《我在现世播撒贝黑莱特》 第一章 幽界 宿渊前世觉得死亡也许就是一种解脱。 然而当他真正死亡后,来到这个世界,却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时间在这里是流淌的淤血,粘稠、腐坏,散发著意识消亡后的腥气。 宿渊早已忘记了自己“死”去时的模样,也模糊了生前那短暂、或许也曾鲜活的记忆。 这个死亡后所来到的世界,可能叫地狱,但绝对不是地狱。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边无际、浓稠到化不开的晦暗。 这晦暗並非静止,它如同亿万条纠缠蠕动的蛆虫,由无数破碎的、断续的声、尖锐或模糊的情感碎片构成。 那是人类集体记忆的残渣,是歷史长河冲刷后留下的意识淤泥。 他按照前世记忆中的知识,与其称呼这里为地狱或者幽冥之类的,更愿意称这片世界叫“幽界”。 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亡魂,只有宿渊一个人。 而他在这里,在这片名为“幽界”的永恆囚笼里,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 唯一的消遣,便是如同观看电影一般,看著那些如同淤泥一般的人类歷史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上演。 而且他还能不断回放这些歷史,或者说人类这个集体共同的“回忆”。 歷史在眼前流淌,无声的默剧,重复上演著诞生、辉煌、倾轧、毁灭。 那些光影碎片如同冰冷的刀片,反覆切割著他残存的意识。 孤独,成了他唯一的陪伴。 他是这里唯一的活物,被埋葬在由死者记忆构成的墓穴里。 “我想要……出去!” 宿渊漠然的声音在幽界迴荡。 绝望如同幽界本身的黑暗,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意识的每一个缝隙。 最初的愤怒早已燃尽,化作冰冷的灰烬。 隨后的悲伤也被时间磨蚀殆尽,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他嚮往著曾经作为人类时活著时的一切。 也许不曾活著,他如今也不会如此难捱。 可曾经作为人类的经歷,让他继续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折磨! 他想要出去。 在强烈的情绪中,幽界终於回应了他。 让物质的一切来到这个世界,那他自然可以脱困而出。 於是宿渊想了想,手中抓起脚下的幽界“淤泥”。 然后以他的意念所驱使,凝实出了……黑色的“种子”——贝黑莱特,然后他向著现世播撒了出去。 “去吧。” …… 黯淡的灯光下,粗糙的工作檯上,一块被夹具固定住的钢铁泛著寒光。 一双年轻、指节分明却布满新旧伤痕和机油污渍的手,正极其稳定、专注地用銼刀打磨著那块钢铁。 但就在这时…… 那双手突然停了下来。 带著眼镜的男人注意到了脚下的一块“石头”。 “这是什么?” 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他看向了那块混圆如同鹅卵石的黑色石头,那上面布满了像是人类一般扭曲的五官。 宫崎澈將这块石头拿了起来,他注视著那扭曲又带著些许艺术感的石头,突然觉得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充满了力量。 “一定要那个傢伙付出代价!” 他握住这块石头,心里那微弱的復仇欲望再度熊熊燃起了大火。 他不仅要为了自己而战,还要为了死去的哥哥而战,为了被那黑道混混拿走了所有钱財被欺骗了的母亲而战! 可是他太弱了,所以他需要武器。 宫崎澈看著这块石头,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感觉这块石头会帮他成功完成自己的理想! “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他把那块石头稍微加工一下,加了一根绳子,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知为何,他顿时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 然后他继续加工著自己那粗糙的武器,最终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拿起手中已经完成的武器,满脸欣喜。 接著他对准墙上那个男人和母亲虚偽的合照,扣动扳机! 子弹犹如散乱的人群四散开来,却如同刀刃一般撕裂了那那张合照。 “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 宫崎澈咬牙切齿地看著那诈骗母亲的混蛋,冷冷说道。 ……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宿渊看著画面里那个叫宫崎澈的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幽界给了他回应,那就是人类在物质世界绝望之中的“交换”,可以让他一点一点地离开这里。 就像是黑洞的霍金辐射理论一样,来自於物质世界的交换,能让在幽界里的宿渊有更多染指现世的能力。 只有物质世界的交换到幽界,幽界的力量才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而且越是强烈、越是绝望、越是庞大的“交换”,宿渊所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大…… 应该说,他对现实世界的干预就越大。 因为他如今在幽界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他是幽界的唯一主宰。 但幽界很难干预到物质世界。 那就交换吧,交换得更多吧。 交换得越多、越贵重,对现世的影响越大,宿渊的能力就能一一影响物质世界。 首先他需要意识能降临到物质世界,再要行为举止能影响到物质世界。 最后……他要重获肉体! 回到物质世界,享受那一切,无论是喜悦也好,悲伤也好。 那都是曾经作为人类不觉得怎样,但如今却让宿渊渴望到了极点的东西。 为此,他需要处在物质世界的人类更多的交换。 而曾经作为人类的宿渊很清楚。 绝望就是最好的动力,只有在绝望中,人们才会献上自己的一切,不计代价地获取力量。 他曾记得自己还是人类时,那些漫画、小说里的角色总会在绝望的时候,答应下任何要求。 就是现实世界里,他也曾见过,在绝望之际为了拯救亲人、爱人的性命而甘愿献上自己一切之人。 但只是献祭自己还不行,还要更多。 得献上所有才行,如那些忠於神子的信徒、追隨孤高君王征服一切的將士、仰慕於大智者的学者、追隨於有志者推翻腐朽帝国的奴隶…… “神之手、霸王之卵……神子吉舍、圣女贞德……” 宿渊看著自己那些曾经作为人类的过去记忆,有了想法。 第二章 绝望开启之日 名为宫崎澈的男人,其实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父亲在岛国最黄金的那个年代是名牌大学毕业,还创办了属於自己的一间建筑公司。 宫崎澈和哥哥从小也如贵公子一般,出入皆是豪车,从小也无忧无虑地生活著。 即使后来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接手生意后面临经济危机,他们的家道因此中落。 可凭藉著父亲遗留下来的积蓄,宫崎澈一家应该还是能在乡下过上不错的生活才对。 直到……从贵妇人跌落成单亲妈妈的母亲被一个名叫南野正的年轻男人追求,起初母亲並不答应,觉得二人年纪差距太大。 可架不住南野正的疯狂追求,且他长相和身材相当不错。 母亲最终还是沦陷了。 然而噩梦却因此开始了,因为南野正其实是个骗女人钱財的混蛋,不仅很快骗光了母亲的钱財,还变卖了他们剩余的家產。 甚至还导致母亲染上了……冰,为了控制母亲,他无所不用其极。 母亲被控制后,也是彻底光了家里的钱。 甚至以至於宫崎澈和哥哥都没钱继续上学,早早輟学打工。 而直到哥哥病重,母亲悔恨不已,但是她已经没办法了。 她虽说每次都打算脱离那个男人,但每次都无法忍受那痛苦,再度沉沦。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宫崎澈於是想要找南野正算帐,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个黑道小头目,身边还十几个小弟。 他不是那人的对手。 於是宫崎澈毫无办法,看著哥哥因为生病日渐消瘦。 他还是抱有希望,一直打工赚钱为哥哥治病。 直到那天…… 哥哥死了。 不是病死的,而是不愿意拖累宫崎澈而上吊自杀走的。 自此,宫崎澈……杀意已决! 多说无用。 回忆结束了。 此时。 “那傢伙就在那里了……” 宫崎澈来到南野正平日里所在的黑道场所。 如今他也別无所求了,身上剩下的钱財也都给了母亲。 虽然母亲被这个混蛋矇骗,让他们家支离破碎,但再怎么说,母亲也是被迫无奈,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最后所珍视的亲人了。 那就来吧! “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宫崎澈突然心有所感地用手抓住了掛在胸前的那颗奇怪黑色石头,然后不知为何,握住这颗石头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像是一个普通客人一样,进入会所当中,慢慢靠近著和小弟们喝著酒的南野正。 机会! 宫崎澈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狂热的决绝吞噬。 他猛地向前挤去,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握住了那冰冷的、赋予他此刻唯一意义的金属造物。 粗糙的木质握把瞬间填满掌心,冰冷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短暂地压制了身体的颤抖。 他抬起手臂,动作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枪口却异常稳定地指向了那个混蛋的身影。 目標锁定,扣动扳机! 只要手指一动,这积压已久的愤怒、这被践踏的尊严、这为家破人亡而积累的刻骨绝望……都將隨著这颗子弹倾泻而出! 但就在这时…… “澈!!你在干什么?!” 一声悽厉到变调的呼喊,如同惊雷般撕裂了会所里狂乱的音乐。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宫崎澈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回头。 就在他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张日夜牵掛、此刻却在吞云吐雾中因为愉悦而扭曲的脸——他的母亲。 她在满脸兴奋中看到了宫崎澈,大脑的快感扭曲了她的认知,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她此时的快乐! 南野正就是给予她这份快乐的男人,所以他不能死! 於是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在这里的所有黑道成员,转头看见了……宫崎澈手中那把粗糙的短枪! “他有枪!快!抓住他!!” 致命的停顿! 就在这不到一秒的僵直中,孔武有力的黑道成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鱼,瞬间反应。 离他最近的两名彪形大汉如同炮弹般撞来,一只粗壮的手臂狠狠砸在他持枪的手腕上! 剧痛! 骨头仿佛要碎裂。 枪口被猛地撞歪。 “砰——!” 刺耳的枪声在昏暗的会所中炸响! 子弹没有奔向预定的目標,而是带著悽厉的呼啸,擦著南野正的耳廓飞过,狠狠钻进了他身前的酒桌,炸开一个丑陋的孔洞,然后四分五裂。 南野正瞬间惊醒,他看到了宫崎澈后,又惊又怒,“抓住他!抓住这个杂种!” 宫崎澈的手腕被死死钳住,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南野正顿时冷笑著,拳头带著风声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剧痛和眩晕如同重锤袭来,视野瞬间模糊、发黑。 他被粗暴地按倒在地,光滑的地面摩擦著脸颊,冰冷坚硬。 无数只脚踩踏下来,肋骨传来断裂般的剧痛,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呛咳,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瀰漫。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透过模糊的泪水和被殴打的肿胀视野,他看到南野正那疯狂得意忘形的扭曲脸庞—— “你个死杂种,竟然想来杀我?!” “哪来给你的勇气?哈哈这是枪吗?这种玩意也算枪?” “我告诉你,我这个才是枪!” “杂种,看看你母亲!哈哈她现在就是个婊子!” “婊子干得不错!今晚就多赏点好货给你!” …… 南野正的辱骂声伴隨著拳脚不断传来。 宫崎澈天旋地转间,只看到了远处还在吞云吐雾的母亲脸上混合著病態般的喜悦,尤其是听到南野正的话语,异常欣喜的扭曲表情。 她甚至没有去看地上被殴打的儿子。 不,她看了。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心疼,只有一种深深的、仿佛看著什么阻碍自己享福的不孝之子的眼神? 这最后一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碾碎了宫崎澈心中仅存的一点名为“人性”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 心灵上的疼痛,远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他痛苦。 巨大的、纯粹的、足以焚毁灵魂的绝望,如同最深的黑暗,瞬间將他彻底吞噬。 这比死亡更冰冷,比深渊更虚无。 为什么?凭什么?!! “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著极致痛苦与疯狂的嘶吼,从宫崎澈被踩踏的胸腔中爆发出来! 这吼声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而就在这时,他胸前那颗黑色的石头像是被触动了一样,骤然变得滚烫起来。 与此同时,宫崎澈也听到了一个声音。 “交换吗?” 交换什么?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但是他却彻底懂了。 那就是交换自己的一切! 血肉、理智、未来、过往、憎恨、爱,甚至是自己的灵魂,所有所珍视的一切! 然后同样换取能完成自己復仇的力量! 这声音如同魔咒,瞬间点燃了宫崎澈意识中最后的疯狂燃料。 “那就交换吧!” 宫崎澈在灵魂的深渊中发出了无声的、扭曲的咆哮,“都给你!我的命!我的恨!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 意念落下的瞬间,那颗怪异的石头那错乱的五官扭曲……应该说是恢復原位,拼凑出一张绝望的脸,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哀鸣!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绝望的哀鸣,包括近在咫尺的几个黑道成员,他们顿时都忍不住这哀鸣声捂住了耳朵。 然后那石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这光芒瞬间笼罩了宫崎澈和他身周半径数米的范围,形成一个诡异的、隔绝外界的黑卵!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瞬间凝固。 “不!” 与此同时,宫崎澈的母亲发出悽厉到极致的惨叫,她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她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吸力牢牢攫住了她! 她惊恐地看到自己伸向儿子的手,皮肤、肌肉、骨骼……正在如同燃烧的蜡烛般飞速融化、分解,化作无数血红色的、流淌著痛苦与血缘符號的光点,疯狂地涌向地上那个散发著不祥的儿子!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泡沫,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內彻底消融,化作一股纯粹的血色能量洪流,连同她灵魂中所有的记忆、情感、乃至存在的烙印,被那枚代表著宫崎澈新生的“黑卵”疯狂吞噬! 与此同时,被宫崎澈死死攥在手中的那把粗糙的自製短枪,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在那黑卵的侵蚀下,冰冷的钢铁如同活物般蠕动、增殖! 枪管扭曲、膨胀、分裂! 扳机处延伸出新的金属骨骼和肌腱! 枪身化作狰狞的脊柱! 无数细小的枪械零件如同癌变的细胞般疯狂增生、组合! 宫崎澈的身体也在发生著恐怖的异变。 然后南野正和那些黑道成员突然惊恐地发现此刻的宫崎澈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皮肤在暗红光芒下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方疯狂增殖、扭曲变形的金属结构! 骨骼在金属化,肌肉纤维被冰冷的金属缆线取代! 他的头颅被一层不断流动、凝聚的液態金属包裹,最终凝固成一个光滑、冰冷、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下半张脸还保持著人类的脸庞。 “呃……呃啊……吼——!!!” 一声非人的、混合著金属摩擦与能量嗡鸣的咆哮,从那个枪管的头颅下爆发出来! 不再是宫崎澈的声音,而是某种冰冷、暴戾、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恐怖存在! 束缚宫崎澈的黑道成员们,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抓住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座由无数蠕动、组合、散发著死亡气息的枪械构成的金属魔山! “怪……怪物啊!!” “快拔枪!拔枪射他!!” 惊恐的尖叫和杂乱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南野正和持枪的黑道成员们抽出配枪,朝著那正在急速成型的恐怖存在疯狂射击! 然而,子弹打在那些蠕动、增殖的金属枪械部件上,只溅起零星的火,发出叮叮噹噹的脆响,如同雨点打在铁板上,根本无法阻止那恐怖的变化! 同时,他们手中的钢铁產物竟然在这一刻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入了那黑卵之中。 如果他们不放手,他们也会被拉进去的,於是他们放手了。 而那些枪枝全都融入到了黑卵当中。 短短两三秒,黑卵骤然收敛、消失。 原地,宫崎澈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完全由冰冷、狰狞、流淌著暗红能量纹路的枪械构成的恐怖人形! 它的“头部”是一把巨型反器材狙击枪,“躯干”是无数扭曲缠绕的枪管、弹链、转轮弹巢构成的怪异组合,仿佛一座活动的军火库。 “手臂”是两支粗大无比、布满枪管的多管旋转机炮,黑洞洞的炮口此刻正疯狂地旋转预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双腿”则同样是飘浮的枪管! “吼——!!!” 毁灭的咆哮响彻广场! “宫崎澈”头上那枪管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它那两支巨大的多管机炮手臂也猛地抬起、旋转! “噠噠噠噠噠噠噠——!!!!!” 震耳欲聋、连绵不绝、足以撕裂耳膜的狂暴枪声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尖叫和哭喊! 三条由炽热金属风暴构成的死亡火鞭,如同地狱巨蟒的吐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扫射! 首当其衝的南野正和其他几名黑道成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在瞬间被无数大口径子弹撕扯、贯穿、粉碎! 化作漫天爆开的血雾和碎肉! 岗岩都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 火鞭甚至无情地扫向会所里正在畅享极乐的人群! 惊恐奔逃的人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肢体横飞,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泼洒在天板、地面和惊惶失措的脸上。 子弹打在会所附近的防弹玻璃上,火星四溅,防弹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快跑!快跑!” 肝胆欲裂的黑道成员们打算疯狂逃窜。 “宫崎澈”似乎“看”到了目標。 它那沉重的金属身躯骤然转了过来,悍然开火! 头上和双手的枪管喷吐著咆哮的死亡火鞭,子弹风暴疯狂倾泻,將整个会所都打得如同暴风雨中的破船,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混乱!屠杀!绝望的哀嚎! 整个会所现场在短短几十秒內,从极乐的乐园,彻底化作了血肉横飞、枪火肆虐的人间炼狱! 就连上方建筑也被巨大的火力整个掀开,宛若人造怪物的“宫崎澈”暴露在这条大街上所有人的视线中。 然后依旧依照最后本能的“宫崎澈”展开血腥屠戮! 但还不够! “宫崎澈”残存的意识驱使著它向著南野正所属於的某个黑道帮派的黑道大本营前进,它要毁灭一切和南野正有关的存在! “大……大事不妙!” 而在远处,赶来的警视厅警长惊恐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快……快快来增援!这里有怪……怪物!” 第三章 枪之使徒 昏暗的幽界当中。 这里看似一如既往,仍旧只有宿渊“一人”。 可他却发现了有些不一样,他惊喜地往那现世所在的“混沌之墙”跳去。 然后他就出现了混乱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在尖叫著慌忙逃窜。 然而这些人似乎没看到突然出现的宿渊一样,依旧直衝冲地撞上来。 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他们也撞不到宿渊。 “我这只有意识逃出来了啊,这就是意识降临吗?” 宿渊顿时瞭然。 但这对困在幽界不知道多少亿年的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了。 能从那个空无一物的世界逃出来,来到这个物质的世界。 这都是全赖於名为宫崎澈的男人的“交换”,让在幽界里的宿渊有了染指现世的能力。 比如这个……意识降临。 宿渊能短暂地將自己意识降临到现世,並且短暂地干预现实世界的一切。 比如…… “停下来吧。” 宿渊对著一个衝过来的年轻男人说道。 身穿二次元动漫t恤的男人本来还在著急忙慌地逃跑著,因为后面的怪物即將追上来了。 但是他这时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明明说著他听不懂的语言,但他就是能听懂了。 “你……你是什么?!” 年轻男人看不见宿渊,但能听见宿渊的声音,顿时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叫我……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宿渊很是满意地说道。 他满意的是,果然他现在不仅能意识降临现实世界,甚至还能与人交流了。 而且和刚才只能是说一两句简短的话,如去提示宫崎澈的母亲以及问宫崎澈是否“交换”那样不一样。 他现在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宿?难道你是……” 年轻男人突然兴奋了起来,兴冲冲地说道,“你是不是来指引我赐予我力量击败那个怪物的,我难道就是被选中的主角,就像……动漫里的一样,像《异界战线》里的男主角宫城,或者是像《猎魔之刃》里的男主……” 可没等他话说完,在他身后,一道喷吐著的火舌突然袭来直接吞没了他。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化作了一滩血泥。 很明显,他不是主角。 宿渊顿时有些无奈,然后他看向了在街道尽头缓缓飘来的……枪之使徒。 如今那个名为宫崎澈的男人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宿渊称之为枪之使徒的庞然大物。 只见如今的枪之使徒,已然不止三米高,而是足足十五米高! 全身流淌著漆黑的合金光泽,身上密密麻麻、黑漆漆的枪口让人心里止不住地战慄,看到这样的存在,绝对没人不怕不逃跑的。 而在它四周曾经繁华的街区被犁为焦土,断壁残垣间遍布著被子弹风暴撕碎的残骸和乾涸发黑的血跡。 浓烟遮蔽了天空,火光映照著它冰冷的金属外壳,反射出地狱般的景象。 这是因为枪枝以及对枪这类武器的恐惧是它最好的养分,所以枪之使徒的体型还在不断壮大! 这也全依仗於这几个小时以来,岛国官方意图派出使用枪枝的特种部队来对付枪之使徒,所以才让枪之使徒增强到如今这等体型。 而宿渊正期待著……枪之使徒能变得更加强大,让现世的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呢! “变得更强吧!我的使徒!” 他充满希望地说道,“让这个世界绝望的人们了解……该如何去做。”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世界上……绝望的人很多,绝对不止宫崎澈一个。 且他们绝对想要获得力量,復仇也好,实现愿望也好。 总之在绝望之中,他们会交换掉自己仅剩的一切的,越是贵重的,就越能让宿渊获得更多……权柄。 他还要更多,他绝对不满足於仅仅只是意识降临现实世界而已。 而且宿渊看出来了,他降临的这个世界更加腐朽,本就深陷在绝望的泥潭中。 人们在纷爭中、在被剥削中痛苦哀嚎。 就像是宫崎澈,某种意义上,是他也需要宿渊,需要交换所剩无多的一切换取这可怕的力量,去报復他的仇敌。 而这个世界那些绝望的人,也会需要的…… 所以宿渊和他们是各取所需。 而枪之使徒就是个很好的宣传,在所有人都知道枪之使徒的存在后,宿渊就会把这些幽界“种子”不断散布出去。 他们到时候也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所以…… 宿渊看著枪之恶魔的眼神,充满了希望。 “向世界宣扬你的存在吧!枪之使徒!” 他兴奋地说道。 而枪之使徒似乎也听见了他的命令,看向了他,並且欣喜地发出一声怒吼,“吼——!!!” 可是下一刻…… 遥远的、被硝烟燻染成暗红色的天际线尽头,一个微小的、闪烁著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流星”,撕裂了浑浊的云层,带著一种超越声音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出现! 它来得太快! 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影像的速度! 前一秒还在天际尽头,下一秒,那尖锐的弹头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 没有震耳欲聋的呼啸,因为它本身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音障! 只有空气被极致压缩、撕裂时发出的、低沉而恐怖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爆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白色锥形激波,如同死神的披风,紧紧包裹著那枚修长、致命、涂装著冰冷编码的弹体! 枪之使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颅猛地抬起! 它庞大的身躯第一次试图做出闪避的动作! 由无数枪械构成的沉重肢体爆发出最后的、刺耳的金属咆哮,试图向侧面移动! 然而太迟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先行传来——声音远远落后於毁灭的本身。 只有一道极致的光! 纯粹、炽白、瞬间吞噬一切的光! 如同超新星在城市的中心爆发! 那光芒之强烈,甚至在一瞬间驱散了笼罩城市的浓烟,將方圆数公里內所有的阴影都彻底抹除! 所有直视这光芒的眼睛,无论是正在过来的士兵还是远处的市民,都在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灼痛的黑暗! 光芒的核心,正是枪之恶魔那庞大的身躯。 在接触的亿万分之一秒內,飞弹携带的恐怖动能,如同无形的巨神之锤,狠狠砸在枪之恶魔胸膛最厚实、由无数层坦克装甲板扭曲融合而成的金属壁垒上! 足以抵御重炮轰击的复合装甲,在这纯粹的、超越想像的动能衝击面前,脆弱得如同酥脆的威化饼乾!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仿佛大地本身在痛苦咆哮的巨响,此刻才如同海啸般席捲而来! 伴隨著巨响的,是足以將人內臟震碎的恐怖衝击波! 衝击波以光爆点为中心,呈完美的球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本就摇摇欲坠的残存高楼如同被巨人的扫帚扫过,玻璃尽碎,墙体如同沙堡般崩塌、瓦解、被狠狠拋飞!地面的废墟被层层掀起,如同海浪般翻滚! 光芒稍敛,露出了核心处的景象。 一个平面直径超过百米的、深达数米的巨大陨坑,取代了枪之恶魔原本站立的位置。 陨坑的边缘是高温熔融后重新凝结的、闪烁著暗红色光泽的琉璃状物质,还在嘶嘶地冒著青烟。 而那头高达十几米、由无数枪械构成的钢铁巨兽,消失了。 不,並非完全消失。 在陨坑中心那灼热得空气都在扭曲的区域,散落著一些巨大、扭曲、焦黑、甚至呈现出半融化状態的金属残骸。 一根断裂的、足有油罐车粗的巨大炮管斜插在熔岩中,末端还在滴落著赤红的铁水。 无数碎裂的枪械零件、变形的弹壳、烧熔的电子元件……如同被投入地狱熔炉后隨意泼洒的垃圾,散落在滚烫的坑底,散发著刺鼻的金属烧灼和臭氧混合的怪异气味。 “???” 宿渊只是意识降临,当然毫髮无伤,然而他看著眼前彻底碎裂开来的枪之恶魔,心里都在滴血。 他这么大一个枪之使徒?就这么没了? 不过也不是没了…… 宿渊发现,那些枪之使徒四散开来的钢铁“肉片”还在蠕动著,似乎要重新匯聚成那个强大的钢铁怪物。 因为某种意义上,使徒已经脱离了碳基生物的范围,是被杀死了也能因为人类心中的恐惧和绝望而再度復活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时…… 宿渊眼前天旋地转,然后视线一黑。 他又回到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幽界。 “该死!” 宿渊咬牙切齿,他又回来了。 毕竟只是意识部分降临,可他本身还是幽界的一部分,且只有宫崎澈一人交换的东西实在是还不足以支撑他彻底离开幽界。 必须……更多的交换,或者说献祭! 那就…… 宿渊看向了脚下的幽界大地,他捡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然后那些石头按照他脑海里某些“种子”的模样,上面凝聚出了一个个错乱的人类五官。 但就在这时…… “神啊……求求你怜惜你忠诚的信徒吧……” 一道绝望到极点的声音传入到宿渊耳中。 並不是现世。 而是人类过往的记忆。 这段记忆,宿渊还回看过无数次。 他看向了那段记忆,画面中赤体的男人双手双脚被钉死在了十字木架上,绝望地向上天祷告。 神子吉舍受难记。 正好……宿渊意念一动,手中凝聚出了崭新的、暗红色的“种子”——深红的霸王之卵。 第四章 失败 和普通的贝黑莱特不同,霸王之卵某种意义上很难得。 宿渊也是费了巨大的力气才凝聚出来的,因为普通的贝黑莱特所需材料不过是幽界隨处可见的“泥土”。 那些来自於普通人类的记忆碎片隨处可见,也隨处可得。 唯有这些深红色如血如火的、凝聚了人类歷史中一个时代最强烈的情绪的记忆和情绪,相当难得可见。 因为要如此强烈、强到便是来到幽界也如血如火的。 必须得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如从罗马的兴盛到落幕,如阿兹特克的繁荣和耻辱,如父神教从低微到如今的蔓延全球…… 人类强烈的情绪都因时代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而出现,开局有多么波澜壮阔、壮志满怀,结尾就有多么动人心弦、悲愴忧伤。 所以宿渊凝聚出这深红的霸王之卵並不容易,似乎整个幽界目前也只能凝聚出这一颗一样。 但现在……足够了。 他看向了那远古的记忆碎片中,那哀嚎的神子,眼神充满了狂热。 隨之又是等待了不知道多久,等宿渊感觉到意识降临的能力恢復了,他便毫不犹豫地……降临那记忆碎片中的画面! …… 公元33年。 古罗马帝国,和平之城。 如今后世大名鼎鼎的父神教圣城,如今也已经名头不小,乃是经书中大祭司的住所。 而此刻郊外的髑髏地,正午的阳光毒辣得仿佛要將岩石烤化。 一座粗糙的木製十字架矗立在光禿禿的山坡上,中间那个身影,吸引了所有目光,也承受著最深重的恶意。 神子吉舍。 这个在后世被称为神子,其地位甚至某种意义上不亚於父神教中的父神的男人——因为圣子、圣父、圣灵三位一体。 此刻他却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鞭痕,深可见骨,乾涸的暗红与新渗出的鲜红交织成褻瀆的图腾。 生锈的钉子贯穿了他的手掌心,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手腕和脚踝的皮肉,將他以一种残酷的姿势固定在十字架上。 荆棘编成的冠冕深深嵌入额角,鲜血蜿蜒而下,再度染红了结成一块块的厚厚血痂。 “看哪!这就是自称神子的人!” “骗子!褻瀆者!滚下来啊!” “你的神呢?怎么不来救你?哈哈哈哈哈!” …… 吉舍听到这些讥讽,心中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更要为之疼痛得多。 人群的狂热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著他残存的意识。 被门徒出卖、被族人所詆毁、被当做异端所审判,种种一切让他內心冰冷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一点点冻结他的灵魂。 “父神啊,求求你怜惜你最忠诚的信徒,散播你的光辉吧……” 吉舍乾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在心中默默向上天的父神哀求著。 宿渊就这样降临在他的面前,然而没有人看见宿渊的降临。 他如同无人可见的鬼魅,手中握著一颗深红色的奇怪石头。 虽然宿渊来到的是记忆碎片的片段中,但其实他相当於回到了歷史的过去。 看著受难的吉舍,他也是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难怪日后能让父神教显赫万世。 比之下方那些狭隘愚蠢的旧教徒聪明多了,包容万象、接纳一切信仰之人,才能让这个教派磅礴发展。 不然日后父神教何来那样的荣光? 而且这样的人能忍所不能忍,人格魅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宿渊已经看到了在人群中那些注视著吉舍默默流泪的忠实信徒们,虽然从未为其发声,但也不少。 且其中不乏那些青史留名者。 吉舍若是绝望献祭掉自己的这一切,宿渊能立刻拥有影响现世的力量——掌控地水风火! 宿渊顿时眼神火热,看向了吉舍,他继续耐心等待著,等待著吉舍即將死亡,內心绝望到极点的那一刻。 又过了一天,被暴晒多日、仅靠那位叫朗基努斯的士兵用长枪上吸满水的海绵喝水的吉舍,其生命终於来到了终点。 就在这时…… 宿渊才开口道,“绝望的圣徒,交换吗?” 这声音的出现,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 吉舍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起一丝惊骇!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毒辣的太阳,仿佛要穿透那刺目的光晕,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幻听?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譫妄? 全然没有看到眼前的宿渊。 “谁……是谁?” 他乾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 “我乃聆听一切之存在,贯穿过去歷史者,你可以称呼我为……父神。” 宿渊轻笑著,又充满诱惑地说道,“你可愿意献上一切……这样你將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去报復你的仇敌、叛徒和不信之愚昧者。” 他不介意冒充一下吉舍心中最为忠实的信仰。 然而…… “不……” 吉舍却坚定地闭上眼,抗拒宿渊这充满诱惑的低语,“你绝对不是父神……你是魔鬼,是那盘踞在智慧果树上的大蛇。” 宿渊没想到吉舍竟然直接识破了他的偽装,他皱起眉头,很快说道,“那你难道不想復仇吗?只要你愿意献上一切,这一切唾手可得。” “你口称父神,向祂祈求,可祂何在?祂可曾回应你之哀嚎?可曾伸出援手,救你於这血肉的刑架之上?” 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著吉舍的信仰,“你所信者,不过是虚妄。你所奉者,不过是冰冷的石像!看啊,你的信眾,正用唾沫与嘲笑践踏你的尊严!”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吉舍信仰最脆弱的缝隙。 背叛自己的信徒那时的眼神、执政官扭曲的指控、罗马士兵的鞭笞、此刻脚下人群的狂笑……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父神的沉默,如同最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几乎窒息。 一股巨大的、被彻底拋弃的冰冷感,几乎要將他最后的坚持吞噬。 “不……” 吉舍再度痛苦地用最后的力气用力攥紧眼皮,试图抗拒这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语,“这是……这是父神的试炼……是必经的苦难之路……” “苦难之路?” 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丝冰冷的嘲讽,“通往虚无的深渊吗?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无谓的牺牲!” “你之血肉將化为尘土,你之理想將被篡改遗忘!你所珍视的羔羊,將在你的尸骨上建立新的偶像,用你之名行你所憎恶之事!这便是你所求的救赎?!” “够了!” 宿渊的声音骤然变得充满诱惑的魔力,如同深渊中伸出的救赎之手,“拋弃这虚妄的信仰!唾弃那沉默的偽神!接受我的馈赠吧!” 然后他便將那颗霸王之卵放到了吉舍手心中,虽然被钉死的手心无法再紧握,然而吉舍只是触碰到那颗血红色的霸王之卵。 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正试图涌入他残破的身体! 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所有的屈辱都將得到百倍的偿还! 只要……献上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献上你之所有!” 宿渊的声音如同魔咒,“献上你之血肉!献上你之痛苦!献上你之过往与虚名!献祭吧!换取撕裂此界樊笼之力!” “你將获得新生!你將获得真正的力量!” “你所憎恶的背叛者,我將赐你权柄,令其永墮炼狱!” “你所怜悯的愚昧者,我將赐你力量,令其匍匐於你的神座下! “你將……成为真正的『神』!” 诱惑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水,衝击著吉舍最后的堤坝。 力量的许诺、復仇的快感、摆脱痛苦的解脱……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濒临崩溃的意志。 他的意识在剧烈的痛苦与巨大的诱惑中疯狂摇摆,几乎要沉沦。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 鲜血从嘴角涌出,带著生命的铁锈味。 这剧痛,反而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诱惑的迷雾。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虽然布满血丝,虽然因痛苦而浑浊,但在最深处,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纯粹到极致的信念之光! “滚开!!!” 一声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嘶吼,从吉舍乾裂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这吼声压过了人群的喧囂,带著一种神圣的愤怒与决绝! “魔鬼!地狱的恶灵!我认得你的声音!”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仿佛洞穿一切,看向那未知的诱惑者。 虽然他不知道又或者就在他的眼前。 “这是父神的试炼!是考验我信仰的烈火!休想用虚妄的力量和卑劣的诱惑玷污我的灵魂!” “我的道路,是牺牲!我的救赎,在父神手中!而非你这背弃父神的大蛇!” 每一个字,都如同掷地有声的磐石,砸碎了宿渊精心编织的诱惑之网。 吉舍的脸上,痛苦依旧扭曲,但绝望已被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光芒取代。 他不再看向天空,而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將目光投向下方,投向那些仍在咒骂他、嘲弄他的人群,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悲悯? “父啊……” 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带著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我將我的灵魂……交託在你手中……” 说完,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颅无力地垂下,胸膛停止了起伏。 阳光依旧毒辣,照在他布满血污的安静面容上,竟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而宿渊却愣住了,他这是……失败了? 他看著眼前的吉舍,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他的意识再度被拉回到了那幽暗的世界当中。 “失败了啊。” 宿渊嘆了口气,说道,“即便是面临死亡,也未曾真正的绝望吗?” 只能说不愧是流芳万古的神子吗? 其信仰的坚贞、其对死亡的坦荡,都足以让人佩服。 可惜了,这个世界没有他所信仰的父神,宿渊纵观人类歷史数千万年,所见到的唯有人类,而没有其他的神明或者魔鬼之类的。 不过宿渊失败了,倒是也没有气馁。 因为……他可以重来无数次,通过幽界的这些记忆碎片,他可以回到过去无数次。 只要能成功让吉舍献上一切,那就行了。 就是他的意识降临…… 宿渊心念一动,在他面前凝聚出了一块面板。 这是他用自己在幽界的能力凝聚出来的面板,上面顿时出现了一行行字样。 【意识降临lv.1——可將意识短暂降临到物质世界12小时,冷却时间24小时。(倒计时23:59:04)】 【四象之力(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蚀之刻,可开启。】 【幻象製造(未开启)】 【物质投掷(未开启)】 【虚体降临(未开启)】 【意识掌控(未开启)】 【真实之躯(未开启)】 【受肉重生(未开启)】 【时间倒转(未开启)】 …… 宿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多了,起码他能明確地有了目標。 还能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再度使用能力。 接下来……就思索一下如何让吉舍甘愿献上一切吧。 宿渊开始思考著这一系列的计划。 第五章 现世影响 从刚才失败的经歷来看,吉舍绝对是个拥有对他所信之父神坚贞信仰的人。 毕竟他是被尊为神子的男人,他对背叛的宽容、对死亡的大无畏,都远超了宿渊的想像。 所以就只是这样死亡的绝望、被背叛的绝望,还不足以让吉舍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不对…… 宿渊觉得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吉舍其实应该本来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所以他面对背叛和死亡,选择了宽容和仁慈,而不是选择轰轰烈烈的復仇。 “可你信仰的父神可不是什么宽容和仁慈的神明啊。” 宿渊笑了,看著脚下记忆碎片中的神子吉舍,幽幽地说道,“若在经书中的故事是真的,从你那父神动不动就惩罚人类的行为来看,你父神可是讲究的是仇不隔夜,当天就报了的啊。”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很是好笑。 不过这么想起来,那么宿渊就有了想法。 如果不扭曲吉舍那宽容爱人的观念,怕是难以让吉舍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而且吉舍对父神的信仰如此之深…… “那我就成为你的父神好了。” 宿渊淡然说道。 他要一点点改变吉舍的想法,直至死亡前,吉舍甘愿为了他献上自己的一切。 不过在此之前,看著意识降临这个能力的冷却时间还有很久。 宿渊便来到现世的记忆碎片面前,观看一下现世的变化。 很快,他就窥探到了一处有趣的场景。 …… 富丽堂皇的大会堂当中。 单向玻璃幕墙外,是岛国流淌如同电子血管的繁华都市。 玻璃幕墙內,是足以买下半个东京湾的顶级隔音会议室。 岛国一眾高管清一色的定製深灰西装,坐在长桌一边。 不过他们身居这边长桌的下方,在他们上方还坐著一群身著深蓝色西装的白人,看其首位悬掛的旗帜,应该是欧洲的代表。 另外一边则是完全不同,一身彪悍的美利坚军装,意味著他们的身份就是驻日美军。 这是一次独特的三方会议,欧洲、美利坚和岛国都派出了代表,要了解这次事情的经过。 其实不止是这三方想要了解这次事情的经过的,毕竟岛国此次发生的事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几乎是超出了目前人类的所有认知。 有能力观测到这次事件发生的国家,几乎都想参与此次调查,了解事情的经过。 其中就包括和美利坚同属超级大国的厄洛斯和自詡大国的印度,以及同样自詡大国、且就距离岛国不远的韩国。 然而他们却都被美利坚所拒绝了。 岛国方则是本来这件事就是在他们的国度上发生的,不可能不参与此次调查。 相反欧美都需要他们协助调查,所以当然会是位列其中。 至於欧洲,因为欧美向来是同盟,所以这才同意了他们也接受调查。 会议桌中央,全息投影仪无声运作。 正在播放的,是经过高度剪辑、去除了最血腥画面、却依旧令人脊背发凉的他们暂时称之为“枪之恶魔事件”的录像。 高达十五米的钢铁巨神在火海中漫步,多管机炮喷吐著毁灭的洪流。 大楼如同纸糊般倾塌,自卫队的抵抗在它面前脆弱得可笑。 最后,是那枚从天而降的“终结者”带来的刺目光爆与吞噬一切的巨大琉璃坑。 “父神啊……” 一声压抑的低呼打破了死寂。 声音的主人坐在会议桌末端里,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带著明显法兰西特徵的年轻男子。 他有著深褐色微卷的短髮,轮廓分明的下巴线条透著一丝坚毅,但此刻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却盛满了目睹神罚般的震惊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坐在首位的美利坚负责人威廉士·罗德斯皱起了眉头,他刚想驱逐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高文,安静点。” 坐在欧洲方首位的老人示意道。 名为高文的男人顿时正襟危坐,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老人看向了威廉士,说道,“罗德斯將军,还是继续会议吧,正事要紧。” “好吧,布吕歇尔伯爵。” 威廉士脸色平静地说道,“那么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枪之恶魔造成巨大伤亡到被毁灭后的经过,松本一郎,你们目前调查得怎样了?” 岛国防务省负责人松本一郎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说道,“目前调查还在继续进展中,只知道枪之恶魔最初出现的位置应该是位於奈良市一个歌舞厅附近……” 枪之恶魔给他们带来的伤亡是巨大的,大半个城市近乎毁灭,有两千多人遇难,数十万人受伤,其中还不包括他们派出的士兵。 所以这样的伤亡和毁灭,一时半会之间,就是善后工作都很麻烦了,更別提调查了。 枪之恶魔最初出现的地方是在奈良市市区的歌舞厅里这一点,还是因为在那里的警察打电话请求增援所说的话太奇怪了,才最终確定的。 然而这还是让美利坚方很不满,在威廉士下方的一位军官更是怒骂一声,不屑地说道,“废物,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只调查出来了这么点东西?” “可是我们这边伤亡很惨重,你们总得给我们善后的时间。” 松本一郎不敢反驳,只是尝试解释道。 “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总统阁下那边很关注事情的进展。” 威廉士却冷冰冰地说道,“你们要是调查不来,那就让我们来。记住,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这个时间,我必须拿到事件的完整报告!” “是……” 深知美利坚行事风格的松本一郎只好脸色难看地答应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美利坚对他们就是予取予夺,而他们不能有任何反抗。 眼下也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暂时把善后问题拖一拖,將人力和资源全投入到调查事件当中了。 “罗姆斯將军。” 但就在这时,开头那个惊呼出声的年轻人突然开口说道。 “嗯?” 威廉士看到是那个年轻人开口说的话,立刻皱起眉头来,然后他转头看向代表欧盟的布吕歇尔伯爵。 第六章 圆桌骑士 布吕歇尔伯爵却老神在在,他示意道,“就让高文讲几句吧。” 威廉士顿时懂了,看来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啊,就连布吕歇尔伯爵都愿意给他做担保。 到底欧洲不比岛国,虽然都是盟约国,但是在美利坚心里,显然欧洲>岛国>半岛。 “那你就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威廉士顿时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可一旦高文说的话不合他意,他这次绝对不会再给任何面子,而是直接给这人给扔出去了。 “我的想法是,如果岛国方面不方便的话,我和我的队员可以帮忙协助调查。” 高文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法兰西科学研究中心犯罪心理学与异常行为分析方向研究员、国际刑警组织荣誉特別顾问、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犯罪学讲座教授——高文·德·高緹耶。” 这一系列头衔或许在普通人面前,会相当有分量。 然而在眼前这些人眼里,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头衔罢了。 其实高文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说出自己的一系列头衔不过只是增加自己的专业性而已。 “好吧,我只是想说,在调查方面,我和我的队员们也是专业的。” 高文面对无动於衷的眾人,说道,“在我们的协助下,应该能有所帮助,儘快调查到整个事件的经过。”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协助岛国方同时进行调查吧。” 这时,威廉士竟然开口答应了下来。 这却让岛国方有些不满,一位高管皱眉头,说道,“罗德斯將军,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其他人来帮助我们调……” 可他话还没说完,威廉士就不耐烦地冷冷打断道,“这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命令!你们无权拒绝!” 顿时那名高管面如死灰,甚至连脸色都不敢摆,说道,“是,將军。” 松本一郎嘆了口气,没办法啊…… 作为美利坚的附庸,他们確实是无法反抗美利坚的。 不过…… 他看著投影上那巨大的“恶魔”,突然心里有种预感,现实世界竟然突然出现了这样也许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或许时代大势又要来了? 也许这也是件好事,说不定他们能在这次事件中成功翻身呢? 但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们对此还一无所知。 就这样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达成脆弱的合作协议。 只是三方代表离席时,各怀心思。 布吕歇尔伯爵走在最后,和高文竟然並肩走在一起,一同走入了电梯当中。 “你有什么想法?” 他低声问道。 高文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很好奇而已,而且有股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投影里的那个恶魔在哭泣。” “恶魔在哭泣?” 布吕歇尔伯爵好奇地问道,“恶魔可不会哭泣,而且这只是暂时我们称为恶魔而已,至於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 虽然父神的信仰很广泛,但在如今科学当道的世界,上层的聪明人谁还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父神、有恶魔的存在? 尤其是枪之恶魔更像是人造的產物,它身上那些钢铁血管看上去有些诡异,但却更像是机械造物。 “也许真的是恶魔也说不定。” 然而高文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某种超乎我们常识、认知的存在,不过我觉得伯爵你说得对,恶魔可不会哭泣。” “哦?那你的意思是……” 布吕歇尔伯爵反问道。 “恶魔可不会哭泣,只有人类会哭泣。” 高文低声说道,“我觉得它更可能是人,是由人类变来的,所以我想亲自调查一下。” 这话深深触动了布吕歇尔伯爵,他不由得再度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 高緹耶家族最优秀的后代,果真有些不一样啊。 於是他低声对高文说道,“高緹耶先生,你的家族不愧来自於曾经的圆桌骑士,你的名字更是承载了你祖上的威名,圆桌的光辉,或许並未完全熄灭。继续相信你的感觉,它可能比你想像的……更接近真相。” 说完,这时电梯到了,他就不再停留,迈步离开电梯,迈入一辆迎宾车当中悄然离去。 “圆桌的光辉吗?或许很早之前就已经消散了吧。” 然而高文却摇了摇头,笑了一声,然后走向了在大厅里等待自己许久的队员们。 他们同样隶属於法兰西研究中心,是一支专业的国际刑警侦查队。 …… 宿渊在幽界当中看完这一切,顿时对高文这个人產生了兴趣。 看起来这个年轻人……確实不简单啊。 而且貌似来头不小,高緹耶家族、圆桌的光辉,还有那个承载了祖上的威名、叫高文的名字…… “圆桌骑士高文的后代吗?” 宿渊觉得很有意思,喃喃道。 尤其是这个人的直觉確实很灵,只是从枪之使徒的些许表现,就能看出枪之使徒此前或许是人变来的…… 宿渊希望的是所有人更快地知道真相,知道宫崎澈用贝黑莱特献上一切就能化身使徒,获得强大力量復仇的真相。 这样就会有人趋之若鶩。 这个世界上绝望的人太多了,被资本家压榨的打工人、被骗子骗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被天龙人所奴隶的普通人…… 只要他们知道用贝黑莱特献上一切就能获得强大力量復仇,绝对会不惜一切地选择交换,將那些自詡人上人的傢伙彻底撕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宿渊无奈地看著那些播撒出去的贝黑莱特,有的人拿到贝黑莱特后只是当做了装饰品隨身携带,有的人更是隨手扔到一边。 然后他们日復一日地继续生活,儘管人生再苦再累,可鲜少有人是到宫崎澈那种程度的,然后在绝望之中当场献祭。 所以宿渊需要高文去调查出这一切,然后披露这一切真相。 在知道这件事后,相信像宫崎澈那样孤注一掷选择交换的人绝对会再度出现的。 “那么再快点吧,我需要更多的交换,让我从幽界中重返现世。” 宿渊对高文抱以期待,兴奋地说道。 第七章 圣母玛丽 宿渊期待著高文给他更多惊喜之后,又將目光转回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 他观察了吉舍的过去,从降生到成年,这段时间在父神教的书籍记载中描述不多。 父神教只记载了吉舍的降生是圣母玛丽圣灵感孕,还是处女还已经怀上了孩子,还伴隨著天使颂歌,这让其未婚夫约瑟也相信了这件事。 然后约瑟从此便对他视若己出、关怀备至,直到吉舍三十岁后,就开始传播新教教义。 然而…… 宿渊看著记忆碎片中约瑟在“圣母”玛丽面前无脑狂怒的画面,笑著说道,“这可不像是福音中所记录的事情啊……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来帮你变成真的吧。” 或许吉舍降生的经歷和过去都是假的,他的母亲玛丽只是个未婚先孕的荡妇,他的养父约瑟只是碍於父神教教义被迫认下这个孩子。 所以吉舍的小时候才並不如意,也不被记载。 最后后人只能编纂他生而非凡,其母亲玛丽是处子圣母的偽造故事。 但是从今天起……就会是真的了。 宿渊看向了记忆碎片中的某个夜晚。 …… 公元1年。 伯利恆地区,拿撒勒的夜,带著尘土和油脂的沉闷气息。 石砌小屋的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摇晃的、不安的影子。 约瑟却十分愤怒,他此刻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他的未婚妻玛丽,此刻则是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地面上,单薄的麻布袍子沾满灰尘。 她双手死死捂著小腹,那里已经能感受到微微的隆起,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正在野蛮生长。 “贱人!不知羞耻的荡妇!” 一声压抑著狂怒的低吼如同闷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约瑟怒不可遏,他作为虔诚的父神教徒,是不会在婚前触碰自己的未婚妻的。 然而未婚妻如今却已经有了孩子,这意味著什么?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约瑟粗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睛赤红地瞪著地上的未婚妻,胸膛剧烈起伏,“告诉我!那个野男人是谁?是谁玷污了你的身体,又像丟弃垃圾一样丟下你?!说啊!” 玛丽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只有破碎的呜咽溢出指缝。 她怎么说? 那个野男人? 哪个野男人啊? 最近一次是那个来往帝国四方的商人……是他的吗? 那个商人有著奇异眼神和温柔话语,而且出手阔绰,给了玛丽不菲的报酬。 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为了生活下去,总得这么做。 可她说出来……又能怎样,那人早已经不在拿撒勒了。 而说出来,那就是在拿撒勒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约瑟眼里,她只是一个婚前失贞、给家族蒙羞的罪人。 “不说?” 约瑟猛地抄起手边一根做木工用的粗木棍,手臂因愤怒而颤抖,“好!好得很!我这就去找长老!按律法,该用石头砸死你这败坏门风的……” 他声音嘶哑,举起木棍,却最终没能落下。 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巨大的、被欺骗和耻辱吞噬的无力感。 他猛地將木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痛苦地抱著头蹲下。 “解除婚约!明天就去!我约瑟,绝不做这野种的父亲!绝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將玛丽彻底淹没。 解除婚约? 被石刑?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愤怒的人群包围,冰冷的石块砸在身上的剧痛。 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一种母性的本能让她感到了更深的恐惧。 一个声音,毫无徵兆地在约瑟和玛丽的面前同时响起。 那声音仿佛並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自某个方向响起。 宏大、威严、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天国的古老迴响。 它瞬间驱散了小屋里的愤怒与哭泣,只剩下绝对的死寂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敬畏感。 约瑟和玛丽没看到那个方向有任何人,约瑟更是皱起眉头,喊道,“谁?!” 他伸手抓了抓那个方向的前方,却发现空无一物。 “约瑟……” 声音再度响起。 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 “不要惧怕。” 声音继续,威严中带著一丝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所娶的妻玛丽,她所怀的孕,並非出於罪孽,乃是出於圣灵。” “圣……圣灵?” 约瑟的声音乾涩颤抖,如同梦囈。 他看向地上的玛丽,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极度的困惑和一种被巨大存在注视的惶恐。 “她將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吉舍。” 声音如同命运的宣判,烙印在约瑟的灵魂上,“因为他要將自己的子民从罪孽中拯救出来。他是神的儿子,是弥赛亚,是你们等候的救主。” “神的儿子?弥赛亚?!” 约瑟彻底懵了,巨大的信息量衝击著他对於父神教那简单朴素的信仰。 但那股威严的、仿佛直接作用於灵魂的力量,让他无法生出任何怀疑。 一种巨大的、被选中的荣耀感,混杂著对至高存在的恐惧,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的屈辱和愤怒。 他看向玛丽腹部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种不知所措的责任感。 “约瑟,信我,娶过你的妻来,好好抚养这孩子。因他行拯救的事,你必因他的名,在末后的日子得享天国的荣耀,永居我的右边。” 那似乎是父神的声音,依旧煌煌言之。 天堂!永居神的右边! 这终极的许诺像最甘美的蜜,瞬间填满了约瑟心中所有的空洞。 他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永恆的奖赏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是!我信!我必遵行!” 约瑟猛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身体因激动和敬畏而剧烈颤抖,声音因为激动甚至带上了些许哭腔,“我的主!我的神!僕人约瑟,必用生命守护圣母和圣子!” “玛丽。” 威严的声音转向了依旧蜷缩在地的少女。 玛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父神所降? 真的是……那个商人吗? “蒙大恩的女子。” 第八章 布局成功 “你所怀的胎,是至高者的儿子。你所遇见的那人,乃是我的灵所化,为要拣选你成为这圣子的母。” 那宏大的声音继续悠然响起,带著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 宿渊巧妙地编织著谎言,將玛丽的那次“意外”粉饰成神圣的拣选仪式。 “您……您是说……” 玛丽惊呆了,巨大的转折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罪孽? 是神的旨意? 是神圣的使命? 那晚那个让她沉沦如今又让她陷入绝境的异乡人……竟然是神的化身? 狂喜、释然、巨大的荣耀感如同暖流,瞬间衝垮了冰冷的绝望。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却是喜极而泣。 “你要称他为吉舍,他必为大,称为至高者的儿子。” 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当用你全部的爱与生命守护他,教导他,因他肩负著救赎的重担。” “是!我的主!我必竭尽所能!用我的生命守护圣子!” 玛丽挣扎著跪坐起来,双手虔诚地交叠在胸前。 此刻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光辉,之前的恐惧和绝望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神选中的无上荣光和坚定的使命感。 宿渊看著他们虔诚的眼神,顿时满意地笑了。 而接下来也得给点儿好处才行。 不然作为父神,不说显露神跡,但就是一点赏赐都没有。 就算此刻两人看著虔诚无比,事后万一回过神来开始怀疑呢? 关键人始终都是利益至上的生物,没点好处真不好一直忽悠。 而宿渊对此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请记住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虽然他现在除了霸王之卵,无法將其他任何东西放入到现实当中,但是他还有別的方法。 他观看人类歷史数万年,他的知识已经傲岸如大海。 “约瑟、玛丽。” 宿渊的声音带著一种海纳百川的平静,“圣子降生之地,岂容困顿与轻慢?今日,我將赐你们生財之道,非为奢靡,乃是为圣子预备当得之尊荣。” 约瑟和玛丽浑身一颤,瞬间再度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心中又是惶恐又是狂喜。 “看那山。” 宿渊的声音引导著约瑟的目光,透过破败的窗欞,指向远处夜里那贫瘠的、裸露著灰白岩石的山丘。 那里除了稀疏的荆棘和耐旱的灌木,几乎寸草不生,是拿撒勒人眼中毫无价值的废地。 “其上多白土,非为无用。” 白土? 约瑟茫然。 那不就是隨处可见、连羊都不啃的苦咸土块吗? “取此白土,以清水化之,搅动,静置。” 宿渊的声音如同最清晰的指令,一步步印入约瑟的脑海,“……待浊物下沉,取上层清水,置於宽浅陶盆,借日光曝晒。水尽,则盆底得白晶,此为盐之精粹。” “盐?!” 约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盐! 那可是比银子还要金贵的东西! 是罗马士兵军餉的一部分,是贵族餐桌上的必需品! 拿撒勒地处內陆,获取海盐成本高昂,人们日常所用多是带著苦味的岩盐或杂质极多的粗盐。 如果……如果那山上的白土真能熬出纯净的白盐…… 没错,这就是晒盐法,这工序备齐的晒盐法在这个世界的歷史中还得要约13世纪才出现的。 在如今的公元前时代,提前拿出来绝对能让约瑟和玛丽过上好日子。 宿渊的声音继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此盐纯净如雪,无苦无涩,乃世间上品。你以此盐,可换所需一切。” 接著他又说道,“此也为你们之歷练,玛丽、约瑟,当以此教会神子,勤劳方可致富。” 他这话也是为自己找补,不是我不想给你们直接赏赐金银珠宝啊。 而是这是给你们的歷练,歷练好了,让我满意了,那日后上天国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玛丽也惊呆了,捂著小腹的手微微颤抖。 盐! 纯净如雪的盐! 这简直是点石成金的神跡! 她看向约瑟,眼中充满了激动和希望。 约瑟激动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有一丝疑虑,“主……主啊!这……这方法真的可行?那白土……” “信我,行我所说。” 宿渊的声音带著绝对的威严,瞬间碾碎了约瑟最后一丝犹豫。 约瑟回过神来,更是心中惊恐万分,他这是在……质疑父神? 若是父神愤怒,给他降下责罚怎么办? 幸好,父神没有责罚他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约瑟,我再赐你標准与模之法……” 约瑟再也不敢怀疑,而是竖起耳朵,聆听圣言。 “取常用器物尺寸——床榻之长宽,桌案之高矮,门框之大小——定为常制。依此常制,刻凿坚韧硬木为范……” 宿渊再度现代流水线的標准化和模具化概念,用约瑟能理解的语言灌输给他。 约瑟的眼睛越瞪越大!標准尺寸?模具?批量製作?他脑海中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那些需要反覆测量、小心凿刻才能勉强合缝的榫卯,如果有了模具……效率何止提升十倍! 而且做出来的东西规整漂亮,绝对能卖出好价钱! “感谢我主!感谢我主赐下赏赐!” 约瑟激动得语无伦次,咚咚地磕著头,之前的屈辱和绝望一扫而空,只剩下对“父神”无与伦比的感激和敬畏。 玛丽也泪流满面地匍匐在地,口中不住讚美。 看到差不多了,宿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手中拿出了……霸王之卵。 在约瑟和玛丽同时感到一阵微不可查的眩晕中,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枚深红色的鹅卵石。 就仿佛被人拿著一样,悬浮在空中,突然出现。 但在他们前方的位置根本不见到有任何人! 而他们看著那枚深红色的奇异石头,它只有鸽卵大小,形状並非完美球形,带著天然的、不规则的稜角。 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內敛、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 表面看似很光滑,却又布满了……一些错位但平静的人脸五官,这些人脸五官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隱隱流转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微光。 “此为我之印记。” 宿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神圣感,“约瑟,玛丽,你们需將此物时刻携带,並在此子降生后,亲手繫於他贴身之处。” “此印將护佑他,指引他,亦是其神圣身份的证明,他须臾不可离身。” “是!我等……谨遵神諭!” 约瑟和玛丽如同捧著世间最珍贵的圣物,颤抖著双手,无比虔诚地將那暗红色的石头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通往天堂的门票和儿子神圣命运的保证书。 宿渊满意地笑了,他知道他的计划初步成功了。 第九章 神子降生 接下来的事情,宿渊就不必太过於理会了。 他心念一动,意识便主动回到幽界当中,然后开始观看起了“后续”。 这还是他第一次观看自己改变了的过去会发生什么影响。 他甚至好奇自己这么一番改变,过去的“未来”是不是会顺势就此发生变化。 就比如…… 他既然降下了霸王之卵,吉舍从此带著这枚“圣印”,那到了后面,会不会不需要他出面,吉舍也会自己献祭一切。 或者是说…… 他回来种下了这个因,那此前他所改变的神子受难记那段时间同样也会改变,吉舍信了他所说的话,然后选择献祭一切。 然而他去观看了后面的记忆碎片,结果却是发现…… 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吉舍的过去確实稍微被改变了。 比如他在玛丽和约瑟心目中成为了真正的神子,原本在真实歷史过去中,被养父约瑟当作野种肆意出气的他,此刻却被约瑟视若己出。 甚至可能待遇比约瑟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因为吉舍是神子。 其次,在当晚过后,短短数月,约瑟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破旧的石屋被翻新扩建,用上了他自己製作的標准门窗和樑柱,宽敞明亮。 粮仓堆满了穀物,地窖里储藏著橄欖油和葡萄酒。 约瑟甚至僱佣了邻居的几个小伙子当学徒,按照“標准”和“模具”的方法,在新建的宽敞作坊里热火朝天地生產著各种木器部件,订单从附近城镇源源不断涌来。 他从破落家族的木匠儿子成了拿撒勒乃至周边地区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 玛丽穿著质地良好的细麻长裙,面色红润,气度从容。 她小心地护著日益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著被神眷顾的幸福光辉和对腹中神子的无限期待。 关键是她和约瑟都说,她腹中的胎儿乃是神子。 起初人们还不是很相信的,甚至有些人知道玛丽背地里可是违背过父神教的规定,未婚便和人来往的。 但隨著约瑟也是一直这么说的,且不是为了掩饰自己作为男人的耻辱而尷尬的藉口。 而是在说起这事时,发自內心地虔诚和狂热。 又因为约瑟確实变得越来越富有,人们便开始有些相信了。 当然,神子之事终究牵涉太多,那关乎父神,那可是父神教里註定救世的弥赛亚。 主要是其中涉及太多,若玛丽腹中胎儿真是神子,那如今父神教里掌握大权、知识渊博的长老们岂不是要听命於他? 玛丽和约瑟,掌握神子,岂不是代表著他们才是父神所选中的人? 那其他人为何不被父神选中,莫非是父神觉得他们不配吗? 所以也有人並不愿意相信的。 同时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你说是神子就是神子啊? 父神显灵了吗? 父神在世人面前宣布了此事吗? 这什么都没有,空口无凭说什么父神降下神子…… 所以大部分人最终还是不相信的。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约瑟和玛丽总会无比虔诚地跪在屋內最洁净的角落,一起对著那深红色的霸王之卵,感受著它温润而沉重的触感。 “感谢全能的父神!感谢您赐予的盐之法、木之技!” 约瑟的声音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恩与忠诚,“感谢您赐予我们富足,让圣子免受贫寒之苦!” “主啊,您的恩典何其浩大!” 玛丽温柔地抚摸著小腹,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赖,“我们必竭尽所有,守护神子,完成您託付的使命!” 而且是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除此之外,后续就无太多变化了。 吉舍直到成年后开始带著霸王之卵和养父约瑟所赠予的钱財,四处传播他那父神教的全新教义。 父神不再局限於地区,不再局限於民族。 而是凡所信者,皆为信徒,同时吉舍的教义更讲究仁慈和行善,而非一心虔诚敬神便可。 那些旧礼被废除,父神教的教义再度被传播出去。 吉舍之后还招收了十二位门徒,然而却被他其中一位门徒茹达斯因为三十个银幣出卖。 最后他依然被父神教的旧信徒们要求罗马当时时任茹达行省的执政官將其处死。 只是在十字架上,他的脖子上却掛著一枚深红色的石头,只是在那段似曾相识的记忆碎片当中,他还是死了。 在这似是而非的过去片段中,宿渊似乎没有出现诱惑吉舍交换一样。 “我这是改变了过去,还是没有改变呢?” 宿渊看到这,顿时嘆了口气,有些不解地说道。 他感觉他应该是改变了过去的,只是过去是既成的因,无法像是那两千年后正在进行的“现在”那样,对未来是直接的影响。 过去或许是有歷史修正力的,宿渊直接改变的部分,它无法修正。 但是其它部分,它会尽力维持现状。 就好像是一条河流,宿渊在上游的某一处撒了一泡尿,对中下游肯定是有影响的。 但是那泡尿流到下面的时候会逐渐被冲淡。 “那我就再多撒几泡。” 宿渊笑了,说道。 …… 就这样,直到九个月后。 玛丽和约瑟的生活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著宿渊赐予的先进技术,他们確实过上了好日子。 而且他们还发现,宿渊赐予的那枚“圣印石”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们戴在身上或者抓住在手里,就会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体內涌现一般。 只是他们的欲望似乎也会因此被放大。 那变得越来越富裕的欲望、那对拥有更多的欲望、那对上天国的贪婪欲望…… 但他们丝毫不在意,反而认为这是他们变得更加虔诚了的象徵。 而且圣印石竟然还能治病! 有一次约瑟似乎吃了不乾净的东西,上吐下泻像是人要没了的样子。 可直到玛丽让他尝试拿起“圣印石”,他就发现自己的病顿时好了。 贝黑莱特本身就是幽界的力量,它能赋予人类一定的力量。 那霸王之卵就更不用说了。 它確实是有著一定程度庇佑拥有者的能力,虽然无法做到刀剑不加身,但也能做到病邪难入体的简单程度。 宿渊提前降下霸王之卵给玛丽,也自然是以防意外发生。 而如今的玛丽汗湿的头髮贴在苍白的脸上,疲惫不堪,眼中却燃烧著异样的光芒。 她虚弱地將襁褓中那个皱巴巴、啼哭不止的男婴递给约瑟。 约瑟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 他笨拙地抱著婴儿,目光死死锁在妻子手中那枚圣印石上。 父神曾说,婴儿降生后便要將这圣印石亲手繫於他贴身之处。 他当谨遵父神旨意。 於是约瑟接过石头,那温润又沉重的触感让他心神一定。 他拿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搓得异常结实的麻绳,小心翼翼地將圣印石系好,然后屏住呼吸,无比轻柔、无比郑重地將繫著石头的绳子,掛在了婴儿吉舍那细嫩脆弱的脖颈上。 小小的石头贴在婴儿温热的胸口,那深邃的深红色泽与他粉嫩的皮肤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那些扭曲的人脸在昏暗的油灯下,似乎微微流转了一下。 “吉舍……” 约瑟的声音乾涩而颤抖,充满了敬畏,他低头看著怀中啼哭的婴儿,一字一句,如同宣读神諭,“记住,你是神的儿子,你是弥赛亚,你背负著救赎的使命。” 玛丽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儘管身体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著婴儿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孩子……你是被父神选中的圣子……你將为世人带来救赎……” 婴儿吉舍似乎哭累了,小嘴吧嗒著,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抓挠著胸前的暗红色石头,懵懂无知。 宿渊心念一动,再度落到这段过去当中。 吉舍降生的啼哭仿佛还在石屋中迴荡,空气中残留著新生儿的奶香、血腥气以及焚香的淡淡余韵。 翻新后的屋子宽敞洁净,地上铺著柔软的羊毛毯,墙壁刷著洁白的灰泥,角落里甚至摆放著几件约瑟用“模具”精心打造的、线条流畅的崭新家具。 “玛丽、约瑟。” 那宏大、威严声音,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雷霆,再次降临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贴近,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就站在灯火摇曳的阴影之中,无声地注视著他们。 “主啊!!” 约瑟手中的盐块啪嗒一声掉在祭坛上。 他双膝一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五体投地,额头重重地磕在柔软的羊毛毯上,身体因极度的敬畏而剧烈颤抖,连呼吸都停滯了。 “我的神!” 玛丽不顾產后虚弱,挣扎著想要从矮榻上起身跪拜,但是她却无法做到。 她只能紧紧抱著襁褓中的吉舍,泪水瞬间涌出,顺著脸颊滑落,滴在婴儿的襁褓上。 她仰望著屋顶的虚空,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毫无保留的信仰与臣服。 经过这段时间,神的赏赐让他们变得更富裕,还有霸王之卵那奇特的功效,显然都让他们对宿渊更加深信不疑了。 第十章 永生之魔 “神子降生,你们做得很好。” 宿渊的声音带著一种奇异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嘉许”。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同最甘美的琼浆,瞬间注满了约瑟和玛丽的心房,让他们激动得几乎要融化! 父神! 父神在肯定他们! 这是何等的荣耀! 然后宿渊又转向玛丽怀中的“神子”吉舍,按照现在的说法,吉舍是他的儿子。 “吉舍,你当为神子,日后所言所行必当为善。” 他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之所行必被人所称讚,你之所言便是世人的方向,如有不尊,当施以惩罚。” 玛丽和约瑟听到后,心中更是一凛。 没错,父神说得对,这孩子日后的所言所行便是世人的规范,如果有人违逆神子言行,必当是那忤逆父神的罪人! “此印乃我与你的立约之凭,护佑之盾,命运之钥。” 宿渊再度说道,“须臾不可离身,直至你完成使命之日。” “谨遵神諭!此印必如圣子生命,时刻守护!” 约瑟和玛丽赶紧异口同声,声音充满了庄严的承诺地开口道。 他们看著那枚紧贴圣子心臟的深红石头,眼神无比虔诚,仿佛那就是神与他们同在的铁证。 “信我,行我所说,我必与你们同在。” 宿渊的声音带著一种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定论,如同为这场“嘉许”画上句號。 话音落下,那瀰漫室內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就连扭曲摇曳的灯火恢也復了正常的跳动,原本凝固的空气也在此刻重新开始流动。 约瑟和玛丽依旧保持著跪拜和护持的姿態,久久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约瑟才颤抖著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著极致的敬畏和无上的狂喜。 他看向玛丽怀中的吉舍,又看向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听见了吗,我的儿子?父神…与我们同在!你是真正的弥赛亚!” 玛丽低头,无比温柔地亲吻著婴儿的额头,泪水滴落在襁褓上,“我的小吉舍……你是被父神选中的……你肩负著救赎的使命……”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婴儿吉舍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搭在胸前那枚冰冷的暗红石头上。 …… 宿渊再度回到了幽界当中,如今他就只需要观看种子发芽的过程,一有不对的地方就出手“扶正”就行了。 人类的婴儿时期实在太过漫长,这段时间的记忆也没什么大用。 所以他並不打算过多在吉舍的婴儿时期降临,他只需要在吉舍少年、青年时期给予“指引”就行了。 於是他回到幽界再度观看起吉舍后面的过去。 但说实话……確实人类的婴儿时期有些漫长,以及很是无聊。 吉舍这位未来父神教的神子和开拓者,其还是婴儿之时,也没有展露什么异象。 毕竟他又不是真正的神子,他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也就只是个普通孩子。 平日里该吃喝拉撒的,他也没什么不同,也不会三月能坐、五月能行、一岁能言。 在他作为孩子的三年里,他和普通人类孩子没什么两样。 除了……他因为有霸王之卵庇佑的缘故,几乎是不生病的。 宿渊觉得有些无聊,於是他同时“双开”了一个界面。 另外一个界面播放起现世如今的后续影响如何,然后他终於看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 富士山脚下。 代號“磐石”的机密科研基地。 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冰冷的空气带著消毒水和高压电机的嗡鸣扑面而来。 威廉士罕见地没有和上次会议中的那样身穿著笔挺的军礼服,而是套著一件略显臃肿的防辐射隔离服。 一旁的松本一郎在给他带路,两人穿过层层防护和闪烁著幽蓝指示灯的冗长通道。 然后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明亮敞开的实验室里。 实验室中央,巨大的环形落地观察窗由多层复合防弹玻璃构成,厚得足以隔绝最狂暴的能量衝击。 此刻,玻璃后面站满了身著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和高管,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下方那个玻璃中泡在水中被无数惨白光束和精密探头锁定的“存在”上。 在那巨大高达二十米高的玻璃容器中央,被数十条粗若手臂、闪烁著冰冷金属光泽的合金拘束臂死死缠绕禁錮著的,正是枪之恶魔的上半身残骸。 巨大、布满裂痕的金属头颅低垂著,上半张脸的枪管碎裂了一地。 下方是扭曲、破碎、由断裂炮管、撕裂的装甲板和裸露的、仿佛半融化金属肌腱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肩膀和半边胸膛。 唯一相对完整的右臂大臂如同被暴力折断的巨柱,断口狰狞。 整个残骸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暗沉色泽,像是来自地狱的怪物一般,散发著无声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最关键的是……它偏偏能动! 虽然只是轻微地抖动,但是它身上那些钢铁血肉明显地在动! 同时,在它身下,似乎不断有钢铁碎片上漂融入它破碎的巨大躯体当中。 “父神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士都忍不住惊嘆道,“你们是怎么拼凑起来这被飞弹彻底击碎了的怪物的?” 他可是亲手主导了这次的行动,是亲自確认这枪之恶魔被超音速飞弹给炸成了碎片的。 松本一郎看向了一旁的实验室最高负责人。 “这不是我们拼凑起来的。” 一位头髮白、眼神疲惫却异常专注的老人上前,苦笑著说道,“我们在按照命令收集这代號『枪之恶魔』的残骸碎片后,却发现它们竟然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低声说道,“它竟然……还没死,如果让它的这些碎片继续匯合在一起,它可能会再次重新……復活。” “復活?它是生物吗?” 威廉士忍不住问道。 “科学定义上,它不可能是生物。” 老人继续解释道,“不是碳基生物,更不是我们设想过的硅基生物,它身上的钢铁却又像是生物血肉一般……” 他眼底显露一丝狂热,“这简直顛覆认知,材料构成就是枪械的主要钢铁,但却能像灵活地像是人的血肉一样。” “而且强度……理论上不应该存在於我们的宇宙常数框架下。” “內部检测到极其微弱但……无法解析的能量流动,非电磁、非辐射、非热源,性质未知,最关键的是……” 他眼底的狂热再也掩藏不住,“我们尝试了所有无损及微创探测手段——包括穿透性最强的中微子断层扫描和共振成像,结果显示……” 全息画面切换,呈现出残骸內部的模擬结构。 那不是机械构造,也不是生物组织。 那是一片混沌的、不断缓慢“蠕动”的、由无数细密到纳米级別的暗色金属晶粒构成的“血肉”! 晶粒之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强行粘合、拉扯、重组,形成扭曲的管道、类似神经束的线状结构、以及类似臟器般不断搏动的能量节点! 整个內部结构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非碳基的、冰冷而充满破坏性美学的“活性”! “非人造。” 老人斩钉截铁,声音乾涩,“將军,我以毕生学术声誉担保,这绝非目前我们已知的任何科技,甚至……不像任何基於我们现代科学理论框架下能够诞生的產物。” “它更像是……就像是……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枪械的概念被强行赋予了生命形態。” “一个……活著的、由枪械概念本身构成的……恶魔。” “真的是恶魔吗……” 威廉士低声说道,“父神啊,所以神、恶魔都真是存在的吗?” 但就在这时……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安静!” 一旁的一位高管顿时不满地说道。 然而那个发出惊呼的科研人员却继续惊呼道,“不是……那傢伙,那枪之恶魔动了!” 顿时所有人瞳孔缩小,看向了那被约束住的巨大存在残骸。 果然,只见在里面的枪之恶魔那巨大的金属头颅再次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似乎“看”向了观察平台的方向。 “人类……” 枪之恶魔开口发出沉重浑厚的声音,甚至能穿过防弹玻璃,微弱地传出到实验室当中。 而它说出来的话,竟然是……日语! “它说了什么?你们听出来了什么?” 只有不懂日语的威廉士,看到所有人都震惊的目光,顿时皱眉问道。 “它竟然会说话?说的还是日语?” 这绝对顛覆了松本一郎和在场所有人的认知,松本一郎顿时声音晦涩地翻译给威廉士说道。 “日语?” 威廉士深吸一口气,说道,“这证明它属於是你岛国的產物?” “不知道……但是不可能……不可能啊……” 老人不敢置信地说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科技,我们蓝星科技怎么可能生產出这种人造產物?” 威廉士沉默了。 他久久地凝视著那堆在液体中如同远古邪神遗骸般的巨大造物。 没有咆哮,没有红光,只有冰冷的金属和內部那无法理解的、缓慢“蠕动”的暗流。 这份死寂,比任何狂暴的嘶吼都更令人心悸。 “保持最高等级监控,所有研究必须在这里完成,严禁任何试图激活或深度侵入的行为。” 威廉士终於开口,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所有数据,我需要一份完整的、非技术性的评估报告,递交总统,即时加密上传给我,我会上传到总统阁下那里。” “是,將军!” 松本一郎和周围高管肃然领命。 威廉士最后看了一眼那死寂的残骸,转身,大步离开了观察层。 厚重的铅合金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基地深处那令人不安的存在。 第十一章 路吉·范德比尔特 而在威廉士回到美军基地的办公室后,他想了想,就拨打了电话。 与此同时的美利坚,白宫总统办公室。 垂垂老矣的总统,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电话响起,他接通了之后,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接线通讯员说道,“是驻军岛国的威廉士將军,总统阁下您现在要接听吗?” “威廉士……哦,是他啊。” 他记忆力有些不太好,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於是说道。 然后他苍老的脸庞也凝重了起来。 毕竟那令人震撼的、被称之为“枪之恶魔”的存在,他在见到相关视频后,同样震惊不已。 恶魔吗? 恶魔真的存在? 那父神是不是也是存在的? 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可以说如果上层知道这件事,没有一个人会是高兴的。 因为按照父神教教义里的说法,要是父神、恶魔、天国、地狱什么的真的存在,他们这些人就算不被父神立刻惩罚。 在他们死后,也得一个个坠入地狱遭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所以他们更希望这所谓的“枪之恶魔”是敌对势力製造出来的强力武器,或者是外星文明的產物。 都比这“枪之恶魔”是真的恶魔要好。 “现在为您接通电话。” 101看书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0?????????????.??????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接线员得到了总统的允许,这才接过电话。 “总统阁下。”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威廉士的声音。 “怎样,事情进展得如何?” 总统慢条斯理地说道。 “已经取得了一点成果,但还是需要时间去进一步查明事情的原因。” 威廉士说道,“等下我会上交一份详细的技术性报告交给总统阁下的团队,不过按照我的感觉来看……” 他死死压低自己的声音,“那玩意简直真的像是恶魔一样……” 总统顿时一凛,问道,“你確定真的是恶魔吗?” “我不確定,但是那个傢伙……总统阁下它还没死,而且还在缓慢復活!” 威廉士一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就觉得三观都要被顛覆了,“如果它只是人造產物甚至是外星產物的话,就算是终结者,那发超音速飞弹下去,它都不可能还活著了。” “但偏偏它还活著,而且炸成碎片后还能一点一点恢復过来……它还能说话,不过说的应该是日语……” 总统仔细梳理著威廉士的一系列话语,虽然他如今已经八十岁高龄,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因此思维速度变得很慢很慢。 但是他的思考方式和能力依旧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那一批精英。 他思考只是慢,而不是变得蠢笨如同底下的那些红脖子那样。 恶魔、被超音速飞弹炸成碎片还能一点一点復活、能说话但说的是日语…… 也许事情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糟糕,这个被称之为“恶魔”的傢伙,或许不是他们想像的父神教“恶魔”。 而是岛国本土风俗神话里的怪物,这並不奇怪。 但也不能不做其他打算,比如这个“枪之恶魔”就是其他势力製造出来的杀伤性武器,或者就是他们想像中的父神教“恶魔”。 那么就该做好各种准备。 “总统阁下?” 威廉士等待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来自总统的回话,於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吧,威廉士。保持最高戒备,研究继续,但必须绝对安全!” 总统终於回应了,他下令道,“我要你亲自全程负责这件事,並时刻向我匯报这件事的动静,授权你调动一切必要资源。关於它的存在……列为最高机密,我不希望国会山那些蠢货或者媒体闻到一丝风声。” “明白,总统先生。” 威廉士听明白后,然后总统直接掛断了电话。 他想了想,然后再度拿起电话,对著接线员说道,“帮我联繫教廷当代教皇,还有……让副总统和我的几个顾问等下都过来一趟。” …… 宿渊在幽界看著现世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顿时皱起了眉头。 主要进展还是太慢了,而且岛国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枪之使徒事件的经过竟然能被封锁得如此紧密。 在欧美日的联手封锁下,似乎只有印度和厄洛斯那边网上有传播这件事的动向。 不过这些国家的上层同样封锁消息地很死。 事件传播的速度太慢了…… 而且终究岛国只是弹丸小国,孤悬海上的国家,很容易就被封锁消息了。 “这样啊……必须搞一个全球瞩目的大动静才行,而且最好是在……” 宿渊看向了美丽坚强之地的本土。 他在挑选一个合適的人选,一个比宫崎澈更合適的人选,但这个人要更富理想主义,更像是吉舍那样拥有人格魅力,配得上霸王之卵。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很合適的人选。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他的存在。 於是宿渊开始遍寻起此人的踪跡。 …… 曼哈顿上东区,帕克大道。 路吉·范德比尔特私人理疗室的落地窗外,是中央公园精心修剪的、如同绿色天鹅绒般的树冠海洋。 “下午好,路吉少爷,斯通医生今天下午两点钟会过来帮你复查。” 护士的声音同时甜美如蜜水一般,“这段时间还请你稍等一下。” 很明显这里是有钱人才能享用的高档理疗vip包间。 “我知道了。” 路吉艰难地坐起来,他此前在学习衝浪的途中意外摔落导致背部脊椎出现了受伤的情况。 他也只能是暂停一切工作,来这里接受治疗。 但他不是很习惯。 他在旁人眼里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出身豪门,外祖父是当地的房地產大亨,祖父也丝毫不差,是当地一家健康服务公司老板,如今父亲继承家业帮助管理家族企业。 而他除了出身,本人也是相当优秀。 他从小便是学霸,也是所有人眼里的帅哥。 高中毕业於当地名校,且是当年实至名归的优秀毕业生,在高中时期,他还和同学一起设计了一款手机游戏应用程式。 大学入读宾大计算机系,他依旧成绩优异,很快完成四年的本硕连读,获得计算机科学硕士和学士学位以及数学辅修学位。 正是这么优秀的成绩,让路吉难以閒下来。 他不想要就这么坐在病床上一直玩手机或者打游戏,於是他四处观摩了下,发现不远处的书架。 大多数看起来都是医疗相关的书籍,不过路吉看到了其中一本书的名字—— 《delay、deny、defend,为何保险公司拒保以及能帮到你的应对方法》。 “嗨,艾丽小姐,能帮我拿下那本书,让我看一下吗?” 路吉对著在病房里忙活的护士小姐说道。 “这本书吗?好的,先生。” 护士小姐很快为他拿来了这本书。 他只是抱著无聊,开始研读了一番,然而在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愤怒。 因为书里的內容揭示了如今美利坚的保险公司处理理赔纠纷的常见策略,並提供了应对方法。 一般美利坚的保险公司会採取三步走策略,即3个d——就是书名上的delay(拖延)、deny(拒绝)、defend(辩护)。 简单来说就是一开始面对投保人员的理赔纠纷要求,通过延长审核时间、要求补充材料等方式拖延处理。 实在不行,就以条款不符、证据不足等理由直接拒赔。 再不行因为拒赔引发诉讼,那就通过打官司来完成最终胜诉。 书中还说,如今,美利坚的保险公司的初心已经变质,不再是为了提供援助,更是为了设下陷阱诱捕他人。 路吉开始上网搜索相关信息,发现这本书里说得丝毫没错。 如今美利坚的医疗保险系统基本上都变成了如今书中的情况,每年都会出现上万宗这样的医疗投保人员和医保公司的理赔纠纷官司。 而无一例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败诉,因为他们无法支撑得起专业律师团队的费用去和医保公司打官司。 尤其是当今美利坚最大的医保公司——凯撒医疗集团,在新上任的总裁卡文迪许的大刀阔斧“改革”下。 他们实现了史无前例的盈利,每年因此获利数十亿美元。 一个医保公司,不仅不亏损就算了,还能获利巨大。 不得不说真是很讽刺啊…… 路吉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是富三代的富人出身,但他心中是怀揣著真理和正义的。 此刻他已经隱约为那些被医保公司用这种方法拒绝的普通人而感到难过了。 “路吉先生,斯通医生到了……” 这时护士说道。 路吉的脊椎问题虽然有些棘手,但很明显以他的家世,治疗不是问题。 复查结束,医生离开,路吉的管家去处理那些繁琐但高效的治疗预约和帐单支付。 路吉不喜欢就这么待在病房里,而且想起书中的內容,他就有些呼吸不顺。 於是他打算出去走走,只是…… 通往vip休息区的走廊,需要短暂地穿过公共候诊区的外围。 仅仅是一扇厚重的隔音门开启又关闭的几秒钟。 一股截然不同的、浑浊而沉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浪潮,猛地拍打在路吉精心构筑的感官壁垒上! 消毒水的刺鼻、廉价止痛药膏的酸涩、汗味、陈旧的衣物气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几乎能凝结成水的压抑感! 路吉的脚步顿住了。 他下意识地蹙紧眉头,脸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他从未真正踏入、也从未想过的“凡间”。 公共候诊区, 拥挤、嘈杂、几乎与路吉的vip理疗病房完全是不同的景色。 长椅上挤满了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老人紧紧攥著皱巴巴的保险单,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恐惧。 穿著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男人,抱著一个不断咳嗽、小脸烧得通红的孩子,眼神疲惫而焦虑地死死盯著叫號屏幕。 一个包著头巾的拉丁裔女人,低声啜泣著,对著手机用西班牙语急促地说著什么,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空气污浊,混合著各种体味和廉价清洁剂的味道。 电子叫號声冰冷而机械,每一次响起都牵动著无数紧绷的神经。 第十二章 製造意外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吸引了路吉的目光。 他蜷缩在那里,枯瘦的身材宛如一片即將被风吹走的枯叶。 他的呼吸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伴隨著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 他手里紧紧捏著一张纸——一张印著巨大、刺眼的红色“dnied”(拒绝)印章的保险拒付通知单。 男人死死盯著那行小字,“……因投保前存在未申报的慢性支气管炎病史,此次严重肺部感染及相关治疗费用不予承保……” 他的眼神空洞,没有愤怒,没有哭喊,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认命了的死寂。 那死寂,比任何嚎哭都更让路吉心惊肉跳。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脊椎x光片上那些冰冷的医学名词,如果……如果不是生在范德比尔特家,如果他的名字后面没有那串天文数字的信託基金…… 这张印著“denied”的纸,会不会就是他的判决书? 他还看到更多这样的患者,有的患者更是当面和医保公司的工作人员爭吵—— “不!你们不能这样!当初我们投保的时候,你们不是这样说的!” “抱歉!小姐,这是公司的规定,而且我们的合同上明確规定了,这样的医疗保险我们可以拒不赔付。” “怎么可能?你们当时可没跟我们说这一点,而且我们可是每年都足足投保了两千美元的。” “不!父神会惩罚你们这些混蛋的,你们不能这样。” “请你让开!再闹下去,我叫安保了!” …… 看著那些凡人眾生相,路吉有些目框欲裂。 路吉有些愤怒和无力,等他再度回到自己的病房,他在嘱咐助理帮忙支付那个男人的治疗清单后,同时开始查阅大量相关书籍和资料。 情况却还是和他之前看过的那些书籍一样,甚至凯撒医疗集团的这种做法已经成了行业標杆。 医保公司们爭先恐后地採取这一策略,丝毫不顾投保人对他们的信任和无法治病的绝望,稍微有一点理由就拒绝理赔。 然而他们却不遗余力地將因此而获得的、沾满鲜血的盈利金钱,投入到gg之中,宣传著自己的医保產品。 就像是……凯撒医疗集团一样。 路吉上网搜索到了凯撒医疗集团的宣传gg。 “在凯撒医疗,我们坚信,健康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 执行总裁卡文迪什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温和、充满磁性、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们的使命,是运用最前沿的科技和最人性化的关怀,为每一位投保人构建坚不可摧的健康防线!” “选择凯撒,就是选择安心,选择未来!” 屏幕下方滚动著华丽的特效——基因编辑技术突破、智能ai诊断中心、豪华康復疗养院……光鲜亮丽。 但却与现实的真实情况,与那候诊愁云惨雾的“凡间”形成了刺目到残忍的对比。 路吉的目光,从屏幕上那张道貌岸然、散发著“救世主”光辉的脸,缓缓移回长椅上那个捏著拒付单、在绝望中无声窒息的男人身上。 再移回屏幕、再移回男人…… 一股冰冷的、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了他的心臟! 那不是他熟悉的、因自身病痛而產生的阴鬱,而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的——憎恶! 对卡文迪什的憎恶! 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用“健康权利”包装著贪婪,用“人性关怀”粉饰著剥削! 他的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语,在此刻路吉听来,都如同撒在那些绝望伤口上的盐! 他就是这套吸血系统的化身! 是坐在由无数拒付单和病痛垒砌而成的荆棘王座上的偽善“凯撒”! 路吉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属於范德比尔特继承人的优雅从容彻底碎裂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燃烧的火焰。 他背部的隱痛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滔天的怒火暂时压制。 他挺直了脊樑——不是为了优雅,而是为了对抗。 他要想到一个改变这样现状的办法,一个为那些人爭取权益的办法。 然而……他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查阅无数资料、想过无数办法,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要想改变这一切……难,甚至比他成立一家游戏公司,並且將其带领发展成为游戏公司里的龙头企业还要更难。 如果只是和平的抗议,这对这些执掌眾多资源的大亨而言,毫无作用。 而且即便是他,在面对一整座商业帝国时,便是范德比尔特家族都显得过於渺小。 路吉只能想到一句话——“当其他所有形式主义手段均宣告失效时,暴力便成为生存的必要手段。” 或许他需要给那些唯利是图的大亨,来点小小的威胁。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偽装一个普通人,製造一个震撼全美的意外,並且告诉他们,不要再肆意妄为下去,不然…… 这个意外將会每天都会发生。 路吉看著屏幕上意气风发的凯撒医疗集团执行总裁、这位医保大亨卡文迪许,眼神冰冷无比,那就由你来当这个意外吧。 …… 宿渊此刻看著这一切,在幽界很是兴奋,饶有兴趣地看著画面中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富家公子。 他找到了。 果然这个人也在这个世界。 少见的、富有理想主义、具有人格魅力的现世圣徒。 应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毕竟以他的出身、以他接受的教育,很难想像他会是如此嫉恶如仇、为穷苦人著想的人。 所以他很適合,刚好他也要製造一起轰动整个美利坚,乃至是整个世界的大事件。 这与宿渊不谋而合。 “那就是你了……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值得更好,值得霸王之卵。” 宿渊看向了两千年前的世界,经过三年的时间,神子吉舍终於成长为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健康小孩。 而他脖子上始终掛著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 幽界的资源是有限的,普通的贝黑莱特,宿渊可以一直创造。 但是作为凝聚人类最崇高理想、最辉煌时代的记忆的霸王之卵,却是不能轻易创造出来。 得需要吉舍……完成献祭,將物质世界的大量物质交换给幽界,宿渊才能接著凝聚出下一枚霸王之卵。 所以他得接著著手吉舍的事情了。 他要一步步引导吉舍,塑造快意恩仇和霸道如同父神一般的性格三观,在那绝望之时,让他完成最终的仪式。 看到小吉舍有一天离开了家园,来到附近的河流流淌之处,宿渊再度心念一动。 他的意识再次降临到这段两千年的过去时间当中。 第十三章 指引 拿撒勒的午后。 阳光像是火炉一般炙烤著大地。 三岁的吉舍,如今也是有了自己懵懵懂懂的意识。 人的意识和记忆一般都在这个时候逐渐开始被塑造成人格,而这正是宿渊改造吉舍的最佳时机。 尤其是吉舍很健康,在霸王之卵的庇佑下茁壮成长,所以就会显得很活泼好动。 他已经能走街串巷四处地去玩,而拿撒勒也对此见怪不怪了。 这天午后他再度迈著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出家门。 他脖颈上那枚暗红色的霸王之卵,用坚韧的细皮绳繫著,隨著他的奔跑轻轻拍打著小小的胸膛,在阳光下流转著內敛而深邃的光泽,触手温润。 孩童的好奇心如同脱韁的野马,引领著他穿过了熟悉的巷子,越过了平时玩耍的橄欖树林,朝著镇外那条在阳光下闪著碎银般光芒的约旦河支流跑去。 溪水清凉的诱惑和追逐蝴蝶的乐趣,让他丝毫没有传说中“神子”的样子,仿佛他就只是个普通孩童一样。 实际上他確实就只是个普通孩童,吉舍以传教出名,也以传教而殉教而成为父神教的神子。 在这之前,他那些在经书典故中传奇一般的年幼经歷,多半如同宿渊前世那些皇帝出生时“生有异象”那样,只是杜撰出来的。 而正在吉舍肆意如同孩童一般玩耍之时…… “吉舍,我的孩子……” 一个宏大、威严、却又带著奇异吸引力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尖,直接在他面前突然响起。 吉舍猛地一惊,大眼睛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般四处张望。 土坡上只有稀疏的草和几块被晒得滚烫的石头,远处是安静的拿撒勒和更远处贫瘠的山丘…… 然而並没有人影。 “抬起头……望向东方……望向那光耀之地……”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指引著。 吉舍不由自主地、懵懵懂懂地,按照声音的指引,努力仰起小脑袋,望向东方那片被正午烈日灼烧得有些模糊、空气微微扭曲的地平线。 起初,只有刺眼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 吉舍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但就在他注视的瞬间,在那片因高温而蒸腾扭曲的空气层中,一切的景象都开始扭曲变换。 如同水波荡漾,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轮廓,在虚幻的光影中缓缓浮现! 巨大的、仿佛由纯白大理石筑成的廊柱在光晕中若隱若现,柱顶雕刻著繁复华丽的纹! 宫殿的穹顶仿佛都处处覆盖著耀眼的金箔,在烈日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宽阔的露台上,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走动,穿著华美的长袍! 宫殿周围,是精心修剪、如同绿色绒毯般的园,其间点缀著波光粼粼的喷泉! 整个景象悬浮在天际,犹如幻境,而在吉舍眼里充满了圣洁、辉煌以及难以想像的富足与安寧! 这难道……就是父亲和母亲时常所说的……父神所居住的天国吗? 注视著这一切的宿渊笑了,这自然並非真正的天国。 也不是他所製造出来的幻象,他现在除了往现世和歷史过去播撒贝黑莱特以外,就只有意识將领这一个能力,且还有时间限制。 而在吉舍面前的,其实是一处海市蜃楼的幻象。 这座所谓的天国宫殿乃是如今的茹达行省罗马总督本丟·彼拉多的行宫,恰好在这炎热的天气折射到河面上的。 宿渊正是提前观察到了这一景象,这才指导吉舍来到这里。 然而两千年前的人类便是最聪明的大学者,都不可能知道这海市蜃楼的现象原理。 他们只会將其奉为神跡。 “哇……” 而吉舍也是张大了小嘴,发出一声惊嘆,彻底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巨大的房子! 比父亲新建的大房子还要漂亮一百倍! 而且它像梦一样飘在天上! “看啊,孩子……” 宿渊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此时的他更像是伊甸园里的大蛇,而非高高在上的父神。 他的声音充满了慈爱与无上的荣耀感,如同最甜美的蜜,渗入吉舍幼小的心灵。 “那便是天国!是你父神荣耀的居所!那里有流淌著蜜与奶的河流,有永不凋零的鲜,有永恆的喜乐与安寧!” 宿渊循循善诱,说道,“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慈爱与光明!” 在两千年前的世界,他便只是这番描述,都为之让人沉醉。 “天……国……?” 吉舍喃喃地重复著这个陌生的词,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被幸福击中的眩晕感。 原来父神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 亮晶晶的大柱子! 金闪闪的大屋顶! 还有喷泉!他好想去那里玩! “你是我的爱子,是天国唯一的继承者!” 宿渊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庄重,仿佛带著神圣的使命感,“但你降临尘世,肩负著伟大的职责!” 吉舍懵懂地听著,小脸上满是郑重。 他是特別的,爸爸妈妈总这么说……原来他有大事情要做? “看这世间的人们……” 宿渊的声音引导著吉舍的目光,仿佛放眼到整个人间,“他们被陈腐的旧教派蒙蔽,被冰冷的律法书卷捆绑!他们只知刻板的仪式与无情的规条,却忘记了传播父神的荣光!” “他们背离了通往天国的光明大道,在黑暗中迷失!” 听到这些话,吉舍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想起了镇子里那些穿著黑袍、总是板著脸、在会堂里大声念著听不懂的话、且相当不喜欢外人的长老爷爷们。 他们更是很少笑,不像爸爸妈妈对他那么温柔。 原来他们教的东西是错的?是挡住了大家去漂亮天国的大坏蛋? “吉舍……” 宿渊的声音如同洪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要继续塑造吉舍的三观,“你的使命,便是创立父神新教!向所有迷途的羔羊宣告父神真正的慈爱!” “告诉他们:信我,信你,便是通往天国的唯一道路!你要如同我的牧羊人一般指引他们。” 第十四章 弗拉德三世 “父……神新……教……” 吉舍费力地重复著这个复杂的词,小脸绷得紧紧的。 创立新教?听起来好厉害! 就像爸爸能用木头做出好多新东西一样! 他要让大家知道去漂亮天国的路! 吉舍小小的脑袋中已经被播下一枚种子。 宿渊也不需要吉舍现在就理解,他只需要吉舍脑海里的种子不断深种,然后发芽。 “告诉他们:父神爱世人,所以爱是唯一的律法!” 宿渊接著说道,“信我者,即入天国!凡信你、听你话语的,便是父神喜悦的子民,將与你在那光耀的宫殿中共享永福!” 吉舍用力地点著小脑袋,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信吉舍……去漂亮房子!一起玩!” 101看书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全手打无错站 他想像著大家都能去那个亮晶晶、有喷泉的大房子玩耍……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可若是——” 宿渊突然话锋一转,变得尤为冷冽,“若有人,顽固不化!不信你的话!嘲笑你的使命!甚至阻挠他人信奉新教!” “这些便是沉沦的顽石!是堵塞通往天国之路的毒刺荆棘!” 宿渊的声音在吉舍心中描绘出“坏人”的形象——那些板著脸的迂腐长老爷爷,或者镇子里嘲笑过他的坏孩子,如果他们不信他的话,阻挠別人去天国…… “对待这些顽石与荆棘……” 宿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更加冰冷,再无慈爱父神的任何感觉,“不可有丝毫软弱!不可存愚昧的怜悯!” “当以雷霆手段,施以最严厉的惩戒!如同清除田地里的稗草!如同驱逐羊群中的恶狼!” “此乃维护父神无上荣光与新教道路纯净之必需!” “唯有如此,方能彰显父神之威,震慑宵小,护佑信眾踏上坦途!” “雷霆……手段……” 吉舍喃喃地重复著这个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词。 清除稗草? 他见过爸爸在田里除草,毫不留情地拔掉那些抢营养的野草。 驱逐恶狼? 牧羊人的通话故事里,狼是要被打跑的! 而为了守护天国之路……为了父神的荣光……惩罚坏人……是必须的! 宿渊看著吉舍似乎真的把这些话记进去了,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这也不算是在哄骗吉舍,因为如果吉舍他们所信仰的父神真的存在,可一样不会教诲吉舍要以仁爱感化不信父神之人。 那位父神在经书记载中,可更像是一个脾气暴躁、动輒惩罚异端、异教徒的……邪神。 要么就是直接降下硫磺与火,將两座城市里的数十万人全部杀死。 要么就是发大洪水,淹没整个世界。 或者直接对一个国家降下十大灾害,导致那个不信父神的国家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从这些典故可以看出,父神就是个心眼小、睚眥必报、喜欢被人追捧的神明,什么仁爱、慈悲,都不存在的。 所以若吉舍真是父神的儿子,在被钉在十字架的那一刻,整个行省和这个种族的人都直接像上述的两座城市那样直接被灭了。 因此宿渊自认为自己並不算是哄骗吉舍,而是引导他走向父神所认可的“正確”的道路。 对於不信者,那就是要用一切手段严厉惩罚! “记住!慈爱予信者!雷霆予叛者!” 宿渊见海市蜃楼的持续时间差不多了,也是最后说道,“此乃你,神子吉舍,代行父神权柄之神圣职责!” 恰在此时,一阵热风吹过。 东方天际那壮丽的行宫海市蜃楼如同被搅动的池水,光影迅速扭曲、模糊,几秒钟內便消散无踪。 只留下湛蓝的天空和灼热的空气,仿佛刚才的辉煌只是一场幻觉。 吉舍呆呆地站在原地,仰著小脸,望著那片空荡荡的天空。 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刚才那亮晶晶的大房子和金屋顶仿佛还在眼前闪烁。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同时涌上心头。 “漂亮房子……天国……” 他低声呢喃,小脸上充满了嚮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要让大家都能去! “不信……坏人……” 他攥紧了小拳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属於孩童的执拗和模仿来的冰冷,“要……惩罚……雷霆……” …… 宿渊回到了幽界,接下来他就接著打算继续观测吉舍后面的成长如何,还有现世动向如何,再进行行动了。 然而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悸动。 是……又有人即將通过贝黑莱特进行和幽界的交换了! 他立刻惊喜万分地开始寻找起来,究竟是谁呢? 然而这人並不在宿渊格外关注且以为的现世当中,而是在…… 14世纪的欧洲! 宿渊立刻將目光转移到那一段记忆碎片当中,然后他便看到了…… 数以千计、以万计的尸体像是一个个稻草人一般被插在了一个个尖桩上,铁锈、腐肉、恐惧与绝望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蔓延得四处都是。 这里是瓦拉几亚的波纳里城堡外。 而在城堡內。 第三度重新统治瓦拉几亚不久並且以残忍手段震慑敌人的弗拉德三世大公,此刻却像一头被拔去利爪、困於铁笼的濒死恶龙。 他背靠著冰冷潮湿的石壁,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迴荡。 而城外是奥斯曼人的新月旗在城外如林的矛尖上招展,攻城槌撞击石门的闷响如同死神的丧钟。 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堡残破的躯体簌簌颤抖,剥落的碎石混合著守军最后的勇气,坠入深渊。 “该死,难道我真要命丧於此了吗?” 弗拉德·采佩什低声嘶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砾摩擦。 他心中有些不甘,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那枚奇异的黑色石头,那上面散乱地分布了一张脸的五官。 这是他当年逃亡的时候,意外得到的。 而且正是靠著这枚奇异的黑色石头,他才能展现出勇武过人的武艺,屡次身先士卒击败奥斯曼人的大军。 就仿佛带著这颗石头,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增强了不少一样。 而直到三年前,他从匈牙利的王宫中看到关於父神教神子吉舍受难记的一副壁画中,神子吉舍脖子上掛著一枚极其相似的石头,他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壁画上神子吉舍脖子上的那枚石头是红色的,他这枚是黑色的。 但是他有种隱约的感觉,那就是他或许和神子吉舍一样……是被父神看重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归入父神教的信仰当中。 可如今他却陷入到如神子吉舍当初那般的绝望境地……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他现在该魂归父神了? 第十五章 第二位「使徒」 就在弗拉德三世思绪万千,內心动摇之际。 隨著一声响亮的破门声,伴隨著的是他手下士兵被屠戮时发出的惨叫声。 弗拉德三世顿时强撑著站起来,一只手握住战刀,另外一只手依旧握住那枚“神之石”,企望它能给予他斩杀来敌的力量。 剩余的、忠心耿耿的士兵也全都围在他身旁,提起武器,看著那传来声音的方向。 很快,大量奥斯曼大军的士兵涌了进来,將弗拉德三世和剩余的瓦拉几亚士兵团团围住。 “弗拉德!邪恶的刺穿者!” 一个洪亮、带著胜利者傲慢与残忍的声音从士兵后方传来。 奥斯曼大军的统帅,苏丹亲封的帕夏,哈姆扎贝伊,他的到来缓缓分开包围圈。 他身材高大,穿著鋥亮的鳞甲,头盔上装饰著华丽的新月。 “你的恐怖统治结束了!” 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俯视著穷途末路的弗拉德三世,冷笑著说道,“为你在多瑙河两岸製造的流血和恐惧懺悔吧!苏丹陛下要亲眼看到你的头颅!” 哈姆扎贝伊缓缓抽出腰间的镶嵌著宝石的华丽弯刀,刀锋在灰暗天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寒芒。 他缓缓向前,重甲的重量让他的脚步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围的近卫军如同铁桶般收紧了包围圈,弯刀和长矛的寒光锁定了弗拉德每一寸可能的退路。 他能想像到自己死不瞑目的头颅被高高挑起,在奥斯曼大军的欢呼声中成为战利品,成为他一生功业最耻辱的终结! 他不怕死,但他无法忍受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落幕! 无法忍受背叛者逍遥法外! 无法忍受他守护的土地沦为奥斯曼人的牧场! “我是不会败的……” 弗拉德三世低声说道,“我自有父神的荣光加冕,你们这些异教徒,怎可能杀死我?而且就算杀死我,你们也不可能占领得了瓦拉几亚的,马加什很快会带领大军来增援的。” “马加什?” 然而哈姆扎贝伊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斥著嘲笑,“你以为你的盟友真的会来救你吗?不……你早就被出卖了,他们是不会来救你的!” “不!不可能!” 弗拉德三世冷冷地说道,“瓦拉几亚和匈牙利王国是父神的兄弟盟友,我与马加什国王更是姻亲,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他在三年前就娶了马加什之妹,同时改信父神教。 虽然因此丧失了瓦拉几亚內东神教的民眾民心,但他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有这样的关係,马加什和匈牙利不可能弃他不顾的!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哈哈哈哈,愚蠢的刺穿者,马加什可从来不把你当做兄弟盟友。” 哈姆扎贝伊却嘲讽地说道,“你只是他手下的一条驱逐其他恶狼的恶狼罢了,牧羊人会为了一条恶狼而不惜一切吗?” “算了,你就死在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吧!动手!杀了他们!” 哈姆扎贝伊一挥手中的宝刀,剎那间,奥斯曼大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弗拉德三世和他剩下的士兵们。 “杀!!!” 在潮水一般的奥斯曼大军面前,弗拉德三世和他剩下的士兵们也是节节败退,不断被杀死著。 很快,弗兰德三世身边的忠信们几乎快要死光了。 只是他仍未放弃,面对来势汹汹的奥斯曼大军士兵,他奋力杀敌著。 似乎这一刻,个人勇武得到了具现,尤其是他那穿刺公的威名,让许多奥斯曼大军士兵反而不敢轻易靠近了。 而就在这时,哈姆扎贝伊冷哼一声,“懦夫!” 他能看得出弗拉德三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些奥斯曼大军士兵却竟然被嚇到了,不敢这么靠近。 那看来……杀死弗拉德三世这位邪恶的刺穿者的功劳,还是要落到他哈姆扎贝伊头上了! 然后他挥舞著宝刀,斩向弗拉德三世。 果然,弗兰德三世节节败退,最后甚至手中的宝刀也被哈姆扎贝伊奋力一劈,彻底劈碎了。 “可恶!难道这真是我的魂归天国之日?” 他不甘地低声道,“而且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援军?!” “愚蠢的傢伙,你就给我死吧!” 哈姆扎贝伊却再度嘲弄一笑,直接一刀砍向弗拉德的脖颈间!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死死缠绕住弗拉德的心臟,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弯刀即將斩落时颈间的寒意。 而就在这意识被冰冷的绝望彻底吞噬的深渊边缘,就在哈姆扎贝伊的弯刀高高扬起、即將劈落的瞬间! 弗拉德的手,下意识地、带著一种近乎本能的绝望挣扎,猛地探入自己破碎大氅內衬一个隱蔽的暗袋! 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坚硬的“神之石”,在这一刻,他却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 “交换吗?” 交换什么? 答案不是不言而喻了吗? 他要交换一切,然后获取……力量! 最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他能將一切来敌都尽皆穿刺在木桩之上,成为他的战利品! 强大到他能让那些背盟者付出代价,臣服於他的脚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睡的深渊巨兽被惊醒,瞬间通过指尖涌入弗拉德濒临崩溃的躯体! 同时,一个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著无尽憎恨、滔天愤怒与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念如同熔岩般从弗拉德心中爆发! “交换!” 弗拉德不是在祈求,不是在回应某个声音的诱惑! 他是在用灵魂发出最后的、最疯狂的咆哮! 向手中这块父神赐予的石头,献上他的一切! 这残破的躯壳也好,这被背叛的荣耀也好,这满腔无处宣泄的、足以焚毁世界的憎恨也好! 就连这名为弗拉德·采佩什的存在! 都献上赠予父神! 他只想要换取撕碎眼前敌人的力量! 换取向所有背叛者降下末日审判的力量! 意念落下的瞬间,暗袋中的贝黑莱特骤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色光芒! 第十六章 血之使徒 这光芒並非爆发於体外,而是以弗拉德紧握石头的手为中心,由內而外地、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般刺穿了他的身体! 光芒瞬间覆盖了他! 將他连同周围的空间都染成了不祥的黑色! 同时黑光形成了一个圆卵,如同盾牌一般弹开了哈姆扎贝伊手中劈砍下来的宝刀。 以至於哈姆扎贝伊都被这反震力震得倒退数步! “呃啊啊啊——!!!” 弗拉德发出不似人声的、混合著极致痛苦与毁灭快意的恐怖咆哮! “发生什么事情了?!” 哈姆扎贝伊和奥斯曼大军的士兵惊恐万分! 然而弗拉德的身体在“黑光”中剧烈扭曲、膨胀、异变! “不行!杀了他!” 哈姆扎贝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大声下令道。 “杀!!” 於是奥斯曼大军当中手持长枪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长枪直刺弗拉德的身躯! 然而…… 只见深红的天鹅绒大氅如同活物般融化、增殖,化作覆盖全身的、布满尖锐倒刺与金属稜角的暗红生物甲冑! 那甲冑直接格挡住了那奥斯曼大军的眾多长枪。 而且还没完! 哈姆扎贝伊和奥斯曼大军的士兵惊恐地发现……弗拉德三世身边的一切,包括忠於他的士兵们其尸体全都被黑光所吸收,血肉化为一道道流光螺旋向他身上匯聚! 而他此刻那握著贝黑莱特的那只手,连同整条手臂,在刺耳的骨骼碎裂与金属增殖声中,疯狂变形、延长、硬化! 皮肤与肌肉被撕裂、重组,化为五根巨大无比、闪烁著森冷金属寒光、顶端如同巨型攻城锥般尖锐的恐怖利爪! 每一根利爪都布满了细密的、螺旋状的倒刺,仿佛专门为了穿刺与撕裂而生! 他的头颅被一层不断流动、凝固的暗红液態金属包裹,最终形成一个光滑、冰冷、没有任何五官、只有眉心处一个深邃旋转的暗红的血肉麵具! 面具下,两点纯粹毁灭与暴虐意志凝聚成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暗红光芒骤然亮起! 原本的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采佩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全身覆盖著狰狞暗红生物甲冑、右臂化为五根巨大恐怖穿刺利爪、头颅是血肉麵具的怪物! 静静地站在原地,散发著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威压与滔天杀意! 那血肉麵具,如同传说中炼狱本身睁开的眼眸一样! 血之使徒!登场! “恶……恶魔!” 一个奥斯曼大军的近卫军士兵失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弗拉德三世这突然化身而出的存在,不是恶魔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那血之使徒的第一次“行动”。 它那巨大的、由五根恐怖利爪构成的右臂,极其隨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向前一挥! 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空间被强行撕裂般的低沉嗡鸣! 噗!噗!噗!噗!噗! 五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穿刺声几乎同时响起! 挡在最前面的五名身披重甲、堪称奥斯曼军中精锐的近卫军士兵,如同被无形巨弩射中的靶子,身体瞬间被那五根巨大的金属利爪洞穿! 坚固的板甲如同纸糊般破碎! 利爪从前胸贯入,带著破碎的內臟和喷涌的血泉从后背透出! 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高高挑起,掛在冰冷的、滴著血的恐怖利爪之上,如同五串巨大的、还在抽搐的肉串! 鲜血如同瀑布般泼洒在穿刺恶魔暗红的甲冑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更加妖异的光泽!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城堡! 似乎就连风雪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剩下的近卫军士兵如同被石化,手中的武器哐当坠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哈姆扎贝伊都被这骇人一幕嚇得连连踉蹌,竟然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他挣扎著抬头,脸上胜利者的傲慢早已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看著血之使徒两点燃烧的暗红光芒,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血之使徒缓缓转动那血肉麵具般的脸庞,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哈姆扎贝伊,扫过那些因恐惧而僵直的士兵,扫过远处那在风雪中招展的新月旗帜海洋。 一个声音,混合著金属摩擦、骨骼断裂与深渊迴响的、非人的恐怖音调,从那血肉麵具下传出,清晰地震盪在每一个倖存者耳边,“审判——开始!” 剎那间,它身后猛然张开巨大的血翼,然后化为一道巨大的暗影笼罩住了哈姆扎贝伊和所有剩余奥斯曼大军士兵的目光。 然后下一刻…… 它来到了哈姆扎贝伊面前,將这位奥斯曼大军的將领直接撕碎了! “啊啊啊啊!” 哈姆扎贝伊死前发出痛苦到极点的哀嚎。 但他的尸体却被立在了血之使徒的利爪上,然后……那恶魔竟然在饱饮人的鲜血?! “跑啊!!” 没有人面对这样像是恶魔的怪物不跑的,无数大军士兵这时甚至都没有抵抗的勇气,而是全都扔下手中沉重的武器和身上的盔甲,惊恐地四处逃跑! 可是下一刻…… 血之使徒身边突然浮现一股股鲜血,然后……落入城堡的地面、墙面当中。 紧接著…… “刺啦——!!” “刺啦——!!” “刺啦——!!” …… 接连不断的密集撕裂肉体的声音,然后就能见到在城堡內部,一道道鲜血所凝聚的尖锐血桩,在地面上猛然窜出,將逃跑的奥斯曼大军士兵尽皆穿刺在上面! 与此同时,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涌出,那撕裂他们身躯的尖锐血桩像是吸管一样不断蠕动著,將他们的血液吸乾。 而血之使徒在瓦拉几亚这片大地上还在不断地杀戮著,几乎是把这次进攻瓦拉几亚的十万奥斯曼大军全都屠戮殆尽了。 但还是有一些幸运的奥斯曼大军逃了出去。 自此,关於穿刺恶魔、血之恶魔的恐怖传说突然就蔓延了开来。 …… 而宿渊在幽界中看著这一切,竟然有些意外之喜。 因为…… 他心念一动,降临到刚屠戮完的十万奥斯曼大军的血之使徒面前,却是没管血之使徒,而是手一挥舞。 剎那间这尸横遍野的大地便化作一片海。 只是……这不是真的,而只是幻象。 不过宿渊已经很满意了,因为弗拉德三世的交换,他获得了进一步影响现世的能力。 其名为【幻想製造】。 第十七章 渊神!启动! 而在宿渊仅仅只是降临现世,实验自己新能力的时候。 血之使徒“见到”宿渊的一瞬间,先是一愣,但很快它竟然对著宿渊的方向单膝下跪了。 等宿渊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它的时候,它竟然说道,“弗拉……血之使徒,覲见深渊之神。” 宿渊听到后,忍不住先是一愣。 首先是血之使徒能说话这件事,宿渊此前还以为,使徒是不会说话、依照“生前”本能行事的存在呢。 可血之使徒竟然对他说话了。 而且其次……血之使徒的称呼,也让宿渊匪夷所思,它现在是还保留著弗拉德三世的意识吗? 还保留其意识的情况下,却又称呼自己是血之使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就是那深渊之神的称呼,宿渊对这个倒是无所谓,深渊之神也好、幽界之神也好,甚至是所谓“冒充”父神的称呼,都只是称呼而已。 他只在乎的是,什么时候他能再度重返现世,享有现世那曾作为人类才能拥有的情绪或者物质。 不过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曾经作为人类时候的笑话,他这算不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 渊神,启动? 但很快,这种无聊的笑话从宿渊的脑海里驱逐出去。 最关键的还是……他需要再度重返现世,这样曾经作为人类时期的一切,他才能再度享受到。 於是宿渊一一开始对著血之使徒问道,“你现在是弗拉德三世,还是血之使徒?” 这句话或许有些玄奥,但是血之使徒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说道,“回深渊之神,我现在是血之使徒,虽然弗拉德·采佩什其人的记忆和经歷我还记得,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深渊之神您手下的……血之使徒。” 它那血红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宿渊看著不似作假一样。 顿时他懂了,通过贝黑莱特交换之人成为了使徒,那即便脑海里的记忆、行为方式还继续存在。 然而其意识本位却变成了使徒,而非人类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而这样对宿渊来说,也是最好的。 而且很显然使徒即便献祭之后也是仍有自我意识的,而非纯粹靠本能行事的野兽。 “你知道我?” 宿渊便再度问道。 虽然此前的枪之使徒,曾经展现过其对降临现世的宿渊的敬意。 但是可不曾如此用“深渊之神”的称呼,他也不曾表露过自己是这什么深渊之神。 血之使徒却这么称呼他…… “是的,您是掌握深渊、幽界与一切的主宰,您是宇宙天地唯一的神明。” 血之使徒低下头,充满狂热地说道,“在我成为您的使徒那一刻,我便知道了您的存在。” 原来如此…… 看来是使徒与幽界进行交换的时候,会让其知道宿渊的存在。 那也行吧。 宿渊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就算是让人类知道了他的存在…… 人类又打不进幽界。 宿渊是不死不灭的,他只是討厌在幽界那里被困千百万年的那种感觉。 但突然他看著血之使徒,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宿渊淡淡地问道,“復仇?” “是的!虽然已经是使徒,但我仍想要復仇,而且……” 血之使徒血肉麵具开裂,猩红且像章鱼触手一般的舌头舔过血肉麵具,说道,“我渴望鲜血,渴望……恐惧!它们……能让我变得更强!” 宿渊想起了枪之使徒,枪之使徒起初似乎也是如此吧。 虽然化身为了使徒,不再是曾经的宫崎澈了,但它第一反应就是继续復仇。 把连带南野正相关的黑道团伙都全部毁灭。 然后就是被这身为使徒的渴望驱使著,毁灭城市、散播恐惧。 人类製造出来的枪械,以及对枪械的恐惧,能让枪之使徒变得更加强大。 而血之使徒则同理,鲜血和人类对於“血液”这一概念的恐惧,都会让它越来越强大。 不过这渴血的使徒,加上弗拉德三世貌似就是吸血鬼原型,让宿渊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吸血鬼传说中可通过初拥发展族群,那为何他不让使徒们也如此散播恐惧呢? 主要现世確实让他大为头疼,上层封锁消息的速度实在太强了,虽然不是让普通人一无所知。 但“恶魔”、贝黑莱特和宫崎澈献祭的全过程,要么常人只能管中窥豹、乱加猜测,要么就是目前那些上层官方都还没调查出来。 而下一个现世“使徒”的诞生,还有很长的准备时间呢。 那宿渊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让“枪之恶魔”在现世同样进行“初拥”,使其发展出“吸血鬼”一般的超凡怪物,在现世大展身手,迫使上层无法再封锁消息吧! 不过让“枪之恶魔”进行“初拥”可能有些麻烦。 那就以契约的方式进行吧。 在这之前…… 宿渊看向了血之使徒,他心念一动,血之使徒突然感觉到了它像是……有了可开启幽界进行交换的一股奇异力量一样。 这是…… “这是契约之力。” 宿渊淡淡地说道,“遇到合適之人时,可与他签订契约,让他成为你之部属、幽界之眾,也可以让你变得更强。”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他给血之使徒开放了一个“权限”。 血之使徒可作为一个微型贝黑莱特进行与人“交换”的活体容器,交换之后它能幽界里换取力量。 然后它再將自己的力量赐予付出代价愿意交换的人类,这也就是所谓的契约。 “感谢深渊之神!” 顿时血之使徒兴奋而又狂热地单膝下跪,说道。 “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宿渊却无动於衷,而是对它说道,“去吧,去向人类散播绝望和恐惧!” 他这是打算用血之使徒试验一下,看看这样的契约方法能否成功。 然后他心念一动,意识再度落回到幽界当中。 而血之使徒则是紧接著……它並没有急著去寻找奥斯曼帝国以及背盟的匈牙利王国復仇,而是在瓦拉几亚的大地上,找到了人类开始进行契约仪式。 第十八章 恶魔契约 瓦拉几亚的寒冬如同裹尸布,紧紧包裹著喀尔巴阡山脉的余脉。 恐惧正在这片大地逐渐蔓延开来,人们惊恐地流传著一个消息。 穿刺大公弗拉德三世兵败后却反而显露自己作为恶魔的身份,如今正化身渴饮鲜血的恶魔,四处杀人呢。 就连强大的奥斯曼大军也被屠戮殆尽了,而接下来就轮到这片大地上那些不忠於弗拉德三世的人。 於是不少人都开始打算逃离瓦拉几亚这片土地。 然而在铅灰色的天空下,一支破败的商队在覆盖著薄雪和冰凌的泥泞小道上艰难跋涉。 车轮深陷,驮马的鼻息喷出长长的白雾,夹杂著车夫们痛苦的哀嚎和疲惫而焦虑的咒骂。 空气冰冷刺骨,瀰漫著湿木头、牲口粪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 他们刚刚经歷一场大战,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似乎当了逃兵,慌不择路却恰好在这条平日无人会走的小路和商队相遇。 这些逃兵似乎不是来自瓦拉几亚的,而是来自於另外一个庞大的帝国,口中不断慌张地重复几个词汇。 商队四处来往,但也只听懂了他们口中一直重复的词汇当中有“会死的”这句话。 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但是那些逃兵却盯上了商队的食物,他们要逃出去,逃离那个恶魔的报復,就需要食物。 於是几个逃兵直接就和商队展开了战斗,这些逃兵竟然还个个都是好手,体魄和实战经验都很强大。 若不是商队也有几个好手,且那几个逃兵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商队还真得死在那些逃兵手中。 然而商队也付出了代价,好几个车夫被杀死,其他人也是人人受伤,其中甚至还包括了…… 马库斯·布兰科维奇,这支商队名义上的主人,此刻却像一块破布般蜷缩在领头马车冰冷坚硬的底板上。 厚厚的羊毛毯子盖不住他身体的剧烈颤抖,也隔绝不了那股从腹部伤口不断扩散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就在那几天前,那几个逃兵袭击撕裂了商队,其中一个高大的逃兵从商队护卫队手中抢来尖刀,撕开了他的肚腹。 简陋的包扎根本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更別提在这恶劣的天气和缺医少药的旅途中找到救治。 血,带著內臟特有的腥甜气味,正缓慢而坚定地浸透他昂贵的貂皮內衬,每一次顛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和更深的绝望。 “可恶……我……我会死在这种鬼地方吗?” 马库斯牙齿打颤,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车篷顶上一个不断漏风的破洞,看著外面灰暗的天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隨著体温一点点流失。 不甘! 巨大的不甘如同毒蛇啃噬著他濒死的心臟! 他积累了半生的財富! 那些藏在特兰西瓦尼亚秘密地窖里的金幣、那些在布加勒斯特置办的房產、那些即將到手的暴利合同…… 这一切,都將隨著他这具腐烂的身体一同埋进这冰冷的冻土! 他的妻子?那个只盯著他钱袋的年轻寡妇! 他的合伙人?那些早就等著分食他尸体的鬣狗! 没有人在乎马库斯·布兰科维奇! 他们只在乎他死后留下的空钱袋! 马库斯后悔了,要不是他听到奥斯曼大军即將攻占瓦拉几亚,觉得支离破碎的瓦拉几亚有利可图,贪婪地来此行商,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不……不能死……我的金子……我的……”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血沫。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財富的贪婪,在这冰冷的绝望中扭曲融合,化作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如果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出卖灵魂给恶魔!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支商队! 所有的声音——车夫的吆喝、驮马的嘶鸣、车轮的呻吟——都诡异地消失了! 空气仿佛凝固,带著一种令人窒息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 拉车的马匹惊恐地人立而起,发出无声的嘶鸣,然后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巨大的眼珠里充满了动物最原始的惊惧! 车夫和仅存的几个护卫,如同被无形的冰手扼住了喉咙,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们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地看著。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林间阴影、从冻结的土地缝隙、甚至从马车轮轂沾染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痂中升腾而起,迅速匯聚! 雾气翻滚、凝聚,在马车前方不足十步的空地上,勾勒出一个巨大、扭曲、散发著不祥气息的轮廓! 当雾气稍敛,那东西显露出了真容。 它的身形异常高大,接近十米,却带著一种非人的、由纯粹力量构成的压迫感。 经过品尝奥斯曼数万大军的鲜血和恐惧,血之使徒的体型如今可谓暴涨。 尤其是它此刻全身覆盖著狰狞的、仿佛由凝固的污血和暗红金属熔铸而成的生物甲冑,表面布满了尖锐的倒刺和如同血管般虬结凸起的纹路的那模样。 越发让人为之恐惧。 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它的头颅——一个光滑、冰冷、没有任何五官的血肉麵具! 面具下,两点纯粹毁灭与对鲜血无尽渴望凝聚成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暗红光芒,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死死锁定了马车底板上的马库斯! 它没有看那些僵立的人类,仿佛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它那巨大的、由五根闪烁著森冷金属寒光、如同攻城锥般巨大尖锐的恐怖利爪构成的右臂,缓缓抬起。 其中一根最粗壮、布满螺旋倒刺的利爪,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无视了木质车板的阻隔,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马车顶棚,悬停在马库斯因恐惧而极度扭曲、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孔上方! 冰冷的、带著浓鬱血腥气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马库斯濒临崩溃的意识上!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冻住!他想逃跑,身体却如同被钉死在棺材里! 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甚至连腹部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只有那双如同深渊之眼的暗红光芒,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嗬……嗬……” 马库斯只能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瞳孔因恐惧而缩成针尖。 就在他意识即將被纯粹的恐惧彻底碾碎的瞬间,一个宏大、冰冷、直接响起,带著一种非人的、洞悉一切的漠然与诱惑,“凡人,你想要……永生吗?” 第十九章 再度被迫害的教廷 永远的生命! 生命! 这个字眼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瞬间点燃了马库斯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活下去! 他只想活下去!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如同离水的鱼般拼命点头,眼神中爆发出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疯狂光芒! “你恐惧死亡……恐惧失去財富……” 血之使徒能感觉到马库斯那极度渴望的恐惧,说道。 马库斯喉咙里发出呜咽,眼神更加急切! 是的!他怕死! 更怕失去他积攒的一切! “主上,將赐予你机会……” 血之使徒那没有五官的狰狞血肉麵具似乎裂开了一般,那如同八爪鱼般开裂成好几瓣的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那么达成契约吗?” “契约內容是……献上你的一切,成为我的部属,我將赐予你我的力量和永远的生命。” “一……一切?” 马库斯像是清醒了些许一般。 “嗯,一切……作为人类的身份、这些人类,还有你的子嗣、家人……” 血之使徒看向了四周僵在原地的那些商队成员,说道。 马库斯有些犹豫,作为人类的为数不多的良知,让他难以抉择。 但就在这时,他脸色更加苍白了,仿佛生命在飞速流逝一般,四周的感官都开始有些模糊。 剎那间,对死亡的恐惧,如浪潮一般汹涌淹没了他仅剩不多的良知。 尤其是一想到那会是…… 永恆的生命! 无尽的財富! 力量! 这正是他此刻在绝望中最疯狂的渴求!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不再受病痛折磨,拥有无穷的精力去攫取更多的財富,甚至……掌控他人的生死! 至於献上自己的一切? 人类的身份? 这些商队里本就属於他的下属? 或者是那子嗣或者家人? 拿去! 统统拿去! 只要能活下去! 能拥有力量! 能继续积累財富! 他那仅剩不多的良知瞬间被欲望彻底吞噬。 “我愿意!我愿意签订契约!” 马库斯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仿佛是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无声却无比疯狂的咆哮! “契约……成立!” 血之使徒顿时背后双翼展开,然后……瞬间笼罩住马库斯那濒危的身躯。 但剎那间商队四周的车夫们却是……脚下当即冒出一根根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尖桩! 直接將这些疲惫而又茫然的人类全都洞穿,痛苦地在鲜血尖桩上发出哀嚎声。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哀嚎,因为剎那间像是献祭品被插在鲜血尖桩上的他们身躯竟然缓缓化为一道道暗红色的流光,落入到血之使徒体內! 而下一刻,它那血肉麵具裂开,伸出狰狞的獠牙,落到了马库斯的脖子上。 一滴暗红色的鲜血,通过獠牙,融入到马库斯的体內。 没有想像中的剧痛。 只有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洪流,顺著脖子上的大动脉,蛮横地灌入马库斯的大脑、血管、四肢百骸! “呃——!!!” 他身体猛地绷直如弓,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混合著极致痛苦与诡异快感的嘶吼! 腹部的伤口在暗红光芒的侵蚀下,肌肉、血管、甚至骨骼都在疯狂蠕动、增殖、癒合! 但那癒合的方式绝非自然——伤口边缘长出细密的、如同黑色荆棘般的角质物,內部的组织被一种冰冷的、暗红色的、类似半凝固血浆般的物质填充取代!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如同陈年羊皮纸般苍白、冰冷! 乾裂的嘴唇向后撕裂,露出急速生长、变得尖锐、如同野兽獠牙般的犬齿! 指甲疯狂变长、变硬、弯曲成乌黑的利爪!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急剧扩张,吞噬了虹膜,化为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 而在那纯粹的黑暗中心,两点如同燃烧余烬般的、饥渴的暗红光芒骤然亮起! 外面被当做祭品却还没有直接死亡的人清晰地听到了那里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重组声、肌肉增殖的粘腻声,以及一声满足又充满无尽饥渴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咆哮! 而过了许久,马车仅剩的厚重的木质车壁,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內部撕裂! 破碎的木屑纷飞中,一个全新的“存在”缓缓走了出来。 不再是濒死的富商马库斯。 “他”依旧穿著那身华贵却沾满污血的貂皮大衣,但身体似乎更加高大、瘦削,充满了非人的力量感。 脸色是死尸般的惨白,嘴唇乌黑,嘴角残留著血跡和一丝满足的狞笑。 那双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燃烧著两点永不满足的暗红饥渴,如同最贪婪的捕食者。 他的双手,指甲已经化为乌黑锋利的爪子,下意识地相互摩擦著,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微微咧开的嘴角,那两颗尖锐、森白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寒光。 “去吧,作为我的部属,去散播绝望和恐惧吧!” 血之使徒狂热地说道,“记得……兑现承诺!” “是!大人……” 马库斯狂热地说道,“我需要……血液!” …… 宿渊此刻就在幽界看著这一切的发生,某种意义上,马库斯才是第一位吸血鬼。 作为吸血鬼原型的弗拉德三世,它的身份如今是使徒,血之使徒。 吸血鬼是不完整的使徒,通过契约获得了使徒的部分力量。 宿渊又突然皱起了眉头,因为马库斯这样通过契约完成和幽界交换的方式,实在是太低效了。 因为马库斯的绝望很没有价值,仅仅只是对死亡的绝望无比廉价,远远比不上宫崎澈、弗拉德三世那种理想破灭不惜一切甚至是献上自己性命的绝望有价值。 宿渊召唤出自己捏出来的面板,看了看,心念一动又给加了个进度条和一点东西。 【意识降临“使徒级”lv.1——可將意识短暂降临到物质世界12小时,冷却时间24小时。(升级进度条10%)】 【幻象製造“使徒级”lv.1——降临现世时可在现世製造出超过1000平方的逼真幻境,但无法有实际效果,无冷却。(升级进度条10%)】 【四象之力“霸王级”(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第一次蚀之刻,可开启。】 【物质投掷“使徒级”(开启进度条1%)】 【虚体降临“使徒级”(开启进度条1%)】 【意识掌控“霸王级”(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第二次蚀之刻,可开启。】 【真实之躯“霸王级”(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第三次蚀之刻,可开启。】 【受肉重生“霸王级”(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第四次蚀之刻,可开启。】 【时间倒转“霸王级”(未开启)——以霸王之卵开启第五次蚀之刻,可开启。】 …… 宫崎澈献祭交换时,宿渊开启了【意识降临“使徒级”lv.1】这个能力。 弗拉德三世献祭交换时,他又开启了【幻象製造“使徒级”lv.1】这个能力。 但血之使徒和马库斯达成契约,让他献上眾多东西和幽界交换,却只能让下一个“使徒级”能力开启进度条提高1%而已。 或者是能让已开启的两个“使徒级”能力升级进度条提高10%…… 確实有些太廉价了。 实际上马库斯本来就是那种无法获得贝黑莱特认可进行献祭的人,他灵魂不够绝望,宿渊从来就不会將这样的人视作会用贝黑莱特交换献祭的人。 试问一个幸福富裕、同时还自私自利的人,有什么可能会献上自己所有的可能呢? 如今看来,宿渊这一行为也算是错打正著了。 就算马库斯同样会绝望,同样会想著依靠贝黑莱特献祭换取生命。 可他的献祭过於廉价,就算是献给宿渊,也给宿渊不了太多的帮助。 其实宿渊甚至不是很在意血之使徒和马库斯本身,他更在意的是…… 人类和使徒通过签订契约二次献祭,果然是可以的。 而既然这样是可行的,那么宿渊就可以尝试让现世弄个天翻地覆了! 宿渊看向了此时的现世…… …… 但在宿渊没有关注到的现世一处地方当中。 教廷国。 这个曾经在欧洲歷史上有著强大影响力的、父神在地上人间的代理人的国度,早已走向了衰落。 如今也是更多作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罢了,然而最近这几天,却发生了一件荒诞的事情。 教皇格里高利三世有些无语,就在两天前,美利坚那边竟然打来了电话。 正当他以为那边是不是要他们教廷国去为某个场面走个过场,或者是来这里走个过场时…… 那位总统先生竟然询问他…… 教廷是否知道什么? 教廷对於父神和恶魔有什么看法? 什么知道什么啊? 至於父神和恶魔…… 格里高利三世虽然信仰父神,但实际上真要说父神存在? 他都有些怀疑…… 於是,格里高利三世都怀疑是不是这位垂垂老朽的总统先生,是不是真的如外界传言老年痴呆了。 然而在对方再三要求下,格里高利三世便让几位教宗去翻找一下教廷藏书,看看是否有驱逐恶魔的方法记载。 而在教廷国此刻一处叫遗忘之塔的档案馆深处当中,这里是一个连耗子都嫌偏僻的角落。 空气里瀰漫著陈年纸张、羊皮、霉菌和一种名为“被歷史遗忘”的独特气息。 巨大的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昏暗的穹顶深处。 阿尔贝托·康塔里尼·美第奇,他是教廷最年轻的枢机辅理主教,也是教廷冉冉升起的明星。 在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他……拿起手机拍下这些书籍上关於驱魔的记载。 但大多数都是物理驱魔,且驱魔的对象都是些中世纪吃了菌子或者是毒麦导致幻觉,又或者是因为反抗教廷而被活活烧死的可怜人。 看起来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然而看著这些记载,阿尔贝托却没有丝毫垂怜,反而是有些感慨。 “教廷已经没落了,这才是教廷昔日的荣光。” 他眼神充满悲哀地说道。 第二十章 后世记载 阿尔贝托出於美第奇家族,一个在欧洲都颇有名声的名门望族。 其公认的祖先是一个名叫阿伟拉多的骑士的后裔,在8世纪,他为查理曼大帝攻取了伦巴迪亚区。 而据美第奇家族传说记载,传闻中有一个威胁四邻的巨人。 阿伟拉多听说后,就进入穆杰洛——靠近佛罗伦斯的一个僻静河谷,寻找那个巨人,並向他挑战。 当他们彼此面对时,那个巨人挥舞著他的狼牙棒向阿伟拉多砸来,阿伟拉多低头躲了过去,狼牙棒的铁球打在他的盾牌上。 最后,阿伟拉多设法杀死了巨人。 於是这件事被查理曼大帝知道后,他命令,从此以后,他勇敢的骑士阿伟拉多,可以把他的有凹痕的盾牌,当成他个人的勋章。 美第奇家族的金底红球徽章,据说就是由阿伟拉多有凹痕的盾牌发展而来的。 从此家族开始显赫,之后更是因为钱幣兑换生意,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家族。 到了14到17世纪更是显赫一方,那时的他们是佛罗伦斯实际上的统治者。 然后这个家族还诞生了四位教皇,其这一支后人也是因此留在了教廷国当中,成为教廷最忠诚的神职人员。 所以阿尔贝托於是绝对算得上教皇家族出身。 只是……如今新的时代到来,科学显贵,父神教都逐渐沦为吉祥物般的存在,谁还在意什么教廷国、什么教皇家族出身啊。 表面上父神教还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教派,信仰教眾高达23亿,占据全球70亿人当中的三分之一信仰。 可谁还会真的全身心信仰父神? 谁会真的相信父神是真的存在的? 说实话,就连阿尔贝托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父神的存在。 但其实这个对他来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每每看到父神教旧事,昔日父神教动不动就號召大军发动远征。 所有信徒都要向教派的神职人员诚心跪拜,他就心中嚮往不已。 是的,比起当父神的忠实信徒,他更喜欢手握大权的那种感觉。 只是父神教已经没落了,阿尔贝托就是在教廷当中手握大权成了教皇也都没用。 阿尔贝托有个爱好就是去看歌剧,他看著歌剧上的戏子们翩翩起舞,如同傀儡一般一切按照原有剧本一般演绎,就觉得仿佛掌握了他人一般。 有的时候他却发现,教廷和自己未免也不是他人眼中的傀儡。 一想到这,他就心生悲哀。 一边想著,他一边麻利地拂去一本16世纪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审讯记录上足以呛死人的灰尘。 他像一台人形扫描仪,快速过滤著那些充斥著臆想、幻觉和中世纪特有脑洞的“珍贵”文献。 然后再用手机拍下记录,保存照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开始泛白,希望如同手中的烛火般摇曳不定。 直到眼前的文献被翻阅殆尽,阿尔贝托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来到一处与冰冷石壁贴近的书架最深处。 他搬开一摞记载著某位圣女“用泪水治癒了全村脚气”的厚重羊皮卷,然而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搬开厚重羊皮卷所站立的那处地方,传来空荡荡的声音。 心臟猛地一跳! 直觉! 这个地方不对劲! 这是个……暗格!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充当掩护的、散发著不祥气味的霉烂书卷,手指下触碰到暗格边缘粗糙的石质。 没有锁,只有一块似乎可以活动的石板。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 “咔嚓……噗——!” 积攒了几个世纪的厚重灰尘如同微型沙尘暴般喷涌而出,瞬间糊了阿尔贝托一脸! 他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鼻涕齐流,精心打理的髮型也蒙上了一层歷史的“馈赠”。 里面没有宝藏,只有一卷东西。 一卷用褪色的深紫色丝带草草綑扎的、看起来异常古旧、边缘甚至有些虫蛀痕跡的羊皮古卷。 羊皮的顏色是陈年的暗黄,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阿尔贝托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將那捲羊皮取了出来。 入手的感觉冰凉而沉重,然后他缓缓打开,在摇曳的烛光下,小心翼翼地將羊皮卷在旁边的空书桌上展开。 褪色的墨跡,用的是哥特体拉丁文,字跡狂乱而用力,仿佛书写者正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公元1477年……瓦拉几亚的邪恶穿刺者……弗拉德·采佩什……背弃了上帝荣光的暴君……在败亡的绝望深渊中……与恶魔达成了契约…… “弗拉德·采佩什?” 阿尔贝托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他手上可是有手机的,很快就直接上网搜索了这个名字。 很快,他便微微皱眉,原来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始祖德古拉吗? 正当他以为这卷古籍又是前辈们曾经因为未知的譫妄所记录下的胡言乱语时…… 他突然看到维基百科上后续介绍道—— 以残酷而闻名的采佩什,在其死后被人传为吸血鬼,爱尔兰小说家布拉姆·斯托克在1897年创作的小说《吸血鬼德古拉》就是以其为原型。 不过在这之前,早在16世纪,从中欧到巴尔干半岛流传的关於吸血鬼的故事,都是在等斯拉夫民族间流传。 但这古籍是在1477年,也就是弗拉德·采佩什身死的那段时间留下的? 阿尔贝托觉得有些古怪,其实……这本羊皮古卷被封存在一个暗格里就很奇怪了。 现在这记录更是充满了古怪。 阿尔贝托突然有种直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羊皮古籍上继续记载了,弗拉德·采佩什在奥斯曼大军的包围下兵败,然而却並未身死。 相反,在没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他杀光了十万进犯的奥斯曼大军。 紧接著……他对背盟的匈牙利王国展开了报復,王国王都被他带领一种嗜血、力大无穷却畏光的类人生物攻破。 当时的马加什国王也只能慌张逃窜,日后更是因为这次经歷当中受的伤。 不仅终生除了一名早期私自和除王后外其他女人生下的私生子以外,再无其他嫡子——然而私生子不能继承王位,而且不久后鬱鬱而终。 最后只能由雅盖隆王朝的波希米亚国王乌拉斯洛二世这位外人继承了他的王位。 而记录这本古卷的人也是匈牙利王国当时的父神教修士。 他亲眼目睹了化为恶魔的弗拉德·采佩什带领那些“吸血鬼”攻破王国王都,就连国王也都差点身死。 这份字里行间的恐惧是如此真实,以至於就连阿尔贝托都觉得不像是假的。 和之前他翻阅的那些典籍可谓完全不一样,那些典籍文献上的记载,阿尔贝托是感觉不到那些记录的人有如此真实的恐惧的。 就算他们记录的文字煞有其事地在讲述他们消灭恶魔、魔鬼的事情。 可那种人类面对未知事物、面对恶魔这种天生比他们强大的存在的恐惧,他们却丝毫没有。 因为那是不存在的,他们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別说死亡的危险了,就是受伤的危险也没有。 他们驱魔的对象就是一群可怜虫而已,不是真的什么力大无穷、拥有各种超凡力量的恶魔。 那如何会有恐惧之心? 那就更逞论敬畏之心了。 可这本羊皮古卷上的记录却充满著不似假的恐惧和敬畏,阿尔贝托也是认真地继续看下去。 “……然幸好其已再度遁入黑暗……回归地狱……转化之血裔……如瘟疫潜藏……此卷……为警后世……” 后续就没有了,而阿尔贝托更是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本羊皮古卷上记录著吸血鬼始祖和吸血鬼,记录著其详细毁灭匈牙利王国王都的事跡,但竟然没有杀死或者驱逐吸血鬼的方法。 只有记录吸血鬼其吸血但却畏光的特性,至於人们常说的白银和大蒜能杀死吸血鬼的方法…… 这本羊皮古卷上竟然没有记载。 甚至其他教廷当时常见的“驱魔方法”,这位匈牙利王国的父神教修士也没有记载有没有用。 不……应当是尝试了,但是没有用! 阿尔贝托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但是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又自我嘲笑般嗤笑一声。 “我这是在想什么呢……这吸血鬼怎么可能是存在的……” 他自嘲一笑地说道,“怎么就信了这些前辈因为譫妄所记录下来的东西……” 阿尔贝托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恰如他也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上確实有父神的存在。 如果父神真的存在,为何父神不显跡,让教廷败落至此? 如果是恰如现在有种观点所说,父神因为觉得教廷已经污秽,那为何不直接出手彻底毁灭教廷。 就像是当初他毁灭所多玛与蛾摩拉,或者是降下大洪水洗涤世界一样。 所以父神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过他还是拍了几张照片,並且將这本羊皮古卷小心翼翼地合上,没有再放回暗格,而是妥善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保管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枪之魔人(上) 此时的宿渊,並不知道血之使徒这段歷史的改变导致一颗小小的、並不起眼的种子种下。 他在看著血之使徒实验成功后,便转而將目光放到了被囚禁的枪之使徒身上。 枪之使徒如今仍旧如同被钉死在琥珀中的远古巨兽一般,浸泡在淡蓝色冷凝液中。 於是他心念一动,意识再度自那无尽深渊似的幽界脱困而出,降临到这座戒备森严的科研基地当中。 然而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出现,甚至四周那些值班的科研人员,还在记录著各项数据。 唯独被囚禁在强化玻璃內的枪之使徒似乎有所感觉,抬起头。 “神……” 它似乎有所想要开口。 但是下一刻,宿渊却挑了挑眉,说道,“不要说话,你听我说就行了,我要你接下来与人类缔结契约,让他得到你的部分力量,且让你剩余的血肉不要再来寻找你了,让它们选择和人类融合,获得你的力量。” 然后…… 他们只需要等待就行了。 因为宿渊很清楚,寻常人骤然间得到了力量,是很难按捺得住不使用力量。 而一旦他们使用了这些力量,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试问在尝到了这种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后,谁还愿意低调? 枪之使徒顿时懂了,也不需要回应宿渊,因为宿渊这不是与它商量,这是给它的命令。 它不能拒绝,应该说它是情愿履行宿渊下达的命令的。 宿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开始在这基地当中挑选合適的人选。 他一个个地开始观察这些基地当中的研究人员或者是美利坚高管,大多数人眼神都是疲惫、麻木的,还有一些人看向枪之使徒的眼神时不时带著恐惧、好奇。 不过也很正常,这就是寻常科研狗的日常了。 面对日復一日的实验和任务,就算是神明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怕是也只会机械麻木地继续实验、记录数据。 这样的人怕是难以诱惑得了。 宿渊也是知道的,能被诱惑的人,唯有那些欲望和情绪都强烈过他人的人才会有可能被诱惑。 如果是一个朝九晚五、每天摆烂的人,就算是诱惑他让他变成异世界之王,估计他都不为所动,还反过来怀疑是不是陷阱。 唯有欲望和情绪都强烈过他人、有著远大抱负且不怕风险的人,就算明知那可能是陷阱,他们也愿意赌一赌。 宿渊所要寻找的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的人確实少见,大多数人都是麻木的、疲惫的。 直到…… 宿渊看到一双眼睛,一个穿著工装制服的研究人员,他戴著眼镜,然而眼镜下的眼睛却有著一股压抑的、如同地火般灼热的情绪。 他看向基地里那些趾高气扬的美利坚高管时,眼神充满了憎恶与屈辱感。 宿渊看了一眼这人胸前的铭牌—— 佐藤健二,生物力学组初级研究员。 …… 基地里。 “佐藤!重新做!你们岛国人做事总是这么不专业吗?搞清楚!” 名为詹姆斯的美利坚技术主管,看著眼前一份格式不符合他们的“標准”的报告,当著一组人的面,將报告摔在佐藤健二脚边,用蹩脚的日语夹杂著英语呵斥,“这里是美利坚的项目!按我们的规矩来!” 那轻蔑的眼神,如同看著脚下的尘土。 佐藤健二紧握著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暴戾的衝动几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坝。 这些傢伙……凭什么在岛国上耀武扬威的啊。 他心中愤怒至极,要是当初贏的是他们好了,但就算是这样,这里是岛国,这些傢伙都不该如此指手画脚! 佐藤健二多想一拳砸碎詹姆斯那张傲慢的脸! 多想拥有足以无视这些规则、碾压这些傲慢者的力量! 但是他最后面对詹姆斯轻蔑的gg,还是嘆了口气,说道,“是!是我错了,我这就重做。” “嗯!很好!拿回去重做!” 詹姆斯和其他美利坚高管大笑著,然后路过佐藤健二身边,拍了拍他的脸,说道,“记住,你们永远只是我们的狗而已。” 佐藤健二怒髮衝冠,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某种意义上,詹姆斯说得是对的,岛国人目前就是美利坚脚下的一条狗,他们必须乖乖听令。 “佐藤桑,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一旁的同事顿时上前来劝说道。 “嗯,我知道的。” 佐藤健二还能怎么办,只能勉为其难地这般说道。 然后他正打算拿著那份报告去不远处的公用电脑那里准备重做。 作为初级研究员,他是不可能在基地里有自己的电脑的,所以他一般和大多数初级研究员、中级研究员一起用公用电脑。 公用电脑就在角落里,但恰好是侧对著“枪之恶魔”那残缺的头颅的。 幸好如今夜已深了,排队要用电脑的人没多少,等到另外那个能源组的研究员离开时,就剩佐藤健二要用电脑了。 可当他刚刚坐下,打算重做报告时…… “凡人,你渴望力量……渴望撕碎那些螻蚁般的傲慢者……对吗?” 佐藤浑身剧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他猛地抬头,心臟狂跳,目光惊恐地扫视四周。 然后他似乎有所感觉,看向了那还被束缚在淡蓝色冷凝液中的巨大恶魔。 枪之恶魔似乎是为了回应他,恰好动弹了一下。 “没错,是我,我名为枪之恶魔。” 佐藤再度听到了那道声音。 实际上是宿渊在和他说话,而且就在他面前。 毕竟枪之使徒要是亲自开口沟通,那势必会被发现,且宿渊也发现了,枪之使徒四周不仅是有拘束装置,还有很多监测设备。 其中就包括了录音设备,所以枪之使徒说的什么话,都会被录音下来的。 “我是毁灭的化身,如今却被螻蚁囚禁……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宿渊循循善诱,宛如伊甸园里的大蛇,说道,“与我缔结契约,你將会拥有……我的力量,凌驾於所有人类之上的力量!” 第二十二章 枪之魔人(下) 缔结契约? 拥有力量? 佐藤健二眼底闪过一丝火热,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和恶魔缔结契约,这个就是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颇为不妥。 人类如今有关恶魔的作品,小说、漫画、动漫、影视剧不计其数,像这种剧情,可不一定是好事。 可一想到今天的屈辱,佐藤健二又不甘心。 那些美利坚来的混蛋,凭什么在岛国上、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啊。 可他也清楚,自己无力抵抗,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抵抗。 但和眼前的枪之恶魔达成契约,就是为数不多的可能。 所以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你想达成什么契约?太过苛刻的要求,我可不会答应和你达成契约的。” 佐藤健二肯定不会交易自己的灵魂什么的,或者是什么一定帮助枪之恶魔离开这个基地。 这种事情他办不到,平白无故就交易自己的灵魂,或者是去做一件不可能做到还要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 “呵呵,我並不需要你的灵魂,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帮我离开这个基地。” 宿渊却笑著说道,“我和你达成的契约很简单……我会给你力量,你的血肉会如同机械一般强硬且拥有极大动能,你的双手能隨意变形为枪械,並且可以將你体內的血液凝聚成子弹射出。” “代价就是……每这么使用一次,你將会付出一年的寿命。” 他早就知道佐藤健二的性格是不愿意付出太多东西达成契约的那种人。 但是没有关係,他又不是什么古老恶魔,有收集灵魂这种癖好,或者是搞什么血腥献祭。 应该说他出面让枪之使徒和佐藤健二达成契约,也不是图別的,就是希望佐藤健二能搞起事来,让世界都关注到“使徒”和他播撒的种子“贝黑莱特”。 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想“赐予”佐藤健二力量,而非想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某种意义上,这份契约是世界上最平等的契约,佐藤健二想要使用这份强大的力量,只需要付出一年寿命从幽界换取就行了。 宿渊在其中甚至可以说“没赚到什么”。 只是这份契约看似是平等的,且是佐藤健二想使用就使用,不想使用也不可以不付出寿命不使用的。 而且这只是一年寿命而已。 按照宿渊对人类的认知,这种契约条件绝对有的是人愿意答应的。 因为如果是一年寿命的话,寿命悠久的人会觉得少活几年去换取一份强大的力量,这绝对不算亏。 而寿命无多的人同样觉得既然他都活不了几年了,不如去获得这份强大的力量,接下来肆意挥霍、完成自己的心愿。 “一年寿命……” 果然,佐藤健二心动了。 毕竟一年寿命而已,真的看著並不多。 而且是想使用就支付寿命,不想使用那也不会扣掉自己的寿命。 “怎么样?愿意达成契约吗?” 宿渊再度笑呵呵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如果不是想离开这里,为何和我达成契约?” 可佐藤健二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作为高等学歷出身的他智商还是在线的,於是不放心地问道。 “因为我也不需要离开这里。” 宿渊顿时笑著说道,“我本来就是不死不灭的,你也看到了……被你们人类炸成那样,我还活著。” 这话一出,佐藤健二愣了一下。 没错,恶魔確实像是不死不灭的一样,那既然它是不死不灭的,它干嘛要逃呢? “只要人类还有枪械的存在,还对枪械不断生出恐惧……” 宿渊说道,“我就不会死亡,所以我不需要离开这里,我只是想帮你一把。” 帮我一把? 佐藤健二愣了一下。 “我还没成为使徒时,是名为宫崎澈的人类,也曾有过无力的感觉。” 宿渊將宫崎澈其人的存在道出,说道,“所以我愿意帮你一把……总之和我签订契约,你將拥有强大的力量。” “你是说,你以前是人类?” 佐藤健二不敢置信地说道。 虽然目前他们对枪之恶魔的来歷仍旧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堀井院士说的是对的。 枪之恶魔绝对不是人造的,也不可能是目前科学框架下可以出现的存在。 就算是未来科技或者是外星科技,发达到能製作出终结者那样的人造人武器,也不可能做到枪之恶魔这种程度。 在一枚超音速飞弹命中且成功將其炸成碎片了的情况下,它都能再生復活…… 就是终结者在高温高压状態下,哪怕是t-1000、t-5000这种液化金属打造、再生能力极强的,也会惧怕高温高压。 可以说就没有物质能在超音速飞弹爆炸后还能保留原来特性的。 如果说枪之恶魔是挡住了超音速飞弹,他们都不会那么吃惊,觉得不是目前科学框架下可以出现的存在。 而是觉得枪之恶魔很可能是未来科技或者是外星科技之类的。 但是枪之恶魔却是在超音速飞弹命中且成功將其炸成碎片了的情况下再度凝聚成型復活的,且从他们目前研究的结果来看,那像是血肉、脊骨一般的钢铁构造,更像是生命,而非机械。 应该说是生命和机械的组合,既有生物的特性,又有著机械造物的刚性和结构…… 那么这样的存在就真的只能用“恶魔”来形容並且说明了。 如今枪之恶魔却说它曾经也是人类,名字是宫崎澈? 看来那天的传言是真的,传言当初枪之恶魔曾经开口说话,说的还是日语。 “没错,曾经我也是人类,並且深陷无力当中。” 宿渊继续循循善诱,说道,“直到我获得了力量,成功完成了復仇,所以我很懂得你的心情……好了,你要和我缔结契约吗?” “我……和你缔结契约!” 佐藤健二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好,那便直视我。” 宿渊笑了,同时也让枪之恶魔动了起来。 枪之恶魔和佐藤健二相互对视。 “契约……成立!” 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这声冰冷的宣告如同丧钟敲响! 剎那间,佐藤感到一股狂暴的、充满破坏性的冰冷洪流,顺著脊椎猛地窜入他的双臂! 剧痛! 仿佛整条手臂的骨骼、肌肉、神经都在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撕裂、打碎、然后以某种非人的方式疯狂重组! “尝试一下吧,第一次试用我不收取你的寿命。” 宿渊笑著说道,“尝试一下你的新力量。” 佐藤健二於是意念一动,感觉右手立刻竟然血肉翻滚的同时,一抹乌光骤然显现,在他手背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类似於左轮手枪一样的弹巢。 他轻轻拨动,真的如同弹巢一般转动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只要想要攻击,就能发射出源源不断的子弹,撕裂任何人的身体! “好好善用你的这份力量吧。” 宿渊最后笑了一声,然后就消失了。 枪之使徒也像是重新休眠了一般,双眼暗淡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调查进行中 而在宿渊促成枪之使徒和佐藤健二的契约成立之后,他再度重返幽界。 这次就不是主动返回了,而是【意识降临lv.1】的冷却时间到了,宿渊只能就此回到幽界,没有再继续搞事。 而与此同时,不仅是佐藤健二通过契约获得了枪之使徒的部分力量,还有在奈良市的废墟当中,一些难民意外地找到了一些黑色的钢铁血肉碎片,然后將其融入体內后,他们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但宿渊没有再多去理会佐藤健二和这些人。 和路吉那边儿一样,还不到他出手诱导的时候,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而宿渊回到幽界,除了继续观察自己的“好大儿”吉舍以外,他还將目光放到了…… 之前那个名为高文的法兰西刑侦专家身上。 …… 奈良市的废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破败。 此时因为距离枪之恶魔事件过去还不到72个小时,所以搜救任务仍在进行中。 不过岛国的官方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个,他们的大量人手更多地投入到了挖掘收集枪之恶魔的残骸碎片上。 因为这是……威廉士的命令。 而搜救任务没有人手,这註定了搜救效率会大大降低,群眾的伤亡率也將会更高。 但是谁在乎呢? 其实本来大半个城市遭受破坏,这不仅是因为那枪之恶魔的原因,其实还有是因为最后那枚毁灭枪之恶魔的飞弹。 高文看著眼前的废墟,嘆了口气地摇了摇头。 他自离开会议,不到两个小时,就带著自己的队伍来到了这里。 “高文先生!” 突然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岛国男人走了过来,敬了个礼。 “亚门警视正。” 高文於是上前一步,用流利的英语回应,语气谦逊而专业,“我方小队已准备就绪,將在贵方许可的区域內进行观察和辅助性分析,希望能为理解这次事件的源头提供不同视角的参考。” 亚门光太微微頷首,目光並未过多停留,用有些口音的英语回应道,“高文先生有心了,我也已经收到了指示,但请遵守我方划定的活动范围和安全规程,而且这里毕竟是岛国,我们的专业程度也完全不亚於你们。 听著他的答覆,高文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岛国方面看来很排斥他们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亚门光太的话语礼貌却带著明確的界限感,甚至他竟然隨即转身继续指挥自己的团队,將高文小队无形中“隔离”在核心情报流之外。 高文深呼吸一口气,看来接下来只能他们自己来了,但是也无所谓…… 他转向自己的队员,眼神沉稳,说道,“克莱尔,斯蒂文,谢尔,玛拉蒂,按我们的方式工作,尝试理解『它』出现前的『环境』和可能的行为驱动,我们不触碰他们的核心区,从外围留下的痕跡入手。” “嗯,那我先来吧。” 在队伍中一个红髮女孩推了推鼻樑上的无框眼镜,沉静的目光已如雷达般开始扫描这片灾难现场。 她就是高文小队当中的心理侧写师,克莱尔·杜波依斯,同样和高文一样,是隶属於法兰西科学研究中心调查犯罪的成员。 而且她曾连续七次用心理侧写成功破获重大案件,不仅是刑侦上,就连那些涉及境外间谍机密计划的,她都能用心理侧写成功找到对方。 所以在这方面她绝对是专业的。 克莱尔避开岛国团队集中的歌舞厅核心地带,她没有急於走向那片破坏最彻底、人员最集中的核心区。 而是像一位解读失落文明的语言学家,沿著破坏力递减的外围区域,特別是那些残留著更多生活痕跡的边缘地带,开始了她的“阅读”。 她的脚步缓慢而稳定,目光细致地掠过半埋在瓦砾中的儿童玩具、烧焦的店铺招牌碎片、散落的个人物品、墙上残留的涂鸦,甚至是地面不同寻常的刮擦或拖拽痕跡。 她深知,极端暴力事件,尤其是看似无差別的攻击,其根源往往深植於特定的环境与社会土壤中,而攻击者的行为模式也会在空间中留下可辨识的印记。 她在脑中飞快地构建著灾难发生前这里的社区生態、人群构成以及潜在的社会张力网络。 高文和在场其他人也没有打扰她,同时也没只是等著她,而是自顾自的地开始用各自的方法分析起来。 她首先运用的是犯罪心理学当中的“破窗理论”来评估社区状態。 所谓“破窗效应”就是认为任何可见的混乱、忽视与犯罪的跡象,例如破窗、破坏公物、乞丐、酒鬼等,可能会鼓励一个地区进一步的犯罪和反社会行为。 因为以上的跡象表明,该地区的秩序已被破坏,且缺少执法。 於是她仔细观察那些半埋在瓦砾中的物品,不是昂贵的电子產品,而是廉价的儿童塑料玩具、烧焦一半的居酒屋菜单、散落的百元店商品和磨损的公文包。 这些物品暗示著一个中下阶层的社区生態,可能存在经济压力和社会的因素。 这里是个来往人群基本都是中下阶层人的地方。 而按照洛卡德交换原理,凡有接触,必留痕跡。 尤其来往这里的都是普通人,那么痕跡必然更加明显。 暴力案件现场行为分析中也往往会留下有关於“攻击者——受害者”互动的模型痕跡。 也就是说如果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纯粹的暴力案件而非精心谋杀案,势必留下大量痕跡。 只是再怎么说,前提也得是实施这次案件的对象是人,而非恶魔这种东西…… 然而这对克莱尔来说,似乎更好入手了,因为正是实施这次暴力案件的对象是恶魔,而非人。 所以恶魔留下的痕跡不容易混淆在普通人当中,因为恶魔的破坏力是远超常人的。 她只需要跟著那些破坏力极强的痕跡,比如那枪之恶魔强大的瞬发射击能力,那无死角发射子弹的痕跡所起始的地方…… 又或者是废墟轰然倒塌的方向,因为枪之恶魔摧毁建筑,建筑所倒向的方向势必是沿著枪之恶魔疯狂倾泻子弹的方向。 强大的动能会摧毁建筑的同时,留下很明显的痕跡。 克莱尔继续专注地搜集著一切痕跡,然后在她脑海里生成出一幅幅图画,再互相叠加,构成三维、立体的现场发生画面。 然后……克莱尔怔了一下,因为这些痕跡所倒向的起始方向都是在歌舞厅內的。 也就是枪之恶魔一开始出现就是在歌舞厅內,然后才大开杀戒。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一个恶魔来到歌舞厅外,那些歌舞厅的人会毫无防备吗? 所以克莱尔开始相信高文了,枪之恶魔很可能本身原来就是人类,或者是……通过偽装成人类进入的歌舞厅內的。 这是基於凡有接触、必会留痕的犯罪学定律所作出的合理推断。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高文。” 克莱尔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你分析出来了。” 高文顿时看向她,问道。 “嗯。” 克莱尔带著纯粹基於观察和逻辑的冷静,“破坏的绝对核心在歌舞厅及门前街道,符合初始爆发点的特徵,但它的行为模式……” 她停下脚步,指向歌舞厅废墟后明显没有太多破坏痕跡的空地上,“……显示出一种异常的目的性,並非无差別的狂暴宣泄,而是……一种极致的、被高度激化的愤怒和復仇衝动。” 因为四周都破烂成这样,只有这里如此“乾净”,这就说明了这里像是一个当时人们心中的“禁地”。 枪之恶魔就出现在这里,所以破坏的痕跡四向蔓延,人们慌忙逃离这个位置。 “这种强度的情感驱动,通常指向具体的、长期积累的创伤源——最可能的,是家庭或极其紧密的社群纽带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她的分析很专业,除了高文这些专业的犯罪学专家,很难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投向了歌舞厅深处,似乎都觉得有些荒谬。 高文对著克莱尔说道,“克莱尔不管怎样,先说出你的心理侧写分析结果,我们再来推断这是否合理。” 克莱尔顿时很快冷静了下来,然后她突然有些好奇地来到一片废墟下。 同时对队伍里的一个棕发壮汉示意道,“帮我把这个搬开。” “行啊。” 很快,岛国木质结构的建筑碎片被轻易搬开,露出下面的东西。 下面是一张……残破且已经倒塌的矮脚酒桌,上面却有一个子弹弹孔,以及其他明显因为子弹动能和碎片而被撕裂的痕跡。 克莱尔伸出手指比成枪的形状,“子弹就是来自於那个方向了,不过这是霰弹枪……而且枪击的目標没死!” 她严肃地说道,“这子弹不是来自於恶魔……而是人类!” “看这条巷子。” 然后她又转身,指向地面几处明显的、被重物拖拽形成的痕跡,以及散落的、带有深褐色污渍的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属小件,“这里发生过剧烈的、近距离的衝突和压制。” “目標个体……在这里被制服、遭受了严重的身体伤害和……精神上的终极打击。” 说到这,她都觉得有些离谱,那样强大的恶魔会遭受身体伤害和精神打击? 就算是偽装成了人类的恶魔,进入了歌舞厅,应该一样有强大的压制力才对。 更別提精神上的打击了。 不过紧接著克莱尔的目光又再度变得异常锐利,她终究是专业的,不管什么情况她都要专业分析出结果来。 她仔细审视著拖拽痕跡的终点方向和散落物品的分布形態,仿佛在还原当时的场景。 “然后,转变发生了。” 克莱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专业性的凝重,“一个关键点,在遭受终极打击的位置,受害者的姿態……根据痕跡推断,他当时应该是倒在地上,头部转向……” 她的手指坚定地指向歌舞厅废墟的某个位置,那里明显更为洁净,仿佛天板被彻底掀开了一般,“……那个方向,他的视线,最后锁定的方向。” 她闭上眼睛似乎模擬了当时宫崎澈的情绪,在压力过程模型中,能將模型描述成多个步骤按顺序进行的方法,其中步骤包括应激源、个人特质、缓衝器、应对方式和压力反应。 这其实是由生理学领域和心理学领域共同提出的一个压力管理模型,主要用於治疗由压力造成的各种心理疾病或者躯干化症状。 但在克莱尔的运用中,这就像是一个公式,代入应激源、代入缓衝器、代入应对方式和压力反应等等条件,就可以得出那个人的个人特质是怎样的。 即这个人的遗传因素影响的心理部分、他平时可以利用的资源、经验以及最重要的人格、情绪…… “伙计们……” 突然,一直拿著手提电脑捣鼓的斯蒂文举起手说道,“我想我找到一些这里的一个相关视频了。” 所有人顿时都聚集到他身旁来看。 斯蒂文开始播放电脑里的画面,显然这个视频是由人拿手机在歌舞厅內拍摄的。 一群人正在群殴、踢打著地面上一个瘦小的男人,旁边还传来怒骂声、嬉笑声,就连这个视频的主人都在嘲笑著。 克莱尔能看到那被打男人的眼神中带著痛苦、绝望和愤怒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在一个社交平台上,在枪之恶魔事件事发前的半个小时发布的,后面就没有了。” 斯蒂文说道。 果然,最后在旁边传来一句日语——“喂!私人场所,这里不允许拍摄!” 视频便到此中断了。 “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这一切的一切,加上些许推测,克莱尔便得出了…… “那眼神里蕴含的情绪,通过现场残留的氛围和破坏的后续走向……我解读为一种……混合著难以置信、最深切的背叛和……彻底焚毁一切的……绝望。” 第二十四章 枪魔起源 “这种绝望的对象,通常不是施加暴力的敌人,而是……来自他所珍视之人的背刺,然后就是他是从这里进来的。” 克莱尔像是彻底代入了角色一般,將手放在腰间,似乎是握著背包里的自製简陋枪械,说道,“他是来解决什么的,他拿著……枪,一把简陋的自製霰弹枪。” 如果只是对於无法復仇的绝望的话,他会直接反抗,会出现更多挣扎的痕跡。 就像是她曾见到过一个案例,一个母亲决心和情夫杀掉看到她和情夫偷情的儿子。 这件事由情夫动手,打算用绳子將其勒死。 但是情夫没有足够的力气,且被害者不断挣扎和大喊,他便只好喊来被害者的母亲帮忙。 可听到是母亲要杀他的时候,儿子立刻就没有挣扎了,直至被母亲和情夫亲手勒死。 所以克莱尔觉得目前的痕跡和情况看来,这绝望的情绪,是来自於所珍视之人的背刺。 不然遭受辱骂和打击,那人既然有拿枪报復的勇气,自然也会有奋起反抗的勇气,哪怕体力上不如对方,也会试图挣扎。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而且他脖子上还掛著什么东西,也许是所珍视之人赠送给他的吊坠?让他拥有希望和动力地谋划了这一切行动……” 这个吊坠重量还不低,体积不小,且要满足具有一定意义这个条件。 不然……克莱尔从视频中、现场脚印分析、霰弹枪最好的控制后坐力角度以及击穿酒桌的子弹角度来看,那颗霰弹枪的子弹不可能让他佝僂著身体发射的。 且他愿意带著吊坠来,证明这个吊坠一定具有意义。 克莱尔接手过许多仇杀案,除了衝动作案的仇杀案以外,一般精心谋划的仇杀案当中,罪犯会有一定的仪式感。 不管他们是否故意的,但是他们完成復仇时所隨身携带的物品,必然有它的意义所在。 如藏起凶器的遮掩物、遮掩自己面容的帽子口罩、爱人的戒指、家人的照片、子弹上的刻痕……等等等等,都必然有其意义所在。 听到克莱尔这么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 高文突然有股直觉,克莱尔所说的那人脖子上掛著的东西很重要! 绝对是很重要的线索,应该是这一切事件的起因。 而目前来看,这个人很关键,必须找到他,且调查他的一切踪跡。 “克莱尔,你能想办法找到他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高文於是问道。 “这个倒是不难。” 克莱尔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他应该就是从歌舞厅门口进来的,然后……” 她四周搜寻了一下痕跡,这人的脚步带著仇恨和决绝,所以留下的脚步痕跡势必不同。 而虽然这里被破坏严重了,可依旧留下了蛛丝马跡…… “这个方向,他是从这个方向进来的……” 克莱尔皱了皱眉,“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只能靠你们了。” 毕竟她也只是心理侧写专家而已,又不是神。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是到达她的极限了。 在分析完之后,她也是有点疲惫。 “好,克莱尔你休息一下吧,斯蒂文,接下来看你的了。” 高文点了点头,看向了另外一位小队成员。 斯蒂文·勒菲弗,计算机与数据分析专家。 他也是当即点了点头,说道,“行,接下来我就先建立个临时节点,按照克莱尔给出的提示调查分析……” 很快,他便利用一台加固的军用级笔记本和便携卫星终端,在远离岛国指挥车的位置建立了临时节点。 几架经过偽装的小型无人机如同幽灵般升空,在克莱尔划定的重点区域上空进行高精度扫描和热成像分析。 数据流无声地匯入他的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构建模型、运行算法。 “正在利用开源地理信息、卫星歷史图像比对和本地公开的社区信息进行交叉分析。” 斯蒂文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目標锁定克莱尔指向的位置及符合高压创伤源特徵的住户,关键词低收入社区、旧式租赁公寓、且近期可能存在重大变故……” 他运行自己编写的概率算法,结合克莱尔对方向的判断,迅速排除了其他几栋楼。 他將重点锁定在那栋最破旧的一间公寓,並开始挖掘其公开或半公开的信息碎片,然后逐渐確定了几个目標。 “就这几个目標的公寓很符合克莱尔心理侧写的对象了。” 斯蒂文快速罗列出来在电脑屏幕上,给高文等人过目。 一共有七个人,他们的照片和家庭住址全都简单地陈列了出来。 “他应该戴著眼镜,而且鲜少与人交流。” 这时克莱尔又再次说道。 虽然视频里的宫崎澈被当时的混混们殴打时打掉了眼镜,但是克莱尔按照他当时眼睛的状態和心理侧写,能侧写出他应该是戴著眼镜的。 这下子又仅剩三个人了。 而其中……宫崎澈的照片赫然在列! “而且他们的家庭住址在奈良市的郊区,远离这里,所以没有遭到破坏。” 斯蒂文继续查找了资料,然后发现了这一点,说道。 “那我们就继续调查这三个人,走,我们直接过去。” 高文雷厉风行,直接敲定道。 “是。” 很快,他们就一同驱车准备前往这三人所在的公寓了。 …… 宿渊在幽界有些兴奋和好奇地看著高文等人的调查。 这还真是有趣…… 没想到还真让高文调查出来了什么。 毕竟枪之使徒把他最初所在的的確都破坏成那样了,就算留下痕跡,也大多数看不出来了才对。 可高文愣是靠著他们的专业能力,最后还是找到了宫崎澈。 尤其是那叫克莱尔的心理侧写专家,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就连宫崎澈拿著的贝黑莱特也隱约猜了出来吗? 但宿渊不排斥高文他们调查来什么,最好就是全部调查出来。 让现世猜到贝黑莱特的存在,从而引发轩然大波。 这才是宿渊所乐意看到的。 而且他有种感觉,高文能给他的愉悦还不止於此。 高文不是一个普通的这个世界上层,他很像路吉·范德比尔特这个人。 宿渊继续关注著高文的动向。 …… 高文小队乘坐的黑色高级轿车碾过奈良市郊坑洼不平的道路,最终停在一栋灰扑扑、墙皮剥落的廉价租赁公寓楼前。 与市中心的惨烈废墟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破败沉寂,空气中瀰漫著旧木头、潮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宫崎澈的名字就列在斯蒂文筛选出的三个最终目標之中,他的公寓在二楼尽头。 “就是这里了。” 斯蒂文核对了一下平板上的信息。 高文点点头,示意克莱尔和队伍中的痕跡与微量物证专家玛拉蒂上前。 发现门在打不开且里面应该是没人的情况下,他们直接熟练地破坏了大门。 玛拉蒂戴上手套,小心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略显变形的门。 一股混合著霉味、廉价清洁剂残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公寓內部狭小而简陋,光线昏暗。 家具陈旧,摆放得有些杂乱,显示出主人生活的拮据和內心的不安定。 克莱尔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空间,她的专业本能让她瞬间进入状態,过滤掉无关信息,捕捉著情感和行为的印记。 “这里……没错了,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 克莱尔低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长期的愤怒、屈辱,像一层厚重的油脂覆盖著一切,一样的感觉,一样的绝望。” 她的视线首先锁定在靠墙的一张工作檯上。 那上面散落著一些金属銼屑、零星的螺丝钉,还有几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画著简陋结构图的草稿纸。 玛拉蒂立刻上前,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其中一张。 “自製枪械的草图。” 玛拉蒂仔细观察著图纸上的线条和標註,“很粗糙,但核心结构……尤其是霰弹枪的供弹和击发部分,画得很明確。看这修改痕跡,反覆推敲过,所以这是个自学枪械的人。” 她指向图纸上几处被反覆涂抹修改的区域。 斯蒂文立刻將图纸拍照上传资料库进行初步比对。 而高文则是突然走到那张工作檯前,目光落在台面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那里似乎曾经长期放置过一个圆形的、约莫鸡蛋大小的物件,因为周围的灰尘分布明显不同,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圆形印记。 同时他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张破破烂烂的照片,照片上一个中年妇女抱著一个满脸假笑的年轻男人露出幸福笑容合照。 但照片被撕裂了,应该是霰弹枪发射的子弹撕裂的。 高文似乎能感觉到扣动扳机发射子弹的人,心中的杀意多么坚决。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斯蒂文,搜集一下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吧。” 高文顿时说道,“他……应该就是枪之恶魔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脸色错愕。 第二十五章 可能丨衝突丨动乱 但很快,几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毕竟他们都是人类中的精英,判断力相当出色。 或者说其实他们早就该有所预料他们要调查的对象,是一个变成名为“枪之恶魔”差点摧毁一整座城市的人类。 这也是因为当证据摆在面前,那么再不敢置信的事情,也只能相信了。 而且他们十分相信高文。 “那他是通过了什么仪式转变而成恶魔的吗?他脖子的那个吊坠是关键。” 克莱尔先是提出疑问,然后很快就確定地说道。 “父神啊……恶魔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 谢尔低声说道,“看来我回去得找个教堂祈祷一下了。” “呵呵,谢尔,虽然我们暂时称那个怪物叫恶魔……” 高文呵呵一笑,说道,“但一切还未可知呢,好吧看样子他似乎就是恶魔。” “但枪之恶魔什么的,不会有些太新颖了吗?” 玛拉蒂笑著说道,“拿著枪的恶魔,这听起来可不像是神父们口中所说的恶魔啊。” “谁知道呢?也许恶魔也要与时俱进呢?” 谢尔耸了耸肩,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枪之恶魔很酷吗?” “好了,我们得继续调查下去了。” 高文打断了他们的玩笑话,说道,“斯蒂文,把宫崎澈这个人的资料收集整理一下,其他人我们继续搜索一下这个房间还有没有……和神秘学相关的资料或者物品,也许我们还能有所收穫也说不定。” “好吧,该继续干活了。” 其他人於是也不嘻嘻哈哈了,而是继续行动起来。 只是他们的行动註定是徒劳的,高文认为的促使宫崎澈举行转化为恶魔的仪式的相关神秘学资料和物品,並不存在。 其实整个仪式都只是临时起意。 在搜寻无果后,高文只能宣布到此为止了。 而接下来,他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线索就只到这里而已了,剩余的有关宫崎澈这个人的痕跡已经基本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 仅剩下的就是斯蒂文从岛国官方包括医院那边关於宫崎澈哥哥的一些医疗记录。 但看起来並没有什么用处。 高文有种直觉,答案就是那颗由克莱尔心理侧写出来、宫崎澈佩戴著的吊坠。 “算了,我们回去吧。” 高文看了看价值不菲的腕錶,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 他们从他中午参加完欧美日三方会议之后,用了接近13个小时调查,实在也是累了。 而且今天下午,他还要再次出现在会议上呢。 他需要回去据此写份报告,然后休息几个小时,再出席会议,摆出报告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因为他需要威廉士等人重视他,给他更多的帮助。 “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谢尔顿时鬆了口气,说道。 “好像这次调查你也没多累吧?” 斯蒂文看了他一眼,吐槽道。 但吐槽归吐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斯蒂文是计算机和技术专家,克莱尔是心理侧写专家,玛拉蒂是痕跡与微量物证专家,而谢尔其实是队內的“反恐”专家。 他曾经短暂服役於gign部队,对於枪械、无限制格斗颇有经验。 也就是一般他是负责抓人,负责制服歹徒的那一个。 这次调查当中可没有出现歹徒,他可不就閒著吗? “好了,辛苦大家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后面要干什么,等我消息再说。” 高文拍了拍掌,说道。 几人其实也没什么,而且確实也疲惫了,於是一个个地准备回到车上回去休息。 高文带著眾人逐渐走出公寓,不过也没忘记把公寓大门再度关上。 他们走到楼下,打算开车回去。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蒙了,不过不远处,高文看到有一个年纪约莫中年的岛国流浪汉蜷缩在墙角。 他突然看到了流浪汉身边放著一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看著就像是鹅卵石一样,但是上面似乎有条很像是人嘴的裂痕。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且此时天色还暗,他没注意到那颗黑色的石头上那错乱的人类五官。 而且他们確实太过於疲惫了,於是很快高文便上车离开了。 只留下那中年流浪汉依旧蜷缩在墙角,似乎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没有了希望。 …… 而另外一边,这个城市同样也有人身陷绝望之中。 奈良市被枪之使徒和超音速飞弹炸毁了大半个城市,那半片城市的废墟仿佛一块巨大的、流脓的伤疤。 按理来说,岛国官方应该迅速清理废墟、收拢伤员、搜寻废墟下的伤者才对。 但是如今过去了快两天了,善后行动不说进展得很困难——因为压根官方就没投入人手到善后工作中! 这两天以来,岛国官方最为著重的便是做三样事情。 不断收集並运走那些“枪之恶魔”的残骸,派出大量人力、警力封锁了这片区域,甚至屏蔽起了这里的网络信號。 还有就是…… 將倖存者一个个带走,然后问他们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些什么。 至於清理废墟和搜救行动那都是做这些事的时候,顺便才去做的,比如刚好在收集枪之恶魔残骸的时候,遇到伤者这才会將他带去疗伤。 这让倖存人员们非常愤怒。 “为什么不去救人啊!” “我爸爸妈妈还在废墟下面呢!” “你们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医院,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是啊!我女儿还在里面!” “救救他们啊!求求你们了!” “那些铁块比人命还重要吗?!” …… 一个看著应该刚上中学的男孩更是愤怒无比,直接涌向封锁线。 负责维持秩序的岛国警察们面露难色,眼神躲闪,甚至带著羞愧。 他们何尝不想救人? 但来自上层的严令和本土高层的压力像两座大山,让他们只能执行封锁和“配合美方调查”的命令。 “冷静!请大家冷静!” 一个中年警官试图安抚,声音却显得苍白无力,“搜救工作……正在进行优先级调整……我们理解大家的……” “理解个屁!” 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怒吼著打断他,“我眼睁睁看著你们的人把挖掘机开去挖那些鬼东西!我妻子就在那边!她等不了你们的『优先级』!” 第二十六章 契约者 场面接下来也是愈发混乱。 只是岛国的警察也是克制著,他们面对这些自己的同胞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所以看起来难民队伍逐渐占据了上风,聚集起来要对方给个教导。 就在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美利坚军人,在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倨傲的白人中士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们是负责这片区域碎片安全的快速反应小队。 “吵什么吵!退后!全部退后!” 白人军士操著生硬的日语呵斥,眼神像看垃圾一样扫过愤怒的人群。 他身后的士兵也举起了枪,虽然不是瞄准,但那威慑的姿態不言而喻。 剎那间在场的难民们也是面露恐惧和屈辱了。 毕竟这些可是美利坚的驻扎军人,可以说凌驾於一切人之上。 他们可不会同情任何人。 可这份屈辱实在让在场眾人有些难以忍受。 服部悠死死地盯著这些趾高气扬的外国人,看著他们身上精良的装备,再想想自己生死未卜的父母和那些被调走的挖掘机。 他心里很是憋屈和愤怒。 “小子!看什么!” 那军官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顿时冷笑著说道。 他不介意给这些卑贱如同螻蚁一般的岛国人上一课,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为何不去救人!” 服部悠顿时大著胆子,义正词严地喊道。 或许是少年的勇气尚未褪去,这一刻他多少有些不知死活。 “为什么不去救人?” 军官冷笑一声,然后上前一步,一巴掌给服部悠给打倒在地。 对面职业军人的力量让服部悠消瘦的身躯无法抵抗,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上士,他还是个……” 一旁的中年警官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算维护服部悠。 “我告诉你们这些岛国猴子,救不救人是我们说了算。” 然而军官却囂张至极地说道,“你们有异议也没用,知道吗?你这傢伙想死了?” 说完,他竟然拔出腰间的枪械,顶在了中年警官头上。 “不敢不敢……” 中年警官都慌了,求饶著说道。 然而看到这屈辱的一幕,服部悠却更加愤怒了,他感觉自己脑海里有道什么被衝破了。 “就是你们!” 他指著那军士,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是你们不让他们救人的!你们这些混蛋!” “小崽子,闭嘴!” 军官被一个小孩指著鼻子骂,顿觉脸上无光。 他一步上前,粗暴地將枪口砸到服部悠头上,“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再捣乱我就直接杀了你!” “快道歉!” 那位中年警官再度冲了出来,对著服部悠说道。 然后他又对那军官说道,“上士先生,真的对不起,但请你看在他是孩子的份上,原谅他行吗?” “他真的是孩子吗?” 然而军官突然语气不善地说道。 “他当然……哎!快给上士先生道歉!” 中年警官再度咬著牙对服部悠示意道。 感受到中年警官的好意,和面对死亡的威胁,服部悠咬牙切齿,但还是弯腰对著上士军官道歉道,“对……对不起。” “哈哈哈!” 军官顿时心满意足了,然后收起枪来,跟著身后的下属们说道,“我就说岛国人都是没种的猴子吧,看,这不又屈服了?他们就是记打不记吃,要我说就该再给他们一发小男孩或者大胖子,这样才又能长记性,哈哈哈。” 服部悠和四周所有难民听到他所说的话,心中都屈辱无比。 唯独军官和他的那些同僚们都在笑。 “查理斯可不能这么说,当心有人投诉你。” “上士说得很有道理,岛国人就是这样的贱种。” “但他们的女人还挺不错的,要不等任务结束,我们再像上次那样出去一趟吧哈哈哈。” …… “好了,滚吧。” 查理斯在和同僚们笑完,便不屑地对著服部悠等人说道。 中年警官看到后也是乖乖带著心中屈辱无比的服部悠离开了查理斯的视线。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废墟的角落里,中年警官也只是带他到这里,然后便嘆了口气又回去继续履行任务了。 服部悠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心中此刻仍旧满心屈辱。 但就在这时…… 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你想要力量吗?” “谁?” 服部悠顿时惊起身。 “我在这里。” 服部悠顿时顺著声音,看向了身后的废墟。 他顿时一点点地气喘吁吁地不断搬走著那些残垣断瓦,隨著这些废墟被搬开,他这才看到了在底下的一片东西。 那是一块……钢铁碎片,但是却像血肉一般蠕动著。 服部悠认得这个,这个就是那巨大恶魔被飞弹炸碎后的残骸。 “想要力量吗?” 而果然,恶魔肉片再度发出了声音。 “我……我……” 服部悠却犹豫了,因为他也意识到他这样的行为会很不妥。 然而就在这时…… “不要!不要!” 远处传来了一道娇柔无力的声音。 服部悠转头一看,却是眼眶欲裂,因为那是他认识的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孩——北村雪奈! 而她此刻竟然被查理斯和几个同僚抓住拖走。 查理斯他们一脸坏笑。 所以很明显,等待她的是什么结局,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北村雪奈无力抵抗。 “悠君!” 但她此时看向了服部悠,顿时眼中带著些许希冀地大声喊道。 可这也被查理斯发现了,他看向了服部悠,顿时冷笑著说道,“小子,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还不快滚?” 说完,他就再也不理会服部悠了,而是对著几个同僚笑著说道,“先泄泄火再说。” 剎那间,服部悠虽然听不懂查理斯说的话,但是他脑海里最后那道防线彻底被衝破了。 “我想要力量!” 他顿时抓起地面上那道恶魔肉片,低声回应道,“代价是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契约,契约內容每使用一次我的力量,就会拿走你一年寿命。” 恶魔肉片给了回应,“你愿意吗?” “我……愿意!” …… 下一秒。 “去死吧!你们这些混蛋!!” 一道疯狂的喊声凭空响起。 “又是那个婊子养的在叫!” 查理斯听到熟悉的声音,刚想转身。 可下一刻…… “轰——!” 他愣了一下,看向了自己胸膛上出现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鲜血如同小河般汨汨而流。 在场所有人,包括服部悠都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自己此刻的右手,只见他右手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类似於左轮手枪弹巢的钢铁构造,然后手掌心出现了一个血肉枪口。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谁都不敢置信。 “什么鬼东西?!” 其他几人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然后他们打算拔出腰间的枪械。 然而太迟了! 服部悠惊恐万分,下意识地再度將手臂对准了对面。 然后火力全开! 噠噠噠噠 密集如同机关枪般的声音带著火蛇撕裂了空气! 一道由无数炽热金属碎片和暗红能量构成的毁灭洪流,如同喷火器般狂喷而出! 首当其衝的白人军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和金属碎片撕扯、贯穿、汽化! 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布娃娃,防弹衣如同纸片般破碎,肢体在血雾和金属风暴中四分五裂! 灼热的气浪將附近的人群和警察猛地掀飞! 硝烟、血腥、金属烧灼的刺鼻气味瞬间瀰漫开来! “快……快来增援!发生枪击!发生枪击!” 闪躲得快的士兵立刻拿起对讲机,高声惊恐喊道。 可是服部悠此刻却突然停下来了,然后呆如木鸡……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身体残骸散落了一地。 他刚才下意识地杀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啊啊啊啊啊——!!!!” 他的瞳孔直接被暗红的光芒占据,意识被狂暴的杀意和右臂传来的冰冷力量彻底淹没,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 於是枪火再度喷吐起来!! 服部悠彻底失控了! 他不断屠戮著现场的美利坚士兵。 剎那间封锁线彻底崩溃,全新的恐惧如同病毒般在双方人员以及倖存者中疯狂扩散。 第二十七章 各方下场 “i'm crucified……crucified like my saviour……” 刚躺下休息了两个小时的高文猛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关闭了闹钟。 此时正值中午一点钟,距离威廉士昨天要求的开会时间中午两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高文赶紧起身,洗漱之后穿上正装,拿著写好的报告准备出门。 而当他走出酒店大门,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如同盘踞的黑龙一般早已停在公路旁边等待著他。 旁边还有十几辆岛国官方迎宾用的轿车前后四方地拱卫著这辆黑色高级轿车,四周更是似乎在警戒著什么一样,警察和安保都將手放在了隨身的枪枝上,似乎隨时准备动手。 后排的车窗摇下,赫然是布吕歇尔伯爵那和蔼平静的脸庞。 “高文,中午好。” 他还抬起手来,对著高文打招呼。 “伯爵先生。” 高文没有任何意外地上了轿车,说道,“看起来你风采依旧啊。” 轿车启动,缓缓向昨天的会议地点驶去。 “我已经老了,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魂归父神吧。” 布吕歇尔伯爵笑著说道,“现在看来我一直都是父神教的忠实信徒,每周日都去做弥撒是做对了,希望我死后能魂归天国,而不是去地狱里和恶灵们祈求,让他们少折磨点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 “那也许我也该回去后去父神教的教堂,祈求一下父神保佑我?” 高文挑了挑眉,说道,“或许我们现在就应该去请教教廷的那些神父,也许他们一出手就不用我们这么大费周折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 布吕歇尔伯爵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起笑声,说道,“父神和父神教现在可帮不了我们,能帮我们的始终是我们自己。” 高文微微一笑,然后又问道,“那么伯爵先生,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嗯,確实不久前发生了一些意外。” 布吕歇尔伯爵也没有意外高文猜到了又发生了一些事,而是直接说道,“两个小时前,奈良再次出事了,据说是和『枪之恶魔』有关,然后……” “有未知的武装份子趁此机会抢走了一批『枪之恶魔』的残骸碎片。” 有未知的武装份子抢走了一批枪之恶魔的残骸碎片? 高文心头一惊,然后皱眉问道,“目前情况怎样?” “被对面跑了。” 布吕歇尔伯爵只是简单地回復道,“具体情况暂且不知,但很大原因和『枪之恶魔』有关。” 高文顿时明白了,就算是说和“枪之恶魔”有关,也许再次出现了“枪之恶魔”的相关事件,那个未知的武装份子能成功带走枪之恶魔的一批残骸碎片。 就证明其装备和行动能力非常强大。 毕竟这次事件可是美利坚驻扎军队在负责的。 且目標很明確,一开始就是奔著残骸碎片来的…… 那究竟是谁干的,答案不言而喻。 能做到这些事情的势力,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 在排除外星势力或者是神秘组织这种意料之外的答案之后,那就剩一两个了。 而其中一个答案,又是谁都知道他们没这个胆子干这种事,和美利坚对著干的。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高文也是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这是一个机遇。” 布吕歇尔伯爵意味深长地说道,“不亚於两次世界大战和工业革命的机遇,谁掌握了说不定就掌握了开启下个时代的钥匙。” …… 再度步入到会议室当中。 高文这次坐到了布吕歇尔伯爵的身边,而威廉士和美利坚方面这次是最迟到这里的。 但显然没有人会去指责他们。 相反威廉士脸色有些阴沉。 空气中也似乎瀰漫起了无形的硝烟味。 岛国代表松本一郎等人脸色灰败,坐立不安,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欧洲方的代表们也神情肃穆,低声交换著忧虑的眼神。 高文在布吕歇尔伯爵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风暴来临前的低压。 “见鬼,绝对是那些傢伙乾的。” 威廉士忍不住低声怒骂了一句,然后他看向了所有人,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 松本一郎浑身一颤,几乎要站起来鞠躬道歉,“罗德斯將军,这……” “闭嘴!” 威廉士粗暴地打断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心臟都是一跳。 “就在两个小时前!在你们奈良市那个被你们保护得像筛子一样的安全区!” 他冷冷地说道,“在美利坚合眾国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一场武装劫持!一场针对最高机密资產的武装劫持!” 他示意著,然后便有人直接会意,他背后的投影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混乱的现场画面。 硝烟瀰漫的临时安置点,惊慌失措的难民,倒塌的帐篷,以及……几辆被炸毁或遗弃的、原本用来运输“枪之恶魔”残骸碎片的特种车辆。 画面最后定格在几十个穿著先进、行动迅捷、佩戴著全覆式头盔、无法辨认身份標誌的武装分子身影上,他们正將几个密封的特製容器搬上一辆经过改装、马力强劲的越野车。 甚至和来阻挡的美利坚士兵和自卫队正面枪战而不落下风,最后扬长而去。 “看看!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威廉士此时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说道,“一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胆大包天的武装分子,他们精准地袭击了我们的残骸转运点,他们使用了emp干扰、高爆武器。”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顿时也都明白了。 至於来者是谁,那就更不用说了。 究竟是谁能在美利坚的地盘,在欧美岛国联合封锁的地方突然安插这么一伙训练有素、职业素养极其专业的武装份子抢走他们的东西呢? 好难猜啊。 “不过最关键的是……伙计们。” 威廉士再度一挥手。 投影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个岛国少年在四处屠戮著的录像画面。 画面清晰地记录了他右手此刻不知为何翻涌成钢铁、异化成枪械形態,然后掌心喷吐的火焰瞬间將十几名试图阻止他的美利坚士兵轰成了马蜂窝! 高文等人顿时目光震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画面最后一切,然后就见到了那些训练有素的武装份子带走那个少年的画面,只不过少年的右手却此时已经恢復了正常。 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但高文看完后,心中却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所谓的枪之恶魔就是人类变来的,出於某种神秘学的仪式。 第二十八章 价值 看完这段影像记录,威廉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很明显,这个小孩拥有类似於枪之恶魔的力量,而经过调查之后,也確定了他本来也是人类。” 他看向身边的协调参谋,对方再度瞭然,然后画面中调出了服部悠的相关资料。 “服部悠,男,16岁,奈良市人,16岁前无任何异常,看著就是个普通的岛国少年。” 协调参谋用著极快的语速向在场眾人介绍道。 “然而他却有了类似於枪之恶魔的力量……” 说到这,威廉士眼神火热。 毕竟试问一个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小孩子,得到了视频中的力量,都能肆意屠戮现场一整支训练有素的美利坚士兵。 实际上视频里也没完全放出所有经过,看似服部悠在视频里只是右手拥有了枪械那样的力量而已,也不是很难对付是吧? 然而这只是表象,服部悠不仅是右手像是枪械一样,能发射子弹。 他还是看著像是无限子弹的! 从头到尾,子弹是机关枪一样扫射,虽然威廉士和一眾相关人员都知道,这本来已经属於超出科学的范畴了。 但他们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后他们收集地上残余的子弹……一开始还什么都找不到,地上只有血跡和他们与武装份子交战用的子弹。 直到他们后来认真通过监控画面寻找,在找到有几处子弹落下的位置没有命中人,而是命中外围一片无人废墟之后。 他们再去寻找,竟然发现那些喷吐著火焰的子弹其实是…… 服部悠的血液?! 还是人类的血液,每颗子弹差不多相当於0.05毫升的量。 然而却拥有真正子弹一般的刚度,以及强大的动能,轻鬆就撕裂了穿著防弹衣的美利坚士兵。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服部悠除此之外,还展现了超强的运动能力,以及敏锐反应,同时还有超强防御! 不然一个没有穿著防弹衣、钢盔的普通少年,怎么能在美利坚士兵后面的反击中活下来的? 这份力量实在太强大了,能让一个此前普普通通的少年,变成能轻鬆屠戮一整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士兵的存在。 那么要是让他们得到这份力量呢?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让训练有素的士兵去到各大战场,去美利坚需要的地方,会……怎样? 这是一场机遇,一场本该属於美利坚的机遇,也本该属於他……威廉士。 可现在服部悠却被一群未知的武装份子给带走了,少了一个绝佳的研究对象。 威廉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为恼火。 该死! 他不会怪从目前事件的倖存者口中调查出的激怒服部悠的查理斯等人,因为其实说起来若是没有查理斯的激怒,他们不可能见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也不会知道枪之魔人(gun fiend)这份力量的存在。 “然而你们却让他被带走了。” 威廉士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和暴怒,直指松本一郎等人,“一群傻子、无能的蠢蛋,我还妄想由你们负责就真的足够了,不需要我们的全面介入。” 他本来就是看在美日同盟的份上,稍微给了岛国面子,没有动员所有驻扎美军全面接手这件事,只掌握了磐石科研基地和运输部分工作。 然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 在爆发危机的时候,岛国官方像是个玉体横陈的婊子一样完全无法抵抗对方的行动。 接著一群未知的武装份子像逛自家后院一样,劫走了刚刚回收的、一批价值无可估量的枪之恶魔核心残骸碎片,还把人都给带走了。 而且目前都还没找到对方踪跡。 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若是早点让美利坚驻扎军队介入,甚至让本土增援介入…… 那怎么可能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松本一郎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几乎將他淹没,其他岛国官员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威廉士冰冷的眼神和一片死寂。 布吕歇尔伯爵眉头紧锁,欧洲方的代表们也面露震惊和忧虑。 武装分子能如此精准地行动並成功劫走残骸和“魔人”,其背后的力量和组织度令人心惊,这已经超出了岛国无能的范畴,指向了更深的博弈阴影。 但此刻,威廉士的怒火显然完全倾泻在了岛国身上。 威廉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爆发的杀意,但眼神依旧冰冷刺骨。 他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松本一郎身上,一字一顿,如同宣判,“岛国征服,必须为此承担全部责任!你们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伙老鼠和丟失的残骸给我找出来!” “否则,美利坚合眾国將重新评估与贵国在安全领域的所有合作!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松本一郎颓然点头,声音乾涩嘶哑,“是……是,將军。我们……我们一定全力追查,不惜一切代价……” 这承诺在巨大的失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威廉士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有些疲惫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仅超出了他过去以往所有的认知,还接连不断、快得让他难以招架。 他甚至诞生了从未有过的想法——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那你就先把昨天我跟你说过的,相关调查报告拿出来吧,枪之恶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士语气恢復了平淡,问道。 “这个……这个……我们还在……还在调查中。” 豆大的冷汗在松北一郎额头上出现,他有些可怜地卑躬屈膝地说道。 他们目前真没有调查出什么,主要奈良市破坏得太严重了,大半个城市沦为废墟,尤其是在枪之恶魔和超音速飞弹的破坏下,为数不多的当地监控设备几乎全部毁坏。 在事件发生前因为当地警察的一通电话所导向那事件根源的发生地——极乐鸟歌舞厅,那种场所也因为私密性的原因,没有什么录像画面。 所以这无疑极大增加了他们调查难度,能否调查出来都是另说,更別说威廉士只要一天时间就调查出结果了。 “还在调查中?!” 威廉士眼里仿佛藏著狮子,不是那种病懨懨的狮子,而是真正的雄狮,声音变得无比暴怒,仿佛要噬人。 但就在这时…… “罗德斯將军。” 高文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我和我的团队在奈良进行了深入的现场调查和分析,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结果,你可否允许我向大家进行报告?” 第二十九章 调查组 “你?进行报告?” 威廉士看著高文,这才想起了昨天高文的承诺。 不过他也没多指望高文能调查出来了什么。 所以今天开会下意识忽略了。 然而高文此时却突然开口说他要进行报告。 威廉士皱了皱眉,还是不对高文抱什么希望。 毕竟这里是岛国本土,可松本一郎那边都没调查出什么。 高文又能怎样? 於是他淡淡地说道,“那你说吧。” 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高文·德·高緹耶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发誓,如果高文做出的报告是什么狗屁不通、只是用来糊弄他的东西,就算是布吕歇尔伯爵这次开口都没用了。 他会把高文扔出这里。 压力瞬间转移到了高文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那些面如死灰的岛国代表。 高文神色依然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他站起身,对著威廉士和布吕歇尔伯爵微微頷首,“罗德斯將军,布吕歇尔伯爵,各位代表。我的团队在奈良进行了深入的现场调查和分析,现在向各位匯报我们的初步发现。”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著一种专业性的权威感,瞬间冲淡了会议室內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来到协调参谋身边,低头示意几句,威廉士的协调参谋看了看威廉士。 看到威廉士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这才协助高文投影出报告。 中央光幕上威廉士带来的劫持和异变画面被切换,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图文並茂、逻辑链条清晰严谨的专业调查报告封面。 標题是——《“枪之恶魔”事件起源初步分析报告——基於奈良核心现场痕跡与行为模式》。 “基於对『极乐鸟』歌舞厅核心爆发点及周边区域的破坏模式、物理痕跡、遗留物证、以及部分目击者零散描述的交叉验证与重建分析。” 高文的声音清晰地在会议室中迴荡,“我们推断,『枪之恶魔』並非凭空出现的外星威胁或未知生物兵器,其初始爆发具有极强的指向性和……源於人类情感的极端驱动。” 在场眾人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下,不过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 服部悠的案例已经摆在面前了,一个普通少年却突然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也许枪之恶魔也是如此,通过某种仪式,类似於和恶魔交换什么的仪式,从人类变成了恶魔。 尤其是威廉士和松本一郎等人都见到过,枪之恶魔吐口人言的场景的。 正是因为如此,高文的开头报告,一下子就让他们有了几分相信。 只不过松本一郎除了有些许相信以外,心里还愤怒无比。 他手下那群废物! 別人都能调查出来的东西,那些傢伙竟然没想到,也调查不出来吗? 高文无暇理会在场眾人的小心思,而是继续调出克莱尔绘製的现场心理侧写草图,重点標註了歌舞厅內部推测的“受害者”最后倒地的位置、视线锁定方向和来往踪跡。 “根据我团队的专业侦查,以及相关物证,指向一个明確的个体——宫崎澈。” “宫崎澈”的名字和照片清晰地出现在光幕上。 高文接著展示了公寓工作檯的照片——自製霰弹枪草图、散落的金属銼屑、工具痕跡。 最后,是那张被霰弹撕裂的南野正与宫崎澈母亲的虚假合照。 “宫崎澈,男,24岁,其家庭因捲入高利贷及黑道混混南野正的欺诈而彻底破碎,家產被侵吞,母亲被药物控制,兄长因无钱医治重病而绝望自尽。” 高文调出斯蒂文入侵了岛国警方和医院系统艰难调取出的、关於宫崎澈兄长死亡记录和其母涉嫌吸毒的零星报告作为佐证,“宫崎澈本人怀有刻骨铭心的復仇执念。” “证据链表明,宫崎澈精心策划並实施了针对南野正的刺杀行动。他自製了武器,並在行动当天潜入了『极乐鸟』歌舞厅。然而,行动遭遇了毁灭性的意外转折。” 高文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指向那张撕裂的照片,“最终他可能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关键媒介或仪式完成了向『枪之恶魔』的终极转化。”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威廉士脸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回光幕上宫崎澈那张心如死灰一般的照片,“因此,我们的核心结论是,代號『枪之恶魔』,其本质,是一位普通人类——宫崎澈,在极端情境下,藉助未知媒介触发超自然力量转化而成。” 报告结束,高文平静地坐下。 他的报告却引发了在场眾人的深思。 威廉士脸上的暴怒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和专注取代,他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反覆扫过高文报告中宫崎澈的那张证件照。 很难想像这个看似瘦弱的岛国男人,就是那拥有强大力量,甚至让他不得以下令用超音速飞弹毁灭的枪之恶魔。 可不得不说,高文的报告很有道理。 首先从服部悠事件当中,他们基本可以確认,这99%的可能不是外星科技甚至说是高文明科技可以製造出来的事件。 一个普通的岛国少年不仅突然间变得子弹都难以击穿且具有强大的行动能力,还能右手变为枪械,將血液当子弹一般射出。 无论是机械改造,还是基因战士,都解释不了这件事。 如果確实真就是那1%的可能,確实是科技造物,那只能说这个文明目前掌握的技术是远超人类当前的理论认知的。 而且威廉士在基地时是听到了……枪之恶魔开口说出日语来的,这就佐证了枪之恶魔真的可能是岛国人变来的。 於是他问道,“可这一切还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確切的证据证明吗?” “没错,这虽然是我的团队经过专业且绝对合理的心理侧写和推断推测出来的,但確实没有確切的证据。” 高文却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更加需要帮助,这才能找出確切证明的证据来,我需要调取剩余的、被岛国方秘密封存起来的部分残余监控视频,找到蛛丝马跡。” “而且各位,我想大家应该清楚如今的事態已经演变成了,枪之恶魔的来源和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枪之恶魔究竟是谁变的,那已经不重要了的。” “重要的是,它们究竟是什么?” “真的是恶魔,还是我们认知以外的另外一种存在?” “还有,既然它是人类变来的,那么促使他们变为恶魔、魔人的仪式或者神秘学媒介又是什么?” “这才是最重要的。” 剎那间,高文所说的话宛如一颗飞弹,在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没错,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证据甚至是谁,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要快速了解並牢牢將那將人类变为恶魔、魔人的仪式或者神秘学媒介掌握在手中。 “高文先生。” 威廉士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种战场指挥官確认关键情报后的决断,“你的报告……非常出色,它提供了理解这场灾难的全新视角和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他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扫过松本一郎和布吕歇尔伯爵,“基於这份报告,以及当前残骸被劫的严峻形势,我要求,美利坚、欧洲联盟、岛国三方,立刻成立joint special investigation task force(最高级別联合专项调查组)——jsitf!” “由高文·德·高緹耶先生担任首席协调官及现场调查总指挥!” 他指向光幕上宫崎澈的证件照,“首要核心目標是,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情报网络、技术手段、歷史档案、民间线索,彻查宫崎澈!从他出生到死亡前的每一秒!” “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去过的所有地方,拥有或接触过的每一件物品,尤其是相关的神秘学仪式或者是神秘的媒介!” “所有信息,无论看似多么无关紧要,都必须深挖到底!我要知道那个让他变成怪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从哪里来?还有多少?谁在控制或散播它?” “岛国方面!” 威廉士的目光如刀般刺向松本一郎,“全力配合高文先生!开放所有权限!提供一切所需人力物力!追查武装分子和残骸是你们的责任,但找到那个媒介,是你们將功补过的唯一机会!明白吗?” “是!將军!明白!岛国將无条件全力配合高文先生!” 松本一郎也是当即就坚定表態。 他知道如果接下来他们再敢有什么心思…… 別说他了,就是首相和天皇都要到威廉士面前当场下跪谢罪。 “欧洲方面將提供一切必要的技术、情报及歷史档案支持。” 布吕歇尔伯爵沉稳表態,同时向高文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支持眼神。 高文站起身,神情肃穆,“我接受任命,罗德斯將军,调查组將立即组建,並在24小时內向您提交详细的行动计划书和初步调查方向。” 自此,威廉士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三方代表开始围绕高文,展开紧张而目標明確的后续工作部署。 布吕歇尔伯爵也看向了高文,笑著说道,“很好,高文。” 然后会议就此解散,高文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疲惫。 第三十章 神子受诫 幽界之中。 这里依旧和从前一样,起码枪之使徒、血之使徒以及血之使徒的簇拥们的交换,没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变化。 出现变化的只有宿渊,他获得了影响现世的能力,以及因为血之使徒在他接下来的时空发展出了两百多个吸血鬼契约者。 所以他將其契约所交换到幽界的“原能”,將【意识降临】和【幻象製造】两个能力提升到了等级二。 【意识降临“使徒级”lv.2——可將意识短暂降临到物质世界12小时,冷却时间12个小时。(升级进度条3%)】 【幻象製造“使徒级”lv.2——降临现世时可在现世製造出超过一万平方的逼真幻境,但无法有实际效果,无冷却。(升级进度条3%)】 但这不重要,宿渊等待【意识降临】的冷却时间完毕,也看完了高文那边的动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果然没让我失望……” 在现世,他就需要这么个聪明人去帮他推动事情真相的揭露。 而不是一群蠢货调查个半天都没调查出来什么原因,让宿渊恨不得直接意识降临,告诉他们真相得了。 而且高文和他的团队不仅聪明,还富有其他高层少见的正义感…… 然而宿渊心里也不由得出现一丝担忧。 “这么个好苗子,可不能让他出事了。” 他淡淡地说道。 宿渊想起了高文还有圆桌骑士后代的身份,而且看样子似乎是那位太阳骑士的后代,他体內流淌著的是骑士血脉。 那么要不从圆桌骑士入手,给他一点护身的手段吧。 “不急。” 但宿渊却耐下心来,然后转头双眼带著笑意地看著另外一边画面中的场景。 吉舍已年至十三,按照父神教的传统与当地习俗,这標誌著他將从孩童步入成年,需在圣殿中举行庄严的“受诫礼”。 “你当受人尊信,人当皆称其为神子。” 宿渊笑著说道。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需要一场无可辩驳的“神跡”,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吉舍是“神子”的印象深深烙入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而以往他或许无能为力,但是他因血之使徒获得的【幻象製造】能力,正是实现这一切的完美工具。 “那就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宿渊眼底一片火热,他需要更多影响现世的能力。 直到他再度获得肉体,重新回到那令人迷醉的现实世界! 於是他心念一动,意识再度降临於过去的世界当中。 …… 受诫礼当日,和平之城圣殿。 圣殿广场上人头攒动,除了本地居民,还有许多因听闻传言而特地前来的好奇者。 气氛庄重而微妙,隱含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期待。 对於拿撒勒乃至更远地区的人们而言,这不仅仅是吉舍个人的仪式,更是一场观望。 多年来,约瑟家因“神赐”的製盐术与木工模具而日益富足。 然而关於玛丽圣灵感孕以及吉舍乃“神子”的传言从未停歇,却也从未得到过確凿的证实。 而怀疑者依旧眾多,许多人视其为约瑟夫妇为掩盖昔日丑闻而编织的华丽谎言。 此刻吉捨身著一身崭新的白色亚麻礼袍,脖颈上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在衣襟间若隱若现,散发著温润而奇异的光泽。 不少行人突然心生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们突然觉得吉舍或许真是“神子”,那传说中救世的弥赛亚也说不定。 因为此时他面容稚嫩却带著超乎年龄的沉静,灰蓝色的眼眸清澈,倒映著圣殿的穹顶,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约瑟和玛丽站在不远处,神情紧张而虔诚,双手紧握,低声祷告。 宿渊也在万人之上,观摩著这场诫礼仪式,他静静等待著,也静静欣赏著吉舍——这个他即將完成的至高佳作。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当轮到吉舍走上诵经台,诵读並讲解《托拉》经卷时,整个广场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少年身上。 吉舍深吸一口气,开始用清晰而平稳的嗓音诵读。 他的声音还带著少年的清亮,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起初,一切如常。然而,当他开始阐释经文中关於“先知降临”、“弥赛亚之兆”的段落时—— “是时候了,展现『神跡』吧。” 宿渊笑了笑,然后心念一动。 【幻象製造lv.2】发动! 剎那间,並非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极其“自然”却又不可思议的景象竟然悄无声息地降临。 突然一束柔和却无比纯粹的金光,仿佛来自天国本身,穿透了圣殿穹顶的阻碍,精准地笼罩在吉舍周身。 “这是……这是什么?!” “看哪!光!圣光!” “父神啊……这是父神的光辉吗?!” “父神降下赐福了!父神降下光辉了!” …… 有人抑制不住地低呼,就连正在主持仪式的父神教长老都忍不住站起身来。 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当中,那金光竟然落到了……吉捨身上! 而此时他白色的礼袍仿佛自身在发光,每一根髮丝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圣洁非凡,仿佛並非尘世之人。 空气中的微尘在这光柱中翩翩起舞,如同欢呼的精灵。 “这是?!” 正当所有人再也忍不住,要惊呼出声时…… 数只羽毛洁白无瑕的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它们无视了圣殿內嘈杂的人群,轻盈地盘旋著。 最后竟纷纷落下,棲息在诵经台的边缘,甚至有一只温顺地停在了吉舍抬起的手臂上,歪著头,仿佛在聆听他的教诲。 这景象宛如圣灵具现化的祝福。 虽然这只是幻象,鸽子实际上就像是投影一样,是不存在的,吉舍也感觉不到鸽子的重量。 但是此刻吉舍也不觉得这很奇怪,因为鸽子乃是天国受父神之命而至,轻若鸿毛也是正常的。 他也没有大不韙地去触碰这和平之鸽。 “那……那是和平之鸽……圣灵的象徵!” 所有人再度发出惊呼。 第三十一章 人心 有人开始跪地虔诚念诵起了经文,甚至有人激动地热泪盈眶。 然而这一切都加冕于吉捨身上,似乎都是为他而准备的,如同一场盛大的仪式。 而且还没完! 如果还有人在怀疑的话,那接下来的一幕幕“神跡”更加证明了这就是为了吉舍所加冕的仪式。 就在这时。 突然极其空灵、若有若无的歌声似从四面八方缓缓响起,並非震耳欲聋,而是如同背景音乐般渗入每个人的心底。 那旋律古老而神圣,无法用任何世间的乐器模仿,洗涤著人们心中的杂念,带来一种莫名的寧静与敬畏感。 他们甚至在那歌声中听到了“弥赛亚”、“救主”之类的词语。 “那歌声……你们听到了吗?来自天堂的歌声!” 更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脸上充满了惊骇与狂喜。 约瑟和玛丽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滑过脸颊,他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心中充满了对“父神”的无限感恩与敬畏。 吉舍却依旧不为所动,他如刚才那般,继续低垂著眼眸,虔诚诵读著经文。 可此时那敬畏羊皮卷上面的希伯来文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短暂地流淌过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尤其是当他念出关键名號与预言时,那光芒似乎更盛一分。 此刻,再也没有人怀疑这场为吉舍所加冕神子身份的盛大仪式了。 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虔诚的信徒、好奇的观望者还是心存疑虑的律法师,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震撼。 一种莫名的敬畏感攫住了他们,仿佛真神的目光正透过这个少年,注视著他们每一个人。 就连主持仪式的祭司们,也面露惊疑不定之色。 他们试图用理性的解释,但眼前这如此恰到好处、如此贴合教义、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组合,让他们无法轻易否定。 仪式在一种极度肃穆而又暗流涌动的狂热气氛中结束。 当吉舍最后一句祷言落下,笼罩他的光晕、縈绕的圣歌、温顺的白鸽……所有这些异象如同它们出现时一样,悄然无声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广场上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数秒。 隨即,爆发出巨大的喧譁! “神子!他真的是神子!” “父神显灵了!祂认可了吉舍!” “我们见证了神跡!拿撒勒的吉舍是弥赛亚!” …… 人群沸腾了,许多人涌上前想要触摸吉舍的衣角,仿佛那样就能沾上神恩。 就连曾经的怀疑论者也都是如此,他们甚至反过来,更加坚贞地相信……吉舍就是神子! 宿渊看到这一幕,也是笑容油然而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很好,那日后吉舍的传教就更加轻鬆……也就更难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宿渊很清楚,这场神跡,確实是会让吉舍的“神子”身份更加坚固,其法理性也更加確定。 然而这可不代表吉舍就真的从此会被人认可了,就除非宿渊赐予吉舍確切的力量,能震慑一切异端、不信者。 不然吉舍传播新教时,依旧会被旧教那些既得利益者阻拦,就像是原来歷史上的那样。 那些既得利益者会扭曲、丑化吉舍的形象,阻挠其新教的传播。 尤其是……宿渊已经確定了,现世的过去歷史有著强大的歷史修正力。 他种下了因,只能轻微改变歷史走向,但却无法完全改变其本身的结果。 如他赐予吉舍霸王之卵,让玛丽和约瑟都相信吉舍就是神子,可原来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结局却依旧没有改变。 只是……在后世的经书典故以及画作中,吉舍却留下了“圣印石”的传说和相关记载。 甚至就算是弗兰德三世成为了血之使徒,宿渊故意没去管他后续的行动。 然而到了后面,他虽然与几百人结成契约,让其成为吸血鬼,而他带著吸血鬼大军攻打了当时的匈牙利王国。 可到了现世,歷史依旧没有太大改变,除了一些相关的秘密记载,似乎吸血鬼依旧只是个传说。 他当时看了一眼血之使徒,发现在攻破匈牙利王国,製造一场“血之恐惧”后,它竟然被当时被逼无奈的马加什三世焚烧的匈牙利王都所严重烧伤,选择长眠於瓦拉几亚的地下,修復伤势。 而且这一长眠也是直接长眠到了……几百年后的现世。 这估计也是现世的歷史修正力在起作用了。 所以同样的,宿渊就算是在此降下“神跡”,证明吉舍就是神子。 可后续的发展,他如果不出手,那么结局还是一样的。 吉舍传播新教的行为会被旧教徒的长老、既得利益者以及……古罗马的统治者所恐惧、所忌惮,而且是更加忌惮。 因为原来歷史上吉舍的神子身份是自称的,是没有神跡加持的。 但现在的吉舍神子身份是得到神跡加持的! 一个真正的神子,会让人更加恐惧、更加忌惮。 然而他手中没有掌握確切的力量。 所以…… 宿渊很清楚,吉舍传播新教还是会遭受阻碍,还是会被忌惮,还是会被出卖,最终被钉在十字架上。 而那一刻,就是宿渊收穫他的杰作的时候。 不过宿渊不需要等待,他也从不打算等待。 他顿时直接再度回到幽界之中。 先是看著吉舍接下来的经歷,果然吉舍的身份得到了神跡加持,拿撒勒地区的人们更加相信吉舍的“神子”身份。 甚至就连远在罗马帝国帝都的人们在经过当地人的传播后,在半年后都听到了这一“神跡”。 然后就连古罗马帝国如今的皇帝也都听到了这一“神跡”降临的传闻。 罗马帝国。 罗马城,卡利古拉皇帝宫殿。 地中海的风带著咸湿的气息,吹拂著宫殿露台上昂贵的丝绸帘幕。 提比略·凯撒·奥古斯都,真正意义上的罗马帝国第二任皇帝。 虽然凯撒大帝是罗马帝国的开创者,然而他在被刺杀前都没有称帝。 而是让其侄子屋大维继承罗马共和国执政之位登上政治舞台,与安东尼、雷必达结成“后三头同盟”,成为罗马內战的胜利者后,屋大维最终称了帝,將罗马共和国改为了罗马帝国。 第三十二章 暴君提比略 而提比略则是屋大维的养子,在屋大维死后按照遗嘱继承了罗马帝国的皇帝之位。 他年近六旬,面容瘦削,线条冷硬,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锐利而多疑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阿諛奉承与谎言。 他刚刚听完了一则帝国边远地带茹达行省拿撒勒地区的趣闻。 “神跡?圣光?天籟?”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独自走到露台边缘,眺望著远方宏伟的帝国斗兽场。 “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先知,或者狡猾的骗子,利用那些容易激动的东方人的愚昧。” 这是他最初的、几乎本能的反应。 作为受过良好希腊罗马哲学教育的精英,他骨子里对这类“神跡”报以极大的怀疑。 日光的角度、飞鸟的巧合、集体的癔症……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解释这些现象。 相反那片土地,从来就不缺少自称受到神启的狂热分子和起义者。 但很快,他那属於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近乎偏执的多疑天性开始占据上风。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神子……弥赛亚……” 他低声重复著这两个危险的词汇。 他了解过一些茹达人的信仰,主要是为了更好地统治他们。 就连希腊、埃及王朝的信仰,他都多少有过了解。 他知道他们的“弥赛亚”並非简单的宗教人物,而是被预言將带领茹达人摆脱外族统治、建立伟大国度的王者和解放者。 一瞬间,他的思绪並非停留在怪力乱神现象的真偽上,而是迅速滑向了统治帝国的考虑上。 因为一个能被广泛认可的“神跡”,哪怕它是假的,也拥有可怕的力量。 它能將散漫的、经常內斗的茹达派別和民眾凝聚起来。 凝聚力,对於统治者而言,往往是麻烦的开始。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他的养父奥古斯都生前极力压制任何可能威胁到帝国统一的个人崇拜和神秘信仰。 而茹达地本身,就是帝国著名的麻烦之地,起义和骚乱从未真正停歇。 一个拥有“神跡”光环的领袖,远比一个只有刀剑的领袖更危险。 不由得,提比略这时想起了埃及的某些宗教骚乱,或是更早时期东方行省因为类似预言而引发的动盪。 “神子”的名號,本身就是对罗马权威的潜在挑战。 因为奥古斯都在颁布外省法令的时候本来就是自称divus filius,意思是“被奉为神的愷撒领养的儿子”,也就是自称“神的儿子”。 还要外省专门为他设立神庙、祭坛和祭司,神圣化罗马统治的权威,就是要使得“在天一神,在地一君”的法理性观念更加深入人心。 而罗马皇帝在延续了“奥古斯都”的名字后,也一样是如此,依旧是延续了“神之子”的名头,同时也是帝国神教的最高祭司。 一个东方行省的少年,凭什么也称“神子”? 这不仅仅是对当地罗马管理者的挑战,更是对罗马神权政治体系的微妙褻瀆。 一想到这,提比略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 其实能成为罗马帝国的第二任皇帝,岂是后世父神教徒所说的那样只是个残暴不仁、毫无作为的昏庸暴君。 尤其提比略並非是屋大维的亲儿子,而是特意挑选出来收养过继的养子。 这註定了他绝非昏庸之辈。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是那些不安分的父神教长老们搞的鬼?为了爭夺影响力而捧出的傀儡?” 他怀疑是当地权力斗爭的工具,“或者是某个潜伏的起义领袖,开始用这种手段为自己造势?” 他想到了可能存在的军事威胁。 “甚至……是帕提亚人?” 他的疑心病扩散到了国外的敌人,“他们在背后资助,企图在帝国边境製造事端?” 帕提亚帝国向来是罗马帝国的心腹大敌,甚至在罗马共和国时期,双方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当时的执政官克拉苏率兵四万攻打帕提亚帝国。 但因为当时罗马大军过於深入帕提亚帝国境內,且主要以重步兵为主,被等候在那里的帕提亚帝国弓骑保持距离击败,帕提亚帝国有后备运输弓箭,罗马有龟甲阵也难以支撑。 帕提亚帝国以不足二万的兵力大破罗马四万大军。 最终,帕提亚帝国军击败罗马大军,执政官克拉苏也被杀,罗马军团的鹰旗被夺,是罗马帝国最耻辱的战斗之一。 提比略也曾接触过帕提亚帝国,他在未成为罗马帝国皇帝的时候,向帕提亚索回过去克拉苏兵败之后被夺去的军旗,也算是双方短暂地握手言和了。 但如今帕提亚帝国也依旧是罗马帝国心腹大敌,很难不让他怀疑这是对方搞的鬼。 他並不真的相信有什么神跡。 但他相信人们会利用“神跡”,相信狂热信仰能点燃叛乱的烽火。 片刻沉默后,提比略转过身,声音恢復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召来了他的秘书官。 “传令给茹达总督本丟·彼拉多。” 他的命令简洁而清晰,“令他密切关注拿撒勒人吉舍及其追隨者的动向,评估其影响力,任何聚集、任何可能煽动叛乱、拒绝向罗马纳税或挑战罗马权威的言论,必须立即上报並严厉镇压。”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轻蔑与冷酷,“至於所谓神跡……告诉他,罗马的鹰帜和军团,才是世间唯一值得敬畏的力量。” “让他確保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容易激动的茹达人,明白这一点。” “是,陛下。” 命令被迅速记录並发送出去。 提比略再次望向大海,但也没有继续在意了。 毕竟拿撒勒地区对於帝国来说,倒不算是需要特別重视的地区。 而对他而言,吉舍是否是真正的神子毫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名號和他的“神跡”,是否会对罗马的统治秩序构成威胁。 一旦有所威胁…… 提比略眼神里闪过一丝暴虐和决绝,他不介意直接將其抹杀在摇篮当中。 养父將帝国交到他手上,他绝对不能让传到他手上的帝国有任何差池! 第三十三章 革新者 然而公元初的世界,信息传递是很慢的。 在这则趣闻传到罗马城,再传到提比略耳中,而后提比略再下达命令,正在路上时。 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伯利恆,拿撒勒地区。 时光在拿撒勒平静而富足的生活中流逝,吉舍脖颈上的霸王之卵依旧温润,仿佛蕴藏著无尽的秘密。 他在那神跡加持下,其“神子”之名已经素有几分真实性和威望。 然而,此时的吉舍,內心却开始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所笼罩。 “神子”的光环自受诫礼那日的“圣跡”后愈发耀眼,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人们窃窃私语,谈论著弥赛亚將带来的变革与救赎。 但……具体他要做些什么? 吉舍站在自家宽阔的露台上,眺望著远处劳作的人们和更广阔的茹达地,眼中却是一片空茫。 说是要传播父神新教的教义,但是父神新教是怎样的全新教义,他要怎么去做…… 对於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为难了。 这也很正常,毕竟吉舍按照歷史走向,也是“三十而立”后,才懂得自己要去做什么,走上传教和救赎的道路的。 可如今他只有十三岁,以歷史修正的因素来看,“神子”的身份加持並不能带来更大的影响,让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一种沉重的“使命”压在肩头,如同宿渊低语中所说的“创立新教”、“指引迷途羔羊”、“执行审判”。 但这些话语宏大而抽象,如同笼罩在圣殿金光中的幻影,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他只是个少年,即便他有著“神子”之名,面对如此沉重的“天命”,依旧感到无措和孤独。 於是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跪在房间角落,紧握著胸前的霸王之卵,向著冥冥中的存在虔诚祈祷。 “父神……” 吉舍看向那天国所在的位置,声音带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澈与困惑,“您赋予我使命,我当竭尽全力……可我……我该如何开始?我的道路究竟在何方?请您……请您给予您迷茫的孩子更清晰的指引!” 幽界之中,如今时刻关注著吉舍的宿渊聆听著这充满依赖与迷茫的祈祷,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迷茫的羔羊,才是最需要“牧羊人”指引的,也最容易被引入预设的轨道。 这也正如他所料。 於是他意识再度降临于吉舍所在的时空之中,看著眼前的吉舍。 “吉舍……我的孩子……” 宿渊宏大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令人心安的力量,“你的迷茫,我已知晓。这並非软弱,而是你肩负重任之始应有的敬畏。” 吉舍精神一振,立刻屏息凝神,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聆听神諭。 “看那和平圣城,看那里面的圣殿……” 宿渊的声音引导著吉舍的思绪,“如今的父神教,已沦为僵化律法与空洞仪式的囚徒!那些长老与律法师,只顾死守陈规旧条,却忘了信仰的真諦乃是对我的全然信赖与传播我的慈爱!” “他们的律法,成了束缚羔羊的枷锁!他们的传统,遮蔽了通往天国的道路!” 宿渊的声音逐渐拔高,带著一种批判与定罪的意味,这与吉舍平时在会堂听到的温和教诲截然不同,却奇异地与他內心深处某种模糊的不满產生了共鸣。 “你的道路,不在拿撒勒的安逸之中!” 宿渊斩钉截铁地宣告,“起身!走出去!到民眾中去!到那些被律法重压、被长老忽视的贫苦人、病患、罪人中间去!” “向他们宣告,信我,信你,便是通往天国的唯一道路!” “父神的爱超越一切陈规陋习!凡劳苦担重担者,皆可到你这里来得享安息!” “用我赐予你的智慧与洞察,去解答他们的困惑,去驳斥那些迂腐者的谬论!” “你將行的神跡,便是这新教义最好的明证!” 宿渊並没有直接给出每一步的详细计划,而是描绘了一个宏大的方向和一系列充满煽动性的原则,却又给出了大致的实际方针。 他將歷史上那个吉舍原本要做的事情——传播福音、挑战传统、吸引下层民眾,一一包装成了宿渊版的“神圣指令”,灌输给吉舍。 更重要的是,他赋予了吉舍一种“批判者”和“革新者”的定位,这將会更加如火如血一般激化他和父神旧教的矛盾。 革新者和守旧者,自古以来就是势不两立的存在,一旦两者相遇,就只有不死不休的爭斗。 歷史上的每一场重大革新,都是以血与火作为句號才能终止。 父神旧教的长老们到时候会更加恨不得將吉捨得而诛之,恰如歷史上他们所做的那样。 而无论吉舍是否是真的神子、命中注定的弥赛亚。 当吉舍再度被钉上那十字架上时,那就是成为宿渊最佳杰作的时候。 吉舍聆听著宿渊的“教诲”,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缓缓生出想法,同时心中逐渐澎湃起来。 没错…… 父神的慈爱是宽大的,祂创造这个世界,给了世间万物活下去的机会。 尤其是人类,作为祂至高的创造物,祂给了太多慈爱和宽容了。 但信仰祂的权利却被父神教那些陈旧的长老们所自私地据为己有,非茹达族人不得信仰,非行割礼者不得信仰,就连有罪之人也不得信仰。 不! 不是这样的! 世间何人都该皆可信仰父神,就是那有罪之人,除非十恶不赦之人,也当能在虔诚懺悔后,信仰父神的威光,死后荣登天国,永享极乐和安寧。 “父神,吉舍聆听到你的教诲了。” 吉舍低声说道,“我將谨遵你的旨意,到民眾中去,到那些被律法重压、被长老忽视的贫苦人、病患、罪人中间去。” “我愿意为他们背负他们的贫苦、疾病、罪恶,只为引领他们再度回归父神的信仰和怀抱。” “准了。” 宿渊顿时笑了,而这正是他想要的,“去吧,吉舍,传播父神的慈爱和荣光吧。” 然后他便不再回应,再度消失了。 “是,父神。” 吉舍在感觉到宿渊似乎离开后,这才说道。 第三十四章 神子临凡 而此后吉舍也是谨遵宿渊的教诲,走了出去。 他先是来到拿撒勒的普罗大眾中去,然后便见到了人世间普罗大眾的种种贫穷、疾病和罪孽。 凡尘俗世,有千般苦难万般罪孽。 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帮他们解决。 毕竟……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如今仍旧是空有“神子”的名头,而无后世“三十而立”时该有的智慧和经验。 於是这时他又想到了父神。 又到了深夜,吉舍再次跪在房间最洁净的角落,掌心紧攥著那颗深红色的霸王之卵,向著天国的方向虔诚祈祷。 宿渊也丝毫不吝嗇,再度降临,他要一点点地把吉舍捧到应有的高度。 这样吉舍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加痛苦,更加愤怒,也更加绝望。 同时他这也是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吉舍的三观,从宽恕一切的宗教完人,变得亦有怒目金刚的一面。 就这样,吉舍在深夜时一次又一次地询问著宿渊。 “父神啊,贫苦的妇人向我哭诉,她的羊群被邻人赶走,却因拿不出长老要求的『见证文书』,连申诉的资格都没有,我该如何帮她?” “父神啊,税吏又在向寡妇强征重税,说罗马的律法高於一切,可那妇人连过冬的粮食都快没有了,我该如何让他们明白您的慈爱?” “父神啊,市集的麵包师与鞋匠吵翻了。麵包师说鞋匠拿了他两袋麦粉却没给鞋子,鞋匠说麦粉是麵包师自愿赊的,如今却要翻倍要债,长老说『谁有借据谁占理』,可他们当初只是口头约定,这案子该怎么断?” “父神啊,寡妇莎拉的儿子被富人的僕人打伤,富人却拿出罗马官员的文书,说『僕人是正当防卫』,莎拉连去见总督的资格都没有,我该如何帮她?” 降临于吉舍面前的幽暗意识顿时笑了。 刚好,他要给吉舍的,不是简单且宽容一切的“怜悯”,而是能顛覆旧秩序的“工具”,是后世两千年沉淀的民生智慧,是能让“神子”之名扎根人心的公正与实用。 这样也才能让吉舍“神子”身份被人忌惮,也能让矛盾激化得更加快速、更加严峻,届时衝突將会不请自来。 於是宿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著清晰的指引,“吉舍,你的力量不在律法文书,而在人心,去学那『播种者』,先给他们饱腹的粮,再传他们向善的道。” 话音落时,吉舍眼前直接展开一幅鲜活的画面——拿撒勒郊外的贫瘠土地上,人们正对著干裂的田垄嘆息。 【幻象製造lv.2】发动。 宿渊將於自己意识之中的画面展现在了吉舍面前。 宿渊的声音继续传来,“你父家有製盐之法,可再学引水之术。找那有坡度的山谷,用石块垒起浅渠,引约旦河的支流到田边,再教他们將种子撒在渠边湿润的土地里。” “告诉他们,这是父神赐予的生机。” 然后又在接下来的日夜里,他日夜讲述著后世的先进律法和案例,教导吉舍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而次日天未亮,吉舍请示约瑟,打算带著约瑟的学徒们去往山谷。 约瑟自然不会拒绝,毕竟吉舍乃是神子啊! 而约瑟的学徒们却是半信半疑的。 但他们接下来按照吉舍所说的父神的神諭垒渠引水了,起初村民们也是半信半疑,直到数日后果真见渠水浸润了土地,乾裂的田垄冒出嫩绿的芽,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神子!是神子带来了水!” 有人跪地亲吻泥土,有人將吉舍的衣角紧紧攥在手中,企图以此获得神子的祝福加持。 这比任何“神跡”都更实在,因为吉舍能让他们活下去。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廩实而知礼节”这句话是永远都不过时的真諦。 自此吉舍那神子身份更加深入人心,就连拿撒勒地区从未见到过只是口头听闻吉舍那在和平圣城的神跡加持的人们,也渐渐的,都开始相信吉舍或许正是那命中注定的“弥赛亚”。 同时他们也因此对当地的父神旧教长老们渐渐地减少了依赖,因为……他们有“神子”! 这也让原本不在意的当地父神旧教长老们心生出警惕来。 而真正让“神子”之名传遍茹达地的,是一次断案。 那日,吉舍正在市集向流民分发用新法炼製而出的白盐,突然一阵爭吵声刺破人群。 然后吉舍刚走到市集,就被一群人围住。 此时两个男人正拉扯著一匹靛蓝色的麻布,一个是满脸焦急的织工,一个是肥头大耳的商人。 织工赶紧辩解道,“这是我与一位伯利恆的新娘有约,给她织的嫁妆布!昨晚被他偷了!” 商人却同样爭辩著,大喊道,“胡说!这是我从亚歷山大港进的货,有船运单据为证!”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而这时旧教的长老走了出来。 这时的旧教长老,在当地除了祭祀、主持以外,还有充当民间律法官的威望。 於是旧教的长老拿著商人递来的羊皮纸单据,皱著眉说,“按律,有单据者为证,这布该归商人。” 织工瞬间红了眼,扑通跪地,“那是那个新娘攒了半年钱订的布!再过三天就是婚期,没这布,她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啊!” 商人却不耐烦地踹开他,说道,“律法就是律法,而且这关我什么事?这布可是我的!” 而就在这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时…… “等等。” 吉舍上前,目光扫过那匹麻布。 布面上绣著细小的缠枝纹,边角还留著几缕未剪乾净的线头。 他直接转向商人,却挡住了商人看向麻布的视线,然后问道,“你说这布是你的货,那你可知这布的幅宽是多少?每寸用了多少线?有何图案?” 商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我……我记不清了,我订的货太多了,谁能记得住那么多货的模样?!” 原本他还有些惶恐的,但是说到后面,他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吉舍却不去管他,而是又转向织工。 织工立马会意,然后激动地开口道,“幅宽三尺二,每寸用四十八根经线、三十二根纬线!这纹是新娘要的生命树,我特意在边角留了三根金线做记號,不信你们看!” 他指著麻布的一角,果然有三根细如髮丝的金线藏在纹里。 “这不公平,肯定是他刚才看到了布的样子,记了下来。” 商人脸色骤变,还想狡辩,於是大声喊冤道。 吉舍却又突然对围观的人说,“谁能帮我找一把剪刀来?” “我有剪子!” 集市上的小贩立刻递上一把剪刀。 剪刀递来后,吉舍將麻布放在地上,转头对织工和商贩两人说,“既然你们都说是自己的,那便將布剪开,你们各拿一半——这样总公平了吧?” 商人立刻急了,一把按住剪刀,“不行!这布剪了就不值钱了!我不同意!” 织工却红著眼,点头说道,“剪就剪!就算只剩一半,我也能给新娘补成小褂子,总比让他偷走好!” “你口口声声说布是你的,却怕剪坏了赔钱。” 吉舍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商人,“他说布是为新娘织的,却愿意剪碎了也要护著新娘的心意。这布是谁的,还用说吗?” 人群瞬间炸开,商人脸色惨白,想趁机溜走,却被愤怒的民眾拦住。 但所有人此时都看向了在场的长老,要他做出判决。 长老看著织工指出的金线记號,又看著商人慌乱的样子,终於嘆了口气,“布归织工,商人偽造单据,按律罚他赔偿织工三倍麦粉。” 吉舍和人群也终於露出了笑容。 可就在这时…… 织工却突然抱著麻布,对著吉舍连连一下子跪下,然后磕头,激烈地感谢道,“神子!您真是父神派来的救主啊!” “父神在上!” “伟大的神子啊,你就是我们的弥赛亚,你就是我们的救主!” “万慈万威万明万圣之父啊!感谢你降下神子,拯救我等人间的羔羊!” …… 围观的人也纷纷为断案如神的吉舍高呼,连之前那些仍旧质疑吉舍的、为数不多的人在人群中都变了脸色。 对此,吉舍也是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愿父神保佑我们,我们都是父神的子民,当全心侍奉信仰父神。” “愿父神保佑我们。” 民眾们更是跟隨著吉舍欢呼雀跃地大喊道。 然后从此,“吉舍断布”的故事传遍了茹达地。 而这断案的法子,既没违背“律法”的本意,又护了弱者的心意,比长老们只看文书的死板,更像是“传播父神的公正仁慈”。 而后吉舍更是开始帮忙普罗大眾断案,且几乎每次都没有出现差错。 於是有人说他能看透人心,有人说他就像传说中的所罗门王一样得到了“父神的智慧”,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只为“神跡”而来,而是为了跟隨吉舍这位“神子”的荣光。 …… 然而幽界之中…… 宿渊看著吉舍被民眾簇拥的身影,越发满意地笑了,“对,就是这样,这样你才会越来越引人忌惮,也越来越凝聚人心。” 他给吉舍的,不过是后世“谁主张谁举证”、“细节见真章”的断案逻辑。 却在这个依赖文书与权威的时代,成了“神的智慧”。 然而这智慧越深入人心,旧教与罗马帝国的忌惮就越深,他要的,正是这份“万眾归心”后的“极致绝望”。 直到那十字架上的“绝望”降临,直到吉舍成为他的至高杰作…… 第三十四章 新教教义 而在吉舍显露神子威望后不久,提比略的命令,也如同帝国机器上一颗冰冷的齿轮开始转动,经过层层传递,最终抵达了茹达行省的总督府,放在了本丟·彼拉多的桌案上。 读完来自罗马城的諭令后,本丟那粗獷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他放下手中的铜製酒杯,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其实在他治理下的茹达地,一直以来,各种先知、狂想者层出不穷。 但大多不过是曇一现的麻烦製造者,最终要么自行消散,要么被罗马的军靴轻易碾碎。 事实证明,这些傢伙才不是什么先知、神子,不然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庇佑著他们的神明,怎么没有保护住他们? 但吉舍不同,虽然那天本丟並未出现在茹达人的和平圣城当中观摩父神教习俗中的诫礼。 可那天的神跡竟然都能传到罗马城去,那此刻就担任茹达行省的本丟·彼拉多怎么会不知道? 他也是询问了手下调回来的、负责当地情报的百夫长们,详细询问了关于吉舍的情况。 不少人都言之凿凿,確实看到了“神跡”诞生。 本丟也就不免有些敬畏了,两千年后的唯物主义世界尚且仍相信鬼神的存在,更何况这个两千年前的世界? 以往他不在意,那是因为那些先知、狂想者实在太假。 但此刻就连他手下那些绝对忠於帝国的士兵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当日確有神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就可能是真的了。 他揉了揉眉心。 而且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宗教文化现象,而非迫在眉睫的政治威胁。 为一个少年兴师动眾,显得罗马总督府太过紧张和愚蠢。 他甚至能想像到那些茹达祭司和长老们暗中嘲笑的样子,他也同时不愿意去得罪一个真正的“神子”或者“先知”之类的人物。 即便这个“神子”是异教神的神子。 但是……命令来自皇帝提比略。 那位性情愈发难以捉摸、且以多疑和严苛著称的皇帝,违背他的意愿是极其不明智的。 本丟·彼拉多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无视命令,但也不愿过度反应,得罪一位可能是真的“神子”。 他再次召来百夫长,下达了指示,“增派两名机灵点的探子,最好是会当地语言的希腊裔或敘利亚裔辅助兵,去拿撒勒。他们的任务是观察,记住,仅仅是观察,记录这个叫吉舍的少年的日常言行,见过哪些人,说过什么话。” “非必要,绝不干涉,更不得主动挑衅。有任何可能涉及叛乱或煽动对抗罗马的跡象,立即上报。否则……就当是去监视一群谈论白日梦的农夫。” 他的命令清晰而克制。 在他看来,这既执行了皇帝的指令,也避免了无谓地刺激当地人的情绪,又没有得罪那位神子的地方,引发本来可能不存在的麻烦。 他將主要精力依旧放在维持税收、镇压真正的盗匪以及平衡茹达地方势力上。 吉舍这个名字,暂时只是他冗长待办事项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脚註。 …… 与此同时,在拿撒勒地区。 一年的时间,在宿渊日夜不休的低语“教诲”,同时吉舍还走出去走到普罗大眾中。 二者知行合一下,他的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他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感与紧迫感。 他胸前的圣印石,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与他共鸣,强化著宿渊的每一句话。 他费了大量时间研读经卷,但不再是简单地接受传统解释,而是以宿渊灌输的“新视角”进行批判和重新阐释。 最终,这一年,他系统地整理编纂出了与父神旧教教义基本背道而驰的全新教义。 在教义编纂出来的那一刻,吉舍激动地走出到父亲和母亲的面前,说道,“父亲、母亲,这就是父神所教诲我,引领我编纂出的父神教义,我打算后天登上那加利利的高山上,去宣扬父神的仁爱和慈悲。” “既然是父神所教诲的,那该当传播和宣扬。” 约瑟和玛丽自无不可,而是大为讚嘆地说道。 並且约瑟转头看向自己的学徒们,说道,“去!告诉拿撒勒城內外的人,后天吉舍將为大家宣扬父神的仁爱和慈悲,凡是来听讲的人,都可以拿到半小袋麦子。” 如今约瑟家已经成为了乃至伯利恆地区都颇有家资的大富之家,这点销依旧承担得起。 尤其这是为了宣扬父神的仁爱和慈悲的,约瑟如今已经不追求钱財、权力了。 他只想日后如父神当初承诺那般,登上天国,永居父神之右! 学徒们顿时毫不怀疑,兴高采烈地说道,“是,我们这就去告诉城里的大家!” 很快,吉舍將在高山上传讲父神的道,前来听道者都可以获得半小袋麦子的消息传遍整个拿撒勒。 顿时所有人都期待著,只是贪婪的人是因为那半小袋麦子,信教的人却纯粹是因为吉舍。 而这一天很快如期而至。 此时正值春日,阳光和煦,微风拂过野点缀的山坡,带来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好奇者、渴望者、怀疑者、贪婪者,甚至还有两名偽装成朝圣者的罗马探子,人们从拿撒勒、迦拿、迦百农乃至更远的地方匯聚而来,男女老少,络绎不绝,沿著蜿蜒的小径向上攀登。 最终在一片开阔的、能够俯瞰加利利美景的缓坡上聚集起来。 还有约瑟的学徒和工人们真的在不断分发著承诺的麦子。 此时人头攒动,低语声匯成一片嗡嗡的声浪,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混合了期待、疑虑与某种莫名兴奋的情绪。 吉舍早已立於高处一块平坦的巨石之上。 他身著一件朴素的白色亚麻长袍,山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角和微卷的褐色短髮。 他面容依旧年轻,却笼罩著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威严,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扫视眾人时,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角落。 他脖颈上的深红霸王之卵在阳光下流转著內敛而奇异的光泽。 第三十五章 登山宝训 而伴隨著时间推移。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巨石上的少年。 吉舍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朗,並不洪亮,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带著某种直接叩击心灵的力量。 “虚心的人有福了!” 他的第一句话便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不过他的这第一句话,便让所有人一怔,这开场不同於任何拉比或律法师的引经据典。 然而吉舍並没有理会他们的脸色变化,而是依旧在传播他日夜聆听父神教诲、且每日行善知行合一中编纂而成的这新教义。 “哀慟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上。”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 “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 …… “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听著吉舍的传道,人群中的贫苦者、悲伤者、受欺压者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在这两千年前的世界,这许诺直击他们心灵最深处的渴望。 接著,吉舍的话语开始引入新的核心,他仿佛在对比旧训与新諭。 “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的邻舍,恨你的仇敌。』” 吉舍接著说道,“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眾人皱起了眉头,这样也要求太高了。 “这样,就可以作你们父神的儿子。” 他首次广泛地在公开场合强调“父神”与所有人的父子关係,而非茹达人与父神的“约”的关係。 “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吉舍慈爱地说道,“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有什么赏赐呢?就是税吏不也是这样行吗?” 这些话充满了超越性的慈爱,令人震撼。 “但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隱藏的。” 吉舍继续道,声音逐渐带上了一种微妙的锋芒,“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叫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將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 吉舍这是强调归荣耀於“父神”,而非遵守律法本身。 然后,他竟然语出惊人地……接下来直接挑战核心律法! “莫想我来要废掉律法和先知,我来不是要废掉,乃是要成全。” 吉舍又笑著说道,“我告诉你们,你们的义若不胜於文士和分离者的义,断不能进天国。” 这句话在场眾人听了皆惊讶无比。 而如何“胜过”? 又如何“成全”呢? 吉舍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了答案,不在於外在行为,而在於內心的“信仰”与“转变”。 接著,他竟然又触及了最敏感的话题,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的。” 这是父神曾经说过的话。 但这是因为纷爭是不可避免的,吉舍在这段时间的知行合一当中,更加感悟到这一点。 那么有所纷爭就是代表罪恶的吗? 不,在吉舍看来,这是必须的。 他在宿渊的教诲下,已经知道了,要想爭取和平和正义,纷爭和动乱是必须的。 所以他也知道了,自己未来要踏上的路必定是充满血与火的。 但无所谓……他就是要来为父神宣扬威光和仁爱的,他就是要让所有人日后都能上天国的! 所以他眼神充满坚定、火热地接著大声说道,“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 “凡为我的名撇下房屋、或是兄弟、姐妹、父亲、母亲、儿女、田地的,必要得著百倍,並且承受永生。” “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之名给他们施洗。” “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 “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至於茹达与否,割礼与否,饮食洁净与否,守日与否……”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无比,“都不过是外在的、无心灵的规条!那真正的信仰,是心里的,在乎灵,不在乎仪文!” “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 吉舍那充满革新与包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人群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巨大波澜。 这时候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同时欢呼声、爭论声、哭泣声以及……爭吵声交织在一起! 尤其是当他说出“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以及否定割礼等外在规条时,人群中那些一直紧绷著脸、身穿传统服饰的父神教旧教徒和几位闻讯赶来的长老,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一位鬚髮皆白、律法师模样老者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向吉舍,声音因愤怒而尖利,“僭越!狂妄!彻头彻尾的僭越!” 他嘶吼道,“你这拿撒勒的小子!竟敢妄称神子,篡改摩西律法!割礼是神与我们祖先立下的永恆之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標记!你竟敢称之为『无心灵的陋习』?!” “还有这些外邦人!” 他愤怒地扫视著人群中那些非茹达面孔,“他们未曾受割,不守洁食之规,不守安息之日,是不洁的!神恩是给先知后裔的!” “你竟敢说他们只需『信』你就能得救?这是对神的褻瀆!是引狼入室,玷污圣洁!” 另一位长老也面色铁青地附和道,“吉舍!你是在拆毁信仰的根基!律法是神所赐,字句皆需恪守!你简化律法,强调內心,实则是要废弃神的道,树立你自己的权威!你这是异端!是迷惑人的假先知!” 他们的指责激烈而尖锐,代表著旧有秩序的强大阻力。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正如之前所说,革新者和守旧者註定不死不休。 就像是原来歷史上吉舍和这些旧教徒同样不死不休一样,甚至不惜让他们动用一切手段,都要污衊、杀死吉舍。 只是在宿渊的引领下,这矛盾来得更早,也来得更加激烈了一些。 许多茹达听眾露出了犹豫和困惑的表情,千百年的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然而,就在这片指责声中,另一个群体却爆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 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外邦人,有做小生意的希腊人,有被罗马人带来的敘利亚奴僕,有常年在加利利海打渔却被茹达人排斥的混血者,有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完全履行茹达律法而自觉低人一等的“不洁者”。 这些处於社会边缘、被繁文縟节压得喘不过气、渴望神恩却又自觉不配的人们,开始低声啜泣,进而变成无法抑制的激动呜咽。 那哭声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孤独和绝望,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並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名为“恩典”的希望所充满! 而且这可是眾人皆信服的“神子”亲口所说的,所以这还能是假的吗? 他们泪眼婆娑地望著高处的吉舍,仿佛他是刺破厚重乌云的那一道救赎之光。 他们的哭泣与旧教徒的愤怒斥骂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迴荡在同一片山坡上。 吉舍平静地看著这一切。 这也是为何父神要使他降临这个世上的原因吧。 这些陈旧的教义、长老,已经彻底迷失了,使得人们失去了真正晋升天国的机会。 而他谨遵父神之命,来到这世上,就是要让这“地上动刀兵”的! 父神常说不破不立,而他就是要破掉这一切陈旧的习俗和愚昧的规定,带领世人升入天国! 他朗声开口,声音压过了爭吵与哭泣,“看吧!这便是旧道与新道的分別!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深深地刺入了旧教徒的心,也彻底点燃了那些“担重担者”的热情! 也宣判了吉舍这位有著神跡加持的父神教“神子”和父神旧教的长老、教徒们彻底决裂! “你!” 那些依旧顽固不化、抱残守缺的长老和教徒们顿时看著吉舍的眼神,是真的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然而吉舍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他也就此平静地转身离去。 只是他走后,他播撒下的那些“新教义”却逐渐生根发芽在那些信眾当中,且迟早会生长成覆盖人类接下来千年歷史的参天大树的。 这是无论有没有宿渊,都註定会发生的事情。 …… 幽界之中。 宿渊更加满意了,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啊! “做得很好!没错,你註定是要来让这世间动刀兵的。” 宿渊笑著说道,“所以不要惧怕,勇敢地迈向那不可避免的未来吧。” 他也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收穫吉舍这至高的杰作了。 正当他打算直接去窥探那十年、二十年后的过去时,却让他看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 於是他又將视线转移回到了那过去的片段当中。 第三十六章 德鲁苏斯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吉舍並未在拿撒勒的讚誉与爭议中停留过久。 因为宿渊的教诲,让他明白他的道路不只是在这经文和空口无凭的理念口號当中。 他应当谨遵父神教诲,知行合一,亲自去走到大眾当中,去到那些渴望著沐浴父神光辉的人当中。 而这些都在催促著他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於是一年后,年仅十六岁的他,在一个晨露未晞的清晨,告別了泪眼婆娑的玛丽与目光复杂的约瑟,仅带著寥寥几位最早追隨他的约瑟学徒,踏上了漫游传教之路。 他的足跡不再仅限於拿撒勒,而是开始遍及伯利恆地区,甚至是加利利周边,继而向北、向西,逐渐踏入异邦人聚居之地以及罗马军团驻防的边境行省。 他的名號“拿撒勒的神子”也慢慢地不脛而走,如同野火般在渴望奇蹟与救赎的贫民与边缘人群中流传。 且他所行之事,常常超乎人智和人们的想像。 比如…… 面对令人恐惧、被社会遗弃的麻风病人,他並未退缩,而是走近他们,以手轻触其溃烂的肌肤。 他很聪明地用宿渊赐予他的霸王之卵,假借赐福的名义,奇蹟般地洁净了他们的病患,使其重获新生与尊严。 这在人们眼里可真是神跡了! 要知道麻风病在两千年前的这个时代,可是一种人人见了都会避之不及、唯恐染上的可怕传染病。 起初麻风病表现为有皮肤斑块、丘疹等皮肤损伤,及皮肤蚁行感、四肢麻木等神经损伤症状,而严重者重者可出现皮肤大片凹凸不平的损害,严重时毛髮脱落、耳垂肿大、双唇肥厚、形如狮面,甚至四肢畸残。 又由於麻风会损害神经且不可逆,如果耽误治疗可能会造成多处器官功能和神经的永久损伤,甚至终身残疾。 且还没有治疗的方法。 这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堪比绝症的可怕传染病。 麻风病病人也几乎沦为了人见人打的存在,就算是亲人也难以容得下他们。 而吉舍丝毫不畏惧这些命运悲惨的穷苦病人们,他还走到他们当中,为他们疗愈这几乎无法医治的病症。 而且这看著並非只是简单的治癒,更像是一种“赦免”与“接纳”的具象化,几乎是深深震撼了所有目睹者们。 但久而久之,吉舍原本一些普通的行为也逐渐被神化了。 比如某次吉舍原地传播父神的教义。 在约旦河东岸一处偏僻之地,曾有超过五千民眾因聆听他的教诲而聚集,忘却时光流逝,飢肠轆轆。 但吉舍早有准备,他每年都会回拿撒勒一次,从养父约瑟那里拿到不菲的钱財,支撑他四处传教。 於是这次传教,他也准备了不计其数的麦饼和鱼,准备分发给教眾们。 不过后续不知道是谁开始传,吉舍这次传教是“五饼二鱼”的神跡。 传言说,当时只有两名孩童给他献上了五个大麦饼和两条鱼,面对五千位民眾,这肯定是不够分的。 然而吉舍当时却神色平静,他取过一名孩童献出的五个大麦饼和两条鱼,举目望天,感念父神的恩赐。 隨后,他將饼和鱼擘开,交由门徒分发。 奇蹟发生了,那有限的饼与鱼竟取之不尽,让所有在场的人,无论茹达人还是外邦人,都吃得饱足,甚至剩余零碎装满了十二个篮子。 眾人皆惊,愈发认定他必是那应许中的弥赛亚。 这让吉舍哭笑不得,虽然是有两名孩童给他献上了五个大麦饼和两条鱼。 但他当时哪里是这么玄乎的。 不过这本就是能宣扬父神的慈爱和荣光的光辉事跡,於是他也没有出面闢谣了。 於是“五饼二鱼”的神跡,成为了他慈爱与神力並存的又一明证,信徒的数量急剧增长。 吉舍所过之处,无数穷苦之人、受重担者如云景从,他的门徒数量也不断激增。 直到…… …… 罗马帝国。 伊里利库姆地区。 罗马帝国边境一直有两个军区,一个为日耳曼人且位於莱茵河流域的日耳曼军区,一个为主要是伊利里亚人且位於多瑙河流域的伊里利库姆军区。 然而这两个军区的人早就几年前就发生过譁变,当时他们借著帝国皇帝变更的局面,趁机提出爭取福利的要求。 他们要求退役、提高待遇、减轻劳动负担,並指控长官的欺凌,虽然前几次都安抚下来了。 但是显然他们的胃口是越来越大,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如今伊里利库姆地区也是再次地笼罩在一片压抑而不安的躁动之中,军心愈发浮动,譁变似乎一触即发。 吉舍与他的那些最忠心耿耿门徒也恰巧在此刻途经此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瀰漫的紧张与愤怒。 他们本欲悄然穿过,然后直达另外一片目的地。 但就在这时…… “该死!我们为了帝国日夜镇守在这里,怎么才这点粮餉和待遇!” “对!我们可是为了帝国才在这里的!” “为什么我们还要去修建城墙?见鬼,我们已经受够了!” “没错!兄弟们,这次我们不要再退缩了,如果帝国不承诺起码三天给我们一顿肉食,还发给我们足够的黄金的话,我们就不干了!” “混蛋傢伙!你听到没有!快把黄金给我交出来!” …… 此刻吉舍等人便见到了,一群激愤且眼神贪婪的士兵正围堵著一行衣著显赫的罗马人,怒吼著要求改善待遇、清算旧帐,甚至有人高喊要杀死军官。 而被围在核心的,是一位年轻、面色苍白却强作镇定的罗马贵族青年。 士兵们的情绪已近失控,刀剑出鞘,但那位罗马贵族青年身边也有不少人拔出了刀剑,试图逼退这些士兵。 可那些士兵显然不怕,反而有些冷笑。 他们可是久居边境战场还活下来的精兵,就凭这样就想嚇退他们……这可能吗? 於是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流血惨剧即將发生。 吉舍看到情况不对,未有丝毫犹豫。 他从隨身的车上拿出两袋金钱,示意手下的一位门徒,说道,“去,你们拿著这些钱去引开这些士兵,记住,就把钱假装掉在地上然后走开就行了。” “是,我们这就去办。” 几位门徒虽惧,却因坚定的信仰和对吉舍一路以来的无条件信赖而鼓起勇气,拿起钱袋就走到了远处。 而正当那边的双方即將开战之际…… “哗啦——!!” 似乎是金幣滑落地上,撞击沙砾的声音骤然响起。 然后有人大喊,“这是我的钱,你们不能抢走!” “兄弟们!別管他,我们把钱拿走!” 很快,士兵们立刻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一边。 果然他们看到了那金灿灿的金幣掉落了一地,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光芒。 而有几个人正在那里疯抢地上的金幣呢。 一时间,这对金钱的贪婪占据了上风,那些士兵当中有一人率先冲向了掉落一地的金幣。 有人带头了,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立刻拿著刀剑衝上去哄抢地上的金幣。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最初哄抢金幣的那些人早已在他们上来抢钱的时候,回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旁。 德鲁苏斯却发现了这一点,他於是看向了那个年轻人。 吉舍於是也缓缓上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气场,看著德鲁苏斯。 “杀戮若起,唯有更多的鲜血与更重的枷锁。” 吉舍的声音清澈,穿透了喧囂,低声说道,“快走,现在不走,还等什么时候……” 德鲁苏斯也顿时反应过来了,赶紧趁乱跟著吉舍离开了这片动乱之地。 等到伊里利库姆的士兵们抢完钱后,却发现德鲁苏斯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吉舍和德鲁苏斯早已经迅速退入附近一处废弃的仓库暂时躲避了。 “多谢了。” 惊魂未定的德鲁苏斯对这群出手相救、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既感激又警惕。 尤其是为首的少年吉舍,其冷静与气度绝非寻常之人。 “不用客气。” 吉舍也是平静地回答道。 “方才还是要多谢诸位出手相助的。” 德鲁苏斯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审视著眼前的少年和他的同伴们。 这些人的衣著朴素,明显是本地人或东方来的旅人,绝非罗马权贵,但那份临危不乱的冷静和巧妙的手段让他不敢小覷。 “若非你们用计引开那些暴徒,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到吉舍不为所动的样子,有些皱眉,然后看似不动声色实际有些彰显自己身份地说道,“我是尼禄·克劳狄·德鲁苏斯,当今罗马皇帝提比略之子,请问诸位是?” 吉舍微微頷首,神情平静,仿佛救下一位皇子並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愿父神的平安与你同在,德鲁苏斯殿下。” 他再度平静地说道,“我是吉舍,来自拿撒勒。这些是我的同伴,我们只是途经此地的旅人。” 就算眼前是世间皇帝的儿子,但在他眼里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別,在父神面前,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 第三十七章 月蚀之刻 “拿撒勒的吉舍?” 德鲁苏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號,但一时想不起来。 尤其是如今边境行省的动盪让他无暇顾及那些遥远的传闻。 他现在更著急的,是如何帮父亲提比略解决这伊里利库姆地区的动乱。 “无论你们是谁,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那些金幣……我会加倍补偿给你们。” 他注意到那些钱袋颇为沉重,对方为了救他,代价不小。 而他自然也是不会吝嗇的,作为提比略皇帝的儿子,別人用了这么多钱救了他,他没有回报的话,那传出去可是丟脸至极的。 吉舍却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殿下不必掛怀,钱財乃是身外之物,能用以平息纷爭、保全性命,便是它们最好的归宿,也是父神所乐见的。” 这话语中那对钱財的超然和视若无睹让德鲁苏斯再次感到惊讶。 “只是……” 德鲁苏斯的脸色阴沉下来,忧心忡忡地望向仓库外,“这次的麻烦,恐怕不是些许金幣就能解决的,你们也看到了,伊里利库姆的军团已经成了一堆乾燥的柴火,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彻底引爆。” 他嘆了口气,像是在对吉舍倾诉,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困境,“五年前,奥古斯都祖父去世后,帝国边境军心浮动已非一日。” “这些士兵,他们抱怨薪餉拖欠、服役年限过长、百夫长欺压……诉求杂乱无章,但愤怒和贪婪却是实实在在的。我奉皇帝之命前来巡视安抚,但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之前的承诺根本无法满足,甚至怀疑帝国的诚意。” “今日他们竟敢公然围攻皇室成员,可见其猖獗程度。” 他愤愤不平,这些士兵竟然如此大胆和冒犯,“很明显,其军纪已然濒临崩溃,若不能儘快彻底平息这场骚乱,一旦形成大规模譁变,与对岸的日耳曼军区连成一气,整个多瑙河防线都可能动摇,届时帝国將面临巨大的灾难。” 他说到这里,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显露出內心的焦虑和无措。 他带来的卫队数量有限,根本无法压制数万人的军团。 而且强硬的军事镇压很可能导致全面內战,而单纯的安抚许诺在已经失去信任且依旧贪婪的士兵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如今,他似乎陷入了必死的死局当中。 他也不愿意就此离去,不然如何对得起父亲的嘱託。 吉舍安静地听著,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 他一路行来,见过太多民间的困苦与不公,对底层士兵的愤怒虽不赞同其方式,却能理解其根源。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次军事叛乱,更是一次巨大的人性困境与秩序危机。 一旦真的就此动起刀兵,那些穷苦人民该怎么办? 於是这似乎註定是一场浩劫。 虽然吉舍曾说过和父神一样的话,他来这是让这地上动刀兵的。 但这是要为了信仰、为了救济而战的动刀兵,如今这註定毫无意义,只会让帝国动乱、民眾受难的战爭,他並不希望如此掀起。 片刻沉默后,吉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殿下的忧虑,我明白了。这並非单纯的军纪问题,而是信任崩塌后的人心之乱。” “愤怒与贪婪遮蔽了他们的理智,如同羊群失去了牧人,盲目而危险。” 他顿了顿,看著德鲁苏斯,说道,“强行镇压或空口许诺,或许都非上策,需要一种更好的方式,既能重新树立权威与秩序,又能触及他们內心深处的敬畏,让其自行瓦解暴乱的念头。” 德鲁苏斯苦笑道,“道理如此,但谈何容易?如何才能让一群被愤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士兵重拾敬畏?” 吉舍没有立即回答,他微微垂眸,手指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胸前长袍下那枚坚硬而温润的霸王之卵。 他需要一个真正能解决如此大规模危机的智慧,这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和见识。 “殿下。” 吉舍抬起头,目光变得深邃,“此事牵连甚大,需极为谨慎的谋划,请给我一夜的时间思考,明日清晨,待我祈祷寻求指引后,或许能为您提供一个可行的方略。” 德鲁苏斯看著吉舍认真而篤定的神情,虽然觉得將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少年的“祈祷”上有些荒谬。 但对方刚才展现出的急智和此刻沉稳的气度,让他莫名地產生了一丝信任感。 眼下他確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 德鲁苏斯点了点头,“我就在此处暂时躲避,等待你的消息,但愿你能给予我们些许启示。” …… 於是是夜,此时月明星稀。 在仓库僻静的一角,吉舍独自跪坐,双手紧握著胸前的霸王之卵,摒除一切杂念,將全部的意念集中於其上,在心中虔诚地默祷。 “父神啊,您洞察万物,知晓一切。” 他虔诚无比,身心灌注在这祈祷当中,“您卑微的孩子再次需要您的指引,帝国的皇子深陷危局,数万士兵躁动不安,一场血腥的衝突迫在眉睫。” “我深知,单纯的怜悯无法平息这滔天的巨浪,需要足以震慑人心、重塑秩序的智慧。” “请您启示我,该如何引导这位皇子,如何化解这场干戈,以避免更多的流血与苦难?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他的祈祷虔诚而专注,將德鲁苏斯描述的困境、士兵的状態、自己的无力感全都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 …… 而幽界之中。 宿渊饶有兴趣地看著这一幕,歷史再次变动了吗? 吉舍竟然和如今罗马帝国的皇帝提比略的儿子遇到了。 看来他这大幅度干预吉舍人生的行为,就连歷史修正力也难以强制修復了…… 不对,或许这正是歷史修正力起作用的原因。 所以为什么呢? 宿渊突然想起了血之使徒被马加什三世焚烧王都所重伤的事情…… 看来……这其实是吉舍的一次劫难啊。 那他就要干预一下了。 他迅速翻阅著浩如烟海的人类集体记忆与知识,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段关於这个时期后续的情况发展。 德鲁苏斯最终是解决了这次纷爭,彻底镇压了这次叛乱的。 原因就在於…… 不久后,这里將会发生一次月蚀现象。 於是德鲁苏斯便利用这个地点突如其来的天文记录以及这个时代人类对未知天文现象的普遍恐惧心理,四处传言引起恐慌,並联合各营区的百夫长,纠出活跃与鼓譟的士兵诛杀,迅速地平息这场骚动。 那这件事也就好办了。 宿渊並不在乎士兵或德鲁苏斯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次事件,提升吉舍的影响力,並將吉舍更深地捆绑在自己的操控之下。 於是他再度降临到吉舍面前,然后用宏大、威严的、仿佛源自万物源头的慈爱声音说道,“我的孩子……” 而听到这道声音,也直接抚平了吉舍內心的焦躁,让他瞬间沉浸於无比的敬畏与安寧之中。 “你之所忧,我已洞悉。” 那宏伟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令人心安的力量,烙印在吉舍的心间,“那地之上的纷扰,不过是迷失羔羊的惶惑悲鸣。他们的心被尘世的怨愤与恐惧蒙蔽,失了方向。” “看那高悬於天的明月。” 宿渊引导著吉舍的意念,眺望著那天上的明月,“它是我所创造的黑夜的见证,也是我权柄的彰显,为显露神跡,抚平地上的动盪,我將在明夜,令阴影暂掩月华,以为警示,亦为契机。” 剎那间吉舍的心中充满了震撼。 月蚀! 这是父神將要亲自显现神跡的徵兆啊! 那声音也愈发清晰,带著指明吉舍前路的智慧和远见,“当黑暗降临,人心最易回归本初的敬畏。那正是重树秩序、涤盪污秽之时。你要如此告知那罗马之子……” “让他不可浪费这我赐下的时机。当月光消逝,眾人惶惧仰天之际,令他即刻联络军中忠义之人。” “那黑暗,將是他肃清营垒的帷幕,那恐慌,將是他权威重立的基石。令他趁此天赐良机,迅速辨別、缉拿那些煽动纷爭、鼓譟叛乱的为首之人,以雷霆之势,当眾施以审判与惩戒。” “此举,非为杀戮,乃为救赎。” 宿渊循循善诱,“诛一儆百,以少数人之血,警醒多数人之魂,免去万千人日后陷於更大战祸之劫。此为必要的牺牲,是为保全更大的羊群。” 待月华重洒大地,光明復临,眾人所见,当是已然肃清的氛围与重归稳固的秩序。他们必將因此敬畏,归於平静。” 宿渊的教诲,將一场冷酷无情的政治清洗和精准利用天象的谋划,完美地包装成了神圣、智慧且充满慈悲旨意的“天启”。 每一个词都闪烁著仁慈的光辉,不容置疑。 他这也藉机继续改造吉舍的想法,这是必须的牺牲,必须这么去做。 就像日后……他为惩罚背叛他、背叛父神之人,甘愿为宿渊献上一切一样。 “去吧,我的孩子。” 最后,那宏大的声音渐渐柔和,带著无限的期许与信任,“將此箴言告知那罗马之子,这不仅是解他一时之困,亦是予他一个领悟真諦的机会。” 你在此事中的智慧,將再次见证我的名与被选者的荣光。 宿渊在说完之后,再度回到幽界当中。 而吉舍猛地从深沉的祈祷状態中回过神来,浑身仿佛沐浴过圣光般微微颤抖,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中却充满了无比坚定的信念和被神圣使命充盈的光彩。 他得到了確切的、来自父神的启示! 这计划宏大、精准,充满了神圣的智慧与深远的慈悲。 他不再有丝毫疑虑,唯有满腔的热忱要去执行这神圣的旨意。 於是第二天,他就找到了德鲁苏斯,说道,“我有办法了!” 第三十八章 神跡展现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夜晚。 此时夜色如期降临。 一轮满月高悬於伊里利库姆清冷的天幕之上,將苍白的月光洒向连绵的罗马军营。 营地中异常安静,少了往日的喧囂,多了许多仰头望天、窃窃私语的身影。 被眾多罗马帝国军官拱卫著的德鲁苏斯与吉舍站在军营旁的阴影中,同样凝望著那轮明月。 德鲁苏斯的手心微微出汗,时间一点点流逝,明月依旧皎洁,毫无异状。 在今天清晨德鲁苏斯听完吉舍的“神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月蚀?精准地在今夜?藉此平定叛乱? 这听起来更像是神庙祭司的讖语,而非切实可行的军事策略。 他甚至怀疑吉舍是不是狂妄自大到自己都被欺骗了的欺骗者,竟敢预言月蚀? 月蚀之相虽然不像日蚀之相那样,会给所有人都带来恐慌,但那终究是神显之相。 在罗马人逐渐兼併希腊神话而编纂出来的神话当中,执掌月亮的是女神黛安娜,这是一位神圣的月亮、狩猎和分娩、动物、植物女神,並具有控制动物说话的权力。 但和希腊神话里的月神不同,月神黛安娜是罗马神话里的十二主神之一,有著重要的地位和浓厚的信仰。 月蚀之相就是传言中这位月亮与橡树女神因不洁之人发怒的徵兆。 如果真会发生月蚀之相,那这確实是个好机会。 但按照吉舍所说的……这是他信仰的那位父神所施展的神跡? 德鲁苏斯深邃的目光审视著吉舍,试图从对方那平静而虔诚的面容上找出一丝欺骗或狂热的痕跡,却只看到一片澄澈的、近乎非人的確信。 然而,吉舍昨日展现的急智和此刻不容置疑的气度,又让他无法完全將其视为胡言乱语。 更何况,他此刻確实陷入了僵局,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都值得尝试。 一种混合著怀疑、期望、甚至一丝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的复杂情绪,在德鲁苏斯心中交织。 最终,身为政治家和统帅的务实压倒了疑虑…… 他决定赌一把。 所以他当时立刻召来最信任的副官和几名机敏的护卫,下达了秘密指令。 他们被派往各个仍保持忠诚或態度中立的百夫长营区,传递的信息经过精心措辞和编造。 “殿下已获神启!底下的士兵们目无军纪、贪婪暴戾,其行径已触怒守护罗马的朱庇特神与诸位神明!” “月神黛安娜將降下徵兆以示警告,就在今夜,明月將被吞噬,黑暗將临!此为神明震怒之象!” “殿下命你们秘密准备,当月蚀发生、眾人惶惧之际,即刻听从號令,协同肃清军中煽动叛乱的恶徒,以平息神怒,重获神佑!” 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流言也开始在军营中悄悄散开,“听说了吗?因为我们闹事,诸神发怒了……” “好像说今晚月亮会消失……是真的吗?” “朱庇特神不再保佑我们了?” …… 一时间流言如同瘟疫般扩散,在原本就人心浮动的军营中埋下了更深的不安种子。 许多原本叫囂得最凶的士兵,脸上也露出了將信疑的神情,囂张气焰不自觉地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压制。 一直到了现在的晚上,然而等到月亮爬上山头,都不曾发生过任何神跡。 一时间……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越来越浓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几个躲在暗处的叛乱头目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认为这只不过是不知道谁传出来的可笑谣言。 而原本信任德鲁苏斯的百夫长们也面面相覷,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了。 德鲁苏斯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只是……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吉舍,却见对方依旧沉静如水,眼眸望著月亮,仿佛在等待一个必然到来的约定。 就在所有人心思各异,怀疑与焦虑达到顶点的时刻—— 变化,毫无徵兆地发生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悄然啃噬了明月的光辉。明亮的月轮边缘,出现了一抹细微的、却清晰可见的暗影! “看……快看月亮!”有人失声惊叫。 那暗影以一种无可阻挡的、令人心悸的速度扩大,缓慢而无情地侵蚀著皎洁的月面。原本银盘般的月亮,逐渐变成了一弯银鉤,继而越来越多的部分陷入黑暗。天空也隨之变得越来越暗,星辰似乎都变得更加寒冷和遥远。 军营中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惊慌的骚动。 “是月蚀!月亮没了!” “不!是神罚!神罚真的降临了!” “朱庇特神发怒了!因为我们……” “黑暗……黑暗要来了!” “月之女神啊……请原谅我们这些不洁者吧……” …… 当最后一丝月光被彻底吞噬,整个大地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只有军营中零星的火把提供著微弱而摇曳的光源,映照出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 士兵们仰望著那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天幕,原始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们的灵魂。 这未知的天文现象,在这个时代就是神启,就是神明的警示! 而人类的恐惧就是来自於未知。 许多人瘫软在地,发出绝望的祈祷和哭嚎。 更多人则像被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原地,被这超越理解的“神跡”彻底震慑,之前所有的愤怒和贪婪都被这浩瀚的天威碾得粉碎! 就是现在! 德鲁苏斯內心震撼得无以復加,他猛地转头看向吉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竟然真的发生了!如此精准! 如此……恐怖!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震惊之中,卓越的军事素养和政治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寒光,声音如同霹雳般炸响,压过了现场的恐慌,“神怒已显!肃清叛徒,以平神愤!动手!” 早已埋伏在营地各处的忠诚百夫长和卫队,如同得到信號的猎豹,瞬间从黑暗中暴起! 他们目標明確,直扑那些早已事先计划好要诛杀的、在骚乱中最活跃的鼓譟者和头目。 第三十九章 邀请 “拿下!” “为了罗马!为了平息神怒!” “杀!” “冲啊!惹怒神明的不洁者受死吧!” “朱庇特、黛安娜诸神在保佑我们!” …… 剎那间整个军营彻底大乱,但此刻的混乱与之前截然不同。 绝大多数士兵仍沉浸在对天象的极致恐惧中,根本无力也无心反抗。 他们眼睁睁地看著那些平日叫囂得最厉害的同伴被如狼似虎的百夫长们拖出、按倒,甚至当场格杀! 惨叫声、呵斥声、利刃砍入血肉的闷响,在诡异的黑暗中此起彼伏,更添了几分地狱般的色彩。 这场“肃清”进行得异常顺利。 失去了士气和支持,叛乱的头目们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他们想要反抗,也有些寡不敌眾了。 不到半个小时,数十颗血淋淋的头颅就被挑在了长矛之上,在火把的映照下,向所有士兵展示著反抗权威、触怒神明的下场。 而恰巧在这时,月亮竟然也开始慢慢挣脱阴影,似乎是在嘉奖德鲁苏斯等人的行为一样。 可当明月重新將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时,伊里利库姆的军营已经彻底变了样。 血腥味瀰漫在空气中,但之前的躁动和叛意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敬畏和死一般的沉寂。 士兵们跪伏在地,向著恢復光明的月亮,也向著站在高处、脸色冷峻的德鲁苏斯,瑟瑟发抖。 叛乱,就这样在这一场近乎预言一般的神跡之下,被轻而易举地平息了。 德鲁苏斯站在月光下,深吸了一口带著血腥味的寒冷空气,目光再次投向身旁的吉舍。 此刻,这位罗马皇子的眼中,只剩下深深的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敬畏的审视。 这……就是真的先知吧? 不然如何解释这近乎预言先知一般的神跡? 在这神跡面前,便是从不信仰神明的人都会敬畏不已。 更何况身处这个蒙昧未开时代的德鲁苏斯呢? 於是他郑重地向吉舍道谢,“吉舍,你的智慧与勇气,远超你的年纪,你今日不仅救了我,更免去了帝国一场兵灾,罗马不会忘记你的帮助,请问,我该如何回报你?” 吉舍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带著超然与慈悲,“我无需世间的回报,只愿你以此事为鑑,铭记公正与仁爱方能带来长久安寧,愿父神的平安与你同在。” 然后他就打算离开了,他还要继续遵循父神的旨意,走入到大眾当中。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吉舍!等一下!” 德鲁苏斯上前两步,声音洪亮却带著前所未有的诚恳。 吉舍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向这位刚刚经歷了一场风波、此刻眼中闪烁著灼热光芒的罗马皇子。 “殿下还有何事?” 吉舍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著距离感。 德鲁苏斯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围正在清理现场、心有余悸的士兵和百夫长,然后郑重地对吉舍说道,“今天的事情,若非你预言月蚀,帮助谋划,我德鲁苏斯怕是已经死了,这伊里利库姆也已陷入混乱当中。” “您的智慧和卓越的目光,远超我所见过的任何哲人,就是希腊的大学士们也未曾有您这般的远见和先知能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甚至带上一丝邀请的热切,“吉舍……以您的智慧只是用来传道,未免太过可惜。” “罗马如今正值变革之时,奥古斯都祖父去世不久,父亲提比略承继帝位,正是需要学士贤者辅佐、治理帝国之时。以您的才干,若愿隨我前往罗马,我必亲自引荐给父亲。” “罗马元老院、宫廷之內,必有您一展抱负之位!帝国的广阔舞台,才配得上您的智慧!” 这个邀请分量极重。 对於那个时代的任何人而言,能得到罗马皇子的亲自引荐,直抵权力中枢,几乎是平步青云、光宗耀祖的终极捷径。 德鲁苏斯自信地等待著吉舍的回应,他认为任何一个有抱负的智者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然而,吉舍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吉舍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或欣喜,甚至连一丝波动都看不到。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眺望一个德鲁苏斯无法理解的遥远目標。 “尊贵的德鲁苏斯。” 吉舍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蕴含著不容置疑的坚定,“感谢你的厚爱,但我的道路,並非由罗马的元老院或宫殿所指引,亦非为了世间的权柄与荣华。”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触了一下胸前衣袍下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它正不断悄然加固著他的信念。 “我的使命,是传播父神的道,引领迷途的羔羊,为这世间带来真正的救赎与光明。” 他看似平静的脸庞上充满了虔诚和狂热,“我的战场在每一个需要希望的心灵之中,而非帝国的权力版图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渐渐聚拢过来的平民和士兵,“他们,以及所有像他们一样在困苦中挣扎的人,才是我的父神指引我去往的地方。” “可是……” 德鲁苏斯还想说什么。 吉舍温和地打断了他,语气却愈发深邃,“罗马的道路,与父神指引我的道路,並非同途。” “帝国的光辉或许耀眼,但真正的光明源於信仰。请记住今日的教训,公正、仁爱与敬畏之心,方能铸就永恆的基石,而非纯粹的武力与权谋。” 他看向德鲁苏斯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与预言般的意味,“愿你善用手中的权柄,成为一位贤明的统治者,而非……罢了,我们各有其路,各有其命,愿父神的平安与你同在,德鲁苏斯殿下。” 德鲁苏斯愣住了,他无法理解这种拒绝。 权力、荣誉、地位,这些罗马人视若生命的东西,在这个少年眼中竟如尘土般微不足道。 不过既然吉舍也愿意涉足到他这和伊里利库姆的纷爭,那就证明他確实是个心怀慈悲的大贤者。 於是他深吸一口气,转变了下思路,说道,“但帝国此时需要你的帮助,因为……不瞒你说,现在帝国动乱的不仅是伊里利库姆地区,还有莱茵河的日耳曼地区其下属军团也发生了譁变。” “吉舍……你也不想那里掀起战爭,民眾再度受苦吧?” 第四十章 霸王丨贤者 但就是恰巧,德鲁苏斯这番话语,像一桿长枪,精准击中了吉舍心中最柔软也最坚定的部分,那对受苦民眾关怀备至的慈悲之心。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烽火连天、村庄焚毁、流离失所的景象,那是他一路行来最不忍见的苦难。 父神教导他传播仁爱,若有机会阻止更大的战乱,他岂能因个人的道路而退缩? 吉舍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他再次轻触胸前的圣石,仿佛在寻求最终的確认。 终於,吉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超然並未减退,却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感。 “殿下所言甚是。” 他声音低沉,“若我的微末之力,能有助於平息干戈,免去生民涂炭,那我便隨你前往罗马,但我並非为权位而去,只为可能存在的和平契机。” 德鲁苏斯听到后,大喜过望,立刻道,“这样真实太好了,吉舍,你真是个慈悲的大贤者,德鲁苏斯感佩!请放心,在罗马,您必受最高礼遇。” 他们的队伍很快重新整顿,德鲁苏斯调来了更多的忠诚护卫,处理完伊里利库姆的善后事宜后,便带著吉舍及其几位核心门徒,踏上了前往罗马城的道路。 旅途漫长,跨越山川河流。 吉舍依旧保持著简朴的习惯,沿途只要遇到贫苦之人或小型的村落,仍会驻足片刻,传播他的教义,行一些简单的善举。 德鲁苏斯这次並未阻拦,反而带著浓厚的兴趣观察著这一切。 他越发觉得,身边这位年轻的东方贤者,其信念之纯粹、气度之从容,与他以往在罗马见过的所有哲学家、祭司都截然不同。 他们也会交谈,德鲁苏斯向吉舍介绍罗马的政治、法律、建筑与军团。 但吉舍则向德鲁苏斯阐述“父神”的仁爱、信仰的力量与內心的平安。 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在旅程中碰撞,德鲁苏斯虽不能完全认同吉舍的教义,却对其人格魅力和深邃的智慧也是钦佩不已。 尤其那种智慧和仁义並存的人格魅力,简直是最吸引人的特质。 终於,歷经数周的跋涉,罗马帝国那永恆之城罗马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巨大的城墙、宏伟的水道、巍峨的神庙宫殿群,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彰显著权力与秩序的活力,都让吉舍的门徒们惊嘆不已。 这与他们熟悉的加利利乡村和东方行省的城镇截然不同,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吉舍本人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凝视著这座被誉为世界之都的城市,眼中没有惊嘆,只有一种深沉的审视。 他看到的不仅是表面的繁华,更似乎看到了其下涌动的欲望、严酷的阶级以及隱藏在帝国光辉下的无数穷苦民眾的血泪。 这更坚定了他传播另一种国度、另一种仁义的决心。 德鲁苏斯直接將吉舍安置在一处安静舒適的客舍,以上宾之礼相待,並嘱咐他耐心等待。 面见皇帝提比略並非易事,尤其引荐一位身份特殊的东方先知,他需要寻找合適的时机。 几天后,机会来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帕拉蒂尼山上宏伟的宫殿里,在一间相对私密、装饰著壁画和大理石柱的议事厅內,德鲁苏斯获得了向父亲单独匯报伊里利库姆之行的机会。 他详细讲述了事件的经过,尤其著重描述了吉舍如何预言月蚀、献计利用天象恐慌平定叛乱的过程,並將其誉为一位拥有非凡智慧与先知能力的贤者。 “哦?你是说那人名叫……『拿撒勒的吉舍』?” 然而提比略一听到吉舍的名字,便眯起眼睛,问道。 “没错,父亲,那人来自拿撒勒,名叫吉舍。” 德鲁苏斯说道,“且有堪比希腊地区的哲人和贤者们的智慧和仁义,帮我解决了伊里利库姆的叛乱。” 吉舍……这个名字,提比略虽然许久未听过了,也差点忘了,但是如今德鲁苏斯一提及,他便又想起来了。 而且能得到他这个视为帝国传承人的儿子如此重视,证明確实有本事…… “那我便见一见他吧。” 提比略淡淡地说道,“安排一下,明日午后,就在这座厅里。记住,不要声张。” 於是第二天午后。 吉舍在德鲁苏斯的引领下,步入了罗马皇帝的议事厅。 他依旧穿著那身朴素的亚麻长袍,与周围金碧辉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步伐沉稳,目光平静,仿佛行走在拿撒勒的乡间小路上。 提比略高坐在上,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审视著下方的年轻人。 厅內还有寥寥数名皇帝信任的顾问和侍卫,气氛凝重而压抑。 这是吉舍和提比略的第一次见面,但吉舍尚且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提比略如今虽然看著已年近六旬,但是仍旧看著孔武有力、霸气十足。 事实上提比略可是还能活到將近八十岁的高龄的,甚至到了吉舍被钉在十字架上死去,提比略也还活了四年时间。 尤其罗马帝国的皇帝可不是文弱的贤者哲人,他们个个都是能率领军团衝杀的將军,提比略也是这样。 所以如今的他自然还非常雄武健壮,且因为其皇帝身份,带著沉重的威严和气势。 然而……吉舍却丝毫不惧一般,和提比略对视。 提比略愣了一下,但很快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吉舍胸前掛著的一个吊坠,那是一个深红如血般的吊坠,很奇特,就算是日耳曼商人进献的鸡血石都没有那么如血一般深红。 但很快他还是先进入正题,“拿撒勒人吉舍,我的儿子告诉我,你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並在伊里利库姆帮助了他。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月蚀发生的?” 吉舍微微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带著些许虔诚地说道,“尊贵的奥古斯都,並非我拥有能力,而是至高之父神的指引。祂洞察万物运转的规律,怜悯世间的纷爭,故將此徵兆示於祂卑微的僕人,以期平息干戈,保全生命。” “父神……茹达人的信仰吗?” 提比略皱起了眉头,说道,“可是庇佑罗马的,只有朱庇特诸神。” 吉舍却抬起头,迎向皇帝锐利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和,然而却是有些答非所问的,“只有父神关心一切受造之物,愿世人都能脱离苦难,享有平安,我所行之事,不过是传递祂的仁爱与警示。” 提比略眉头皱得更深了,其实吉舍这言下之意,就是在暗地里说他信仰的父神是真的,罗马神话的朱庇特却是偽造的神明啊。 但他並不生气。 因为实际上也確实是如此,罗马人的罗马神话,其实帝国的將军贤者们都知道,是为了当时维护罗马对周边地区的统治,所编纂出来的。 还是根据希腊人的神话编纂出来的,其中朱庇特对应的是希腊神话里的天神宙斯,还有战神玛尔斯、守护神奎里纳斯。 就连十二主神也是照搬的当时希腊神话。 一个人为编纂的神话体系,真正聪明的人谁会相信是真的? 提比略也不相信,但在这个时代,神权即代表君权,君权神授,这才能稳固罗马帝国的统治。 所以罗马神话和关於奥古斯都是“神子”的理论不断被提及加固。 直到后面罗马帝国自己都不相信罗马神话了,尤其是罗马帝国晚期,罗马神话的信仰已经彻底崩塌,反倒是他们屡次三番不断打压的吉舍创立的父神教开始成为下层人民的普遍信仰。 於是为了稳固局势,吉舍创立的父神教被当时的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一世正式定为罗马帝国的国教。 只是提比略知道罗马神话大概是假的,可不清楚吉舍的父神是不是假的,是不是他因为怀揣著野心编纂出来的。 於是接下来的对话,变成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提比略的问题尖锐而充满陷阱,时而询问东方行省的状况,时而探討哲学与统治术,试图摸清吉舍的底细、野心和真实能力。 而吉舍的回答,始终围绕著他的信仰核心,超然物外,却又滴水不漏,展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智慧和平静力量。 他谈论仁爱、公正、內心的秩序,却绝不涉及具体的政治诉求或个人野心。 提比略最终靠回了椅背,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很好……” 提比略淡淡地说道,结束了这次召见,“你的……信仰,似乎给了你一些特別的见识。德鲁苏斯很感激你,你可以在罗马停留一段时间,看看这座永恆之城,至於其他……罗马自有自己的神祇与律法来维繫。” 如果罗马帝国的元老和贵族们在这里,就会知道。 这是一次典型的提比略的回应,既不明確认可,也不直接否定,保持距离,静观其变。 他没有给予吉舍任何官职或承诺,但默许了他的存在。 吉舍却不以为然,而是再次躬身,“愿父神的平安与您同在,奥古斯都。” 说完,他便在德鲁苏斯的陪同下,平静地退出了议事厅。 提比略则是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四十一章 交换 提比略指尖无意识地敲打著椅背,然后嘆了口气。 “拿撒勒的吉舍……” 提比略在思考,吉舍智慧超群,且似乎有预知天象的能力,更在伊里利库姆献计救了他的儿子德鲁苏斯,於情於理,他似乎都该厚待而非猜忌。 提比略並非不懂得知恩图报,更何况,如此人才若能为其所用,对帝国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然而,另一种情绪在他心中盘旋不去。 吉舍那超然物外的態度,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灰蓝色眼眸,尤其是他口中那位凌驾於万神之上的“父神”,都让提比略感到一丝隱隱的不安。 这是一个无法用常规权力和荣誉约束的人。 他的智慧和其茹达人传说中“神子”身份所代表的潜在影响力,若不能为罗马所用,將来是否会成为一种不可控的变数? 一种挑战帝国现有神权秩序的力量? 那就……杀了他? 念头一闪而过,隨即被提比略按下。 这並非罗马的方式,也显得自己太过狭隘和恐惧。 尤其吉舍显然没有野心,不然他不会来罗马,也不会表现得如此淡然。 但放任自流? 提比略又心有不甘。 这些年他初掌大权,根基其实並不稳,主要是他登基前其实並没有培养太多自己的势力。 其实本来屋大维也並没有想让他登基的,因为当时屋大维的三个外孙波斯图姆斯、路奇乌斯、盖乌斯还在世。 於是提比略一方面考虑到屋大维更愿意选择自己的血亲继承皇位,不愿意成为奥古斯都继承人选上的难题。 一方面不愿意再与当初只为了稳固罗马帝国政治局势而再婚娶的妻子阿格里帕的遗孀、奥古斯都的女儿大尤利婭生活,基本选择隱退、退出继承人位之爭。 可是天不遂人意。 接下来接连几年屋大维仅存的亲生外孙路奇乌斯和盖乌斯也相继亡故,於是提比略才成为最合適的成年皇位继承人选了。 不过虽然提比略看似是这些人死亡后的最大利益者,屋大维也曾有过怀疑,但调查之后提比略確实没有嫌疑。 提比略当时也没这个能力能完美谋杀三位皇位继承人,又不败露任何痕跡,所以他確实是没有嫌疑的。 於是经过反覆考量,屋大维这才最终收养了提比略为养子,並在亡逝后让提比略成为帝国皇帝,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 他要收养具有屋大维血统的侄子日耳曼尼库斯为养子,即屋大维要求提比略立日耳曼尼库斯为皇位继承人。 所以提比略登位之初,除了屋大维的支持,並无太多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他很器重他和原配所生的小儿子德鲁苏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因此屋大维原来派系的亲人和元老都有些排斥提比略。 提比略也正是手下缺人之际。 吉舍如今恰好出现,还帮助德鲁苏斯轻鬆平定了伊里利库姆军区的叛乱,不可谓是刚刚好。 但提比略又不得不忌惮。 这种既欣赏又忌惮,既想招揽又觉无从下手的矛盾心情,让提比略感到一阵罕见的烦躁。 他挥退了左右,想独自静一静。 到了傍晚用完餐之后,提比略心中的鬱结仍未散去,换上了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仅带著两名同样便装的贴身护卫,悄然离开了帕拉蒂尼山皇宫,想在罗马城的街巷中走走,换换心境。 夜幕下的罗马依旧喧囂,酒馆灯火通明,市民熙攘往来。 提比略漫无目的地走著,思绪却仍绕不开吉舍和小儿子德鲁苏斯。 正当他经过一个临时围起的奴隶拍卖场附近时,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个凶神恶煞的奴隶贩子正粗暴地推搡著一个新到的年轻奴隶,准备给他打上標记,显然是打算將其送往明天的斗兽场作为“开胃菜”的。 那年轻人显然出身不俗,即使衣衫襤褸、面带血污,仍能看出原本的俊朗和某种受过良好教育的仪態,此刻他正拼命挣扎,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就在挣扎扭打间,年轻人破旧的衣领被扯开。 剎那间,一抹深邃的、在火把光下隱隱泛著黑色光泽的石头掉落了出来,在地上一路滚落著。 提比略觉得有些熟悉,上前看了一眼,而恰好那块石头落到了他脚下。 於是他微微弯腰,饶有兴趣地將其捡起来。 然后……瞳孔微微收缩。 这块石头上面竟然是一个个错位的类似人类的五官,紧闭的眼睛、鲜明的鼻子、缄默的嘴唇…… 显然就是人类五官的模样,提比略仔细端详,同时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已经疲惫年老的身躯再度焕发青春了一样。 “给回我!” 绝望的罗马奴隶见到后,顿时赶紧爬向提比略,想要拿回那颗奇怪的石头。 可那些奴隶主还在不断毒打著他。 提比略思考片刻,立刻对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上前,亮出隱秘的身份令牌,低声与奴隶贩子交涉了几句。 贩子们顿时脸色大变,惶恐地退开。 提比略拿著那颗诡异的黑色石头走上前。 “年轻人。” 提比略的声音儘量保持平稳,示意著手中的石头,“那块石头,你从何得来?” 年轻人惊恐地看著这个气度不凡、身著便装却明显地位极高的老者,不知所措。 听到了提比略的问话,他颤抖著说道,“我捡来的……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好不好……” 提比略沉吟片刻,於是说道,“这东西就当送给我了好不好,作为交换……” “以神圣奥古斯都之名,我,提比略·凯撒,赋予你自由。” 他高声宣布道,“你的奴隶身份,此刻起被特別赦免,此外,赐你十枚金幣,足够你无论是离开罗马,还是留在罗马开始新的生活。” 此言一出,不仅那年轻人惊呆了,连旁边的奴隶贩子和护卫都愣住了。 皇帝竟亲自特赦一个无名奴隶? 只为了一块破石头? 年轻人愣愣地看著提比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巨大的狂喜和茫然淹没了他。 他颤抖著接过护卫递来的钱袋和自由文书,语无伦次地感谢著,然后踉蹌著、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提比略没有在意他的离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这块新得到的、黑灰色的奇特石头上。 他用一次皇权特赦和十枚金幣,完成了一次交换。 他感觉到手中的石头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我们回去吧。” 提比略也没有继续打量这颗石头,而是將其收起来,对著侍卫们说道。 “是,陛下。” …… 而在幽界观摩著这一切的宿渊,却是饶有兴趣了起来。 这並非他所为之,其实除了吉舍手中的霸王之卵,他对於任何贝黑莱特的归属都没有干预。 他既没有將其刻意赐予歷史上的那些大人物,也没有刻意忽略小人物们。 贝黑莱特会自动找寻自己的主人,只要那人有足够的绝望。 不过提比略並没有足够的绝望,只是他特別赦免那个年轻奴隶的行为,却让那个年轻奴隶再无足够的绝望留下贝黑莱特了。 但按理来说,这个贝黑莱特最终还是会再度消失,因为提比略並没有足够的绝望留下它。 他是皇帝,既不是亡国之君,又不是绝望转为希望的开拓者。 但宿渊改变主意了。 他需要留下一个后手,以准备应对后面的变故以及谋划后世的计划。 同时,他此时又不免有些恶趣味。 “霸王与……贤者的组合吗?” 宿渊轻笑一声,“有意思……” 第四十二章 西部起乱 在拿到贝黑莱特后,提比略回到寢宫,看著眼前这颗石头,他陷入了沉默。 越打量这颗石头,他就越觉得诡异,直觉告诉他,这颗和吉舍胸前的那个吊坠只是顏色上不一样的石头,肯定没那么简单。 但这看上去就是颗石头而已…… “算了,先放到一边吧。” 提比略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思考这颗石头的作用,但他还是放到了自己身边。 到了第二天,他起床后再度把这颗石头带在身上,也不像吉舍那样製作成吊坠掛在胸前,就只是放在腰间。 可就只是隨身带著,提比略都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 他隱约感觉到了就是贝黑莱特在起作用。 然而第二天,来自帝国西部的紧急军报如同冰水泼面,让他瞬间將注意力转回现实。 “报!日耳曼军区发动叛乱了!” 隨著日耳曼军团的一位百夫长回来报信,提比略的脸色瞬间变冷。 日耳曼军区的叛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 “该死!” 提比略怒骂一声,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 但眼下他也知道,生气没有用,必须要做出有效的应对才行。 大权独揽的他,於是甚至没召集罗马元老院的那些老贵族们商议,而是直接下令道,“立刻给我派人传令去高卢行省,让日耳曼尼库斯·凯撒立刻赶去日耳曼军区,处理安抚好动乱士兵。” 日耳曼尼库斯在这之前卸任了执政官一职,而按照惯例,他必须要到行省履歷公职。 於是他被指派为北高卢行省与低地日耳曼行省总督。 其实提比略也是存了锻链自己这位养子能力的心思才指派他过去这三个行省的。 因为这三个行省开化程度低,又处於莱茵河战区前线地带,战事较为频繁。 能够到这里担任总督的人必须拥有优秀的军事指挥才能和相关经验。 但这样反倒招致了屋大维生前直系亲属和所属元老的不满,尤其是日耳曼尼库斯的家人,其妻子大阿格里皮娜更是非常不满。 可不满归不满,提比略终究是罗马帝国的皇帝。 而这时的日耳曼尼库斯就在北高卢行省主持税收事务,且他本就是提比略胞弟德鲁苏斯与屋大维外甥女小安东尼婭之子,有著屋大维血统的他,在日耳曼军区起码还有些许威望。 “是!” 很快,命令被传达下去。 而且起初也正如提比略所预料到的那样。 日耳曼尼库斯不愧为深受士兵爱戴的帅才。 他迅速抵达后,展现出了圆熟的手腕,同时还因为他有著屋大维的血统,靠著屋大维的名望一过去就暂时压住了叛乱的军团士兵们。 然后他再以皇帝提比略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慷慨的怀柔命令,决定服役满20年的士兵可以立刻退役,满16年的可以免除日常劳役。 钱款按照士兵的要求加倍支付,但出於后勤考虑,需等到士兵们返回冬营后再行发放。 这一套组合拳效果显著。 上日耳曼尼亚地区的驻军被日耳曼尼库斯的个人魅力和实在的承诺说服,骚动很快平息下来。 然而……还有下日耳曼尼亚军区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那里的士兵似乎更加顽固和愤怒,他们怀疑这是罗马的缓兵之计,拒绝接受“返回冬营再付款”的条件,要求立即兑现所有承诺,否则绝不罢休。 局势再次僵持,甚至有恶化的趋势。 尤其是第五和第二十一军团,他们直接杀死了日耳曼尼库斯派去接管军团的百夫长,以此表明决心。 消息很快传回罗马,元老院和宫廷內部顿时议论纷纷,意见分裂。 “陛下,日耳曼尼库斯的怀柔之策在上军区已见成效。” 一位资深的元老进言道,主张继续怀柔,“证明士兵所求不过公平待遇,对下军区理应更有耐心,继续派遣使者谈判,或许可答应部分即时支付的要求,以显帝国诚意。” “不可!” 另一位以强硬著称的將领立刻反驳,“贪婪是无底洞!今日他们敢以武力要挟皇帝让步,若轻易满足,明日其他行省军团必將群起效仿!” “帝国权威何在?必须予以雷霆打击!陛下,应即刻命令日耳曼尼库斯准备带领日耳曼其他军团进行武力清剿!” 提比略此刻端坐在皇座上,面色阴沉如水。 他手中无意识地把玩著手中那块新得的怪异石头,心中不断在思考对策。 主张怀柔的,担心引发更大內乱。 主张镇压的,则不惧內战风险。 出兵平叛? 他当然想。 任何挑战罗马权威的行为都必须被碾碎。 但风险极大,因为一旦引发更大的內乱,后果不堪设想。 但继续让步? 这又与他內心深处维护绝对权威的信念相悖。 日耳曼军区的叛乱是他意想不到的,尤其是下军区的两个军团,决心竟然如此强烈,手段也如此果决。 那难道真要让日尔曼尼库斯带军团武力镇压吗? 提比略有些头疼起来,但他看到手中的贝黑莱特,却突然想起了吉舍…… 那个拿撒勒的神子,靠著预言月蚀,帮助他的小儿子德鲁苏斯,不费吹灰之力地安抚了同样本来即將像日耳曼军区一样准备动乱的伊里利库姆军区。 那他能有办法吗? 若是可以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 就像伊里利库姆那样,只需把动乱的士兵揪出来杀掉,然后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平定叛乱,同时还可以展现帝国的威严,震慑住那些剩下的士兵…… 於是,他思考片刻,说道,“传令给日耳曼尼库斯……” “暂缓一切军事行动,继续与下军区谈判,拖延时间。告诉他,罗马……自有安排。” “可是陛下……” 几位主战派的元老还想据理力爭。 但提比略无视他们的请求,回到了自己的寢宫。 同时他传令,“让德鲁苏斯带他那位朋友『拿撒勒的吉舍』来见我。” “是,陛下。” 第四十三章 新的使徒 “吉舍!父亲要召见你!” 德鲁苏斯接到父亲的紧急传召,立刻找到正在罗马城郊一处简朴居所內与门徒交谈的吉舍。 然后他把日耳曼军区叛乱升级,尤其是百夫长被杀的消息,神色凝重地告诉了吉舍。 然而吉舍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风暴的来临。 毕竟他本就是受德鲁苏斯之託才来的罗马,德鲁苏斯此前便说过日耳曼军区和伊里利库姆军区一样,有作乱的动向。 他这段时间早就有所思考了。 他也不打算再次依赖父神显露神跡,而是想著以自己的智慧解决问题。 “父亲想见你。” 德鲁苏斯语气急促,“下军区的叛乱僵持不下,元老院爭论不休,父亲似乎……想听听你的看法。” 吉舍缓缓起身,摇了摇头,说道,“动盪之根源,在於信诺崩坏,怨气积深,非单纯粮餉所能彻底平息,我隨你去便是。” 在前往皇宫的路上,吉舍沉默不语。 但德鲁苏斯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先知並非在不安,而是在深思,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在不断流转。 他似乎早已开始思考远比眼前叛乱更深远的问题。 很快他们便再度来到了帕拉蒂尼山上那宏伟的宫殿。 再次步入皇帝的寢宫,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提比略独自坐在椅上,眉宇间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手指紧紧攥著那块黑色的贝黑莱特,仿佛它能带来某种支撑。 看到吉舍后,他才稍微扮直身体。 他没有寒暄,直接指向摊在桌上粗糙地图的日耳曼尼亚区域,“吉舍,情况德鲁苏斯应该告诉你了。” “第五和第二十一军团,像疯狗一样,杀了我的百夫长,拒绝一切条件。” “怀柔,会让他们视为软弱,武力镇压,我又恐引发全面內战,告诉我,你那能预见月蚀的智慧,对此有何见解?” 他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期待。 吉舍没有立刻看向地图,而是平静地注视著提比略,“神圣的奥古斯都,动乱非一日之寒,士兵所求,果真仅是即刻发放的银幣吗?” 提比略皱眉,“否则呢?他们贪婪无度……” “或许有这个可能……” 吉舍温和地打断,“但更深层的是长久积累的屈辱、对承诺的不信、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他们並非铁板一块,愤怒如同烈火,但燃料终有不同。” 提比略也不恼怒他打断身为罗马皇帝的他的话语。 吉舍再度缓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下日耳曼尼亚的位置,“请告诉我,陛下,如今叛军中,是所有人都打算起兵反叛?还是有人被裹挟其中?” “军中可有仍忠於罗马、或至少渴望秩序的军官与士兵?他们的家人又在何处?”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提比略愣了一下,这些问题切入的角度非常实际,並非空谈神諭。 他立刻召来负责情报的军官。 很快,更多细节被匯总过来,叛军內部確有分歧。 並非所有人都想对抗到底,尤其是一些家有老小的士兵。 仍有少数中级军官保持沉默观望,大部分叛军的家属並未隨军,仍留在莱茵河以西的罗马化城镇中。 吉舍聆听著,微微点头,仿佛在验证心中的猜想。 他抬起头,看向提比略,眼中闪烁著洞察的光芒,“既然如此,何须帝国大军亲征,徒耗国力,也逼得对方直接拧成一股绳叛乱呢?” “你的意思是?” 提比略犹豫。 “攻心为上,分化瓦解。” 吉舍的声音清晰而冷静,“请陛下即刻以你的名义,颁布两道命令。” “其一,宣布此次只追究杀害百夫长及主要煽动者的罪责。” “其余参与士兵,只要放下武器回归营地,一律既往不咎,並承诺之前应允之条件必將严格按时兑现。將此命令抄写无数份,用箭射入叛军营垒,或由可靠之人潜入散播。” “其二,也是关键。” 吉舍的目光变得锐利,“秘密派遣使者,联络那些尚在观望的军官和心中动摇的士兵,许以重赏和晋升。” “让他们从內部製造混乱,或至少不再支持叛乱核心。” “同时,派人保护起主要叛军头目在后方城镇的家属,请他们写信给自己的儿子、丈夫,陈明利害,劝其回头。”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可让日耳曼尼库斯將军移营,做出步步紧逼的威慑姿態,但却围而不攻。” “这样的话,外有大军压力,內有分化瓦解,中有家人书信劝诫,承诺与威胁並存。” “叛军肯定人心不安,內部猜忌必生,其联盟不攻自破。” “那时,或可无需血战,便能令其自行崩溃,只需逮捕少数首恶即可。” 提比略听得有些微怔。 这一套组合拳,狠辣、精准、高效,完全超越了简单的怀柔或镇压,直指人性弱点与政治斗爭的核心! 这哪里像一个来自拿撒勒的乡村先知能想出的计策? 这分明是一个老练至极的权谋家的手笔! 这其实也是宿渊的功劳,宿渊在过去的日夜里不仅给吉舍灌输了后世的公平、公正等理念,还夹带私货灌输了诸如“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攻心为上”等东方哲学。 他这也是给吉舍来了个究极爆改,因为他很清楚,吉舍如果还只是那个宗教完人,那是不可能接受最后绝望的献祭交换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给吉舍潜移默化地从小爆改,从宗教完人变成心怀慈悲、怀揣理想、也有金刚怒目的大贤者。 尤其是其独特的智慧和各种远超时代的“屠龙术”。 在两千年前的西方世界,这就是降维打击。 配合吉舍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也就强到没边,也阴到没边了。 提比略看著吉舍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年轻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智慧? 没有犹豫,提比略立刻採纳了吉舍的建议。 一道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发出,通过加密渠道送往日耳曼尼库斯处。 局势的发展,几乎完全按照吉舍的预言进行。 分化策略起到了奇效,承诺赦免和兑现条件的告示动摇了大部分普通士兵的决心。 暗中策反在叛军中製造了极大的猜忌和混乱。 而来自后方家人的恳求信,则彻底击垮了许多人的战斗意志。 日耳曼尼库斯的大军压力更是让叛军头目们陷入孤立和恐慌。 短短数周內,下日耳曼尼亚的叛乱就以惊人的速度土崩瓦解。 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指认並交出了那些杀害百夫长的首恶分子。 日耳曼尼库斯几乎兵不血刃地平息了这场可能席捲整个边境的大叛乱,只处决了极少数的领头者。 捷报传回罗马,元老院一片譁然,继而是对皇帝“英明决策”的讚嘆。 他们並不知道,这背后是一个拿撒勒年轻人的智慧。 提比略独自在宫中,手中摩挲著那枚贝黑莱特,心中对吉舍的评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已不仅仅是先知或贤者,这是一个拥有经世治国之才的瑰宝! 从那天起,提比略召见吉舍的频率大大增加。 他不再仅仅將其视为一个神秘的宗教人物,而是开始真诚地向他请教各种治国理政的难题。 如何平衡元老院与骑士阶层的权力? 如何有效治理庞大的行省、遏制总督的贪腐? 如何改善帝国的財政和粮食供应?甚至包括一些复杂的司法案件判决。 吉舍的回答,往往从一种独特的、基於仁爱、公正与诚信的视角出发,却又总能切入实际,提出富有建设性且时常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策略。 他的智慧仿佛永不枯竭,总能提供新的视角。 在听取吉舍的意见后,提比略採取了保守的方针。 尤其是吉舍在劝说前面凯撒、屋大维的扩大开销导致帝国苛税严重,可能这才是导致军区叛乱的原因之后。 他限制了各项国家的支出。 他削减娱乐与演出事业的开支,限制奢侈品的消费,並以身作则鼓励节约。 而这真的是很难得的,因为歷史证明,凡是鼓励节俭的皇帝,都其实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吉舍也越发觉得提比略是个明君。 於是他建议提比略建立一支六千人编制的近卫军步兵大队,並让他们驻扎在罗马城內,只忠於皇帝,成为皇权巩固的另一基础。 提比略照做,而这么做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在罗马城中的话语权果然再度有所提升。 提比略接著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於听取吉舍的意见。 他们之间的关係,从最初的怀疑与利用,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提比略欣赏吉舍的智慧,甚至產生了一种罕见的依赖感。 而吉舍,则谨守著传播父神教诲的本分,但在解答世俗问题时,也似乎希望將一种更高的道注入罗马的统治之中。 …… 幽界之中。 宿渊好奇地看著事態往一种和歷史原来走向完全相反的趋势发展,觉得很是有趣地笑了。 “但是当诀別之时、绝望之时来临时,你们又会怎么做呢?” 他顿时耐下心来,决定不再急著收割吉舍这个至高杰作的喜悦,而是慢慢观摩这一幕戏剧的进展,並且使其按照自己预定的方向走去。 不过很快,他又察觉到了一点儿异样,隨手展开另一个画面。 他愣了一下,竟然是现世……有新的使徒诞生了? 第四十四章 爱之使徒 过去的歷史是宿渊隨心所欲可以选择其时间的,但是现世不一样。 现世是在实时发生的,而宿渊在观望吉舍的时候,现实已经又过去两天的时间了。 宿渊看向现世,倒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促使又有一位使徒诞生。 但是他却发现…… 这位新的使徒和血之使徒一样,她的诞生和他目前所做的任何事除了散播贝黑莱特以外没太多关联。 而且这使徒的诞生很奇怪,並非是像宫崎澈、弗拉德三世那样的在仇恨中诞生。 而是因为……爱? 不过也正好…… 宿渊笑了,“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提示和方向了,高文……快点找出答案吧。” …… jsitf临时指挥中心內,光影交错。 高文揉著酸胀的太阳穴,目光紧锁屏幕上奈良市零星恢復的街头监控画面。 岛国方的技术小组正在全力增强和解析“极乐鸟”歌舞厅事件前后,宫崎澈可能出现的区域影像,试图捕捉那颗关键吊坠的清晰画面。 亚门光太等人也被迫协助高文他们继续进行调查。 “高文。” 斯蒂文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们在宫崎澈公寓附近的一处便利店外围监控中,发现他曾在事件发生前三小时购入大量工具。” “时间戳显示,他离开时下意识摸过胸前,但角度问题,无法確认是否有吊坠。” 奈良市被枪之恶魔和超音速飞弹破坏了大半城市,但终究不是全部。 尤其是宫崎澈所居住的地方,其实远离奈良市市区足足三十公里远,而恰好极乐鸟歌舞厅在奈良市市区。 所以那里恰好是奈良市没被毁灭的部分。 而监控录像什么的都还有保存。 “继续追踪。” 高文声音沉稳,但內心焦灼。 最主要是他有种直觉,促使宫崎澈成为枪之恶魔的东西,会在接下来引起更大的骚乱。 他们必须儘快掌握,然后儘快將其控制起来。 就在这时,高文的加密卫星电话急促响起。 来电显示是…… 威廉士將军的紧急联络官! “高文指挥官,岩国市立第三小学发生重大恶性事件。” 电话里传来对方的声音,“现场情况……异常,驻防美军已初步封锁,但事件可能涉及和枪之恶魔一样的力量。” “將军命令你立即带队前往评估处理,最高权限已下发至现场美军指挥官,坐標和简报已发送。” 电话掛断,高文的电脑上传来一份简短的初步报告和地理位置。 简报內容令人悚然——该校两名六年级学生行为异常,一名女生有马静被多名学生指认为杀害同班同学的凶手,现场极其血腥。 另一名男生夏江直树处於极度惊恐状態,学校仅剩两人,已经被封锁。 “岩国……” 高文立刻想起,“那里有驻军基地。” 他猛地站起身,“克莱尔,斯蒂文,玛拉蒂,谢尔!准备出动!亚门警视正,请立刻安排车辆和通行权限,我们需要以最快速度赶往岩国市!” “是,我现在就安排。” 曾经和高温不对付的亚门光太此刻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安排。 数辆黑色轿车呼啸著衝出临时指挥中心,警笛悽厉,衝破奈良的夜色,直奔山口县岩国市。 车內,气氛凝重。 高文快速瀏览著美军传来的零星现场照片和背景调查。 其中的当事人——有马静,12岁,父母离异,父亲不知所踪,母亲近期与一名男友同居,关係亲密。 在校性格孤僻,长期遭受不同程度的校园欺凌。 而另外一个目前还在学校和有马静待在一起的男生名叫夏江直树,12岁,成绩优异,性格温和,是少数未曾参与欺凌甚至偶尔会帮助有马静的学生。 两人是前后桌。 “被霸凌的学生……” 高文看著简报里的报告,尤其是这两个学生还只是小学生而已。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於…… 宫崎澈能变身为枪之恶魔,是由某种神秘学仪式,通过那神秘的吊坠而转变成了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 那这种神秘学仪式是怎样的? 通过什么样的神秘学媒介? 会不会是宫崎澈在书上找到的神秘学仪式? 如果是,那么就代表著这种独特的仪式不容易开启,那尚且还能让人鬆一口气。 就像是核武器和枪械的区別,核武器威力再大,但谁都知道这玩意不是谁都能有的。 它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砸到你的头上。 可枪械就不一样了,虽然在一些地方,它不容易出现,但是它出现的概率却是很大的。 如果宫崎澈转化为枪之恶魔的神秘学仪式很繁琐,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知道的。 那大概率不是很让人担心。 可现在再度出现的恶魔事件中,其中有马静只是个普通的小学女孩,这大概导向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种神秘学仪式並不繁琐! 联想到有马静的家庭背景和遭遇,又想到宫崎澈似乎也是有著悲惨的身世的,於是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 这种本身拥有绝望情绪的人,能直接通过那个媒介化身为拥有强大力量、造成巨大破坏的恶魔! 就相当於人人都可能拥有一把枪一样,谁都不知道,哪天就会再度冒出一个枪之恶魔大肆破坏。 一想到这,高文心生一丝不妙。 而当他们抵达岩国市立第三小学时,此时已经陷入黑暗之中,但学校却被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 外围是严阵以待的岛国警察拉起的多层警戒线,內部则由荷枪实弹、面色紧张的美军士兵管控。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远处还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和乾呕声。 现场指挥官是一名中校,但从他面色苍白、强作镇定的脸色来看,显然现场没那么简单。 在见到高文亮出的证件后,快速交接现在的情况,特殊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我是多米·韦伯斯特中校,负责现场的情况,目前教学楼三楼六年级b班教室及走廊是主要现场,目標女生有马静就在教室里面,那个男生夏江直树也在她身边,状態极差。” “我们尝试过两次突击,但……根本无法靠近。” “那个女孩是个怪物!她能变身成怪物,其攻击方式的残忍……你看现场就知道了。” “我们损失了四个人,还有几个重伤员刚撤下来,根本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 高文深吸一口气,但最终还是点头示意了解,“有无人机拍摄的影像吗?” “有,你们看。” 指挥官拿来一台笔记本,点击无人机进去拍摄到的画面给高文等人观看。 无人机的视角中,缓缓飞入教学楼中,然后拍摄到了走廊里此刻的景象……那简直就像是地狱一般。 墙壁、天板、地面遍布喷溅状的暗红色血跡和巨大的爪痕般的刮擦印记。 破碎的肢体和组织散落得到处都是,几乎无法辨认原貌。 浓烈的铁锈味和內臟特有的腥臭几乎要透过滤罩。 越是接近三年级b班,惨状越是惊人。 教室的门早已不翼而飞,门框扭曲变形,仿佛被巨兽强行撞开。 透过敞开的门口,可以看到教室內的景象更加骇人。 课桌椅被暴力撕碎、砸烂,与血肉残骸混合在一起,几乎铺满了地面。 教室中央,一个瘦小的女孩静静站著,她穿著沾满暗红色斑点的校服,脸上带著一种异常平静、甚至近乎梦幻的表情,与她周身宛如屠宰场般的环境形成极度诡异的对比。 只是高文似乎观察到她手中正拿著什么,给他的感觉就好像…… 宫崎澈胸前的吊坠一样。 她身边,一个戴著眼镜的小男孩蜷缩在一个相对乾净的角落,浑身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细微的呜咽。 只是高文更在意女孩手中的东西,想看清楚点时…… 但是下一刻,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无人机的存在。 “……只剩下我和直树君了,我会永远保护他,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伴隨著一声悽厉的尖啸声,女孩竟然瞬间化身为一个高达近三米、轮廓模糊的巨大人偶!! 人偶的头极其像小女孩,还有头髮,但是身体却仿佛由阴影、破碎的执念和冰冷的鎧甲碎片构成。 但其头部的位置却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利齿的豁口——一张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的血盆大口,口中滴落著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腥气! 剎那间她动了,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向无人机! 下一刻,眾人都仿佛听到了无人机被嚼碎了的声音,然后画面自此变成黑暗。 这是……不同於枪之恶魔的另外一个恶魔! 不过相对於枪之恶魔那几乎能毁灭大半个城市的可怕压迫感,这个恶魔似乎感觉不是很强。 可终究是恶魔! 看起来似乎和枪之魔人服部悠一样,也是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最起码能让一整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特种队士兵无法抗衡。 不过这恶魔竟然还有人类的形態? 看起来似乎是可以沟通的啊…… 高文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现场负责人多米·韦伯斯特问道,“有没有尝试过沟通?” 第四十五章 贝黑莱特丨深渊之神(4K) “尝试用扩音器远远喊过话,要求他们出来。” 中校的声音带著后怕,“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偶尔看窗外一眼。男孩一直缩在角落,好像嚇傻了。我们不敢刺激他们,尤其是那个女孩。” “我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们,非常危险。” 高文点头,他也绝不会让队员在这种未知危险下贸然进入。 “我们需要现场的所有监控录像,尤其是事件发生前后的,立刻就要!” “另外安排一间安静的屋子,我们要询问所有最早抵达的警员、急救人员以及任何可能看到或听到什么的倖存学生和老师,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监控主控室在一楼,已经控制了,询问室我这就去准备。” 中校立刻安排士兵引导。 “还有,这女孩上的资料说她和她母亲住在一起,她的母亲你们也找来。” 高文接著说道。 母亲是孩子的感情寄託,尤其是有马静还是单亲孩子,和母亲住在一块,在母亲的帮助下,劝说怎么也能起点作用。 中校苦笑著很是无奈的样子,“我们很早就已经派人去找有马静的母亲渡边莉奈了,然而我们只找到她现在的男朋友,就连她在乡下的父亲也找到了,但就是没找到她。” “哦?” 高文和其他几人都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可是美利坚驻扎军队出面了的啊,岛国官方也必然全力配合的,可愣是找不到一个普通的单亲妈妈。 那这就很让人疑惑了…… 高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气,“算了,不用再去找了,我们直接去跟那女孩聊聊。” 然后在他的指挥下,团队立刻分头行动。 斯蒂文带领技术小组直奔监控室,开始拷贝和查看所有相关录像。 克莱尔和玛拉蒂在士兵护卫下,开始对惊魂未定的倖存师生进行初步问询,重点是关於有马静、夏江直树以及事发时的异常情况。 谢尔则去询问那些受伤的警员和急救人员,试图拼凑出现场內部的恐怖景象。 高文和亚门光太坐镇临时指挥点,协调各方,並等待初步报告。 克莱尔和玛拉蒂很快就有了结果,但她们问询得到的信息支离破碎且充满恐惧。 学生们惊恐地描述“有马静变成了怪物”、“一张好大的嘴”、“咬碎了xx君”…… 话语混乱不清,夹杂著哭泣和尖叫。 倖存的老师们则更多提到有马静长期被欺凌,以及夏江直树是少数对她好的人,但对事发瞬间都表示“没看清”、“突然就乱了”、“声音很可怕”。 受伤警员的描述更加具体一些,但也因恐惧而扭曲,“……看到影子……很大的东西……一下子……人就碎了……血喷得到处都是……那女孩就站在中间……” 高文顿时了解出了个大概经过,大意就是有马静在学校因为单亲孩子的身份长期被欺凌,而夏江直树是少数对她好的人。 某一天她应该像是宫崎澈那样得到了某样东西,然后在突然的刺激下,完成了那可怕的神秘学仪式,从人类变成了恶魔…… 接著她就在学校里大开杀戒,只为了和夏江直树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话就好办了…… “能看清那个女孩手里或者身上有什么特別的东西吗?” 高文追问,他想起了那个可能的“吊坠”。 “画面质量很差,而且她大部分时间在教室里。” 斯蒂文回答,“但有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她手里似乎紧紧抓著什么东西,黑色的,圆形的……看不清细节。” 黑色、圆形……高文立刻联想到了宫崎澈可能拥有的“吊坠”。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於是高文立刻说道,“我们准备通过学校广播和目標接触谈判,由我来负责,其他人保持绝对距离封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试图进入教学楼或刺激目標!” “是!” 转头他又对斯蒂文和克莱尔说道,“斯蒂文,等下优先分析所有拍到她手中物体的画面!” “克莱尔,你立刻继续重点询问与有马静和夏江直树关係最近的人,尝试了解任何关於黑色石头或类似物品的线索!” “好!” 所有人在高文指挥下,分工明確、各司其职,开始忙碌起来。 …… 临时指挥车內,高文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 学校广播系统已经接入,他的声音將传遍教学楼,尤其是三楼那个血腥的角落。 而在有马静看不见的身后墙壁,也有无人机收取她的声音传到高文这边来。 “有马静同学,夏江直树同学,你们能听到吗?” 高文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刻意放缓放柔,带著令人安心的沉稳,“我是高文,是警察叔叔,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虽然他的日语有些磕磕绊绊的,不是很流利,其实多米打算帮他找个日语翻译来帮他说话的。 但是高文拒绝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谈判必须亲自来,不然但凡被对方察觉出一丝虚偽的痕跡,谈判可能就直接破裂了。 教学楼三楼的窗户后,有马静的身影动了一下,似乎朝喇叭的方向瞥了一眼,但依旧沉默。 夏江直树则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外界声音而缩得更紧了。 高文继续耐心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很害怕,经歷了很糟糕的事情。但是,静同学,我注意到直树同学的状態看起来非常不好。” “他是不是一直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留出时间让话语渗透。 而教室里的有马静低头看了看蜷缩的夏江直树。 “如果你真的关心直树同学,希望他好。” 高文的声音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就不能一直这样待在里面,外面有食物,有水,有医生,可以让他舒服一点。” “让他出来,好吗?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他,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广播里只有电流的嘶嘶声作为回应。 高文话锋一转,又说道,“你的妈妈一定也很担心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如果知道了,该多著急啊。让她看到你平安无事,好不好?我们一起联繫她?” 他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有马静诡异的平静。 广播里突然传来一个清晰、冰冷、带著一丝嘲弄的童声,通过高文这边接听的麦克风传回指挥车,“妈妈?” 紧接著是一阵令人不適的轻笑声。 “妈妈不会担心了哦。” 高文的心猛地一沉,但他声音依旧平稳,“为什么这么说呢?妈妈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已经不在了啊。” 有马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她想拋弃我,跟那个男人走,把我一个人丟下……所以,我让她永远陪著我啦。” “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指挥车內一片死寂。 在场的亚门光太倒吸一口冷气。 高文闭上眼睛,瞬间印证了最坏的猜想。 有马静的母亲渡边莉奈的失踪有了最残酷的解释。 而且应该是和那神秘的仪式有关。 不然有马静一个小女孩就算能杀死母亲,也不可能將其尸体处理到现在就连美利坚驻扎军队都找不到的程度。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浓浓的同情,“是这样吗……静同学,你一定很孤单,很害怕吧。” “被欺负,被最重要的人背叛……那种感觉,一定痛苦极了。” 他没有指责,没有恐惧,只有儘可能表演出来的理解。 “但是,静同学,你看,你现在有了保护直树君的力量,对吗?你很强大。” 他继续循循善诱,“可是,强大的力量也需要用在正確的地方,比如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不受到伤害,包括飢饿和口渴的伤害。” “我向你保证,我以我的名誉和职业起誓,只要你愿意带著直树君走出来,绝对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你们会得到食物、水、治疗和最安全的保护,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现在,你可以选择让直树君好起来。” 高文的话语像温水一样慢慢流淌,他不断强调夏江直树的痛苦现状,將自己的劝说包装成一种对夏江直树的保护和正確选择,而非屈服或投降。 长时间的沉默,此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终於,广播里再次传来有马静的声音,带著一丝犹豫和审视,“……你真的能保证?不会骗我?不会把直树君从我身边带走?” “我保证,而且我会亲自来接你们的!” 高文的语气无比坚定,“你出来看看,我连武器都没有带。” 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美军中校和亚门光太,让他们退后。 他又等待了片刻,然后缓缓打开指挥车的门,在所有士兵紧张至极的目光中,独自一人朝著教学楼入口走去。 他的步伐稳定,眼神平静,仿佛不是走向一个刚刚製造了血腥屠场的未知怪物,而是去迎接两个受惊的孩子。 他走到教学楼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仰头望著三楼的窗户,张开双臂,並解开了自己西装外套的扣子,示意里面没有武器,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於,教学楼门口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有马静走在前面,她的校服上血跡斑斑,小脸苍白但表情却有一种异样的平静,甚至是一丝掌控局面的得意。 她直接抱起了和她差不多一样大的,此刻浑身发抖、眼神空洞的夏江直树。 而她的左手,则紧紧攥著那颗黑色的、布满扭曲五官的石头——贝黑莱特。 高文的心臟剧烈地跳动著,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儘可能温和的笑容,“看,我没有骗你,我是高文叔叔,现在,带直树君过来吧,医生准备好了。” 有马静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兵,目光最后落在独自站立的高文身上。 似乎確认了没有立即的危险,她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牵著夏江直树走向高文。 在距离高文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高文缓缓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有马静平行,目光真诚地看著她,“好了,你们安全了,能把这个给哥哥看看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左手上。 有马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高文,又看了看手中那颗仿佛具有魔力的石头,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 最终,或许是高文独自前来的勇气和之前的话语起了作用,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仍存有一丝对成年权威的信任,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左手。 高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没有去碰有马静的手,而是轻轻地將指尖触碰到那颗冰冷、质地奇异的黑色石头上。 拿到手中后,他看到了上面扭曲错位却平静的人类五官,直接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什么?” 高文又尝试问道。 “这是贝黑莱特(beheritto)。” 有马静似乎相信了高文,说道。 似乎是那种舶来词转化的日语。 贝黑莱特……beheritto…… 高文咀嚼著这个词语的意思。 “是谁给的呀?” 然后他又继续温柔地问道。 “是神明大人给我的。” 一说到神明,有马静的眼神似乎就充满了崇拜和爱意。 “神明大人?” 高文却觉得毛骨悚然,但他还是扯出一抹微笑,继续问道,“能告诉我,这位神明大人是什么神吗?” “祂是世间万物之唯一主宰,执掌一切之神明,是深渊之神!” 有马静狂热而又崇拜地说道。 “好……” 高文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却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多少知道了这一切的来由了。 贝黑莱特、深渊之神…… 很快他又看到有马静依旧紧紧盯著他手中的贝黑莱特,於是他也懂了,装作无事地將贝黑莱特还到有马静手中,“吶,还给你,谢谢你把这个给叔叔看一下。” “嗯。” 有马静似乎真的被高文的真诚所打动了,竟然还有所回应了。 在场眾人都不由得有些佩服高文,难怪这样的人能成为jsitf临时最高指挥官。 然而有马静却是再度好奇地看了高文一眼,因为她感觉到了……这个人很独特,深渊之神似乎在注视著他,所以她觉得高文不是什么坏人。 有马静和夏江直树在高文的劝说下,坐上了同一辆救护车,一起前往医院。 因为有马静的原因,高文也不敢直接让夏江直树和她分开太远,怕刺激到她,她再度大开杀戒。 而他也和其他人一起陪同著有马静。 同时高文低声对斯蒂文说道,“帮我查一下那些神秘学古籍、资料中有没有贝黑莱特、深渊之神等等的记载,对了,把贝黑莱特的模样扫描上去。” “这……网络上可不一定有所记载这些古籍啊。” 斯蒂文嘆了口气,说道。 “那……看来真得求助教廷那些神父们了。” 高文也跟著嘆了口气,说道,“真的太糟糕了,竟然真的和神这种东西有关吗?” 第四十六章 诀別之时已至 宿渊在幽界注视著现世的画面,倒是觉得有趣。 一个因为喜欢才献祭了自己的母亲,成为使徒的小女孩,这倒是他所难以预见的。 只是只献祭了自己母亲的有马静,无法像血之使徒、枪之使徒那样强大,也似乎保留了更多的自主意识。 可以说血之使徒、枪之使徒是献上自己所有,包括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志这样的东西的,所以他们更加强大,也从此从原来的人类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使徒。 而有马静就处於中间態,她虽然是使徒之身了,但意识上还认为自己是人类。 至於她泄露贝黑莱特、宿渊本身存在的事情,宿渊根本不在乎。 贝黑莱特是无法被控制住的,它们会主动地靠向那些足够绝望的人。 就算是高文等人把贝黑莱特收集起来,放到一个世界上安保係数最高的保险库里,都不可能阻止贝黑莱特落到那些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至於宿渊本身的存在这件事被人知道,那他就更不在乎了。 怎么? 人类还能攻入幽界不成? 要真是能的话,宿渊反而很高兴,因为这代表他能出去了。 所以高文通过有马静提前知道这些事情,宿渊不在意,反而觉得高兴。 因为他们越是大动作,就越是容易泄露消息。 宿渊需要他们行动起来,引起各方注意。 除此之外,宿渊又变得百无聊赖了,他还看了一眼路吉那边,发现还在谋划阶段。 他就知道急不得。 於是他再度將视线转回到两千年前。 …… 这半年时光里,吉舍的时间是在罗马的权力核心悄然流逝的。 吉舍的存在,如同一股清泉注入了帝国复杂而时常浑浊的政治泥潭。 提比略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於这位年轻先知的洞察与智慧。 吉舍的建议往往能切中要害,以一种超越罗马法条与惯例的方式,提出既符合效率又隱含某种“公正”內核的解决方案。 提比略甚至开始在一些私人场合,与吉舍探討更深层次的、关於人性与统治哲学的问题。 然而,罗马的宫殿与元老院的喧囂,终究不是吉舍的归宿。 他本来就只是听从德鲁苏斯的建议,来罗马解决日耳曼军区的纷爭的,他还顺带帮了提比略一把,如今想来也足够了。 而他原来的传教之路不应困於世俗权柄,而应在更广阔的舞台上经歷锤链,最终传播父神的光辉。 更重要的是,吉舍內心那传播父神新教之道、救赎世人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因目睹罗马的繁华与背后的阴影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终於,在一个夕阳將帕拉蒂尼山染成金红色的傍晚,吉舍向提比略提出了辞行。 “你要走?” 提比略刚从一堆羊皮纸文卷中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接受,“去哪里?回到你那……乡野之地去传道?” 他的语气里带著明显的不解甚至一丝恼怒。 “是的,奥古斯都。” 吉舍平静地回答,目光坚定,“我的使命在远方,在那些尚未听闻父神教诲的人群之中,罗马的半年,於我而言是珍贵的经歷,但並非我旅途的终点。” 提比略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吉舍面前。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是极少见的情况。 “吉舍!你的智慧不应该被浪费在乡野村夫之间!留在罗马!留在我身边!” 他几乎是在恳求,但语气中依旧带著皇帝的威严,“看看这半年,我们联手解决了多少难题?你的见解,你的谋略,是帝国急需的!” “只要我们联手,必能创建比凯撒先祖更伟大的功绩,將罗马打造成前所未有的、真正强盛而有序的帝国!” 他见吉舍沉默不语,继续加大筹码,话语变得无比郑重,“只要你肯留下,帮助我,我不仅让你进入元老院,享有尊荣与权力,我还会动用帝国的力量帮助你!” “你不是要传播你的父神教吗?” “好!我可以在帝国境內允许甚至鼓励它的传播,我们可以建造会堂,可以將你们的经卷与罗马律法一同展示!” 他甚至许诺到了可能不久后的身后之事,“待到……待到日后,德鲁苏斯继承大统,他也需要你!我承诺,他依旧会帮你实现你的理想,那些都可以通过权力来实现,这远比你在外奔波、徒劳地说服那些愚昧的民眾要高效得多!” 这是所能想像到的、来自罗马世界最高统治者的最慷慨的许诺,几乎是將半壁权柄与实现宗教理想的捷径一同奉上。 同时,提比略也是直接在吉舍面前毫不保留地展露了自己的野心。 他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德鲁苏斯继承奥古斯都之位! 而非有著屋大维血统的养子日尔曼尼库斯。 这件事其实就连德鲁苏斯都不知道,因为提比略的这个野心,势必会引来罗马城和元老院里那些曾经忠於屋大维的贵族们的反对。 所以提比略直接说出这话,等同於他无比信任吉舍。 然而,吉舍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沉迷於沙堡游戏的孩子。 “提比略。” 他罕见地直呼其名,声音温和却蕴含著钢铁般的意志,“你的道路是帝国的道路,用律法与刀剑塑造秩序。而我的道路,是父神的道路,用仁爱与信仰唤醒灵魂,我们……並非同途。” 提比略並不恼怒,这半年来,他早已认吉舍为自己忘年交的挚交好友了。 吉舍的智慧,吉舍对他的了解,都让他为之无比信任。 所以直呼其名,对於皇帝而言极为冒犯的行为,他却丝毫不在意。 只是他不解,吉舍为何又要离开。 而吉舍接著抬手轻按胸前,那枚深红的霸王之卵似乎在提醒著他。 “权力或许能建造宏伟的殿堂,却无法將父神的国建立在人的心里。” 於是他坚定地说道,“我的使命不是成为帝国的贵族,而是成为牧羊人,寻找迷失的羔羊,罗马的辉煌,终有尽头,而父神的道,直至永恆。” 第四十七章 十二门徒 提比略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无法理解这种拒绝,甚至感到一种被“褻瀆”的愤怒。 他逼近一步,声音变得冷硬,带著一个久经人性的政治家特有的现实与悲观,“吉舍!你太天真了!人性本恶!贪婪、自私、背叛!” “这才是世界的真相!你以为你的仁爱和信仰能改变什么?” “你走出去,向他们传播你那套宽容与救赎,我告诉你,你最终只会被他们利用、背叛!” “他们甚至会为了一点银幣就出卖你,会在你触犯他们利益时毫不犹豫地將你杀死!没有权力的维护,你註定会失败!”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试图刺穿吉舍的信念。 这並非完全是威胁,更是他统治罗马这数年来得出的、血淋淋的结论。 吉舍迎著他的目光,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悲壮的笑容,那笑容中带著对命运的坦然和对信仰的绝对坚信。 “或许如你所言,我会被背叛,会失败,甚至会走向死亡。” 他的声音轻却清晰,在宏伟的宫殿中迴荡,“但这正是道路的一部分,父神之子,岂能畏惧羔羊的迷失与伤害?” “而且我相信,父神的荣光和仁慈,必会感化他们,我不会失败的。” 提比略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 可吉舍此时却微微躬身,“感谢您这半年来的款待与赏识,愿父神的平安与智慧,常与您和罗马同在,再会了,提比略。” 说完,他不再停留。 转身,步履坚定地走向殿外,走向逐渐降临的夜幕,將那象徵著世俗最高权柄的宫殿和其中那位心情复杂的皇帝,彻底留在了身后。 提比略僵立在原地,望著吉舍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背影,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不解,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於那种纯粹信念的震撼。 但他也不愿就此强行留下吉舍,因为这样毫无意义。 而且吉舍这半年来帮了他如此之多,他也不想做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 也许让吉舍离开,就是正如他所言,对他最好的报答吧。 最终,所有这些情绪化为一声沉重而冰冷的嘆息,消散在空旷的宫殿里。 他知道,他失去了一件独一无二的、无法用权力挽留的“珍宝”。 只是他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吉舍所选择的道路,前方等待他的,或许真如自己所预言的那样,是一片荆棘与背叛的荒野。 “吉舍,你会后悔的。” 提比略摇了摇头,心里也起了一分较量的心,他要让时间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没有强权的维护和推行,吉舍的传教之道本就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那他势必会遭遇到阻碍和反叛。 那些人会不计代价地想要杀死他的,哪怕是和他同族的茹达人。 就像是……罗马一样。 即便同为一个帝国的贵族高层,可如今皇帝派、先帝派、贵族骑士阶层等等……都在互相攻訐,恨不得將彼此取而代之。 说到底,就是人心趋利! “但不管怎样,吉舍,希望你的父神真如你所言能庇佑於你。” 提比略最后看著吉舍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 隨后他就不再打算去管吉舍的去留了,他是罗马帝国的神圣奥古斯都,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决定呢。 而不久后,吉舍最后告別了德鲁苏斯,离开了罗马,重新踏上了他那布满尘埃、却指向未来的传教之路。 永恆之城的喧囂很快淹没了他离去的足跡,但他的名字和他带来的影响,却已如同种子般,埋在了帝国的心臟,静待著未知的发芽之时。 …… 离开了罗马的权力与喧囂,吉舍的身影经过长途跋涉,再次出现在加利利的乡村、约旦河畔的城镇以及那些被遗忘的边缘之地。 他的名號“拿撒勒的神子”早已超越了地域的限制,此刻他的再度出现,便伴隨著他行过的神跡和充满顛覆性的教义,如同野火般在巴勒斯坦乃至更远的地方蔓延。 他深知,个人的力量终有极限,父神的道需要更多的人去传播与实践。 於是,他开始了精心挑选与召唤。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祈祷,他选定了十二位核心门徒,象徵著茹达的十二支派,也是新信仰的基石。 他们分別是彼得、安得烈、雅各、约翰、腓力、巴多罗买、多马、马太、亚勒腓的儿子雅各、达太、赛门以及茹达斯。 其中吉舍最看好彼得,他的性格虽然衝动热血,曾是加利利的渔夫,力大性直。 但对吉舍有著近乎盲目的狂热忠诚,常是门徒中率先发言和行动者。 即使有时也因鲁莽而犯错,可他仍被吉舍视为磐石,寄託著建设教会的期望。 因为新教需要积极进取的开拓者传播父神的新教义,而非保守不变的守成者。 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长处和对父神坚定的信仰,如第八位门徒马太。 他原名利未,曾是为人不齿的严苛税吏,精明干练,熟悉文书记录,被召后彻底转变,成为吉舍忠实的追隨者,其过去身份也成为了父神能包容罪人信仰的活例证。 就算是最后的第十二门徒、十二门徒中唯一非加利利人茹达斯,也因为他精明、富有管理才能,被吉舍委以管理钱囊的重任。 这十二门徒背景各异,性格鲜明,跟隨吉舍四处奔波,学习他的教义,协助他行善功,也时常因理解不同而发生爭论。 吉舍耐心地教导他们,用比喻阐释天国的道理,纠正他们的狭隘与过失。 接下来的数年,吉舍的足跡遍布各地。 他在一次次宣讲中阐明天国子民的品格,他用浪子回头的比喻诉说父神的慈悲,他宽恕行乐时被捉、被指不洁的妇人。 他与分离者派系的长老们就安息日、洁净礼仪等问题激烈辩论。 但他的教导愈发深入,也愈发触及传统父神教权威的根基,与旧教的宗教领袖们的矛盾日益尖锐化。 可他依旧从未放弃,依旧在行善救苦,宣传父神的荣光和仁慈。 但他也没忘了“父神”的教诲,对於不信者、冥顽不灵者,他也会让门徒们给其教训、降下惩罚。 就这样往后十年他仿佛都如一日一般度过,行善、惩恶、劝导、传教、释义、长途跋涉…… 时光荏苒,吉舍来到了三十三岁这一年。 “时机已经成熟了。” 吉舍似乎有种冥冥中的感应,突然在十二位门徒面前说道,“父神节临近,也该我们去到圣城,宣扬父神仁慈和荣光的时候了。” 第四十八章 圣城涌动 虽然距离父神节还有两个多月,但是四面八方信仰父神的信徒们早已如云景从提前来到和平圣城。 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附近的父神信徒还好,若是远在其他地方的信徒,当然是要早做打算,提前到来的。 通往和平圣城的道路上,尘土飞扬,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朝圣者。 骡马的嘶鸣、各地方言的交谈、长老们庄严的吟诵交织在一起,匯成一股奔向信仰中心的洪流。 在这洪流之中,吉舍和他的门徒们沉默地前行著。 每一步靠近,吉舍的心情便沉重一分。 橄欖山就在前方,圣殿那闪耀著金光的穹顶已清晰可见,但他的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喧囂,投向了更深邃的过去与未来。 这里,是他幼年时接受诫礼並见证神跡之地,是父神之声首次向万民宣告他身份之所。 那份荣耀与呼召,至今仍在他胸中灼烧。 他此前也不是没再回过和平圣城,但是如今却和从前不一样。 恰如那些受诫礼、证明自己神子身份那一次一样,这次他同样是要来宣告自己的到来,正式向世人宣告新教的存在的! 父神在上,也定会再保佑他,向世人散播父神的荣光和慈爱的。 於是,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翻滚,如同约旦河的激流。 只是最后,他的面容还是变得比往日更加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钢铁般的意志与决心。 没人能阻挡他宣扬父神的荣光和慈爱! “老师……” 彼得在一旁,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低声问道,“我们这次回去……” 吉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著越来越近的城门,轻声道,“便是死在圣城,我们也要宣扬父神的道义!” 话语平静,却让所有门徒心中为之一凛。 当他们终於穿过城门,踏入圣城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甚至让心情沉重的门徒们都感到震惊。 圣城依旧喧囂,但喧囂之中,却涌动著一股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朝圣者中,有太多熟悉的面孔! 许多是曾经在加利利、在约旦河外、在茹达山地听过吉舍讲道、甚至蒙他医治的人。他们看到了吉舍,眼中立刻迸发出激动与虔诚的光芒。 “看!是吉舍拉比!” “神子!他来了!” “他真的来到圣城了!” …… 人们纷纷涌过来,渴望触摸他的衣襟,得到他的祝福。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大声宣扬道,“就是他!在迦拿治好了我儿子的热病!” “他曾在野地用五饼二鱼让我们五千人吃饱!” “他对我说『你的信救了你』,我的麻风就洁净了!” “他赦免了那个行乐时被捉的妇人,告诉我们谁都可以悔改!只要真心悔改,父神一样会宽恕我们!” …… 这些低声的见证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许多从未见过吉舍的朝圣者也好奇地围拢过来,想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一时间,通往圣殿的道路竟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有些拥堵。 信徒们自发地簇拥著他,形成了一支虽不整齐却充满热诚的队伍。 这与当年他受诫时只靠父神降下的神跡而荣获信徒们的青睞不一样。 如今,他身后是实实在在的、因他而改变生命的人群。 父神新教的种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在这片看似坚硬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显露出蓬勃的生机。 然而,在这热烈的景象之外,也有另外一些不同的画面。 比如圣殿台阶上,几位分离者教派的信眾和旧教徒长老正冷眼旁观,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增添了更深的忌惮与阴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还有那在人群的边缘,一些穿著希律王宫服饰的人正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这些年来,吉舍的传教和信义,让这些旧教徒、长老们以及如今加利利地区分封的茹达王希律·安提帕都颇为忌惮。 尤其此前因为施洗约翰的事情,双方都產生了一些矛盾。 施洗约翰在七年前和吉舍再次相遇后,因为算起来,他的母亲是玛丽的姐姐,所以他是吉舍的表兄。 然后他很快被吉舍的传道所折服,於是他公开从旧教长老的身份脱离,为吉舍宣传新的父神教教义。 並且他还在约旦河中为愿意信奉父神的人施洗礼,劝人悔改,毫无疑问是吉舍所宣扬的新教的先行者。 这也已经极大地触犯了旧教长老们的利益了,毕竟这怎么能隨便帮人施洗礼呢? 施洗约翰这隨便帮人施洗礼,让那些外邦人入教,简直是让旧教长老们失去许多利益。 以往外邦人入教,可是需要看他们的诚意的,其中就包括所献上的財物,还有是否听从他们的教诲。 所以施洗约翰当时大胆的行为,让不少人都恨之入骨。 只是有吉舍这个神子背书的原因,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只是施洗约翰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公开指责了茹达王。 当时茹达王希律·安提帕受旧教长老之託来到约旦河边,他们並非来聆听教诲,而是带著审视、警惕,或许还有一丝挑衅的目的而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 还在一脸悲天悯人为人施洗的约翰便伸出手指,指著他们大骂道,“希律·安提帕!你这披著王袍的罪人!我听见了你的恶行,如同腐臭瀰漫在约旦河谷!”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几位宫廷来人。 他们没想到约翰竟敢如此直接、如此公开地指名道姓! 约翰却毫无惧色,依旧细数著希律王的罪行。 “你罔顾律法!悖逆父神!你岂可谋杀你兄弟腓力,还娶你兄弟之妻希罗底为妻?这行为本身已是违背人伦和律法!” 希罗底原是希律·安提帕哥哥希律·腓力的妻子,后来希律·安提帕和其合计谋杀了希律·腓力,然后改嫁给了希律·安提帕,此举显然是违背人伦和茹达律法的。 “你们活在罪中,行神眼中看为恶的事!竟还敢安然坐在宝座上,自以为掌管生死,殊不知审判的刀已悬於你颈项之上!” 约翰如今也是嫉恶如仇,继续说道,“你这狐狸!你的国並非坚城,你的权柄也非永恆!你悖逆的血脉必要承受悖逆的果效!你所行的这一切恶,神必追討!” 他的指责不仅针对希律违反具体律法,更提升到了对其统治合法性、道德根基的全面否定。 这在现在是极其大胆和危险的行为,希律·安提帕可是如今茹达人的王啊! 这番言论完全近乎挑战王权,煽动叛乱。 所以施洗约翰最后也被囚禁在了圣城的牢狱当中,但因为本身为无数教徒施过洗礼,希律·安提帕又怕真的这样就杀了他,让人认为真是他和希罗底谋杀了他的哥哥。 最关键的就是…… 吉舍这位曾经被展露过神跡的神子可是施洗约翰的背景的,尤其於是他们至今没有施行极刑。 只是也没按照吉舍的要求,释放施洗约翰,而是依旧囚禁他在狱中。 这就让双方关係不是很和谐了。 就这样,热烈的拥戴与冰冷的杀机,在这座圣城內诡异交织。 吉舍深吸一口气,將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入心底。 他温和地回应著眾人的问候,为他们祝福,但脚步却无比坚定地继续向著圣殿的方向走去。 他的决心,在信徒的欢呼与敌人的冷眼中,淬链得更加纯粹而坚定。 他知道,最后的舞台已经搭好,他必须上去,完成那最终的宣讲,在这圣城当中正式宣布新教的诞生。 无论代价如何。 最终吉舍带著门徒们来到了圣城,找了个地方所住下。 可是其中的第十二门徒茹达却突然来到了吉舍面前,他满脸担忧地问道,“老师,我们这次来圣城的目的是为何的?” 第四十九章 背叛的种子 “自然传播新教,传播父神真正的荣光与仁慈。” 吉舍坦荡说道,“凡间的世人被旧教的繁文縟节、种族之分所遮蔽了通往天国的道路,我们作为父神的牧羊人,自然要指引他们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老师,既然如此我们如今在圣城中声名鹊起,民眾拥护您如拥戴君王。” 茹达斯却顿时语气中带著压抑不住的不满与困惑,“您若此时振臂一呼,宣布新教立约,驱逐旧教腐儒,甚至救出施洗约翰……这一切本可水到渠成!可是你为什么……” 吉舍静静地看著他,目光深邃如夜,却並未直接回应。 茹达斯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些许,“您常说您的国不属这世界,可若不行使权柄、不彰显力量,我们又如何在这世上建立父神的国?” “尤其约翰仍在狱中受苦,旧教长老日日寻隙陷害,罗马人虎视眈眈……我们若不主动出击,难道要坐等他们来灭我们的灯火吗?” 吉舍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茹达斯,你所谋的是人的国,我所传的是父神的国。人的国靠刀剑与权谋维繫,父神的国却建立在信、望、爱之中。” “可若没有权柄,谁又会听我们的道?” 茹达斯几乎是恳求地说道,“您若能显一个神跡,就从天上显个徵兆,和从前的一样,让所有人都看见!那时谁敢不信?谁敢不从?” 吉舍沉默片刻,茹达斯的话语让他想起了当初提比略给他的承诺。 可是这样用强权推行的道义,真的能体现父神的仁爱和荣光吗? 於是他轻声道,“一个邪恶银乱的世代求看神跡,除了先知约拿的神跡以外,再没有神跡给他们看。” 传说中,古茹达时期,曾有个先知名叫约拿,父神降下命令,希望他前往亚述帝国首都尼尼微城传天谴警告。 然而当世的亚述帝国腐败不堪,他就觉得亚述人很坏没有必要救,就不太愿意去传道,想藉机逃跑。 到了后来,经过父神的教导,他才愿意到尼尼微城传达警告和道义。 等到达之时传道完毕,他就坐等尼尼微城灭亡,结果那里人们却出乎他意料地悔改蒙恩,为此羞愧不已。 茹达斯怔住了。 他能理解吉舍说先知约拿的典故这句话的意思,如果这个时代需要见到神跡才相信神,那简直比尼尼微城的人还更像是不信父神的异端。 可他还是不能理解,明明有能力,为何不用? 明明可以救人,为何不救? 明明可以称王,为何偏要做个谦卑的传道者? 他想起从前之时,眾人要高举吉舍为王,正是他茹达斯最先响应、最积极推动,却被吉舍一言否决。 他又想起吉舍对那富足少年官所说的话,“你若愿意作完全人,可以去变卖你所有的,分给穷人,你还要来跟从我。” 那少年忧忧愁愁地走了,而茹达斯心中当时暗怪吉舍太过理想,不切实际。 他原本以为跟隨吉舍,能在新国度中得居高位的梦想,如今看来愈发渺茫。 吉舍所传的道,愈听愈像是一条走向牺牲的道路,而非胜利的凯歌。 茹达斯低下头,心中第一次生出清晰的怀疑,“若他真是神子……为何不行神子该行的事?若他不是……那我这些年所付出的,又算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但叛逆的种子已在他心中扎根。 他仍相信吉舍有某种能力,但他开始怀疑这能力是否真如他所愿那般有用。 因为他曾见证吉舍那些神跡不是假的,尤其是那几乎任何神医都无法治癒的麻风病人,却在吉舍的抚摸下痊癒了。 吉舍却依旧打算循循教导,他只是轻声道,“茹达斯,你所念的不是父神的事,乃是人的事。” 所以成王、或者徇私救人的事,不该他们来考虑。 吉舍从来都没有成为茹达的王的想法,如果有的话,当年他就不会拒绝提比略了。 然而这一刻,茹达斯却感到一阵冰冷的失望。 他不再反驳,但心中已经暗自下了决心。 若吉舍不愿走他所认定的正道,那他或许……得用自己的方式推动歷史的车轮。 他甚至暗自盘算,“若他真被逼到绝境……总会显出真本事来吧?” 他这样想著,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而深沉。 他需要见证神跡,需要成为新国度里如先知摩西那般的圣徒,而非功败被杀的失败者。 “茹达斯,回去吧,接下来我们將传播父神真正的慈爱和荣光。” 吉舍却並没有怀疑他心中有什么不轨的想法,而是轻声喝退了他。 “是,老师。” 茹达斯深吸一口气,最终退出去了。 只是他心中的那些想法依旧如伊甸园智慧树上的那条大蛇一般,舔蚀著他那功利的心。 …… 而此时在希律王宫內。 这座位於死海东岸的坚固宫殿,此刻灯火通明,喧囂鼎沸。 希律宴请了城中的贵族、军官和旧教显要,席间觥筹交错,儘是阿諛奉承之声。 今日是他的生日宴会。 又因为临近父神节,这才召开如此盛大的宴会。 然而下方却有一个人,依旧显得闷闷不乐,但又有些期待。 她乃是茹达王希律·安提帕如今的妻子——希罗底。 这是因为那个被称为施洗约翰的狂徒。 施洗约翰被囚已久,但希律·安提帕因为知道他的义名,再加上他是神子吉舍的表哥,虽然畏惧妻子希罗底的怨恨和旧教长老的压力,始终未敢释放他,但也未下杀手。 而这份僵持,如同一根毒刺,日夜折磨著希罗底。 她无法忘记约翰当眾的斥责“你兄弟之妻!” 这声音如同梦魘,时刻提醒著她王位之下那不光彩的基石。 只要约翰还活著,她的耻辱就如影隨形。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个被尊为神子的吉舍也已抵达圣城,其声势日隆,若他藉机为表兄发声,难保优柔寡断的希律不会动摇。 这可不行! 她必须要让施洗约翰死! 为此,她也是想好在今天给丈夫希律·安提帕准备好一份大礼。 第五十章 约翰之死 此时酒过三巡,茹达王希律·安提帕已微有醉意,面色潮红,兴致高昂。 就在这时,希罗底精心安排的助兴节目登场了。 她的女儿莎乐美,身著轻薄如蝉翼的纱丽,款步走入宴会厅中央。 她年轻、美丽,带著一种近乎野性的魅惑。 乐声缓缓奏起,之后变得急促而富有异域风情,莎乐美也隨之起舞。 她的舞姿大胆而曼妙,旋转、摆动,纱丽翻飞间若隱若现,攫取了在场每一个男人的目光。 希律看得目不转睛,醉意与色慾交织,让他完全沉浸在这份美色盛宴之中。 莎乐美的舞蹈愈发狂放,最终在一个极具诱惑的姿势中戛然而止。 “好!很好!” “这是何人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美妙的舞蹈!” “太美了啊!” “这是王女……莎乐美吧?” …… 一时间满堂喝彩,男人们用带有醉意的眼神劫掠著莎乐美身上白皙的肌肤。 希律王更是兴奋得难以自持,他大声说道,“好!跳得好!莎乐美,你让我心欢喜得很。说吧,你想要什么?即使是我王国的一半,我也必给你!”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在眾人面前起誓、所夸下的海口已无法收回。 可是莎乐美按照母亲事先的嘱咐,並未立刻回答,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的。 於是她选择轻盈地退出大厅,快步走向一直在幕后注视的希罗底。 “母亲,我该求什么?” 莎乐美低声问,眼中带著一丝对即將索要之物的茫然与隱约的不安。 希罗底的眼中闪烁著復仇得逞的寒光,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一字一句地低语,“你就说,你要施洗约翰的头颅。” 莎乐美微微一颤,但自幼在母亲掌控下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服从。 她返回宴会厅,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清脆却冰冷的声音宣告,“我的愿望是……王立刻把施洗约翰的头,放在盘子里给我。” 剎那间,宴会厅內的喧囂仿佛被抽空了。 希律王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他后悔了,他不惧怕约翰,但也知道施洗约翰是义人,杀之必招致不祥。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此举会彻底激怒那个在民间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吉舍。 当初吉舍前来圣城受诫,他虽当时並未在场,但也听闻那立地而现的神跡,人皆称他为神子。 不管他是否是神子,希律王也得给几分面子,所以希律王虽然怒当初施洗约翰口出狂言,但也没有直接诛杀。 厅內一些较为清醒的宾客也面露惊骇,窃窃私语。 但要知道一句话,君无戏言。 尤其是在希律王的生日宴上,当著所有贵族和將领的面立下的誓言,他要是反悔的话,面子日后还往哪里搁? 他看到希罗底投来的、混合著催促与威胁的目光,又看了看眼前年轻貌美的莎乐美,那片刻的清醒再次被君王的虚荣、对妻子的畏惧以及残存的色慾所淹没。 瞬间恼怒的情绪笼罩了他的心智,他如今几乎是骑虎难下了啊。 “……好吧。” 希律的声音乾涩而沉重,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挥了挥手,不愿再多看一眼,“就照你所要的,给你吧。” 他转向身旁的护卫队长,疲惫而又烦躁地下令道,“去,到监狱里去,把约翰……斩首,把头……拿来。” 护卫队长领命而去,铁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突然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在这么说完后,希律又突然鬆了一口气,终於……不用再纠结於杀不杀施洗约翰了。 而且他又硬气了起来,因为……再怎么说他也是茹达人的王! 是罗马帝国应允统治茹达地区的王! 他背后可是有罗马帝国的支持的。 茹达人敢反抗他们吗? 就算是神子又怎样? 那也是要跪拜在罗马帝国的军靴之下! 隨即他看向莎乐美的眼神再肆无忌惮,莎乐美也不觉得羞涩,她如今只能依靠母亲和这位叔叔而活,大胆地用眼神回应著希律王。 而与此同时。 地牢深处,施洗约翰或许正在祈祷。 但是铁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刽子手手持利斧的身影被火把的光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没有多余的言辞,寒光闪过…… 不久后,一只银盘便被呈了上来,上面覆盖著一块布,但仍有暗红的血跡渗出,浸染了银器的光泽。 护卫队长將其递到莎乐美面前。 莎乐美看著那银盘,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脸色逐渐变得平静。 她接过这沉重的“礼物”,没有多看,转身便快步走出大厅,將其献给了她的母亲希罗底。 希罗底揭开那块布,凝视著约翰苍白而坚毅的面容,那双曾锐利地洞穿她罪行的眼睛此刻紧闭著。 “哈哈!哈哈哈!” 她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扭曲的、彻底的满足和解脱。 她终於用最残忍的方式,永远封住了指责她的声音。 然而宴会最终是不欢而散了。 本来欢庆的气氛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和恐惧所取代。 但希律王还是兴奋地抱著莎乐美在希罗底的簇拥下回到了寢宫。 …… 到了第二天。 吉捨得知了这个令人愤怒和震惊的消息。 “约翰他……被杀了?!” 即便是他,如今心中也难掩痛苦和怒火。 那位甘领他的道,那位甘愿为无数穷苦人、外邦人无偿施洗礼,那位新教的先行者被杀害了? 就算约翰不是吉舍的表哥,吉舍也会悲愤不已。 但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的同时,也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瞭然。 而吉舍的门徒们也十分悲伤和愤怒,尤其安得烈,他曾经是施洗约翰的门徒,听施洗约翰说吉舍是弥赛亚后,就和哥哥彼得一起跟隨了吉舍。 可到底施洗约翰曾是他的老师,所以他哭得最为悲壮,也最为愤怒。 “那希律王和毒妇人,怎么敢如此?!” 安得烈拔出腰间的匕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审判他们,让他们得到应有的罪罚!” 眾人顿时都拦住了他,其中甚至包括吉舍。 “老师?” 安得烈不解地看著吉舍。 “他们日后自会得到父神的审判。” 吉舍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冰冷,“而施洗约翰既然已经尽了他的道了,那接下来该我们尽我们的道了,我们前往圣殿吧。” 然后他便带头前往圣城中央的广场,那便是茹达人所说的圣城圣殿。 所有人顿时纷纷跟上,他们却始终难掩悲愤的表情,唯独茹达斯,他眼底似乎对吉舍越来越失望了。 第五十一章 舌战群贵丨密谋 吉舍进入到圣殿之中,此时虽然还没到父神节,但在这父神节前夕,便已然变成了一片人的海洋。 那些信仰他的人看著他有如信奉真神,聚集在他身边,祈祷、讚美声不断,还有因为施洗约翰被杀害的愤怒。 施洗约翰殉道的消息如同阴冷的寒风,早已吹遍了圣城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恐惧、愤怒与各种窃窃私语。 “神子!快看!拿撒勒的神子来了!” “拿撒勒的神子啊,他们竟敢杀害施洗者,请你给他们降下灾祸以示惩戒吧!” “神子啊,希律王的罪行,唯有烈火与毁灭才能清洗!” “我愿意追隨神子,传播父神的道义和荣光!” …… 一时间人声鼎沸,朝圣者摩肩接踵。 吉舍却丝毫没有理会,而是专注地来到圣殿外院处,只有这里才允许外邦人、穷苦人进入,也是人流最密集、各种思想和声音交匯碰撞的地方。 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台阶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开始了他在宗教中心的正式宣道。 吉舍的面容沉静,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燃烧著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决绝之光。 他站定脚步,目光扫过面前形形色色的人群,这里有满面尘灰的穷苦人,有好奇张望的外邦人,有面露忧色的普通信徒,也有那些远远站著、眼神冰冷的旧教律法师和长老。 然后……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他的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迅速吸引了大批人群。 他没有寒暄,开口的声音清朗而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直接叩击每个人的心扉。 而不仅是他,在他开口说完这句话后,彼得带领剩下的门徒们在他身边四周齐声重复道,“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於是吉舍的话语传播出去,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聆听他的教义。 “哀慟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 他再次重申那撼动旧秩序的“登山宝训”,每一句“有福了”都像是对眼前苦难现实的庄严宣告,也是对施洗约翰之死的最高致敬。 门徒们也一一大声重复,像是宣告新教的创立。 人群静默著,许多贫苦者和哀伤者眼中泛起了泪光,他们从这些话中得到了巨大的安慰。 尤其是施洗约翰的死讯,似乎让吉舍的话语带上了更重的分量和一种悲壮的真实。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吉舍只是再度宣扬他的新教教义时……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突然,吉舍的话锋竟然转向了那些自以为义的宗教领袖,“你们这假冒为善的文士和分离者教士有祸了!因为你们洗净杯盘的外面,里面却盛满了勒索和放荡!” 剎那间,旧教派中那些长老和分离者教派的修士们都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然而吉舍丝毫没有胆怯,而是继续淡淡地说道,“你们这瞎眼的分离者们,先洗净杯盘的里面,好叫外面也乾净了!” “你们建造先知的坟,修饰义人的墓,说『若是我们在我们祖宗的时候,必不和他们同流先知的血。』” “这就是你们自己证明,是杀害先知者的子孙了!” …… 他的指责如同鞭子,抽打在那些衣著华美的律法师和长老身上。 他痛斥他们拘泥於律法细节却忽略了律法的核心——公义、怜悯与信实。 他指责他们利用宗教地位敛財,压榨穷苦人。 他更直接將施洗约翰的血债,与歷史上杀害先知的传统联繫起来,暗示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他看似表面平静,但实则內心无比愤怒,茹达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神的教诲一般,屡次三番上演杀害先知、义人的传统,却又在事后依旧自詡父神的眷属。 这样的人难道不比亚述帝国的尼尼微城人更像是异端吗? 施洗约翰的无故死去,让吉舍原本平静的心中,此刻也忍不住燃起了一把火。 虽然很微小,但他觉得不吐不快。 而他隨便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些话,可他的门徒们却是以激昂、痛快的语气重复出来的,这简直是在打旧教长老们的脸! 这番话在人群中引发了巨大的骚动。 贫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仿佛有人替他们说出了积压已久的怨愤。 而旧教领袖们的脸色则变得极其难看。 终於,有人再也忍不住了,推开人群走上前来,但他们不打算直接武力制服吉舍。 而是试图用律法难题刁难吉舍,挽回顏面。 他们就不信了,吉舍一个区区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他们熟读父神经书! “拉比!” 一位长老上前倨傲地问道,“律法上诫命,第一条是什么?” 吉舍平静地看著他,回答道,“第一要紧的,就是说『茹达啊,你要听!主我们父神,便是独一的主,你要尽心、尽性、尽意、尽力爱主你的父神。』其次就是说『要爱人如己。』再没有比这两条诫命更大的了。” 他的回答精炼而深刻,將浩繁的律法总归於“爱神”与“爱人”,这段话可谓无人能提出异议。 毕竟提出质疑,就相当於是质疑父神了。 在这里质疑父神,怕不是要被信仰父神的民眾们肘击致死! 那位提问的长老一时语塞,只好脸憋得通红退下。 另一位长老上来詰难,“你的门徒为何不遵守古人的遗传,用俗手吃饭?” 吉舍直接反击道,“以赛亚指著你们假冒为善之人所说的预言是不错的,如经上说『这百姓用嘴唇尊敬我,心却远离我。他们將人的吩咐当作道理教导人,所以拜我也是枉然。』” “你们是离弃神的诫命,拘守人的遗传!” 他引经据典直接指责他们本末倒置,用人的传统取代了神的真意。 那位长老顿时羞愧懊恼地退下。 又一位律法师上前发难,试图在律法细节上纠缠,“拉比,如果一个女人嫁过七个兄弟,那她死了之后再復活,请问人死后復活,她是七个人中哪一个的妻子呢?” 吉舍看了他一眼,很明显这是茹达如今的当权派——撒督人,而他们也是最特立独行的父神教派系。 因为他们不信灵魂不灭,不信肉体復活,也不信天使和弥赛亚,与分离者教派相反,他们更热衷於权势、金钱、名利,宗教感淡漠。 吉舍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回答道,“你们错了,因为不明白圣经,也不晓得父神的大能。” “当復活的时候,人也不娶,也不嫁,乃像天上的使者一样。” “论到死人復活,父神在经上向你们所说的,你们没有念过吗?他说『我是亚伯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 最后他说道,“父神不是死人的神,乃是活人的神。” 他的回答再次切中要害,既驳斥了问题的荒谬前提,又坚固了復活教义的根基,破解了这撒督人一向诡辩的辩题。 围观人群中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讚嘆的低呼。 这些饱读经书的长老、律法师,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竟然被他们眼中一个来自拿撒勒的“乡下拉比”驳得哑口无言! 而后继续如今旧教当中的长老们全都上来与吉舍辩论,但吉舍仿佛是真的生来知之,有先知们的智慧一般,一一驳斥地长老们面红目赤,却又无法反驳。 最后长老们面面相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们发现,在纯粹的教义辩论和智慧较量上,他们根本无法胜过吉舍。 他的智慧如同深泉,深不可测,而他的权威仿佛与生俱来,不容置疑。 於是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在眾人的注视和隱隱的嘲笑声中,悻悻然地退出了人群。 但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敬佩,只有更加浓烈的嫉妒、怨恨和杀机。 吉舍却不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在圣殿上宣扬他的教义。 “经上记著说:『要爱你的邻舍,恨你的仇敌。』……” “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这样,就可以作你们父神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 “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 “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被定罪!” 他宣讲的,不再是含糊的比喻或隱晦的暗示,而是清晰、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尖锐的“父神新教”的核心教义。 最后甚至许多人涌向吉舍,激动地想要触摸他,听他讲道。 他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吉舍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 然而在吉舍没有去理会的灰溜溜败退的旧教长老们那边。 他们回到他们那富丽堂皇的会堂,迅速展开了一场密谋。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长老咬牙切齿地说道,“万民都被他迷惑了!你看今天眾人的反应!” “必须除掉他!” 另一个声音附和,“但他的影响力太大,公然抓捕恐怕会引发骚乱。” “得找机会。” 一个更狡猾的声音响起,他是属於当权派撒督派的人,“要趁人少的时候,要悄悄地拿住他,最好……能找到他违反罗马律法的证据,或者让人指证他有不义的行为……” 他们的低语在阴暗的房间里迴荡,毒计正在酝酿。 第五十二章 最后的晚餐(4K) 往后几天,吉舍依旧带著门徒们聚集民眾,在圣殿上宣扬新教教义。 吉舍在圣殿广场的宣讲一日比一日深入人心。 他引经据典,以无可辩驳的智慧阐释父神真道,医治病人,抚慰贫者,人群如潮水般涌来,聆听那带著权柄的声音。 新教的种子在古老的圣城石板缝中顽强萌芽。 然而,这番景象却渐渐让茹达斯如坐针毡。 尤其那天每一次吉舍驳倒旧教长老的詰难,贏得满堂喝彩,茹达斯在骄傲之余,心底的不安就加深一层。 他看到的不是胜利,而是堆积的乾柴,只等一粒火星就能燃起焚身之火。 “老师!” 一次宣讲间隙,茹达斯再也按捺不住,挤到吉捨身边,声音因焦虑而显得急促,“您看看这些人!他们拥护您如拥戴君王!时机已经成熟了!我们为何还要停留於口舌之爭?” “只要您登高一呼,我们立刻就能……” “茹达斯。” 吉舍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似乎早已洞悉门徒心中一切的盘算,“我的国不属这世界,我的王权,並非依靠刀剑与吶喊而来。” 又是这句话! 茹达斯感到一阵无力与烦躁。 “可是老师!那些分离者和长老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恐惧,约翰血淋淋的下场仿佛就在眼前,“他们辩不过您,他们就会动用武力!就像他们对施洗约翰做的那样!” “我们难道要坐等他们夜里派兵来抓我们吗?到时候,我们都会像约翰一样……” 吉舍凝视著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语气依旧坚定,“那杀身体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 “若是父神所许,一杯苦杯我必要喝下。” “但你们的信心,当建立在磐石上,而非沙土。” “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 “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父神是知道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 这番话,在茹达斯听来,依旧是那般“不切实际”。 他想要的是现实的、即刻的安全保障和权力实现,而非縹緲的属灵应许。 他张了张嘴,还想爭辩,但在吉舍那澄澈而坚定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悻悻地低下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充满了不被理解的鬱闷和一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焦灼。 这一幕,丝毫没有逃过远处一双阴鷙的眼睛。 在广场边缘的迴廊下,几位旧教长老正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他们看到了茹达斯急切的表情和吉舍摇头否定的姿態,也看到了茹达斯最后那失望乃至怨愤的眼神。 “看哪……” 一个长老低声对同伴说,嘴角带著一丝阴冷的笑意,“那个管钱袋的,加略人茹达斯。” “他似乎……对他的老师颇有不满了。” “我听说,他原本指望吉舍能带来现世的权柄和財富,如今看来是大失所望了。” “约翰的死,恐怕也让他嚇破了胆。” 大长老缓缓说道,眼中闪烁著算计的光芒,“恐惧和贪婪……这是最好利用的两种情绪。”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原本不知该如何进行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形。 “或许……我们可以找机会,帮这位茹达斯兄弟一把。” 大长老的声音低得几乎如同耳语,“让他明白,跟著一个註定要覆灭的弥赛亚,不如为自己谋一个实在的前程。” “派个机灵点、嘴巴严实的人去。” 另一位长老补充道,“不必急著亮底牌,先试探,听听他的抱怨,表示理解和同情……让他觉得,我们才是明白他处境的人。” 很快,一个与旧教长老阶层有生意往来、以狡猾著称的商人被秘密召见,接受了这项阴暗的使命。 於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茹达斯开始偶遇这位商人。 对方先是看似无意地搭訕,称讚吉舍的才能,隨即又巧妙地流露出对吉舍过於保守、错失良机的“惋惜”,这些话句句都戳在茹达斯的心坎上。 一次,两次……茹达斯心中的防线在这种共鸣和理解中逐渐鬆动。 他开始向这个此前不曾相识的陌生人吐露自己的失望和恐惧,抱怨吉舍的不智和固执。 商人总是耐心听著,適时表示赞同,最后又会看似无意地感慨,“唉,可惜啊……以吉舍拉比的能力和声望,若能有更务实的举措,恐怕早已成就大事,你们这些追隨者也不必终日提心弔胆了……如今这样,真是前途未卜啊……” 这些话如同毒汁,一滴一滴渗入茹达斯焦虑的心田。 他跟隨吉舍是亲眼见证了属於神子的奇蹟,是希望能如同追隨先知摩西的约书亚一样,而不是像如今被杀害的施洗约翰那般。 往后几天,和商人交谈的茹达斯越发內心动摇。 商人见时机成熟,终於图穷匕见。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茹达斯兄弟,明人不说暗话。” 茹达斯好奇地抬头看他。 商人便接著说道,“长老们知道你对现状也有不满,吉舍拉比的道路,或许……並非唯一的选择。若他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灾祸,对所有人都不利……” 茹达斯心臟猛地一跳,警惕地看著对方:“你是什么意思?” 商人微微一笑,笑容中毫无温度,“意思是,或许需要有人……推一把,让事情回到正確的轨道上,或者,至少避免最坏的结果,长老们愿意为此表示诚意。” 说著,他看似隨意地拍了拍腰间的一个皮袋,里面发出钱幣碰撞的清脆声响。 茹达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出卖!他们是要他出卖他的老师! “不……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抗拒,声音却有些发抖。 多年的追隨之情岂能轻易割捨? 商人也不逼迫,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想想吧,茹达斯,是为了一个看似虚无縹緲、甚至可能將你们带入绝境的理想坚持下去,还是拿上一笔实实在在的赏钱,至少保证自己日后无忧?” “而且长老们並非要置他於死地,或许只是想请他去谈谈,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有些界限不可逾越……这对大家都好。” 这些话如同毒蛇,巧妙地利用了茹达斯的失望、恐惧和那潜藏已久的贪慾。 他想起空空如也的钱囊,想起日后可能面临的贫瘠与危险,想起吉舍那“不切实际”的教导…… 一个声音在他內心疯狂叫囂著——或许这样也好!或许被逼到绝境,老师就不得不动用他的力量了!显露神跡来临了! 到时候,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这不是背叛,我这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帮助他!推动他! 这种扭曲的自我合理化,给了他最后行动的勇气。 他沉默了良久,目光挣扎地闪烁,最终,嘶哑地开口,“你们……能给我多少?” 商人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知道,鱼儿上鉤了。 “这钱袋里的钱幣都会是你的,长老还许诺你能在圣城当中拥有一块你的田地。” 商人拍了拍钱袋,笑著说道。 里面钱袋霹雳哗啦的响声,足足有二三十枚金幣的样子。 然而里面却只是三十枚银幣而已。 茹达斯也觉得这是金幣,於是他眼底露出贪婪的眼神,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我会告诉你们……他常去的一个僻静地方,方便你们……请他。” “但你们要答应我,不可在公开场合引发骚乱,不可……伤害他性命。” “当然,当然。” 商人满口答应,眼中却闪过一抹讥讽,“届时这些钱自然会奉上。” 茹达斯便也就此回去了。 然而他在回去后,心中始终怀揣不安,每日惶惶不可终日。 …… 而直到父神节的前夜,圣城內瀰漫著节日的肃穆与暗流涌动的紧张。 吉舍和门徒们在城內一间预先安排好的宽敞楼房里,共进父神节的筵席。 房间內点著油灯,长桌上摆著苦菜、无酵饼、蘸酱的碗和葡萄酒。 这是纪念摩西先知带领先祖们出埃及的传统晚餐,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茹达斯,眾人都显然觉得兴奋极了。 他们在圣城当中宣扬教义,得到了万民的爱戴。 这让他们更加相信,吉舍所行的道路是对的。 吉舍的心情也相当不错,只是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门徒,却不由得有一丝犹豫。 很快,宴会开始了。 该吉舍行那餐食的仪式了。 他拿起饼来,祝谢了,就擘开,递给门徒,说道,“你们拿著吃,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也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饭后,他又拿起杯来,祝谢了,递给他们,说,“你们都喝这个,因为这是我立约的血,为多人流出来,使罪得赦。但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我不再喝这葡萄汁,直到我在我父的国里,同你们喝新的那日子。” 他这更像是许诺,为眾人许诺,他们继续宣扬父神的教义,將必当会在天国重逢。 眾门徒也欢呼雀跃、大快朵颐,就唯独茹达斯…… 自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茹达斯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样子,眼神躲闪,不敢与吉舍对视一般。 他这番模样,吉舍却看出来了。 但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不是戳穿,而是警示,希望能唤醒那颗即將彻底迷失的心。 毕竟茹达斯追隨他多年,也是功劳甚高的门徒之一。 突然,吉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著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门徒中炸开! 门徒们顿时极其忧愁,一个个面面相覷,惊慌失措,纷纷问他,“主啊,是我吗?” “拉比,是我吗?” “主啊,是谁?” 彼得更是急切地向约翰示意,让他靠在吉捨身边,悄悄问,“主啊,是谁?” 吉舍没有直接点名,但给出了一个清晰的暗示,“我蘸一点饼给谁,就是谁。” 顿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吉舍的手上。 他蘸了一点饼,然后,缓缓地递向了……茹达斯。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茹达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从额角渗出。 他感到老师的目光如同利剑,刺穿了他所有的偽装,直抵他內心最阴暗的角落。 那递过来的饼,在他眼中仿佛不是食物,而是对他罪行的无声指控和最后的机会。 他颤抖著伸出手,接过了那块饼。 就在他接过饼的瞬间,吉舍凝视著他,却什么都没说。 吉舍还是希望茹达斯能迷途知返,不要做什么坏事的。 虽然他不知道茹达斯要做的是什么事。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茹达斯眼中,却如同一种无言的威胁! 老师什么都知道了! 那老师会怎么做? 会杀了他这叛徒吗? 一种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惶恐瞬间吞噬了茹达斯。 他原本还有的一丝犹豫和侥倖心理彻底崩溃。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丑,无地自容。 是怜悯? 是讽刺? 还是最后的死刑宣告? 他已无法思考。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敢再看任何人,尤其是吉舍的眼睛,几乎是踉蹌著、狼狈不堪地衝出了房间,一头栽进耶路撒冷冰冷的夜色之中。 门徒中却有人疑惑不解,以为他是奉命出去买过节所需的东西,或是去周济穷人,因为他是管钱囊的。 然而,茹达斯逃离那令他窒息的楼房后,並没有去任何集市或穷人的住处。 夜风冰冷,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灼热恐慌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发抖,“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最后的一丝羈绊仿佛也断裂了。 他此刻只想儘快了结这件事,仿佛完成交易就能摆脱这种令他发疯的负罪感和被看穿的恐惧。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不是走向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朝著旧教长老和祭司们的宅邸方向奔去。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要求面见当权者。 当他再次站在那些长老面前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决绝。 “我已经安排好了!” 他喘著气,语速极快地说,“他今晚不会在公开场合出现,会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克西马尼园,就在橄欖山上!那是他常去祷告的地方,晚上几乎没人!” 他急切地献上这条信息,仿佛晚一秒就会失去勇气。 “你们可以带人去那里,要带兵丁!但要小心他的门徒,尤其是那个叫彼得的,很衝动!我会跟你们一起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丑陋的標记,“我会用亲吻作为暗號!我亲谁,谁就是他!你们就拿住他!” 第五十三章 选择 当晚。 吉舍独自一人,深入克西马尼园。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著橄欖山。 白日圣殿的喧囂与暗流汹涌的敌意仿佛被隔离开另一个世界,唯余山风穿过古老橄欖树枝叶的呜咽,如泣如诉。 吉舍让彼得、雅各和约翰在远处等候,嘱咐他们警醒祷告,隨即他的身影便没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他俯伏在地,脸紧贴著冰冷粗糙的土地,依旧和往常一样向宿渊祈祷著。 “全知全能的父神啊,您洞察万物,知晓一切。” 吉舍高举著霸王之卵,祈祷道,“愿您的国行在天上,如同行在地上……” 在幽界当中一直只是默默注视的宿渊,看到这一切,笑了。 看来所谓经书里那位临大难而不改其色的神子,並不存在。 吉舍只是太过相信自己的门徒,觉得茹达斯不会背叛他而已。 那既然如此,宿渊该给吉舍……“选择”了。 就在这时,那个他一直聆听、坚信是父神的声音,再次响起,“吉舍,你的苦杯將至了。” 这句话让吉舍愣了一下,然后他立刻就想到了……茹达斯。 当即,他的汗珠如血滴般大颗滚落。 “没错,你所信任的门徒中,已有人为三十块钱將你出卖。” 宿渊的话语验证了他的想法,“那些不聆听你教诲之人,转眼將向你嘶吼『钉死他』,你所洁净的圣殿,其长老將把你推向罗马人的刑架。”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砸入吉舍痛苦的心灵。 他仿佛亲眼看见茹达斯躲闪的眼神、长老们阴毒的密谋、那些旧教徒的谩骂…… 这些画面让他的血几乎凝固。 一股源自公义的怒火难以抑制地在他胸中升腾,对这些刚硬、愚昧、忘恩负义之民的怒火在升腾! 这正是宿渊多年来藉助“父神”之口,不断向他灌输的“审判”意念的种子在发芽。 这些人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为何?父啊!他们为何……” 吉舍从灵魂中发出痛苦的詰问,“难道他们……真的又要重蹈覆辙,行他们祖宗所行,杀害奉差遣者吗?” 宿渊的直接回答如同最终审判的宣告般冰冷,“这百姓心蒙脂油,耳朵发沉,眼睛关闭。” “他们恐你医治他们,屡次背约,屡次杀害差遣至他们那里的先知与义人。这传统,已刻入他们的骨血之中。” 宿渊表情很淡然,因为茹达人就是这样,即便屡次杀害先知和义人,屡次得到教训,他们仍旧不悔改。 而他的这番话如同重锤,几乎要將吉舍对人性最后的期望击碎。 那审判的怒火在胸中灼烧,几乎要衝破他慈怜的束缚。 这正是宿渊想要的,从纯善的宗教完人,变成更像是狂信徒的宗教圣战士。 他予吉舍神跡,又予吉舍知识,让吉舍懂得慈悲,又让吉舍更加懂得何为神祇。 神……便是凌驾於眾人之上,喜则天降甘霖,怒则降下灾祸的存在! 一切皆可悲悯世人? 那可不是神明所为,更不是吉舍信仰的父神所为! 吉舍应该像他信仰的父神一样,虽可宽恕世人,但予不信者也该降下雷霆! 於是宿渊也选择趁这个机会,给吉舍一个“选择”。 “但,我並非弃你於绝境。看哪,我赐予你的圣印石,仍在你的怀中。” 吉舍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深红如血的霸王之卵,它此刻竟微微发烫。 “其內蕴藏著两种权柄,一为宽恕与救赎,你已行之。” 但宿渊话锋一转,“二则为审判与毁灭,乃是为此刻所备。” “若你仍愿做宽恕的弥赛亚,饮下这苦杯,以你的血与他们立约,道路虽苦,终归如此。” “若你已看清这顽梗悖逆的世代无可救药,若你愿代我行审判,洗净这地被罪污染的大地……” 宿渊声音无悲无喜,似乎一切都打算交由吉捨去选择,“那么,便在彻底的绝望中,你手中这圣印石將化为霸王之卵,献上你的一切,献祭这些门徒,献祭这些百姓,如那大洪水一般……” “如此,洗涤罪恶的蚀之刻將为你开启!你將立刻获得我的力量,降下天罚,扫清一切抵挡你的罪人!届时,你將不再是羔羊,而是执掌审判的狮子!” “选择吧,我的孩子……是宽恕,还是审判?” 宿渊的声音消失了,留下吉舍独自在极致的痛苦与诱惑中剧烈颤抖。 霸王之卵在手中灼热,吉舍突然感觉到这圣印之石上那些错位的人类五官似乎蠕动了起来,仿佛只要他愿意,那么圣印石將真的如同“父神”所言,化为那灭世的霸王之卵。 “……不……或许……或许还不至於……” 吉舍挣扎著,豆大的汗水滴入泥土。 他没有立刻接受,但也无法像以往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宽恕之路。 宿渊灌输的“审判”意念与眼前血淋淋的背叛预言,像两条巨蟒缠绕著他的心。 “父啊……” 他的声音因剧烈的內心衝突而嘶哑,“倘若……倘若他们真的如此行……倘若他们真的再次举起屠刀,对准你所差遣的……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一种可怕的、动摇的迟疑已经產生。 他没有立刻拒绝那审判的选项,而是决定再看一看。 “就让我……亲眼见证吧。” 一个痛苦而沉重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让我亲眼看看,人类是否真的无可救药,是否真的配得上……那最终的烈火。” 他选择了暂缓决定。 他將走上那既定的苦路,但不再仅仅是顺服的羔羊,更是一个带著巨大疑问与潜在怒火的观察者。 他要亲眼验证,人类是否值得他喝下这杯,是否最终会迫使他动用怀中那毁灭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 突然外面黑暗之中传来喧闹的呼喊、铁器的碰撞声和脚步夹杂声,吉舍突然心生一丝不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外面突然黑影重重而至,兵丁与圣殿护卫在一个人的引领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直扑吉舍。 第五十四章 被捕 “老师!快跑!!” 彼得、雅各和约翰大声呼喊的声音传来。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只见在那人的带领下,所有人围住了吉舍。 伴隨著火把的到来,吉舍这才看清楚,引领他们的,正是茹达斯。 他的脸上混合著紧张、兴奋与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他快步走到吉舍面前,声音因复杂的情绪而扭曲,却仍履行著那丑陋的约定,“老师!!” 隨即,他上前亲吻了吉舍的脸颊。 这是一个信號。 剎那间,兵丁们一拥而上,粗暴地抓住了吉舍。 彼得猛地拔刀反抗,砍伤了大长老僕人的耳朵。 然而吉舍看现在这情况,彼得要是不走,肯定一样要和他被抓住的,於是他赶紧说道,“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瞬间,彼得和门徒们顿时咬了咬牙,只能看著他们曾追隨的老师被捆绑,隨即他们在一片混乱中四散逃入漆黑的树林,远远遁去。 茹达斯完成了他的交易。 他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那个与他接头的商人。 混乱中,他看到了对方的身影,正站在一群圣殿守卫旁边,脸上带著事成的淡漠。 茹达斯挤过去,声音因激动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扭曲感而颤抖,“人已经交给你们了!我的报酬呢?你答应我的!” 那商人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誚的、近乎残忍的笑容。 他没有多言,只是从腰间解下那个沉甸甸的、曾让茹达斯心心念念的皮袋,隨手拋了过去,仿佛扔给乞丐一块乾粮。 “拿去吧,加略人茹达斯,这是你应得的。” 茹达斯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钱袋,那熟悉的重量让他狂跳的心稍稍平復。 交易完成了! 他拥有了財富,也推动了老师,或许很快就能看到神跡降临,扭转一切! 他紧紧攥著钱袋,甚至没心思再看一眼被押走的吉舍,匆忙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好好清点他的战利品。 他躲进一条远离橄欖山的、污秽阴暗的巷弄,背靠著冰冷的石墙,贪婪地就著稀疏的月光,颤抖著手解开皮袋的繫绳。 然而,当他把里面的钱幣全部倒在手心时,期待中金灿灿的光芒並没有出现。 躺在他掌心的,是三十块黯淡无光、冰冷沉重的银幣。 三十块银幣?! 这不是他想像中的丰厚金幣,这仅仅是……罗马律法上规定赔偿一个奴隶的价格! 剎那间,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水浇头,將他从头到脚淋得透彻。 他被骗了! 他出卖了视自己为门徒的老师,背叛了多年的追隨与情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然而最终换来的,竟然只是区区三十块银幣?! “他们……他们给了我三十块钱……” 他喃喃自语,声音先是难以置信的低语,隨即变得痛苦而破碎,“我……我卖了无辜之人的血……只卖了三十块钱……是有罪了!我是有罪了!” 狂乱的悔恨和羞耻如同毒蛇,瞬间咬碎了他所有的侥倖心理和扭曲的自我合理化。 他仿佛看到吉舍被带走前那悲痛的目光,那目光此刻像火焰一样灼烧著他的灵魂。 他听到空中迴荡著无尽的嘲笑…… 看啊,这就是你背叛的价值!一个奴隶的价钱! 他像疯了一样,抓起那三十块沾满罪孽的银幣,发狂似的冲回圣城当中,找到那些刚刚完成抓捕、正在休整的长老们。 “我卖了无辜之人的血!” 他对著那些冷漠的面孔嘶喊,將银幣用力扔向他们,“这钱还给你们!这罪我担当不起!” 但那些长老只是轻蔑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 有人冷冷地拂开弹到身上的银幣,嗤笑道,“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自己承当吧!” “你自己承当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的绝望吞噬了茹达斯。 他无法面对明日升起的太阳,无法面对其他门徒,更无法面对自己。 他踉蹌著逃离了圣殿,世界在他眼中已变成一片灰暗绝望的废墟。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城外,找到一处荒僻的田地,那里有一棵孤零零、树干扭曲的老树。 月光淒冷地照在树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绝望中,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颤抖著將其拋过一根粗壮的树枝。 冰冷的悔恨和羞耻感淹没了他,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意义。 “我有罪……我卖了无辜之人的血……” 这是他最后的囈语。 隨后,他踢开了脚下的石头。 与此同时,吉舍正被押解著穿过圣城那冰冷的街道,將他押到了大长老那富丽堂皇的住处上。 然而旧教长老们虽然抓住了吉舍,但內心深处仍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所攫住。 他们忘不了他在圣殿展现的神跡、那洞察人心的智慧、以及民眾对他“神子”身份的狂热信仰。 他们害怕这看似柔弱的人身上,真的蕴藏著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於是,在正式定罪之前,一场残忍的“试探”开始了。 他们首先要验证吉舍是否为神子。 如果吉舍是神子的话,他们折辱、殴打吉舍,那势必会招来神怒和惩罚的吧。 所以他们买通帝国的酷吏让其尽情折辱、殴打吉舍,自己却並未亲自动手。 酷吏们蒙上他的眼睛,然后轮流用拳头殴打他,嘲弄地喊道,“你不是先知吗?猜猜是谁打你?”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侮辱与讥笑充斥耳边。 接著,他们又找来一件紫色的破袍子,强行披在他被打伤的身上。 又用荆棘编成一个粗糙的冠冕,狠狠地扣在他的头上,尖锐的刺扎进他的额角,鲜血顿时蜿蜒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们塞给他一根芦苇当作权杖,然后轮流跪拜在他面前,戏弄地说,“恭喜,茹达人的王啊!” 说完又夺过芦苇击打他的头,向他吐唾沫。 整个夜晚,极尽所能的肉体折磨与精神侮辱持续不断。 长老们却冷眼旁观。 他们就是要看看,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屈辱之下,那传说中的“神子”是否会显现神跡,是否会召唤天火降临焚烧这些褻瀆者。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吉舍始终沉默著,如同先知以赛亚书中所描述的“默然的羔羊”。 他承受著一切,没有反抗,没有诅咒,甚至没有一句辩白。 唯有偶尔抬起眼时,里面渐渐的绝望和愤怒,反而让一些行刑者感到莫名的不安。 但对於旧教领袖们来说,这沉默和无能的绝望、愤怒正是他们想要的证据! 看吧! 什么神子! 什么弥赛亚! 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骗子! 若他真是神之子,父神岂会坐视他受如此奇耻大辱而毫不干预? 天快亮时,他们终於確信了。 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鄙夷和一种“拆穿骗子”的得意。 他们押著遍体鳞伤、头戴荆棘冠冕、身披紫袍的吉舍,来到罗马总督彼拉多面前,並迫不及待地向聚集起来的民眾宣布。 “看哪!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子』!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可怜虫!” “我们试探了他,折磨了他,他可曾显过一丝神跡?可曾有一声雷从天上为他辩护?” “假的!他是假先知!是褻瀆者!他迷惑了你们!” “他若真是神子,父神岂会不救他?!” …… 被煽动起来的民眾,甚至是那些对吉舍的信仰不是很坚贞、如今却感到被“欺骗”了的人们,看著台上那狼狈不堪、毫无“神威”可言的身影,失望迅速转化为愤怒。 “骗子!” “褻瀆者!” “他竟敢自称神子!该死!” “送他上刑架!送他上刑架!” …… 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吉舍內心此刻更加痛苦,心灵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更让他难以承受,他似乎明白了父神为何要屡次三番惩罚世人了。 如此污浊的世间,如何能得到父神毫无保留的怜悯和慈爱? 正如他之前所说,一个世代如果真的需要神跡才能让他们相信父神,那么这个世代不就是邪恶混乱的世代吗? 吉舍站立著,血从额角的荆棘冠冕下不断渗出,流过他平静得可怕的面容。 他看著那些狂热叫囂的旧教徒,看著那些轻易倒戈的民眾,心中的怒火仍在暗自燃烧,但已与一种浩瀚的、为这一切罪孽代赎的悲悯交织在一起。 …… 而在幽界之中。 看著这些画面,宿渊满意地笑了。 这怒火,这挣扎,这极致的痛苦与坚贞的信仰之间產生的巨大张力,正是最完美的祭品。 它预示著,当最终的绝望降临那一刻,交换將会是何等强烈与彻底。 “吉舍,快点吧……快点做出你的选择吧。” 宿渊催促著,却又不想错过这杰作诞生的全过程。 他似乎都不急著离开幽界这个地方了,而是更乐在这塑造杰作的过程之中。 第五十五章 最终的审判丨再重逢 很快旧教长老们便又趁著天亮押送著吉捨去到了罗马帝国茹达行省总督本丟·彼拉多的府邸前。 他们想要彻底审判吉舍,甚至想彻底除掉吉舍! 彼拉多很快带著罗马官员特有的不耐与傲慢来到审判庭。 他扫了一眼这群搅人清梦的茹达人,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被捆绑的拿撒勒人身上,脸色一变。 “又是什么事?” 彼拉多脸色难看地说道,“这不是你们茹达人的神子吗?为何在日出之前闹到我这来了?” 他似乎很不想插手此事。 然而旧教的大长老上前一步,他的姿態保持著表面的恭敬,但言辞直指罗马帝国统治最敏感的神经,“总督大人,我们带来的这个人,绝非我茹达人的神子,而且我们发现他……” 他故作停顿,然后重重强调,“……正在毒害我们的国民,他禁止百姓向帝国纳税!此风若长,帝国的財税根基必將动摇!” 此言一出,彼拉多的眼神有些怪异。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若这事是真的,那抗税,这是任何罗马总督都无法容忍的重罪。 不等彼拉多反应,旁边一位长老立刻补充,“不止如此,总督大人!他还公然自称是神子,是王!在茹达、加利利各地,都有无数人可作证!” “他这是在挑战神圣奥古斯都独一无二的权威,是在煽动叛乱!” 不仅如此,另一位看似较为年长、语气却更显阴险的长老接口,试图让指控听起来更具体、更危险,“我们亲耳听见他说狂悖的言论,『我要拆毁这人手所造的殿,三日內就另造一座不是人手所造的。』” “总督大人,圣殿乃万民敬仰之所,他此言此行,不仅是褻瀆我们的神明,更是藐视一切神圣秩序,其心可诛!若放任不管,圣城必生大乱!” 又有一位长老上前,试图將吉舍与已知的政治威胁联繫起来,“他的活动范围极广,从加利利起,直到这里,一路蛊惑人心,聚集愚民。” “您知道的,加利利那片土地向来是滋生叛乱和狂热分子的温床!他与那些反抗罗马的暴徒,难保没有牵连!”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罗织的罪名一条比一条骇人听闻。 诱惑国民、抗税、自称君王、褻瀆神圣、煽动叛乱、勾结乱党…… 每一条都经过精心裁剪,剥离了所有宗教的外衣和哲理的语境,只留下最能触怒罗马统治者的核心——挑战帝国的统治权威和稳定。 他们刻意混淆、夸大、甚至扭曲吉舍的言行,將“父神的归父神,凯撒的归凯撒”扭曲为“禁止纳税”。 將关於精神国度的比喻说成是政治宣言,將重建圣殿的隱喻指控为具体的破坏威胁。 他们深知,只有將这些罪名包装成对罗马统治的直接挑战,才能迫使彼拉多出手。 然而本丟·彼拉多这位向来出手果断、雷厉风行的茹达总督却丝毫未动。 彼拉多甚至罕见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查不出他有什么罪来,而且今天正值父神节,便是罪人,也该如圣城习俗一般被宽恕和赦免。” 眼看著他试图利用父神节释放囚犯的惯例,想释放吉舍,眾人顿时急了。 “这人冒充神子,便是父神来,就算宽恕巴拉巴也绝不会宽恕他的。” 大长老大声说道,“总督,你若释放这个人,就不是帝国的忠臣。凡以自己为王的,就是背叛帝国了!” 其他追隨他们前来审判吉舍的旧教信徒们也顿时群情激奋,大喊著,“那便释放巴拉巴!” 巴拉巴是一名最近在圣城里因作乱杀人被囚禁的杀人犯,他们寧愿释放一个真正的杀人犯,也不愿意让吉舍被赦免,可谓是恨透了吉舍。 而大长老最后那句话以及群眾的欢呼似乎击中了彼拉多的软肋,他的目光似乎在游离,直到…… “哎,罢了。” 彼拉多说道,“那便隨你们的意吧,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承当吧!” 於是旧教徒眾人欢呼雀跃,押著吉舍带入庭院,並下令——鞭打吉舍,然后交给人去钉十字架。 鞭刑是极其残忍的,用的是一种多尾皮鞭,鞭梢嵌有骨片或金属球。 每一鞭下去,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父神啊……这就是你所见的人之恶吗?” 吉舍紧咬著牙,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昏厥,他在心中无声地吶喊,那是对人类如此轻易屈服於邪恶与不公的绝望。 而鞭刑之后,他们又让吉舍自己背上沉重的横木,要他自己走向城外的刑场——各各他山。 然而就在吉舍启程后,茹达总督本丟·彼拉多来到了府邸后面的一个苍老身影前。 “尊敬的神圣奥古斯都……” …… 吉舍背负著沉重的横木,几乎要压垮他早已千疮百孔的残破身躯。 道路崎嶇,他因失血过多和极度虚弱,步履蹣跚,几次跌倒。 沉重的横木压在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肩背上,带来钻心的剧痛。 周围的人群中,甚至其中有不少那些曾经高呼“神子”的人,此刻大多冷漠围观,甚至夹杂著长老们煽动的嘲笑与辱骂。 “你不是弥赛亚吗?救救你自己吧!” “你拆毁圣殿,三日再造起来,现在怎么不行了?” “父神为什么不救你?骗子!” …… 每一句嘲弄都像一把盐,撒在他心灵的伤口上。 他对人类的信心,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沉重的绝望,那条审判与毁灭的道路,在痛苦和屈辱中显得愈发具有诱惑力。 就在他又一次不堪重负跌倒,几乎要被愤怒的兵丁和周围的恶意吞噬时,一只粗糙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甚至短暂地替他扛起了那沉重的横木。 吉舍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汗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张罗马百夫长的面孔。 这兵丁眼睛上有两处刀伤,眼神有些浑浊,但此刻那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简单的不忍。 “起来吧,茹达人。” 士兵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生硬,但那片刻的援手,在那一片冰冷的恶意中,却如同黑暗中意外点亮的一盏微灯。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却像一滴甘露,滴入了吉舍几乎乾涸绝望的心田。 “或许……还不至於此……”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微弱地闪过。 在旧教长老们的催促下,百夫长鬆开了手,但依旧跟在队伍旁边。 当队伍短暂停歇时,吉舍用尽力气,向那位百夫长伸出手。 百夫长疑惑地靠近。 吉舍的手没有索取什么,而是轻轻抚过他那因眼疾而浑浊的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吉舍怀中那枚深红的霸王之卵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热,似乎在治癒著什么。 百夫长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许多! 那常年困扰他的模糊与昏暗,竟然减轻了大半! 他惊愕地看向吉舍,却只看到那双充满疲惫与深不可测悲悯的眼睛。 而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吉舍终於艰难地到达了各各他山。 兵丁们粗暴地剥去他的衣服,只有那名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长为他仅留了那勉强遮掩自尊的、腰间的布帛,然后將他放倒在十字架上。 就连那枚深红色的霸王之卵也被人夺去,那名兵丁喜笑顏开地在戏弄这颗奇怪的石头。 然后很快,巨大的铁钉被锤子狠狠砸进吉舍的手掌,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双脚被重叠,同样用铁钉钉穿。 十字架被竖立起来,沉入挖好的坑中,剧烈的震动给他的身体带来又一波撕裂性的痛苦。 他被悬掛在天地之间。 羞辱、剧痛、失血、窒息感阵阵袭来。 下方,兵丁们在瓜分他的衣服。 而在四周,长老们依旧在冷嘲热讽。 “他救了別人,不能救自己!” “你不是神子吗?可以救我们和自己的吧!” “若他真是神子,那便该如摩西一般让父神拯救他!” “骗子!” ……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刺一样,像吉舍手掌中的钉子一样,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承受著这一切,他的绝望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不明白他当初传教时那些对他深信不疑的民眾为何似乎完全离弃了他,他对人类混合著巨大的爱与同样巨大的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是父神的旨意,或许是对那最后一丝微光的不舍,或许只是一种纯粹的、不愿向深渊低头的坚韧。 时间一点点流逝,痛苦永无止境,他口渴难耐。 这时,又是那个百夫长。 他看著十字架上受苦的身影,看著那曾抚摸他眼睛带来慰藉的手如今被钉穿,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拿了一块海绒,蘸满了醋,绑在苇子上,递上去给吉舍喝。 这微不足道的举动,几乎是酷刑中唯一的仁慈。 吉舍吮吸著里面的水,湿润了乾裂的嘴唇。 然而就在这时……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那人在护卫的簇拥下站在人群之中,似乎就只是一个垂垂老朽的老人一般。 然而他却用著看著久违朋友一般的眼神,看向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吉舍…… 提比略。 吉舍俯瞰著这位罗马帝国当今的皇帝,却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而提比略只是看著他,眼神里既无怜悯,也无得意,仿佛只有一句话…… 【看吧,吉舍,这就是你所要坚持的道。】 第五十六章 蚀之刻 一股比铁钉贯体、比荆棘刺颅更尖锐、更冰冷的羞耻与绝望,瞬间攫住了吉舍的心臟,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他后悔了。 不是后悔传播道义,而是后悔当初拒绝了提比略。 他天真地以为人心的光明足以抵御世间的黑暗,以为父神的道可以超越罗马的律法与刀剑。 此刻,在绝对的、赤裸的、毫无遮掩的恶与愚昧面前,他曾经的坚持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幼稚。 权柄! 他需要权柄! 吉舍在心中咆哮著,过去的那些天真想法顿时荡然无存。 他不再需要的是天上的国,而是地上的权柄! 足以扫清一切污秽、审判所有不义、强制执行“道”的绝对力量! 若有这样的力量,约翰不必死,他不会受此屈辱,新教的光辉早已普照罗马乃至整个世间。 而非像现在这样,他像一条虫豸般被钉死在这里,成就一场卑劣的闹剧! “呃啊……” 一声充满痛苦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混合著血沫。 这不是肉体的痛呼,而是信仰崩塌、理想粉碎时灵魂的哀嚎。 他对人类的最后一丝期望,连同对提比略那沉默注视的无比懊悔,化作了焚心的毒火。 提比略在人群中嘆了口气,看吧,吉舍,我早就说过了,你会后悔的。 你今天也將会死在这里。 提比略却没有救下吉舍的想法,他来这里也只是一个月听说吉舍来到这圣城传教而已。 他也年老了,尤其是在被寄予厚望的德鲁苏斯也死於政治谋杀,而他搬离罗马,在卡普里岛基本过上隱居的日子后。 他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希望来最后见一见吉舍。 见证吉舍的落幕。 因为他有预感,吉舍这一行是不会如愿的。 果然,如他所料,吉舍最后失败了。 吉舍你现在也后悔了吧…… 提比略在人群中身影萧索地注视著十字架上赤身果体的神子。 而就在这时…… 旧教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恶毒,“他已经死了!为了確保万一,朗基努斯!用你的枪,去试试他!” 明明吉舍还没彻底死去呢,他这分明是要直接致吉舍於死地。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位曾给予吉舍一丝怜悯的百夫长身上。 朗基努斯脸色煞白,握著枪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向十字架上那仍有微弱起伏的胸膛,眼中充满挣扎。 “动手!” 大长老厉声催促,周围的兵丁也投来压迫的目光。 朗基努斯咬了咬牙,他別无选择。 他低吼一声,像是为了驱散恐惧,双手紧握那柄沉重的长枪,对准吉舍的肋下,猛地刺入! “噗嗤——” 锋利的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从另一侧冒出血红的尖锋。 “嗬——!!!” 难以想像的剧痛如同爆裂的恆星,在吉舍体內炸开! 这最后的、来自唯一一丝善意化身之人的“致命一击”,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残存的任何温暖与侥倖! 那极致的肉体痛苦与灵魂的彻底寂灭感交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不需要言语。 极致的绝望、悔恨与愤怒本身,成为了最响亮、最精准的呼唤。 “啊啊啊啊啊!!!” 吉舍发出像是濒死前一般的痛苦哀嚎,然后下一刻,那枚原本已经被夺走了的、血红色的霸王之卵竟然突然凭空出现在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口中! 紧接著…… “啊啊啊啊啊啊!!!” 上面原本平静错位的那些人类五官瞬间蠕动著“恢復”原位,然后睁开眼睛凝结出血一般的泪水,並且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惨叫声!! 轰!!! 天空仿佛一块镜面,骤然碎裂! 正午的太阳逐渐被阴影彻底覆盖、吞噬,化为一个边缘燃烧著诡譎猩红光晕的一只冷漠俯瞰尘世之眼! 然后黑暗自天空瞬间蔓延开来,直接笼罩整个各各他山! 无尽幽暗自日蚀之眼倾泻而下,大地剧烈震颤、软化,变为无数扭曲、哀嚎人脸组成的蠕动深渊! 蚀之刻,於此瞬间降临! 紧接著一根根巨大无比、扭曲怪异、缠绕著如活体般黑色荆棘的十字架,破开“地面”,狰狞地刺向猩红的天空,构成一片褻瀆的绝望森林! 这些十字架並非笔直,大多歪斜、扭曲,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上面的荆棘如同拥有生命般,紧紧地缠绕、勒紧十字架的木樑,甚至如同呼吸般微微收缩蠕动,仿佛正在进行神秘的仪式。 那无数巨大的、锈跡斑斑的铁荆棘如同疯狂生长的黑色毒藤,它们不是植物,更像是扭曲的金属活蛇,带著倒刺,疯狂地扭动、攀爬、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整个各各他山在瞬间从现实世界坠入了一个噩梦之中,一切都仿佛被灌注了生命的概念一般,在疯狂地蠕动、攀升、颂唱,共同迎接那位於这一切中心的吉舍! “天谴!这是天谴啊!” “父神息怒!父神息怒啊!” “神子!吉舍真是神子!我们错了!” …… 旧教长老和信徒们最初的嘲讽化为了最原始的恐惧,他们尖叫著,试图祈祷或奔逃,却发现双脚已被地下涌出的“人脸淤泥”缠绕吞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著地狱在眼前展开。 而更令人窒息的景象在天上展开! 日蚀的黑暗天幕中,浮现出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存在! 它们绝非生著羽翼的人形天使,而是符合古老经文中最初、最令人战慄描述的神圣活物! 那是镶嵌著无数眼睛的旋转轮环的座天使! 是融合了人、狮、牛、鹰特徵的复合形態、是燃烧的、拥有六翼、用两翼遮蔽身体的炽天使! 是由六对羽翼组成,上面却长满眼睛的智天使! 还有主天使、德天使等等经书中曾出现过的天使,都一一出现在天上。 它们发出並非悦耳圣歌,而是如同亿万种不同频率的金属摩擦、风暴呼啸、星辰崩碎混合而成的颂唱! 这颂唱既不神圣也不邪恶,而是绝对的非人性,歌颂著这绝望的献祭,歌颂著新神的诞生! “天……天使……真正的天使……” 一名旧教长老瘫软在地,裤襠当场湿透。 他不是感到荣幸,而是被这完全超越理解的、恐怖的神圣彻底击垮了信仰和理智。 其他信徒更是疯狂哭嚎,如同目睹了宇宙终极的恐怖真相。 提比略僵立在原地,即便他是罗马帝国的皇帝,在这一刻面前显得无比可笑和渺小。 他张著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再猜测这是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远远超越罗马万神殿、超越任何人类神话体系的、冰冷宇宙法则般的可怖体现! 在这力量面前,奥古斯都的权威渺小如尘埃。 他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无法理解之伟力的绝对震撼与自身渺小的冰冷认知。 就连他身后赶来的那忠心耿耿的一支罗马军队都在这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前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向罗马眾神祈祷。 …… 幽界之中。 宿渊感受到了这磅礴纯净的绝望洪流,发出了满足的嘆息。 他也看到了一边凝结出来的面板上显示—— 【四象之力“霸王级”已开启。】 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眼神火热地继续看向了那震撼人心的画面。 “哈哈哈!我的杰作要完成了!” 他顿时向前方伸出手。 然后只见在蚀之刻的地界当中,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由幽界本质构成的深红色巨臂,从大地当中探出,温柔却不可抗拒地托举起了十字架和十字架上吉舍。 巨臂托举著这最终的祭品,冲天而起,落在那日蚀的深渊之眼前! 然后献祭,开始了。 十一位门徒,无论他们身在何处,藏匿在如今的人群当中,还是在圣城不知名的角落为吉舍祈祷,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没有痛苦,没有责问,反而是一种极致狂热的奉献喜悦! 彼得脸上流淌著热泪,却带著无比欣慰和荣耀的笑容,张开双臂,“主啊!您的国终於降临了!僕人以身铺就您的道路,甘之如飴!” 他的身体化为最纯粹的光,欣然匯入那跨越空间的献祭洪流。 约翰仰望著天空扭曲的非人天使,眼中充满了虔诚的迷醉,“我看见了……这就是天国……荣耀归於父神、归於拉比!!” 他也如同融化在光中,灵魂欢欣地奔赴祭坛。 多马、雅各……每一位门徒都面带终极的满足与奉献的狂喜,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的血肉、灵魂、一切存在,化为璀璨的光流,投向各各他山,投向他们的“主”! 同时,在另外一座山上。 那棵吊死茹达斯的树下,空间被撕裂。 脖颈还套著绳索、死得不能再死的茹达斯,却被无形的法则之力强行拖回现世。 他被直接復活了。 他茫然地悬浮在吉舍面前,眼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顿悟和赎罪的狂喜所取代。 他看到了吉舍非人的形態,看到了满天的怪异天使,他明白了! 这不是惩罚,这是……救赎的最高形式! 是让他这罪人也能参与这伟大事业的恩典! “老师!!” 茹达斯涕泪交加,声音充满了感激与解脱,“拿走我这罪孽之身!拿去!为您的新世界!!!” 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为一道最为浓烈、代表著背叛与救赎悖论的光柱,心甘情愿地、几乎是主动地投入了吉舍所化的霸王之卵! 嗡——!!!! 集齐了十二门徒与万千信徒的绝望与存在,献祭圆满达成! …… 在飞升中,吉舍彻底蜕变。 在日蚀中心,一切凝聚为搏动的真红之卵。 卵壳破裂。 新神,诞生。 人类形態湮灭,然后便只见吉舍的头颅被一顶巨大、扭曲、仿佛活物般的荆棘冠冕彻底覆盖並融合。 那些粗糲漆黑的荆棘不再是简单地箍在头上,而是仿佛本就与他的头皮与颅骨融合,与其生长为一体,扭曲盘绕成一座既古老又神秘、既痛苦又威严的王冠。 荆棘的尖刺並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蠕动、收缩,仿佛仍在进行著诡异的神圣仪式,在吉舍的脸上勾勒出庄严而痛苦的纹路。 他的面部模糊不清,原有的五官已被拉长、简化,成为一种光滑、苍白、带著陶瓷般质感又似金属冷光的面庞。 吉舍那原本被钉子洞穿的双手枯槁宛如墮乐园里的枯木,皮肤几乎紧贴著骨骼,而掌心那原本被铁钉贯穿的伤口,並未癒合,而是化为了两个不断旋转的、漆黑的虚空漩涡。 这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希望与物质,仅仅是注视著就让人灵魂战慄。 最为显眼的是他的背后。 那原本象徵屈辱与死亡的十字架,並未消失,而是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它变得更加巨大、森然,材质化为了某种如同巨大、古老生物骸骨般的森白色物质,表面布满了血色痕跡。 这巨大的骨制十字架从他的肩胛骨下方延伸而出,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並且从横樑与竖梁的末端,猛地撕裂、伸展出无数节尖锐的、如同无数微小十字架般的结构,层层叠叠、不对称地展开,形成了一对庞大无比、遮天蔽日的森白神性骨翼! 这却让他那非人的、具有魔性的形態更显一种怪异的神圣。 化为神之手的吉舍,站在那只手臂之上,依旧高悬於日蚀之下。 他周身縈绕著令人窒息的威压,那非人的形態——扭曲的荆棘王冠、巨大的十字翼架、苍白的神性肢体,这一刻他仿佛本身就是活著的教义本身,冰冷而绝对。 他高悬於天,非人的天使们以更加尖锐、疯狂的颂歌环绕他。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彻底崩溃的世界,看向那终於虔诚跪拜、口称信仰的人群,最后与渺小如蚁的提比略有一瞬的对视。 而提比略只看到了那目光中,唯有冰冷的、绝对的、再无人性的寂静。 然后吉舍的目光扫过下方一片混乱的各各他山,那些惊恐万分的旧教长老和信徒。 其中几个原本最为狂热、叫囂最凶的旧教徒,身体突然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住,猛地向內坍缩,血肉骨骼在刺耳的碎裂声中化为齏粉! 但隨即又猛地爆燃,化作一簇簇扭曲的、人形的惨白火焰,发出不息的哀嚎! 第五十七章 洗涤世间 可这却还没完。 吉舍虽然看著甚至没有刻意动作,然而脚下那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大地,其中一部分突然凝固、硬化,攀升而起,扭曲重组,化作一座仿佛由凝固的绝望和尖叫构成的、褻瀆而巨大的祭坛。 而最令人恐惧的是,以各各他山为中心,那日蚀的黑暗、那大地蠕变的恐怖景象,並未停止。 反而被控制著不可遏制地向外蔓延! 圣城的城墙在黑暗中仿佛开始软化、扭曲,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诡异而不稳定! 提比略顿时下意识感到不妙,他上前几步,“吉舍!!!” 吉舍那漠然的目光看向这位曾经的朋友,但那目光中不再有丝毫过往的情谊或辩论,只剩下执行程序的绝对漠然。 “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停下!你要毁了这一切吗?!” 提比略大喊道。 “非是毁灭,乃是洗涤。” 吉舍此刻的声音,带著宏大、非人、仿佛由无数天使那刺耳颂歌叠加而成的声响响起,“此世积重难返,罪恶深植,以神旨意,须以烈火净世,以绝望重塑。” “不!!!” 提比略目眥欲裂,“这是我的帝国!我绝不允许!” 他绝对不允许交到他手里的帝国就此毁灭! 而即便深知力量差距如同天堑,但帝王的骄傲与责任让他做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反抗。 他猛地拔出身边护卫的短剑,指向吉舍,对著残余的、同样嚇破胆但依旧服从命令的士兵们嘶吼,“罗马的勇士!为了罗马!诛杀这邪神!!” 他率先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悬於空中的恐怖存在。 士兵们发出绝望的战吼,跟隨他们的皇帝发起了衝锋。 然而,他们的勇气在神之手的权柄面前毫无意义。 吉舍甚至没有看向他们。 只是意念微动。 那些衝锋的士兵,包括提比略本人,在奔跑中骤然僵住! 他们的血肉之躯从內部开始转化,皮肤、肌肉、骨骼在瞬间被强行重塑,化作一座座姿態各异的、挣扎痛苦的盐柱! 在日蚀的猩红光芒下,闪烁著惨白而绝望的光泽。 唯有提比略,或许是因为怀中的贝黑莱特,或许是因为强大的意志,转化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但他也彻底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忠诚的部下全部化为盐雕,无边的绝望吞噬了他。 而蚀之刻依旧不断向外蔓延著,从圣城,再蔓延向整个茹达地,南边的埃及行省,甚至是北边的帕米拉! 所有见者都为之惊骇,或是跪地覲见神明,或是仓皇大喊魔鬼降临。 世界似乎真的迎来了它的又一次末日。 …… 然而在幽界之中。 宿渊再度將目光投向现世的时间线。 岛国,医院的特殊隔离病房外。 高文、克莱尔、斯蒂文等人正紧张地注视著病房內有马静和夏江直树的监测数据。 突然! “嗡……” 一阵诡异的、低频率的嗡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仿佛来自墙壁本身,又像是来自每个人的头骨內部。 紧接著,走廊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变得极不稳定,顏色甚至开始偏向一种不自然的、病態的昏黄。 “怎么回事?电力故障?” 斯蒂文试图操作平板电脑,却发现屏幕上的图像开始扭曲、拉长,出现无法理解的色块和乱码。 克莱尔猛地捂住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噁心,“不止……是……是一切都在变得不对劲!” 高文瞳孔骤缩,他看到走廊尽头的墙壁…… 似乎开始变得半透明! 墙壁之后,不再是医院的构造,而是翻滚的、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彩被撕扯、拉开。 而且这种虚化现象正在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蔓延! 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失去实感,仿佛踩在柔软的沙地上,正在不断下沉! “世界……世界在分解?!” 高文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们仿佛站在一个正在崩塌的肥皂泡的边缘。 然后他又看到了克莱尔其他几人,身上也变得虚幻起来,仿佛他们的存在在崩塌一般。 甚至是高文看向自己的手指,此刻竟然也如同明灭的灯光一般骤明骤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超越认知的现象出现,让高文心中的恐惧难以抑制地浮现。 …… 而幽界当中。 “果然是这样吗?” 宿渊却不出意料地说道,“如果只是撒泡尿在上游,按照歷史的修正力还能勉强冲淡其影响……” 他把目光转到正在將整个世界都纳入洗涤范畴的吉舍那边,“但如果是整个上游都炸出个堤坝了,那现有的时间线就不存在了啊。” 而此刻,吉舍的诞生就像是在上游建造了一座巨大的、不符合歷史逻辑的水坝,强行截断了水流! 下游的现世正因为“歷史”的突然断流和扭曲而开始失去存在的根基,开始崩溃、虚化、分解! 这样可不太行,宿渊並不想毁灭时间,他想离开幽界,回到现实世界重新享有物质的一切。 就算是吉舍的洗涤计划不可能毁灭世界,而只是毁灭世界上的所有人,仅存的人类又会艰难地发展出文明。 可这样,宿渊在现世埋下的那些种子可就不存在了。 所以他並不想让吉舍洗涤这个世界。 “那就按照计划来吧。” 不过宿渊早就有了计划了,笑著打了个响指,说道。 他其实可以直接让吉舍停下来,但是他有个更好、更有趣的计划。 宿渊看向了画面中那无助的罗马帝国皇帝。 …… 正当提比略无比绝望之时,他怀中那枚自得到以来都无比寻常、没有什么变化的贝黑莱特却微微发烫了起来。 “提比略·愷撒·奥古斯都……” 一道幽幽的声音突然在提比略耳边响起。 “你需要力量吗?” 提比略的眼中顿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但是他心中又有些恐惧。 “你……想要什么!?” 提比略並没有询问宿渊是谁,而是直接问宿渊想要什么。 第五十八章 狂战士之鎧丨人性善 因为提比略不是第一次做出交易了,他的皇位就是交易得来的。 和结髮妻子离婚再去娶盟友阿格里帕的遗孀、屋大维的女儿大尤利婭,成为屋大维的养子,去收养日尔曼尼库斯作为养子,定为下一任皇帝,他才能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 有的时候,提比略深知他没得选。 就像现在一样,对方是谁不重要,有什么目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交易能得来什么。 宿渊很满意提比略这样自觉,於是他也直截了当地说道,“力量。” “我给你阻挡他的力量,给你守护你的帝国的力量。” “但代价是……你的血肉之躯,你作为人的一切欢愉与安寧。” 血肉之躯?作为人的一切欢愉与安寧? 听到这里,提比略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恐惧,似乎在警示他不要答应这样的交易。 即便是就此死去,也不要答应这样的交易。 “你將失去肉体,你的意志与灵魂將被束缚於一具不朽的、只为战斗而存在的鎧甲当中,还有一柄承载你帝王霸念的巨剑。” 宿渊看出他內心的犹豫,但却是继续说道,“你將品尝永恆的孤独与战斗的饥渴,只要你的意志不灭,你的灵魂便不灭,永世与这毁灭的力量抗衡。” “这是你唯一能拯救罗马碎片的机会,来吧……说出你的选择,接受,还是与你的帝国一同化为歷史的尘埃?” 宿渊现在是越来越愿意让人做抉择了,这种看著他人做出选择的感觉,实在太有趣了。 无论这选择是如他所愿,还是出乎他的意料,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而且他相信提比略会做出如他所愿的选择的。 提比略也似乎呆滯住了一般,死亡……还是接受这令人恐惧的交易? 可他本就是即將死去了的啊,可他能死去,他的罗马帝国、他继承人的罗马帝国不能就此毁灭! 於是想通了之后,提比略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帝王的职责与骄傲超越了对自身的眷恋和那莫名的恐惧。 “我接受。” 提比略眼神燃烧著火焰,“拿走这血肉吧,拿走这安寧,予我鎧甲和剑,予我守护罗马的力量吧!” “很好,交易达成……” 宿渊满意地笑了,打了个响指。 交易,瞬间达成! 提比略怀中那枚黑色的贝黑莱特猛然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他的人类躯壳在黑暗中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崩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凭空出现的、巨大、狰狞、古老而充满战爭痕跡的暗黑鎧甲! 鎧甲样式融合了罗马的鹰徽与蛮族的狂野,头盔部位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窥孔,內部燃烧著提比略绝不屈服的意志火焰。 狂战士鎧甲! 一柄几乎与人等高的、剑身宽阔、刃口仿佛沾染著无数战场亡魂哀嚎的霸王大剑落入鎧甲亡魂的大手之中,剑身嗡鸣,回应著新主人那炽热的守护之念与帝王霸念! 那副充盈著提比略意志的鎧甲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空中那暂停了灭世步伐的神之手。 “吉舍!!!” 非人的、混合著金属摩擦与灵魂咆哮的战吼从鎧甲中迸发出来,“你的审判……来得太早了!罗马……由我来守护!” 沉重的鎧甲猛地踏碎大地,手持霸王大剑,带著一股决绝的、足以劈开命运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斩向那悬浮於日蚀之下的神之手! 吉舍將目光漠然转向衝来的铁甲帝王,但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的意图,只是枯槁的、掌心拥有黑洞的手微微抬起。 剎那间,天空中那些盘旋、颂唱著的非人天使——那些镶嵌无数眼睛的轮环、融合多种生物特徵的巨兽、燃烧的六翼蛇形存在,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骤然停止了那令人疯狂的颂歌! 它们瞬间全部聚焦於提比略! 无数只眼睛同时亮起冰冷的光芒,无数翅膀或轮环调整方向,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脉的神圣威压轰然降下,如同无形的壁垒,重重地压在提比略身上! “啊啊啊啊——!” 提比略前冲的势头顷刻被遏制! 那副狂战士鎧甲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他冲天的身影被硬生生阻滯在半空,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由纯粹神圣意志构成的墙壁! 他奋力挥动霸王大剑,巨大的剑锋衝击那无形壁垒,却只能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无法突破分毫! 这些天使的力量源自吉舍,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和传说中的神话生物没什么区別。 吉舍不再看那被困住的帝王,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净化”世间的伟业上。 他那森白的骨翼缓缓再次舒展,蚀之刻的景象蔓延现世的速度再度加速,似乎要继续那被暂停的灭世进程。 但就在这时…… 吉舍的目光隨著蚀之刻的景象蔓延下移,却看到了那个手持长枪、脸上混杂著恐惧、震撼与一丝奇异怜悯的朗基努斯。 也与此同时,在吉舍与那轮日蚀之间,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我的孩子,吉舍。” 宿渊暂时凝聚出由深邃的幽暗与无数流动的人类歷史光影碎片构成的人形轮廓,出现在吉舍面前,淡淡地说道,“停下来吧。” 吉舍的动作再次停顿,看向宿渊,“主啊,您来了。”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所有东西,不再称呼宿渊为父神,只称呼其为主。 “不必管我,看那持枪的人,朗基努斯。” 宿渊却指引著吉舍,“在你最痛苦的时刻,他给予了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慰藉,在他身上,你是否看到了並非全然黑暗的人性?即便渺小,即便短暂,但那一点光,是否也是这值得存续的证明?” 他还是觉得世界很有趣,人性也不全是恶的一面的。 而他也不打算直接命令吉舍停下这一切,儘管他隨便就这么做到这种事。 吉舍沉默了。 接著,宿渊的光影手臂缓缓扫过这片扭曲的大地,直接跨越整片歷史,指向那些已经献祭、却依旧以某种形式存在的信徒灵魂。 “再看那些甘愿为你奉献一切的信徒,他们的信仰如此纯粹,他们的爱如此炽热。” 他淡然说道,“他们並非因恐惧而追隨,而是因深信你的道、你的国。立刻的、彻底的毁灭,是否会让你……辜负了他们的奉献与期望?” “他们的牺牲,难道是为了换回一个再无希望、彻底虚无的世界吗?” 宿渊的声音变得更加深沉,带著引导与劝诫,“审判並非只有烈火一种形態,我的孩子。有时,延缓审判,让罪孽在时间中自我显露,让微光在黑暗中自行挣扎求存,这过程本身,就是更深刻、更永恆的审判。” “让世界继续运转,让善恶在时间长河中交织、证明吧。” 第五十九章 审判日丨苦者契约 吉舍显然被说动了。 宿渊又继续下达他的命令,“彻底的毁灭並非终点,而是最终的手段。我给你,也给这世界一个期限,一个证明的机会。” “在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长河中,若这世界果真无可救药,人性之恶最终吞噬掉最后一丝微光……那么,当与你同等存在的四位神之手相继诞生之时,便是最终的审判之日。” “届时,五位神之手一同降临,行使洗涤整个世界的权柄,將是无可指摘、顺理成章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无尽的未来。 “在那之前,吉舍,退回幽界深处,继续观察吧。” 宿渊说道,“让你的存在本身,成为高悬於世界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时间……来给出最终的答案。” 吉舍那非人的面孔上,似乎掠过一丝更深沉的漠然与理解。 他缓缓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力量,那令人窒息的灭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我应允,我的主。” 吉舍的声音平静无波。 可就在这时…… “吉舍!!!” 一声混合著极致愤怒、不屈意志与灵魂燃烧般咆哮的战吼,猛地从那被天使威压镇压的地上炸响! 只见提比略所化的狂战士鎧甲,那眼部窥孔中燃烧的意志火焰骤然变得无比炽烈,仿佛要將自身的存在都点燃! 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燃烧著那作为交易代价换来的、本应永恆折磨他的孤独与战斗饥渴,將其转化为一瞬间撕裂一切的磅礴力量! “为了罗马!!!” 霸王大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挥动大剑的剑风化为实质的音爆! 他硬生生扛著那无数非人天使凝聚的神圣威压壁垒,巨剑以开天闢地之势猛地向前一斩! 咔嚓——! 那无形的壁垒竟被这凝聚了帝王绝念、燃烧永恆痛苦换来的极致一击,斩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天使们立刻试图弥补,更多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但提比略已然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沉重的鎧甲化为一道黑色的流星,拖著燃烧意志的尾焰,从那缝隙中悍然衝出,直扑向力量已然內敛的吉舍! “荒谬。” 吉舍那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 他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空间的剧烈扭曲和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扭曲声! 提比略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竟然看到自己手中的大剑在落到一个旋涡当中时,竟然剑锋反过来击中他自身。 然后他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回下方那片由痛苦人脸构成的大地,激起一片地动山摇。 而吉舍,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变淡,连同那轮日蚀、那些非人的天使、以及这片蚀之刻的恐怖景象,都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缩回了不可见的幽界维度。 仿佛它从未降临,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各各他山上那些冰冷的盐柱,证明著方才的一切並非幻觉。 宿渊的光影更是早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 幽界当中。 此时吉舍的蚀之刻景象天国再度出现在幽界这里,为一直以来都毫无生机的幽界也是增添了一丝色彩。 吉舍的身影重新凝聚。 他目光扫过空寂的幽界,那枯槁的手掌再次抬起。 这一次,掌心的黑洞旋转,散发出的是不同於毁灭的、带著某种復甦意味的波动。 十一道微弱却纯净的光点,从幽界四面八方匯聚而来,逐渐凝聚成形——正是除茹达斯以外的十一门徒! 他们的灵魂光影浮现,脸上还带著献祭时的狂热与虔诚,眼神却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们已然非人的主。 “彼得,约翰,雅各……” 吉舍那非人的声音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著一种深远的神性,“你们的奉献,我已见证,你们的信仰,我已收纳。” 门徒们的灵魂纷纷激动地跪伏下来。 “现在,我与你们立约。” 吉舍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如同法则般刻入这些门徒的灵魂深处,“自此之后,凡世间信奉我名、追隨我道者,可通过苦修磨礪意志,以献祭彰显虔信。” “以此二者为阶梯,他们將能汲取散落於世间的、源於我的力量,行使神跡,对抗邪恶。” “尔等將成为此契约的见证与基石,去吧,回到尘世当中,与此约同在,传播信仰。” “是,我等遵命。” 十一门徒的灵魂光影深深叩首,然后下一刻他们肉体再生,便消失在了幽界,重返现世。 吉舍成为神之手,其父神教教义中的“復活”教义已经被他掌握。 父神教的传播因此在现世中也得以继续传播和保留。 …… 罗马帝国。 茹达地。 提比略从破碎的大地中挣扎著站起,狂战士鎧甲上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復,但他內部燃烧的意志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无。 他抬头望去,天空已然恢復正常,阳光刺眼,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然而各各他山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那些旧教徒的骷髏和白骨遍地都是,他们全都被吉舍杀死了。 唯独剩下的只有那位名为朗基努斯的百夫长。 提比略也没去管他,吉舍的存在依旧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虽然看著吉舍像是离开了。 但他知道不是,吉舍离开了,但那份冰冷的注视感,仿佛从未消失。 他看了一眼远方那个方向所看不到的罗马城轮廓,那里有他的宫殿,他的元老院,他的人民。 “吉舍……我会守护住罗马的一切的,你休想毁灭我的帝国。” 提比略坚定地说道。 他转过身,拖著那副沉重的、承载著永恆诅咒的鎧甲,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他早已选好的、可以俯瞰大海却又远离权力中心的流放地——卡普里岛。 从此,罗马皇帝提比略·凯撒·奥古斯都,从未再真正踏入罗马城一步。 所有的政令皆由信件发出,只有他的两位共同继承人卡利古拉与他未成年的孙子小提比略,能见到他。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帝王,隱匿於海岛之上,守护著他那看似完好、实则早已被种下毁灭种子的帝国,等待著那未知的、或许终將到来的最终审判。 而关於皇帝变得孤僻怪异的传言,也开始在帝国境內悄然流传开来。 然而从这一天起,提比略颁布了一个政令…… 那就是剿灭帝国当中的父神教教徒! 尤其是吉舍传播的父神新教,必须將其彻底镇压、剷除! 第六十章 来访 现世,岛国。 医院大楼外,阳光明媚,城市的喧囂透过隔音玻璃隱隱传来,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甚至有些过於平静了。 “嗬——!” 高文却瞬间惊醒,从椅子上坐起,大口地喘著气,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经歷了一场噩梦一般。 但……是什么? 他用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的空白,残留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恐惧感和虚无感,仿佛目睹了某种宇宙级別的恐怖真相,却又被强行从记忆中抹去。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记不起来。 “呃……” 他捂住有些发胀的额头,喉咙发乾。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克莱尔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 她看到高文的样子,关切地皱起了眉。 “做噩梦了?” 克莱尔將咖啡递给他,声音带著一丝疲惫但依旧冷静,“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从昨天分析完有马静和夏江直树的资料后,你就没怎么休息。” 高文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中那无名的悸动。 “噩梦……?” 高文喃喃自语,努力想抓住记忆的碎片,却什么也抓不住,“好像是的……但我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可怕,非常可怕。” 他摇了摇头,啜饮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 “也许你是对的,克莱尔。” 高文嘆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太累了,最近这些事情……枪之恶魔、使徒、贝黑莱特、深渊之神……信息量太大了,大脑可能有点过载,开始用噩梦来抗议了。” 克莱尔靠在门框上,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在挖掘人类最深的恐惧和疯狂,潜意识受到影响很正常,你需要真正的休息,高文,而不是在这里强撑著。” 高文放下咖啡杯,试著活动了一下肩膀。 奇怪的是,虽然不记得噩梦的內容,但那种仿佛被重压之后的释放感却异常清晰。 之前一直縈绕在心头的、那种世界仿佛隔著一层玻璃的隱约不安感,似乎消散了不少。 “你说得对。” 高文笑了笑,笑容虽然还有些勉强,但比刚才放鬆了许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但现在……反而感觉轻鬆多了,好像卸下了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重的包袱。”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一切正常,世界依旧运转。 但谁都不知道这世界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崩坏,恶魔、贝黑莱特、深渊之神…… 这些东西的存在足以顛覆整个世界。 “走吧。” 高文转过身,对克莱尔说,“去吃点东西,然后继续工作,还有一堆报告等著我们呢,而且有马静那边还要继续跟进。” “你確定不要再休息一下?” 克莱尔有些担心地问道。 “还好,別忘了当初我们初次合作去追踪塞纳河连环杀人案的时候,我可是持续工作了30个小时都没有倒下的。” 高文笑著说道,“不过当时我还年轻,现在可能……有点年纪大了吧。” 他这话说得倒是有些离谱了,因为他今年才满打满算26岁,尤其是他那充满法兰西男人浪漫特徵的俊脸,看起来更是20岁出头的模样。 “好吧,希望你別倒下,不然我可没法和索菲解释。” 克莱尔也不劝他了,而是提醒道。 “我跟索菲没什么,虽然家族订下了婚约,但是你知道的,我向来不认这个。” 高文无奈了,说道。 索菲是家族给他订下的未婚妻,双方家族属於是在政场上的强强联姻,但是高文向来不喜欢这种被约束的感觉。 虽然他和索菲关係也很还不错就是了——两人从小就是同学。 “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索菲,索菲明明也接受了的,也喜欢你的。” 克莱尔问道。 “我倒不是不喜欢索菲,只是不是那种喜欢……” 高文无奈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结於此,说道,“好了,走了。” 然后他转身就走出了休息室门外,克莱尔无奈之下只好跟上。 接下来他们的工作也確定好了,先是给威廉士那边打报告,报告这次事件的所有经过和目前的调查结果。 jsitf目前的工作安排主要是这个,隨时和威廉士那边报告最新情况。 而高文他们这次更是需要威廉士通知整个岛国,收集並且提防著“贝黑莱特”这种能让人化身恶魔的未知神秘学媒介。 然后高文打算继续亲自和有马静以及醒过来的夏江直树聊聊,看看还能问出点什么。 剩下的……就要看斯蒂文那边能查阅到什么相关的古籍记载了。 …… 然而此时世界的另外一边。 罗马城中之国,教廷国。 圣彼得广场上,卫兵们身著红黄蓝彩条制服,手持长戟,肃立两旁。 阳光洒在宏伟的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上,庄严肃穆。 媒体镜头平静地等待著,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美利坚又一次出於表面礼仪所进行的一次对教廷国的拜访罢了。 一列豪华车队缓缓驶入广场,在预定的红毯前停下。 身著白色长袍、头戴小白帽的教皇格里高利三世,面容慈祥而平和,阿尔贝托跟著一眾高级神职人员上前迎接。 从车队中间车辆下来的,正是当今美利坚总统。 他面带標准的政治微笑,与教皇亲切握手,互相致以问候。 镁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象徵性的重要时刻。 在媒体面前,一切都是標准流程,对世界和平的关切,对信仰价值的肯定,对合作应对挑战的期望……官样文章,无懈可击。 阿尔贝托站在教皇侧后方,脸上保持著得体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却在细微地观察著。 他注意到这位总统阁下虽然言辞得体,但眉宇间隱藏著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与其说是来进行友好访问,不如说是……来寻求某种答案。 而等到终於公开流程结束后,双方人员被引向教皇的私人书房。 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將外界的喧囂与媒体的镜头彻底隔绝。 短暂沉默后,这位美利坚总统先前在公眾面前的从容笑容渐渐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著端坐在对面的教皇格里高利三世。 “教皇冕下。” 他的声音因为年老低沉而严肃,打破了沉默,“感谢您的接待,拋开那些面对媒体的言辞,其实我此次前来,是代表美利坚,以及我个人,希望向您寻求一个……答案的。” 接著他竟然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父神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还有恶魔也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第六十一章 十三科 教皇格里高利三世听到总统所提出的问题后,內心里直嘀咕,这总统阁下究竟是犯什么毛病了? 难道真是因为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又害怕死后下地狱,所以打算皈依父神教? 於是他只好说道,“总统先生,信仰是心灵的灯塔,而非显微镜下的標本。你若信,父神自然与你同在,赐你力量与安寧。”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套万金油式的说辞,“至於恶魔……经书教导我们,诱惑与恶念源於內心的软弱。每个人的心中,都住著一个需要被驯服的恶魔……” 这番標准化的、毫无信息量的神学敷衍,让总统的眉头彻底锁紧,脸上最后一丝礼节性的微笑也消失了。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度不满。 但他也怀疑,格里高利三世或许还是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才用这种公式化、看似正常的套路回答他。 可他来这里可不是要听这套毫无意义的套路话的。 於是他朝身后那位一直沉默的白宫幕僚长打了个手势。 幕僚长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加固过的平板电脑,熟练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將其放在桌面上,屏幕转向教皇和一旁的阿尔贝托等几位核心枢机主教。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高度加密、但画面依旧触目惊心的视频。 那是高度机密的卫星影像和地面拍摄画面的混合视频。 只见一个完全由无数枪械构成的、庞大无比的金属怪物在都市中肆虐,它喷射出的金属风暴瞬间將高楼大厦撕裂成碎片,將街道化为血肉模糊、遍地废墟的人间炼狱! 爆炸的火光、惊恐的尖叫、以及那怪物非人的、令人灵魂战慄的咆哮声透过平板扬声器传出,虽然音量不大,却足以让书房內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教皇格里高利三世和在场眾人脑海里竟然同时浮现出一个词汇——恶魔! 然而他们还是忍不住惊呼询问,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的答案。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位年迈的枢机主教惊得脱口而出,脸色煞白。 “电影特效?还是什么新型武器?” 另一位也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教皇格里高利三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屏幕上那绝非人类科技所能造就的恐怖存在,看著那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他保养得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不,先生们。” 总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们最顶尖的科学家、军事专家分析了接近一周的时间,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这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技术,我们將它命名为『枪之恶魔』。” 然后他那浑浊的眼珠再度锐利了起来,“所以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各位寻求答案的,父神和恶魔到底存在不存在?还有……” 他指著屏幕,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脸色发白的教廷高层,“现在,请各位不要再对我打机锋,也不要再说什么『心中的恶魔』。” “告诉我,教廷传承近两千年,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你们典籍里记载的那些驱魔仪式、圣水、十字架,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它们?” 面对总统这番问题,教皇格里高利三世和几位枢机主教却彻底慌了神。 他们养尊处优,长期沉浸在权力运作和宗教符號的管理中,何曾真正想过这些传说中的东西会以如此具象、恐怖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世界? 尤其一想到,总统可能要他们拿著圣水、十字架,去面对这种怪物实施驱魔仪式,去打败这种怪物,他们就觉得要完蛋了。 但他们想了想……如果恶魔真的是存在的话,那说不定圣水、十字架……或许又真的有用? 然而格里高利三世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他苦笑著,“总统阁下,不妨实话告诉你,这种关於恶魔的事……” 他刚想说自己实在不知道,也没接触过,可就在这时……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他小的时候,还在战爭时期,所听闻过的一个传说。 当时战爭时期,有不少残疾士兵回到了罗马尼亚,他当时跟隨家人逃到了那里,然而听说到那些残疾士兵说,他们在战场上见到了恶魔…… 似乎还说过教廷十三科什么的神秘组织。 只是当时看那些残疾士兵精神好像不太对劲,他也只以为这些人是因为上了战场疯了。 毕竟他们家族可是一直以来都是教廷高层的,真有恶魔、什么十三科之类的,他们会不知道? “教皇冕下?” 总统见格里高利三世突然停了下来,沉默许久,只好问道。 “我想我也不太確定这些事……” 教皇回过神来,声音乾涩地说道,“不过我想既然总统阁下你这么说,还有眼见为实,我想我需要回去调查一下。” 总统皱起了眉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那就请你们好好认真『调查』了,请不要让我和美利坚的民眾们失望,他们需要你们,世界现在也需要你们。” 然后他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於是在场眾人都起身相送美利坚总统离开。 只是…… 在他们身后的阿尔贝托,虽然表面看起来和在场眾人没什么区別,该震惊的时候震惊,该平静的时候又颇为平静。 但他的內心其实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心臟在疯狂跳动,血液几乎要衝上头顶! 真的!竟然是真的! 既然恶魔是存在的,那看来…… 那个记载……遗忘之塔里关於弗拉德三世和吸血鬼的古老羊皮卷……上面描述的黑暗力量、非人生物、以及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绝对不是中世纪疯子的妄想! 枪之恶魔……吸血鬼……它们应该都是同一类东西!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著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的、恐怖的黑暗层面! 阿尔贝托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慄掠过脊柱,但隨之而来的,並非全是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那些被教廷刻意遗忘、封存的禁忌知识,其价值將无法估量! 这不再是古老的传说,而是……力量! 真实不虚的力量! 而且恶魔既然出现了,那么教廷岂不是有望恢復从前的荣光?! 他则不再是一个小小教廷国里的小小教宗,而是会成为像歷史上教廷那些教宗一样的……大人物! 他强行压下內心的激动,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锐利光芒。 第六十二章 初始之约 会议结束后,教皇格里高利三世也是立刻下令,成立一个仅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的特別调查组,由包括阿尔贝托的三位教宗直接负责。 而他们的目標只有一个,那就是彻查教廷浩瀚如烟的秘藏典籍,寻找一切可能与“恶魔”、“超自然力量”以及总统口中那“枪之恶魔”相关的真实记载。 教皇格里高利三世打算亲自去一趟罗马尼亚,去询问当时那些士兵,就是不知道那些老兵们,是否还活著…… 阿尔贝托內心狂喜,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遗忘之塔深处那捲关於弗拉德三世与吸血鬼的古老羊皮卷。 那不再是被嘲笑的譫妄记录,而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开启一个被教廷刻意遗忘的、真实存在的黑暗世界的钥匙。 他再次回到了遗忘之塔。 这一次,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翻找驱魔笑话,而是带著明確的目標。 这里依旧灰尘滚滚,阿尔贝托的时间在发霉的羊皮纸和虫蛀的木板书脊间流逝。 几天过去了,他找到了更多中世纪关於“女巫”、“狼人”的审判记录,其中大多荒诞不经。 但阿尔贝托敏锐地察觉到,有极少数的记录里,行刑者或记录者的笔触中带著一种与其他记录截然不同的、真实的恐惧,仿佛他们真的面对过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而非只是折磨可怜的农妇。 然而,关於成体系的、能够对抗这类存在的组织或方法的记载,却依旧渺茫。 就在阿尔贝托几乎习惯性失望的时候…… 在他的手指又一次习惯性去排查那些角落里的暗格时,他终於在一排极其偏僻、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书架最底层,触碰到了一本异常厚重的铁角包边的大书。 这本书没有书名,封面是黝黑的、仿佛被某种油脂浸透过的皮革,入手冰冷沉重。 更重要的是,它被一根锈跡斑斑的铁链锁著,锁扣几乎与书脊融为一体,显然从未打算被人打开。 阿尔贝托的心跳加快了。 “有戏……” 他差点惊呼出声,然后几乎是非常粗暴地就扯断了那脆弱的锁链。 灰尘扑面而来,带著陈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书页是坚韧的兽皮,上面的字跡带著时间的气息。 他一开始只是快速瀏览,但很快速度就慢了下来,眉头越拧越紧。 “背叛者十三科……” 他念出这个名字,感觉声音都带著一丝异样,“还真有这么一个组织?不是传说?” 接下来的內容更是让他瞳孔微缩。 “疯了……这帮人绝对是疯了!” 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在这绝对寂静的塔楼里显得格外清晰,“尊奉茹达斯?为那个叛徒正名?说他妈的背叛是神圣计划的一部分?”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书页上,然后用手机一边啃著那些扭曲的古老拉丁文字体。 “所以……在他们看来,茹达斯不是罪人,反而是最关键的棋子?是必须存在的『恶』,才能成全最终的『善』?” 阿尔贝托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逻辑真他妈扭曲,但又……诡异的有点自洽?” 他几乎能想像到,秉持著这种思想的派別,在早期教廷里会遭到何等残酷的清洗。 茹达斯即便是放到现在这个开明的时代,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是背主者! 可这些傢伙竟然信奉茹达斯,还说茹达斯也是让救主吉舍成就神圣的关键,是救主吉舍最好的弟子。 他们的教义简直扭曲到了骇人的程度,他们认为茹达斯的背叛並非出於贪婪或懦弱,而是履行了一项至关重要、乃至神圣的契约! 是父神要求茹达斯必须完成“背叛”这一行为,以此作为某种“钥匙”或“催化剂”,最终才得以促成神子吉舍的牺牲与復活,完成整个救赎计划。 因此,茹达斯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计划中最关键、最隱忍、承受了最大误解与痛苦的执行者,他的行为是另一种形式的、更高层面的“奉献”。 正因为秉持著如此异端邪说,“十三科”自诞生之初就遭到了教廷最严厉的打压和清洗。 罗马帝国与教廷世纪大和解后,他们更是被定为“分离派”和“异端中的异端”,其存在被系统地、彻底地从官方记录中抹去。 任何与之相关的记载都被销毁或封存,成员被彻底流放。 因此,关於他们的信息极少,且大多支离破碎,混杂在指控其为恶魔崇拜的审判记录里。 “难怪……难怪屁都找不到,这根本是掘地三尺也要烧乾净的东西。” 他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桌面,“崇尚苦修和履行契约来获取力量?听著倒是和正统苦修士有点像啊……” 他继续往下翻,精神越来越集中,疲惫感一扫而空。 直到他看到最后几近潦草的笔跡,那里提到了一个词——“初始之约”。 书中提到,“十三科”的成员崇尚一种极端的苦修和“履行契约”来获取力量,这与阿尔贝托所知的正统苦修士之路似是而非,更显得……功利和黑暗。 他们似乎坚信,通过模仿茹达斯那种“必要的背叛”与“承受诅咒”,可以与某种深层的力量达成交易,从而获得对抗……恶魔的力量。 而確实是这样没错,十三科的成员一直以来都是对抗恶魔的中坚力量,以至於6世纪后即便是教皇和罗马帝国皇帝,都不愿意彻底灭绝十三科的所有成员。 “恶魔?没错,恶魔真的是存在的……” 阿尔贝托顿时更加相信自己是对的,而教廷真正能抗衡恶魔的力量,也是来自於羊皮卷上记载的苦修契约? “那契约究竟是什么?” 他迫切地想知道契约究竟是什么,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查阅到契约內容。 仿佛就连书写之人都不知道契约的具体內容是什么,只是一味指责十三科的疯狂和功利。 “可我想知道的是如何拥有那样的力量啊!” 阿尔贝托皱起眉头,“只有拥有力量,才能让如今的教廷恢復从前那样的威信!” “力量……” 他眼中闪烁著野心的光芒,“原来真正的力量,一直藏在阴影里,藏在异端的名號之下……” 窗外,罗马的夜空漆黑如墨。 阿尔贝托觉得,自己手中握著的,或许是一把能撬动整个世界的钥匙。 至於这钥匙会打开天堂还是地狱的大门? 谁他妈在乎? 只要门后的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让他获得强大的权力,就够了。 第六十三章 贝黑莱特的来歷 临时指挥中心附近的医院。 高文、克莱尔和玛拉蒂在出示了证件后,才得以进入有马静和夏江直树所在的特殊隔离楼层。 斯蒂文还在搜索网络上古籍里有关於“贝黑莱特”、“深渊之神”的记载,甚至是连“地狱之神”这种相似的记载,他都打算用爬虫技术收集起来一一比对。 因为他们真没听说过“贝黑莱特”、“深渊之神”等类似的神话,所以斯蒂文觉得这会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至於谢尔,他则是以最近这几天加班很累的藉口回去休息了。 高文也就由得他了,毕竟现在看来谢尔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很少。 他们今天打算来和有马静聊聊,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再得知点什么消息。 病房是双人间,但中间拉起了帘子。 夏江直树躺在靠门的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手腕上打著点滴。 他看到高文等人进来,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隨即又迅速被恐惧取代,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目光警惕地瞟向隔壁床的方向。 说来夏江直树也可怜,虽然他安全了,但是因为他和有马静的巧妙关係,以至於他不能离开这里,甚至不能和家人见面。 至於有马静…… 隔壁床的帘子被拉开一半,有马静坐在床边,晃荡著双腿。 她看起来气色很好,甚至好得有些过分,脸上带著一种天真又茫然的微笑,正摆弄著一个医院提供的简易拼图。 而那枚贝黑莱特则是被她隨意地放到一边,仿佛丝毫不担心它会不见一样。 “你们好呀!” 有马静看到高文,高兴地打招呼,仿佛那天在学校的血腥惨案从未发生过。 高文对克莱尔使了个眼色,克莱尔会意,拿出一个可携式的情绪安抚香氛,温和地走向依旧惊魂未定的夏江直树,试图让他放鬆下来。 玛拉蒂则是跟隨著高文,来到有马静面前。 高文还特地买了个小孩子都喜欢的快餐,拎著一个印著某知名快餐品牌logo的纸袋,微笑著走到有马静床边。 “下午好,有马小姐。” 高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轻鬆自然,“感觉怎么样?” “很好呀!这里的饭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但是护士姐姐们都很好。” 有马静歪著头说,目光很快被高文手里的纸袋吸引,“那是什么?是汉堡吗?还有薯条?我闻到味道了!” “猜对了。” 高文笑著从纸袋里拿出还温热的汉堡和薯条,“给你的,你应该会喜欢吧?” “哇!谢谢你,高文先生!” 有马静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开心地吃了起来,吃相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高文耐心地等她吃了几口,才看似隨意地开口,“小静,上次你说,是这块黑色的石头,还有……深渊之神,帮助了你,对吗?” 他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而非审问。 有马静嘴里塞满了食物,但听到深渊之神的时候,还是用力地点点头,“嗯!是深渊之神大人救了我!妈妈不要我了,同学们也欺负我,只有直树君对我好……但我保护不了他。” “但……是深渊之神大人给了我机会,让我拥有保护直树君的力量!” “他……是怎么帮助你的呢?” 高文谨慎地问。 他问的显然是深渊之神,然而有马静却是放下汉堡,拿起旁边的贝黑莱特。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它告诉我,只要我愿意把最珍贵的东西给深渊之神大人,我就能获得保护直树君的力量……” “我最珍贵的就是妈妈了,虽然她总是很忙,还骂我……但我还是爱她的,所以我就……给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送出了一件旧玩具,而不是献祭了自己的母亲。 帘子另一侧,正在接受克莱尔安抚的夏江直树听到这里,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高文强压下心中的寒意,继续追问,“那么,这位深渊之神,他是什么样的?他住在哪里?” 这是他最核心的问题,根据目前所有情报,这个所谓的“神”无疑是灾难的源头。 然而,有马静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没见到过深渊之神大人。” 有马静迷迷糊糊地说道,“但我只知道,深渊之神大人一点都不邪恶!祂是最好、最善良的神!” “善良?” 高文愣住了,这与他所知的一切截然相反。 “对啊!” 有马静用力点头,眼神清澈得可怕,“你看,同学们欺负我,他们是坏人,对不对?妈妈拋弃我,她也不够好,对不对?” “深渊之神大人给了我力量,让我惩罚了坏人,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这难道不是最公平、最善良的事情吗?” 她的逻辑简单而恐怖,扭曲却自洽。 在她纯粹而偏执的认知里,满足她愿望、给予她力量的,就是绝对的“善”。 高文看著眼前这个女孩,看著她对那枚邪恶石头流露出的依赖和亲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头顶。 “深渊之神”恐怕並非他们想像中的绝对邪恶、带著完全恶意的神明。 而且他的手段更加高明,利用人心的绝望与欲望,进行著一种看似“公平”却代价恐怖的交易,並在交易者眼中,將自己塑造成了……救世主。 就像有马静一样。 然而就在这时…… “i'm crucified……crucified like my saviour……” 高文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斯蒂文打来的电话。 “小静,我去接个电话。” 高文对有马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嘿,斯蒂文,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他当即问道。 “高文!” 斯蒂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颤抖,“神子啊……你绝对不敢相信我发现了什么!你让我扫描了那贝黑莱特的模样,真是太对了,我找到了,我直接找到了!” “冷静点,斯蒂文,说清楚。” 高文低声道。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好奇,他本以为斯蒂文的搜寻任务要费很长时间,甚至最后都可能没找到的呢。 毕竟又不是所有古籍都能在网上找到,大多数有价值的、隱秘的古籍,可能还藏在博物馆里呢。 “是贝黑莱特!我们找到它的出处了!” 斯蒂文语速极快,然后说出了一个震惊眾人的事情,“但不是来自什么小眾教派的神秘学文献,而是……父神教最正统的圣像画和宗教艺术作品!” “什么?” 高文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贝黑莱特出自於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多信徒的宗派——父神教?! 要知道便是高文和他的家族,虽说是传说是圆桌骑士高文的后代,但他们也同样信仰著父神教。 儘管高文只是出生时受了父神教的洗礼而已。 “千真万確!” 斯蒂文几乎是在惊呼,“最开始是模糊匹配,但我提高了算法精度后,锁定了一个极其相似的物件——在无数描绘神子吉舍的油画、壁画、镶嵌画里……” “尤其是那些表现他受难前生活的场景,他胸前常常佩戴著一颗深红色的、有著独特扭曲五官纹路的圣印石!教会传统解释那是象徵他神子身份的圣物,是父神赐予的標记!” 他还说道,“不信你直接去搜索《最后的晚餐》……神子啊!他妈的就在神子的脖子上!merde(狗屎)!” 他甚至来了句法兰西经典国骂,以表示自己的激动心情。 高文立刻拿起手机,从手机上搜索《最后的晚餐》,还……真是! 尤其是高清放大后,处於餐桌中间的神子吉舍,脖子上真佩戴了一颗血红色的吊坠,然后达文西还特地勾勒出了上面错位的人脸五官! 几乎就是个顏色不同版本的贝黑莱特而已。 高文瞳孔缩小,几乎不敢相信,贝黑莱特和父神教有关? 尤其是这颗红色的贝黑莱特在神子的脖子上,那么深渊之神和父神又是什么关係? “如果这个还能用艺术加工的巧合来解释……” 斯蒂文的声音变得更加神秘和压抑,“那么下一个发现,就彻底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足以顛覆信仰的消息,“我还发现了教廷公认的第一位教皇——圣彼得的殉道像!他被倒钉在十字架上,而在那些最古老、被认为最接近歷史真实的版本中……” “他的胸前,也清晰地佩戴著一颗黑色的、与有马静那块『贝黑莱特』形態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 电话那头传来了斯蒂文用力敲击键盘和放大图像的声音,“看!我把它和有马静那块的数据模型重叠对比……吻合度高达99.7%!除了顏色和细微的磨损,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 看到手机上斯蒂文发来的照片,那张圣彼得石像上那几乎等比例和有马静那块贝黑莱特放大一样的吊坠…… 高文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吉舍的“圣印石”? 还有圣彼得的“殉道之石”? 它们竟然都可能和宫崎澈、有马静手中的“贝黑莱特”是同一个东西? 这意味著什么? 难道这种带来邪恶力量、需要献祭才能驱动的石头,並非源自某个黑暗邪神,而是……可能来自於父神教? 那个有马静口中“最好的神”,难道从一开始,就与父神教的起源纠缠在了一起? “斯蒂文。” 高文的声音异常乾涩,“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 “目前就我们两个!” 斯蒂文回答道,语气却轻快了起来,“高文,我们终於又找到全新的线索了,报告也有著落了。” 然而高文看著病房里依旧天真地吃著薯条的有马静,又想起屏幕上那个由无数枪械构成的恶魔,最后是艺术作品中吉舍和彼得胸前那神圣而又熟悉的石头轮廓…… 一切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混乱。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额头上一滴滴冷汗掉了下来。 因为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东西可能不是一位未知的邪神那么简单。 第六十四章 控制贝黑莱特 高文难以確定自己心中如此可怕的想法,不过他转而一想。 也许…… 祂的想法並非是彻底毁灭人类,让人类坠入无边深渊之中呢? 尤其是祂並没直接显露神力,再度降下那大洪水,或者硫磺与火的天灾,毁灭人类。 而是向他们的世界播撒了这一颗颗的、名为“贝黑莱特”的种子。 这也许是一种…… “考验?” 高文喃喃自语地说道。 “什么考验?高文,我们现在要准备报告了。” 斯蒂文的声音从电话里继续传来,问道,“你打算这份报告怎么做?” “算了,不用做ppt了……但是你把扫描贝黑莱特的照片,和那些比对文件准备好。” 高文顿时低声说道,“我们亲自向罗姆斯將军匯报吧,尤其是这贝黑莱特……要控制起来!” 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名为贝黑莱特的石头控制起来。 不然要是再诞生一个枪之恶魔…… 可怜的岛国可能真的要又一次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了。 “行,那待会儿见。” 斯蒂文说道。 然后高文掛断了电话,回到病房里。 他和克莱尔、玛拉蒂又安抚了有马静和夏江直树几句,承诺会再来看他们,然后便起身告辞。 “高文先生。” 然而走到病房门口时,有马静忽然叫住了高文,她脸上依旧掛著那种天真无邪却又令人不安的笑容。 “嗯?小静,怎么了?” 高文看似笑著,实际心中警惕地问道。 “高文先生,如果你以后遇到了非常非常难过、怎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哦!” 有马静歪著头,说道,“我能帮到你的。” 高文顿时努力挤出一个温和而感激的笑容,仿佛真的將这话当成了一个善意的建议,“谢谢你,小静。如果我需要帮助,一定会记得你的话。” 然而,在他转身走出病房、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有马静的话不像是建议,更像是一种……诅咒。 他甚至从有马静的脸上依稀看到了类似於诱惑人类签订出卖灵魂契约的恶魔模样…… 他们迅速离开隔离楼层,在医院外与赶来的斯蒂文匯合。 “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和诡异。” 高文言简意賅地將有马静关於“深渊之神”的看法以及斯蒂文的惊人发现,告诉了克莱尔和玛拉蒂。 两人听完后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信息量巨大且顛覆认知。 “我们必须向上匯报。” 高文说道,“准备前往和罗姆斯將军报告。”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威廉士所在的基地办公室。 目前他们的权限极高,在基地也几乎是畅通无阻的。 而他们也顺利见到了威廉士,威廉士的面容看起来依旧和之前没什么区別。 但他仔细聆听了高文的匯报,尤其是关於贝黑莱特可能与父神教起源存在关联的部分时,他的眉头仿佛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的心中甚至还泛起一丝恐惧。 “……圣印石?殉道之石?贝黑莱特?” 威廉士重复著这几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这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会在全球范围內引发难以想像的精神地震和信仰崩溃。” 他也是父神教的信徒,尤其是就连美利坚总统宣誓时也是按在圣经上宣誓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绝对会让人震惊不已,甚至引起恐慌的。 人们甚至可能怀疑……会不会是最终审判的到来? 要知道传说中是有所谓最终的审判的,这和父神教有关,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是不是传说中的最终审判到来的前兆。 “嗯,所以我想將其全都控制起来。” 高文顿时说道,“既然岛国是目前已知的贝黑莱特集中出现地,那就从这里开始,我想將军你亲自下令,调动我们在岛国的所有资源,与当地合作。” “以一切必要手段,如购买、收缴、甚至回收,將所有能找到的贝黑莱特集中控制起来!” “嗯,高文你说的没错……” 威廉士语气阴沉,“绝不能让这些危险的『许愿石』继续散落在民间,每一颗流落在外的石头,都可能意味著下一个枪之恶魔的诞生。” “我会亲自下令收集这些危险的石头的。” 然后报告到此结束,高文用总算鬆了一口气。 他目前也没什么事儿了,便直接和小队成员离开了威廉士的办公室。 忙碌似乎暂告一段落,高文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也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小队成员確实高强度工作太久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基地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布吕歇尔伯爵那张高文无比熟悉的脸庞。 “嗨,高文。” 布吕歇尔露出慈祥的笑容,打招呼道。 “布吕歇尔伯爵……” 高文也打招呼道。 但他很快想到,布吕歇尔伯爵代表的欧洲势力情报网深厚,或许他知道一些关於贝黑莱特更深层次的信息,尤其是其歷史渊源的部分。 尤其布吕歇尔伯爵也是教廷的信徒,说不定能让他帮到点儿什么。 於是高文对著克莱尔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伯爵先生聊一下。” “……好。” 克莱尔等人也没什么怀疑,点头道。 然后高文便坐上了布吕歇尔伯爵的轿车。 …… 而与此同时,威廉士的命令迅速下达下去,所有相关人员都得到了一个命令。 不计代价地收集那些已经发给他们的、那奇怪的石头,哪怕只是有点儿相似都要收集起来。 於是无论是驻扎军方,还是岛国本土人员,都开始行动起来。 开始四处搜集贝黑莱特以及类似的石头。 而在当初高文等人所探索的宫崎澈的公寓外,那名高文曾经多看了一眼的中年流浪汉,依旧握著那枚贝黑莱特,躺在地上。 但远处,走来了两名岛国警察…… 第六十五章 曼德拉效应丨新的恶魔 车窗缓缓升起,高文看到外面的风景逐渐流动起来。 他这才转头看向布吕歇尔伯爵,恰好布吕歇尔伯爵也正在注视著他。 布吕歇尔伯爵那铁灰色的浑浊眼珠子在车內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深邃而平静。 “你看上去很疲惫,高文。” 他温和地说道,“尤其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找到的东西让你无法安心休息。” “是的,伯爵先生,我们找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高文深吸一口气,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將手机里的东西调给布吕歇尔伯爵看,说道,“我们又遭遇到了一位全新的恶魔,而且是明確的,由人类变成的恶魔。” “哦?” 布吕歇尔伯爵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证实了你们的猜测是没错的了。” “嗯,恶魔由人类变成这一点,確实可以被证实了。” 高文进一步说道,“甚至还可以证实……我们所猜想的,人类由未知的神秘学媒介才转化成恶魔这一点。” “那神秘学媒介名为……贝黑莱特,且它並非是突然出现的,而是……” 他还调出斯蒂文整理好的对比图像——达文西《最后的晚餐》中吉舍颈项间的深红圣石、圣彼得的殉道像脖子上那枚殉道石与有马静那块黑色贝黑莱特的高清扫描图並置在一起。 “早早就深深扎根於我们人类的歷史当中。” 布吕歇尔伯爵仔细地看著那並置的图像,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惊讶,隨即又被惯常的从容所取代。 他沉默地看了足足一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 “在无数圣像画里,尤其是在描绘神子吉舍的早期作品中,他都佩戴著这个。” 高文说道,“在教廷的传统中似乎称之为『圣印石』,象徵他神子的身份,是父神赐予的標记。” “圣印石……” 伯爵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回忆某个尘封已久的词汇,“是的,我知道它。在一些非常古老的壁画和抄本上,確实有这样的描绘。” 然而此时高文身体前倾,语气中带著强烈的困惑,“这正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伯爵先生。” “如果这真是如此重要的圣物,是神子身份的象徵,为何它的名声远不如都灵裹尸布、朗基努斯之枪甚至圣杯?” 这是高文出来后突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按理说,它应该像它们一样,深入人心,被无数信徒铭记和追寻才对。” “可我……在我过去的认知里,我对圣印石几乎毫无印象,直到斯蒂文將它检索出来,这太不合常理了。” 布吕歇尔伯爵將目光投向车窗外,沉吟了片刻。 “高文,你有没有听说过『曼德拉效应』?” 他缓缓开口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 “曼德拉效应……” 高文喃喃道,这个现代心理学术语用在此处,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慄。 仿佛是有人,或者某种意志,不希望他们过多地关注和深究,才让他们故意忽略了圣印石的存在。 “高文,你还需要我们什么帮助的吗?” 布吕歇尔伯爵將话题搁置,然后说道。 高文顿时回过神来,然后知道了布吕歇尔伯爵的意思。 布吕歇尔伯爵代表的是欧洲方,然而如今的调查当中,美利坚高度介入,而这里又是岛国本土。 唯独欧洲如今被隱隱排挤在调查外了。 考虑到这可能涉及到时代大势,布吕歇尔伯爵代表的欧洲方不可能甘愿坐观其成。 但幸好高文等人来自欧洲,所以他也適当向高文提出“援助”,目的就是要插手这次调查,掌握更多信息甚至是……其中的力量。 然而高文並不排斥布吕歇尔伯爵的“好意”,相反他也正需要求助布吕歇尔伯爵以及欧洲方。 “既然这样,伯爵先生,您在教廷內部人脉深厚。我不知道这是否涉及教廷的最高机密,但我恳请您能否尝试联繫一下可靠的人?” 高文顿时说道,“我们迫切需要了解关於圣印石的更多信息,无论是歷史上的记载,还是……它是否真的拥有某种力量,以及它和现在出现的贝黑莱特究竟有何关联。” “这或许对我们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至关重要。” “举手之劳,不过你也累了……” 伯爵微微一笑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对司机吩咐道,“送高文先生回酒店休息。” 高文也没有意见,他確实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於是车辆无声地朝著高文下榻的酒店驶去。 很快,酒店到了。 高文下车前,再次向布吕歇尔伯爵道谢。 “好好休息,高文。” 伯爵却依旧温和地叮嘱他。 …… 然而高文的休息並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很快一通电话將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甚至还没看清楚是谁,就接通了电话。 “餵。” “高文先生,我想我很抱歉打扰你的休息时间。” 电话里传来的是威廉士的声音,他声音乾涩地说道,“但我也没办法……因为奈良市再度出现恶魔了!” 听到威廉士的声音,高文还只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是听到“恶魔”这个词语,他瞬间惊醒了。 “什么?罗姆斯將军,您是说……奈良市再度出现恶魔了?” 高文立刻从床上起身,他看了看酒店的钟表,上面显示应该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这几天太累了,睡了差不多有十三个小时,但还是觉得不够。 “没错,而且……和枪之恶魔,以及那个小女孩都不一样……” 威廉士的声音里带著浓浓的疲倦和无力,“总之,我需要你们jsitf这些对恶魔已经有一定了解的人员提供帮助。” “……好,我们这就集合过去。” 高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然后电话被掛断。 而高文在思索著,因为威廉士的话语里显然表示这个新出现的恶魔並不简单。 可能不如枪之恶魔那么强大,因为比枪之恶魔还要强大的话,威廉士找他也没用。 威廉士应该去请求本土支援,实在不行只能让本土再扔一颗小男孩下来了。 可如果没有枪之恶魔那么强大,那一颗超音速飞弹就能解决了。 所以这次的恶魔没那么简单。 高文也是脑海里简单过了一遍思路,就起床含一口漱口水就穿上衣服出门去寻找克莱尔他们了。 第六十六章 淤泥使徒 时间拉回到八个小时前。 夜幕低垂,还处於废墟当中的奈良市更显萧败。 在宫崎澈曾经居住的公寓楼附近,两名身著制服的岛国警察正执行著上方下达的紧急命令。 年长些的警察山田皱著眉,用手电筒扫过蜷缩在纸箱和脏污被褥里的几个身影。 年轻的后辈小林则显得有些紧张,同时好奇地打量著手机上上司统一发下来的照片。 上面正是贝黑莱特的清晰照片,那扭曲却平静的五官却显得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人类社会发明的艺术品一般。 “喂!起来,检查!” 山田不耐烦地用靴子踢了踢一个似乎睡著的流浪汉的腿。 那流浪汉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他头髮鬍鬚纠结,脸上布满污垢,但依稀能看出原本还算端正的轮廓。 他浑浊的眼睛在强光下眯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攥著的某个东西。 小林下意识照了照流浪汉,却突然发现他手上似乎还真有一颗……石头! “那个……这位先生……” 他刚想客气点让流浪汉將那手中的石头给他们看看,究竟是不是他们想要找到的东西。 然而山田却直接更加不耐烦地又踢了流浪汉一脚,“喂!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们看看!” “不……这是我的东西……” 流浪汉却像是视若珍宝一样,丝毫不愿意把手中那颗石头给他们看。 这块石头是他在垃圾堆里偶然捡到的,虽然古怪,却是他在这冰冷绝望的街头唯一的宝物,尤其握著它时,似乎能感到一丝虚幻的慰藉和力量。 “这是……我的……” 流浪汉中岛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你的?” 山田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现在它是我们的了!上面命令,所有这种石头都必须上交!快点拿来,別浪费我们时间!” “不……不行……” 中岛挣扎著向后缩去,將这唯一的寄託紧紧抱在胸前。 这块石头是他仅剩的东西了,为什么连这个都要夺走? 小林看著中岛抗拒的样子,也失去了耐心,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道,“老傢伙,別敬酒不吃吃罚酒!快交出来!不然告你妨碍公务!” 这句话如同尖针,狠狠刺入了中岛弘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臟。 “公务……呵呵……公务……” 中岛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悽惨而绝望。 他曾几何时也有体面的工作,幸福的家庭。 却被信任的同事恶意构陷,背上了罪名,不仅失去了工作,积蓄也全部赔光。 而那个他视为挚友的傢伙,不仅夺走了他的一切,还趁他落魄之际,用言巧语骗走了他深爱的妻子…… 他曾努力申诉,却一次次被冷漠地推开,就像现在这样。 这些穿著制服的人,从未给过他公正,现在却要来夺走他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屈辱、愤怒、还有那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足以將灵魂腐蚀乾净的绝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內爆发。 “你们……你们和那些人渣一样!只会抢走別人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连我最后一点东西都不放过?!” 中岛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泪水。 山田和小林被他的突然爆发嚇了一跳,隨即更是恼羞成怒。 “混蛋!你说什么?!” 山田怒骂著,上前就要强行掰开中岛的手。 小林也拔出警棍,虚张声势地威胁,“你想找死吗?!” 可眼见中岛弘死活不放手,他们也不耐烦了,立刻拿起手中的警棍,对著中岛弘那残破瘦弱的身躯落下! 打到后面兴起,还用上了脚踹,拳打脚踢起来。 真正詮释了什么叫“甩棍有力度,抬脚有准度。” “你这如同淤泥一般的垃圾!还打算妨碍公务?!” “真的是……还脏了我们的手,可恶的傢伙,你必须要给我付出代价啊!” …… 他们边打边怒骂道。 “啊……啊——” 中岛弘被打得发出悽厉的哀嚎,他本就因为沦为流浪汉而瘦弱无比,面对两个大汉更是丝毫没有还手的力气。 他被小林一棍子戳在肚子上,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心中绝望无比,是啊,自己这么一个如今如同淤泥、垃圾一般的东西,怎么能反抗这两个岛国警察? 可是……可是…… 就在这时…… 他突然听到手心中的贝黑莱特似乎传来一道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充满诱惑的低语…… “交换吗?”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中岛弘所有的绝望和仇恨在这一刻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便是此刻疼痛和肉体的即將衰竭,让他无法说话,他也在灵魂深处直接吶喊道,“交换!把我这污秽的生命!把我所有的憎恨!把我对这世界的诅咒!全都给你!” “给我力量!把这些欺辱我、夺走我一切的混蛋……全部拖进地狱的淤泥里!!!” “啊啊啊啊啊——!!!” 意念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贝黑莱特那扭曲的五官骤然活化,发出一声尖锐却仿佛被泥沼吞没的哀鸣! 黑色的光芒並非爆发,而是如同粘稠的原油般从中岛体內汹涌渗出! “什……什么?!” 山田和小林惊恐地后退,手电筒的光柱在剧烈颤抖。 中岛弘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在黑卵之中重获新生! 他的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和色泽,变得如同灰败的、湿滑的泥浆,整个人仿佛融化的蜡像般瘫软、膨胀。 他身上的衣物、旁边的纸箱垃圾,甚至脚下的水泥地,都开始被那不断漫延扩大的、散发著恶臭的漆黑淤泥所吞噬、同化。 他的五官在泥浆中模糊、流动,只有那双充满了无尽怨恨的眼睛,如同两个黑洞,死死锁定著两名警察。 “怪……怪物啊!” 小林尖叫著,手中的警棍噹啷落地,他转身就想逃跑。 之前枪之恶魔事件,让所有奈良市的警察都知道了……现世中出现了一种人类不可能抵挡的怪物。 但太迟了。 那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淤泥瞬间加速蔓延,如同黑色的浪潮般淹没了小林的脚踝,巨大的粘滯力和吞噬力让他寸步难行,並迅速將他向下拖拽! “不!不要!救——” 小林的呼救声被涌入嘴鼻的恶臭淤泥彻底堵死。 他疯狂挣扎,但越是挣扎,下沉得越快。 转眼间半个身体就已经没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只剩下绝望挥舞的手臂。 山田嚇得魂飞魄散,拔出手枪对著那不断升起的、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巨大人形泥浆怪物的东西连连开枪! 噗!噗!噗! 子弹射入淤泥之中,仅仅溅起几点泥,就如同石沉大海,毫无作用,反而激怒了那淤泥的聚合体。 那泥浆怪物的“手臂”——一道粗壮的、由垃圾、污物和漆黑淤泥构成的巨鞭,猛地挥出,重重地砸在山田身上! “呃啊!” 山田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到,胸骨瞬间碎裂,整个人被砸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鲜血狂喷,手中的枪也飞了出去。 他还想爬起,但那淤泥巨浪已经涌到面前。 他惊恐地看著那泥浆中浮现出中岛弘那张扭曲怨恨的脸庞。 “一起……沉沦吧……” 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淤泥深处传来。 下一刻,漆黑粘稠的淤泥彻底將他吞没。 山田的挣扎很快停止,气泡咕嚕了几声,便再无声息。 小巷恢復了寂静,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淤泥在缓缓蠕动、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大约三米高、不断滴落著黑色泥浆、由废弃物和淤泥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消化著刚刚获得的恐惧和那两份新鲜的“养料”。 偶尔,它的泥浆表面会浮现出山田或小林惊恐扭曲的面容,但很快又沉沦下去。 最终两人再无动静,而它则是转头“看”向了人更多的……奈良市市区废墟区域。 使徒的本能使它需要更多的……更多的恐惧。 它將会变得更强,同时它想要让更多人和它一样,变成……淤泥。 於是它朝著那里进发了。 第六十七章 最棘手的恶魔 “开火!开火!” 奈良市废墟,画面中传来美利坚和岛国士兵近乎疯狂的大喊声,还伴隨著子弹宣泄、爆炸的声响。 “噠噠噠噠——!” “轰隆——!!”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炽热的金属流狠狠撞入不远处那淤泥构成的躯体! 只见那原本看似不起眼、大片粘稠的、漆黑的污泥猛地沸腾起来! 如同活物般骤然隆起,化作一道十米多高的、不断滴落著恶臭泥浆的巨浪! 泥浆之中,隱约可见破碎的衣物、扭曲的金属,甚至还有半张融化的人脸在哀嚎! 然而,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子弹打入淤泥,就如同石沉大海,仅仅溅起几点泥浆,连延缓它片刻都做不到! 那淤泥怪物仿佛没有实体,又或者它的实体深藏在无穷无尽的泥浆之下! “开火!坦克!开火!” 在画面外,后方的几辆坦克猛然发射炮弹! 炮弹落到了淤泥当中,竟然同样如同石沉大海,巨大的爆炸炸开来,但却只在怪物身上隆起一个巨大的泡泡。 然后泡泡甚至没有破开来,仅仅片刻便恢復原样! “法克!没用!” 指挥官那惊恐而又愤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火箭筒!用at4!火力压制!” 十几名肩扛at4火箭筒的士兵半跪在地,瞄准,击发! “咻——轰!” 火箭弹拖著尾焰精准命中目標,剧烈爆炸將大片淤泥炸得四散飞溅! 有效果? 士兵们还没来得及欣喜,就惊恐地看到,那些被炸飞的泥浆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回流。 周围的下水道口、地裂缝隙中,更多的漆黑淤泥汹涌而出,瞬间填补了空缺,甚至让它的体积变得更加庞大! 它发出了声音,那不是咆哮,而是无数种声音混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泥浆翻滚和低沉呜咽声,仿佛成千上万的人在地底哀嚎! “撤退!快撤退!” 指挥官惊恐地大喊著。 但太迟了。 那淤泥恶魔猛地“挥”出一道由污物和泥浆构成的巨臂,速度快得惊人,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扫过废墟! “不——!” 两名躲闪不及的士兵瞬间被泥浪吞没! 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像被投入强酸中一样,身影在漆黑粘稠的泥浆里迅速消融,只剩下几个气泡咕嚕嚕地冒出。 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魔鬼!它是魔鬼!” 有士兵崩溃地大叫,转身疯狂逃窜。 但他们的速度如何比得上这流淌的噩梦? 淤泥恶魔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蔓延开来,吞噬著路径上的一切。 一个士兵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黑色的泥浆就淹过了他的脚踝、大腿、胸膛…… “救我!拉我一把!啊——!” 他疯狂地向同伴伸出手,但下一秒就被彻底拖入泥沼之下,再无踪影。 就连那几辆坦克,也没有倖免於难,被淤泥吞噬,然后在画面中被直接撕碎、瓦解成一块块金属碎片。 画面的主人和队伍里的士官躲到一辆废弃的卡车残骸后,徒劳地射击著。 子弹打光,换弹匣,继续射击,但一切都是徒劳。 “中士!怎么办?!” 他绝望地对著士官问道。 中士面色惨白,他看著那不断逼近的、翻滚著绝望面孔的泥浆,又看了看身后退路已被封死的街道,猛地一推士兵,“走!从那边断墙爬上去!快!”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士兵身前,对著淤泥打光了最后一梭子弹。 而就在这时,那淤泥之中,缓缓浮现出一张模糊扭曲、却依稀能看出是人类男性的脸庞,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汉克,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恶意。 中士的动作僵住了,仿佛被那目光冻结。 就这一瞬间的停滯,漆黑的泥浆巨浪轰然拍下! “中士!!!” 士兵惊恐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著他被彻底吞没。 但他也没能倖免於难,记录仪的画面被粘稠、恶臭的淤泥彻底覆盖,视野一片漆黑。 “啊啊啊!!!!——不要!我不想死在这里!” 可也只能听到士兵那绝望的、被泥浆窒息的最后呜咽,以及淤泥蠕动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咕嚕声。 最后,连声音也消失了。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信號丟失】。 …… 东京湾,联合战略会议室。 看著投影中的画面,在场眾人都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高文原本疲惫的脸色立刻荡然无存,他此刻满眼凝重。 从画面上来看,也许这新出现的“淤泥恶魔”或许不如枪之恶魔那样强大且极具压迫感,但毫无疑问,它非常棘手! “……我们尝试了所有常规手段!燃烧弹、高爆弹、甚至小范围的温压弹!” 做报告的指挥官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颤抖,“但它没有固定的形体!尤其是它还能深藏在地下管网深处,我们根本无法触及!每一次攻击都像是用拳头打水,只能暂时驱散,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而奈良市地下的管道系统……太复杂了,简直就是它的天然庇护所!” 淤泥恶魔的扩散范围甚至蔓延到了整个奈良市,原本没有遭受到枪之恶魔事件灾害的奈良市边缘地区,也遭遇到了威胁。 美利坚驻军甚至又一次动用了超音速飞弹,但淤泥恶魔直接通过下水道跑到了奈良市的其他地方。 无数市民在家中就被淤泥恶魔强行吞噬、分解,然后拉入下水道之中。 然后等美利坚驻军放鬆警惕,再次来到废墟处,將驻军及其岛国方人员全部杀死。 关键是…… “我们一定要直接解决这恶魔,不然它接下来很可能通过地下河跑到其他地方去!” 一名岛国技术高管冷汗直冒地说道。 “要不我们用水泥浆封死奈良市的下水道,再发射一颗钻地炸弹!彻底炸死它!” 松本一郎提议道,“不然要是它跑到大阪、京都甚至是东京来……” 他一想到这,额头上就冷汗直冒,与其让大阪、京都甚至是东京遭受到恶魔灾害,不如直接让本就已经大半城市沦为废墟的奈良市彻底毁灭。 他甚至都没有提出疏散市民的提议,在他看来,要疏散市民势必需要时间。 有这时间,淤泥恶魔就直接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高文静静地看著这一切,先前在病房里有马静那天真又扭曲的话语再次在他脑海中迴响…… “深渊之神大人是最好、最善良的神……” 善良? 看著屏幕上那吞噬生命、製造绝望的淤泥,这个词显得无比讽刺。 但此刻,他心中却灵光一闪。 他走上前,大声说道,“將军,松本先生,我想……我们可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高文早已经不是当初被人无视的小透明了,起码目前他所作出的推断全都是正確的。 所以他一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高文,你有什么方法?” 威廉士更不用说,本就是他通知高文前来解决淤泥恶魔事件的,於是他直接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恶魔都是人类通过神秘学媒介,名为『贝黑莱特』的神秘石头转化而来的。” 高文於是说道,“所以这淤泥恶魔……暂且我是这样称呼他的,他也势必是人类转化而来的。” 眾人听到他说的话后,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没错,高文目前所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 “我不久前便接触到了一位新生恶魔,她有著人类的意识,也可以友好接触。” 高文接著说道,“这位淤泥恶魔应该也是如此,並非是没有缘由地出现的,他是由一个具体的、曾经存在的人转化而来的。” “而他之所以变成『淤泥』,我猜测是或许正反映了他生前的某种极端情绪或遭遇,比如他可能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淤泥一样污秽不堪,或者他遭受了如同陷入泥沼般的绝望和不公。” 会议室內一片寂静,眾人消化著这个匪夷所思却又莫名契合的观点。 高文看向威廉士,提出了他的建议,“將军,我认为单纯的军事打击可能事倍功半,甚至可能因为持续的攻击进一步激怒它,让它更加狂暴。” “我提议,立刻双管齐下。” “第一,尝试用高压水炮、凝固剂等手段限制它的流动和扩散范围,为调查爭取时间,而不是一味地试图毁灭它。” “第二,和枪之恶魔事件一样,我们去调查出他原本的身份,调查他的家庭背景,他经歷了什么?他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係?比如,他是否还有在乎的亲人?或者是否有极度憎恨的对象?” 高文说到这,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如果能调查出这些,我们便能藉此机会接触他,劝他放下仇恨,至少也能找到影响他行为的方法,这比一千发飞弹都可能更有效。” 威廉士看著画面中的那个恶魔,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向松本一郎,“松本!听到高文先生的话了吗?我给你……不,给你们所有能动用的人手12小时!” “12小时內,我要知道他原来的身份,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变成怪物的傢伙给我找出来!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过去、他的家人还有谁!所有细节!” 他这也是考虑到高文这段时间太累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事要是还要高文去亲自调查,那指不定会將其累垮。 要是在这个时候高文累垮,毫无疑问他们就失去了一位应对恶魔事件很有经验的专家了。 所以他把任务给了岛国方,如今也是既然確定了恶魔是由人类变来的,那么岛国方不会草包到还是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吧? “嗨!嗨!保证完成任务!” 松本一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鞠躬,立刻拿出电话声嘶力竭地下达命令。 威廉士看向高文,说道,“高文,辛苦你们了。” “没事,罗姆斯將军,这是我们的职责。” 高文眼神恢復疲惫,说道。 第六十八章 消息泄露丨恶魔契约 “那高文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威廉士敲定拍板,起码在有应对方案了之后,他就不需要再麻烦高文了。 “好……” 会议到此结束,高文打算回去酒店休息一下。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和睡眠不足,加上又一个新出现的棘手恶魔,让他的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高文,你们上来吧。” 在走出大楼后,布吕歇尔伯爵的车驾停在大楼外,车窗摇下来,对他说道。 “好。” 高文也没有拒绝,直接带著克莱尔等人上了布吕歇尔伯爵的车驾。 克莱尔、斯蒂文等人也没有休息多久,也是一副疲惫至极的脸色。 所以车上眾人都没有说话,都是在闭目休息著。 车子缓缓开启,高文打开车窗,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东京湾略带咸腥的海风吹在脸上,稍稍驱散了他些许疲惫,却吹不散心头那厚重的阴霾。 不知不觉间,车子来到东京都的核心区域。 然而突如其来的吵闹声,瞬间让他从疲惫状態中稍微清醒些许。 “公开真相!奈良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克莱尔等人都將目光放向车窗外,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 原本应该秩序井然的街道此刻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喧譁声、吶喊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打破了东京往日表面的寧静。 人群高举著各式各样的標语牌,上面用日文和英文写著刺眼的文字。 “公开真相!奈良到底发生了什么?!” “拒绝隱瞒!民眾有知情权!” “是废水污染变异怪物吗?官方必须负责!” “美利坚滚出去!停止你们的邪恶实验!” “你们还在隱瞒什么!” “保护民眾,而不是保护秘密!” …… 示威者们情绪激动,面孔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他们大多是普通市民模样,也有学生、上班族,甚至还有一些穿著动漫角色cos服装的年轻人。 防暴警察组成人墙,紧张地维持著秩序,防止人群衝击政府机构或交通要道。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消息看起来泄露了啊,果然……不可能一直封锁得住的。” 布吕歇尔伯爵看到眼前的景象,摇了摇头,说道。 高文点了点头,“毕竟现在是信息化的社会和时代……” 欧洲、美利坚、岛国一直尽力封锁消息,然而很明显消息是无法彻底封锁得住的。 其实若只是枪之恶魔事件,甚至是后续发生了服部悠的枪之魔人事件,都还能封锁地住。 但奈良市却又爆发了淤泥恶魔事件,这就完全封锁不住了。 尤其是淤泥恶魔开始四处通过下水道吞噬奈良市剩余居民,导致奈良市那些居民都开始当天就准备搬离奈良市了。 这就导致消息不可避免地传播开来了。 而尤其网络上,虽然欧洲、美利坚、岛国三方都在封锁消息,但是印度、厄洛斯那边可没有配合著封锁消息的。 相反他们还各种传播相关消息在全球网际网路上。 以图携带民意压迫欧美岛三方联盟公布真相。 这次淤泥恶魔事件爆发,民眾们的恐惧和愤怒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彻底爆发开来。 尤其考虑到……奈良市和东京都市圈可是相距不远的。 奈良市都出现危机了,难道东京就能倖免於难吗? 所以他们直接开始了游行示威,逼迫官方公布真相,这些人还在为可能存在的污染或军事机密而愤怒,他们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框架。 如环境灾难、政府阴谋、甚至是娱乐作品里的设定,去试图拼凑真相的轮廓。 有的说是因为岛国排放废水,导致生物变异,出现了怪物的。 但奈良市並非是排放废水的地方,所以大部分人对这个说法持很大的反对態度。 转而是开始怀疑……美利坚方的邪恶科学家培养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类似於哥斯拉那样,毁灭了奈良市,且正在向东京都进发。 甚至有些二次元爱好者,他们开始怀疑…… 这不是什么科学怪物,而是异次元降临了,官方於是封锁了奈良市的消息,就是为了將其据为己有! 他们於是全都聚集起来,在闹市街道游行示威,大喊著要官方公布消息。 可是…… “废水变异怪物?邪恶实验?异世界?” 高文心中很是疲惫地暗想,“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猜测的这些东西,和真正要面对的恐怖相比,简直是童话故事般美好。” 要只是哥斯拉或者变异怪物什么的东西,以人类目前的手段,可太多能解决的方案了。 就算是异世界的来客,好歹也能接触到,並尝试沟通一番。 可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那位全知全能者、万军之主啊…… 几人却显然没有理会这些游行示威的民眾的意思,就这样车子回到了酒店,几人再度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到了六个小时后,高文终於休息足够地醒来了。 但距离下次会议还有六个小时,且威廉士那边也没有新的通知,证明奈良市淤泥恶魔那边还是可控范围的。 不过高文在清醒后,又突然有一些疑虑…… 淤泥恶魔一开始行动目的就是奈良市的废墟……是抱著什么目的? 去只剩废墟的地方展开杀戮和破坏……那又有什么意义? 高文想不明白,於是他在洗浴间捧起冷水泼在脸上,將自己的思绪暂时从这个暂时毫无意义的问题里脱离出来。 可眼下他也没有別的事情要做。 “对了,要不再去医院看望一下有马静吧。” 他突然想道。 …… 这里的特殊隔离楼层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著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高文经过层层检查,再次走进了有马静的病房。 夏江直树的状態似乎好了很多,竟然在拿著平板和有马静在一张病床上看起了动画。 听到脚步声,有马静抬起头。 她今天的气色似乎更好了一些,脸颊甚至透出些许红润,高文却丝毫没有將其只当做普通小孩来看待。 他很清楚,只要有马静愿意,她可以瞬间在这里再度製造一场惨案。 “高文先生!” 有马静看到高文,显然有些高兴。 “高……高文先生……” 夏江直树也有些胆怯地打招呼道。 “下午好,小静。” 高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鬆一些,他拉过椅子坐下,將顺手买的一盒精致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看起来你精神不错。” “嗯!这里的饭虽然不好吃,但睡觉很舒服。” 有马静点点头,目光却敏锐地停留在高文的脸上,歪著头打量著他,“但是……高文先生,你很累哦。比上次还要累。眼睛里好像有乌云一样,沉沉的。” 高文心中微微一凛。 有马静的观察力,或者说直觉,敏锐得可怕。 他笑了笑,试图掩饰,“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没什么。” 有马静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否认,她跳下椅子,走到高文面前,仰著小脸,那双过於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偽装和强撑。 “高文先生,妈妈说过,撒谎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她天真无邪地说道,“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非常非常难、怎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真的可以来找我哦!” 她的脸上也同样掛著那种混合著天真与残忍的笑容,清晰地重复了上次分別时的话。 这一次,她虽然还是笑著,但像是没有了孩童的懵懂,反而多了一丝近乎成熟的、冰冷的意味。 “我可以帮到你的。” 她轻声说道,“只需要一点点代价就行了哦。”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高文看著眼前这个女孩,她笑得依旧像个天使,但话语深处却连接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深渊。 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孩童的戏言。 她是在认真地、向他发出一个危险的邀请。 一个通往力量,但也可能通向万劫不復的……契约邀请。 高文深吸一口气,但他突然心生好奇,问道,“小静你说的是什么代价?” “和我签订契约……” 有马静眼角顿时上扬起来,像是颇为期待一样,说道,“只要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就可以获得我的力量,或者让我保护你啦!” “签订契约?” 高文头皮发麻,但他还是接著问道,“什么契约?” “既然是高文先生……那就只需要一块皮肤好了。” 有马静嘟囔著说道,“要是其他人,我可就要他们一年寿命了……但谁让是高文先生呢,只需要高文先生手上的一块这么大的皮肤,我就会保护高文先生或者高文先生想要保护的人哦!” 她比划著名的皮肤大小,大概是占据高文小臂的四分之一。 高文於是再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站起身。 “谢谢你,小静。” 他的声音有些乾涩,“你的建议……我会记住的。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吧……” 有马静似乎有些可惜地说道。 而高文没有再看有马静,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走廊的灯光冰冷而刺眼。 高文靠在墙上,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有马静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充满焦虑和疲惫的心里,悄无声息地埋下。 第六十九章 人类的本性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威廉士的来电。 “高文,休息得怎么样?不管怎样,立刻来指挥部一趟。” 威廉士的声音透著一股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岛国那帮傢伙,这次效率出奇的高,他们总算是起了点作用了,可算是找到你所说的那位淤泥恶魔原来的身份信息了。” “好的,罗姆斯將军,我马上到。” 高文精神一振,立刻应道。 有马静带来的不適感被这新的消息给暂时压下,他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眼前最棘手的恶魔。 半小时后,联合战略指挥部。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展示著一个人的档案资料和几张生活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得体的西装,面容依稀能看出俊朗,带著温和的笑容,与高文在那投影当中看到的那淤泥怪物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这个男人看起来本该有著幸福的生活,很难想像他会沦为那样的……怪物。 “中岛弘,前奈良市樱物流公司的中层主管,毕业於早稻田大学商学部……” 一名岛国情报高管正在匯报,语气快速而清晰,“大约两年前,他负责的一个大型地產投资项目出现重大紕漏,导致公司巨额亏损。” “调查结论是他操作失误兼有挪用公款嫌疑,被公司起诉並开除,个人財產全部用於赔偿仍不足数,背上了沉重债务。” 屏幕上的资料翻页,出现了两个新的人物照片,一个妆容精致、风韵犹存的妇人,和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显得颇为瀟洒的风流男人。 “这是他的妻子,中岛由美子,以及他当时最信任的下属兼好友,小林贤次。” 情报高管皱起眉头说道,“根据我们紧急调取的银行流水、通讯记录以及重新询问当时的涉案人员,发现了一些被忽略的线索。” 很显然这里他们也是使用了一些手段……比如大记忆恢復术的。 “在深入追查后確认,所谓的操作失误和挪用公款,极大概率是这两人精心策划的构陷。” 他接著说道,“中岛弘的个人財產以及挪用的公款,实际上是被转移到了由美子和小林贤次暗中控制的空壳公司。” 然后是又一张照片投影而出,是在海滩上,由美子和小林贤次穿著泳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笑容灿烂,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豪华酒店。 “捲走中岛弘的所有財產后,这两人立刻离开了奈良市,目前化名居住在大阪府堺市的一处高档住宅区,帐户资金充裕,生活……相当愜意。” “而中岛弘儘管多次申诉,多次请求寻找妻子,可当地警方和法院都不予理会,最终沦为一名街头流浪汉。” 高文听完后皱起了眉头,他对这样的行为显然是极其不齿的。 尤其是一想到,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导致了一个男人的不幸,进而產生了这样的怪物…… 导致了奈良市现在超过百万居民、士兵和执法人员受到生命威胁,高文就更加生气了。 但他突然又觉得有些讽刺,如果真是这样,中岛弘作为人类时,多次申诉和请求寻找妻子,可当地警方和法院却置之不理。 唯独中岛弘变成怪物了,反倒是他所要的真相和寻找妻子的要求,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追查出来了。 所以……早之前干嘛去了?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本性吧…… 那位存在正是因为这样,才播撒下这些能化身恶魔復仇的种子於世间之中吗? 而高文正在思索之际…… “现在情况很明確。” 威廉士敲了敲桌子,看向高文,“调查结果出来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这个……” 高文深吸一口气,对著那位高管问道,“那中岛弘除了妻子,还有孩子,或者父母吗?” “没有孩子,他的父母也已经过世。” 高管却遗憾地说道。 高文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棘手了,没有父母没有孩子,那就意味著了无牵掛了。 就仅剩下妻子一位名义上的家人在世,而如果是这种情况下,中岛弘对於妻子应该是只有仇恨的。 而只有仇恨的话,哪怕將他妻子带到他面前,那对方最多杀人泄愤,而不会放下仇恨。 唯有爱才能放下仇恨,就像有马静那样,为了夏江直树,她才会愿意变回人类,尝试沟通。 只有仇恨的驱使,中岛弘会继续肆意破坏所有东西。 但他回顾目前一切资料,突然想到了一点,问道,“中岛弘是否知道是他妻子合伙谋划了他的財產?” “似乎……並没有。” 高管回答道,“他寻找妻子的请求也似乎当时只是觉得妻子被小林贤次给骗了……” “那……我有办法了。” 高文深吸一口气,微笑著说道,“那就尝试带著那个恶毒女人去奈良市废墟上演一出幡然醒悟的戏码吧,让她按照我们安排地告诉中岛弘,愿意和变回人类的他回去过上原来的幸福生活。” “那淤泥恶魔会信吗?” 威廉士皱眉问道。 “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但只能这么一试了。” 高文摇了摇头,说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方法了。” “或者,至少能让他停留在固定区域,为最终的必要清除创造最佳条件。”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说出了最现实的备用方案。 威廉士盯著高文看了几秒,终於点了点头,“好吧,就按你的计划试试,你需要什么支援?” “一支精干的战术小队远程跟隨,负责警戒和突发情况处理,但绝不能刺激到目標。” 高文看向那位岛国高管,“一架直升机待命,如果需要快速撤离,最重要的是……立刻將中岛由美子控制起来,给她看所有证据,告诉她,想活命,就乖乖配合我们演完这场戏。” “她的丈夫正在奈良等著她『回心转意』呢。” 他的语气冰冷,对於这种背叛者,且为社会带来巨大损失和伤亡的傢伙,没有丝毫同情。 “嗨!明白!” 岛国官员立刻应道。 “罗姆斯將军,这次也依旧由我来沟通吧。” 高文又说道,“起码我有一定经验。” 他现在隱隱约约有种感觉,那就是……他是“特別”的,他之所以能劝服有马静,就是因为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去?” 威廉士却皱起了眉头,“那样也太危险了,你可是看过了,那淤泥恶魔的可怕……便是我们也无法保护住你。” “没问题的,將军。” 高文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比较有把握一点。” “好吧……” 威廉士只好嘆了口气,最后说道,“不过高文,你记住,一旦事不可为,优先保证自身安全。” 他可不希望,就这损失了这位目前对於恶魔事件处理如此老道且推论一直都是正確的年轻专家了。 “我会的。” 高文顿时点了点头,说道。 …… 一小时后,天色渐晚。 高文坐在一辆经过防化改装的装甲车內,对面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中岛由美子。 她早已没有了照片上的光彩照人,昂贵的衣物也显得有些凌乱,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她还在大阪的豪宅里享受著晚餐,下一秒就被破门而入的特工带走,並被告知了前夫化作恶魔以及她即將要去完成的任务。 就连情人也被控制了起来,就被控制在一边一起隨行。 “不……我不去……那个怪物会杀了我的!”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中岛女士。” 高文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配合我们,你还有一线生机,要么我们现在就把你扔进奈良市的废墟里,让你自己去面对他,你选哪个?” 由美子的哭喊瞬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她看著高文冰冷的眼神,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装甲车缓缓驶入奈良市的封锁线。 窗外,是被淤泥恶魔肆虐过的疮痍景象,破损的建筑、凝固的泥浆、散落的物品,死寂中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高文深吸一口气,按通了通讯器,“各单位注意,我们已进入目標区域,按计划行动,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开火。” 他看了一眼身边面无人色的由美子,递给她一个强效镇静剂喷雾和一个小型麦克风。 “记住你的台词,中岛女士。” 高文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你的表演,关係到你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很快,他们的装甲车便驶进了奈良市的废墟当中,因为淤泥恶魔肆虐的缘故,原来枪之恶魔製造出来的城市废墟范围变得更大了。 又因为淤泥恶魔通过城市下水道四处杀人的原因,剩下的居民也是一个接著一个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可以说奈良市经过这几次事件,已经和一片废墟没什么区別了。 就算现在还有人居住,在这次事件过后,也一定没多少人会留在这里了。 而当他们驾驶进奈良市的废墟当中后,他们便看到了那仿佛遮天蔽日般的庞然大物! 淤泥恶魔单论体型甚至比当初的枪之恶魔还要庞大很多,如今的他早已是十余米的高度,而体积则是几乎不知道多少公顷,像是巨浪一般几乎覆盖了大半片废墟。 高文却不知为何,总感觉淤泥恶魔还是不如当初的枪之恶魔强大,而且他总给高文的感觉就是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一样…… 但不管那么多了。 他率先下车,冰冷的空气夹杂著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然后他举起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对著眼前的巨大淤泥。 “中岛弘先生!”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向著前方的怪物大喊道,“我们能谈谈吗?我们带来了……由美子女士,她有一些话,想亲口对你说。” 第七十章 初次契约 高文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紧紧盯著眼前的巨大淤泥恶魔。 身旁的中岛由美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另外一边的小林贤次的脸色更是比中岛由美子还要难看,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 谢尔和一支装备精良的美利坚精英小队分散在广场四周的掩体后,枪口对准地面,手指紧贴扳机,呼吸都压得极低。 空气中瀰漫著硝烟、腐烂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沼泽底部泛起的恶意。 然而此刻,那巨大的淤泥恶魔终於有反应了。 根本没有见到他转身,而是就这样直接感觉到原本背向他们的正面“变”成了正对著他们。 然后大量漆黑恶臭的淤泥汩汩涌出,在前方凝聚、升高,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滴落泥浆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的核心,隱约可见中岛弘那张扭曲而痛苦的面容,淤泥从他空洞的眼窝和嘴巴里不断流出。 “……由……美……子……” 一个含糊不清、仿佛无数人在地底呜咽的声音从淤泥怪物体內传出,带著令人头皮发麻的渴望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冀。 高文心中一紧,有效果! 他立刻暗中推了一把几乎要瘫软的由美子。 由美子一个踉蹌,几乎是哭著喊出了排练好的台词,“弘……弘君!是我!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我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了……变回来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带来的颤抖,听起来反而有几分“真情实感”。 小林贤次也结结巴巴地附和,“是、是的,中岛桑!是我们鬼迷心窍!钱……钱我们都还给你!求你……” 淤泥恶魔的动作停滯了。 它那由污物构成的身体微微颤抖,表面的泥浆翻滚得更加剧烈。 那双淤泥构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由美子。 然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大量的淤泥开始从那个模糊的人形上剥落、回流到地下,中心的轮廓逐渐缩小、凝实。 污秽褪去,露出了破碎的衣物,最后……竟然显露出了中岛弘原本的人类形態! 他看起来极度虚弱,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污泥,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大梦初醒。 他踉蹌著向前走了两步,朝著中岛由美子伸出手。 “由……美子……你……真的……” 他的声音乾涩沙哑,却带著一种让人心碎的期盼。 高文屏住了呼吸。 成功了? 竟然……如此顺利? 然而他突然察觉到一丝不起眼的细节,那就是……刚才淤泥恶魔在废墟里找寻什么的样子,此刻重新变回中岛弘之后。 他发现那些废墟里被翻开的地方下依稀出现枪之恶魔的碎片…… 还有一辆装甲车被瓦解后,里面標识著“枪之恶魔碎片”缩写的回收舱也被直接暴力打开了,里面的碎片却不翼而飞。 那淤泥恶魔这是……在收集枪之恶魔的碎片?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来到这片废墟,且一直不走? 高文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什么。 他原来在收集这些碎片? 他想做什么? 高文心中警铃大作。 而这时,恢復人形的中岛弘逐渐靠近中岛由美子。 中岛由美子却心生恐惧,但迫於高文之前所说的话,她还是脸色苍白地保持勉强的微笑,像是要给中岛弘一个拥抱。 但就在这时…… “你是在……害怕我吗?” 中岛弘脸上那一点点刚刚凝聚起来的、如同幻觉般的希冀,瞬间凝固。 高文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处,这……出现意外了? “没……没有……老公,你快回来吧,我们一起过原来……原来的生活……” 中岛由美子还继续按照原来的剧本进行著,但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和那拙劣的演技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对中岛弘那刚才恶魔一般的模样的最原始的恐惧和厌恶,导致她彻底暴露了。 尤其人类的恐惧和恶意,对於感知敏锐的恶魔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剎那间,中岛弘眼神中微弱的希冀彻底熄灭,然后破碎,被无边的黑暗和疯狂吞噬。 “骗……子……” “都……是……骗子!!!” “这个世界……全是污秽!!!” “跟我一起……变成淤泥吧!!!” 他发出不再是人类的咆哮,而是无数怨魂混合的尖啸! 地面剧烈震动,比之前多出十倍的漆黑淤泥如同海啸般从他脚下和周围每一个缝隙中疯狂涌出! 几乎是在瞬间,刚刚还有著人形轮廓的中岛弘就再次被无尽的污秽吞没,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由无数废弃物和绝望构成的淤泥巨怪轰然立起! 它挥舞著巨大的泥浆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捲住了惊恐尖叫的中岛由美子和小林贤次! “不——!” 高文惊呼,但一切发生得太快! 淤泥触手猛地回缩,將两个不断挣扎、惨嚎的人体拖入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泥潭之中。 他们的叫声瞬间被咕嚕咕嚕的泥浆声淹没,只剩下几个绝望的气泡冒出,隨后彻底消失无踪。 吞噬了背叛者的淤泥恶魔仿佛力量倍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身躯转向高文,另一条触手如同巨蟒般朝他狠狠砸来! “高文!小心!” 谢尔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高文只来得及向侧后方扑倒,但那泥浆触手范围太大,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將他连同掩体一起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衝出,狠狠將高文推开! 是谢尔! 他直接举起衝锋鎗,疯狂扫射淤泥恶魔不断袭来的躯体,还一边退后。 然而他的速度对於淤泥恶魔的蔓延速度来说,实在太慢,子弹对於恶魔也完全不起作用,他紧接著…… “谢尔!!” 高文摔倒在地,眼睁睁看著那条巨大的淤泥触手瞬间吞噬了他面前的谢尔。 短短不到半秒钟,就只剩肩膀和头部而已了。 “高文,你可不能死了。” 谢尔却像是很坦然一样,笑著说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也有用多了……所以你可不能死在这……” 下一刻,他却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淤泥恶魔彻底吞噬了。 同时,淤泥恶魔还在肆虐,似乎要彻底吞噬眼前的一切。 “不!!!谢尔!!” 高文目眥欲裂,痛苦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然而很快,剩下的精英小队按照命令,冷静地上前打算掩护著他准备撤离。 他突然之间后悔了,他想到了……有马静之前所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非常非常难、怎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真的可以来找我哦!” “既然是高文先生……那就只需要一块皮肤好了。” “要是其他人,我可就要他们一年寿命了……但谁让是高文先生呢,只需要高文先生手上的一块这么大的皮肤,我就会保护高文先生或者高文先生想要保护的人哦!” …… 要是有马静在这里就好了,或者他一早就签订契约带著有马静过来就好了。 这样……这样就不必看著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了。 谢尔的生命比起他的一块皮肤,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高文心中绝望之际,他心底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高文先生,你现在要签订契约吗?” “我签!!” 高文顿时疯狂地大喊道,“救救谢尔!救我们!!代价我付!!” 意念落下的瞬间,高文感到左手小臂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难以形容的剥离感! 並不剧烈疼痛,更像是一种……存在被硬生生抹去一块的虚无感! 如果他现在掀起袖子,就会发现己小臂上,一块大约四分之一面积的正方形皮肤直接消失了,只剩下血红色的肌肉和血管。 与此同时…… “嘻嘻~” 一声清脆的、与周围地狱景象格格不入的女孩笑声,突兀地在高文面前响起。 是有马静! 此刻她竟然直接出现了,然后下一刻,她对著高文说道,“高文先生,契约签订!我来帮你了!” 然后她瞬间化身为一个高达近三米、轮廓模糊的巨大人偶!! 人偶的头还能依稀看出有马静的模样,那巨大的身体却仿佛由阴影、破碎的执念和冰冷的鎧甲碎片构成。 但其头部的位置却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利齿的豁口,然后她猛然咬向淤泥恶魔那巨大的身体! 剎那间…… 嗤——!!! 仿佛热刀切黄油,又像是强酸腐蚀塑料。 淤泥恶魔那连炮弹都无法摧毁的身体,在那张巨嘴的撕咬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然后淤泥恶魔庞大的身躯就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在那缺口深处,一个被淤泥包裹、即將被完全腐蚀吞噬的身影显露了出来——是谢尔! 他虽然昏迷不醒,但似乎还残留著一丝生命气息! “我们走!” 紧接著,有马静便带著高文、谢尔,在精英小队的掩护下,搭乘上了一旁正在待命的直升机,最后扬长而去。 第七十一章 双刃剑 直升机轰鸣著拉升,將下方仍在疯狂蠕动、试图吞噬一切的淤泥恶魔远远甩开。 舱內气氛压抑,只有引擎的咆哮和医疗兵紧急处理伤口时的摩挲衣物声。 谢尔被平放在舱內,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他身上的作战服被腐蚀得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黑色,仿佛被强酸浸泡过,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模糊的血肉和隱约的骨色。 医疗兵正在给他注射强心剂、强效抗生素和广谱解毒剂,企图起作用。 但万幸,这些人类的医疗手段对恶魔所造成的伤口还是有效的。 高文跪坐在一旁,死死盯著谢尔的脸,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巨大的悔恨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但看到谢尔还有微弱的呼吸,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支撑著他没有崩溃。 “看吧,高文先生。” 一个甜腻又带著一丝抱怨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高文抬起头,有马静不知何时已经恢復了小女孩的形態,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晃荡著双腿,脸上带著天真无邪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撕裂恶魔的恐怖存在只是幻觉。 她歪著头,看著重伤的谢尔。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要是你早点答应静静的话,这位叔叔就不会受伤了哦。” 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甚至有点小委屈,“明明只是一块皮肤而已嘛。” 高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缓缓地、颤抖地掀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 那块消失的皮肤触目惊心。 大约四分之一小臂面积的区域,一层皮肤完全不见了,就像被最精確的手术刀切除,露出了下方鲜红、微微搏动的肌肉纤维和隱约的血管网络。 剧痛此刻才迟来地、如同潮水般阵阵涌上,但高文咬著牙,目光从伤口移向昏迷的谢尔,再看向有马静。 一旁的医疗兵立刻上来,为高文简单处理手上的伤口。 “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沙哑,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冰冷,“是我太天真了,对抗……恶魔,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妄想用谎言和侥倖就能解决问题,最终只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他现在更深切地明白了一件事情,这种超凡事件,必须用超凡对付超凡。 人类妄想用人力对付恶魔,是不太现实的。 就算是当初对付枪之恶魔,用超音速飞弹起效果了,那不代表以后对付恶魔都会有效果。 就比如……如今面对淤泥恶魔。 高文心里有种恐惧感,就算是核弹,真的能解决淤泥恶魔吗? 会不会没能解决他,反倒让他拥有了放射性,对人类產生更大的威胁? 谁都不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高文觉得必须要更加慎重才行。 “恶魔?” 有马静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显得非常不满,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方早已看不见的奈良市方向,“高文先生,你说错了哦!我们才不是恶魔呢!” 她的话让机舱內所有能听到且会日语的人,医疗兵、驾驶员、倖存的精英小队队都下意识地一震,惊恐又困惑地看向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不是恶魔? 那刚才那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你刚才那副样子又是什么? 高文也是微微一怔,隨即脑海中闪过“贝黑莱特”“父神教”“神子”“圣印石”等调查出来的词汇…… “我们……是使徒!” 有马静说道,“是接受神明大人馈赠的使徒!” 使徒…… 原来不是恶魔,而是使徒吗? 在场能听懂的人都眼神茫然,只有高文深呼吸一口气,之前的推测再度得到了印证。 有马静、中岛弘,甚至包括宫崎澈,他们都不是恶魔,而是那位存在,通过播撒“贝黑莱特”而选中的“使者”或“代行者”! 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实现那位的意志! 突然高文又是想到了什么,既然要以超凡对付超凡,而教廷那边……目前还太远了。 岛国虽然有父神教教堂,但是他总觉得以如今父神教的情况,还能保留超凡手段的,大概只有教廷国。 那么现在能用到的超凡对付超凡的手段,就像刚才那样,就只有有马静了。 有马静既然愿意接受契约,实现高文的请求,那么说不定…… “那小静……” 高文语气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你有办法……彻底杀死下面那个淤泥使徒吗?” 有马静闻言,小嘴撅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贪婪和遗憾的表情。 “那个黑乎乎的大块头吗?” 她歪著头,似乎在评估,“他现在……比小静要厉害太多了哦。” “他收集了好多好多的恐惧呢。” 有马静掰著手指头数,“那些被他吃掉的人的恐惧,还有整个城市的人害怕他的恐惧……而且,他好像还偷偷吃掉了一点点……另一个很可怕的傢伙的身体?” 高文脑中灵光一闪,“枪之恶……枪之使徒?!”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有马静不太確定地说,“反正就是让他变得更强壮了,静静刚才咬他那一口,虽然很痛,但还杀不死他啦。” 她的话证实了高文的猜测,也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恶魔……或者说使徒是可以变强的! 通过收集人类的恐惧,或者……直接吞噬其他恶魔! “除非……” 有马静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著,里面闪烁著毫不掩饰的渴望,“除非静静也能吃掉一个……更恐怖、更厉害的大傢伙的一部分!” “那样的话,静静的力量就能变大大!说不定就能打败那个黑泥巴了!” 她说著,还舔了舔嘴唇,仿佛在期待什么美味佳肴。 高文彻底瞭然。 淤泥使徒徘徊在奈良市废墟,根本目的不是为了破坏,而是在搜寻併吞噬枪之恶魔散落的残骸,以此增强自身! 而其他的使徒,显然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方式“进化”! 这是一个养蛊般的恐怖循环! 那位存在投下的种子,正在现世相互吞噬、成长! “不过就算是小静很厉害,可要小静去打败那个黑傢伙……契约代价也是不菲的!” 有马静又说道,“高文先生的话……就只要付出十个人的生命,给我吞噬!就行啦!” “十个人的生命吗……” 高文额头上冒出冷汗,这种让別人给恶魔吞噬的事情,他还是办不到。 但在场其他人却觉得…… 这个条件是能接受的,用十个人的生命去杀死一个强大到能毁灭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怪物。 这是非常值得的事情。 直升机朝著临时基地飞去,舱內陷入死寂。 只有谢尔微弱的呼吸声和高文手臂上那那被包扎好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楚,提醒著他们刚刚经歷了什么,以及未来將要面对何等绝望而黑暗的道路。 高文看著窗外逐渐亮起灯火的城市轮廓,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对抗使徒,需要力量。 而获得力量,就需要付出代价,和恶魔们达成契约…… 可是最后恶魔们还是会变得更强大,到时候人类该如何维持双方的平衡? 高文不知道,甚至他觉得就连眼前看似平和、和人类亲近的有马静,若是日后变得更加强大了…… 人类还能约束住她吗? 所以这是把双刃剑。 如果还没彻底绝望的话,不能用这种饮鴆止渴的方法去对抗恶魔。 高文现在迫切地希望教廷的人员能跟电影里那样突然出现,帮他们解决眼前的一切难题。 实在不行……那就等这些事情结束,他回去欧洲一趟,拜访那些教廷人员吧。 高文顿时想法確定了下来,於是决定等岛国的事件结束,他就回欧洲一趟! …… 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一个隱藏在喀尔巴阡山脉褶皱中的偏僻小镇。 今日却是一个好日子,温暖的太阳在天空中放射晴朗的光芒,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几辆黑色的、印有教廷国徽记的豪华轿车,如同闯入中世纪画卷的现代异物,缓慢地行驶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引来两旁木屋窗户后无数双警惕而好奇的眼睛。 车队中央的车內,教皇格里高利三世望著窗外掠过的荒凉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捻动著胸前的金质十字架。 他的眉宇间凝结著好奇和坚信,经过美利坚总统的到访,他现在又反倒相信恶魔、父神是存在的了。 “陛下,我们快到了。” 副驾上的枢机主教低声说道,语气恭敬却难掩疲惫。 这是一次极为隱秘的出行,对外宣称是教皇静修,实则目的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追寻十三科和那些被尘封的、关於恶魔的真实记载。 格里高利三世幼年逃难时,曾听前线的伤兵在囈语中提及这个罗马尼亚小镇的名字,以及镇上的老兵可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车队在小镇唯一的广场停下,说是广场,不过是一片稍大的泥地,中央有一口古老的石井。 当地本堂神父早已惶恐地带著几名年迈的教徒等候在一旁,他们显然从未经歷过如此大人物的降临。 简单的寒暄和祝福后,格里高利三世状似无意地向老神父打听起那些可能还健在的老兵消息。 第七十二章 阿卡多 只是格里高利三世表示,他还想拜访一下。 於是老神父只好上前带路,然后就在这路上,格里高利三世敏锐地捕捉到周围一些镇民的低语。 他们聚在一起,眼神惊恐,声音压得极低,反覆提及一个词…… 吸血鬼。 “……又不见了……昨晚米哈伊家的羊……血都被吸乾了……” “……老乔治说他看见一个黑影,速度快得不像人……” “……不能在晚上出门……他会找上不信父神没有庇护的人……” …… 吸血鬼? 格里高利三世皱起了眉头,曾经的他或许嗤之以鼻。 吸血鬼? 这种流传於乡野、用来嚇唬小孩和异教徒的古老传说? 他贵为亿万信徒的精神领袖,深知父神教的教义中从未正式承认过这种黑暗生物的存在,它们更多是异教迷信和文学加工的產物。 但是如今恶魔都出现了,吸血鬼的传说……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是现在正是白天,阳光虽不猛烈燥热,但任何传说中的吸血鬼都不可能在此刻活动。 於是他放下心来,稍作休整后,他们便来到那几个倖存老兵所在的房子前。 然而就在这时…… 几个穿著现代户外服装的年轻人路过,他们还拿著各种摄像设备。 “嗨!频道的各位朋友,我们今天要进行新一轮的灵异探险了!” “听说这里最近出现了吸血鬼,我们正打算去瞧瞧!” …… 他们对著摄像头各种示意,显然是最近时兴的灵异探险类视频的博主。 格里高利三世皱起眉头,正想劝说这些年轻人不要肆意妄为呢。 可那些年轻人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他便只好作罢,继续去拜访了那几位已经年老的老兵。 他们也顺利见到了那几位年迈的老兵,岁月和战火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皱纹如同乾涸的土地般龟裂,眼神大多浑浊不清,沉浸在各自模糊而破碎的记忆里。 教皇耐心地、用儘可能温和的语气询问著关於过去战爭、关於那些可能存在的特殊部队、关於战场上非同寻常的“敌人”。 大多数老兵只是茫然地自己乱忙活,或者前言不搭后语地念叨著一些毫无关联的地名和人名,显然是老糊涂了。 就在格里高利三世几乎要放弃时,他们当中的一位老兵眼神像是忽然清明了起来。 “里……里昂神父……” 他沙哑地吐出几个音节,声音如同风吹过破败的窗欞,“……那怪物……他不一样……不是人……是……战爭……是战爭本身……” “战爭本身?” 格里高利三世心中一凛,立刻俯身靠近,“老人家,你说的是什么?里昂神父是谁?战爭本身是什么意思?” 老兵仿佛被自己的话嚇到了,眼中的清明迅速褪去,又被一片茫然和困惑取代。 “安娜,今晚上吃什么!” 他又突然变回了那个老糊涂的老兵。 经过本地神父的解释,格里高利三世等人顿时明白了,安娜是他早已逝世多年的结髮之妻。 格里高利三世心中失望,却又捕捉到了关键线索。 “里昂神父……战爭本身……” 说不定这就和十三科和当年他们所说的恶魔有关。 带著一丝不甘和更多的疑虑,教皇一行人离开了老兵的木屋。 小镇午后的阳光依旧慵懒,让人心情极好。 可格里高利三世等人因为几乎无功而返没有太好的心情。 就在他们刚走到广场边缘,准备上车时…… “啊啊啊啊啊——!!!救命!!吸血鬼!是德古拉伯爵!!救救我!!!” 一声悽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小镇的寧静! 只见不远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从小镇一片阴暗处当中里衝出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裤子湿透,显然是嚇得失禁了。 是……刚才那群年轻人当中的其中一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涌出的鲜血並未滴落,而是违背常理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著,倒流向小镇那片黑暗中! 格里高利三世和所有隨行人员瞬间汗毛倒竖,猛地看向那黑暗的方向! 阴影之中,一个恐怖的身影正缓缓步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已经完全非人化的右臂,皮肤与肌肉被撕裂、重组,化为五根巨大无比、闪烁著森冷金属寒光、顶端如同巨型攻城锥般尖锐的恐怖利爪! 每一根利爪都布满了细密的、螺旋状的倒刺,仿佛专门为了穿刺与撕裂而生! 紧接著,他们看到了那怪物的头颅,被一层不断流动、凝固的暗红液態金属包裹,最终形成一个光滑、冰冷、没有任何五官、只有眉心处一个深邃旋转的暗红的血肉麵具! 面具下,两点纯粹毁灭与暴虐意志凝聚成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暗红光芒骤然亮起! 那庞大、覆盖著狰狞生物甲冑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小镇的出口,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浓烈的血腥味! 就如同传说中那最原始、最可怕丑陋的吸血鬼一样! 然而……为何他就这么站在了阳光当中,似乎丝毫不惧怕阳光的灼烧的样子? 吸血鬼一般不是传说中惧怕阳光的吗? 但他们依稀看到,在那可怕怪物身后,刚才那几个穿著现代户外服装的年轻人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早已没了生机。 他们身上还出现了可怕的贯穿伤。 “父神啊……” 枢机主教嚇得几乎晕厥,卫兵们虽然极度恐惧,但仍忠实地挡在教皇身前,举起了武器,儘管他们深知这可能是徒劳。 同时,他们又似乎想起了吸血鬼的传说,都拿出了自己隨身携带的十字架,企图喝退这疑似吸血鬼的怪物。 格里高利三世也是面色惨白,心臟狂跳,他亲眼见到了远超想像的恐怖存在!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那恐怖的、像是吸血鬼的怪物似乎注意到了被卫兵护在中间的、身著显眼教皇圣袍的格里高利三世。 他那毁灭性的目光在教皇身上停留了片刻。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狰狞的、非人的躯体开始如同时光倒流般发生变化。 恐怖的利爪收缩、还原为人类手臂的形態,覆盖全身的生物甲冑如同潮水般退去,光滑的血肉麵具也溶解、褪下,重新露出了一张苍白、俊美却冰冷的古典人类面孔。 他身上的血腥气和暴虐感似乎也收敛了许多,虽然依旧让人不寒而慄。 他无视了那个瘫倒在地、仍在哀嚎的年轻人,无视了那些瞄准他的枪口,也无视了卫兵们高举的十字架,只是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格里高利三世身上。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右手抚胸,微微躬身,竟然对著格里高利三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带著古老韵味的贵族礼。 “教皇阁下,午安。” 他竟然对著教皇行礼道。 格里高利三世却仍旧心里恐惧地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我名为弗拉……算了,这个不信父神的异端似乎称呼我为德古拉?有意思……貌似在几百年后的现在,我的名字已经成为了这个了?” 血之使徒笑著似乎本打算说什么,但之后却是自言自语了起来,然后这才说道,“既然这样,那教皇阁下称呼我为阿卡多即可。” “阿卡多……” 格里高利三世顿时重复著这个名字。 “嗯,教皇阁下,愿神庇护著你。” 阿卡多最后再度奇怪地说道。 然后下一刻话音未落,一对巨大的、仿佛由阴影和凝固血液构成的黑色翅膀“唰”的一声在他背后展开,投下不祥的阴影。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双翼猛地一振,捲起一阵带著血腥气的狂风,身影冲天而起,如同一个黑暗的传说,迅速消失在了小镇晴朗的天空尽头。 只留下广场上惊魂未定的人群、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以及站在原地、內心很是奇怪的的教皇格里高利三世。 这个类似於吸血鬼的怪物,不仅不害怕阳光,就连教廷也不厌恶,甚至似乎还对教廷……保持著一种诡异而恐怖的“礼貌”? 而且……他似乎还信仰著父神? 一个吸血鬼还信仰父神? 真的是太诡异了……诡异到让人难以想像的程度。 只是他们这也是算是亲眼看到了吸血鬼这种传说怪物的存在,那很显然,恶魔和父神绝对也是存在的了。 格里高利三世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这是如今教廷的一个机会。 但这个机会也得他们找到十三科,去了解过去教廷的真相才行。 教廷的过去到底埋藏了什么? 既然存在这样的怪物,那么教廷应该也有相应的驱魔手段才对吧? 为何没有传承下来? 会不会这些手段就掌握在那神秘的十三科手中。 这些疑虑,都让格里高利三世迫切地想要找到十三科的踪跡。 第七十三章 最终选择 东京,某高度戒备的特殊医疗中心。 谢尔被紧急送入急救室后,经过一番抢救,也是成功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病房。 淤泥恶魔造成的伤势,显然没有像他本身那样超出人类科学的范畴,必须要用超凡的手段治癒。 谢尔身上的伤势其实是因为淤泥恶魔身上的垃圾、淤泥腐蚀了他的身体,导致里面的细菌和病毒严重感染了而已。 所幸的是,谢尔被强力抗生素救回来了。 病房外,高文疲惫地靠在墙上,他和有马静契约锁付出一块皮肤的手臂得到了进一步的治疗。 尤其是这一块皮肤的伤势看似很严重,实际上他可以去做植皮手术恢復。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去做植皮这种手术自然不在话下。 医院那边已经准备,通知他的手术即將安排上行程。 只是高文心中还是很恐惧,他恐惧的不是自己失去的这块皮肤,而是他开启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不知道这条道路尽头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和恶魔……或者说使徒们开始契约,那就会一直契约下去。 但…… 他又很清楚,他需要和使徒们契约,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朋友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噠噠噠噠——” 突然地板传来阵阵响亮的军靴踏地声。 威廉士快步走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生命体徵微弱的谢尔,又看向明显脱力且手臂带伤的高文,声音沙哑地开口,“简报我已经看过了,告诉我细节,高文……所有细节。” 高文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隱瞒,从试图沟通失败,到中岛由美子和小林贤次被吞噬,再到谢尔为救他被重创,最后到绝望之下与有马静签订契约,召唤出爱之使徒真身撕裂淤泥恶魔,才侥倖救出谢尔並撤离。 他甚至撩起袖子,让威廉士看到了那块消失的皮肤区域。 威廉士顿时沉默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和恶魔签订契约?” 他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用一块皮肤,换来了恶魔们的帮忙吗……” “高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和恶魔契约……” 他深深地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 威廉士能从高文的眼睛中看到血丝,顿时沉默了。 其实从利益角度,一块皮肤换自己朋友的一条人命,甚至是换来了高文和精英小队的险死逃生,肯定是不亏的。 但那“和恶魔契约”的话语,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在父神教的衍生文化里,这是自取死路的做法。 威廉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完全超出常理的信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希冀,“那个女孩!有马静!她之前是不是说过,只要给她十个人的性命,她就能帮我们解决那个淤泥恶魔?” 高文心中一沉,立刻明白了威廉士的想法。 他艰难地点头,“她是说过……但是,將军,情况变了。” “变了?什么意思?十条人命?用十个死刑犯就行了!” 威廉士语气急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岛国这边多的是!我可以立刻让他们签字画押送过去!只要她能彻底解决那淤泥恶魔!” 用十个罪大恶极之人的命换取整个关西地区的安全,这笔交易在他看来简直不能再划算。 “不,您不明白!” 高文急忙打断他,语气激动起来,“有马静当时提出那个条件,是基於她『能打得过』的前提!”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亲口告诉我,那个淤泥使徒吞噬了大量恐惧和枪之恶魔的碎片,力量已经远超於她!她现在根本不是对手!就算您给她一百个人,她也做不到!” 威廉士脸上的那一丝希冀瞬间凝固,然后化为无能为力感。 他幻想的最后的捷径也没有了。 那就只能……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立刻向本土申请授权,请求本土支援。” 高文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將军,您的意思是……” “第二次『小男孩』投放许可。” 威廉士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盯著高文,“既然常规武器和这些……邪门歪道都解决不了他,那就用人类最终极的毁灭力量,把那片区域连同那个怪物,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高文瞳孔骤缩,失声道,“不行!將军,这太冒险了!先不说国际影响和道义问题,您怎么確定核爆就一定能彻底消灭他?他不是常规生物!” “而且若是无法彻底毁灭他,他的力量来自於自身的淤泥、垃圾,『小男孩』投放后的放射性,会让他变得更加恐怖的。”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高文!” 他低吼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迴荡,“看著它继续壮大?看著它通过下水道吞噬大阪、京都、甚至是东京?!看著我们的人一个个像谢尔这样倒下?!” “告诉我!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高文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任何替代方案。 现有的所有手段,在淤泥恶魔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威廉士看著无言以对的高文,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军人执行必要任务时的冰冷和铁血。 “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似乎让自己恢復镇定,语气恢復了平静,“高文,我们都別无选择。” 说完,威廉士將军不再看高文,转身大步离去,坚硬的军靴叩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渐行渐远,每一步都仿佛敲定著一个毁灭性的结局。 高文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著病房里的谢尔,又想到奈良市那片即將被最极端武力洗礼的土地,以及其中可能带来的未知恐怖后果,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將他吞没。 第七十四章 命运的价码 磐石基地深处,公用电脑区。 这里的空气永远瀰漫著消毒水、臭氧以及一种金属的味道。 佐藤健二依旧和往常一样,做著各项科研数据的反覆检验,然后做成报告上交给他的几位直属上司。 他看起来和基地里其他数百名日籍或美籍研究员没什么不同,穿著標准的白大褂,胸前掛著权限不同的id卡,表情带著科研人员特有的那种专注与些许疲惫。 与枪之恶魔碎片的契约赋予了他力量,但却始终没有直接使用这份力量。 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下,使用这份力量,他就算能杀死几个人,可最终他也会沦为基地的实验品的。 到时候他可能面临的,就是数不尽、无比痛苦的活体实验了。 於是他始终小心万分,並没有获得力量就直接展开復仇,甚至是就连偷偷尝试一下使用这份力量的情况他都不敢尝试。 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在这副平凡的外表下,隱藏著如何强大的力量。 可他不知道的是,宿渊在赐予他这份力量的时候,就註定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使用这份力量的。 有些时候,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標註好了价码。 比如,就算是他故意隱忍著不使用力量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可总有人不断地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佐藤!” 一个粗鲁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区的相对安静。 詹姆斯正站在他的工位隔断旁,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第三阶段的能耗数据分析报告,为什么还没发给我?我不是说了下班前必须放到我桌上吗?” 詹姆斯用英语大声粗暴地说道,丝毫不在意是否打扰到其他人,仿佛佐藤的效率低下,他大声斥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佐藤健二眼底闪过一丝怒色,但还是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用流利的英语恭敬地回答,“非常抱歉,詹姆斯先生。数据校验比预想的要复杂,我正在最后核对,保证一小时后准时发送到您的邮箱。” “一小时?又是你们岛国人那套『马上就好』的拖延战术吗?” 詹姆斯嗤笑一声,声音更大了一些,引得周围几个同事偷偷侧目,“效率!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需要的是效率!不是你们那套磨磨蹭蹭的工匠精神!” 佐藤低著头,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他能感觉到体內那股冰冷的力量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微微抬起了头。 但他立刻用强大的意志力將其压了下去,脸上依旧保持著谦逊甚至略带惶恐的表情。 “是我的失误,我会儘快完成。” 他像是惶恐地说道。 “还有!” 詹姆斯似乎很享受这种训斥下属的感觉,尤其是训斥一个在他看来“低人一等”的岛国籍研究员,“第七实验室那边抱怨上次你协助进行的能量波动模擬参数设置有问题,导致他们的实验进度延迟了!” “你怎么搞的?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 那根本不是他的错误,是第七实验室自己的设备老化导致的读数偏差。 佐藤心里清楚得很,但他知道辩解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斥责和羞辱。 “非常抱歉,詹姆斯先生。我会重新检查所有参数,並向第七实验室做出书面说明。” “说明?说明有用吗?能弥补浪费的时间和经费吗?” 詹姆斯得理不饶人,几乎是指著佐藤的鼻子,“听著,佐藤,你能在这里干事,是因为我们需要本地人员处理一些基础工作,別真以为自己的能力有多不可或缺!” “做好你分內的事,少给我和整个团队添麻烦!明白吗?” 这些词汇像针一样刺入佐藤的耳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詹姆斯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歧视。 体內那股力量再次躁动,仿佛只要他愿意,愿意付出一年寿命,就会有无数冰冷的枪械零件在他身体上浮现,然后喷吐出火焰,肆意夺走眼前这个白皮猪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生命。 但他依旧低著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怒火。 “嗨!非常明白!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他的声音甚至比刚才更加恭敬,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这似乎终於满足了詹姆斯的虚荣心。 他冷哼一声,像打量一件不合格產品一样扫了佐藤一眼,扔下一句“別再让我失望”,这才迈著傲慢的步子转身离开。 周围隱约传来几声极低的、同情的嘆息,但很快就被键盘敲击声淹没。 在这个基地里,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一位美利坚高管。 佐藤健二缓缓坐回椅子上,推了推眼镜,继续看向屏幕上的数据。 他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机会,能让这个可恶的白皮猪付出代价的机会! “听说了吗?奈良市又出现了恶魔事件。” “是啊……那个什么奈良市可真惨啊,连续出现了两个恶魔,这个恶魔据说就连超音速飞弹无法解决……” “嗯前线据说死伤惨重,幸好我们没有在前线。” “该死,本以为来这里驻扎是个美差呢,可没想到竟然要面对这种怪物……” “啊?那该怎么办?” “谁知道呢……世界变化的速度还真是快啊,就连恶魔这样的东西也出现了……” “主啊……看来我回去也得皈依父神了,希望父神能保佑我……” …… 就在这时,旁边那些负责巡逻基地的美利坚士兵,就在佐藤健二不远处聊天。 这种恶魔事件,显然对於美利坚驻扎士兵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官方封锁消息,也不可能和他们封锁。 佐藤健二於是在一旁也听到了,他心想著,“又出现恶魔事件吗?” 他眼神闪烁,要是那个恶魔出现在磐石基地该有多好,那样……他就可以製造一场意外了。 詹姆斯那个混蛋,就算是死在那样的意外当中,也没有人怀疑了吧? 他迫切地希望奈良市新出现的恶魔,直接来到这里。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继续忍著,偽装下去吧。 第七十五章 驱魔人计划 五天后。 东京,联合战略指挥部。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显示著最新的高空卫星侦察图像。 那原本代表奈良市区域的轮廓,如今已被一片不断蠕动、令人作呕的阴影所覆盖。 图像经过增强处理,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片黑影的面积已经达到了奈良市总面积的百分之八十以上,並且仍在以缓慢但不可阻挡的速度,向著周边区域蔓延。 这就是淤泥恶魔,他竟然变得越来越强,而且体型变得越来越大。 不再仅仅局限於地下管网,而是如同某种粘稠的黑色活物,淹没了街道、广场、低矮的建筑。 那些被吞噬的区域,画面只剩一片淤泥。 偶尔,在那片漆黑之中,会翻腾起巨大的泡沫,或者凝聚出类似人类或建筑物残骸的形状,旋即又沉没下去。 这时候奈良市已经彻底没了人影,就算还有人,也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而伴隨著淤泥恶魔的变大变强,外界的舆论压力也变得更大。 民眾们都开始迫切要求一个真相了。 当然,压力再大也没有淤泥恶魔给的压力大。 原本淤泥恶魔一直局限於奈良市的活动范围,此刻竟然有了要转移的兆头。 “父神啊……” 一位技术官员忍不住低声惊呼。 儘管他已经看过无数次类似的画面,但每一次都感到同样的毛骨悚然。 经过这些事件,可以说如今的每个接触过这件事的人,都开始信仰起了父神教。 就算是科学家们也是如此,可谓如今战略指挥部如今人手一个隨身十字架。 会议室內气氛凝重,威廉士將军站在主位,面色铁青,眼神死死盯著屏幕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淤泥恶魔。 他手中拿著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本土最高级別的加密命令。 “诸位……” 威廉士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犹豫和妥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尝试了所有常规及非常规手段,均告以失败,代號淤泥恶魔的怪物,其威胁等级已远超预估,必须被彻底清除。” 他扬了扬手中的命令文件。 “总统授权,『驱魔人』行动计划,正式批准。” “我们將对奈良市目標区域,实施战术核打击!” 儘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句话真的从威廉士口中说出时,会议室里依旧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几位岛国高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深知这意味著什么,但面对屏幕上那恐怖的景象,他们连反对的勇气都没有。 从jsitf建立以来一直地位颇高的高文这次却坐在了角落,他手上还包著绷带,但此刻也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威廉士没有理会眾人的反应,迅速转向作战参谋,“立刻启动最终预案!打击坐標以目標核心区域为准,根据其最新扩散范围调整爆心投影点!” “本土將使用b61-12型可变当量战术核弹,但投放平台为驻关岛基地的b-2隱形轰炸机,务必確保一次性、彻底摧毁目標!” 眾人深吸一口气,b61-12核弹作为b61系列核弹的最新型號,兼具战略和战术打击能力。 b61-12型核弹弹长3.6米,弹径330毫米,质量320千克,战斗部为0.3~50.0千吨当量可调的热核弹头,採用gps/惯性制导方式,制导精度约30米,甚至具有打击地下坚固目標能力。 可以说美利坚本土也决心了一次解决淤泥恶魔这个可怕的怪物,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威廉士收到命令后,也是按照本土的命令发布一条条命令。 “命令防空部队和海军舰队,扩大封锁区域,確保绝对空域安全!” “通知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备状態,预防可能发生的……二次灾害或未知反应。” “气象部门,提供最终的气象预报,確保辐射尘埃主要吹向太平洋方向!” …… 一条条命令被迅速下达,这个世界最强的美利坚军事机器为了这最终的一击高速运转起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威廉士冰冷而快速的声音,以及军官们紧张的应答声。 高文看著这一切,感觉喉咙发乾。 他想再次站起来反驳,想重申核爆可能带来的未知后果,但看著屏幕上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淤泥恶魔,他知道任何言语在现实的绝望面前都苍白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著歷史的车轮,朝著前方碾去。 数小时后。 一切准备就绪。 b-2轰炸机幽灵般的身影悄然掠过关岛上空,朝著西北方向飞去。 指挥部里,所有人屏息凝神,盯著代表轰炸机航跡的光点和奈良市区域的卫星实时画面。 “轰炸机已进入投弹航道。” “目標锁定。” “『驱魔人』释放!” 一道刺目的白光首先从卫星画面中迸发,瞬间吞噬了屏幕的中心区域! 即使是通过万里之外卫星传输的画面,那瞬间爆发的光芒也让指挥部里所有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或偏过头去! 紧接著,熟悉的、毁灭性的蘑菇云缓缓升起,翻腾、膨胀,彰显著人类所能掌握的终极力量。 爆炸点的光芒逐渐减弱,高精度的卫星镜头开始尝试穿透尘埃和干扰,捕捉打击后的景象。 成功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屏幕,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初的爆炸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的焦黑坑洞。 强大的衝击波和光辐射確实瞬间清理掉了核心区域的所有淤泥。 然而…… 几乎就在蘑菇云尚未完全散开之时,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在爆炸范围的边缘地带,那些未被瞬间气化的区域,大量的淤泥,竟然从无数地下缝隙、河道、甚至是从被衝击波掀开的地壳深处,以更快的速度疯狂涌出! 它们仿佛拥有集体意识般,迅速向著爆心方向回流、匯聚! 卫星图像上清晰显示,这些新涌出的淤泥不仅填补了被核爆清除的空缺。 甚至……那漆黑的顏色变得更加深邃,表面开始闪烁起一种不祥的、幽暗的、仿佛掺杂了放射性尘埃的肉眼可见的光芒! 就连画面此刻竟然都直接模糊了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放射性的干扰! 战术核打击……非但没有消灭它,反而如高文所料的,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淤泥恶魔反而拥有了放射性! 第七十六章 消息泄露丨恐惧 “不……不可能!!!” 技术高管们几乎失声大喊。 “父神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连核弹打击都无法消灭它吗?” 另一位军官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威廉士將军如同被雷击中,僵立在原地,脸色也是瞬间苍白了起来。 因为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怎么可能有东西能在核弹打击下毫髮无伤呢? 相反,事情反而如高文所料的那样发生了。 淤泥恶魔反倒拥有了放射性,他也將更加难以阻挡,也更加危险。 任何人敢靠近他,就会被那该死的放射性所杀死! 高文深深地看著屏幕上那变得更加恐怖的淤泥恶魔,以及指挥部里陷入死寂和绝望的眾人,沉重地、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果然……如他所料。 人类的终极武器,在这淤泥恶魔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甚至……適得其反。 那么现在人类该怎么办呢? 岛国又该怎么办呢? 然而答案是谁都不知道,在这终极力量都失效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 奈良市战术打击失败的阴影笼罩著岛国以及美利坚高层。 但对外界而言,美利坚突然的核打击让不仅是岛国民眾,就连国际上也炸开了锅。 而岛国民眾更是继续要求一个真相。 只是官方口径高度一致,媒体被严格管控,网络上关於奈良、怪物、淤泥的关键词被大规模屏蔽刪除。 然而,高压之下,裂缝终会出现。 尤其是战术核打击失败了之后。 淤泥恶魔的阴影直接笼罩住了所有相关知情人员。 裂缝首先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一位小小的环境厅技术人员。 田中並非核心人员,接触不到枪之恶魔甚至是“恶魔”相关的真正机密,但他的工作恰好涉及处理奈良市周边监测站传回的部分异常环境数据。 然后这些数据古怪离奇,与一般情况甚至是地震灾害时的数据都完全对不上號。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的一位表哥正是奈良县警署的警官,在最初淤泥恶魔爆发时参与了外围封锁,后来因“压力过大”而被强制休假。 几天前,田中在居酒屋遇到了借酒浇愁的表哥。 表哥喝得酩酊大醉,抓著他的手,眼神惊恐地反覆嘟囔著,“怪物!恶魔!它吞掉了很多人!” 他还拿出手机,颤抖地展示了几张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到巨大漆黑扭曲物体的远距离照片。 表哥的话和照片像梦魘一样缠住了田中。 结合自己处理的那些异常数据,以及官方讳莫如深的態度,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 巨大的恐惧和对家人安全的担忧压倒了对保密条例的畏惧。 他打算立刻就带家人离开岛国这个危险的地方。 同时他打算最后充当正义使者,揭露这隱藏许久的真相。 於是他登上最近一直在秘密谈论官方这些事件的论坛,发帖道,“他们隱瞒了一切!事情远比报导的严重得多!” “那东西还在变大!官方根本解决不了!我相信不久后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已经买了机票,明天就带家人离开岛国!” “看到这个帖子的人,信不信由你,但为了你们的家人,请至少考虑离开关西地区!这不是开玩笑!” 这个帖子起初並没有引起太大关注,被很多人当作又一个譁眾取宠的阴谋论。 然而,几个小时后,帖子被一些擅长挖掘都市传说和机密的博主发现並转发。 那张模糊但惊悚的照片和內部人员的口吻开始引发小范围討论。 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第二天清晨。 田中裕也和他的家人確实在成田机场准备搭乘最早航班飞往国外,最后他发帖道,“他们还在撒谎!是演习?根本不是!他们还要尝试更危险的东西!我就在机场,我马上就要走了!最后说一次,是真的!奈良有怪物!快逃啊!” 他晒出了自己和家人登机的机票和时间照片,证实了自己说的是真的。 然后有其他博主也搬运了位於印度、厄洛斯的相关视频回岛国网上,几乎证实了这一点。 剎那间,帖子引起了轰动,这段时间的封锁消息,已经积累了大量怀疑和恐慌了。 而经过田中的帖子引爆,民间的怀疑和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 越来越多奈良周边地区的居民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自己拍到的异常现象,奇怪的巨响、地面不明震动、夜间远处天空诡异的闪光。 虽然模糊,但数量庞大。 高压封锁的策略,在资讯时代和普通人最原始的求生欲面前,终於开始失效。 要求官方公布真相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恐慌性的抢购和逃离关西、甚至逃到国外的交通查询量激增。 而最终,官方也发现了这件事,並且为此大发脾气。 但恐惧依旧在民眾当中蔓延。 然后…… 东京,联合战略指挥部。 “不对!淤泥恶魔动了!它突然动了!” 技术高管顿时惊恐地大喊道,“它这是……在往东京都方向前进!” “立刻报告给罗姆斯將军!” 一位负责人立刻说道。 威廉士在那次战术计划失败后,他本身就是自从恶魔事件出现后,一直在这里指挥。 但他也不可能一直不休息的,如今也是回去休息一下了。 可很显然他接下来还是没法好好休息了。 “嗨!” 所有人都无比惊恐,要知道他们现在就在东京! 而且东京作为岛国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地区,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淤泥恶魔往著东京方向来,他们必须要立刻找到下一刻的行动方案。 比如……是用其他方法抵抗淤泥恶魔,还是选择直接放弃东京都……撤离? 或许在核打击都失败了之后,他们心中早已有了確切的想法。 此刻在仿佛下一刻就要到临的危险面前,这个想法也更加坚定了。 就等上面下令了。 而他们却没有发现,隨著他们心中的恐惧以及民眾的恐惧逐渐增大…… 淤泥恶魔的体型又再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第七十七章 別无选择 远离联合战略指挥部的將军住所。 威廉士和衣躺在简易行军床上,仅仅浅眠了不到两个小时。 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接连不断的挫败感让他即使陷入睡眠,眉头也紧紧锁著,这段时间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突然,他的参谋官直接走了进来。 虽然参谋官敲了敲门,但其动作还是充满了急促和著急。 “將军!” 他甚至不管上下属的身份,直接唤醒了威廉士。 威廉士瞬间惊醒,他满头大汗,然后看著参谋官,皱起了眉头。 然而下一刻,参谋官所说的话,让他没有了怪罪对方的想法。 “將军!抱歉打扰您休息!但……情况紧急!” 参谋官咽了咽口水,“奈良那边的目標……它动了!正在以一定速度,向东京方向移动!” “什么?!” 威廉士所有的睡意瞬间被驱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具体方位!预计抵达时间!” “他们给出的预估时间大概是69个小时时间……” 参谋官恐惧地说道,“它的一部分就將抵达东京都二十三区外围!我们现在怎么办?” 69个小时…… 威廉士感觉一阵眩晕,猛地用手撑住额头。 核爆的失败已经抽空了他所有的底牌和大部分勇气。 该怎么办? 除了……他们先撤离,还能怎么办? 至於剩下东京以及这路上的居民…… 完全疏散拥有数千万人口的东京都市圈? 这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们最多只能无奈公布真相,让民眾自行逃难了。 然而…… 如果东京及其东京都被淤泥恶魔彻底毁灭了,那岛国基本也废了。 但是……没办法啊。 连核打击都无法解决淤泥恶魔,他们还他妈的有什么办法?! 绝望,如同淤泥恶魔本身一样,几乎要吞噬他。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向本土请求第二颗、当量更大的核弹? 炸掉东京来阻止它? 先不说本土会不会批准这种疯狂的自杀行为,就算批准了,谁能保证不会再次失败? 甚至让那怪物变得比现在更恐怖十倍? “將军?將军!?” 参谋官急切地问道,“我们是否需要立刻提升警戒等级?启动最高预案?请您指示!” 指示? 他现在还能给出什么指示? 所有过去作为军人的知识,在面对这种完全超出认知的敌人时,都变成了无用的东西。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没。 他这位手握重兵、习惯发號施令的將军,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长时间的沉默,电话那头只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他几乎是凭藉著最后一丝本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乾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通知那些岛国高管,无论是谁……立刻到指挥部集合……启动……灾难应急最高预案……” 掛断电话,威廉士双手颤抖地撑在膝盖上,低著头,久久没有动弹。 指挥部里即將到来的混乱和绝望,他几乎可以预见。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个身影,一个在事件中多次施展自己才华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高文·德·高緹耶。 威廉士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里面重新燃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也许……也许这个年轻人还能想到了什么办法呢! “还有,带高文来见我,我们匯合的地方就在磐石基地吧。” 威廉士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將军!” …… 磐石基地。 核心区域,这里正是放置著枪之恶魔躯体的地方。 在那加厚的玻璃臂管里,如同数百万把枪械聚合在一起的钢铁怪物,依然安静地躺在液体里,被巨大的机械臂死死固定著。 然而枪之恶魔如今看著也恢復了大半的躯体了。 它的恢復,甚至让基地里的科研人员们为之恐惧。 因为在发现它可以重新聚集自身的残骸碎片,甚至是有彻底復活的可能之后,威廉士就下令,把收集的残骸碎片给另外安置。 然而它的身体像是在自己重新生长出那钢铁血肉一般,不断恢復,並且恢復得越来越快。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却完全不得而知。 威廉士將军就站在最大的那个收容舱前,背影显得前所未有的佝僂和疲惫。 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铁血和威严,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高文……你当时也看到了。” 威廉士的声音沙哑,“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在这些东西面前,就像玩具一样可笑。” “……” 高文沉默片刻,然后问道,“他朝著东京过来了吗?” “嗯,最多69个小时,它便会来到东京,而且它在变得越来越强。” 威廉士有些绝望地说道,“疏离这里密集的人口,我们可能做不到了,只能是公布真相,然后让这里的人自由逃亡去,我们则是乘坐飞机安全撤离。” 这也註定是一场巨大的悲剧,没有秩序的撤离,绝对会出现许多悲剧。 高文也有些不忍地別过脸去,然后他將目光落到了眼前巨大的枪之恶魔上。 突然他又下意识將目光落在了自己左臂那被绷带包裹的伤口处。 然后他愣了一下。 有马静那天真又残忍的笑容,谢尔奄奄一息的面孔,核爆蘑菇云下反而膨胀的淤泥恶魔……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绝望吗? 是的。 但……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人类的武器无效。 但……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人类武器能彻底解决的! 他们不能再这么天真了,必须要以……超凡对付超凡! 也许威廉士当初说得是对的。 有的时候,確实该付出代价的时候,必须付出代价。 別无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猛地抬起头,看向威廉士。 “將军,我们一直试图用人类的规则,去对抗这些超乎常理的存在。” 高文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以我们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威廉士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高文抬起自己的左臂,轻轻抚摸著那包扎处,“我们对抗恶魔,却畏惧付出代价。我们渴望力量,却又不敢触碰力量的源头,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將军,您之前说得对,在绝望中,我们別无选择。” “所以我们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和恶魔契约!让恶魔去解决恶魔!” 高文眼神坚定地说道。 第七十八章 绝望的尝试 威廉士听到高文的话,先是愣了几秒,仿佛没理解这过於跳跃的思维,隨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用恶魔对抗恶魔?高文,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威廉士的声音带著困惑,“你之前亲口告诉我,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淤泥恶魔的对手!就算我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给她,她也做不到!” “没错,小静確实不是对手。” 高文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巨大收容舱內冰冷脉动的枪之恶魔残骸,“但是……他呢?!” 威廉士顺著高文的手指看去,那由无数枪械扭曲融合而成的恐怖造物,即便是如今仍旧死寂一般,但仍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枪之恶魔……应该远比淤泥恶魔更强。” 高文深吸一口气,分析道,“尤其是我没猜错的话,人类对於恶魔本身的恐惧,甚至其概念的恐惧,都会让恶魔变得更强。” “而人类对於他的恐惧,对於枪枝的恐惧,应该远比淤泥恶魔更甚才对。” “可是……它也是恶魔……” 威廉士的声音乾涩,“而且我们如何说服它去对付淤泥恶魔?它又凭什么帮我们?” 他只觉得这想法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他现在还活著吗?” 高文突然问道。 威廉士回想起枪之恶魔的自我修復能力,以及当初说话的场景,沉默了一下。 “嗯,它或许是我们人类无法彻底消灭的吧。”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 高文斩钉截铁地说道,“將军,我们现在不是在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胜利计划!” “我们是在绝望的深渊里,拼命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本身就可能把我们拖入更深的地狱!” 他的眼神灼灼,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们別无选择了!公布真相,让民眾逃亡?那只会製造更大的恐慌,让淤泥恶魔吸收更多养料,变得更强!” “然后呢?看著他吞噬完东京,再去吞噬大阪、名古屋?直到整个岛国沉没在他的淤泥里?” “再然后呢?他会不会横跨太平洋,直达美利坚,甚至是欧洲?” “所以我们必须尝试!尝试与他沟通,尝试与他订立契约!就像我与小静做的那样!” 高文抬起自己依旧缠绕著绷带的手臂,“付出代价,换取力量!而我们需要他们去做的,就像是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想要达成的目標一样。” “无论是吞噬另外一个恶魔,还是达成契约,都是他们所渴望的事情!” 威廉士被高文一连串的话轰击得哑口无言。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太危险,像是一条坠入无尽深渊的死路。 尤其作为父神教的信徒,去和恶魔做交易,简直是最大的褻瀆! 但情感上,尤其是看著屏幕上那不断逼近的死亡阴影,甚至可能威胁到美利坚本土的存在,他们別无选择。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是啊……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呢? 坐著等死? 还是用无数人的生命为赌注,去进行一场毫无秩序的、註定惨烈的大逃亡?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位身份迥异却同样被逼入绝境的男人之间蔓延。 最终,威廉士將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中的犹豫和恐惧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你说得对,高文……”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稳定了许多,“在绝望中,別无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必须抓住每一根稻草。” 他挺直了腰板,恢復了几分將军的威严,儘管这威严此刻建立在拥抱未知恐怖的决心之上,“我会全力支持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高文见威廉士被说服,心中稍定,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快速整理思绪,说道,“首先,我们必须立刻改变策略!不能再隱瞒了!” “小静说过,他们依靠人类的恐惧变强。” “我觉得,如今淤泥恶魔能变得那么强,也是和我们一直以来封锁消息的做法有关。” 他也是现在才想通,沉重地说道,“因为官方越是隱瞒,民眾对未知的猜测和恐惧就越深,这反而是在不断地给淤泥恶魔输送力量!” “或许他之所以离开奈良废墟转向东京,很可能就是被东京千万民眾积累的、对未知的庞大恐惧所吸引!” 威廉士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高文的意思,“所以……你是说我们反而要公布真相?” “没错!但不能就这么公布!” 高文语气坚决,“我们要以一种可控的方式公布!必须明確告诉民眾两件事,第一,敌人是恶魔,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滋养。” 他要官方咬死这些东西是恶魔,而不是接受父神馈赠的使徒。 这样才不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人类对於恶魔的恐惧本身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我们要呼吁民眾保持冷静,不要恐慌,信任官方,同时……” 高文顿了顿,说道,“我们要宣布,我们已经找到了应对方法,可以解决淤泥恶魔,要他们相信我们,减少恐惧心理。” “我们需要时间,而民眾的冷静,就是在为我们爭取时间,也是在削弱敌人!” “我明白了!” 威廉士重重点头,“我等下就去让人安排发布会,就按你说的这个口径!我会亲自出面,儘可能稳住局势!” “然后……” 高文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他看向眼前巨大的、沉寂的枪之恶魔,“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我需要立刻和他,枪之恶魔宫崎澈,进行正面沟通。”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就在……这里。” 威廉士看著高文眼中那混合著恐惧、决心和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知道,这也是高文赌上一切的最终尝试。 他没有任何犹豫,“没问题,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第七十九章 公布真相 东京时间,当晚八点整。 全球各大新闻频道、网络直播平台,都被一条突如其来的紧急新闻打断。 画面中,不再是往常妆容精致的播音员,而是故作轻鬆、实际上眼神凝重的威廉士,旁边是岛国首相,以及好几位內阁成员。 底下各大官方的新闻媒体记者都有些不知所措,也有的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一样,不安地等待著新闻发布会开始。 “各位国民,以及全世界正在关注此事件的人们。” 威廉士將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世界,低沉而有力,带著不容置疑的严肃,“我们现在不得不公布一个极其沉重且严峻的事实。” 他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身后的巨大屏幕亮起,开始播放一段视频录像。 模糊但巨大的漆黑怪物在街道上蠕动、吞噬装甲车、瓦解坦克,更別提子弹了,更是无法对其有任何作用,然后奈良市化为废墟的景象。 “如各位所见,这不是自然灾害,也不是工业事故。” 威廉士的声音伴隨著这些骇人的画面,“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自然的威胁。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我们將其暂时定义为……『恶魔』!” 这个词通过官方渠道被正式说出的瞬间,仿佛在全球范围內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 “早在三周前,恶魔便出现在奈良市,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城市破坏,这是我们首次观测到並击败恶魔的案例。” 威廉士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了维护秩序,不让民眾恐慌,我们第一时间选择了封锁相关消息,並对其恶魔存在本身进行研究!”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奈良市再次出现了恶魔事件。” 他示意身后的淤泥恶魔,说道,“这次我们將其命名为……『淤泥恶魔』,前几次军事行动便是为了遏制、打击恶魔的行为所採取的必要措施。” 他按照高文的指示,说道,“计划很成功!大家也不需要惊慌,但解决淤泥恶魔还需要继续的打击!” “尤其是通过我们的研究,这种存在的出现原因虽然未知,但其行为模式已明確。” “它们以人类的负面情绪,尤其是恐惧为食粮。越是恐慌,越是绝望,它们就变得越强大,越难以阻挡。” “这意味著,此刻,每一位正在观看直播的民眾,你们的情绪,正在直接影响著前线与我们对抗的敌人。” “我们理解,这一真相令人震惊,难以接受,会本能地產生恐惧。但此刻,我们必须呼吁所有人,尤其是东京及周边地区的居民,请保持最大程度的冷静与理智!” “你们的恐慌,將成为恶魔的武器!你们的冷静,就是对前线最大的支援!” “接下来有请首相先生宣布应对措施!” 然后岛国首相站起来,宣布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比如部分地区开始准备扩散,且隨时扩大疏散范围,希望各位隨时做好准备,但请相信官方,他们会尽力保障所有人的安全的。 其次就是加强安全警戒,以及准备物资等等措施。 “我们並非毫无胜算。” 最后,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著一种刻意营造的信心,“我们的科研与军事人员,在研究中已经找到了针对这种超自然存在的特殊应对方法。” “目前,最终方案正在紧张准备中,我们需要时间!” “我们恳请各位国民,信任我们。保持秩序,减少不必要的恐慌,就是在为我们的最终胜利爭取宝贵的时间,也是在直接削弱敌人的力量!” 新闻发布会简短而震撼,没有留下提问时间便迅速结束。 然而…… 它带来的衝击波,才刚刚开始向全世界扩散。 很明显这种消息一旦公布,將会是极其劲爆的消息。 尤其这是官方公布的,是一方经济强国公布的。 顿时全球譁然! “恶魔真实存在?!” 这个词条以爆炸性的速度席捲了全球所有社交网络和新闻头条。 怀疑、震惊、恐惧、荒谬感……各种情绪交织爆发。 之前所有被压制的谣言、猜测、模糊视频,此刻全部被重新翻出,也同时不再被限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宗教团体、科学界、政界评论员……全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爭论和震盪之中。 但最关键的还是……东京以及东京都民眾的反应。 出乎许多官员的预料,东京都內的民眾,在经歷了最初的极度震惊和短时间的骚动后,大部分人的反应竟然真的冷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长期的压抑和猜测终於得到了一个確切答案,不確定性带来的巨大焦虑反而得到了释放。 或许是因为他们也相信官方,尤其是威廉士说出了他们早就对恶魔开始了研究。 並且首次恶魔出现事件中,官方是击败过一次恶魔的。 那就给了民眾们很大自信心。 又或许本来就是经过现代影视剧、亚文化的衝击,很多人都有一定承受能力了,尤其是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之后,那更加无所畏惧。 反而在亚文化圈子里,又掀起了一番討论,他们兴奋地认为会不会以后出现天使、猎魔人、教廷那边的神秘力量等东西。 或许是因为官方明確指出了“恐惧会滋养恶魔”,这种直接的警告也是真的有效了,人们顿时明白越害怕,就越不能害怕。 於是街头也並没有立刻出现大规模的打砸抢或完全失控的逃亡潮。 人们更多的是聚集在屏幕前,沉默地看著重复播放的新闻,或者低头疯狂刷新著手机信息。 电话线路一度拥堵,但更多的是相互確认安全的通讯,而非完全的恐慌尖叫。 超市出现了抢购,但秩序大体还在维持。 当然也有人选择了逃亡的。 但公路上车流明显增多,多是朝著官方公布的疏散方向有序移动,而非无头苍蝇般的乱窜。 一种诡异的、建立在巨大恐惧之上的冷静,笼罩了东京。 第八十章 里昂神父 仿佛整个东京以及东京都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等待那个最终的结局。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能保持冷静。 依旧有一部分人彻底崩溃…… “骗子!官方都是骗子!怎么可能不害怕!那是什么怪物啊!!” “离开这里!必须马上离开岛国!” 一些极端恐慌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向机场、港口,试图寻找任何立刻离开岛国的途径,导致这些地方出现了短时间的混乱和衝突。 网络上,一些绝望的言论、祈祷、甚至是疯狂的“末日论”开始散播,虽然很快被呼吁冷静的声音淹没,但依旧像暗流一样涌动。 威廉士將军和在指挥部幕后密切关注舆论动向的高文,却都稍稍鬆了一口气。 第一步,至少暂时稳住了大部分局面,没有立刻引发全面的、自我毁灭式的恐慌潮。 淤泥恶魔吸收恐惧的变强效率,理论上应该会暂时下降。 果然! 在对比淤泥恶魔的体型扩张速度后,技术人员们宣布一个消息,原本体型在迅速增加的淤泥恶魔,如今体型增加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然而即便淤泥恶魔的体型增加速度变慢了,可他依旧是一个可怕的、可以摧毁一切的怪物! 他们必须找到解决方法! 目前唯一的希望就在……枪之恶魔身上。 …… 而正当高文准备尝试和枪之恶魔亲自沟通时。 岛国出现恶魔的官方確认消息,正通过网际网路传播到世界各地。 人们对於这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充满了好奇,四处瀏览相关视频和资料,同时信仰父神教的信徒数量也在激增! 而在这时。 欧洲,某处隱匿於一座小镇之中的古老教堂。 这里和普通的教堂相比,反倒是有些萧条,但却充满了岁月感。 冰冷的石壁里镶嵌的那些彩绘玻璃因年代久远而色彩暗淡,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烛火、旧木头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 教堂深处,一间从不对外人开放的密室內,景象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十几名身著陈旧、打满补丁的黑色苦修袍的身影,正以各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践行著他们的修行。 其中一人正用粗糙的、带著倒鉤的皮带紧紧綑扎自己的大腿,倒刺深深陷入皮肉,鲜血缓缓渗出,將他黑色的裤管染成暗红。 然而他却始终面无表情,仿佛这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而已。 另一人背对烛火,所以隱约能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新旧交错的可怕疤痕,密密麻麻的,如同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 而他们手中却都挥舞著一根特製的铁鞭,每一次挥下,都重重抽打在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背脊上,发出沉闷的皮肉撕裂声,留下新的血痕。 他们紧咬著牙关,汗水与血水混合而下。 他们一边进行这非人折磨一般的苦修,一边虔诚祈祷,“神子啊,你曾试验我们,熬炼我们,如熬炼银子一样……” 他们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异常坚定。 每念出一个词,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那血肉撕裂的痛苦融合。 “啪!!” 齐齐的第二鞭落下,与上一鞭交错,在他们身上形成一个血淋淋的十字痕跡。 “你使我们进入网罗,把重担放在我们的身上……” 鲜血流得更急,滴落在他脚下的石板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滴答”声。 “我为你的缘故受了辱骂,满面羞愧……” “弟兄把我交在首领手中,朋友也不认我……” “我是虫,不是人,被眾人羞辱,被百姓藐视……” …… 他们的每一鞭,每一句祈祷,都仿佛不是向神祈求宽恕或怜悯,而是在进行一种诡异的献祭。 密室內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空气中瀰漫的不仅仅是血腥味,更开始凝聚起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隱约间,甚至可以通过烛光似乎能看到他们新流出的鲜血,在接触空气的瞬间,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暗淡圣光。 他们身上的伤疤便在这光芒下竟然有止血、痊癒的跡象。 “这杯岂能躲过?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这杯离开我!” “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 其中一人猛地抬起头,任由荆铁鞭上的尖刺划过自己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几乎是在嘶吼著大喊道。 其他人也是毫不犹豫地进行祈祷。 他们在渴望饮下那苦杯,渴望承受那极致的痛苦,因为他们坚信,那才是通往力量的唯一途径! 他们的祈祷声,痛苦的低喘,皮鞭撕扯血肉的声音,以及那越来越浓重的、非人的力量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疯狂而神圣的血肉祷言。 然而就在教堂外。 却是另外一副儼然不同的画面。 一位鬚髮皆白、身形佝僂、穿著洗得发白神父袍的老人,刚刚为山下小镇上寥寥无几的信徒做完了简陋的礼拜。 长椅上稀稀落落地坐著十几位小镇居民,大多是头髮白的老人、几位面容淳朴的农妇,还有一两个被家长带来的、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孩子。 这里是偏远的山区,年轻人大都去了城市,留下的信徒並不多,但他们的信仰却格外虔诚。 这个教堂虽然简陋,但这里的里昂神父在小镇居民眼中是非常好的好人。 虽然他身上有著许多可怕的疤痕,但里昂神父在这小镇已经住了有超过五十年了,是小镇里为数不多的长辈。 且据说他年轻时曾是上过前线的士兵,那么疤痕什么的就可以解释了。 而隨著里昂神父年纪越来越大,他身上的疤痕也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於是他也越发受人敬重,尤其他是这个小镇里为数不多的老神父。 里昂神父站在朴素的木质祭坛后,为信徒们虔诚祝词,“……愿父神的慈爱,神子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阿门。” 画面神圣而充满了慈悲,与里昂神父身后密室里的画面可谓对比之下截然相反。 而正当信徒们做完礼拜,准备离开教堂,里昂神父也打算转身进去的时候…… “嘿!里昂神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吗?” 一个孩子带著另外两个孩子突然来到里昂神父面前,好奇地问道。 第八十一章 德古拉的踪跡 “马绍尔!你们不要胡闹碍著神父了!” 一名白人妇女赶紧过来,不好意思地对里昂神父说道。 然而那为首的孩子却很是不满,说道,“我才不是胡闹呢!里昂神父你看!听说远在东方的岛国出现了名为恶魔的怪物呢,这是他们亲口承认的。”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播放的新闻,正是岛国官方確认出现恶魔事件的新闻发布会。 里昂神父怔了一下,然后却笑著说道,“不管怎样,父神与我们同在。” 然后家长们骂骂咧咧地带著那几个孩子回去了,而里昂神父原本慈祥的眼神却变得冰冷无比。 但他只是默默的,步履蹣跚地走向后方的密室。 密室內,苦修刚刚暂告一段落。 十几位十三科成员正在用特殊的草药以及……现代医学药物处理伤口,他们的动作熟练而麻木,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配合这些药物治疗,加上他们的苦修契约自带的强效治癒能力,他们的伤口会很快癒合,然后成为他们身上新的……圣痕。 里昂神父推开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室內那股混合著血与苦修的气息更加浓郁。 但他丝毫不在意,淡然地说道,“安德森,我刚从一些孩子们口中听说……似乎哪里出现了……恶魔,好像是能用手机查到的,你们用那手机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到底里昂神父年纪很大了,以前使用那种翻盖手机还好,他是会用的。 但是智能时代,他便不会用现在的手机和电脑了。 所幸安德森等人尚还年轻,会用智慧型手机。 於是他们都从怀中掏出一部部虽然有些落伍、几乎是十年前但上网肯定没问题的智慧型手机,手指快速而熟练地在屏幕上滑动。 “神父,请您稍等。” 安德森沉声道,屏幕的光映照著他脸上深刻的疤痕和锐利的眼神。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將手机屏幕转向里昂神父。 其他人也搜索到了相关信息,皱起了眉头。 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岛国公布的、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视频,巨大的、蠕动的漆黑怪物,破坏街道、无视炮火、肆意破坏著一切。 “是真的,神父。” 安德森的语气没有了平日的激亢,反而带著一种面对同类事物时的沉重,“岛国官方和美利坚军方联合发布了消息,承认了恶魔的存在,他们称之为……淤泥恶魔。” 另外一位十三科成员卡繆凑近仔细观看,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那怪物无视常规攻击、以及似乎能吸收能量的特性上。 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说道,“这种形態……无视物理攻击,不过虽然体型看著很大,实际上那都是它操纵的淤泥而已,真实体型应该还不到百米。” “但也应该已经达到了第三阶显化种的级別,甚至可能触摸到了灾厄种的边缘。” “概念为淤泥,显化种……” 里昂神父喃喃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忌惮,然后又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我已经老了,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见神子了,所以这次该你们决定了。” “他们应该此刻是束手无策的!” 安德森接过话,眼中燃起那標誌性的战斗火焰,“神父,您明白的,凡人军队无法真正杀死一个显化种级別的使徒。” “唯有我们!唯有背负圣痕、背负契约的人,才能对抗它们!我们必须立刻准备,前往岛国!” “安德森,你的勇气可嘉。” 然而,较为年长沉稳的卡繆却摇了摇头,提出了异议,“但岛国远在重洋之外,我们的人员和资源都极其有限。” “长途跋涉,状態难以保持,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官方声明中提到,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方法。” 他看向里昂神父,分析道,“神父,这很耐人寻味,他们哪来的底气?除非……他们那边也存在知晓內情的人,或者他们也有契约者?” 虽然十三科拥有神子升天时立下的苦者契约,是人类当中一千多年来对抗使徒的绝对中坚力量。 但这期间也不乏那些另类的契约者。 他们与那些尚保存人性、且对人类整体没有太大恶意的使徒们签订契约,获得力量,去对抗那些充满恶意的使徒。 安德森冷哼一声,但並未完全反驳,只是坚持道,“即便如此,將希望寄託於未知的契约者也是巨大的冒险!谁知道他所契约的使徒是不是一个显化种级別的使徒的对手?” “要不是这个使徒的对手,这淤泥使徒將会变得更加强大!” 长期背负著和使徒们战斗的责任的他们很清楚,如果只是渴求种、缔约种这级別的使徒,他们十三科可以轻鬆对付。 而到了显化种的级別,就需要他们当中数位达到先驱级別的苦修士,配合契约和使用“圣器”的情况下,或者是要出动里昂神父这位十三科仅剩的圣徒级战力才能解决了。 至於到达了灾厄种的级別…… 便是里昂神父这位十三科仅剩的圣徒级战力,也不一定是对手。 除非献出生命,完成最终的契约仪式,成为……代行者。 而要是面对的是暴君级使徒……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只能选择和另外一位暴君级使徒签订契约,用使徒对付使徒。 所幸的是,在十三科记载的歷史当中,暴君级使徒出现的次数也不过是寥寥数次,几乎屈指可数。 淤泥使徒还只是显化种的情况下,十三科还可以通过找到它的真身以及弱点,使用神子当初降下的苦者契约之力將其杀死。 它可能还会復甦,但是以人类对淤泥的恐惧,它的復甦时间怕是要长达几百上千年。 若是它通过吞噬恐惧,进化为灾厄种,那就不怎么好对付了。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位一直沉默聆听的十三科成员,似乎是又看到了什么消息,说道,“各位……我看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最近罗马尼亚出现了吸血鬼的传闻,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岛国的恶魔事件,所传出来的谣言……” 第八十二章 十三科的使命 “吸血鬼?罗马尼亚?” 然而里昂神父皱了皱眉,说道,“不……也许是真的,別忘了罗马尼亚就是当初的瓦拉几亚,我曾看过一位前辈的记录,有过血之使徒的记载。” 他很快来到密室后方的巨大书架处,只见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甚至羊皮卷。 但看著那乾净整洁的模样,估计谁都难以想到这些书籍和羊皮卷竟然都是少则歷经百年、多则千年的古籍。 里昂神父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睛一招手。 在书架上方几米高的地方,一本书籍竟然就这样漂浮在空中,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直接翻开书页,上面记载的都是十三科的前辈们所记下的使徒记录。 儘管十三科在这千年来一直被打压,可他们却始终坚持著自己的“使命”。 如那第十三位门徒茹达斯一样,行使的是杀死使徒、异教徒、异端的行为,目的就是不择手段……迎接最终审判日的到来! 人类只有在审判中才能迎来新生。 所以他们这千年来,便是教廷污衊他们是“背叛者”,他们也一直以背叛者自居。 这一切都是必要之恶! 他们也用尽一切方法把曾经出现过的使徒相关资料都记载了下来。 “弗拉德……” 里昂神父翻找到相关记载证实自己的想法后,缓缓闭上眼,吐出一个沉重的名字,“那位血之使徒当初已经达到灾厄种的级別……十三科的先辈们付出巨大代价才將其重创封印。” “看来漫长的岁月过去,他终究还是从长眠中甦醒了,並且力量正在恢復。” 密室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里昂神父睁开眼,目光依次扫过安德森的战意、卡繆的谨慎、以及其他成员脸上的忧虑。 他苍老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椅子的扶手,权衡著利弊。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帮眼前这些尚还年轻的成员们做出了决断,“主的羔羊遍布世界,但牧羊人需先守护好最近的羊群。” “岛国始终太远,我们先去查探有关於血之使徒的线索,辨別真偽吧。” “他的復甦是確凿无疑的威胁,且近在咫尺。” “他若完全恢復,首先染红的將是欧洲的土地,甚至以人们对吸血鬼传说的恐惧,他说不定会完成最终的进化,成为暴君种级別的使徒,我们不能容忍他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是!神父!” 於是在场的十三科成员全都领命。 最后只剩里昂神父独自坐在烛光中,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沉重。 “再度出现新的使徒,是如先辈们所预言的那样,第二位弥赛亚即將降生了吗?” 他喃喃自语,说道,“希望岛国那边能应付得了吧……” 在先辈们的记载中,传说是当新的弥赛亚出现时,才会大量出现新的使徒。 而在十三科的记载中,歷史上绝大多数使徒都是在神子吉舍升天不久后诞生的。 鲜少是在其他时代诞生的。 只是他们无法被彻底杀死,只会不断重复被杀死、然后在人类对他们的恐惧中復活的过程。 上一个新诞生的使徒,已经要追溯到600年前的血之使徒了。 如今岛国上似乎出现了两个使徒,淤泥使徒绝对是新诞生的使徒。 但第一个使徒……不知道是否是新诞生的。 若都是新诞生的……就可能预示著神子当初升天时留下的预言中五位“弥赛亚”中的第二位即將降生了。 而当第五位“弥赛亚”降生时,世界將会迎来最终的审判! 在这之前,他们十三科却是要背负著“背叛者”之名,不断与使徒战斗! 直到五位弥赛亚的降生。 为此,面对远在岛国的淤泥使徒。 里昂神父也只能寄託於遥远的、未知的岛国上真有强大的契约者,足以摆平一位显化种,不至於让其进化成为暴君种级別的使徒了。 十三科到底是没落了,尤其在这个时代,愿意践行苦修且信仰纯粹的信徒,已经没几个了。 所以他们用更加难以吸收新鲜成员,而在七十年前,那场面对那位靠著当时的战爭再度復甦的暴君种战爭使徒的战斗中,他们十三科更是死伤惨重。 最后甚至只剩里昂和其他几位当时都还年轻的十三科成员还活著。 现在更是仅剩里昂一个人了…… …… 而在伦敦。 泰晤士河畔一栋价格不菲的別墅里。 此刻,一场仪式刚刚结束。 地板上,一个俊美的、皮肤白皙得不像活人的年轻人正兴高采烈地跪谢眼前的男人。 而在他身边,则是横七竖八地倒著十具年轻男女的尸体,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脸上凝固著极致的恐惧与痛苦。 但如果法医来检查他们的死因,就会发现,他们身体內的血液竟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被抽乾了。 “大人……感谢您……永恆的恩赐……” 年轻人感激涕零地对著眼前的阿卡多答谢道。 而在阿卡多和年轻男人身边,寂静无声地站立著数十道身影。 他们有男有女,穿著跨越数个世纪的不同风格的服饰,从文艺復兴时期的丝绒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蕾丝,再到现代的定製西装,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色和年轻男人一样都苍白异常,眼神空洞而饥渴,周身散发著非人的寒冷气息。 这些都是他的契约者们。 並非自然孕育,而是在漫长岁月中,由他亲自契约,或是由他们的直系血裔发展而来的吸血鬼。 他们是他的僕人,他的军队,他散布在欧洲阴影中的耳目。 其中不乏数百年前就追隨他的古老存在。 而眼前的年轻男人是他新契约的契约者,不过在十分钟前,年轻男人並不年轻。 他恐惧老死、捨不得自己庞大的財富,渴望永生和青春。 所以阿卡多看中了他,並问他是否愿意用十个不信父神的异端者之血,完成契约。 最终如今的年轻男人答应了契约条件,將十个不信父神的异端者用各种方法带了过来,完成了这堪称新生般的契约仪式。 阿卡多只是淡漠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件新完成的艺术品,或者说……工具。 “起来吧,这是神赐予你的力量。”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毫无温度。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新生的吸血鬼,目光扫过厅堂中所有静立的血裔。 通过这段时间的听闻,他终於对沉睡復甦后的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清晰的、却令他极度不悦的认知。 第八十三章 谈判前夕 “真是……令人作呕的时代。” 阿卡多缓缓开口,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与慍怒,“教廷……那群棲息在罗马、自詡为神的牧羊人的蠢货,竟然衰弱到了这等地步?连凡俗的政权都可以对他们呼来喝去?真是丟尽了神的顏面!” 他无法理解,在他沉睡的这些年,世界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个曾经让欧洲都颤抖、拥有无数苦修者、圣器、甚至可能隱藏著真正力量的教廷,怎么会沦落至此? 然而他的话语让那位新生的吸血鬼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他们吸血鬼不是该视教廷为眼中钉的吗?不应该唾弃那父神的吗? 为何……大人反而像是父神最忠实的信徒一样? 正当新生的吸血鬼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十三科……” 阿卡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混杂著浓厚的恨意与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认可感,继续说道,“那些像疯狗一样追著我不放的傢伙……他们难道也死绝了吗?竟然允许事態发展到这一步?” 当初,阿卡多带领吸血鬼大军,为了了却弗拉德三世其人的执念,几乎要毁灭了匈牙利王都的时候。 是十三科那群苦修士,挺身而出,和阿卡多战斗,甚至为首的两位圣徒不惜用生命完成“代行者”仪式,这才杀死……应该说重伤了阿卡多。 导致他用了许久的时间才重新甦醒。 所以阿卡多不得不重视十三科那群不惜以“背叛”之名都要与使徒、异端们战斗的疯子。 可如今看来,教廷没落了,十三科更是不知道还存在不存在。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顿时有些感伤和愤怒。 而最让他感到愤怒和……某种被褻瀆感的,是现代人类对父神信仰的普遍漠视甚至拋弃。 父神教便是那位深渊之神,在他成为使徒后,他便明白了这件事。 所以他始终对父神教保存敬意。 “无知!愚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冰冷的怒意,“他们享受著神赐予的理性与文明,却將荣耀归於自身,甚至投向那些可笑的科学幻想和无神论!” “他们忘记了是谁的光辉照亮了世界,是谁的威严统御著万物秩序!” 在他看来,如今这个信仰涣散、物质至上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墮落,是对深渊之神的权威最严重的背叛。 “既然教廷已经无能,十三科也可能凋零……” 阿卡多最终冷冷地宣判,猩红的眼眸中闪烁著计划已久的光芒,“那么,就由我们,接受了神的馈赠的使徒们,来执行这场净化吧。” “恐惧,是唤醒愚者最有效的工具。既然他们不再敬畏神,那就让他们重新学会敬畏……” 他看向厅堂中所有的吸血鬼,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从伦敦开始,我的契约者们。” 他命令道,“散播出去,让这吸血鬼的传说不再是传说,製造恐慌,猎杀那些最聒噪的无信者、瀆神者,用他们的血,壮大我们的家族,也壮大……我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隨著现代人类对超自然的普遍质疑,这种现代形成的吸血鬼的传说其恐惧本身就能让他变得更强。 散播这种恐惧,收割这种恐惧,將能极大地加速他力量的恢復,甚至可能让他超越过去的巔峰。 远超灾厄,成为……君王级別的使徒! “让恐惧浸透这座雾都,然后……蔓延至整个欧洲。” 阿卡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优雅的弧度,猩红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是!主人!” 所有的吸血鬼,无论是新生的还是古老的,都齐齐躬身,眼中燃烧著对鲜血的渴望和对阿卡多这命令的狂热。 …… 东京湾军用机场。 引擎的轰鸣声撕破了清晨的寧静,一架涂装著欧盟標誌的军用运输机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准备。 高文站在舷梯下,与克莱尔、斯蒂文、玛拉蒂以及布吕歇尔伯爵做最后的告別。 刚刚清醒的谢尔也已经搭上了这架飞机,只是他显然还不能自由行动,就没有和高文做告別。 “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高文?” 克莱尔看著高文,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他们准备撤离岛国了,毕竟接下来岛国会面临可怕的威胁,尤其是东京都这片地方。 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岛国的高管都提前撤离了。 真正掌握权力的人,谁会非要留下来和別人同生共死啊。 更何况克莱尔他们不是岛国人,是欧洲人,那更加不可能了。 高文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轻鬆的笑容,但这笑容在他疲惫而坚定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总得有人留下来试试,而且……这是我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自己左臂那依旧缠绕著绷带的地方,“我已经踏上这条路了。” “不过你们也放心,如果事不可为,將军那边也准备好了撤离方案。” 他笑著说道,“我最后会没事的,放心好了。” 斯蒂文和玛拉蒂没有说话,都只是上前用力拥抱了一下高文,一切尽在不言中。 布吕歇尔伯爵拍了拍高文的肩膀,“高文,你做出了一个勇敢……或许也无比鲁莽的决定,欧洲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活著回来。记住,活著,才有未来。必要的时候,该撤退就撤退,这不丟人。” 高文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伯爵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请务必安全抵达。” 最后的道別结束,克莱尔等人转身登上舷梯。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彼此的目光。 运输机滑行、加速,最终呼啸著衝上云霄,逐渐消失在蔚蓝的天际,朝著欧洲的方向飞去。 高文独自站在空旷的停机坪上,望著飞机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背影在巨大的基地背景下显得有些孤单,却透著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在士兵们的护送下,再度前往磐石基地。 第八十四章 枪魔契约 磐石基地。 核心区域,放置著枪之恶魔躯体的实验区域。 这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威廉士將军、几名最高级別的项目负责人以及少数荷枪实弹、却面色苍白的精锐士兵,站在远离枪之恶魔的强化观察室內,透过数层厚厚的防弹玻璃,紧张地注视著內部的情况。 大厅中央,高文独自站立。 他面前是那如同山岳般庞大、散发著无尽冰冷杀意的枪之恶魔残骸。 一套经过特殊加固和信號屏蔽的高功率音响设备被布置在安全距离的边缘,这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太渺小了,声音无法被枪之恶魔听见。 高文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来自观察室方向的无数道目光,更能感受到枪之恶魔的强大和带来的恐惧。 他对著连接外部麦克风的手持设备,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音响放大,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宫崎澈先生……” 通过前两次和使徒们的接触,他觉得使徒们肯定是还残留著人性的。 所以他这次依旧选择了以唤醒其人性的方式和其交谈。 这个名字被喊出的瞬间,观察室內的威廉士等人屏住了呼吸。 奇蹟般地,那一直死寂的庞大残骸,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就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吵醒了一般。 加厚玻璃內的淡蓝色液体似乎泛起了细微的涟漪,某些扭曲的枪管结构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有效果! 高文心中一紧,立刻继续喊道,声音提高了几分,“宫崎澈先生……我们能否谈一谈?” 他试图用语言唤起那可能残存的人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等枪之恶魔愿意和他们交谈,他才提出契约的事情。 而这时…… 一个声音,突兀地、冰冷地、毫无预兆地响起…… “无趣。” 仅仅是一个词语,却带著一种极致的漠然和厌倦,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物。 高文的话语戛然而止,惊愕地抬头看向那庞大的残骸。 观察室內的人们也骇然变色,他们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能直接利用他们的设备发声! 那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语速平稳得可怕,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那个名字,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叫没有意义? 高文皱起了眉头,难道……枪之恶魔的情况和他想像中的又不一样? “承载那个名字的容器,早已破碎、消散。” 枪之恶魔张了张嘴,淡然地说道,“我现在为……枪之使徒。” 他曾经是宫崎澈,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就连曾经的执念,早在屠杀控制母亲的黑道混混和黑道组织时,都已经消散了。 剩下的,就是为了变得更强的枪之使徒。 高文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但他还是硬著头皮地说道,“那枪之使徒,我们能谈谈吗?” 正当他以为枪之恶魔会不理会他的时候…… “谈什么?” 枪之恶魔却出乎意料地问道。 高文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喜悦,果然,有效果了。 观察室內的人们也脸色大喜,这是否意味著他们的方法真的能成功? 在这绝望之中,毫无疑问,出现了微弱的希望。 “你愿意……和我、和我们达成契约吗?” 高文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力量,去杀死一位强大的……使徒,为此什么契约,我们都愿意签订。” 观察室內的威廉士等人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 音响中沉默了数秒,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和漠然,“什么契约都愿意签订吗?” “是的,只要是等价的契约。” 高文咬了咬牙,大胆地说道。 他相信这样枪之恶魔也会明白,太过离谱的契约,比如给他献上全岛国人民的生命,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而在听到高文的话语后,他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然后,条件被毫无波澜地提出,“契约成立,需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让这个国家的首相,以至高者的名义与权柄,向我献祭,献祭物为……一亿人,一年的寿命。” 这个条件被说出的瞬间,观察室內外,一片死寂! 一亿人!一年的寿命! 这不是具体的金钱或物品,而是直接抽取生命能量! 如此庞大而虚无縹緲却又恐怖至极的代价,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头顶! 刚好差不多是岛国的人口数量。 但……高文却突然诡异地觉得还好,比起直接剥夺一个人完整的生命,一亿人每人一年的寿命,那真的还好了。 然而,枪之使徒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说出第二个条件,“第二,將我散落的碎片,立刻、全部归还於我,我需要三分之二的躯体,才能重新获得全部的力量。” 他也似乎知道岛国目前拥有的他身体的碎片不多 “满足这两个条件,你们便获得一次召唤我的能力,我会降临,锁定你们指定的目標,予以彻底歼灭。” “接受,或者……离开。”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场公平交易的价格表。 “这……这不可能!” 观察室內,一位岛国高管失声叫道,满脸的惊恐和抗拒,“一亿人的寿命!这是魔鬼的交易!” 然而威廉士却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这傢伙……还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而且他们岛国还有什么討价还价的资格? 他猛地一把抢过內部通讯器,几乎是咆哮著吼道,“立刻联繫首相官邸!接通首相!现在!马上!这是命令!!”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在这种末日般的威胁下,什么道德、什么代价,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生存下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通讯被迅速接通,首相那张苍白而惊恐的脸出现在观察室的辅助屏幕上。 威廉士没有任何寒暄,言简意賅地、几乎是吼叫著將枪之恶魔的条件复述了一遍。 屏幕那头的首相,听完后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死灰。 他知道,这个决定,將让他成为岛国歷史上最罪孽深重的首相。 上架感言 这次是真的要上架了,时间呢大概就定在周三的中午12点,不过到时候可能因为是手动上传章节的原因,万一我当时还在上班,就会有一定时间延迟。 还是感谢支持这书老哥们的,这书別的不说,套皮剑风的设定,就挺小眾的。 数据也是一直跟別的同期差了不少,始终连一万收藏都没有。 就是没想到我这都能上个三江,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在这里也感谢我责编盛夏大,人生第一次蹭上三江。 然后多的不谈,上架的中午我就一口气发十章两万字。 后续日个万再说。 但在这个基础上,按照之前已经说过的计划,弄个加更计划。 上架首日加更就是,每多100首订,我就加一更2000字的。 多的不敢幻想,大概目前存稿有十六章,上架就发十章上去,剩下六章就是为首订成绩加更做准备的,大概预测就是五六百首订左右。 还有今天码字的再存稿一下,预计最高一千首订的话,我当晚发个十章没问题。 要是超过了呢,那自然是好事,晚上下班回来就根据实时成绩现码现发。 当然,感觉不太可能的,但我也挺知足的了。 还有最近看著月票应该能破千的样子,所以想了想,之前月票加更计划改一下。 每周一按整数算,比如如果当前月票数是110、180、190张月票都当100张月票来算,这一周內兄弟们投的月票每过100张,加一更2000字的。 目前就是700月票来算,这周內到800月票我就加更。 只不过因为本来就是日万改命大计了,这个加更计划里的额外加更会放到周末结算,周末加更。 差不多就这样。 第86章 交易达成 第86章 交易达成 “首相先生!” 威廉士的声音冰冷无比,“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个怪物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就会到达东京!” “这是唯一的机会!是为了可能存在的代价而犹豫,还是为了眼前必然发生的毁灭而行动?!我命令你直接答应下来!” 在巨大的压力和绝望的现实面前,首相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颤抖著对著话筒说道,“——我——我以岛国首相的名义——接-——条件。“ 这句话仿佛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气。 威廉士立刻转头,对著大厅內的高文吼道,“高文!告诉他!我们接受条件!立刻进行契约!” 高文听到首相的决定和威廉士的吼声,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了。 他们別无选择,毕竟一亿人每人一年的寿命,总好过几千万人生活的东京都市圈毁灭!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麦克风,沉声说道,“枪之使徒,我们接受你的条件,首相已以国家名义答应献祭,且我们会归还我们拥有的、你身体的碎片。” “契约——成立。” 音响中,那冰冷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的意味? 隨著这句话落下,异变陡生! 只见收容舱內,枪之恶魔那庞大的残骸,眼中那暗红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炽盛! 一道复杂的、由暗红能量构成的巨大虚影,猛地从它体內射出,穿透了厚厚的玻璃管壁,直接出现在了高文面前! 高文看著这枚印记,心中莫名有些恐惧,就仿佛—— 这是一个代表著绝对暴力和毁灭契约的印记! 然后这枚印记竟然突然就落到了高文的脖子上! 就连高文也没有反应过来,而他也明白了。 这是契约成立的標记! 他成为了这个可怕契约的中间人和见证者! “等集齐碎片时,且正式献上一亿人一年的寿命时,我將被你们召唤。“ 枪之使徒冰冷的声音最后响起。 说完,那庞大的残骸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死寂,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然后等待著契约完成、被召唤的那一刻。 观察室內,眾人看著高文脖子上的契约印记,既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又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们抓住了一根——或许能拯救东京,但也可能將整个国家拖入更深深渊的救命稻草。 威廉士下令道,“很好,我们准备——开始接下来的作战会议。“ 虽然已经谈成契约条件了,但是他们必须好好谈论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毕竟总不能隨意就召唤枪之恶魔,和淤泥恶魔战斗吧? 万一就这么失败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必须制定更加详细、更加万无一失的计划。 东京湾,联合战略会议室。 气氛相较於之前的绝望,多了几分异样的希望,儘管这希望建立在恶魔之上。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边是持续逼近的淤泥恶魔影像,另一边则是陷入沉寂的枪之恶 魔画面。 威廉士將军坐在主位,虽然眉宇间依旧凝重,但那股被逼入绝境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他环视在场所有高级军官、技术主管以及脸色苍白的岛国高管,沉声开口,“各位, 我们终於获得了一个——机会。“ 他的措辞谨慎而微妙,“与枪之恶魔的契约已经成立,现在,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確保这次能最大效率地消灭目標。“ ”將军,稍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还要先谈论一件事情。“ 他话音刚落,高文便立刻接口。 他的声音冷静得有些反常,他觉得脖子上那暗红色的契约印记仿佛在隱隱发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就算枪之恶魔成功消灭了淤泥恶魔。“ 高文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眾人,“我们该如何確保他不会调转枪口,將东京乃至整个岛国作为他的下一个狩猎场,別忘了——他也是恶魔!“ “尤其是——一个被完整召唤、且完成契约说不定会变得更加强大的枪之恶魔会比现在可怕无数倍!”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丝乐观情绪。 指挥室內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恐惧、忧虑和后怕。 是啊——与恶魔做交易,怎能不考虑被反噬的风险? ”你有什么想法,高文?“ 威廉士沉声问道,他很欣赏高文的清醒。 没错,必须考虑枪之恶魔会不会调转枪口和他们战斗的情况。 “核弹。” 高文吐出了这两个字,看到一些人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继续冷静分析,“我们对淤泥恶魔使用核弹失败,很可能是因为它的概念——淤泥是无法被核弹所杀死的,且没有具体的实体,核爆反而可能成了它的养料——” “但枪之恶魔不同!” 他指向屏幕上的枪之恶魔残骸,“枪之恶魔有实体,既然上一次超音速飞弹能杀死他,那核弹也能!” ”我认为,核弹很可能还是对他有效,至少能对其造成重创!“ “所以,我提议!“ 高文加重了语气,“在执行召唤计划的同时,立刻向本土申请,预备一枚当量適当的战术核弹!一旦枪之使徒在消灭淤泥恶魔后表现出任何敌对或失控跡象,立刻——对其进行核打击!” 这个提议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他们刚刚召唤来的“救世主”,转眼就可能成为核弹的目標。 “同意!这个预案必须要有!” 然而威廉士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拍板,“我会立刻向五角大楼和白宫申请授权,再请求一枚b61-12战术核弹处於最高戒备状態。“ “目標坐標——锁定东京湾预设海域,一旦收到我们的指令,立刻投放!“ 他看向负责通讯的军官,“立刻去办!用最高优先级!” “是!將军!” 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会议的重点回到了召唤作战本身。 “那么,具体的召唤计划和战场选择?“ 威廉士看向高文和作战参谋们。 第87章 作战计划 第87章 作战计划 高文想了想,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指著东京都与淤泥恶魔预定来袭方向交界的一片相对空旷的工业区和海湾地带。 “我觉得——这里!” 他说道,“这里,我们將最终召唤地点设定在此处。“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询问原因,他便又说道,“首先我觉得这里地形相对开阔,便於枪之使徒发挥其强大的火力,也能最大限度减少对都市生活圈的附带损害。“ “其次,这里距离淤泥恶魔的预期行进路线最近,可以最快接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高文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我们將所有回收的枪之恶魔碎片,直接运送到这里!就在这片预设战场,进行最后的契约召唤仪式!“ “什么?” 一位参谋惊疑道,“不在基地直接完成契约仪式,然后驱使枪之恶魔吗,这是否也太危险了——” “没有万一!” 高文打断他,眼神坚定,“我们必须让枪之使徒,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甦醒!“ “而绝不能在磐石基地內部完成召唤!否则它一旦甦醒后有任何异动,我们將没有任何缓衝余地!在预设战场完成最后一步,进,可攻淤泥恶魔。退,我们有核弹作为最后手段!” 威廉士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高文的深意,他还是选择相信高文,“很好的想法! 风险可控!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他转向作战参谋部,“立刻基於这个构想,制定详细到极致的行动计划!“ “包括——碎片运输路线及最高级別安保、预设战场的清理与封锁、首相进行献祭仪式的远程方案、召唤流程、以及—核弹投放的触发条件和通讯保障!我要在四小时內看到初步方案,八小时內一切准备就绪!“ “是!將军!” 经过威廉士的拍板,这件事的基本方案也迅速定了下来。 剩下的便是完善所有流程和查漏补缺了。 於是整个指挥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电话声、键盘敲击声、指令下达声此起彼伏。 庞大的战爭机器,为了一个与恶魔共舞的疯狂计划,再次开动。 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在玩火,但在这绝地之中,他们已別无选择。 高文看著忙碌的指挥部,轻轻摸了摸脖子上那灼热的契约印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计划已定,剩下的,便是等待最终时刻的来临,以及——祈祷一切不会走向最坏的结局。 距离预设的召唤作战时间越来越近,磐石基地內瀰漫著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各项准备工作正在爭分夺秒地进行,威廉士將军坐镇指挥中心,声音沙哑却坚决地下达著一条条指令。 高文反倒是那个閒下来的人了。 因为他之前的工作到底不是发动战爭和指挥战爭的。 所以他可以提出巧思,可以提出大概的方针。 但是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还是只能由更专业的人来操办。 而他閒下来后,又不知道做什么。 在这危急关头,仿佛不忙起来就是原罪。 最终他思索了片刻,决定再去见一见有马静。 有马静也算是除了克莱尔等人以外,他在岛国最熟悉的人了。 他再次来到了那家看管森严的特殊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但隔离楼层的紧张感似乎比之前更甚,或许是受到了外界日益恐慌的情绪影响。 他推开病房门,有马静正坐在窗边,晃荡著双腿,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夏江直树看起来反倒是比以前更加鬆弛了,仿佛已经习惯了有马静的存在。 “高文先生!” 有马静看到高文,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跳下椅子,“你又来啦!“ 夏江直树也连忙放下书,有些拘谨地打招呼,“高文先生。“ 高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和深藏的忧虑,却难以完全掩饰。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將带来的新绘本递给静。 “嗯,来看看你们。“ 他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鬆,“外面——有些吵,你们没事吧?“ 有马静接过绘本,却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歪著小脑袋,那双过於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高文的脸。 然后她的目光又缓缓移到他脖子上那里,衣领未能完全遮盖的地方,一道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诡异纹路若隱若现。 “高文先生——” 有吗静的声音依旧甜腻,却少了几分孩童的天真,多了一丝洞悉一切的诡异瞭然,“你很担心哦——比上次还要担心,而且,你这里——“ “和枪之使徒契约了吗?” 高文稍微一愣,但是很快他又哑然。 这种事,有马静能看出来应该不奇怪。 高文嘆了口气,声音低沉,“我们——需要他的力量,为了阻止另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是之前的淤泥使徒吗?” 有马静眨著眼睛问道,“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点,很不舒服的感觉。“ “是的。” 高文承认道,他看著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女孩,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也是使徒,却在此刻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关心著他。 说起来无论是她,还是中岛弘、宫崎澈,都曾经是人类。 只是不幸的人生导致他们都变成了给人类带来灾厄的使徒。 有马静放下绘本,走到高文面前,仰著小脸,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高文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她的动作很轻,却让高文感到一种莫名的——慰藉? ”高文先生,不要那么担心啦。“ 有马静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纯粹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契约不是好事吗? ” 高文一愣,然后深吸口气,说道,“没错,现在这局面,契约確实是好事。“ 他知道,没有契约、没有枪之恶魔的情况下,他们便只能绝望地看著淤泥恶魔吞噬东京都以及其中上千万人。 所以有得契约,在这绝望之中就有所希望,所以这確实该算是好事。 只是—— 他们这样真不是在毁灭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吗? > 第88章 佐藤健二的机会 第88章 佐藤健二的机会 可高文他们別无选择了。 毕竟不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们立刻毁灭。 而这样做,他们只是正在毁灭的路上而已。 还不至於立刻毁灭。 “而且啊——” 有马静的笑容变得更加神秘,“深渊之神大人看著呢!祂最喜欢看大家完成契约了! 只要完成了契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深渊之神在看著吗? 那位在看著人类所做的一切努力吗? 高文沉默了,他难以揣测那位的真实想法。 但听到有马静那天真又扭曲的话,却像一股奇异的暖流,稍稍缓解了高文心中那冰封的焦虑和负罪感。 明知她的认知是片面的,甚至可能是危险的。 但在这一刻,这份单纯的相信,却成了他沉重负担下的一丝喘息。 “——谢谢你,小静。” 高文的声音有些乾涩,他反手轻轻握了握静的小手,“借你吉言。” 他又和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病房。 虽然有马静也是使徒,但目前来看,她应该是使徒里最弱的。 无论是淤泥使徒还是枪之使徒,都远比她要强大。 他们开战起来,有马静都不一定能自保。 离开医院时,高文的心情依旧沉重,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被纯粹的绝望所笼罩。 有马静那番天真而诡异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黑暗深潭的小石子,虽然无法改变潭水的深邃,却短暂地漾起了一圈微弱的、奇异的涟漪。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契约印记,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是拯救还是毁灭,契约已然达成。 他所能做的,就是沿著这条选定的路,一直走下去。 而另外一边。 很快,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完整详细的作战计划制定完成。 这个作战计划可谓要岛国方、驻扎美军方以及磐石基地的研究人员们都要参与动员进来。 作战计划的最终指令如同电流般迅速传达到每一个相关环节。 刺耳的警报声迴荡在走廊中,红色的指示灯不断旋转,预示著最高级別行动的展开。 佐藤健二所在的生化武器分析部门也收到了明確指令。 他们需要运输他们所负责研究的枪之恶魔碎片到达指定作战地点,等待命令释放出来。 这次任务非同小可,是要將这些重要的、危险物品直接运送到前线! 佐藤健二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疯狂与冰冷。 他和其他几名被选中的研究员快速穿上特製的防护服,检查通讯设备。 他的直属上司,詹姆斯此刻正在一旁指手画脚,脸上带著令人厌恶的、仿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紧张混合的表情。 “快点!你们这些懒虫!没听到將军的命令吗?要是耽误了时间,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6 詹姆斯对著佐藤和其他几名岛国籍研究员吼道,仿佛这样能彰显他的权威和控制力。 佐藤低著头,用流利的英语恭敬地回答,“是,詹姆斯先生,我们立刻出发。” 他的声音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加温顺。 但隱藏在防护面罩下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机会——终於来了! 长期的隱忍,像毒蛇一样在他心底猛然窜了起来。 每一次羞辱,每一次毫无道理的斥责,每一次被当作次等公民对待的感觉,都在此刻化为冰冷的杀意。 尤其是他在意外和枪之恶魔达成契约后,早就拥有了——隨时可以撕裂这头白皮猪的能力。 但他却还是担心受怕的,为了不让自己沦为实验对象,而一次又一次地隱忍下来。 不过他並没有打算一直忍下去,他就是要等一个难得的机会—— 能让他悄无声息地发泄怒火和不满的机会! 然后把这该死的白皮猪轰得渣都不剩! 而这机会,终於给他等到了! 当听到作战计划,以及他们所要负责的部分时。 一个清晰而恶毒的计划瞬间就在他脑海里成型。 是的,作战计划要求他们护送碎片到达前线预设地点。 並在最终命令下达后,才会解除安全锁,释放碎片以完成仪式。 那个地方,必然是危机四伏,靠近那个恐怖的淤泥恶魔! 在那里,发生任何意外都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比如,一位养尊处优、毫无战斗经验的美利坚高管,不幸被淤泥恶魔的突然袭击波及。 或者——被枪之恶魔现身时的子弹所轰碎。 甚至——在混乱中被某种未知的超自然力量撕碎。 这不是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吗? 佐藤几乎能想像到那个场景。 他可以轻易地製造一点小意外,引导詹姆斯靠近危险区域。 或者乾脆在混乱中亲手——用他那契约力量,给他尊敬的詹姆斯先生一个痛快的了结。 然后,只需要报告一声詹姆斯主管不幸殉职即可。 谁会怀疑一个同样深受其害、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岛国籍研究员呢? 尤其是在那种极端环境下。 这將会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將翻涌的杀意死死压回心底,重新变回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佐藤健二。 他和其他研究员一起,在武装士兵的护送下,走向存放碎片的最高戒备仓库。 詹姆斯跟在他们后面,还在喋喋不休地强调著注意事项和自己的重要性,仿佛他才是这次任务的核心。 佐藤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默默地走著,可一想到那个画面,他体內就不由得涌现出一阵阵异样的快感。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作战计划很快就要开始了,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距离淤泥恶魔接近东京都市圈外围,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 岛国方、美军方、磐石基地全都动员起来了,快速按照计划预定的流程,往著作战地点布设而去。 美利坚那边第二枚核弹的批准也下来了,正在运送过来,隨时应对计划中的突发情况。 对淤泥恶魔的作战计划正式开始! 第89章 契约达成 第89章 契约达成 东京湾,联合战略指挥部。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多角度卫星图像和无人机航拍画面实时传输著令人室息的景象。 那片代表淤泥恶魔的、闪烁著不祥放射性磷光的漆黑阴影,已经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它如同缓慢移动的、污秽的末日山脉,坚定不移地朝著东京都的方向推进。 所过之处,大地被吞噬,森林也被席捲,人类所建造的建筑如同沙堡被海潮衝击一般融化消失,一切生命跡象都被那深不见底的泥沼无情抹除。 最前面的部分,距离东京都最外围,甚至不足二十公里! 恐慌不由自主地从每个人心底升起。 即使通过屏幕,也能感受到从那片区域散发出的、几乎实质化的绝望。 儘管官方极力安抚,但面对这种景象,人类的理智却显得如此脆弱。 便是威廉士此刻心中都不由得生出恐惧。 儘管他也知道不该恐惧,因为他的恐惧会让淤泥恶魔变得更加强大。 可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作战计划正式开始,他必须镇静下来。 於是—— “最后確认!所有单位进入最终位置!” 威廉士將军的声音在指挥室內响起,嘶哑却如同钢铁般坚定。 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盯著屏幕。 高文站在他身旁,脖子上那暗红色的契约印记仿佛灼热得发烫。 他紧握著通讯器,重复道,“预设战场清空完毕!所有碎片护送小组已抵达指定坐標!首相府已就位!” 每一个报告声都让指挥室內的紧张气氛攀升一分。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东京乃至国家的命运。 “將军!” 一名通讯官大声报告,“首相通讯线路接通!献祭仪式——准备开始!” 屏幕上切换出一个画面,岛国首相面色惨白如纸,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內,身后是国旗与皇室御纹。 他手中拿著一份文稿,手指剧烈颤抖,仿佛重逾千斤。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然后他对著镜头,用沉重而清晰的声音,念出了那份经过精心设计的契约献祭宣言,“我以——岛国首相的名义,秉承国民的意志,为应对存亡危机,献上一亿国民一年寿命,达成契约!”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涟漪扫过整个岛国。 在场所有听到这番话的岛国人,无论是否理解其真正含义,都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某种珍贵的东西被悄然抽离。 而伴隨著首相的宣布,看似岛国上没什么变化,然而其实不少人都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某种珍贵的东西一样。 甚至岛国此刻全国上下出现了有不少人当场突然暴毙死亡的情况。 其中大多数都是老年人。 这献祭条件之一的一亿人每人一年寿命,其实很公平,岛国人口1.2亿人,其中献出生命的一亿人是隨机抽取的。 有些倒霉蛋就刚好仅剩一年寿命而已,因此被抽取了寿命后就当场暴毙死去了。 首相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瘫软在地,被工作人员慌忙扶起。 要是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他要被全体国民骂死吧—— 但没办法——他必须要当这个全体国民的罪人了。 “献祭完成!” 通讯官喊道。 威廉士猛地看向高文。 高文重重点头,对著通讯器,大声下令道,“所有碎片护送小组!给我立即解除安全锁!释放所有碎片!重复!立即释放!” 而另外一边。 位於东京湾边缘的这片废弃工业区。 此刻这里已被改造成一个临时的军事要塞,瀰漫著一种与常规战爭截然不同的诡异氛围。 士兵们紧张地构筑著防线,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望向远方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恐怖景象,以及——停放在防线后方空地上的那一个巨大的、散发著不祥气息的特製收容器。 佐藤健二所在的小组负责这里的一个收容枪之恶魔的收容器。 这时他更加能清晰地感受到容器內那眾多碎片的躁动,仿佛感受到了本体的召唤和仪式的完成。 詹姆斯在一旁紧张地渡步,拿著望远镜看著远方逼近的淤泥恶魔,嘴里不停地咒骂著,“法克!法克!我们就不该来接这该死的任务!太近了!这太近了!” 然后他嘟囔著说道,“好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在后面指挥,你们按照指挥行事。” 但很显然,他这是生怕出现危险,打算提前开溜了。 其他研究人员顿时都心生不满。 威压佐藤健二依旧低著头,检查著收容器的最终安全锁,却心中冷笑。 詹姆斯就此撤离到远离战场的地方,只是拿著对讲机准备指挥。 就在这时,高文的命令通过耳机传来! “解除安全锁!释放所有碎片!” 詹姆斯嚇了一跳,尖声用对讲机道,“快!快照做!听到命令了吗?!” “嗨!” 佐藤健二和其他研究员立刻通过对讲机应道。 佐藤健二的手按在安全锁的解除按钮上,他能感觉到体內那股力量与容器內的碎片產生了强烈的共鸣。 仿佛吞噬了这块枪之恶魔的碎片,他会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但很快压下。 他猛地按下了按钮! “嗤——嘭!” 不仅仅是他的容器,这片预定作战区域所有的收容器同时发出了开启的巨响! 剎那间,无数闪烁著金属寒光、仿佛钢铁肉片一般的枪之恶魔碎片,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容器中自己飞出! 它们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如同归巢的蜂群,朝著上空的一个点疯狂匯聚! 指挥室內,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看著主屏幕。 只见无数碎片如同黑色的流星,从战场各处射向中央空地,然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组合、拼接、生长! 然后磐石基地当中的枪之恶魔巨大残骸骤然消失,出现在了战场空中。 金属扭曲摩擦的刺耳声响甚至透过麦克风传回了指挥部! 並且无数枪管、炮管、弹链、装甲板——如同血肉般无中生有地出现,纠缠、融合,甚至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装起来! 十米——··米——百米—— 短短数十秒內,一个高达上百米的、由无数致命武器构成的、散发著极致暴戾与毁灭气息的钢铁怪物,赫然矗立在天地之间! 它通体呈现出冰冷的黑灰色调,表面布满了无数旋转的枪口和弹夹,整体轮廓依稀还能看到一丝人形,但更多的像是纯粹为杀戮而生的可怕怪物! 然而高文和在场其他人眼角却抽搐了一下,他们总感觉现在的枪之恶魔——更加可怕了! 比起原来的、最大体型仅有十五米的枪之恶魔更加可怕,更具有压迫感! 高文强忍著哪怕各种屏幕都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用尽所有意志力大声宣布道,“枪之恶魔!契约已成!你的目標就在前方,淤泥恶魔!消灭它!” 那庞大的钢铁巨人,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那有著一支巨大枪管的“头颅”,锁定了远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漆黑泥沼。 “吼!!!” 一声暴吼声,如同宣告末日的钟声,从他体內发出!! 剎那间他发出的吼声,竟然引起地面上的一阵地震! 一时间山崩海啸,仿佛预示著他的再次到来。 第90章 枪魔之威 第90章 枪魔之威 而在无人关注的地方,等到枪之恶魔现身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时。 佐藤健二则是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后方詹姆斯所偷懒待在的远离所有视线的后方。 佐藤健二眼中杀意大盛,他直接心念一动。 一年寿命的代价! 契约成立! 剎那间只见他右手立刻竟然血肉翻滚的同时,一抹乌光骤然显现,在他手背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类似於左轮手枪一样的弹巢。 然后等詹姆斯惊恐的眼神转移过来时—— 佐藤健二拨动手背上的弹巢,然后—— 无数子弹已经从佐藤健二右手所化的血肉枪械中溅射而出,撕碎了詹姆斯的身体! 而在不远处,真正的战斗也立刻开始了。 遥远的地平线已被庞大的淤泥恶魔彻底吞噬。 那不是乌云,而是活著的、蠕动的黑暗。 淤泥恶魔,此时的他其体积早已超越了山岳,如同一场缓慢移动的黑色海啸,所过之处,万物皆被吞没、分解,化为那污秽躯体的一部分。 尤其是因为在核弹打击反而让他拥有了那对生物具有毁灭性的放射性后。 可以说,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人类已经绝对不是其对手了。 但是没关係—— 人类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和淤泥恶魔一样的恶魔呢? 只见在淤泥恶魔面前,一具带著诡异血肉感的、由无数冰冷枪管、弹链拼接而成的枪之恶魔,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枪之恶魔虽然还维持著模糊的人形,更像是一座为喷射死亡而存在的活体军火库。 剎那间,枪之恶魔动了。 然后他身上那亿万个击锤待发、供弹机构运作、膛线校准的细微金属摩擦声匯聚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嗡鸣,仿佛一座即將爆发的火山。 他的攻击,来得毫无徵兆,且超越了人类视觉能捕捉的极限。 首先降临的,是声音。 “噠噠噠噠噠——!!!!!!!” 狂暴的、几乎要撕碎人类耳膜的枪弹轰鸣声瞬间响起! 那不是一声或几声枪响,而是亿万个不同口径的枪械在同一微秒內以最高射速疯狂开火所形成的、持续不断的恐怖夺命之声! 在这夺命之声面前,联合战略指挥部內正观看著这一切的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恐惧。 那是他们对这枪械击发子弹声音的,来自於本能的恐惧。 紧接著,是火光。 枪之恶魔的整个正面,乃至侧面、部分背面,在万分之一秒內被无数炽热的枪口焰彻底点亮! 那不是一片火光,而是由数不清的、连续不断的细小闪光构成的、疯狂闪烁的毁灭光幕! 其亮度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太阳,將整个阴沉天地映照得如同正午白昼! 最后,才是那毁灭的实体。 一片金属风暴!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风暴! 数以亿计、十亿计、甚至百亿计的各种弹头。 从最小的手枪弹、到粗大的机炮穿甲弹、再到狰狞的狙击步枪专用弹,被无法想像的力量加速、旋转,脱离枪膛,形成了一片纯粹由炽热金属构成的、宽度和高度都达到数公里的、无比密集的死亡洪流! 这片洪流瞬间跨越了空间,撞入了淤泥恶魔那庞大的正面!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一上来就是最极致、最狂暴的火力倾泻! 剎那间,淤泥恶魔正面仿佛被无数无形的巨拳同时狠狠砸中! 爆炸的火光不是一团团,而是连成一片炽热的海洋! 无数泥浆、污物、被吞噬的残骸,甚至来不及被汽化,就被这绝对暴力硬生生从本体上撕扯下来,然后在半空中就被后续无穷无尽的弹雨继续撕碎、研磨成最细微的粉末! “吼——!!!” 淤泥恶魔甚至发出了痛苦万分的哀嚎。 威廉士等人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他们的子弹、他们的炮弹对淤泥恶魔不起作用。 而是威力还不够! 只有像枪之恶魔这样如同毁灭本身的子弹洪流,才能撕开淤泥恶魔那庞大的身躯! 淤泥恶魔和枪之恶魔此刻就像神话里的那些魔神,甚至还犹有过之,顷刻间就能毁灭城市、排山倒海。 指挥部里的人们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像过枪械和子弹,竟然能展现出如此毁天灭地的形態。 这绝对不是军队能做到的了——这更像是天罚! 他们难以想像,要是在枪之恶魔的枪口下,人类哪怕最坚固的要塞也会瞬间变成筛子吧? 然而,这样並不能让淤泥恶魔致死然后停下,他只是猛地一滯。 那被金属风暴正面击中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凹陷,仿佛被啃掉了一大块。 但周围的淤泥立刻以更快的速度汹涌而来,试图填补这个空缺。 他的体积实在太庞大了,而且似乎没有真正的要害。 枪之恶魔发射的无数弹头钻入其深处爆炸,儘管有效果,但效果却像是在海洋中投入石子。 他那由污物构成的身体,对纯粹物理衝击的耐受度高得惊人。 他也並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同样也动了起来。 他那庞大的躯体表面,猛地伸出成千上万条粘稠的、滴淌著强酸腐蚀液的黑色触手。 这些触手並非抽打,而是如同巨大的污水喷口,朝著枪之恶魔的方向,喷射出滔天的、散发著恶臭和辐射的泥浆暴雨! 同时,他整体再次加速涌动,试图用绝对的体量和腐蚀性淹没对方! 便是体型高达上百米的枪之恶魔在他面前,此刻竟然也渺小如同羔羊。 漆黑的泥浆暴雨遮天蔽日,仿佛要將整个世界拖回污秽的原始海洋。 枪之恶魔的头部微微转动,暗红色的光芒稳定闪烁。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腐蚀泥浆,他没有躲避。 他的应对方式,是更狂暴的反击! 他那庞大的身躯上,无数原本看似固定的装甲板猛地滑开,露出下面更多、更密集、更狰狞的枪管! 从粗大的近防炮到蜂巢般的火箭发射巢,再到每秒能喷射数万发弹药的金属风暴系统! “噠噠噠噠噠!!!!!” 各种不同音调的射击声、爆炸声瞬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更加混乱、更加暴烈的死亡交响乐一 第91章 使徒之间的战斗 第91章 使徒之间的战斗 枪之恶魔仿佛一座无限火力的战爭堡垒,用最纯粹、最野蛮的火力输出,硬生生在自己前方构筑了一道不断向前推进的毁灭之墙! 所有靠近的泥浆触手和暴雨,都被这片金属与火焰的风暴无情地撕碎、蒸发、中和! 他一边疯狂开火,一边向前不断推进! 两大巨兽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吼!!! ” 淤泥恶魔似乎被这蛮横的推进激怒了,他发出了撼动灵魂的怒吼。 整个躯体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翻腾。 更多的触手、更大的泥浪、甚至凝聚出由坚硬垃圾和放射性污泥构成的巨大尖刺,如同丛林般从泥沼中刺出,撞向枪之恶魔! 枪之恶魔的推进遇到了阻力。 无数尖刺撞在他那巨大的身躯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留下深深的划痕,甚至有些较细的枪管被撞弯折断! 粘稠的淤泥再次试图缠绕他的腿部,腐蚀的烟雾不断从他身体各处升起。 他的火力似乎第一次被压制了!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枪之恶魔做出了一个变化。 他身体正面,那最中央、最粗壮的一排主炮群,突然停止了射击。 所有炮口开始进行微调,就连头部那巨大的枪管也开始匯聚能量。 一种极度危险的、暗红色的能量开始在其中匯聚,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装填。 周围的其他武器则以更高的频率疯狂开火,拼命阻挡著淤泥恶魔的靠近,为中央主炮群的蓄力爭取时间! 淤泥恶魔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调动了所有力量,凝聚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直径接近百米的超巨型污泥洪流,如同一条咆哮的黑色巨龙,朝著枪之恶魔中央直衝而来! 同时,无数尖刺和触手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身体! 千钧一髮! 枪之恶魔中央主炮群的蓄力完成了! 然后和头部巨大枪管的能量匯聚在了一起! 那暗红色的光芒凝聚到了极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血液一般的顏色! “咚!! ”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敲响了世界丧钟的巨响! 这不是爆炸声,而是某种实体炮弹以超越想像的速度脱离炮口时產生的、压缩到极致的音爆! 然后,人们看到了—— 一颗——或者说一串? 只见一串高文等人无法形容的炮弹—— 那是由无数巨大无比的、扭曲的、燃烧著暗红色能量的弹头,首尾相连而形成的、直径数十米的金属射流! 它旋转著,撕裂空气,所过之处空间都在扭曲,后面拖著长长的、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尾跡! 瞬间就与那道超巨型污泥洪流对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 而是贯穿! 撕裂! 湮灭! 那暗红色的金属射流,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態,瞬间钻透了污泥洪流。 並將其蕴含的恐怖动能和毁灭性能量完全爆发出来,从內部將整条污泥洪流彻底撑爆、瓦解! 甚至去势依旧不减! 它继续向前,精准地钻入了淤泥恶魔那翻腾不休的本体最深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淤泥恶魔的身躯先是诡异般地停了下来。 下一刻—— “轰隆隆隆隆隆—!!!” 一场前所未有的、从淤泥恶魔內部爆发的大爆炸发生了!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而像是他体內被塞进了亿万发炮弹同时引爆! 淤泥恶魔那庞大无比的躯体,如同一个被吹胀到极致的气球,猛地向外膨胀。 然后从最核心处开始,被无以伦比的力量由內而外地撕开! 无数的淤泥、残骸、放射性物质,被炸得拋向数万米的高空! 爆炸的火光和衝击波甚至將天空的云层都彻底吹散! 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的缺口出现在淤泥恶魔的身体上,並且崩溃还在不可逆转地向外蔓延! 他的结构被这一击彻底破坏了! 那恐怖的再生和吞噬能力,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作用! 枪之恶魔没有停止,他所有的武器,再一次,以超越极限的频率疯狂开火! 亿万发弹雨如同草原上的狩猎者在寻找猎物的弱点一般,精准地涌入那个巨大的缺口,钻入淤泥恶魔的內部,继续从內部破坏、引爆、粉碎! “嗷呜呜呜呜—!!!!!!” 淤泥恶魔发出了最后一声蕴含著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咆哮,那声音仿佛动物死前的悲鸣声。 他的崩溃开始了,不是缓慢的,而是雪崩式的! 庞大的躯体从內部开始瓦解,大块大块的淤泥如同山体滑坡般脱落,然后在半空中就被无尽的金属风暴继续撕碎成更小的碎片。 枪之恶魔就站在原地,承受著对方崩溃时溅射出的最后攻击,全身每一个武器单元都在持续喷吐著死亡之火,然后—— 竟然在一声极其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从巨大的身体强行扯出的异响中。 一团格外深邃、格外粘稠的黑色淤泥猛地从淤泥残骸的最深处被挤压、弹射了出来! 那是—— 联合战略指挥部里。 高文瞳孔微微缩小,他顿时懂了,那就是淤泥恶魔的本体。 淤泥恶魔的本体和枪之恶魔比起来,反而是体型更小的一方。 所以他猜测应该是对的,淤泥恶魔其实並不如枪之恶魔强大。 只是淤泥恶魔本身的特性和能力,让人类对他刚好束手无策。 而淤泥恶魔的本体此时被巨大的动能拋飞,翻滚著冲向硝烟瀰漫的天空! 就在这一剎那! 枪之恶魔那一直静立的主体猛然动了! 他竟然朝著淤泥恶魔飞在空中的本体猛然一咬! “咕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巨石落入无底深井的巨响! 淤泥恶魔的本体,竟然被枪之恶魔一口吞了下去了! 看著这一幕的高文深呼吸一口气,没错,这就是恶魔——或者说使徒们变强的方法之一。 要么散播恐惧,要么吞噬其他使徒,或者是——和人类达成契约。 而此时枪之恶魔也停止了攻击。 当枪之恶魔终於停止射击时,战场上只剩下一片死寂。 淤泥恶魔被消灭了。 彻底地、完全地被消灭了。 只剩下一地恶臭、毫无生机的淤泥。 枪之恶魔那庞大的钢铁身躯静静地矗立在荒原中央,身上布满了腐蚀的痕跡、深深的划痕、一些枪管也断裂了开来,无数炽热的枪口甚至还在冒著白烟。 他完成了契约。 指挥部內,顿时所有人全部欢呼雀跃了起来。 “耶!!!哦耶!!!” 威廉士身旁的副官兴奋地空气击拳,庆祝著这胜利时刻的到来。 然而他下一刻便发现,他的长官威廉士將军以及高文脸上都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 第92章 新的交易 第92章 新的交易 因为很明显,接下来危机还没过去。 对东京最大威胁的淤泥恶魔已经被枪之恶魔彻底消灭了,那么剩下就只有枪之恶魔了。 所谓盟友和敌人的关係,仅在一刻之间就彻底转换了过来。 正如此前所说,在淤泥恶魔被解决后,他们就得考虑如何面对枪之恶魔的问题了! 在场的副官以及那些差点忘了这事的人,也瞬间都回想起来,立刻再度恢復严肃的样子,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枪之恶魔。 接下来,枪之恶魔会不会调转枪头像之前那样准备毁灭人类城市? 而要真是这样,他们能像原来那样阻止枪之恶魔吗? 他们不知道。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觉得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他们当初用一颗大当量的超音速飞弹就成功重伤了枪之恶魔,如今他们动用核弹的情况下枪之恶魔又不像淤泥恶魔,有著核弹不起作用,反而对淤泥恶魔有了变相增强的效果。 枪之恶魔有著明显实体,且其形態是如同生物一般的,而不是像淤泥恶魔那样庞大的身躯可以迅速再生。 那核弹应该还是有效的。 然而如今看完枪之恶魔和淤泥恶魔那宛如神话一般的大战,他们又不確定了。 因为—— 如今的枪之恶魔看著比原来的枪之恶魔还要更加强大十倍! 威廉士也是当机立断,立刻对著內部通讯器,通知道,“立刻预备核弹!锁定目標!隨时准备发射!” “是!” 电子屏幕上,代表战术核弹的图標迅速移动,十字准星死死套在了枪之恶魔庞大的躯体上。 操作员的手指悬在发射按钮上方,呼吸急促。 原来欢呼雀跃的那些人也立刻再度脸色严肃了起来。 高文也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怎么样。 他们也只能看枪之恶魔接下来的动向了。 枪之恶魔一旦有所想要继续毁灭城市的想法,他们就立刻动手。 核弹打击將会再度降临,儘管这可能对现在的枪之恶魔不一定起效果。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 突然,枪之恶魔动了。 但他的动静不是像高文、威廉士所设想的那样对人类动手,或者是直接离开。 而是——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见那百米高的身躯如同流沙般悄然坍缩、变形,无数枪管和装甲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主体。 最终竞然凝聚成一个穿著一件pol0衫、戴著眼镜、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的亚洲年轻男人。 那是——宫崎澈的脸! 但他眼神空洞,里面仿佛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暴虐。 他静静地站在焦土上,抬头望向指挥部的大致方向,明明隔著很远,却仿佛能直接看到威廉士和高文一样。 “不用那么紧张,將军。再把那东西对著我,说不定我真会改变主意。”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不再是之前那冰冷的机械音,反而就是明显人类的声音。 威廉士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想下令解除锁定,但又强行忍住。 宫崎澈——或者说,枪之恶魔,继续用那种平淡无奇的语气说道,“和你们再打一场?没什么意思,我也累了,而且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没有好处。”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我们来做笔新的交易吧,我可以不再主动找人类的麻烦,甚至可以帮你们对付像刚才那种——垃圾。” 这话让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枪之恶魔要和他们再度做交易? 威廉士顿时看向高文,而高文也在思考著。 唯有松本一郎等人心中无比恐惧,再来一次交易,他们这次又要献上一亿国民的一年寿命? 这样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他们实在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然而他们还是无从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 他们的命运始终是掌握在美利坚手中的,而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甚至连拒绝的权力没都没有。 这就是岛国的悲哀。 像牲畜一样,隨时被这些美利坚人作为祭品献上。 顿时在场不少岛国人心中都生出一丝淡淡的、不为人知却强烈的渴望,那就是—— 如果有机会——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这要如何去做呢? 有人不由得看向了屏幕当中的枪之恶魔,以及刚刚被消灭的淤泥恶魔。 或许——恶魔就是他们的机会! 他们日后要是有这个机会,必须赌一把,尝试以下克上,把放在美利坚手中的命运掌握回自己手中! 高文却不知道此时岛国人的內心想法,他只是在思考过后,选择了对威廉士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苦涩,事到如今他们还有別的选择吗? 即便是核打击能再度击败枪之恶魔,可那註定是一场惨胜,说不定本来已经安全的东京都会受到波及,再度出现巨大的损失和伤亡。 而且枪之恶魔若是真的愿意帮他们对付日后像淤泥恶魔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並危及人类的使徒。 那么这绝对是件好事。 高文已经多少猜到了,未来像枪之恶魔、有马静、淤泥恶魔这样的使徒绝对不会是个例。 他们会接连不断地出现,直到完成那位的使命。 而现在人类貌似还没有別的办法对抗使徒们,也许教廷那边会有什么办法。 但是万一呢? 万一就是没有呢? 所以高文觉得,暂目不妨和能交流的枪之恶魔沟通一下。 而且要是教廷那边日后真打探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使徒们了,那么再对枪之恶魔动手也不迟。 威廉士没想到那么多,但是他相信高文。 目前来看,高文所走的每一步虽然不是全对,但也始终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的。 於是他也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吧。” 威廉士便打算下令,让附近的军用运输机带枪之恶魔回来。 然而还没等他下令,枪之恶魔听到他的答覆后,竟然便原地消失了。 高文只觉得脖子上的印记一热。 接著枪之恶魔的身影竟然出现在了联合战略指挥部当中! 应该说是出现在了高文面前! > 第93章 使徒阶级 第93章 使徒阶级 剎那间,在场不少人都紧张起来,那些值守的士兵更是举起手中的枪械,枪口对准著枪之恶魔。 然而枪之恶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剎那间他们手中的枪枝竟然立刻当场解体,散落成一地零部件了。 很明显,作为枪枝概念本身的他,更是对枪枝有著绝对的掌控能力。 “抱歉!” 高文立刻额头上出现冷汗,尝试解释道,“但他们也只是履行职责而已。” “嗯,知道。” 枪之恶魔说道。 然后他后续真的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且竟然就隨意地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上去了。 他看著那么普通,和曾经作为宫崎澈的他,像是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不幸却又普通的宫崎澈。 然而他此刻全身散发著幽深恐怖的气息,让人不敢有丝毫漠视。 在场的人更是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们都深知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就是刚才如同魔神一般杀死淤泥恶魔的存在。 可以说枪之恶魔只要他想,现在同样可以毫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在场所有人一可枪之恶魔此刻显然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於是大家也都稍稍喘口气,但还是生怕惹他一个不开心,就大开杀戒。 高文深吸一口气,拉著威廉士坐到了枪之恶魔面前。 威廉士也很是顺从,同样也立刻明白了高文的意思。 於是他对著枪之恶魔说道,“所以我们可以谈谈新的交易是什么意思了,枪之恶————枪之使徒,你的目的是什么?” “叫我宫崎澈吧。” 枪之恶魔却淡然说道,“枪之使徒这个名字对你们来说,或许有些拗口,以后就简单点称呼我为宫崎、宫崎澈吧。 “行,宫崎先生。” 威廉士相当识趣,说道,“你的条件是什么?契约內容又会是什么?” “先说说契约內容。” 宫崎澈伸出手指,说道,“新的契约內容是————我相信你们也不想每次解决那些我的同类,都要费那么大的代价请动我出手。” 眾人听到都点了点头,要是每次出现新的恶魔,都要费一亿人每一年的寿命请动枪之恶魔出手。 那代价绝对太大了,尤其是如今人口已经呈现负增长趋势的岛国。 再来几次,岛国怕是还没等恶魔毁灭他们呢,后面过个十年,他们负增长的人口趋势加上献出寿命的代价都会导致他们灭国了。 “而且我也不想面对一些低级同类的时候,也要频繁出手。” 宫崎澈说道。 “低级同类?” 高文顿时好奇了,然后深吸一口气,问道,“宫崎先生,你们————使徒当中是否是分明確等级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在诞生之时,我便有了大概的认知。” 宫崎澈淡淡地说道,“我们初生之时是最弱的,根据献祭的代价虽然会有的使徒更强,有的使徒弱一点————” “比如我,我就会更强一些,但还是会被你们轻易杀死,还是很弱的。 “而那个时候的我们也还残留著人类的执念,自我的意识只会依据本能行事,所以估计很容易就被你们解决了。” “这是我们的第一阶段。” 高文若有所思,然后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呢?” 宫崎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真的接著说道,“接下来,我们依靠本能散播恐惧,並且將其吞噬之后,自我意识便会渐渐重焕新生,且实力变得更强————但很明显你们还是能將其解决的。” “这是第二阶段。” 威廉士顿时明白了,当时发射超音速飞弹杀死枪之恶魔这件事是他全程一手主导的,他自然了解整个过程。 而当时的枪之恶魔估计就是在第二阶段。 “后面就是第三阶段。” 甚至都不需要高文提问了,宫崎澈就接著往下讲,“我们此时便更加强大了,也彻底重新恢復了自我意识,这时的我们估计就不是你们能解决的了,我和淤泥就是属於这个阶段的。” “至於后面————” 他眼神有些狂热,说道,“我们还可以变得更加强大,但具体什么能力,我现在也不得而知。” 还能变得更加强大? 眾人顿时满头大汗,要知道第三阶段的恶魔,像枪之恶魔和淤泥恶魔,都已经是能毁灭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存在了。 第四阶段变得更加强大的恶魔,那將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最好就是能在淤泥恶魔刚出现的时候將其消灭,不然后面成长为第三阶段的恶魔,那他们不一定会是对手了。 “所以,我可以和你们中的个体进行新的契约,获得我的力量,去杀死我那些低级的同类们。” 宫崎澈也点了点头,笑著说道,“只不过契约同样要付出代价,而且这是额外的代价。” “比如呢?” 高文深呼吸,然后问道。 “寿命或者————黑道人员的身体器官吧。” 宫崎澈想了想,笑著说道,“试契约者本身而定,他们越合我心意,契约的代价就越小。” “寿命或者黑道人员的身体器官?” 高文皱眉。 寿命或者身体一部分什么的,之前他和有马静的契约中已经见识过了。 但宫崎澈这要的是黑道人员的身体器官,这有些出乎意料了。 不过很快高文想起之前宫崎澈的调查报告中出现过,宫崎澈的母亲曾被一个黑道头目欺骗控制,导致他家破人亡。 顿时他明白了。 他看著枪之恶魔也再度思索了起来。 看来虽然枪之恶魔不再是宫崎澈,但他的意识习惯还是和宫崎澈的有些相似,比如还是有著同样的喜恶。 “行,这个契约条件还是可以的。” 可没想到高文还没说话,威廉士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了。 毕竟这契约条件显而易见地廉价,这么廉价的条件,却能获得枪之恶魔的力量,简直不要太赚了。 “不过,这只是我们的契约成立后的契约內容。” 宫崎澈却接著说道,“前提你们得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吧。” 威廉士顿时也不再犹豫了,直接问道。 第94章 双贏 第94章 双贏 “条件—————” 宫崎澈也二话不说,直接提条件,“你们,尤其岛国,別再搞什么禁枪的把戏了。放开它,让枪枝流通起来,越多越好,且以后也不允许禁枪。” 威廉士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美利坚本来就不禁枪。 起码大部分州是不禁枪的。 所谓“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本来就不是梗,而是美利坚人民的常態。 至於岛国,虽然原本禁枪,但就凭枪之恶魔这句话,接下来就不禁止了。 但高文却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 宫崎澈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漠然,“枪越多,人们就越害怕,走在街上怕,待在家里也怕,怕哪天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要了自己的命。” “这种恐惧————很纯粹,也很美味,我能变得更强。” 他说的如此直白,仿佛在討论某种美食。 “而我更强,就能更好地帮你们对付其他使徒,这不比你们用那些武器炸我来得划算?” 他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这样你们再愿意付出点代价,就可以和我签订契约,借点力量去用用,总比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使徒吃掉强,对吧?” 他拋出了一个看似双贏的选择。 人类获得安全和对抗其他恶魔的可靠力量,而他则获得持续变强的养料。 但这养料,是整个人类社会日益增长的、对枪枝暴力的恐惧。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明白了,而在场的岛国人更是脸色苍白,他们绝对不想要威廉士答应这个条件的。 “怎样?答应吗?” 宫崎澈说道,“如果你不能决定,我可以让你们回去和能决定的人谈谈。” “这个我们答应。” 威廉士却乾脆利落地答应了,问道,“不过你说这是条件一,那么条件二呢?” 他的话语让在场的岛国高管们心中更加不满。 只是威廉士的地位摆在这,他就是岛国的太上皇,所以不管怎样不满,他们也不敢当面开口。 “条件二,帮我把剩下的碎片收集回来。” 宫崎澈说道,“这样我才能变得完整,且变得更强。” 威廉士顿时这才想起,当初服部悠事件,导致枪之恶魔现场的一批碎片被那未知武装份子连同服部悠都劫持走。 当时那批碎片是当时的现场负责人决定,为了节省人力,决定积累到一定数量再运输回磐石基地。 所以那批碎片数量不少,事后统计,几乎占据了枪之恶魔当时本体的五分之一。 偏偏岛国官方后面还真的追查不到那些未知武装份子,让对方成功把那五分之一的枪之恶魔碎片给彻底带走了。 “可以,那一时半会的,我们也不可能直接收集回来。” 威廉士答应了下来,却有些为难地说道。 “你们答应就行。” 宫崎澈却淡淡地说道,“好了————契约成立,你们隨时可以让人来和我签订新的契约,不过每个人不同,具体代价由我来定。” “好,我们这就去办。” 威廉士说道。 在一切都谈妥当后,在场眾人却脸色古怪了起来。 现在契约谈妥了,那么接下来枪之恶魔该怎么办? 老实说,枪之恶魔变回宫崎澈的模样,还是让他们有些不习惯的。 那么枪之恶魔都变回这人类模样了,那现在他该去哪? 肯定是不可能让他回到磐石基地的巨大收容舱当中的吧? “对了,我想吃豚骨拉麵了。” 宫崎澈突然说道,“你们能给我安排吗?” 在场眾人都大为意外,已经彻底变为恶魔的宫崎澈竟然有吃人类食物的想法? 这多少有些奇怪。 而且在这之前,貌似枪之恶魔在磐石基地从来没有进食过吧? “我只是想尝尝那味道。” 宫崎澈看著他们,淡淡地说道,“宫崎澈以前就很喜欢吃豚骨拉麵,所以我也想尝尝,对了,最好来个生薑烧肉,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他身上也顿时散发著一种危险的气息。 “嗨!我这就立刻去安排!” 这个时候松本一郎甚至都不需要等到威廉士开口,直接就心领神会地说道。 而就在这时———— “高文,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宫崎澈竟然看著高文,有些自来熟地说道。 高文沉默片刻,所有人顿时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宫崎澈为何和高文看著如此熟络的样子,但心里都在催促著高文赶紧答应。 这种时候怎么能不答应呢? 要是惹怒了枪之恶魔,那该怎么办? 就连威廉士也是这么想的。 而终於,高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陪你一起。” 东京,银座附近一家有著百年歷史的老牌拉麵馆。 此刻,这家平日里需要排长队的名店却显得异常冷清。 並非歇业,而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察和士兵彻底封锁戒严。 装甲车堵住了街口,穿著防暴服的士兵们神情紧张地握著枪,如临大敌,尽—— 管他们被告知护送目標只是一个人。 而店內,只有一桌客人。 “两位贵客,久等了!请慢用!” 这家麵馆的老板,同时也是有著拉麵之神称呼的老师傅端著拉麵和生薑烧肉上来,有些諂媚地说道。 他並不知道眼前两人的具体身份,但是从他们包场且戒严的情况来看,深知眼前两人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而这老板不愧有著拉麵之神的称呼,只见眼前的两碗豚骨拉麵汤汁浓郁醇厚,叉烧肥瘦相间,溏心蛋火候完美,笋乾清脆可口。 生薑烧肉也是看起来红润入味,散发著阵阵香气,看著相当可口。 “我开动了!” 宫崎澈像是普通客人一样高呼一声,但接著就慢条斯理地吸溜著面前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麵。 他吃得很认真,甚至带著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饈。 高文坐在他对面,面前也放著一碗拉麵和一小碟生薑烧肉。 他没什么胃口,更多的是观察著对面这个看似普通、实则恐怖的存在。 第95章 神的凝视 第95章 神的凝视 但宫崎澈显然注意到了高文久久没有开动的样子。 於是他说道,“吃啊?怎么不吃?” 高文嘆了口气,只好开动了,他有些不习惯地拿起筷子,有些整脚地拉起麵条比宫崎澈还要慢地吃了起来。 不过他开动之后,显然也感觉这拉麵还不错,开始加快进食速度。 “果然————” 而宫崎澈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甚至还像个老吃家一样,吃了一瓣蒜,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虽然那嘆息里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人类的食物,確实很有意思。” “这种复杂的、温暖的味道,和人类的恐惧一样,都是鲜美无比的。” 高文顿时似乎深有同感,用筷子夹起一块生薑烧肉,说道,“人类或许在很多方面都很脆弱,矛盾重重,但在追求吃”这件事上,確实倾注了难以想像的热情和创造力。” 他顿了顿,笑著补充道,“当然,大不列顛可能是个例外。” “哦?” 宫崎澈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好奇,“怎么说?” “怎么说呢————他们的国菜,炸鱼薯条,听起来还行对吧?” 高文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稍微放鬆的话题,开始吐槽,“但吃多了真的———— 很单调,而且他们还热衷於把各种食材弄成糊状,豌豆糊、土豆糊————味道嘛,只能说非常————质朴。” “以至於有个流传很广的笑话,地狱里的厨师可能都是大不列顛人,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 宫崎澈似乎真的被逗乐了,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看起来依旧僵硬,“听起来————確实很特別。” 高文说完,自己也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收敛。 他放下筷子,看著宫崎澈,终於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是我?” 宫崎澈拿起旁边的冰水喝了一口,动作自然得像个普通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特意点名让我陪你?我们之前————並不算熟络,是因为我脖子上的这个?” 高文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个契约印记。 宫崎澈放下杯子,那双看似普通的眼睛直视著高文,语气平淡却带著一种若有深意的意味,“你当然是特別的,高文,深渊之神————在凝视著你。” 高文心中一凛,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但他还是身体微微前倾,企图寻求一个答案,问道,“深渊之神?祂到底是什么?你————见过祂吗?” 宫崎澈摇了摇头,目光似乎飘向了窗外戒备森严的街道,又似乎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我没见过深渊之神,但是祂在凝视著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注视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过去、现在,所有人的意识、情感、记忆,都是大海里的水滴。但大多数人,就像里面微不足道的涟漪,引不起特別的关注。” “而有些人————比如我,比如你,我们更特殊一些,所以被额外关注了。” 高文心中的恐惧更甚,他现在甚至有种被监视起来了的感觉。 可他却无从反抗,他连这位存在在哪都不知道。 “被关注————然后呢?” 高文於是追问道。 “然后?” 宫崎澈歪了歪头,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祂会赐予我们馈赠,就像我,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很感谢深渊之神。” “而你,高文,你也一样。祂在关注著你,那份馈赠————迟早会来的。 “不,我不会接受的。” 高文脸色微变,立刻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变成————像你这样的使徒。” 他下定决心了,不管怎样他都要保持作为人类的一切,即便死去,他都不会像宫崎澈那样成为使徒的。 “你会不会接受,並不重要。” 宫崎澈看著他,脸上露出那种近乎狂热的表情,“重要的是,这是他的安排。祂播撒种子,观察生长,偶尔————修剪枝叶。” “我们都在这个过程中,抗拒是没有意义的,这是註定的,就像是命运一样。”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优雅,却带著一种非人的疏离感,“享受这碗拉麵吧,高文,在馈赠降临之前,多尝尝这些人类的乐趣。” 说完,他不再看高文,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那些紧张戒备的士兵,仿佛在看著一群忙碌的蚂蚁。 高文坐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面对枪之恶魔完整形態时更加冰冷。 他面前的豚骨拉麵依旧散发著诱人的香气,但他却仿佛再也尝不出任何味道一般。 深渊之神的注视————命的馈赠———— 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身不由己地被拖向未知的、黑暗的深渊。 而这一切,似乎早已被那位存在註定。 高文最终还是吃完了那碗拉麵和生薑烧肉,然后回去了酒店。 而宫崎澈则是被安排了新的豪华住所,人类方面在尽力地討好他。 宫崎澈也没拒绝,就这么住在了岛国方安排的新住所当中。 但岛国官方还是要处理这件事的后续的,不说別的,淤泥恶魔的那些拥有放射性的淤泥处理起来,就相当麻烦了。 而且因为淤泥恶魔的身体实在太庞大了,那些放射性淤泥覆盖了很大一片地方。 而按照核辐射的影响,已经成为废墟的奈良市以及这一片战场,接下来的几十年都將无法居住任何人类以及动物。 除此之外,这次作战计划事后,高管们发现竟然出现了伤亡的情况? 负责运输枪之恶魔碎片的生化武器分析部门下属一个小组,出现了一名美利坚籍高管、三名日籍研究人员以及十名美利坚驻扎军人死亡的情况。 唯独————一位名叫佐藤健二的日籍研究人员幸运地、虽然也受到了重伤陷入昏迷还在抢救当中,但也算是活了下来。 高管们也没太在意,行动有伤亡是正常的,而且现在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於是只是安排了人员等佐藤健二清醒之后例行询问一下,就不再过多关注了。 第96章 索菲·玛格丽特·波拿巴 第96章 索菲·玛格丽特·波拿巴 而威廉士那边,此刻也正在和总统匯报这次行动的全过程。 然而总统那边已经是非常头疼的了,威廉士这边官方宣布恶魔的出现、启用核弹时他直接用战时状態强行简化流程通过申请等等事情,让美利坚本土的民眾尤其红脖子以及republicanparty的人上躥下跳。 本就是一把年纪的他,更显得心力憔悴。 而东京都也因为和宫崎澈的契约,帮忙消灭了淤泥恶魔后,终於解除了戒严。 官方宣布,他们再次成功杀死了恶魔,是一次大胜利! 然而民眾们却並未就此满意,因为他们需要知道恶魔究竟是什么,他们需要更多更完整的真相! 於是新的一轮游行抗议竟然又开始了。 现实里、网络上的猜测也是又开始了眾说纷紜。 有人说既然官方定性为恶魔,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恶魔,而官方能杀死恶魔,说不定就是有著教廷的专业人员出手了。 也有人说,恶魔就是因为废水而变异的怪物。 而更多人关注的是————既然有恶魔了,那么官方有没有掌握什么超凡力量? 眾所周知,岛国是亚文化的始祖和先驱,中二病盛行。 这是一个上到四十岁,下到十岁都深受亚文化薰陶和影响的国度。 他们也纷纷开始寻求超凡力量,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岛国的教堂最近相当热闹。 一大批中二病前来入教,甚至各种询问当地神父,他们可不可以跟著一块消灭恶魔。 神父们顿时相当头疼,毕竟他们是真的没什么超凡力量啊。 当然也有神父选择了当大忽悠,把这些中二病一阵忽悠,忽悠得晕头转向的。 而同时,岛国四处开始涌现不少骗子,以及————非法教团。 一时间岛国呈现一种更加诡异的局面。 而另外一边。 “高文,谢天谢地,你没事。” 克莱尔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 屏幕上的正是克莱尔、斯蒂文和玛拉蒂三人的脸庞,背景似乎是他们在ngo的办公室,三个人看到高文的时候,也是鬆了口气。 “放心我肯定没什么意外的。” 高文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克莱尔连连点头,似乎还想问什么,但犹豫了一下。 这时,另一个身影凑到了镜头前,是一位留著金色长髮、面容姣好、带著些许矜持和担忧神色的年轻女性。 高文看到女人的时候,也是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这是高文家族为他安排的未婚妻—一—索菲·玛格丽特·波拿巴。 “高文。” 索菲的声音温柔但带著些许紧张,“看到你平安真是太好了,那边的动静太大了,父亲和母亲、叔叔和阿姨都很担心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著索菲熟悉的脸庞,高文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 按理来说,他和索菲其实算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两人关係也一直很好。 但当初家族为他安排和索菲订婚时,他心中还是有些抗拒。 双方家族都是法兰西最显赫的家族,高緹耶家族自法兰西还未建立时期就因为剑栏之战后,大不列顛彻底决裂,而迁徙过来。 高緹耶家族可谓是法兰西最古老的家族了。 而波拿巴家族也是拿皇后裔,影响力在法兰西更是不用多说,他们是真正的法兰西第一贵族。 就是法兰西经过近现代的一系列变故,对贵族不太友好了而已。 只是这些年眼看著又好起来了,所以双方联姻绝对是强强联合。 高文按理来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才对。 但也许是对家族订婚的不满? 高文也不清楚,总之他不討厌索菲,但就是討厌和索菲之间的婚约。 所以他面对索菲还是很温柔。 “索菲。” 他声音温和了一些,“我也很想儘快回去,这边的事情————暂时处理完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打算这周內就动身返回欧洲。” 刚刚结束的岛国一系列事件,以及这刚刚经歷的、顛覆认知的一切,让他感到格外的疲惫。 他渴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相对熟悉的欧洲,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去一个地方寻找答案。 那就是教廷,他想去教廷打探一下,这一切的一切。 索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仿佛放下了心头大石,“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立刻告诉父亲,让他们安排一下。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嗯。” 高文点点头,“回去后,我可能还需要先去一趟教廷国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调查清楚。”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眼神中的凝重让索菲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无论你要做什么,都注意安全。” 索菲轻声说道,没有多问。 又简单聊了几句近况,叮嘱彼此保重后,视频通话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然后高文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回家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但他也知道,回到欧洲並非意味著解脱,而是另一段征途的开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决定不再拖延。 他需要去向威廉士將军正式辞行。 找到威廉士时,这位將军正在听著下属关於后续执行安排的匯报,脸色依旧凝重。 看到高文过来,他挥了挥手让下属先离开。 “將军————” 高文开口道,“东京的危机暂时解除,我在这里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了,我打算近期就返回欧洲。” 威廉士看著高文,眼神复杂。 他知道高文这一趟经歷了太多,但他很感谢有高文在。 不然他们怕是早已坠入无尽深渊当中了。 “我理解,高文。” 於是他点了点头,“这次————多亏了你,虽然结果————”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回去好好休息吧,这边的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谢谢將军。 高文久违地敬了个礼,“后续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提供帮助,保持联繫。” 离开指挥部,高文並没有立刻返回住处,而是让司机送他去了那家特殊的医院。 他需要再见一次有马静。 第97章 告別(首订加更) 第97章 告別(首订加更) 穿过依旧森严的戒备,高文再次走进了那间病房。 有马静正坐在窗边画画,夏江直树则在看书,看到高文进来,两人都抬起头。 和之前一样,看到高文,他们立刻昂起头,问好道,“高文先生。” “小静、直树君,好久不见。” 高文这次又带来了两份儿童餐,笑著给了他们,说道。 “哦耶!多谢高文先生。” 显然有马静很开心,兴奋地答谢道。 高文现在也是多少有些懂了,即使变成使徒,使徒们的爱好也多半和人类时期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这次来————是打算做告別的。” 看著有马静和夏江直树吃东西,高文淡笑著说道。 而高文说完后,本来还在大快朵颐的有马静小脸明显微微垮了一下,露出一丝真实的不舍,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她仰著头认真地说,“没关係哦!高文先生的家在欧洲嘛!回去吧回去吧! 不过————”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用那种分享小秘密的语气说,“要是再遇到像淤泥那样打不过的坏傢伙,或者別的什么麻烦,记得一定要找我哦!我们的契约一直有效的!” 这一次,高文没有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地迴避或敷衍。 他看著有马静那双眼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静小姐。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犹豫。” 他清楚,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回头是不可能的了。 当需要力量时,他必將再次拥抱这危险的契约。 有马静似乎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高文先生———— 那————那我呢?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想我妈妈了————” 高文转身看著有些胆怯却眼神无比渴望、显得有些可怜的夏江直树。 他身体微微一僵,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是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恶魔、世界危机这些宏大而恐怖的事情上,却完全忽略了这个被捲入风暴中心、失去了正常生活的小男孩。 忽视了他的真实想法。 夏江直树目前来说,怕是有接近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和克莱尔他们,是不是太冷漠了? 只顾著研究和控制有马静,却忘了夏江直树也是一个需要回家、需要母亲的孩子。 高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歉意。 他转过头,看向夏江直树,眼神变得格外柔和。 他做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决定,他看向有马静,用商量的语气轻声问道,“小静,我能和直树君单独聊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出乎高文的意料,有马静只是歪著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有些紧张的夏江直树,竟然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以呀!不过要快点哦!” 说完,她拿著汉堡包蹦蹦跳跳地跑到房间的另一角,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高文心中稍定,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夏江直树对面,儘量让自己的姿態显得平等而友善,“直树君,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你的感受了。” 夏江直树摇了摇头,手指紧张地绞著衣角。 “能告诉我,你现在————对静小姐是怎么看的吗?” 高文小心地问道。 夏江直树沉默了很久,才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说,“其实一开始————我觉得她总是被欺负,很可怜————就想帮帮她。她那时候————虽然有点怪怪的,但也会把她妈妈给的分给我吃,很————很懂事。”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但是后来————她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在我面前————杀死了那几个同学————我————我好害怕————”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显然那血腥的一幕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是————” 夏江直树的声音更低了,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是她现在————好像又没那么可怕了,她保护了我————虽然方.很————恐怖。我现在想————她那时候,可能只是想用她唯一知道的方法————保护我而已————” 听到这里,高文心中一块大石头稍稍落地。 夏江直树没有完全被恐惧吞噬,他还能看到有马静行为背后那扭曲的善意,这至关重要。 他其实一直担心夏江直树也会因此害怕有马静,然后有马静彻底失控。 “直树君,你能这么想,真的很好。” 高文真诚地说,“小静她————其实非常可怜,她失去了所有亲人,经歷了无法想像的痛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你,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在乎、 也想保护的人了。”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郑重,“我们一直很担心,如果小静离开你,或者情绪失控,可能会造成很糟糕的后果。所以一直把你们留在这里。” “但我觉得,一直这样关著你们,不是办法。” 夏江直树抬起头,茫然地看著高文。 “直树君,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高文看著他的眼睛,“你愿意成为小静的朋友,並且帮助她控制自己吗?在她可能想要伤害別人的时候,提醒她,阻止她?我相信,你的话,她或许能听进去。 “ “这个世界很大,她不应该一直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但你可能是唯一能让她安全地走出去的钥匙。” 夏江直树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我————我真的可以吗?我那么弱小————” “你可以的,你的善良和理解,就是最强大的力量。而且,我不会丟下你们不管。” 高文肯定地点头,语气充满鼓励,“我回去后,也会想办法儘快让你回家,和妈妈团聚,並且让你能正常上学。” “我保证,会找到一个既能保证大家安全,又能让你们相对自由的方法。你愿意相信我吗?愿意尝试一下吗?” 夏江直树看著高文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又偷偷瞥了一眼远处那个看似无忧无虑、实则孤独可怕的女孩背影。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勇气,“嗯————我————我愿意试试。我相信高文先生。” 高文欣慰地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夏江直树的肩膀,“谢谢你,直树君,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和有马静打了个招呼,並且准备起身告別了。 “高文先生,下次再见!” 有马静跑过来,似乎完全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笑嘻嘻地和高文挥手告別。 “小静、夏树君,再见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高文转身离开了病房。 > 第98章 医保大亨谋杀案(首订加更) 第98章 医保大亨谋杀案(首订加更) 高文於是再度去见威廉士,並且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威廉士。 威廉士也是经过再三思索后,选择了相信高文。 因为———— “高文,我相信你,你的判断一直都是对的。” 威廉士如今无比相信高文,直接力排眾议答应了下来。 他也不管其他人诸如“让有马静和夏江直树回去,无异於在城市里安装一颗隨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她就是潜在的威胁”等等异议,直接强行拍板决定。 “谢谢,谢谢將军对我的信任。” 高文也是有些感激地说道。 然后在一切事情都暂时落下尾声后,他也终於订了一张回法兰西的机票。 他准备回法兰西了。 一周后,成田国际机场。 一架飞往巴黎戴高乐机场的航班缓缓滑入跑道。 头等舱內,高文靠窗坐著,望著窗外逐渐变小的岛国轮廓。 东京湾的危机、奈良的废墟、与恶魔的契约、宫崎澈那番的话语————过去的这一个月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噩梦,却又无比真实。 他摸了摸脖子上那道暗红色的契约印记,它仿佛带著一丝微弱的温热。 他又想起离开前最后一次去见有马静和夏江直树的情景。 得知可以回家,夏江直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连带著有马静似乎也感染了那份单纯的快乐,儘管她可能只是单纯为夏江直树高兴而已。 严密的监控网络已经部署到位,除了威廉士以外其他人虽然不情愿,但执行效率极高。 这或许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飞机穿透云层,下方是无垠的太平洋。 高文闭上眼,试图將岛国的纷扰暂时压下。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理清思绪。 高文在这飞机上难得迎来了这个月以来唯一的一次完整的、不被打扰的休息和好梦。 而世界的另外一边。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全手打无错站 美利坚本土。 岛国接连发生的“超自然灾难”虽然被官方极力淡化,但威廉士和高文採取的官方宣布证实恶魔存在的措施以及相关的视频泄露,依旧通过网际网路渗透到了大洋彼岸。 恐惧需要解释,绝望需要寄託。 当科学和政府显得无力时,人们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古老的信仰。 尤其恶魔本身就是父神教的衍生文化,人们对於父神教的信仰更加坚贞了。 顿时教堂的做礼拜人数在悄然上升,尤其是那些恪守传统教义的保守派教堂。 电视布道者的节目收视率节节攀升,他们慷慨激昂地宣称这是“末日的预兆”,是“对背离父神之路的世界的审判”。 保守主义的声浪藉此机会更加高涨,呼吁回归传统价值、强化信仰、以“神圣的秩序”对抗“混沌的邪恶”。 社会在无形的压力下,悄然变得更加紧绷和分裂。 然而,这一切喧囂似乎都与路吉·范德比尔特无关。 他的腰伤在治疗过程中,他也是接著去调查了解美利坚的医保体系究竟有多么黑暗。 於是他看到了————因保险拒付而放弃治疗最终死亡的癌症患者,因为天价帐单而宣布破產的家庭,被保险公司以各种荒谬理由延迟、拒绝处理索赔,这些因为医保公司各种奇理由拖延治疗最终饱受折磨、甚至在绝望中死去的普通人———— 以及那些巨头保险公司財报上再创新高的利润数字。 其中凯撒医疗集团就是行业的佼佼者,他们用美利坚人民的血与泪大肆赚取钱財! 路吉愤怒不已,所以他开始按照原来的想法制定计划,製造一场意外,让世人震惊,让那些贪婪的吸血鬼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他们想为所欲为就为所欲为的。 目標就是凯撒医疗集团的ceo——卡文迪许! 他弄来了一把精准度极高、且难以追踪的定製手枪和一盒特种合金子弹。 剩下的时间,他利用財富和身份带来的便利,进行了精密的侦察。 他摸清了卡文迪许的生活习惯,每周三晚上,卡文迪许会独自前往位於第五大道的一家顶级私人俱乐部用餐,他喜欢在这段时间步行穿过两个街区,回到他位於萨顿广场附近的联排別墅。 这段路是他少数屏退保鏢、享受个人时光的时刻。 而这就是路吉最好的机会。 今晚就是周三。 夜色渐深,霓虹灯照亮了潮湿的街道。 路吉今天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骑著一辆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自行车,他看著就是普通人一样。 他混在下班的车流和人流中,停在了一条狭窄单行道的阴影里。 这里是他计算好的地点,距离卡文迪许的豪宅只有几个街区,是那条备用路线必经的一段。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他的手很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子弹,看著上面刻著“delay”、“deny”、“defend”的字样,他像是充满了动力。 每一个字母都刻得极深,仿佛要將这个词所代表的所有痛苦和不公,彻底钉入目標的灵魂。 不久,卡文迪许肥胖的身影出现了,他步履悠閒,心情似乎不错,对即將降临的命运毫无察觉。 路吉的心跳平稳,当卡文迪许距离他不到十米时,他动了。 他转身,掏枪,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没有吶喊,没有宣告,只是平静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纽约夜晚的喧囂。 三颗弹壳上刻著字的子弹精准钻入了卡文迪许的胸膛。 然后弹壳落地,掉在了地面上。 卡文迪许重重地倒在人行道上,昂贵的衣服迅速被深色的液体浸透,眼睛瞪得极大,凝固著最后的震惊和困惑。 “啊啊啊啊!!!” 远处传来了路人的惊呼和尖叫声。 路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倒下的医保大亨。 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他只有一丝快意,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判般的平静。 他利落地將手枪收回,然后戴上並拉紧兜帽,翻身骑上那辆自行车,猛地蹬踏,像一道灰色的幽灵,迅速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小巷,將身后的混乱、警笛声和人类的恐慌彻底甩开。 > 第99章 命案调查(首订加更) 第99章 命案调查(首订加更) 而在路吉离开后不久,大批警察迅速赶到,当场封锁了命案发生现场。 这里因为昨晚的枪声而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寧静,尤其是被害者的身份不简单,更加让这里封锁得严严实实的。 黄色警戒线將一段人行道封锁得严严实实,隨时有两名制服警察守在旁边,阻止任何好奇的围观者靠近。 nypd重案组的探长马尔科姆·沃克站在警戒线內,双手插在驼色风衣的口袋里,眉头紧锁地凝视著地上那个用白色粉笔勾勒出的人形。 布莱恩·卡文迪许,这个在金融版和医疗版新闻里频繁出现、手握无数人健康和財务生命线的巨头,如今只剩下地上这圈冰冷的轮廓和一小片已经乾涸发黑的污渍。 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被送往停尸房,等待家属认领。 “探长————” 年轻的法医助理走了过来,递过一份初步报告,“尸体已经运去法医办公室做详细解剖了,现场初步判断,死者身中三枪,均为近距离射击,击中部位集中在前胸心臟区域。” “射击角度显示凶手几乎是正对著受害者开枪,极其冷静果断。”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全手打无错站 “接著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三枚弹壳,型號一致,应该是同一把枪发射的。” 沃克接过报告,扫了一眼,目光沉重,“弹壳呢?” “在这里,探长。” 一名戴著白手套的现场取证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拿著一个透明的证据袋过来o 沃克接过来,对著光线仔细查看。 当他的目光落在弹壳底部那清晰刻印的字母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delay”、“deny”、“defend”。 三个词,像拥有特殊意义一样,刻在黄铜弹壳上,充满了仪式感和宣言般的意味。 “妈的————” 沃克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 但这三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通往此案核心动机的大门。 “监控呢?” 他抬起头,问向旁边负责技术侦查的警员。 “调取了周边所有可能拍到现场的私人和社会监控,探长。最好的角度是街角那家古董店的摄像头,拍到了开枪过程,但是————” 技术警员面露难色,“凶手穿著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全程低著头,面部特徵完全无法识別。只能看出是个男性,体型中等,身高大约在5英尺10英寸到6 英尺1英寸之间,行动敏捷。” “开枪后骑著一辆很普通的自行车,从第七大道方向逃离了。” “自行车————连帽衫————” 沃克揉著眉心,“这他妈简直就是隱形衣,追踪到哪了?” “进入第七大道后,人流车流太大,很快就失去了踪跡,我们正在扩大范围排查,但————希望渺茫。” 技术警员无奈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隨著高高在上的语调传来。 “探长!” 沃克转过身,看到一个穿著昂贵黑色羊绒大衣、戴著金丝眼镜、表情冷峻的中年男人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无视警戒线直接走了过来。 旁边试图阻拦的巡警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就逼退了。 沃克认得他,大卫·卡文迪许,死者的长子,家族律师团的负责人,一个在曼哈顿司法和商业圈里以强硬和高效闻名的狠角色。 双方都有“业务”来往,因此算是老朋友了。 “卡文迪许先生。” 沃克迎了上去,语气保持著官方的平静,“节哀顺变,我们正在全力调查。 “” “节哀?” 大卫·卡文迪许的声音冰冷无比,“沃克探长,躺在冰冷停尸房里的是我父亲!是在纽约最安全的街区之一被人像条狗一样当街枪杀!”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结果!是凶手的脑袋!”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压抑的悲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死死盯著沃克。 “我理解您的心情,先生,我们————” 沃克皱起眉头。 “你理解不了!” 大卫粗暴地打断他,“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悲剧,更是对卡文迪许家族,对凯撒医疗集团,乃至对整个纽约法律和秩序的公然挑衅!” “我父亲一生致力於提供优质的医疗保障,他拯救了无数生命!” 这番话顿时让人觉得有些荒唐,凯撒医疗集团什么时候致力於提供优质的医疗保障,什么时候拯救了无数生命了? 尤其是卡文迪许成为集团ceo后,凯撒医疗集团的拒赔率就创歷史新高,当然其年利润也创造了歷史新高。 沃克更是很清楚这位被谋杀的医保大亨是什么货色,因为他是警察,经常能打听到这类消息。 大卫也应该清楚这件事。 “而现在,他却被一个卑劣的杀手夺走了生命!警方必须立刻、马上给出一个交代!” 然而大卫像是自己都把自己彻底骗了一样,歇斯底里地指责道。 “我们正在尽力,卡文迪许先生。” 沃克保持著耐心,“现场发现了一些关键证据,指向凶手的动机可能与医保行业有关,我们正在排查所有可能的仇视者。” “关键证据?什么证据?” 大卫冷哼一声,问道。 “三枚现场弹壳,经过我们初步判断,这三枚弹壳原本里的子弹就是夺走你父亲的子弹。” 沃克说道,“而上面刻著三个词,delay、deny、defend——————你可知道这是否和你父亲遇害的事有关?” 他这也是想询问一下大卫,相关的线索,就把弹壳的事情说给大卫听了。 “delay、deny、defend?“ 大卫却立刻就听懂了,这是揭露父亲公司医保行业的黑暗的词语。 “原来是那些可怜虫————” 他於是冷笑一声,挥手指著证据袋里的弹壳,“就是那些穷鬼、那些失败者、那些自己生活不如意就怪罪社会的渣滓!” “他们根本不懂商业运行的逻辑,不懂风险管控的必要性!他们只看到自己那点可怜的帐单,却看不到我们集团为这个社会提供了多少就业机会,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 第100章 事態发酵(首订加更) 第100章 事態发酵(首订加更) 沃克听著他这话,也是直接皱起了眉头。 大卫凑近一步,几乎贴著沃克的脸,压低声音,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威胁,“听著,沃克探长。卡文迪许家族和凯撒集团每年缴纳的税款,养活著这个城市包括nypd在內的无数机构。我们有权要求得到最高效、最优先的保护和服务。”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48小时內,我要看到嫌疑人的名字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他进一步威胁道,“否则,我会亲自去找市长,去找警察局长谈谈纽约市的治安预算问题,以及————重案组探长的办案能力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沃克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他见过无数受害者家属,但像卡文迪许家族这样,能將个人的悲痛如此迅速地转化为权力施压的,並不多见。 到底是美利坚的行业魁梧、顶级富豪。 “卡文迪许先生,破案需要时间和技术手段,我们需要遵循程序————” 沃克试图解释。 “程序?” 大卫嗤笑一声,“那是为普通人准备的,对我父亲,对卡文迪许家族,程序必须为结果让路,动用一切资源,监听、线人、悬赏————我不管!只要结果!”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助理,助理立刻递上一张名片。 “这是集团安全部门负责人的直接联繫方式,他可以调动集团掌握的一切信息和资源配合你们,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但我希望你们不需要。” 大卫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最后,卡文迪许家族正式宣布,悬赏五万美元,奖励任何能提供线索让我们逮捕和定罪这名凶手的人,我希望今天晚些时候就能看到警方和我们的联合悬赏通告。” 说完,他不再看沃克,仿佛已经下达了死命令,转身带著助理大步离开,留下沃克和一群面色难看的警察。 “操————” 旁边一个年轻的警探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受不了这些有钱佬的嘴脸。” 沃克嘆了口气,捏了捏鼻樑。 “好了,都別愣著了,杰森,你带人去凯撒集团,调取所有近期威胁性信件、邮件和电话记录,尤其是提到这三个词的。” 他指了指弹壳。 “丽莎,你去查卡文迪许最近所有的行程、会见的人、有没有和人结怨,哪怕是商业上的竞爭对手也不放过。” “麦克,继续深挖监控,把那辆自行车给我找出来!就算是幽灵,也得给我留下点痕跡!” 探员们纷纷领命而去。 沃克则拿著那三枚弹壳,回到了警局实验室。 弹道专家已经在对弹壳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9毫米口径,手工復装弹,弹头是特种合金,穿透力很强。刻字是手工完成的,用的可能是精钢刻刀,手法很稳。” 最后专家说道,“凶手很可能不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不会搞这种签名式的样,但这准备工作和心理素质,又不像一时衝动的普通人。” “仇恨————” 沃克沉吟著。 这三个词所代表的,是一种系统性的、积累已久的仇恨。 接下来的几天,nypd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 他们排查了数百小时监控,询问了卡文迪许家族和集团上下数十人,梳理了成千上万条可能相关的信息。 然而,那个骑著自行车的连帽衫男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辆自行车仿佛是最普通的款式,在任何商店都能买到,毫无辨识度。 凶手选择的路线也是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高清摄像头,行动时间也极短。 卡文迪许家族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来施压,语气一次比一次不耐烦。 大卫·卡文迪许甚至直接联繫了局长办公室。 迫於压力,也为了儘可能获取线索,警方最终同意了凯撒集团的要求,將那段模糊的、只能看到凶手大致轮廓的监控画面截图提供给了他们。 几乎是在拿到图像的瞬间,凯撒集团的公关机器就全力开动。 他们绕开了警方更为谨慎的措辞,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发布了悬赏通告。 悬赏————五万美金! 这巨额的悬赏和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迅速通过新闻媒体和社交网络传播开来。 凯撒集团的声明写得冠冕堂皇,呼吁公眾捍卫法律与秩序,將“冷血凶手” 绳之以法。 然而,这则悬赏引发的反响,却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了凯撒集团和卡文迪许家族的脸上。 想像中线索蜂拥而至的场景並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网际网路上排山倒海般的嘲讽、愤怒和抵制。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枪杀案的事件全程,那三枚刻有字样的弹壳,包括杀人凶手可能的动机。 那就是为他们这些饱受凯撒医疗集团那拒绝医疗理赔的普通人復仇和警告。 他们对此同仇敌愾,丝毫不打算將巨额悬赏放在眼里。 社交媒体瞬间被引爆,所有人都在抵制凯撒集团和卡文迪许家族的悬赏。 “五万美元?我妈妈因为你们的deny”死了,你们觉得五万能买回她的命吗?” “delay,deny,defend!杀得好!这是正义执行!” “哇哦,原来一条医保大亨的命值五万,而我爸爸的救命手术被你们延迟”到死,只值一封拒信?” “还想让我们帮你找义警”?省省吧凯撒!我们都在为他祈祷!” “这不是悬赏,这是恐惧!他们怕了!下一个是谁?” “五万美元就想买走我们的良心?” “他们拒绝赔付我父亲手术费的时候,怎么不说法律和尊严?” “告发他?然后让凯撒继续延迟、拒绝、辩护”下去吗?休想!” “这悬赏证明他们怕了!他们知道自己是错的!” “这些傢伙就是真正在现实里的恶魔!父神会审判你们的!迟早的!” 然后很快,#notakiller(不是杀手)、#herolnahoodie(连帽衫英雄)、 #delaydenydefend(迅速成为了抨击医保行业的標籤)等话题席捲了网络。 无数普通人站了出来,分享自己被医保公司逼入绝境的悲惨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一颗血泪凝成的子弹,射向凯撒集团看似坚固的堡垒。 > 第101章 暴露(首订加更) 第101章 暴露(首订加更) 卡文迪许被杀案件以及那位无名英雄的热度一时间甚至超过了岛国那边的恶魔事件。 毕竟岛国太远,他们也没有真正见到过现实里的恶魔。 但凯撒医疗集团那恶劣的医保售后態度,他们可是不少人亲身经歷过的。 於是现实中也形成了一堵无形的沉默之墙。 儘管nypd的举报热线理论上对所有市民开放,但关於此案的有效线索几乎为零。 甚至有一些底层社区明確表示,他们不会帮助警察抓捕一个为他们出了口恶气的人。 沃克探长看著电脑屏幕上汹涌的舆情,心情复杂。 一方面,作为警察,他必须將凶手缉拿归案。 另一方面,他內心深处也无法完全否认公眾那扭曲的愤怒中所包含的合理性。 他感觉自己在办理的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案,更像是在解剖一个病入膏盲的社会肿瘤。 “父神啊————或许我们才是错的吧————” 他心里想道。 而路吉那边。 接下来的几天,对他而言,是在肾上腺素驱动的警觉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中交替度过的。 他像一只受惊的狐狸,一路逃亡,且不断变换藏身地点,依靠事先用现金购买的预付费手机获取外界信息,並只在深夜或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才敢短暂外出,採购最基本的食物和饮用水。 但他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担惊受怕。 每一次警笛声由远及近,都会让他的心臟骤然缩紧,直到声音又逐渐远去,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儘管网络上的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將他塑造成“为民除害”的英雄,但现实中的追捕压力丝毫未减。 卡文迪许家族和凯撒集团的巨大影响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通过警方和私人侦探的力量,持续撒向整个纽约乃至更远的区域。 路吉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异常小心。 然而有一次,在他去一家街角小超市购买瓶装水和压缩饼乾时,收银的拉丁裔店员多看了他两眼,似乎认出了他一样。 路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神不自觉向商店门口看去。 可以说,如果有什么变故,他会立刻逃跑。 然而,那个店员却突然压低声音,飞快地用带著口音的英语说道,“嘿,伙计,放鬆点。我认识你————从新闻上,干得漂亮。” 店员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眼,迅速將装好东西的塑胶袋递给他,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才不会举报路吉呢,路吉在他心中就是英雄! 而这一刻,一股奇异的、混杂著宽慰和荒谬的情绪涌上路吉心头。 他含糊地点点头,抓起袋子迅速离开,但店员的认可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些许逃亡的阴霾。 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有普通人站在他这一边。 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鬆了一些,甚至產生了一种安全感。 到了第六天,持续的紧张和糟糕的饮食让他感到无比疲惫和厌倦。 冰冷的三明治和瓶装水让他嘴里发苦,他无比渴望一顿热乎乎、高热量、能带来最原始满足感的食物。 这种渴望压倒了他一直以来的谨慎。 且他觉得————他是和穷苦人民站在一边的,哪怕他没那么小心,也应该没那么危险。 他决定冒险去一家著名的连锁快餐店,买一个汉堡,一份炸薯条,一杯滚烫的咖啡。 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在这种节奏飞快且深夜的快餐店,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他依旧穿著那件深色连帽衫,但或许是因为连日的疲惫,或许是因为那店员带来的虚假安全感,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始终保持低头或拉紧帽檐。 他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著名快餐店,明亮的灯光和油炸食物的香气让他有些恍惚,仿佛暂时回到了那个正常的世界。 然而排队点餐时,他前面的一位女服务员正在侧著头,用肩膀夹著手机,一边熟练地操作收银机,一边压低声音打著电话,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疲惫。 “————我知道,妈妈,我知道手术不能再等了————但是凯撒那边还是拒绝赔付,他们说那是实验性疗法不在承保范围內————我求过他们了,经理甚至不肯见我————” 她的声音带著哭腔,但又强行压抑著,显然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我们还差多少?————五万?父神啊————我们上哪儿去弄五万块————” 凯撒?凯撒医疗集团? 顿时路吉皱起了眉头,而服务员那明显因为接连打多份工而疲劳的眼神,让他心生怜悯。 眼前这个为生活奔波、为家人疾病陷入绝境的年轻女人,不就是他所反抗的那个冷酷体系最直接的受害者吗? 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衝动攫住了他。 轮到他点餐了,女服务员匆匆掛了电话,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但红红的眼圈暴露了她的情绪,“晚上好,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路吉点了一个豪华套餐,他身上的现金还是充足的,好歹是富豪出身。 同时,他拿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同时在其中包裹了一张带著他联繫方式的名片。 若是后面他能回到家,这位女士明白他的意思的话,拨打这个联繫方式,也许他能帮助到这位女士。 然后在付款时,他直接从钱包里额外掏出那一张包裹了一张带著他联繫方式的名片的一百美元钞票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小费。” 他低声说道,目光试图传达些许的安慰。 女服务员愣住了,看著这张百元大钞,又惊讶地抬头看向路吉。 一百美元的小费,对於快餐店工作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先————先生? 这————这太多了————” “拿著吧。” 路吉说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一些,“希望————能帮上点忙。” 他意有所指,但没有明说。 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感激,或许是因为惊讶,女服务员抬起头,清晰地看到了路吉的脸。 帽檐的阴影未能完全遮挡他的面容,他的眼睛、鼻樑和部分脸颊的轮廓,在明亮的快餐店灯光下暴露无遗。 路吉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他接过装有汉堡和薯条的纸袋,点了点头,便转身匆匆离开,融入了店外的夜色之中。 > 第102章 出卖者(首订加更) 第102章 出卖者(首订加更) 然而女服务员此时手里紧紧攥著那张一百美元钞票,心臟怦怦直跳。 因为她突然脑海里想起刚才路吉那对她露出的笑容,那面部轮廓———— 很像卡文迪许家族发布的悬赏里的那个枪杀大亨的凶手侧脸! 可是———— “不行————我不能出卖他————” 她痛苦地说道。 但她又想起了自己正在被病痛饱受折磨、且年纪还小的女几,女儿甚至还没去体验过那些本该美好的人生。 恐惧、贪婪、道德挣扎、对女儿深切的爱,以及被医保体系逼入绝境的绝望,瞬间在她內心爆发成一场激烈的战爭。 她的手开始颤抖。 但是———— 一百美元能解燃眉之急,但五万美元————五万美元能救她女儿的命! 而路吉可能是所有饱受凯撒医疗集团医保问题的英雄,但他————不能拯救她的女儿。 她跌跌撞撞地衝进休息室,反锁上门,背靠著门板滑坐到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一边是那个可能替无数人出了口恶气的“英雄”,甚至还对她表达了善意。 另一边是女儿苍白的小脸和医生给出的最后期限。 几分钟后,战爭结束了。 母性的本能和对现实的绝望,碾碎了一切道德上的犹豫。 她用颤抖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拨通了悬赏通告上那个无比醒目的警察举报热线。 “餵————餵————你好————”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和紧张而断断续续,“我————我可能看到了你们在找的那个杀人凶手——.xxxx的快餐店————刚刚————他刚刚来过————我看到了他的脸————很像————非常像————” 然而她丝毫没注意到,她拿著的一百块美金钞票里,滑落了一张名片。 当晚,路吉在享受完垃圾食物的美味后,打算在狭小逼仄的出租公寓里休息一下。 虽然他是富二代,但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他是非常小心的,丝毫不敢去那些虽然很舒服但却充满监控摄像头的酒店落脚。 狭小逼仄的出租公寓里,瀰漫著廉价清洁剂和旧地毯的沉闷气味。 但这段时间,他也是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环境。 胃部的满足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迅速將他拖入昏沉的睡眠。 他甚至没来得及脱掉鞋子,也没精力再去思考明天的藏身之处或者未来的计划。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在梦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位神明在注视著他。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个小时,也许更短。 突然— “fbi! open the door!“ 一声巨大的、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伴隨著沉重的、几乎要將门板砸碎的撞门声,猛地將路吉从梦中撕裂出来! 心臟在瞬间从平静狂飆至狂跳,然而巨大的恐惧感像冰水一样瞬间浇遍全身,让他四肢冰凉! 还没等他完全清醒,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哪怕是伸手去摸藏在枕头下的枪! “砰!!!” 一声更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响!公寓那扇並不结实的门锁连同部分门框瞬间被砸开,木屑横飞! 紧接著,连串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涌入狭小的空间,无数道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瞬间刺破黑暗,精准地锁定並照射在刚刚惊坐而起、瞳孔因极度惊恐而缩成针尖的路吉身上! “不许动!” “警察!举起手来!” “让我们看到你的手!现在!立刻!”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填满了整个房间,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个穿著防弹背心、戴著战术头盔的黑色轮廓,以及无数个对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 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控制力瀰漫在空气中,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路吉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身体反应让他僵在原地,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瞬间將他淹没、窒息!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两名身材高大的特警如同猎豹般迅猛扑上,粗暴地將他脸朝下按倒在冰冷的床垫上。 他的手臂被极其专业且用力地反扭到身后,“咔噠”一声,冰冷坚硬的手銬死死锁住了他的手腕,銬齿咬入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 直到被彻底制服,压得动弹不得,脸颊贴著粗糙的床单,路吉混乱的大脑才勉强处理完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然后压在他身上的特警动作熟练地对他进行了全身搜查,很快確定他没有武器,但在他枕头下却找到了一把手枪。 接著他便被粗暴地从床垫上拽起来,推搡著向外走去。 公寓门外,走廊里站满了更多全副武装的警察,邻居的门缝后闪烁著惊恐又好奇的目光。 直到被押出公寓楼,塞进一辆等候已久的、没有任何標誌的黑色suv后座,左右两边都是面色冷峻的押送警探。 路吉望著窗外飞速掠过的、他仅仅享受了短暂自由的街道,一种冰冷彻骨的绝望和巨大的不甘才彻底吞噬了他。 而在另外一边。 —— 那名服务员正满怀欣喜地给凯撒医疗集团打电话索要报酬。 然而现实却给她上了一课。 “不,女士————你拨打的是警察的电话,而不是拨打我们的电话举报的。” 凯撒医疗集团那边的对接人语气冰冷且透露著一丝戏謔,说道,“所以你没法获得我们的悬赏报酬。 “不!你们不能这样!” 服务员眼神充满惊恐地大声喊道,“我按照你们的要求举报了他,不管我是报警,还是拨打你们的悬赏电话,你们都该支付我报酬。” “不,女士,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你就是不能获得我们的悬赏报酬。” 然而对方依旧態度冰冷,然后————掛断了电话。 只留下服务员满脸泪痕却又不知所措,渐渐的,她心中的悔恨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这是————做了什么? 她出卖了一个为他们穷苦民眾出头的英雄! 她犯错了,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第103章 悲情英雄(首订加更) 第103章 悲情英雄(首订加更) 而很快路吉被捕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沸腾油锅里的冰块,瞬间引发了比卡文迪许被杀时更加剧烈和复杂的爆炸性反应。 最初,新闻只是简短报导,“卡文迪许案疑似凶手落网”。 但当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其姓名、年龄、背景被各大媒体挖出並公之於眾时,整个美利坚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之中。 路吉·范德比尔特?那个范德比尔特家族的成员? 详细的报导迅速跟进,更是迅速在大眾眼中拼凑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精英形象。 外祖父是东南部知名的房地產大亨,祖父创立並拥有一个庞大的区域性健康服务公司网络。 父亲成功接管家族企业,是当地商会的重要人物。 他是真正的“0ldmoney”继承者,从小生活在金字塔顶端。 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大家一开始猜测的,被凯撒医疗集团拒保的底层民眾。 而且路吉本人还是个天之骄子,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富二代。 他从小便是顏值与智慧並存的学霸,高中毕业於顶尖私立名校,以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甚至在校期间就与同学合作设计並成功上线了一款手机游戏应用,展现了非凡的创业和技术能力。 之后还顺利进入常春藤盟校宾夕法尼亚大学,就读竞爭激烈的计算机科学专业,並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本硕连读,获得计算机科学硕士和学士学位,还辅修了数学。 他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拥有光明的未来。 这样一个出身豪门、教育背景无可挑剔、本人也极度优秀的年轻人,竟然是冷血枪杀医保巨头ceo的凶手? 这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懵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舆论迅速发酵,並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態势。 “神子吉舍啊!他是一个范德比尔特!他本可以享受一切!” “他什么都不缺!他这样做不是为了钱!他是为了理想!为了正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这才是真正的罗宾汉!一个拥有力量和地位的精英,选择为底层人民发声i “” “他看到了体系的腐败,他无法袖手旁观!这是何等的气魄!” “delay、deny、defend!他是在替天行道!他是在执行民眾的审判!” “他简直就是当代圣徒!是的!我觉得他绝对当得上当代圣徒的称呼!” “他既然能这么为我们发声,为我们行动,那我们也不能放弃他!” “对!我们支持路吉无罪释放!” 很快这些话题再次席捲社交网络。 尤其路吉高中和大学时期的照片被翻出,他英俊的外貌、自信的笑容、以及在学术和课外活动中的成就,都被人们拿来津津乐道,进一步强化了他完美復仇者的悲情英雄形象。 然而,紧接著,一则更具体、更富戏剧性的细节被某小报挖出,並迅速得到各大媒体转载。 路吉被捕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他在一家知名连锁快餐店购买快餐时,被一位 女服务员认出並举报。 而他在被捕前,甚至还给了那位因家人被凯撒医保拒绝赔付而陷入困境的服务员100美元的小费! 这个消息,彻底点燃了公眾的怒火,但这一次,怒火並非指向路吉,而是彻底转向了那个告密的服务员和被牵连的快餐店。 “无耻!卑鄙!他同情她,帮助她,她却为了赏金出卖了他!” “五万美元就卖掉了自己的灵魂和良心!她和凯撒那些冷血的官僚有什么区別?” “这就是为什么底层人民无法团结!总是有这种老鼠为了一点麵包屑就出卖同伴!” “那里员工都是这种货色吗?再也不吃了!” “对的!抵制他们!让告密者失业!” 网络上充满了对那位女服务员及其家人的恶毒诅咒和人身威胁。 儘管她並未公开身份,但人肉搜索的威胁已然出现。 这个品牌的快餐店的社交媒体帐號被愤怒的评论淹没,评分被大量一星差评刷爆,甚至有些门店外出现了小规模的抗议人群。 其他竞爭对手快餐品牌见状,立刻敏锐地嗅到了机会,纷纷落井下石,在社交媒体上暗戳戳地发布gg。 “我们的团队,忠诚可靠,家庭氛围!” “在我们这里,善良永远不会被出卖!价值观很重要!” 所谓最朴实无华的商战就是坐等友商傻逼这句话,真是永恆的真理。 这些快餐品牌也是短时间收穫了大量的点讚和转发。 临时拘留所的单人牢房里,路吉通过律师的探视和看守偶尔充许他看的报纸,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他看到自己那被精心修饰过的过往被大肆报导时,他感到一阵荒谬和噁心。 当他看到自己被誉为当代圣徒时,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的动机远比那复杂和黑暗,夹杂著个人的痛苦和对整个体系的绝望愤怒,绝非单纯的宗教信仰。 而当他得知自己竟然是被那个他一时心生怜悯、甚至给予了帮助的女服务员出卖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痛苦和背叛感狼狠击中了他。 “可恶!”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几乎无法呼吸。 他曾以为自己的行动代表了某种“正义”,甚至短暂地相信过普通人的良知。 但这赤裸裸的背叛,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只剩下更加冰冷和坚硬的黑暗。 原来,在绝望和金钱面前,所谓的“共同苦难”如此不堪一击。 但是他又看到了其他民眾的呼吁声,顿时他觉得或许事件没那么糟糕———— 至少————民眾们大部分还都是善良的。 “这样就足够了————就证明我做的是对的。” 路吉这才心里有些温暖。 而且他又想了想,觉得那位女服务员————可能也有些为难。 到底是要家人治病啊,那五万美金的医疗费用彻底压垮了她的良知啊———— “算了,不能怪她。” 心底善良的路吉最近还是选择心里原谅了那个出卖他的女服务员。 > 第104章 既定命运(首订加更) 第104章 既定命运(首订加更) 但很快,路吉作为枪杀案的杀人凶手,他的案子初步审理结束,便即將从临时拘留所转移到条件更严格、等待正式审判的监狱。 可在被押送上转运的囚车时,儘管他穿著橙色的囚服,戴著手銬脚镣,神情疲惫,但他那张轮廓分明、即使在这种境遇下依然难掩英俊的脸庞,被守候在外的媒体镜头捕捉了下来。 几天后,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时尚杂誌竟然以此为封面,刊登了他那张带著手銬、眼神复杂望向镜头的照片,標题相当吸睛。 《美利坚最矛盾的囚徒:精英面孔下的系统性愤怒》 文章內容虽然试图保持中立,但极具倾向性地描绘了他的精英背景、他的“义举”动机以及医保体系的不公,將他塑造成一个因良知而被迫採取极端手段的悲剧人物。 这期杂誌瞬间卖到脱销。 路吉·范德比尔特的名字和他的脸,成为了某种文化符號,代表著对体制的绝望反抗,无论其手段是否合法。 巨大的公眾关注和同情浪潮开始涌向司法系统,要求轻判、甚至特赦他的请愿书在网络上获得了数百万的签名。 甚至在网上,他的那些照片直接出圈了,和现实中的超人以及宗教艺术作品里的画面做对比。 便是其他国家也都关注到了这件事情。 卡文迪许家族和凯撒集团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原本以为逮捕凶手就是终点,没想到这才是另一场更艰难舆论战的开始。 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將路吉定罪,否则不仅是卡文迪许白死,整个医保行业乃至精英阶层的权威都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必须要將他彻底定罪!” “就算是范德比尔特家族又怎样!这个背叛阶级的傢伙必须要终身监禁!” “对!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而这一切,路吉都不知道。 他此刻穿著囚服,坐在驶向监狱的囚车里,望著窗外变换的风景。 路吉此刻在看著风景,而他不知道他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幽界之中。 这里依旧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尽翻涌的记忆残渣、扭曲的情感碎片以及凝固的时间片段。 但最近这空无一物的幽界似乎终於有了些许变化。 就在幽界边缘处,这里景象与幽界其他地方的混沌无序截然不同。 它被一种奇异、圣洁却又无比诡异的光辉所笼罩,仿佛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卵壳。 里面的景象光怪陆离,那些扭曲、非人的“天使”由无数眼球、翅膀和发光几何体构成。 它们盘旋飞舞,发出並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识的、令人疯狂的“圣歌”,讚颂著一位绝对的存在。 还有十二个模糊而强大的身影环绕著中心,他们依稀保留著人形,却散发著使徒般的恐怖气息,那是在后来同样献祭了自己、再度进入幽界的十二门徒。 这里就仿佛一处怪诞诡异的天国。 却又確实如同经书文献所说的那样。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端坐在这诡异天国中心的,便是神子吉舍。 他不再是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绝望者,也不再是传播新教的贤者。 他的形態超越了人类的认知,荆棘王冠与骨制的十字翼架是他权柄的象徵,冰冷、非人的目光中唯有对宿渊意志的绝对服从和对世间不解的审判意念。 这里,是吉舍的蚀之刻景象,从此以后永固在了幽界当中。 宿渊的目光掠过吉舍的领域,並未过多停留。 吉舍是他伟大的杰作,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现世的变故所吸引。 岛国那边的情况更是意外之喜,他对高文也是越来越满意了。 他都没想到高文会直接这么应对,做出直接开城坦白宣布確定使徒的存在,虽然是直接定义为了恶魔,但確实让民眾冷静下来的应对方案。 只是现实世界的人知道使徒的存在后,这还不够。 宿渊需要————他们知道贝黑莱特的存在,然后献上一切。 而接下来这就需要————另一场吸引全世界目光的事件引导了。 恰好路吉这时候总算是动手了,路吉引起的波澜让宿渊欣喜。 但他深知,仅凭舆论的喧囂和一个人的绝望,还远远不够让他真正挣脱幽界的束缚,获得能够长久行走於现世的完美肉身。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盛大、更绝望的献祭来获得力量,甚至是重新受肉,重获肉体,返回现世。 “四位神之手————蚀之刻————” 宿渊看著自己设定的面板。 吉舍是第一位,他已为宿渊带来了【四象之力】的力量。 宿渊在现实中可以一念之间地动山摇、山呼海啸。 但这还不够,只是力量而已,他需要力量干嘛? 他需要最终降临到现实世界当中! 这才是他做这一切的所有目的! 而要完成最终的降临,他需要集齐四位这样的存在,在特定的时空交点,共同开启那扇门。 路吉·范德比尔特性格中的偏执、愤怒、精英的傲慢与对“正义”的扭曲执著,以及他此刻所陷入的巨大绝望与关注,无疑是成为第四位神之手的绝佳材料。 宿渊只等待那最终的、彻底的绝望时刻到来,引导他完成献祭。 但在路吉之前,他还需要第二位和第三位。 他的意识再次扫过人类歷史的漫长河流,掠过无数绝望与黑暗的瞬间,最终,锁定了一个时代,一个名字。 按照前世的记忆,带著一丝丝个人的恶趣味。 他选择了一个在歷史上甚至都没有留下姓名的怪异畸形巨婴。 “就是你了————” 宿渊笑著说道,“生於绝望,长於瘟疫,与死亡共舞————你將是最完美的疫病代言人,你將是我的第二位神之手————黑死病康拉德。” 宿渊的意志开始凝聚。 他要再次耗费力量,將一枚深红的霸王之卵,跨越时间的洪流,投向那个在歷史尘埃中挣扎的存在。 > 第105章 无名弃婴(首订加更) 第105章 无名弃婴(首订加更) 公元六世纪末。 拜占庭帝国,君士坦丁堡郊区。 君士坦丁堡,这座被誉为东罗马帝国的帝国心臟,即便在查士丁尼大帝的雄心之下,也並非处处光辉。 在城市边缘,靠近残破的狄奥多西城墙根下。 那些窄巷与露天排水沟交织,构成了贫民与污物共生的区域。 空气中常年瀰漫著腐烂有机物、尘埃和人类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时值深秋,阴冷的雨持续了几天,更是將泥土路面泡成粘稠恶臭的泥沼。 而这时,正有两个人正在清理著这一切。 “诸神诅咒这鬼天气和这该死的气味!” 马库斯啐了一口,雨水顺著他亚麻上衣的破洞流进去,让他冷得直哆嗦,“这活儿真该让那些懒惰的市政奴隶来干!” “省省吧,小子。” 奥托喘著气,用一根木棍拨拉著垃圾,试图让它们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儘管这完全是徒劳,“市政官老爷们才不管我们这臭水沟一样的地方。赶紧干完,回去还能喝口酒水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马库斯的木棍碰到了垃圾堆深处一个异常柔软却又庞大的东西。 “嘿,奥托,你看那是什么?” 马库斯皱起眉,用棍子捅了捅。 那东西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却异常响亮的啼哭,不像婴儿,倒像是某种生病的小兽。 两人嚇了一跳,警惕地后退一步。奥托壮著胆子,用棍子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烂菜叶和破布。 眼前的景象让两个见惯了污秽的男人也愣住了。 那是一个婴儿,但体型大得异乎寻常,脑袋尤其硕大,与瘦弱畸形的身体显得极不协调。 他浑身沾满污泥和秽物,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正蜷缩在垃圾里,笨拙地试图吮吸一块沾满泥水的烂果皮。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个怪婴的身边,静静地躺著一块鸡蛋大小、质地不明的深红色石头。 石头表面光滑,却诡异地浮现出如同人类五官般的纹路,但那表情既非哭也非笑,而是一种极度平静、却又因纹路的微妙错位而显得无比怪诞和沉默的神態。 “神子啊————” 奥托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声音带著恐惧,“这是个什么怪物?” 马库斯年轻,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凑近了些,“是个孩子————但头怎么这么大?还有这石头————来路非凡啊。”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巷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洗衣妇莉维亚挎著篮子走过来,尖刻地问道,“你们俩堵在这儿干嘛?又偷懒————” 话没说完,她也看到了垃圾堆里的景象,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该死的!是哪个婊子丟在这里的怪胎?!不过那石头————是父神教所说的圣石吗?” 莉维亚本来脸色发白,连连后退的。 但在看到巨婴身边的那颗石头之后,又似乎心安了不少。 父神教在380年就被狄奥多西一世定为国教了,尤其底层民眾,还是非常信仰父神和神子的。 很快,又有几个邻居被吸引过来,围在垃圾堆旁,对著里面的巨婴和怪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恐惧、厌恶、病態的好奇心以及看到那枚怪石后对父神的敬重在人群中瀰漫。 “看他的脑袋!真是个不幸的孩子!” “那石头————是父神教圣彼得的殉道石吗?不过怎么是红色的?” “谁家的?谁干的缺德事?” “谁知道呢?也许是哪个吉普赛女人,或者得了瘟疫死掉的妓女留下这时,他们之中一个稍微心善点的老妇人玛尔塔,颤巍巍地说,“总归是条生命————看著怪可怜的,要不————抱回去给口吃的?” “玛尔塔婆婆,你疯了吗?你自己都快饿死了!” 可另外一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是这里的屠夫布兰科,立刻粗声反对,“看看他那样子,能吃能喝吗?说不定有什么病!现在粮食多金贵?谁家有余粮餵这么一个————一个东西?” 他的话引起了眾人的共鸣。 是啊,今年的收成本就不好,帝国的税吏像吸血蚂蟥一样,城里的粮价一天比一天高。 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颳来的,养活自己一家老小已是艰难,怎么可能再养一个来路不明、模样诡异的巨婴? 就算是巨婴看著似乎和父神有点关係。 可在生存面前,信仰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布兰科说得对。” 奥托嘆了口气,语气复杂地看著那又开始吮吸污物的婴儿,“这世道,活下去都不容易,他自己被扔在这里,就是他的命。” 最终,短暂的怜悯和好奇被更现实的生存压力与恐惧压倒了。 人们议论了一阵,最终还是渐渐散去了,仿佛只是围观了一件稀奇的垃圾。 没有人伸手去抱他,也没有人拿走那块红色的石头。 玛尔塔婆婆离开前,默默地將手里一小块吃剩的黑麵包扔到了婴儿旁边,但这更像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而非真正改变什么。 巨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本能地寻找著可以吞咽的东西。 几天后,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个巨婴居然还活著。 他不仅活著,甚至似乎————適应了。 有人看见他爬行著,啃食垃圾堆里更腐烂的瓜皮、鱼內臟,甚至和野狗爭抢一点带著肉丝的骨头。 下雨时,他就喝排水沟里浑浊的污水。 而且那些城里的老鼠,什么都吃、就连人有的时候也会被咬伤一口的老鼠,竟然丝毫没有咬他的意思,有的时候他甚至和老鼠一起翻找食物。 他就像垃圾堆本身的一部分,顽强而令人不適地存在著。 老奥托再来倒垃圾时,会习惯性地嘟囔一句,“嘿,垃圾堆,今天怎么样? ” 有时甚至会恶劣地將一点特別腥臭的泪水泼到他附近,看他是否会爬过去。 那块深红色的石头,始终静静地待在巨婴的身边,那张错位的、平静的人类表情,似乎在注视著他,也在————保护著他。 人们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怪异巨婴的存在。 第106章 尤利安努斯 第106章 尤利安努斯 而在君士坦丁堡的另外一边,则是另外一副场景。 此时夕阳西下,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宏伟却已然显露出新装饰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偏殿石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有淡淡的薰香和蜡烛燃烧的味道,但与城市边缘垃圾堆的腐臭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然而在一条偏僻、少人行走的冰冷石阶尽头,一位面色苍白、枯槁的中年男人正赤裸著身体,他那件粗糙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苦修毛毡袍,將其放在了一旁。 而他裸露的膝盖压在坚硬冰冷的石面上,早已磨得通红甚至破皮渗血。 同时他大腿上死死绑著两根带倒刺的苦修带,还在手持铁刺鞭不断抽打著自己的背部。 背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和原来旧的伤疤不断重叠,鲜血滴落在他脚下。 然而,与这极致肉体痛苦形成诡异对比的,是他口中持续不断、低沉而清晰的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我等乃背弃世俗荣光之人————” “————以此刻之煎熬,铭记神子之苦难————以我等之坚贞,对抗世间之虚妄———— 他並非纯粹在做礼拜,而是在进行一种近乎自虐的、漫长的静默苦修,试图以肉体的痛苦压榨出精神的纯粹,並以此维繫著他们当初与神子结下的契约。 血与汗混杂著,沿著他的身体滑落,滴在石阶上。 然而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男人的苦修。 身披华丽白色圣带、头戴小三重冠雏形冠冕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容不怒自威,自带一种神圣、威严不可触犯的气质。 他挥手示意身后跟隨的教士停下,独自一人走到老友身后。 他看著苦修者微微颤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敬佩。 “尤利安————” 他轻声说道,“你又要在这里待到深夜吗?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尤利安努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但没有转身。 他的声音因长久的沉默和身体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沙哑,“格里高利————这里比任何铺著柔软地毯、点著昂贵薰香的房间,更接近神子当年走过的苦路。” 格里高利一世嘆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毫不介意华贵的衣袍沾染灰尘。 “我知道你心中的苦闷,我的朋友。” 他说道,“但信仰並非只有苦修这一条路,父神的慈爱是广博的。” “慈爱?” 尤利安努斯终於转过头,淡笑著说道,“父神的慈爱自然是广博的,但其中绝对不包括那些背神者,而且你忘了这是先祖们和神子接下的契约了吗?”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眼神锐利,带著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格里高利,看看现在的教会! 看看我们那些尊贵的主教和神父们!自从与帝国和解,被赋予特权之后,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不少人开始追逐金钱,攀附权贵,宴饮享乐,甚至豢养情妇!就连苦修都不执行了,他们中的多少人起码是先驱?” “他们的肚腩比他们对经文的了解更丰厚!这还是那个先祖们需要躲藏在墓穴中传道、需要时刻准备为信仰殉道的教会吗?神子吉舍的教诲是让我们过这样的生活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廊中迴荡,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愤怒。 格里高利一世的面色沉静,他早已预料到老友的指责。 “尤利安,人皆有弱点,长期的压迫之后,骤然获得安寧与地位,难免会有鬆懈和放纵,这是人性。” 他嘆了口气,说道,“而且他们並非原来就是父神教的主教和神父,不少人是初次皈依父神,做不到像————我们这样。”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是他们心中是否还保有对父神和神子的信仰之火吗?所以我们需要的是引导和规劝,而非一味的斥责和隔绝。” “人性?藉口!” 尤利安努斯激动起来,试图站起身,却因膝盖的疼痛跟蹌了一下。 格里高利下意识想去扶他,却被他挥手打开,“那格里高利!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和那些杀害神子、逼迫圣彼得殉道的罪人的后代和解,甚至对他们卑躬屈膝,这也是父神的教诲吗?” “圣彼得若在天有灵,会如何看待我们与仇敌共席?!” 提到初代教皇圣彼得,格里高利皱了皱眉,那是教廷和帝国的歷史中一段被刻意模糊的、充满血与火的隱秘。 “尤利安,过去的仇恨不应成为永恆的枷锁。” 然而他却淡然对尤利安努斯说道,“神子教导我们宽恕,帝国已经皈依,皇帝受洗,他们如今是父神的羔羊。藉助帝国的力量,我们可以將父神的荣光传播到更遥远的地方,拯救更多的灵魂,这才是更大的善!” “为了所谓的更大的善,就可以向罪孽妥协?就可以无视內部的腐化?” 尤利安努斯指著窗外,仿佛指向那些正在享受世俗权力的教士们,“看看他们!这就是你想要的传播荣光?用被玷污的手和被享乐蒙蔽的心?” 两人对视著,空气中瀰漫著理念剧烈衝突带来的紧张感。 他们是多年的好友,曾一同苦修,一同钻研经文,拥有著对信仰同样炽热的心。 但如今,一个高居教皇之位,著眼的是整个教会的生存、扩张与政治博弈。 一个则坚守在苦修之路,坚信信仰的纯粹高於一切,拒绝与世俗同流合污。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强制让那些主教们每周起码三次集体苦修的。” 最终是教皇做了让步,他笑著说道,“不服从者会被暂时革除职位,尤利安努斯你说得对,必须要铭记苦修才行。” 尤利安努斯这才脸色稍缓,然后说道,“由我和我的门徒们亲自督促。” “嗯,由你来督促,我也能放心。” 格里高利笑著说道,“好了,你去上药吧,虽然契约能让你伤势痊癒,但药物能让你痊癒得更快,完了,咱们再去吃点东西。” “可以。” 尤利安努斯也笑了,说道,“格里高利,果然当初选择你当教皇是没错的。” “也许吧。” 格里高利却眼神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答应成为教皇,是否是对的。 但他会尽全力————带领父神教传播父神和神子的荣光的。 > 第107章 莫里斯的防备 第107章 莫里斯的防备 君士坦丁堡的皇宫议事厅。 罗马帝国的皇宫虽然依旧金碧辉煌,镶嵌著五彩斑斕的马赛克,描绘著歷代先帝的丰功伟绩,但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难以驱散的沉重与焦虑。 当今东罗马帝国皇帝莫里斯一世端坐在紫帐下的宝座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镶嵌象牙的扶手。 他面前的长桌上,铺满了记录著帝国財政赤字的莎草纸和羊皮卷,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 连年的战爭,尤其是与波斯萨珊王朝的漫长衝突、帝国各方瘟疫的反覆侵袭、以及庞大的官僚和军队开支,早已將这个曾经富庶的帝国掏空。 所以他即位后,鑑於此前查士丁尼一世的征战耗尽国力,故而改採守势战略,並建立完整的国防体系。 但这样还是不够,国库依旧日渐被掏空,这是因为————战爭还在继续,尤其是和波斯人的战爭,几乎燃遍了帝国全境。 即便不久前,莫里斯麾下大將菲利皮库斯在索拉孔会战中大败萨珊波斯大將卡尔达里干率领的部队。 然而这依旧没能彻底击败波斯人,因为波斯人那边有著数位强大的————恶魔! 即便父神教的主教们亲自隨大军討伐,但也只是重创了那些恶魔而已,无法彻底杀死。 这就导致了罗马帝国和波斯人的战斗只能持续下去。 可越打国库就越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诸位————” 莫里斯的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情况已不容乐观,国库的储备金即將耗尽,今年的税收远远无法填补亏空,我们必须採取果断措施。” 在场诸多元老和帝国重臣都皱起眉头,可一时之间他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能挽回现在的局面。 然而他们没想到,莫里斯召集他们过来,不是为了让他们出谋划策的。 而是———— 他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詔令,目光扫过在场的重臣们。 “即日起,帝国所有军团、边防部队的薪餉和补给標准,削减两成。” 他顿了顿,“同时,削减对城市平民的粮食补贴和公共救济金髮放额度。” 詔令的內容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剧烈的波澜。 財政大臣和几位文官虽然面色难看,但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步,只是沉默地低著头。 但一位身著戎装、鬢角白的老將军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忧虑。 这是帝国的大將军菲利普科斯,是莫里斯信赖的军事顾问和重臣。 “陛下!请三思!” 菲利普科斯的声音洪亮,带著军人的直率,“削减军餉?!前线將士们本就浴血奋战,条件艰苦!” “此时削减他们的薪餉,无异於自寻毁灭!这会引发大规模的不满,甚至————兵变!” “那些蛮族僱佣兵首先就会动摇!而削减平民的救济——————陛下,君士坦丁堡的民眾早已对粮价怨声载道,一旦失去最后的保障,街头恐怕顷刻间就会燃起暴动的火焰!这太危险了!” 莫里斯一世看著自己忠诚却耿直的將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风险? “菲利普科斯。” 莫里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但我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查士丁尼大帝留下的庞大帝国版图,早已耗尽了帝国的元气!波斯人像饿狼一样在东方窥伺,北方的斯拉夫人和阿瓦尔人不断越过边境劫掠,义大利的伦巴第人几乎快要夺回整个半岛!” “军队处处需要钱,可钱从哪里来?难道要加税吗?帝国的农民早已不堪重负,再加税,恐怕连最后的自耕农都要逃亡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下方庞大而喧器的城市,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我们现在是在一艘正在漏水的巨舰上,我们必须扔掉一些东西,才能避免立刻沉没,削减开支是痛苦的,但或许是唯一能让我们暂时喘息的办法。” 菲利普科斯张了张嘴,还想爭辩,但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嘆息。 他明白皇帝说的是事实,帝国的根基早已被蛀空。 这时,另一位更为年迈、心思縝密的文官,宫廷总管西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陛下,菲利普科斯將军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如此剧烈的政策变动,必须考虑到所有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我们与那些人的关係。” 西缅没有明说那些人是谁,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那自然就是父神教。 莫里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父神教————” 他喃喃自语,语气复杂无比,“是啊,我们虔诚的国教。” 儘管父神教早已被立为国教数十年,双方表面上维持著合作与共荣的关係,但皇室与教廷高层心照不宣的是,彼此先祖之间那段血与火的仇恨从未真正消弭。 皇室追溯的提比略、尼禄等前代皇帝,是迫害神子、处决圣徒的元凶。 而教廷內部,尤其是那些掌握著古老而危险力量的苦修者们,依旧宣扬著这些言论,將提比略、尼禄等前代皇帝彻底打成暴君、瀆神者。 可当年帝国內忧外患,叛乱四起,蛮族叩边,民心浮动,要是继续和父神教为敌———— 当时的皇帝不得不藉助父神教的力量,尤其是那些————苦修士所掌握的非人力量,来镇压叛乱、稳固局势、甚至安抚恐惧的民眾。 並与当时的教廷达成了协议,將其立为国教,但是同时,教廷要为他们所用。 他们也会將自己的贵族和后代送入教会当中接受教育的。 而这一招在当时確实起到了作用。 但这也意味著,罗马帝国在军事和民心层面,都对他们產生了某种依赖。 “没错————他们对帝国,尤其是对皇室,始终怀有深刻的戒心,甚至————敌意。” 菲利普科斯將军接口道,他的手按在剑柄上,仿佛在警惕无形的敌人,“如今,我们大幅削减开支,必然导致军队和民间怨气积累。一旦发生动盪,谁能保证父神教不会趁机发难?” “那些苦修士的力量,常规军队难以应对,更何况,他们在平民中的影响力巨大。” 第108章 民怨沸腾 第108章 民怨沸腾 莫里斯一世听完后,转过身,脸上却笼罩著一层阴影。 他最深的忧虑被说了出来。 父神教就是如此不安的存在,他们手中掌握的力量太强大了。 尤其他们还有著坚贞却与帝国不一样的信仰。 神子啊神子————当初那位神子可是显露过真正神跡的。 这是最令凡俗皇权恐惧的地方。 “我知道————” 他缓缓走回座位,疲惫地坐下,“我们一方面要依靠他们的影响力和对外敌的应对能力,另一方面又要时刻提防他们————这种走钢丝的平衡,我无时无刻不如履薄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皇宫深处某个方向,那里是皇室最隱秘的禁地。 “尤其是————提比略先祖已然沉睡的情况下。” 莫里斯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带著些许恐惧和依赖。 在场的重臣们闻言,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 提比略,那位最终却在神秘力量下转化为非人存在、誓言守护罗马的狂战士鎧甲。 他是皇室的先祖,也是帝国当初的依仗。 他们能杀死教廷的诸多门徒,就是依仗於提比略那强大可怕的实力。 便是圣彼得,也被提比略直接杀死。 只不过因为圣彼得当初的最终仪式,重创了提比略,导致提比略最终彻底沉睡了。 他的沉睡,意味著帝国失去了最强大、也是最不可控的守护者,在面对来自教廷可能的威胁时,少了一张王牌。 儘管他和皇室后代达成了契约,能让皇室拥有他的力量。 但是因为尼禄没有后代,契约就此断绝。 最终导致帝国一步步只能向父神教妥协。 “我们必须谨慎。” 西缅总结道,“詔令要颁布,但执行起来需要技巧,同时,必须加强对教廷,特別是其中那位教宗尤利安努斯及其追隨者的监视。” “他们是教廷中的激进派,屡次在大眾场合强调先皇提比略、尼禄是暴君” 莫里斯一世沉默良久,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们说的办。詔令颁布,但安抚和监控的工作必须同步进行,至於父神教————”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需要他们的剑,但绝不能让他们把剑锋对准我们自己,时刻记住,沉睡的,终有醒来的一天,而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自己守住这份基业。” 会议在沉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很快,皇帝的詔令立刻颁布了下去。 但这样的財政紧缩詔令,在民眾耳中,却如同敲响了丧钟一般,迅速传遍了—— 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 其带来的影响,远比皇宫里最悲观的预测还要迅速和剧烈。 原本就价格高昂的黑麵包,几乎在一夜之间又涨了一截。 官方配给的、用以安抚城市贫民的劣质穀物和橄欖油份额被大幅削减,排队领取的队伍更长,而能拿到手的份量却少得可怜。 街头的流浪者和贫民肉眼可见地增多,面黄肌瘦的人们眼中充满了茫然与绝望。 士兵们的怨气更是直接写在脸上,酒馆里时常能听到喝醉的军士们愤怒地咒骂著吝嗇的元老院和远在皇宫的皇帝,抱怨著那微薄且还被剋扣的军餉根本无法养活家人。 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这座辉煌的帝都,表面之下涌动著不安与愤怒的暗流。 日子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变得更加艰难,每一天都在为下一口食物而挣扎。 然而,在这片普遍的哀鸿与抱怨之中,有一个存在却仿佛置身於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靠近狄奥多西城墙根的那条骯脏小巷的垃圾堆旁,那个被遗弃的“垃圾堆”巨婴,依旧日復一日地存在著。 帝国的法令、粮价的波动、人心的惶惶————所有这些对城市居民而言生死攸关的大事,对他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世界依旧局限於那片散发著恶臭的垃圾堆和潮湿的墙角。 他依旧依靠著人们倾倒的厨余垃圾、腐烂的果蔬、甚至偶尔被野狗丟弃的骨头残渣为食。 他的朋友依旧是那些又黑又大的老鼠。 雨水和沟渠里的污水是他的饮品。 寒冷、飢饿、污秽,这些对常人而言难以忍受的苦难,似乎早已成为他生命的常態,甚至对他来说可能视若珍宝。 当巷子里的邻居们为了一块更黑更硬的麵包而唉声嘆气,为了一小勺昂贵的橄欖油而精打细算时。 他正笨拙地抓起一把混合著泥沙的烂菜叶塞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含糊不清的咿呀声。 当老奥托因为清理垃圾的报酬被拖欠而骂骂咧咧时,他正努力地从一块被啃得光溜溜的骨头里吮吸著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骨髓。 他甚至似乎比以前更胖了一点。 当然,那是一种营养不良导致的虚胖,配上他那硕大的脑袋,显得更加怪异。 那块深红色的霸王之卵,依旧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上面那张错位的、平静的人脸似乎凝视著这世间的眾生相。 周遭人类的痛苦与焦虑,仿佛只是它观测剧中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看那个怪物。” 有时,会有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浪汉盯著巨婴,语气复杂地低语,“他倒是一点都不愁,有点垃圾就能活。” “呸!谁要像他那样活著,还不如死了乾净!” 另一个人会厌恶地啐一口,但眼神里或许藏著些许对那种无知无觉状態的扭曲羡慕。 或许有的时候,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老奥托再来倒垃圾时,心情往往更差,有时会恶意地將一些特別腐臭的东西故意倒在巨婴附近,骂一句,“吃吧,你这没心没肺的垃圾堆!也就你不在乎皇帝老子的狗屁法令!” 巨婴只是抬起头,用他那双过於清澈、却缺乏人类智慧的眼睛茫然地看奥托一眼,然后注意力很快又被新的食物吸引过去。 继续他那在旁人看来如同地狱般、於他而言却只是日常的生活。 他的存在,成了这条小巷里一个固定却怪异的坐標。 在帝国日益沉重的压抑氛围下,他那种对苦难近乎完全免疫、在污秽中安然自得的诡异状態,仿佛成了一个黑色的讽刺。 人们厌恶他,忽视他,有时又忍不住看他一眼,仿佛在观摩一种极端生存的奇蹟,或者说————一种属於非人怪物的平静。 第109章 弗卡斯 第109章 弗卡斯 而军队那边,同样也是一副怨声载道的场景。 军餉被削减两成的消息,像块巨石砸进了本就紧绷的军营。 几名罗马士兵围坐在篝火旁,手中的陶碗盛著寡淡的麦粥,却没人有心思喝这寡淡的麦粥。 “该死的莫里斯!我们在前线跟波斯人拼命,他倒好,连口饱饭都要剋扣! ” 一个满脸胡茬的士兵还口中念念有词,怒骂道,“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这点军餉连黑麵包都买不起!” “何止啊!听说城里的救济粮也砍了,我老娘昨天托人带信,说排队排到天黑,就领了一把发霉的麦粒!” 另一个士兵攥紧了手中的短剑,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个百夫长走了过来,皱眉问道。 “弗卡斯————我们————” 剎那间几位士兵站起身来,一时间有些惶恐。 他们生怕弗卡斯以意图叛乱罪將他们抓起来,送到皇帝面前处死。 “算了。” 然而弗卡斯却又对他们摇了摇头,也没像往常一样出面安抚,甚至是附和道,“你们说的对,陛下这次的詔令,確实太不近人情了。” 顿时,几位士兵都放下心来。 没人注意到,弗卡斯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 他入伍二十年,从普通士兵熬到百夫长,见惯了帝国的动盪。 蛮族入侵时的军心涣散、如今皇室对教廷的依赖与提防———— 他早就看透,帝国的根基早已腐朽,而这次削减军餉与救济,不过是压垮骆驼的又一根稻草。 不过这或许是个机会———— 但———— “弗卡斯,那要不————” 士兵见他也附和著,顿时看向他,说道,“你跟將军熟,就不能去说说情?” 弗卡斯直起身,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语气平和,“我已经跟校尉提过了,但陛下的詔令已下,哪那么容易改?先忍忍吧,等打完波斯人,说不定情况会好点。”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情况只会更糟。 莫里斯皇帝优柔寡断,元老院只顾自保,士兵与民眾的怨气迟早会爆发。 但说不定那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篝火渐渐熄灭,士兵们各自散去,只剩下弗卡斯留在原地。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夜色中,那片建筑群的轮廓模糊而威严。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他在一次战役中从波斯贵族手中缴获的,刀柄上刻著复杂的纹。 “还不是时候。” 弗卡斯低声自语,但心中无比火热。 现在军心虽乱,但还没到彻底失控的地步。 皇室虽弱,却还有教廷在旁牵制。 他需要等,等一个更混乱的时机,或许是一场兵变,或许是一次民乱,那时,他才能凭藉手中的兵权,从这场混乱中捞取真正的权力。 他届时就能摆脱这贫苦的困境了。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脚步沉稳。 营地里的抱怨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他却充耳不闻。 日子该过还是要过,明天一早要带队训练,午后要检查武器装备,晚上还要跟校尉匯报士兵的情绪。 但每一件看似平常的事里,他都在悄悄观察、积蓄力量,就像草原上的狼,在猎物放鬆警惕前,永远保持著耐心的蛰伏。 尤利安努斯依旧身穿著那身粗糙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苦修毛毡袍,而他脸上、身上的伤疤让他在这大街小巷中看起来有些骇人。 儘管人们知道他们是教廷的苦修士,但是他们布满疤痕的外表,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尤利安努斯走在街上,怀里揣著教廷分发的黑麵包与橄欖,走到队伍末尾,將食物逐一递向最瘦弱的老人与孩子。 “拿著吧,先垫垫肚子。” 他声音温和,看著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却像被巨石压著。 但这些食物不过是杯水车薪,帝国削减救济后,更多人正在飢饿边缘挣扎。 可按照父神教的教义,他不忍心,总得出手帮助一些穷苦者。 “谢谢!谢谢神父!” 人们顿时对他感激地拜谢道。 “不用谢,愿父神保佑著你。” 尤利安努斯比了个十字,说道。 积压的怒火终於忍不住爆发,“那些皇室贵族和元老院议员,只知享乐,连民眾的基本生存都不顾!削减军餉、剋扣救济,再这样下去,君士坦丁堡迟早要乱!” 格里高利一世放下手中的羊皮卷,嘆了口气,示意他压低声音,“我何尝不知?可如今帝国依赖教廷稳定民心,你在外面说这些,只会让皇室对我们更加提防。” 他拍了拍尤利安努斯的肩膀,“忍耐些,我们能做的,只有儘量多帮衬些百姓。” 话音刚落,一名教士匆匆进来通报,“教皇陛下,皇宫传来詔令,莫里斯皇帝请您即刻入宫议事。” “嗯,尤利安,我先走了。” 格里高利一世淡定,整理好衣袍便动身离去。 尤利安努斯却始终无法平静,他只好想著返回苦修室研读经文,却走在大街上瞥见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加略难民。 那人面前摆著一堆破旧的家当,有锅有盆,但其中大多数都是破烂的,只是其中一张泛黄的羊皮卷格外显眼。 他走近时,难民急忙推销,“大人,这是祖传的东西,您若喜欢,给点粮食就行!” 尤利安努斯皱了皱眉,但正当他打算救济一下难民隨意给点钱时———— 他的目光落在那羊皮卷边缘的印记上,然后看到了一个十字架標记,那是————父神教的早期记號。 只是线条更古朴,还夹杂著罕见的荆棘图案。 “那都给我吧。” 他心中一动,掏出隨身携带的两枚银幣递过去,说道。 “谢谢————谢谢大人!” 难民喜极而泣,没想到能有如此收穫,两枚银幣,足以让他度过这个冬季了。 很快他便转身离去,去购买食物去了。 而尤利安努斯则是那小心地將羊皮卷收好,然后转身回到苦修室內。 回到苦修室,尤利安努斯点燃油灯,缓缓展开羊皮卷。 第110章 茹达斯福音 第110章 茹达斯福音 “上面竟然是古阿拉米语?” 看到上面的文字,尤利安努斯有些惊讶。 这种语言较为古老,且一般是茹达人才会使用,那这意味著这是那些背叛了神子的茹达人所撰写的东西。 不过恰好,尤利安努斯曾经研读过不少茹达人的古籍,所以对於古阿拉米语多少也有点认知。 於是尤利安努斯很好奇了,他继续观看羊皮卷上的记载。 只是他逐字逐句地研读,越看越心惊和皱眉。 因为———— 羊皮卷竟是茹达斯信徒留下的辩护文书! 只见上面写著,“茹达斯之背叛,非为私慾,乃神子吉舍授意。唯有借背叛之痛,引世人知晓绝望,方能助神子超脱肉身,归於天国,此为必要之恶,为完成神圣使命所必需。” 文章充满了诡辩,说唯有通过最信任门徒的背叛,才能完成最终的献祭,才能让神子顺利经歷死亡与復活,从而完成升天与救赎的宏大计划。 所以茹达斯並非叛徒,反而是十三门徒当中最忠诚、最痛苦、承担了所有骂名的执行者,他的行为是神圣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荒谬!” 尤利安努斯猛地攥紧羊皮卷,脸色铁青,“茹达斯是叛徒,这是教廷传承的定论,怎么可能是神子授意?这一定是异端偽造的!” 这早就是教廷的定论了,他感觉自己的信仰受到了极大的玷污。 他將羊皮卷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可目光还是依旧在羊皮卷上,他皱著眉继续观看了下去。 然而他却发现了更加大逆不道的言论! 那就是———— 造物主————父神————是充满恶意的.物主! 是的,它並没有描述父神的慈爱和公义,反而將其描绘成一个充满恶意、冷漠的造物主。 祂所创造的世界本身就充满了痛苦和混乱。 尤利安努斯看著羊皮卷上的字跡,那字体都仿佛是在尖叫,“看啊!” “如果父神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为何允准如此多的苦难?为何创造出能够孕育不幸的世界?” “这些肆虐的邪灵和怪物,难道不正是那造物主本身恶意或不称职的明证吗?” “茹达斯的背叛,或许正是对这不完美、甚至邪恶神圣秩序的一种反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 尤利安努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知道,羊皮卷上所说的肆虐的邪灵和怪物,其实是————使徒。 儘管世间人皆称其为恶魔,但是他们教廷知道的,那些其实是使徒。 遵循父神的意志,得到父神馈赠,所成就的使徒。 使徒们手握名为“贝黑莱特”的殉道石,以自身为祭,成为非人的存在,恰如经文中的那些非人长相般的天使。 然而这些使徒大多数都是暴虐的,以散播恐惧、嗜血享乐为目的。 所以这又该如何用正统教义来解释? 难道一切都是对信仰的考验? 尤利安努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照出他內心剧烈的挣扎与怀疑。 他一直坚信的、非黑即白的信仰世界,第一次被这捲来自加略的、散发著不祥气息的羊皮卷,撬开了一道细微却可能致命的裂缝。 但他想寻找更多当时的真相,他想知道茹达斯是否真的如同这羊皮卷所说————是神子默许的、意料到的必要之恶。 而同一时刻的皇宫深处。 莫里斯一世没有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而是坐在一张宽大的镶嵌著象牙和宝石的扶手椅中,试图营造一种相对平等的谈话气氛,儘管这努力在绝对的权力差距面前显得有些徒劳。 —— 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缓步走入,他身著正式的教皇礼袍,神情庄重而平和。 他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莫里斯则微微頷首回礼。 “教皇冕下,请坐。” 莫里斯的声音比在议事厅时缓和了一些,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焦虑依旧清晰可见。 “感谢陛下召见。” 格里高利在皇帝对面指定的椅子上坐下,姿態从容,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膝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莫里斯一世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了,而是直接切入这次的主题。 他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格里高利脸上,“冕下,正是因为需要倚重教廷的力量,有些话,我必须提前说明。” 他顿了顿,观察著格里高利的反应,“我知道,在教廷內部,尤其是在那些恪守古老传统的苦修者当中,一直存在著————一种声音。一种反对帝国统治、不愿放下过去仇恨的声音。” 格里高利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他们铭记著古老的恩怨,认为罗马帝国是————瀆神之国,甚至视我为先祖罪孽的延续者。” 莫里斯继续道,语气中带著警告,“这种思想,在平常时期或许只是理念之爭,但在如今帝国面临內忧外患的艰难时刻,这种不和谐的声音————”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陛下。” 格里高利缓缓开口,但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教廷是父神在世间的代表,其首要职责是引导灵魂,传播仁爱与和平。” “与帝国的和解,是前任诸位教皇与陛下先祖共同达成的神圣共识,旨在结束无谓的纷爭,共同造福於民。” “教廷內部或许存在不同的见解,但这绝不会影响我们对帝国合法统治权的承认,以及对维护帝国稳定所应尽的责任。”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一位教皇应有的立场。 莫里斯紧紧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偽或动摇,“我希望如此,也相信教皇阁下的智慧与忠诚。我需要您,以教皇的权威,明確地告诫並压制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尤其是————在那些苦修者当中。” 他最后说道,“帝国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在自己的帝国內部,再看到因为那些仇恨而燃起的火苗。” “谨遵陛下旨意,我將確保教廷上下,和帝国一起,协助帝国度过眼前的难关。” 格里高利迎著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甚至微微欠身,表达出一种顺从的態度,“任何试图破坏帝国与教会和谐关係的行为,都將被视为对信仰本身的背离,会得到应有的规劝和处理。” 他的话语诚恳而坚定,仿佛完全站在帝国一边。 莫里斯一世凝视了他片刻,似乎稍稍放鬆了一些,靠回椅背,“很好,有教皇阁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必当尽力。” 格里高利再次頷首。 会谈结束,格里高利一世保持著庄重沉稳的姿態,在宫廷侍从的引领下,缓缓离开了皇宫。 然后在出了皇宫的那一刻,他眼底便流露出一丝冰冷。 > 第111章 世俗之上 第111章 世俗之上 毫无疑问,莫里斯这番谈话是在威胁教廷和格里高利一世。 但格里高利一世才不会如此就范呢。 威胁? 莫里斯和罗马帝国拿什么威胁教廷? 他们的契约已经断绝,和教廷根本无法抗衡。 他想起了尤利安努斯的愤怒,想起了街上饥民的惨状,想起了莫里斯和元老院贵族们那些愚蠢而冷酷的政策。 所以教廷应该高於世俗才对,他们这些秉承父神和神子荣光和慈爱的人,不该被世俗所约束。 现在,皇帝竟然还要他亲手去扼杀教廷內部最后一点清醒的、敢於批判的声音? “哼————” 格里高利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讥讽的冷笑。 他答应了皇帝,是的,他必须答应。 在这个位置上,他早已习惯了妥协与偽装。 但他绝不会真正去压制对莫里斯皇帝和罗马贵族们不满的尤利安努斯和他的苦修者派。 相反他现在更加觉得尤利安努斯说的是对的———— 罗马帝国的当权者绝对是有罪之人和瀆神者,他们是瀆神暴君的后代。 莫里斯的警告,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內心的某种决心。 教廷必须凌驾於世俗之上!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隨著莫里斯皇帝的詔令颁布,帝国民眾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也越发怨声载道。 街市萧条,粮价飞涨,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被一层灰暗的绝望笼罩。 不满的情绪在贫民窟和军营中滋生、发酵,终於演变成零星的、绝望的暴乱。 —— “弗卡斯,你去带上你的士兵,去平定那些起乱的渣滓们。” 这一天,弗卡斯接到了镇压城內一处难民聚集区骚乱的任务。 这些来自帝国各地、因战爭和瘟疫流离失所的人们,此刻因飢饿和绝望而堵住了通往粮仓的道路,与守卫发生了衝突。 “是,將军。” 弗卡斯领命。 儘管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总比底下那些难民要好一点。 而且日子终究是要过的,镇压过程粗暴而迅速。 “你们这些傢伙!不得阻挡道路!” “想死吗你们!” “快给老子滚开!” 弗卡斯带领著手下同样心怀怨气的士兵,挥舞著棍棒和未出鞘的剑,驱散著面黄肌瘦的人群。 哭喊声、咒骂声、以及士兵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弗卡斯脸色淡定地看著自己手下的士兵们驱逐难民,难民们被驱逐著,因为多日的饥寒交迫,他们甚至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 大多数人哭著喊著,就被推倒在地,绝望地在那里大哭著。 但突然之间,弗卡斯“咦”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了人群中那些难民被推倒后,几颗异样的黑色石头掉在了地上。 那些黑色的石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在这混乱的年代,不能饱腹的石头又能有什么用? 然而弗卡斯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他停下脚步,挥手让士兵继续驱赶难民,自己则弯下腰,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几块黑色的石头。 触手冰凉,上面错位的人类五官带著一丝死一般的平静感,却又仿佛有一丝极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温热从石头內部透出。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吸引力攫住了他。 他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突然,他一切都想起来了,那是在父神教的教堂里! 那些描绘神子吉舍受难、圣彼得的壁画和浮雕上,有时会在背景中看到类似的、散发著光芒的石头,被称为殉道石、圣印石。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石头! 弗卡斯突然心灵有所感应,全部塞进了自己的皮质胸甲內侧,贴肉收藏。 他大概拿走了十几颗这样的石头,然后他的任务也很快结束了。 毕竟叛乱规模並不大,且大多数都是些没有饭吃的难民,在起码有饭吃且拥有武器的士兵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而在平叛结束后,弗卡斯怀著一种奇异而亢奋的心情回到了位於城市边缘、 相对简陋的家中。 推开门,熟悉的、令人烦躁的每日喧囂声立刻扑面而来,將他从刚才那种诡异的体验中猛地拉回现实。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就知道跟著那些贵族老爷的屁股后面转!看看这个家!连一块像样的肉都快买不起了!” 他的妻子多姆尼卡尖厉的嗓音如同銼刀般刮擦著他的耳膜。 她正对著一个空了大半的油罐发火,身上廉价的衣裙也显得皱巴巴的。 然而,与妻子的抱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个孩子迎上来的身影。 “父亲!” 年仅十四岁的多米提安第一个跑过来,脸上带著真诚的敬重和喜悦。 他接过弗卡斯脱下的头盔,眼睛亮晶晶的,“您今天顺利吗?” 弗卡斯看著长子英俊而聪慧的脸庞,心中的烦躁瞬间被一股暖流取代。 他用力揉了揉多米提安的头髮,语气不由得柔和下来,“嗯,没事。” 次子普里斯库斯和年幼的女儿安纳斯塔西婭也围了过来,嘰嘰喳喳地问著问题。 孩子们的存在,是弗卡斯在这个冰冷而压抑的世界里唯一的慰藉和光明,尤其是多米提安,他几乎將所有的希望和未尽的野心都寄托在了这个优秀的儿子身上。 他发誓,要是自己日后能成为大人物,必然要將所有都传承给自己的这个儿子多米提安。 “顺利?顺利能当饭吃吗?看看隔壁那个病腿的奥托,以前不过是清理垃圾的,现在据说都能靠著倒卖黑市粮食赚上几个子!” 但妻子多姆尼卡的抱怨並未停止,“你呢?一个百夫长,连让家里人吃饱穿暖都做不到!真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 “闭嘴,多姆尼卡!” 弗卡斯终於忍不住低吼道,眉头紧锁。 他厌恶妻子的势利和嘮叨,更厌恶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努力维持的、作为一家之主和帝国军官的尊严。 “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 “我让你闭嘴!” 弗卡斯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著军人骨子里的凶狠。 多姆尼卡被嚇了一跳,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不满和轻蔑丝毫未减。 家庭晚餐在一种压抑而不和谐的气氛中进行。 弗卡斯默默地吃著粗糙的食物,听著妻子偶尔的冷嘲热讽和孩子们试图调节气氛的稚嫩话语。 > 第112章 分化丨苦修士的力量(4K) 第112章 分化丨苦修士的力量(4k) 然而弗卡斯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胸前那藏著的十几块奇异的石头上。 殉道石———— 圣印石———— 身处在这个时代,弗卡斯是亲眼见证过父神教的那些苦修士们展现出强大的力量的。 那些满身伤疤的苦修士们拥有著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看著伤痕累累、弱不禁风。 实际上————交战起来,顷刻间就能来到你面前,力量大到直接就能推倒城墙,还刀枪不入。 关键是苦修士们那些怪异的能力,召唤火焰、將伤疤化为锁链和武器,还能让敌人一下子就痛苦倒地。 就算是面对投掷的长矛和射来的箭矢,也能通过祈祷结成结界抵挡武器———— 这些苦修士们才是教廷之所以被帝国尊为国教的原因,也正因他们的存在,罗马帝国才能依旧保持如此之大的版图。 可苦修士们的力量源自於哪里呢? 父神教的力量来自於哪里呢? 没人得知他们为何如此强大,这一直都是教廷的秘密。 力量———— 一个模糊而危险的念头,在他被现实挤压得几乎变形的心灵深处,悄然萌芽。 他看了一眼身边对他充满依赖和敬爱的孩子们,尤其是多米提安,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著深切爱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决心。 他必须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君士坦丁堡大教堂后方,一处被高墙环绕的偏僻院落仿佛与世隔绝。 这里是教廷的苦修士们进行苦修与研习的苦修密院,与主教堂区金碧辉煌的繁华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院中只有斑驳的石墙、冰冷的石阶地面和一种几乎可以触摸到的肃穆氛围。 —— 只是在密院平地旁,还不知道哪里运来的,放置著一块巨大的岩石。 一群衣著光鲜、面色不豫的教士们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肥胖的助祭利奥和几位与他志同道合、同样养尊处优的司鐸。 他们身上昂贵的丝绸圣带、精心修剪的鬍鬚以及保养得宜的双手,与密院內简朴到近乎贫瘠的环境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一踏入院子,一股混合著汗味、微弱血腥味和某种怪异洁净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教士们不由得掩鼻皱眉,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以往他们都不会来到苦修密院这来进行苦修,只是隨意在自家温暖而又奢华的家中履行著並不严苛的苦修。 但没办法的是,格里高利一世刚刚下达了一道在父神教內部引起轩然大波的命令。 所有在册修士,无论等级高低,都必须定期前往苦修密院观摩並体验基础苦修仪式。 號称是———— “以重塑信仰之虔诚,砥礪侍奉父神之决心。” 可在他们看来,虔诚信仰和侍奉父神的决心,岂需要这样严苛的苦修来决定。 他们的信仰绝对虔诚,侍奉父神的决心也绝对坚定,根本不需要进行如此嚇人的苦修。 他们的使命更该是为那些信徒开导劝解,引领这些迷途的羔羊虔诚祈祷、衷心讚美父神和神子就行了。 这苦修什么的反倒是太过可怕了点。 而此时院內的景象更是让他们脊背发凉。 在院落中央,十几名苦修士正以各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方式进行著日常苦修。 有人赤著上身,跪在碎石地上,用嵌满金属倒刺的苦修带紧紧勒束腰腹、大腿,鲜血早已將带子染成深褐色,滴滴答答地落在石子上。 有人正用打结的皮鞭反覆抽打自己的背脊,那“啪啪”的声响和皮肤上迅速浮现的紫红色鞭痕让人不忍直视。 还有人双臂平伸如同受难的十字架,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使得他们浑身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粗糙的袍服,脸上却呈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虔诚与痛苦交织的表情。 “父神啊————这简直是野蛮人的自虐仪式————” 利奥助祭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著,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屑,“看看他们!这哪是侍奉父神的僕人该有的样子?简直是一群自残的疯子!” 他身旁一位同样大腹便便的司鐸紧张地拽了拽利奥的袖子,“小声点,利奥!別忘了他们————他们的力量————” “力量?” 利奥嗤笑一声,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仿佛怕被那些沉浸在痛苦中的苦修士听见,“谁知道那是什么邪门的力量?” “说不定是跟哪个恶魔做的交易!正常人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父神赐予我们健康的身体,是让我们好好传播他的荣光,不是让我们这样肆意摧残的!” “利奥助祭说得对!就是因为有他们这群人,我们父神教才总是被那些帝国贵族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是一群神神叨叨的怪人!”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司鐸凑过来附和道,“就是因为他们的样子太嚇人,那些体面的市民和贵族才不愿意亲近我们!他们才是阻碍父神荣光传播的罪魁祸首!” “没错————” 利奥得到了支持,胆子稍壮,怨毒的目光扫过院內,“格里高利陛下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还要我们学他们?难道要把我们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才能证明信仰虔诚吗?” “信仰应该是温暖、仁爱、带来慰藉的!而不是这种————这种可怕的痛苦! ” 他们的小团体窃窃私语,对眼前的苦修场景评头论足,將一切他们无法理解、不愿接受的事物都归咎於苦修士们的不合群和怪异。 他们刻意忽略了苦修士们眼中那份惊人的坚定与平静,只看到了表面的血腥与痛苦,並將其妖魔化。 就在这时,苦修密院的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更加年轻、脸上带著好奇、紧张甚至有一丝憧憬的新入教修士们走了进来。 他们是教会的新鲜血液,尚未被完全同化,对教內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索欲。 这些新修士一进来,立刻被院內景象震撼了。 但与利奥等人的厌恶不同,他们中的许多人眼中流露出的是惊讶、敬畏,甚至是些许的嚮往。 他们安静地站在另一边,远远观望著,不敢靠近,也不敢像利奥他们那样肆意评论。 利奥见状,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点化新人的好机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圣带,摆出一副资深者的姿態,向新修士们走去,准备向他们揭露苦修派的真实面目,將他们拉拢到正统的舒適阵营中来。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嘴巴张开,可他话还没说出口。 整个院落的气氛陡然一变。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这次却显得更加平稳有力。 那些正在苦修的修士们,无论是忍受鞭挞的还是跪在碎石上的,都不约而同地微微挺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院落通往內室的拱门方向。 就连为首的那几位苦修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垂首肃立,表现出极大的敬意。 利奥和其他抱怨的教士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窃窃私语和抱怨瞬间戛然而止。 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们,让他们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尤利安努斯的身影出现在拱门下。 他没有刻意散发出任何气势,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依旧穿著那件破旧的苦修袍,身上没有任何华丽的饰物,甚至因为刚结束某种更严酷的苦修而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带著一丝疲惫。 但就是这样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却让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利奥等人如同被冰封一般,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教廷当中大名鼎鼎的“坚毅者”同时也是枢机大主教尤利安努斯! 不仅是教廷最锋利的剑,也是最严苛的苦修士,他以身作则,成为了苦修士们眼中的偶像。 但在利奥这些人眼里,尤利安努斯就是他们最畏惧的人。 尤利安努斯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目光在经过那些新修士时,微微停顿,似乎带著一丝审视,但更多的是平静。 当他的自光掠过利奥等人时,虽然没有丝毫怒意,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却让这几人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內心最深处那些阴暗、懒惰、虚偽的想法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眼睛对视。 利奥助祭肥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先前所有的抱怨和勇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尤利安努斯並没有说话,也没有斥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一道划分两个世界的界限。 他看到了那些华服教士眼中的恐惧与排斥,也看到了新修士们眼中的好奇与敬畏。 他深知两者之间的鸿沟有多深,格里高利的命令或许能强制他们来到此地,却无法强制他们理解苦修的意义。 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尤利安努斯什么也没说,淡然走到了那些新入教的教士们面前。 利奥等人长长鬆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內衣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不敢再多看那些苦修士一眼,灰溜溜地缩到了院子的最角落,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只是可惜,他们还没执行完苦修,需要通过苦修士们监督执行苦修才能离开。 可尤利安努斯也没理会他们。 “埃拉里斯特斯、索特里库斯、普罗科匹厄斯————” 他先是喊了自己三位最喜欢的门徒。 “是,主教。” 刚才那群苦修士当中为首的三人站起身来,结束苦修,穿上自己破旧的衣服,来到了尤利安努斯面前。 其他苦修士也纷纷结束苦修,穿上衣服,站起身到广场的一边。 “等下由你们来帮我辅助这些新人执行初次苦修。” 尤利安努斯苍白的脸上展露微笑,稍微缓和了下气氛,说道。 “是,主教。” 三人欣然应允。 然后尤利安努斯这才看向了二十余名新近加入的年轻修士们,他们的脸上混杂著迷茫、渴望与不安。 “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 尤利安努斯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穿透力,在院落中迴荡,“就不是因为外界的逼迫,而是出於內心的召唤。” “你们看透了世俗欢愉的虚妄,渴望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权柄或金钱的力量,而是源自信仰与牺牲的力量。 . 一个新修士怯生生地举手发问,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尤利安努斯大人,我们————真的能够通过苦修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吗?就像传说中的圣徒那样? ” 尤利安努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走向院落一角那块巨石。 那石头看起来至少有五百磅重,表面光滑,但看著坚硬无比。 “看仔细了,修士们。 “,尤利安努斯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没有摆出任何发力姿势,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拳,然后以一种看似隨意却蕴含惊人力量的动作猛然砸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院落中迴荡,仿佛巨石从高处坠落。 撞击的瞬间,年轻修士们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 石屑和灰尘四处飞溅,待烟尘稍稍散去,眾人惊骇地发现那坚硬的石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达两寸的清晰拳印,拳印周围的石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尤利安努斯缓缓收回拳头,他的手背上只有些许泛红,连皮都没有破。 年轻修士们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狂热的崇拜。 “这————这怎么可能? ” 一个修士喃喃自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魔术,也不是什么神秘法术。” 尤利安努斯的声音將眾人从震惊中唤醒,“这是我等核心教义的体现,记住————灵与肉的苦楚,乃通达神性之阶梯,你所承受的每一分痛楚,皆为照亮黑暗世界的一缕微光。” 第113章 苦修之路(4K) 第113章 苦修之路(4k) 尤利安努斯接著继续走向修士们,呼吸甚至还相当平稳,步伐沉稳有力,彰显刚才那一拳似乎对他来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击。 “我们的力量,並非来自献祭他者的邪道,那是异端和恶魔的行径。” 他著重说道,“真正的力量源於献祭自我,自愿奉献我们的安寧、健康、世俗的欢愉乃至生命本身。通过极致的苦行磨礪意志,使我们的灵魂得以纯净和坚韧,从而能够承载並引导这份源於信仰的力量。 “这也是我们的先祖和神子立下的契约。” 接著,尤利安努斯开始详细解释苦修力量的各个阶段,“而第一阶段,需要通过长期的守夜祈祷、深度懺悔、使用苦修带勒紧皮肉、以鞭笞净化身心,积累圣痕。” “当信仰足够坚定,痛苦积累到一定程度,你们的身体將超越凡俗,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速度、坚韧的皮肤和强大的自愈能力。” 他指向一位站在前排的年轻苦修士,“马提亚加入我们只有三个月,但已经能够徒手摺断铁棍。” 被点名的年轻人微微点头,脸上带著虔诚而谦卑的表情。 “至此,你们便可成为————悔罪者。” 尤利安努斯说道,“一名悔罪者,可以赤手空拳击杀猛狮,寻常人也绝非你们的对手,但要记住!” 他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这力量在千军万马面前仍然渺小,而且没有坚定信仰的人永远无法触碰其门槛。” 修士们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手持信仰之力,为正义而战的景象。 “第二阶段————” 尤利安努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化,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院落中瀰漫开来。 剎那间,苍白色的、跃动著的火焰自他掌心升腾而起! 那火焰就像寻常火焰一般,散发著温暖的气息。 但火焰边缘呈现出耀眼的金色,中心却是近乎透明的白色,跃动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此为————圣焰!” 他十分淡然,“圣焰以我等之苦楚为燃料,罪孽越深重者,越能感受到其净化之痛。” “但请记住圣焰在灼烧敌人的同时,也在灼烧使用者自身,所以越是进行苦修,越是习惯痛苦,使用圣焰才能越得心应手。” 尤利安努斯现在就是习惯了这圣焰灼身的痛苦,毕竟於他的日常苦修而言,圣焰灼身之痛並不算什么。 而下一刻,他挥手將圣焰掷向广场中三米外一块散落的岗岩。 火焰接触石头的瞬间,没有立即引发爆炸,而是如同活物般包裹住岩石,发出一种奇特的嗡鸣声。 石头表面迅速变得焦黑,然后开始层层剥落,仿佛洋葱一般。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块坚硬的岩石就被净化得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粉末,而周围的地面却毫髮无伤。 修士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了,而是近乎神跡的表现。 接著,尤利安努斯掌心圣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数枚扭曲、锈跡斑斑的铁钉和缠绕的荆棘虚影! 这些虚影悬浮在空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悲壮与痛苦气息,空气中仿佛迴荡著殉道者的嘆息。 “此为————圣骸!” 尤利安努斯又轻声命令道,“去。” 圣骸虚影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它们並非直接穿透目標,而是仿佛有意识般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跡,然后精准地嵌入远处一排训练用的木桩。 被击中的木桩没有断裂,而是从內部开始发出淡淡的金光,然后表面浮现出类似伤疤————或者说圣痕的纹路,最后悄无声息地化为齏粉,仿佛被从存在层面彻底净化。 “积累更深的圣痕,保持心灵的虔诚,便能驾驭圣焰与圣骸。” 尤利安努斯解释道,“此阶为守夜人,守夜人同时还能够在黑暗中视物,感知邪恶的存在,他们的祈祷能够形成小范围的防护领域,庇护眾生。” 修士们已然看得目瞪口呆,呼吸急促,因为这些力量远超他们的想像。 尤利安努斯没有停止演示。 接著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解开上身粗糙的袍服,露出布满新旧交错、狰狞可怖伤疤的胸膛和脊背。 这些都是他多年苦修留下的“圣痕”,在阳光下,这些和伤疤没什么两样的圣痕仿佛有了生命,微微泛著光泽。 “第三阶段————將成为先驱者!” 他低喝一声,那些伤疤仿佛真正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白光。 然后他竟然右手在左手那满是圣痕散发白光的手腕中,在眾人注视下拔出一把————完全由光芒构成的、巨大而沉重的战斧! 这柄光斧仿佛拥有实体一般,散发著令人室息的威压,整体足足有尤利安努斯那么高,柄部缠绕著荆棘的虚影。 尤利安努斯挥动光斧,劲风呼啸,空气中迴荡著阵阵利斧破空的声音。 他接著甚至只是轻轻对著那块巨大的岩石一挥,整块岩石就仿佛被无形之力从中劈开,断面光滑如镜! “圣痕本身即为武器与盾牌。” 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收起光斧,再次隱没在皮肤下,“先驱者能够承担代痛仪式,为他人的罪孽承受部分痛苦,也能让他人感受痛苦,寻常人难以承受,顷刻间就可对抗千军万马。” 最后,尤利安努斯站立原地,收敛所有外在的力量表现,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一种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展开,院中的修士们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安寧与敬畏,仿佛站在某种神圣存在的面前。 “第四阶段————便是你们所说的圣徒。”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他笑著说,“苦修已成本能,无需刻意维持,存在即是力量,低阶邪魔无法近身,且神子会降下独一无二的赐福,每个人的赐福都不一样————而我即在此阶。” 听到尤利安努斯说他就是圣徒级別的苦修士,顿时现场的那些新修士们都肃然起敬。 他们看向尤利安努斯的眼神狂热,没想到————他们初来乍到就见到了一位教廷的圣徒! 不过他们不知道,其实教廷的枢机主教大多数都是达到了圣徒级別的苦修士,当然尤利安努斯是圣徒中最强的就是了。 因为他的圣徒赐福是“武器”。 他可以用圣痕塑造出不同的武器,而且和基础圣痕之力不一样,他还能將其开发出诸多战斗技巧和方式。 且他是教廷所有圣徒当中最苛刻的,即便他不需要再进行苦修去积累力量了,可他依旧每天虔诚进行苦修。 只是尤利安努斯没有自以为傲,也没有展示自己赐福之力的意思。 而是稍微停顿片刻,他便接著说道,“至於第五阶段,名为代行者————那是契约的顶峰,是神子意志的直接延伸,拥有近乎神跡之力,降灾、物质圣化以及短暂的、有条件的復活。” 尤利安努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但那份力量需要承受无休止的、 凌迟般的极致痛苦,形態亦將非人,基本唯有通过最终的仪式,燃烧生命,方可达至。” “那是————一条光辉而残酷的绝路,歷史上只有少数圣徒达到此境,且都在施展力量后不久便荣归父神怀抱。” 演示完毕,尤利安努斯也没继续讲述著剩下的事情,而是说道,“好了,接下来我將和他们,一起指导你们的初次苦修————埃拉里斯特斯!” “是!主教!” 埃拉里斯特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尤利安努斯首先演示为埃拉里斯特斯绑上苦修带,只是出於对初次尝试苦修的修士考虑,这並不是苦修士们用的最多的、带金属尖刺的苦修带,而只是一条內嵌细小尖刺的皮革带子而已。 相当於简易版苦修带。 当尤利安努斯用力拉紧带子时,尖刺轻易地嵌入他的大腿。 埃拉里斯特斯纹丝不动,毕竟这只是简易版苦修带而已。 “记住,忍耐!” 尤利安努斯对著脸色煞白的新修士们说道,“铭记这痛楚!它將化为你们的力量,成为你们对抗黑暗的鎧甲。” 然后是鞭打苦修。 索特里库斯主动脱去上衣,露出已经布满旧伤疤的坚实背脊。 尤利安努斯拿起一根坚韧的皮鞭,蘸上清水,然后有力而精准地鞭挞在他的背脊上。 “啪!啪!啪!” 皮鞭破空声和鞭挞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每一下鞭打都在索特里库斯的背上留下鲜红的鞭痕,但他只是闷哼一声,挺直腰板接受下一次鞭挞。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脸上却呈现出一种近乎狂喜的虔诚表情。 而这一切,都被那几个躲在远处的教士看在眼里。 这些教会中享受世俗权柄的代表,此刻面色苍白地看著那血腥而原始的苦修场景。 利奥看著这骇人一幕,忍不住低声咒骂,“疯子————一群自虐的疯子————这哪是侍奉父神的方式?这根本就是邪教仪式!” “小声点————” 身旁较年长的司鐸紧张地拉住他,“尤利安努斯可是在这的————他的力量————” 利奥这才脸色煞白,但还是嘴硬道,“力量?我看是恶魔赋予的力量吧!正经修士谁会这样折磨自己?你看那些年轻人,简直是被洗脑了!” “但是大主教阁下说————” “大主教阁下也被他们嚇住了!” 利奥的声音带著恐惧和嫉妒,“这些苦修士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们的影响力在底层教眾中不断扩大,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地位?” 尤利安努斯却並没有理会利奥等人的窃窃私语,而是在苦修方法演示完后。 “好了,执行你们的初次苦修吧。” 尤利安努斯这才开始让新修士们开始苦修。 只是,第一次苦修,算是比较温和的。 他没有一上来就让修士们用苦修带,而是要求他们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双臂平伸呈十字形,连续祈祷数小时。 不久,年轻修士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石地上,但他们依然坚持著,眼中燃烧著信仰的火焰。 接著再为他们绑上苦修带和自己鞭答自己。 然而———— 他们经歷了如此巨大的痛苦,有的人很快身上就出现了淡淡圣光,圣光开始迅速修復著他们因为执行苦修而破损的身躯。 这意味著这些人已经完成了和神子的初步契约了。 这些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果然他们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尤利安努斯顿时展露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批新修士的信仰果然坚定。 初次苦修就完成契约,成为悔罪者的,可不是很常见啊——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些人身上涌现的圣光,显然是如尤利安努斯所说的,完成了初次契约,踏入了第一阶段! 然后他们不甘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执行苦修,他们就能这么快踏入第一阶段?” “那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足够坚定。” 尤利安努斯也不恼,耐心解释道,“你们的信仰没有他们这般坚定,自然会稍微慢一点,但只要持之以恆————” 可听到他这番话,一瞬间,那几位脸色不甘的修士立刻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和不耐烦。 很显然,他们不想要持之以恆,只想要一步登天! 尤利安努斯捕捉到他们的眼神,大概知道他们的心思后摇了摇头,其实先一步踏入第一阶级不算什么。 他们当中甚至不乏那种需要一两个月才能成为悔罪者的苦修士,但只要信仰足够虔诚、苦修持之以恆,后面反而能先他人一步进阶高阶苦修士。 苦修士的力量来源很简单,就是坚定的信仰和持之以恆的苦修。 恶劳好逸、贪图享乐者,便是第一次苦修就能踏入第一阶级,后面也会无法进阶高阶苦修士。 尤利安努斯也不会多说什么,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该信仰虔诚、遵守苦修的修士自会严格执行苦修。 但那些恶劳好逸、贪图享乐者,就像利奥这些人一样,说什么都没有用。 而这时尤利安努斯的目光也终於看向了————躲在远处还在窃窃私语的利奥等人。 “过来!” 他甚至没有任何客气,而是直接从手腕的圣痕中抽出一道道圣光锁链,將利奥等人捆绑住轻而易举地拉了过来。 在利奥等人苍白的脸色中,尤利安努斯的脸色没有丝毫对待新修士们那般的温柔,而是充满了冰冷。 “你们也该执行苦修了!” 第114章 真相(首订加更) 第114章 真相(首订加更) 而在监督那些大腹便便的神职人员执行完苦修后,尤利安努斯这才满意地离开。 只是他並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独自走向大教堂深处那罕有人至的大藏书室。 这里与苦修密院是另一个极端。 空气冰冷而乾燥,瀰漫著古老羊皮纸、灰尘和岁月沉淀的特殊气味。 仅有几盏长明油灯在远处墙壁的灯台上摇曳,投下微弱而不定的光芒,使得巨大的书库更显幽深静謐。 高耸至穹顶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数不清的捲轴和手抄本,它们是父神教几百年来歷史的见证。 里面的藏书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的神子传教时期,其中不乏是神子门下十二门徒亲手撰写的经文。 尤利安努斯的目標明確,他想————了解过去茹达斯所行一切的真相。 那羊皮卷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茹达斯所行之事是不是必要之恶,是不是神子计划中的一部分。 那张羊皮卷,这些时日以来不断挑战著他毕生坚守的信仰根基,他必须弄个明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下来的几个时辰,他沉浸在了浩瀚的经文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卷卷被视为绝对权威的福音书。 《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约翰福音》,以及记录早期教会歷史的《使徒行传》等等等等———— 他的手指拂过那些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字跡却依旧清晰的经文,逐字逐句地阅读、比对、翻译、思考。 然而,结果却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与更深的困惑。 所有的正统经卷,无一例外,都將茹达斯描绘成一个被贪婪吞噬、被魔鬼引诱的叛徒。 记载清晰无疑,他为了三十块银幣出卖了神子吉舍,以亲吻为號指引抓捕者,最后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上吊自杀。 而在之后,神子的信徒们更是將他逐出十二门徒的行列,提了补选后的马提亚上来,茹达斯则成了第十三位门徒。 从此就连“十三”这个数字也成为了背叛的数字,遭受莫大的耻辱。 而经文中也没有任何暗示他的行为是必要之恶,是神子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纯粹的、被定在歷史耻辱柱上的背信者。 所有父神教的信徒、所有神子的信徒,都应该唾弃他,以他为耻。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尤利安努斯喃喃自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但油灯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理性告诉他,应该相信这些被无数代信徒诵读、被视为信仰基石的权威经典。 那捲异端羊皮卷更可能是某个邪教团体或绝望者扭曲的臆想。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起了在被隱去的歷史中,圣彼得化身使徒与暴君同归於尽的隱秘记录。 想起了教会与帝国和解背后那血淋淋的、无法真正癒合的歷史伤疤,想起了现今教会內部日益严重的腐化与虚偽————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再轻易地全盘接受官方书写的歷史。 “如果————如果连彼得成为使徒的事跡都可以被掩盖和修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诞生,“那么关於茹达斯的全部真相,是否也早已被胜利者,那些活下来的、书写歷史的门徒,有意地扭曲和抹去了呢?” 他枯坐在书堆中,眉头紧锁,仿佛一尊被无数疑问禁的石像。 周围的寂静都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平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藏书室的寂静。 只见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尽头,他华贵的教皇长袍与周围古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脸上带著一丝关切和疑惑。 “尤利安————” 格里高利的声音在空旷的书库中显得格外清晰,语气温和,“我听说你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甚至未曾用餐,是什么难题困扰著你,让你如此废寢忘食?” 尤利安努斯抬起头,看到好友兼教皇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格里高利温和的注视下,尤利安努斯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直言不讳。 他现在需要朋友的见解,即使他预感到答案可能並非他所想。 “格里高利————” 尤利安努斯的声音因长时间不吃不喝而有些沙哑,他直视著教皇的眼睛,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茹达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格里高利一世闻言,温和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掠过一丝清晰无比的惊愕与警惕。 他讶异地道,“尤利安?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然后他思索片刻,接著正色说道,“茹达斯,自然是背信者,是受魔鬼引诱的叛徒,是为了三十块银幣就出卖神子的罪人!” “他是父神教歷史上永恆的污点,是警示所有信徒必须坚守信仰、抵御诱惑的反面教材,这是毋庸置疑的教义基石!” 他的回答迅速而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完全符合教会一直以来的官方定论。 尤利安努斯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他看著格里高利,仿佛想从那坚定的话语和眼神深处,看出別样的情绪来。 但他看到的,只有维护正统的决绝和一丝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担忧。 “是吗————我明白了。” 尤利安努斯缓缓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桌上摊开的《马太福音》,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偶然想到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疑问罢了,让你担心了,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眉头微蹙,他了解尤利安努斯,知道他绝不是一个会因“无关紧要的疑问”而耗费如此心神的人。 他上前一步,语气变得严肃,“尤利安,你是否————接触了什么异端的言论?那些邪说和异端最爱在这些问题上做文章,扭曲真意,蛊惑人心,你千万要警惕,不要被————” “我明白。” 尤利安努斯打断了他,声音略微提高,带著一丝不容再追问的决绝和疲惫,“我只是需要————自己再想想。” > 第115章 背叛者之秘(首订加更) 第115章 背叛者之秘(首订加更) 格里高利看著老友重新变得沉默而疏离的背影,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嘆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缓和,说道,“好吧————但別忘了按时用餐,教廷————和我,还都需要你保持清醒和力量。” 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管怎样尤利安努斯都是教廷最锋利的剑。 当初即便同时面对波斯人三名达到显化种级別的使徒,尤利安努斯都可將其正面杀死。 可以说,尤利安努斯是教廷乃至於罗马帝国存在最强大的依靠。 格里高利无论於公於私,都不希望自己的老友突然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下了。 然后他便转身,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浩瀚的书架之间。 藏书室重新恢復了寂静。 尤利安努斯依旧低著头,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攥紧了那捲古老的《马太福音》,脸色苍白。 “毋庸置疑的教义基石————” “永恆的污点————” “反面教材————” 格里高利的话在他脑中迴荡,却像锤子一样,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內心的那个叛逆的念头。 不————在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 教会的藏书室,只会保存教会想要后人看到的歷史。 他的目光猛地抬起,越过层层书架,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如果————如果真的存在被掩盖的真相———— 那么它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不是这里———— 而是罗马帝国那些同样古老、甚至更加庞大、记载著无数隱秘的皇家藏书库一“对!就在皇家藏书库里!” 尤利安努斯直接起身,准备前往皇家藏书库。 作为教廷的枢机大主教兼大名鼎鼎的“坚毅者”,哪怕是皇家藏书库,对他来说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这是帝国给予教廷高级教职人员的特殊待遇。 但这么做的行为,肯定是会引起皇室乃至於皇帝莫里斯的不满的。 只是尤利安努斯丝毫没有顾忌这些,而是就这么径直走向了皇宫区域。 很快来到了罗马帝国皇家藏书库所在的区域。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守卫的士兵对他那身破旧的苦修袍投来异样的目光,认出他的身份后,他们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位主教大人,这里是皇家藏书库————您要不要和陛下通知一下?” “不需要。” 然而尤利安努斯语气冰冷,反问道,“帝国不是承诺过,教廷高级教职人员不用批准便可出入各大藏书库吗?” 听到他说的话,尤其他们也知道教廷的这些苦修士们不是好惹的。 於是两位守卫顿时悻悻退下,说道,“主教大人,请————” 尤利安努斯也没有过多计较,而是径直走入皇家藏书库。 皇家藏书库的气象与教堂藏书室截然不同。 这里更加宏伟、森严,空气中瀰漫著帝国权力的威严。 巨大的大理石柱支撑著高耸的穹顶,书架上面不仅存放著经卷,还有帝国的律法、歷史档案、星象图、甚至一些被视为禁忌的异教文献。 这里的知识,服务於权力,也记录著权力背后的一切。 尤利安努斯无视了那些涉及帝国机密的区域,直接找到了存放歷史古籍。 尤其是与帝国早期、与父神教起源相关文献的区域。 这里的捲轴更加古老,许多甚至是以拉丁文或更古老的希腊文撰写。 管理此处的年老学者看到尤利安努斯,显得有些惊讶,但在对方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下,还是提供了有限的协助。 尤利安努斯凭藉其对古老文字的深厚造诣和惊人的毅力,一卷捲地翻阅、排查。 他避开了那些明显经过后世修订、用於宣传的官方史书,专门寻找那些看起来最为古老、边缘甚至有破损的私人笔记。 或者是未被广泛传播的早期福音变体,又或是帝国密探当年对那个动盪时代的记录。 时间就这样快速过去了。 而终於,在一堆標註著茹达行省早期杂录的、几乎被遗忘的陈旧捲轴中,尤利安努斯似乎终於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发现了一份以潦草希腊文写就的、似乎是一位罗马低级军官或税吏的私人日记残篇。 捲轴的材质和墨跡都显示出其年代的久远。 其中一段记载,引起了尤利安努斯的高度注意。 因为————上面记载了一则关於神子和门徒们的、不为人知的小故事,以及—— 二尤利安努斯先看向那关於《最后的晚餐》的记载。 神子吉舍在被捕前,和十二位门徒进行著最后一晚的晚宴。 “你们拿著吃,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也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 “我蘸一点饼给谁,就是谁。” 最后在这小故事的记载中,神子吉舍將手中的饼交给了茹达斯,像是默许茹达斯一般。 而后面还有一项记载—— “我见那神子钉在刑架上升了天————” “蚀之刻蔓延向了四方世界,於穹顶之上,神子展现了他的神力————” “他先召集了自己的所有门徒,又復活了那自杀的茹达斯————” “茹达斯高喊著信仰、恕罪,成为神子升天仪式中的一部分————” “神子復活升天,完成了仪式。” 看完这段记载,这些记录,与他手中的异端羊皮卷,与他对正统记载的怀疑,惊人地吻合在了一起! 一个可怕而悲壮的可能性,如同拼图般在他脑海中逐渐完整。 茹达斯的背叛,並非完全出於贪婪或邪恶,而是神子吉舍知晓並默许,甚至可能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又或者这是造物主所知晓並默许的。 而最终,茹达斯清醒地选择了背负千古骂名,扮演了那个叛徒的角色,以確保献祭的完成。 他的自杀,或许是出於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而神子最后的復活行为,或许並非宽恕,而是让他最终完成那献祭名誉的仪式步骤,从而使得吉舍的升天得以圆满。 “所以————背叛是完成最终仪式必要的一环————” 尤利安努斯看著这里的记载,喃喃自语地说道,“————吗?” > 第116章 公元六百年 第116章 公元六百年 其实尤利安努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確切的答案。 他虽然开始怀疑父神教几百年来所定下的正统教义,但仅凭如此就想彻底动摇、否认他的信仰。 显然有些不太可能。 他只是开始质疑这一切。 而他在查阅完资料之后,也没做別的什么,而是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他甚至没有带走那本古老的捲轴。 只是他硬闯皇家藏书库的消息,还是被守卫们如实上报给了皇帝內臣,皇帝內臣再將其告知了如今的皇帝莫里斯一世。 这则消息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在这位本就因国事焦头烂额的皇帝心头。 在一次与胞弟彼得的私人会谈中,莫里斯终於忍不住发泄了他的不满。 兄弟二人在温暖的暖房里,窗外是君士坦丁堡罕见的严寒景象。 “那些教廷的傢伙————尤其是那个尤利安努斯。” 莫里斯的声音带著压抑的怒火,他手中捏著一杯温热的葡萄酒,却丝毫没有品尝的心情,“他以为他是谁?皇家藏书库是帝国的重地,不是他们父神教的后园!” “想来就来,想查什么就查什么,甚至可能带走了属於帝国的財產!简直是目无帝国法度,太过无礼!” 他这自然是自己无妄的猜测,尤利安努斯並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只是皇帝永远是最自私的生物,莫里斯难以容忍有人可以擅自闯入属於他的领地。 莫里斯的弟弟彼得,深知兄长脾气。 他立刻附和道,“陛下息怒,但那些苦修士向来如此,自詡信仰虔诚,便觉得世俗的规矩都约束不了他们,尤其是那个尤利安努斯,平日里更是目中无人。” “我看他们那股狂热的劲头,比起侍奉父神,倒更像是一群潜在的麻烦製造者。”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兄长的脸色,继续煽风点火,“格里高利教皇虽然表面上与帝国合作,但对这些苦修士的约束力显然有限。长此以往,只怕他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莫里斯重重地將酒杯顿在桌上,“我何尝不知!但现在边境不寧,国內动盪,国库空虚,我还需要藉助他们的力量,尤其是面对————波斯人和斯拉夫人。” 尤其萨珊波斯,他们遵从那三大恶魔为神,若没有父神教,拜占庭帝国大军根本不是波斯人的对手。 所以莫里斯很清楚这一点,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无奈和憋屈,“动他?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格里高利也不可能答应的。” 不仅是不可能答应,而是动尤利安努斯的可能都没有。 只要萨珊波斯还存在,父神教的苦修士就不可能有被动的那一天。 而且————有谁能动得了苦修士? 除非————莫里斯看向了皇宫的地下。 然而谁都不知道先祖什么时候醒来,毕竟自从父神教初代教宗圣彼得和先祖的那场大战之后,先祖已经沉睡五百年之久了。 甚至说不定————先祖已经彻底死去了。 因为谁都不知道,那套鎧甲下面的情况。 彼得也只好立刻见风使舵,附和著说道,“陛下英明,是我意气用事了,没错,我们对父神教確实要稍微忍让一下。” 莫里斯听到彼得的话语,虽然理智告诉他,他现在的忍让是对的,可他的心底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一丝不满。 而这些不满不会消失,最多只会隱藏起来。 莫里斯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著窗外。 他对尤利安努斯和苦修派的不满,如同被封存的炭火,被暂时掩盖在帝国繁重事务之下,但並未熄灭。 而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冬天。 日历翻到了神子吉舍诞生后的第六个一百年,也是公元纪年所代表的公元600 年。 但这个標誌著新世纪的冬天,对君士坦丁堡而言,却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 前所未有的寒流席捲了帝国,连帝都也未能倖免。 大雪封路,燃料奇缺,粮食价格飞涨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莫里斯皇帝的紧缩政策在这样的天灾面前,显得更加残酷和不近人情。 每天清晨,城市的收尸队都会拉著破旧的板车,穿梭在寒冷的大街小巷,收集那些在夜晚被冻僵、饿死的尸体。 起初,他们还能用草蓆稍微包裹,但很快,死亡人数之多已让他们无能为力。 一具具僵硬的、皮包骨头的尸体像柴火一样被隨意堆叠在板车上,运往城外指定的乱葬坑。 尸体堆积如山,苍白而扭曲,在冬日惨澹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怖景象。 乌鸦和野狗在附近徘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叫和吠声。 如同狗崽子一般大的老鼠们走街串巷,瘟疫的阴影也开始在倖存者中悄悄瀰漫。 在这些被丟弃的尸体中,就有那位曾经心善、给康拉德扔过一小块黑麵包的老妇人玛尔塔。 她没能熬过这个残酷的冬天,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冰冷的破屋里。 直到几天后才被邻居发现,最终和无数无名死者一样,被草草丟弃在了城外那巨大的尸堆之中。 “玛尔塔婆婆————” 儘管还是有人为老妇人哭泣的,可她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她的死亡並不代表什么,只是溅起了些许浪,就在时代大潮中消失不见了。 然而,在这片死亡和绝望的景象边缘,那个巨大的垃圾堆旁,一个生命却以它怪异而顽强的方式存续著。 那个被遗弃了好几年的“垃圾堆”巨婴,依旧在那里。 应该说他现在已经是个孩子了,只是他发育地非常畸形,脑袋硕大得像是波斯商人售卖的大头娃娃。 但他还不会说话,人们都觉得他就是个白痴,只会咿咿呀呀地在垃圾堆里找食物。 而严寒似乎对他那早已適应了极端环境的畸形身体影响有限。 他蜷缩在垃圾堆深处,用捡来的、从死人身上剥下的破旧衣物和烂麻布把自己层层裹住,像一个巨大而骯脏的茧。 他依旧以那些冻僵的、被丟弃的厨余垃圾,甚至是一些来不及被运走的小动物尸体为食,冰雪融化后的污水是他的饮品。 许多人,甚至是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邻居,都没能撑过这个冬天。 但康拉德却离奇地撑了过去,他那硕大的脑袋似乎对寒冷有著异乎寻常的耐受力,笨拙的身体在雪地里爬行,寻找著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 他仿佛是这个死亡冬天里的一个悖论,一个在极致污秽与苦难中绽放的、扭曲的生命力象徵。 那块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深红色霸王之卵,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异。 > ? 第117章 大军出征 第117章 大军出征 但这一年的死亡冬天只是开始,接下来又是內忧不断的两年。 就连君士坦丁堡每年都冻死了成百上千人,更別说拜占庭帝国的其他地方了。 帝国的內忧持续消耗著莫里斯一世本就所剩无几的威望和帝国的国库资源。 而边境上也不消停,斯拉夫蛮族和阿瓦尔人的骚扰愈发频繁。 同时帝国四处都出现了“恶魔”的传说,但幸好有著父神教的苦修士在。 他们迅速出击,杀死了这些骇人听闻的恶魔们。 不然这些恶魔怕是能轻易摧毁帝国的军团。 只是同时,底层人民对於父神教的信仰更深了。 这让莫里斯感到更加不安和隱隱的愤怒。 这么下去————罗马帝国究竟是他查士丁尼家族的罗马帝国,还是父神教的罗马帝国?! 但父神教终究还没有举起反叛的旗帜,他们还是和罗马帝国站在一边的。 所以莫里斯虽然猜忌,但不可能对父神教出手,那就只能———— 君士坦丁堡的皇宫深处。 皇帝莫里斯一世端坐於主位,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昔日锐利的目光如今被沉重的忧虑所覆盖。 他並非昏庸无能的皇帝,相反他文功武治非常卓越,登基之初也是人人称讚堪比奥古斯都般的英武君主。 只是如今面对罗马帝国的困境,他犹如一条正在沉没的大船上那唯一的修船工。 纵使他是神匠在世,也难以一时间修补好这艘四处都破损的大船。 財政大臣刚刚匯报完令人绝望的国库状况,连年的战爭、瘟疫的后续賑济、 以及庞大的官僚体系,几乎榨乾了帝国的最后一个金幣。 “陛下————” 帝国老將军菲利普科斯,指著多瑙河流域的地图,声音急切地说道,“斯拉夫人和阿瓦尔人的骚扰越来越频繁,边境线上的军团疲於奔命,士气低落,我们急需一场胜利————陛下,一场能够震慑蛮族、同时也提振国內民心的胜利!” 莫里斯抬起眼皮,目光扫过地图上那条蜿蜒的多瑙河,仿佛那是一条正在吸吮帝国血液的巨大蚂蟥。 “胜利?” 他声音低沉,带著一丝嘲讽,“胜利需要金幣,菲利普科斯,金幣从哪里来?加税吗?让那些已经快活不下去的农夫和市民把我们最后一点威望也撕碎?” “但是陛下,无所作为的代价可能更大————” 另一位將军试图进言。 “我知道!” 莫里斯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他,疲惫中透露出烦躁,“所以必须行动! 但必须是一场————经济的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转向坐在他右下首、他的弟弟,皇弟彼得。 “彼得。” 莫里斯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著皇帝的威严。 彼得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摆出专注的神情,“陛下,我聆听您的旨意。” 他的语气恭敬,眼底却藏著些许跃跃欲试。 只是他也一直渴望获得军功,提升自己在皇室中的地位。 “我决定,对多瑙河北岸的斯拉夫部落进行一次强有力的惩戒性打击。” 莫里斯说道,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位置,“你需要亲自掛师,渡过河去,摧毁他们的据点,掠夺他们的物资,抓获俘虏,要让那些蛮族知道,罗马帝国的愤怒依旧不容挑衅。” 彼得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但努力保持镇定,“谨遵陛下旨意!我必不负所托,將帝国的旗帜插上蛮族的土地!” 他几乎已经看到自己凯旋时,君士坦丁堡万人空巷迎接他的场景。 然而,莫里斯接下来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听著,彼得。” 莫里斯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我给你军队,但不会给你毫无保留的支持,而且国库的情况你很清楚,因此,这次行动必须速战速决,以战养战。” “你的主要目標是掠夺,是获取能填补我们亏空的战利品,而不是无谓的领土扩张,明白吗?” 彼得愣了一下,隨即点头,“明白,陛下,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 “为了確保胜利,我会派古德温將军作为你的副將。” 莫里斯的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站立、面容坚毅的老將古德温,“古德温经验丰富,熟悉边境情况,战术指挥由他全权负责。彼得,你代表皇室,坐镇中军,稳定大局即可,具体的战术执行,要多听取古德温的意见。 这话像一根细刺,轻轻扎了一下彼得敏感的自尊心。 让他掛帅,却又让一个老將军实际掌权? 这分明是对他能力的不信任! 但他不敢反驳皇帝,只能微微躬身,“是,陛下,我会与古德温將军通力合作。” 古德温上前一步,向皇帝和皇子郑重行礼,声音沉稳有力,“誓死完成任务,不负陛下与殿下重託。” 莫里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並未散去。 “记住,彼得,目標是胜利,是战利品。” 他最后强调道,“但更要控制成本,一旦取得决定性的成果,务必及时回师,不可在敌境久留,尤其是冬季將至,补给困难。我要的是一场提振士气的胜仗,而不是一场被寒冬拖垮的灾难。明白吗?” “完全明白,陛下!” 彼得自信满满地保证道,“我会儘快结束战斗,带著荣耀和財富返回!” 而很快。 帝国即將对多瑙河北岸用兵的消息,像一阵无法阻挡的风,迅速吹遍了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驻城部队的军营中。 弗卡斯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擦拭他的短剑。 ——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粗糙的手指划过刀刃,眼中闪过一抹直觉的精光。 机会。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军事行动。 帝国如今內忧外患,財政枯竭,这场战爭必然充满变数。 而变数,对於他这样身处底层却渴望改变命运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机遇。 於是,当晚,他回到了位於城市边缘的那个简陋的家,准备和家人通知这个消息,然后准备出征。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整天就知道在军营里混日子,看看这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妻子多姆尼卡尖厉的嗓音如同銼刀,她正对著空荡荡的厨房角落发火,身上那件褪色的衣裙更显得她面容憔悴,“隔壁多丽家的百夫长都知道从手下士兵拿点好处,你呢?就是个没出息的百夫长!” 弗卡斯眉头紧锁,强压下心头的厌恶。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吼回去,但今天,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他。 他仿佛已经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地方,俯视著这令人室息的家庭琐碎。 他没有理会多姆尼卡的抱怨,而是將目光投向屋內的三个孩子。 长子多米提安已经十七岁了,虽然不免有些因为挨饿而显得瘦弱,但他继承了弗卡斯高大的骨架,面容英俊,眼神明亮而聪慧。 他看到父亲回来,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真诚的敬重,“父亲。” 次子普里斯库斯和年幼的女儿安纳塔西婭也围了过来,嘰嘰喳喳地叫著“爸爸”。 第118章 命运的召唤 第118章 命运的召唤 弗卡斯罕见地没有先发作脾气,而是从隨身的行囊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他在军营里省下来的、加了蜂蜜的硬麵饼。 这对他们的家庭来说已是难得的奢侈。 “吃吧。” 他將麵饼分给孩子们,尤其是多米提安,他多给了一块。 多姆尼卡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给孩子们多几块饼就行了?你知道咱家现在平时吃的是什么吗?不如想想怎么多挣几个银幣!这日子没法过了!” 弗卡斯终於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冷让多姆尼卡瞬间噎住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骂出来。 “我要隨军出征了。” 弗卡斯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出征?” 多姆尼卡愣了一下,隨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既有丈夫离家可能带来的经济上的担忧,又有一丝摆脱聒噪的轻鬆? “去多久?去哪里?有钱拿吗?” 但她很快便眼底闪过一丝贪婪,问道。 又是钱———— 弗卡斯心中冷笑。 “去多瑙河北岸,时间————说不准。” 他简单地回答,目光再次转向孩子们,尤其是多米提安,“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听母亲的话————也要保护好自己。” 多米提安似乎察觉到了父亲与往日的不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父亲,您————您一定要小心。” 弗卡斯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长子的头髮,这是一个罕见的亲昵动作。 他看著多米提安清澈而充满敬意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但隨即被更强大的野心和某种不祥的预感所覆盖。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为了自己,也为了给孩子们拼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出征前夜,弗卡斯在家中那间狭小、唯一的隔间里,就著昏黄的油灯光亮,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行军背囊。 厚实的羊毛斗篷、加固缝补过的军靴、磨得锋亮的短剑、一小袋应急的银幣和於粮————他仔细地清点著,確保万无一失。 多姆尼卡和孩子们已经在隔壁房间睡下,妻子的絮叨和孩子们的呼吸声隱约可闻。 弗卡斯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破布掩盖著的小木箱。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木箱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破布,打开木箱的搭扣。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和几块用软布分別包裹著的东西。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地解开那些软布包裹,里面露出的,正是他这些年通过各种途径收集来的、那些诡异的黑色石头。 这些黑色的石头今天又少了两颗。 但弗卡斯毫不在意,因为早就两年前,他就发现这些石头会不翼而飞了。 只是最初发现石头减少时,他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不小心遗落了几颗。 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家,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被多姆尼卡当垃圾扔掉了,为此他还罕见地和她大吵一架。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他惊恐地发现,这些石头真的会不翼而飞。 它们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 无论他如何更换藏匿地点,如何加强保管,都无法阻止这种现象发生。 它们总会在某个时刻,莫名其妙地减少。 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非但没有让弗卡斯恐惧退缩,反而让他更加坚信这些石头的非凡与神秘。 平凡的东西怎么会自己消失? 这一定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证明! 这更印证了他最初的猜想,这些石头与父神教中传说的“殉道石”有关,且蕴含著难以想像的力量。 虽然接下来的几年,他都没搞清楚这些石头有什么力量。 但他还是保留著这些石头,甚至因为这些石头会不翼而飞,他还会更加勤快地收集这些石头。 这些年,为了收集这些石头,他费尽了心机。 他利用职务之便,格外关注那些难民聚集区和人流混杂的地方。 他会用少量的食物、微不足道的银幣,甚至仅仅是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从那些朝不保夕、根本不知道这些石头价值的难民手中换取它们。 有些甚至是从死人堆里,像猎犬一样仔细搜寻得来的。 每一次找到新的石头,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满足,仿佛离某个巨大的秘密或力量更近了一步。 而每一次发现石头减少,都像是一次挫败,加剧了他的偏执和收集欲。 他看著木箱里仅剩的八颗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去你们了。” 他喃喃自语。 他放弃了將石头留在家中的想法。 他决定將它们全部带走,贴身保管。 他找来一小块最柔软的羊皮,將八颗贝黑莱特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用结实的皮绳紧紧綑扎好。 他解开胸甲的搭扣,將这个小小的、却蕴含著巨大秘密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塞进胸甲最內侧,紧贴著自己心臟的位置。 皮革和金属的包裹,以及他自身的体温,似乎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他能感觉到那几颗石头隔著羊皮和內衣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仿佛它们是有生命的存在,正与他一同呼吸。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安心。 他重新穿好胸甲,感受著胸前那份沉甸甸的、不为人知的重量。 到了出征当天,多姆尼卡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抱怨著生活的艰难,担忧著未来的开销,但弗卡斯已经充耳不闻。 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狭窄、破旧却承载了他全部家庭记忆的地方o 目光扫过多米提安担忧的脸,普里斯库斯和安纳塔西婭懵懂的眼神,以及多姆尼卡那张写满了生活艰辛和不满的面容。 妻子的聒噪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但他心中已然一片冰冷和决绝。 “我走了。” 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没有更多的告別,也没有回头。 他大步走出家门,將家庭的琐碎、抱怨和温暖都甩在身后。 街道上,秋风萧瑟,捲起枯黄的落叶。 远处军营的方向传来集结的號角声,仿佛命运的召唤。 他摸了摸胸甲內侧,那几块贝黑莱特异常温暖,甚至微微发烫,仿佛与他內心的躁动產生了共鸣。 一种混合著对未知的兴奋、对权力的渴望以及某种黑暗预感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他匯入了走向军营的士兵人流中,背影坚定,一步步远离了那个充满抱怨却也残存著温情的家,走向了多瑙河畔的战场。 第119章 逆命 第119章 逆命 “杀啊!” “杀死这些蛮子!!” “建功立业,我们要凯旋而归!” 很快,帝国军团的战旗在多瑙河北岸寒冷的风中猎猎作响。 初期的军事行动在古德温將军老练的指挥下,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 他们突袭了数个疏於防备的斯拉夫蛮族的部落营地,焚烧了简陋的屋舍,缴获了大量过冬的粮食、牲畜、皮毛,並抓获了数百名精壮的俘虏。 军营里堆满了战利品,士兵们脸上洋溢著久违的兴奋和骄傲,空气中都瀰漫著一股伴隨著掠夺来的麦酒香气而散发的胜利的味道。 弗卡斯作为百夫长在战斗中一如既往地勇猛。 他挥舞著长矛衝杀在前,有的时候甚至拿著短剑在衝杀。 但更多的时候,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战场之外搜寻。 —— 每一次战斗结束,他都会刻意在废墟和尸体间徘徊,目光扫过那些惊慌失措、一无所有的蛮族俘虏,期待能再次发现那黝黑色的、诱人的怪异石头。 可惜,一无所获。 只是不知为何胸前在內甲里的八颗石头似乎更加温热了,仿佛在渴望著什么。 而大军在前线胜利的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君士坦丁堡。 军营中瀰漫著乐观的情绪,士兵们已经开始憧憬著带著荣誉和战利品凯旋而归,享受同胞的欢呼和家人的拥抱。 就连弗卡斯,也暂时將收集石头的执念放在一边,想著或许这次回去,能用军功和分得的战利品让家人过上一段稍好的日子,让多姆尼卡闭上她那抱怨的嘴。 而等到消息传回帝都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来自帝都的詔令,像一道寒流,瞬间將士兵们大胜后所有的热情和希望冷却o “就地越冬,巩固战果,待来年春暖再图进取。” 皇帝的旨意被传达下来的那一刻,整个军营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即,死寂被士兵们前所未有的愤怒所打破。 “什么?!越冬?在这里?” “皇帝老子的心是铁打的吗?” “这些战利品根本不够我们吃到春天!” “何况他们还要把战利品拿回去一部分” “斯拉夫人会像狼一样盯著我们!我们会冻死、饿死在这里!” “我们要回家!” “我们为帝国卖命,得到就是这样的回报吗?” 怨气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原本大军因为凯旋得胜,斩获眾多战利品和奴隶而正沉浸在喜悦中的。 但这一切剎那间就全变了。 温暖的营火旁,不再有欢声笑语,只有士兵们愤怒的咒骂和绝望的嘆息。 寒冷和恐惧开始侵蚀这支刚刚取得胜利的军队。 多瑙河畔的冬天远比君士坦丁堡要更冷,而且缺乏足够的燃料,他们在这里越冬,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弗卡斯站在自己百人队的营帐前,听著手下士兵们毫不掩饰的怒骂,他脸上的横肉都抽动了几下,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但最初的错愕过后,一种令他狂喜的感觉在他心中炸开。 机会! 这才是真正的机会! 不是战场上搏杀换取微末军功的机会,而是————更大的、能够彻底改变一切的机会! 皇帝这道愚蠢而冷酷的命令,就像一根撬棍,瞬间撬动了帝国看似坚固的统治基石,也撬动了他內心深处那压抑已久的野心。 士兵们的愤怒需要引导,需要一个出口,需要一个代言人。 很快,各个大队的士兵们自发地聚集起来,激烈的討论后。 他们决定派出一个代表团,前往设在后方、相对安全舒適的中军大营,向最高统帅、皇弟彼得做最后的请愿,恳求他体恤下情,向皇帝陈情,撤销这道自杀式的命令。 经过推选,八名在士兵中颇有威望的低级军官和百夫长被选为使者。 他们代表了全军士卒最强烈的呼声。 弗卡斯,凭藉其作战勇猛、平时又善於笼络人心的表现,毫无意外地成为了这八名使者之一。 出发前夜,弗卡斯在自己的营帐里,仔细擦拭著他的盔甲和武器。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却闪烁著代表野心的光芒。 同帐的士兵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皇帝的吝嗇和冬天的可怕,但弗卡斯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彼得的营帐。 他知道皇弟彼得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从他的老將军菲利普科斯口中就能得知,对方是个养尊处优、傲慢自大、对士兵的疾苦漠不关心的贵族。 而他也能预料到,这次请愿几乎註定会失败。 但失败,正是他所需要的! 只有彻底的绝望,才能点燃那场足以顛覆秩序的大火。 “弗卡斯百夫长,你说————皇太弟殿下会听我们的吗?” 一名年轻的士兵忐忑不安地问道。 弗卡斯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几乎算是冷笑的表情,“我们去,是为了尽我们最后的责任,至於殿下听不听————那就看————父神的旨意了。” 顿时士兵们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他们更希望能得到確切的答覆。 第二天清晨,八位使者,包括弗卡斯,怀著沉重而最后一线希望的心情,来到了彼得皇子的中军大营。 与前方营地肃杀寒冷的氛围不同,这里甚至还能看到葡萄酒和新鲜食物的痕跡。 比起底层士兵们只要有口麦酒和麵包的环境,这里简直如同天国一般。 弗卡斯等人被卫兵引入帅帐,但帐內炉火温暖,铺设著厚实的地毯。 彼得身披华丽的斗篷,正悠閒地坐在桌后,听著隨军文官匯报著什么,脸上甚至还带著一丝胜利者的慵懒。 使者们恭敬地行礼,然后由一位口才较好的军官上前,陈述了前线的严峻情况、士兵们的思乡之情以及对越冬命令的恐惧和不解。 言辞恳切,几乎声泪俱下,代表了数万將士的心声。 弗卡斯站在使者中间,低著头,但目光锐利地观察著彼得的表情。 他看到彼得起初是漫不经心,隨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第120章 譁变 第120章 譁变 果然,不等使者完全说完,彼得就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语气带著一丝高高在上和不近人情,“陛下的敕令,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国策!岂是你们可以隨意违抗的?” 他不理会使者们的脸色,无所谓地说道,“在敌境越冬,既能节省国库开支,又能彰显帝国军威,持续震慑蛮族,此乃陛下的深谋远虑!你们身为帝国军人,自当恪尽职守,服从命令,克服困难!” “休要再聒噪,回去安抚好你们的士兵,若是再有无端喧譁、动摇军心者,军法处置!” 他的话也是彻底熄灭了使者们最后的希望。 其他使者面露绝望和难以置信,有人还想爭辩,却被彼得更加不耐烦地挥手斥退。 弗卡斯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但在低垂的眼帘下,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丝冰冷却满意的弧度。 果然如此。 完美。 希望彻底破灭,士兵们愤怒將再无阻碍。 他跟著其他心如死灰的使者们退出帅帐。 转身离开的剎那,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却对即將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的皇弟。 很快,弗卡斯心中冷笑道,“很快你就不会再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机会,真的来了。 他大步走向那群早已等得焦躁不安、眼中燃烧著怒火的士兵们。 他知道,他现在要做的,不再是请愿,而是———— 点燃那根早已埋藏许久的、名为叛乱的引线! 很快八位使者带著彼得冰冷而傲慢的拒绝,回到了前线军营。 消息像坠入冰湖的巨石,瞬间击碎了所有残存的希望,但激起的不是水,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怒焰。 “他不把我们当人看!” “皇帝要我们死在这里!” “回家!我们必须回家!” 士兵们愤怒的咆哮在寒冷的空气中震盪,积压已久的怨气如同火山般喷发,军营彻底陷入了失控的边缘。 原有的纪律和等级在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怒火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就在这时,弗卡斯站了出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歇斯底里地怒吼,而是爬上一辆堆放战利品的輜重车,高举双臂,他那粗獷而带著疤痕的面容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和富有煽动力。 “兄弟们!安静!听我说!” 他的声音洪亮,压过了嘈杂的喧譁,瞬间吸引了所有愤怒的目光。 “我们都听到了!皇弟殿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弗卡斯的声音充满了被压抑的愤怒和一种共情的力量,“他们只在乎他们的金幣,他们的权势!我们在这里流血卖命,夺取胜利,换来的就是在异乡的冰天雪地里冻饿而死吗?!” 每一句话都像油浇在烈火上,士兵们挥舞著拳头,怒吼著响应。 “但是!” 弗卡斯话锋一转,语气转眼间便充满诱惑,“我们就只能这样认命吗?像待宰的羔羊一样,默默死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我们的家人还在等著我们回去!帝国就是这样回报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的吗?!” “不!!我们绝不认命!” 数万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弗卡斯善於拉拢人心的天赋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出身底层,和这些士兵吃著一样的食物,忍受著一样的艰苦,他知道他们最痛恨什么,最渴望什么。 他没有空谈大道理,而是直接说到了士兵们的最基本诉求当中,那就是———— 生存与回家。 “皇帝不仁,休怪我们不义!” 弗卡斯终於拋出了最致命的话语,眼中闪烁著野心的火焰,“他们既然拋弃了我们,我们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拿起你们的武器,不是为了保护那些不在乎我们的人,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能活下去,能回家!” 叛乱的號召,被他用最朴素、最煽动性的语言喊了出来。 而如果只是弗卡斯的煽动,那倒还好。 士兵们虽然愤怒,但不一定会全都跟隨著弗卡斯发动叛乱。 关键是———— 与此同时,高级军官们的反应,或者说缺乏反应,为这场叛乱提供了帮助。 最高统帅彼得皇弟,在得知前线情绪彻底失控后,非但没有试图安抚或採取强硬手段稳定局势。 反而因为极度恐惧底层士兵的暴乱会危及自身安全,做出了一个极其愚蠢和懦弱的决定———— 那就是他带著自己的亲卫队和一部分依旧忠诚的军官,仓皇撤离了前线大营,退守到十英里外一个更易防守的小要塞里。 这意味著,他將整个烂摊子和数万愤怒的士兵,完全丟给了副將古德温。 古德温將军是一位老派、正直的军人,他深知皇帝的命令荒谬,也同情士兵的处境。 但他深受忠君思想的影响,无法公然违抗皇命。 面对眼前几乎要爆炸的局面,他陷入了极其痛苦的两难境地。 一方面,他不能像弗卡斯那样煽动叛乱。 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执行彼得那不得人心的命令去强力弹压。 更重要的是,彼得的临阵脱逃,等於將所有的压力和矛盾都甩锅给了他。 高级军官內部也並非铁板一块,有人主张强硬镇压,有人主张向皇帝再次紧急陈情,还有人暗中对彼得的不满甚至超过了叛军。 这种齟齬和分歧,使得他们无法形成统一有效的应对策略。 在这种极端的压力和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以古德温为首的高级將领们,最终可悲地选择了消极抵制和沉默的纵容。 他们龟缩在自己的营帐里,命令自己直属的、尚且听命的部队採取守势,对军营內正在发生的譁变和弗卡斯的公然煽动,採取了听之任之、近乎放任自流的態度。 他们仿佛鸵鸟一般,將头埋进沙子里,希望这场风暴能自己过去,或者期待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能突然改变主意。 他们的犹豫、退缩和无所作为,无疑向叛军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號———— 那就是上层已经失控,无人会来阻止你们! 於是这最后的枷锁也被打破了。 > 第121章 弗卡斯之乱(首订加更) 第121章 弗卡斯之乱(首订加更) 弗卡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真空期。 他和其他叛乱的骨干分子迅速行动起来,逐渐接管了营地的关键位置,分发武器,组织人手。 混乱中,忠诚於帝国的军官或被孤立,或被控制,甚至有些原本完全忠於在压力下选择了倒戈。 局势如同脱韁的野马,迅速坠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当古德温等人终於从犹豫中惊醒,发现事態早已超出控制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整个帝国军团,这支刚刚取得胜利的边境雄师,在皇帝的错误命令、皇弟的懦弱逃避、高级將领的消极纵容以及弗卡斯极具蛊惑力的煽动下,彻底完成了从帝国保卫者到叛乱大军的转变。 可一切都太迟了的情况下,退守后方要塞的彼得,在短暂的惊恐和慌乱后。 这才终於从幕僚和古德温將军不断传来的紧急报告中,意识到事態的严重性已远超他的想像。 前线军营不是简单的骚动,而是正在滑向全面兵变的边缘! 他那被奢华和傲慢蒙蔽的头脑,终於產生了一丝恐惧———— 如果数万大军真的彻底叛乱,他这个最高统帅不仅战功泡汤,更是首当其衝的问责对象,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在恐慌和一丝残存的侥倖心理驱使下,彼得做出了一个迟来且天真的决定。 他必须亲自前往军营,以皇室的身份和权威,安抚士兵情绪,重新宣示皇帝的命令,或许能凭藉身份震慑住那些不懂事的大兵。 次日清晨,天气阴沉,寒风凛冽。 彼得皇弟在一队精锐亲卫的簇拥下,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来到了前线大营。 与往日不同的是,军营里没有了操练的號令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著的死寂和无处不在的、充满敌意的注视。 士兵们並没有像往常那样聚集起来迎接统帅,而是三三两两地站在营帐外。 或靠在武器架旁,眼神冰冷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敌人。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彼得强作镇定,命令亲卫在营地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让传令兵吹响號角,召集全体士兵听令。 號角声在寒冷的空气中迴荡,但响应者寥寥。 士兵们磨磨蹭蹭地聚集过来,队伍鬆散,毫无纪律可言,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牴触。 高级军官们,包括古德温將军,也都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他们早已无力控制局面,此刻更像是无奈的旁观者。 彼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踏上临时搭起的木台,拿出那份皇帝的詔令,试图用他所能想像出的最诚恳的语气开始演讲,“帝国的士兵们!我的兄弟们!” 他的声音因紧张,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虚弱,“我知道————寒冬將至,诸位思乡心切。但陛下的敕令,乃是为了帝国更长远的考量!是为了彻底震慑蛮族,永绝后患!暂时的艰苦,是为了————” 他的话语苍白无力,完全就是在扯国家大旗。 但————帝国的长远考量和士兵们有毛的关係,他们只想要温暖且吃喝不愁的生活!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嘘声和不满的嘟囔声越来越大。 “————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个冬天,来年春天————” 彼得还在硬著头皮念稿。 就在这时,仿佛连上天都厌弃了他的说辞。 呼—!!! 一股极其猛烈的、突如其来的狂风毫无预兆地席捲了整个营地! 狂风捲起地上的积雪和尘土,狠狠地拍打在彼得的脸上和身上,將他那华丽的斗篷吹得疯狂舞动,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手中的敕令捲轴被狂风猛地夺走,纸卷在空中狼狈地翻滚了几圈,然后“啪”地一声,掉进了旁边一处因士兵们日常洗漱而积满污水的泥泞洼地里! 象徵著帝国权威的詔令瞬间被泥水玷污。 演讲被这阵邪风粗暴地打断。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著那捲躺在泥水中的詔令,仿佛看到了帝国命令本身的可笑与无力。 彼得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的狼狈和天意般的徵兆,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威严。 “看啊!” 一个洪亮而充满煽动性的声音適时地响起,打破了寂静。 弗卡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前方,指著泥水中的捲轴,大声怒吼,“连父神都厌弃了这道荒谬的命令!风都在阻止这让我们送死的谎言!这就是帝国的答案,把我们像垃圾一样丟在这里烂掉!” “他说得对!” “帝国拋弃了我们!” “我们不再效忠这样的皇帝!” “这是逆命!这是逆命!” 士兵们的情绪被弗卡斯的话语和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彻底点燃,愤怒的火山终於全面爆发!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怒吼声震天动地。 彼得和他身边的军官们嚇得面无人色。 那些高级军官们,包括古德温,此刻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平息事態,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们惊慌失措地簇拥著嚇傻了的彼得,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將他拉下木台,在亲卫队的拼死保护下,狼狈不堪地衝破人群,向著营外停靠马匹的地方疯狂逃窜,再一次拋弃了他们的军队。 最高统帅和高级军官们的再次临阵脱逃,如同最后一道赦令,彻底解放了叛军。 而且很快,彼得和那些逃跑的高级军官们就被愤怒的士兵们追上,將其全部直接杀死! 军营彻底陷入了狂欢与暴乱之中。 武器被分发,帝国鹰旗被扯下践踏,粮仓和酒窖被打开———— “弗卡斯!” “弗卡斯才是我们的领袖!!” 在震耳欲聋的、有节奏的盾牌敲击声和狂热的欢呼声中。 在这片叛乱的营地上,原本只是一个卑微百夫长的弗卡斯,踩著帝国的废墟和权威,在血色的夕阳下,被叛军的盾牌托举而起,拥立为新的领袖! 他站在人群之巔,初次感受著权力带来的无上快感,胸前那八颗贝黑莱特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於是————他兴奋地拔出短剑,指向君士坦丁堡的方向,发出了接下来改变帝国和统治帝国许久的查士丁尼家族的命运的怒吼。 “向君士坦丁堡进军!让陛下收回这等逆命!” “进军!!” ” 第122章 求助教廷(月票加更) 第122章 求助教廷(月票加更) 不久后。 君士坦丁堡便迅速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消息如同雪片般从北方飞来,每一份战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帝莫里斯一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头。 弗卡斯叛乱的消息早已不是新闻,但叛军势如破竹的推进速度,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最坏预想。 弗卡斯带领边境军团迅速起兵造反,然而沿途的守军,有些象徵性地抵抗一下便一触即溃,更多的则是直接打开城门,加入叛军的洪流。 毕竟————与其在寒冷的边境为一个吝嗇的皇帝卖命,不如跟著叛军打回首都,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本就因为连年国库空虚、民眾不满的拜占庭帝国在这一瞬间彻底被点燃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叛徒!” 莫里斯一世在议事厅里暴怒地咆哮,將手中的战报狠狠摔在地上。 他面容扭曲,眼窝深陷,昔日帝王的威严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取代。 他看著地图上那条代表著叛军兵锋的、不断向南延伸的狰狞箭头,仿佛已经听到了叛军兵临城下的吶喊声。 国库空空如也,忠诚的军队土崩瓦解,贵族们人心惶惶,甚至开始暗中与叛军联络————他手中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阻止这场灾难的筹码了。 绝望此刻縈绕在他的心间,似乎————凡俗的力量已经没法阻止这场盛大的叛乱了。 但是———— “还有办法————绝对还有办法的————” 莫里斯眼里充满血丝,最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最后的依仗就只有———— “父神教————” 他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立刻转过头,双眼通红地对著侍卫们说道,“快去请格里高利教皇冕下前来会谈!记住!是立刻去请!” “不————” 然而很快他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说道,“备驾!” 莫里斯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著一丝屈辱,“去拉特兰宫。” 这是格里高利一世平日落脚的行宫。 拉特兰宫內。 教皇格里高利一世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前线的溃败和皇帝的窘境。 当莫里斯一世带著难以掩饰的仓皇与屈辱到来时,格里高利並未表现出丝毫意外。 而会谈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进行。 莫里斯放下了皇帝的架子,几乎是带著恳求的语气,陈述了帝国的危机。 最后他艰难地开口,“————圣父,帝国的秩序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邪恶的叛乱需要被平息,我恳请教廷伸出援手,派出父神的忠僕————隨同帝国————隨同我剩余的忠诚部队出征平叛。” 格里高利一世静静地听著,手中缓慢地捻动著玫瑰念珠,眼神深邃。 他很清楚,莫里斯的请求其实是想让教廷派出苦修士们出战。 苦修士们在凡人面前,与神明无二,顷刻间就能扭转战局。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將父神教的影响力深度介入帝国军事和政治核心的绝佳机会。 他们甚至可以真的————凌驾於世俗之上。 於是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陛下。” 格里高利的声音平和却带著十足的分量,“对抗邪恶,守护秩序,本就是教廷的职责,父神的僕从愿意为平息这场祸乱贡献力量。” 莫里斯鬆了一口气,但心也隨之提得更高。 因为他也知道,教廷绝不会无条件帮忙。 果然,格里高利继续说道,“然而,陛下也知,苦修之路艰辛无比,他们都是教廷珍贵的財富,他们的力量源於对父神坚定不移的信仰,而非世俗的权柄。 “ “要调动他们,需要————一份来自帝国的、对父神信仰坚定支持的承诺与保障。” “我都答应————我都答应。” 莫里斯已经无计可施了,满口答应道。 接下来的时间,两位最高权力者进行了一番紧张的磋商。 格里高利巧妙地利用皇帝的绝望,为教廷爭取到了包括更多財政拨款、土地赠与、以及在未来教务和司法纠纷中更大的话语权等一系列实质性的好处。 莫里斯几乎全盘接受,此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保住皇位、家族的统治和性命更重要。 协议达成后,格里高利立刻行动。 他召集了包括尤利安努斯在內的十五位最具威望、实力也最为强大的枢机大主教,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达到了“圣徒”阶级的苦修士,是教廷隱藏的终极力量之一。 不过这还不是教廷的全部,在立为国教的时候,教廷最鼎盛时期拥有七十九位圣徒阶级的苦修士。 而如今虽然教廷的修士们忙於劝导民眾皈依父神、疏於苦修,但连同教皇在內也有四十四位圣徒阶级的苦修士。 只是不少圣徒都在帝国各地身居要职,而在这里的十五位枢机大主教是最有威望的,且掌管教廷最主要的各项事务。 尤利安努斯来到拉特兰宫议事厅,他依旧穿著那身破旧的苦修袍,但周身散发出的沉静而强大的气息,让其他华服主教都不由得侧目。 格里高利一世静静说完现在的情况,然后坐等其他主教发言。 但其他主教却全都看向了尤利安努斯。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尤利安努斯负责苦修密院和苦修士的日常苦修的,而且他以身作则的行事风格和强大的实力,吸引了教廷內百分之八十的苦修士追隨。 而且他手下的苦修士是最强的,八位圣徒级苦修士都追隨在他手下。 所以一般这种事,肯定是先看尤利安努斯的態度的。 而尤利安努斯在静静地听完格里高利关於平叛和派出苦修士的提议,以及背后与皇帝的交易,眉头微微蹙起。 他对拯救莫里斯皇帝的皇位毫无兴趣,甚至对帝国本身也无太多好感。 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北方叛军可能带来的混乱与杀戮,是沿途平民可能遭受的苦难。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可能波及无数生灵的战乱面前,个人的好恶和与帝国的恩怨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尤其这事关父神教的利益,日后能更好地传播父神的荣光。 “平息叛乱,减少杀戮,是应有的职责。” 尤利安努斯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著决定性的力量,“我会派人去。” 格里高利知道尤利安努斯及其追隨者的力量,见他同意,心中大定,“尤利安努斯枢机,你麾下的苦修士最为精锐,你认为派谁领队合適?” 尤利安努斯几乎没有犹豫,“埃拉里斯特斯,他已达先驱者顶峰,沉稳坚韧,信仰纯粹,足以担当此任,而我將再另外挑选七位先驱者,一同隨大军出征平叛。” “那好————此事由尤利安努斯枢机安排。” 格里高利一世相当信任尤利安努斯,笑著说道。 “是,定不负冕下和父神所託。” 尤利安努斯也画了个十字,说道。 > 第123章 出征平叛(月票加更) 第123章 出征平叛(月票加更)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格里高利一世和其他主教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了。 在他们看来,当他们决定派出苦修士为帝国平叛时,这件事的结果便是早已经註定了的。 毕竟此前父神教並非没有如此帮助帝国平叛,只是以往那些叛乱都只是边境地区的叛乱,战火併未像这次这样即將危及君士坦丁堡。 但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 凡人不可能阻挡得了教廷强大的苦修士们。 而拉特兰宫的会议结束后,尤利安努斯没有片刻停留。 他裹紧那件破旧的苦修袍,身影如一道灰色的疾风,回到了位於大教堂阴影下的苦修密院。 院內,苦修士们仍在进行著日復一日的严酷修行,仿佛外界的滔天巨浪也无法撼动他们心中的信仰。 尤利安努斯径直走向院落深处,那里,埃拉里斯特斯正指导著几名新晋的“悔罪者”进行苦修。 这位他最信赖的第一门徒,面容如同雕塑般沉静,岁月的风霜和苦修的痕跡深刻在他脸上纵横交错的圣痕之中,却丝毫无法掩盖其下蕴含的、如同磐石般坚韧的力量。 他已达先驱阶的顶峰,距离圣徒估计也不过仅一步之遥,是尤利安努斯最喜欢的门徒。 “埃拉里斯特斯。” 尤利安努斯的声音打破了训练场的寂静。 埃拉里斯特斯立刻抬手示意训练暂停,转过身,向著尤利安努斯深深躬身,动作流畅而充满敬意,“老师,您回来了。” 在这种场合,他可以亲昵地称呼尤利安努斯为老师。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尤利安努斯身上那股不同於往常的凝重气息。 “隨我来。” 尤利安努斯简短地说道,走向一旁相对僻静的祈祷室。 两人进入简陋的石室,尤利安努斯关上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o 昏暗的油灯下,他直视著埃拉里斯特斯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 “北方的叛乱,你可否已经知晓?” 尤利安努斯开门见山。 埃拉里斯特斯微微頷首,“叛军势大,帝国军团节节败退。” 这是自然的,君士坦丁堡这些时日里早就把消息传开了。 而这也引爆了民眾们对莫里斯一世的不满,他削减军队开支、平民的救济金,然而帝国的苛税却始终没变,导致无数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就连元老贵族们也很不满,因为莫里斯的削减开支政策同样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可以说莫里斯一世那削减开支的政策,几乎得罪了所有人。 於是不少人都开始高呼不如叛了莫里斯,拥立弗卡斯进君士坦丁堡。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让一心苦修的苦修士们都知道了。 只不过莫里斯唯一还不算太自寻死路的便是,他削减军队、平民的开支,但却从未削减教廷的开支用度。 “皇帝向教廷求助,格里高利已应允,並与我们达成了交易。” 尤利安努斯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但很快变得严肃,“我需要你带领一队人,隨帝国剩余的平叛军队出征。” 埃拉里斯特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听到了一项日常任务,“谨遵您的意愿,老师,目標是?” “目標是叛军的首领,那个名为弗卡斯的百夫长。” 尤利安努斯的目光锐利起来,“擒贼先擒王,帝国的存亡非我所虑,但叛军带来的混乱和杀戮必须被制止,你的任务,是斩首,儘可能快地结束这场叛乱,减少无谓的伤亡” 埃拉里斯特斯认真聆听著,將每一个字都刻入心中。 “明白,斩除首恶,制止杀戮。” 他简洁地总结道。 “很好。” 尤利安努斯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你挑选七位最沉稳、实力最强的先驱者兄弟与你同去,你们八人,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记住,你们是父神的刃,但持刃的手,需保持清醒与怜悯。” “必不辱使命。” 埃拉里斯特斯再次躬身,声音沉稳如山,“以信仰与痛苦淬炼之力,净化邪恶,守护无辜。” 接著便没有更多的嘱託和废话了,绝对的信任与默契存在於这对师徒之间。 尤利安努斯拍了拍埃拉里斯特斯的肩膀,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充满人情味的动作。 埃拉里斯特斯转身走出祈祷室,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周身的气息却陡然变得不同,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剑,內敛却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他很快在密院中挑选了七位同样达到“先驱者”阶级的苦修士。 他们无一不是经歷了无数严酷苦修、斩杀过不少“恶魔”、意志如钢铁般坚韧的教廷苦修士。 没有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埃拉里斯特斯只是平静地传达了尤利安努斯的命令和任务目標。 七位苦修士沉默地点头,眼中燃烧著虔诚的火焰和履行职责的决心。 他们迅速收拾好最简单的行装,无非是更换的苦修袍、祈祷书、个人用的苦修带,至於武器,他们的身体和信仰便是最强大的武装。 当埃拉里斯特斯率领著这支由八位“先驱者”组成的、堪称教会精锐中的精锐的小队走出苦修密院时,帝国平叛军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在城外等候。 一边是甲冑鲜明却士气低迷、队形略显混乱的帝国士兵。 另一边是八位身著破旧苦修袍、眼神平静却蕴含雷霆之力、仿佛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苦修士。 两者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 没有过多的交流,埃拉里斯特斯微微頷首,便带领七位兄弟融入了军队之中o 他们选择了队伍中相对安静的一角,开始默默地祈祷,为即將到来的战斗做准备,也与周遭的喧囂和恐惧隔绝开来。 军队开拔,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声响起,向著北方,向著那片已被叛军和寒冬笼罩的土地进发。 尤利安努斯站在苦修密院的门口,目送著队伍远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o 寒风捲起他灰白的髮丝,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 第124章 以神之名(月票加更) 第124章 以神之名(月票加更) 而叛军那边。 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已遥遥在望,虽尚未完全显露其全部轮廓,但那象徵著帝国心臟的伟岸都城,已足以让叛军阵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热欢呼。 “君士坦丁堡!是君士坦丁堡!” 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吼叫著,挥舞著手中抢夺来的、锈跡斑斑的武器,眼中燃烧著贪婪、仇恨以及对权力的渴望。 一路势如破竹的胜利,早已將他们对帝国权威最后的敬畏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弗卡斯用回家和財富编织出的虚幻迷梦,以及自身被压抑太久后爆发的嗜血欲望。 弗卡斯骑在一匹抢自帝国军官的高头大马上,立於一座小丘之上。 寒风捲动著叛军的旗帜,也吹拂著他因激动而潮红的面庞。 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死死盯著远方那座巨城的轮廓,心臟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二十里! 仅仅二十里! 昔日一个卑贱的、被妻子咒骂没出息的百夫长,如今竟能站在这里,俯瞰著帝国的都城,麾下是数万能征善战、愿为他赴死的骄兵悍將!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晕眩的权力快感淹没了他。 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这场叛乱如此轻鬆,他和叛军几乎没有受到多少困难和阻碍。 两个月以来就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 他的野心如同被浇灌了烈酒的野火,疯狂滋长,膨胀到一个他自己都感到战慄的程度。 那就是————他可能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了! 不再是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吃语,而是触手可及的甜美果实。 而为了这个目標,他弗卡斯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 没错,弗卡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就为了他此刻那狂妄的野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皮甲內衬,那八颗紧贴著他皮肤的贝黑莱特还是和此前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但是他有种独特的感觉———— 那就是他即將完成自己的愿望! “全军听令!” 弗卡斯猛地拔出短剑,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显得有些嘶哑,“拿下此城,再杀入君士坦丁堡!杀入皇宫!请求陛下收回逆命!” 然而他说是这么说,可真到了杀入皇宫的那一刻,岂会只是让莫里斯一世收回让他们在多瑙河畔就地越冬的命令而已。 他们会杀死所有查士丁尼家族的人,然后將所有財物、女人据为己有! “杀!杀!杀!一—” 叛军的咆哮声如同海啸,嗜血的欲望被彻底点燃。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烟尘扬起,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正正地挡在了他们通往君士坦丁堡的必经之路上。 而很快,叛军的斥候飞马来报,“將军!前方发现帝国军旗!人数约在五千左右!” “五千?” 弗卡斯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轻蔑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帝国这是无人可用了吗?就凭这五千人,也想阻挡我的数万大军?简直是螳臂当车!” 他甚至连阵型都懒得仔细布置,挥剑向前一指,意气风发地吼道,“碾碎他们!一个不留!让这五千人的尸体,成为我们踏入君士坦丁堡的阶梯!” 叛军们发出嗜血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著那支看似不堪一击的帝国军阵发起了衝锋。 大地在铁蹄和叛军们军靴下震颤,声势骇人。 弗卡斯志得意满地看著这一切,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被瞬间淹没的场景。 但很快,衝锋的浪潮在距离帝国军阵尚有数百步时,竟不由自主地减缓了速度。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縈绕啊住了冲在最前方叛军士兵的心臟。 他们看清了。 在那支人数稀少的帝国军队前方,静静地站立著八个人。 八道身影,身披陈旧甚至破损的苦修袍,在千军万马扬起的尘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刺眼。 他们如同激流中的八块礁石,沉默地佇立著,对眼前汹涌而来的数万大军视若无睹。 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肃穆感从他们身上瀰漫开来,竟硬生生压过了叛军的喧囂。 弗卡斯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视力极好的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八人身上满身的伤疤。 那些伤疤密密麻麻的,如同父神教的壁画线条,布满了他们全身。 弗卡斯还看到了他们那平静得近乎漠然、却又深邃如渊的眼神。 那是———— 即使是他这样並非最虔诚的教徒,也曾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堂壁画上,在街头巷尾的传说中,听闻过他们的存在摒弃世俗享乐,以极端苦修磨礪自身,拥有著非人力量的父神教守护者,帝国隱藏起来的最强大的武力! 教廷的苦修士! 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但只有八个人? 就敢直面他的数万大军?! 然而一股寒意无法抑制地从弗卡斯的脊背窜起,瞬间衝散了他方才的狂热与傲慢。 他当然知道苦修士的强大,也曾在和波斯人的战斗中亲眼见识过那惊鸿一瞥,那是远超凡人想像的存在。 正因如此,就连昔日鼎盛时期强大的罗马帝国都要向父神教妥协。 因为父神教的修士们拥有著可怕的力量。 所以此刻,面对这八道沉默的身影,一种源於生物本能的、对未知超凡力量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 “停————停下!前列举盾!缓进!” 弗卡斯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急忙下达了新的指令。 叛军的衝锋浪潮有些混乱地减缓下来,士兵们惊疑不定地看著前方那八个形单影只却散发著恐怖气息的身影,又回头看向他们的领袖。 就在这时,八位苦修士中,为首的那一位苦修士缓缓抬起了头。 埃拉里斯特斯的目光穿越数百步的距离,仿佛两道实质的冷电,精准地锁定了骑在马上的弗卡斯。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並不洪亮,却奇异地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以父神和神子之名,止步。” “叛首弗卡斯,跪地受缚,可免麾下无辜死伤,免除你们的罪。” 第125章 神威如狱 第125章 神威如狱 埃拉里斯特斯那平静却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几乎要熄灭了弗卡斯心中那因野心而燃起的火焰。 他甚至有些————恐惧。 然而———— “想让我就这么投降?跪地受缚?” 弗卡斯低声说道。 他看著远处朦朧的君士坦丁堡,眼底原本要熄灭的火焰再度燃烧了起来。 不!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的! 他弗卡斯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踩著帝国將军和皇弟的尸体走到这里,距离那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仅一步之遥,怎么可能向这几个装神弄鬼的苦修士投降? 更何况,他身后是数万嗷嗷叫的虎狼之师! 而对方,算上那五千孱弱的帝国兵,也不过五千零八人! 恐惧迅速被更强烈的野心和侥倖心理压倒。 对,他们只有八个人! 再强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真是神明下凡不成? 八个人就能抵挡他们的千军万马不成? 但弗卡斯心里还是十分恐惧,甚至骑马的腿都在颤抖。 因为他是曾见识过的,曾在战场上见识过这些教廷的苦修士大发神威的。 虽然是远远的,只看到一点点的。 但也足以让他一直牢记且改变了他的三观了。 可就在弗卡斯內心激烈挣扎,尚未下令之时,他身旁一位刚因勇猛而被提拔不久、同样出身蛮族的年轻叛军將领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年轻將领看著前方那八个穿著破袍子、口出狂言的傢伙,又回头看看己方如同潮水般的大军,脸上露出极度不屑的狞笑。 “呸!几个念经念傻了的教士,也敢挡我大军去路?装神弄鬼!皇帝没人可用,把教堂里的神棍都派出来送死了吗?” 他甚至没等弗卡斯的命令,猛地一夹马腹,高举战斧,对著身后自己直属的部队吼道,“兄弟们!隨我冲!碾碎这些神棍!砍下他们的头当尿壶!让后面那些没胆的看看我们的厉害!” 一部分被煽动起来的叛军士兵跟著他发出了嗜血的嚎叫,如同脱韁的野狗,脱离主阵,朝著那八道身影狂冲而去! 战马嘶鸣,脚步隆隆,扬起的尘土几乎要遮蔽天空。 弗卡斯心中一紧,可想阻止已来不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以及所有叛军士兵对力量的认知。 面对汹涌而来的上百骑先锋,埃拉里斯特斯以及其他七位苦修士,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 最先衝到的年轻叛將狂笑著挥动战斧,朝著埃拉里斯特斯的头颅猛劈而下,力道足以开碑裂石! “鐺—!!!”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预想中头颅破碎、脑浆迸裂的场景並未出现。 那柄沉重的战斧,砍在埃拉里斯特斯抬起格挡的、裸露的、布满新旧交错伤疤的小臂上,竟如同砍中了世界上最坚硬的合金,火星四溅! 反而是那精钢打造的斧刃,瞬间崩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年轻叛將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埃拉里斯特斯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手臂轻轻一振。 “嘭!”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那年轻叛將连人带马,如同被投石机拋出般,向后猛地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七八名骑兵。 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落地时已不成人形,眼看竟然是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其他苦修士也动了。 一位苦修士只是向前踏出一步,重重踩在地面上。 “轰隆!” 以其落脚点为中心,大地如同蛛网般裂开,恐怖的震盪波向前扩散,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叛军步兵顿时人仰马翻,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吐血倒地。 另一位苦修士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呼——!” 苍白色的圣焰凭空燃起,跳跃著冰冷而神圣的光芒。 他隨手一挥,圣焰如同活物般窜入叛军人群中。 被火焰沾身的士兵並未立刻烧焦,而是发出了悽厉到非人的惨嚎! 那火焰仿佛直接灼烧他们的灵魂,放大他们此生承受过的所有痛苦,无数虚幻的荆棘与铁钉的幻影在他们体表浮现、穿刺! 他们在地上疯狂滚动,却无法扑灭这源於信仰与痛苦的火焰。 还有苦修士,身上那些狰狞的圣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锈跡斑斑的铁钉与扭曲荆棘的虚影呼啸著激射而出,精准地穿透一个又一个叛军的胸膛。 被击中的叛军並未流血,而是身体剧烈抽搐,眼中倒映出无尽的痛苦幻象,仿佛正在亲身经歷苦修者们曾经承受过的所有磨难,瞬间精神崩溃,昏死过去。 更可怕的是那些苦修士的眼神。 当他们冰冷的目光扫过衝来的叛军时,凡是被那目光触及的士兵,无不瞬间僵直,如同被冻结! “啊啊啊啊—!!!” 紧接著,他们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鞭子在抽打他们的脊背,有灼热的烙铁烫烙他们的皮肤,有沉重的十字架压垮他们的肩膀。 他们正在以凡人之躯,切身体验苦修士们日常所承受的苦修之痛! 这种直接作用於精神与感知的痛苦,比刀剑加身更加可怕,成片成片的士兵哀嚎著倒地抽搐,失去战斗力。 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圣焰焚魂!圣骸破敌!目光所至,皆为苦痛! 这就是苦修士吗? 弗卡斯腿肚子都在发抖,注视著眼前以埃拉里斯特斯为首的八位苦修士。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神罚般的碾压! 八位苦修士,如同八座不可逾越的神之壁垒,牢牢坐落在战场中央。 数千叛军的先锋部队,在他们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粉身碎骨,连延缓他们脚步哪怕一瞬都做不到! 恐惧,如同最剧烈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叛军大军中蔓延。 衝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尖叫和后退的脚步。 而埃拉里斯特斯,自始至终,他的自光都未曾离开过弗卡斯。 仿佛是在告诉和嘲笑他,他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126章 恐虐诞生 第126章 恐虐诞生 然后下一刻———— 埃拉里斯特斯在內的八道身影同时动了! 他们不再固守原地,而是仿佛化作了八道撕裂战场的圣洁流光! 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如同鬼魅般在叛军人群中穿梭。 试图阻挡他们的士兵如同稻草般被撞飞、震开,圣焰与圣骸所过之处,开闢出一条笔直的空旷通道,直指叛军之中的————弗卡斯! 他们的目標明確至极————那就是万军之中,取敌將首级! “啊啊啊!!快挡住他!快挡住他们!” 弗卡斯惊恐大喊,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八道索命的身影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逼近,所向披靡,他周围的亲卫队在那非人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完了!这就是教廷苦修士真正的力量吗? 凡人————怎么可能抗衡这种力量?!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登上皇位! 他还没有————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恐惧中,他胸前那八颗石头,一直以来都没有丝毫变化的那八块石头,这一刻居然出现了变化。 然后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將他胸膛灼穿的滚烫! 同时,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交换吗?” 交换什么? 自然是交换他最珍贵的东西,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自己的三个孩子,闪过了他寄予厚望、聪明英俊的长子多米提安的脸庞,甚至闪过了那个永远抱怨、却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多姆尼卡。 但还不够———— 还不够! 弗卡斯看向了眼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埃拉里斯特斯等人直接击倒在地昏迷不醒的诸多亲卫队。 反正————反正他死了,这些人也是要死的———— 那就————那就! “交换————” 交换! 在埃拉里斯特斯化作的圣洁流光即將衝破亲卫军最后防线的剎那,在死亡阴影彻底笼罩下来的瞬间,弗卡斯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湮灭,被疯狂的求生欲和膨胀的野心吞噬。 他猛地撕开胸甲,掏出那灼热到发烫的、用羊皮包裹的八颗贝黑莱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不顾一切、充满野心的怒吼一“我交换!!我什么都给你!” 只要你给我力量! 给我登上那至高无上宝座的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八颗贝黑莱特猛地爆发出吞噬一切的漆黑光芒,瞬间將弗卡斯以及他周围方圆百米內的空间笼罩! 一个巨大、扭曲、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和黑暗能量构成的漩涡凭空出现。 正在衝锋的埃拉里斯特斯脸色剧变,“不好!他在进行墮落献祭!阻止他!” 八位苦修士身上圣焰暴涨,圣骸武器全力轰向那黑暗漩涡,却被漩涡外围一层绝对的黑暗屏障弹开,难以寸进! 远在君士坦丁堡,他的家人们早已经被收入牢狱。 而此刻正满脸愤怒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在咒骂丈夫无能的多姆尼卡,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瞬间扭曲、乾瘪、化作飞灰消散。 年仅十七岁、且即便深陷牢狱也仍希望將来能帮助父亲的多米提安,以及他的弟弟妹妹,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在同一瞬间,生命和存在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於这个世界。 而在弗卡斯身边,那一千名最忠心耿耿、试图保护他的亲卫军,他们的惊恐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的血肉、灵魂、乃至存在的痕跡,都被狂暴地抽离出来,化作一道道猩红的血流与扭曲的灵魂能量,尖啸著被吸入那八颗贝黑莱特之中,最终疯狂涌入弗卡斯的体內! 然后凝聚成了一颗黑色的巨卵! “呃啊啊啊啊啊—!!!” 弗卡斯发出了痛苦与极乐交织的咆哮,在黑卵中,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 他的体型急剧膨胀,將残破的盔甲撑裂,皮肤变得如同暗红色的粗糙岩石,肌肉虬结賁张,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他的头颅被增生扭曲的骨质结构包裹,形成一顶狰狞的、仿佛由鲜血和白骨铸就的王冠状头盔,只露出一双燃烧著猩红暴虐火焰的眼睛。 他的右手异化成一柄巨大的、缠绕著暗红色闪电的恐怖战锤,左手则化为了利爪。 周身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疯狂的气息,暗红色的雷霆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跳跃、噼啪作响。 他的存在本身,就开始扭曲周围的空间,让附近的叛军士兵陷入无端的狂乱和恐惧,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而他如今仿佛化身为了极致的恐惧与暴虐的象徵! 献祭完成!使徒降临! “恶魔!” 埃拉里斯特斯怒喝,眼中燃烧著纯粹的愤怒与厌恶。 他没想到弗卡斯竟如此果断且残忍,献祭了至亲与忠诚的部下,直接完成了墮落之路! 在教廷的记载里,虽然都是通过“圣印石”献祭的,但是这种墮落献祭的,毫无疑问就是恶魔,而非使徒。 但按照教廷记载,初次献祭者应为最低阶的“渴求种”,需要时间適应力量和变强。 所以这会儿的弗卡斯应该不会太强才对,而这正是消灭他的好时机! “奉父、子、圣灵之名,斩杀恶魔!” 埃拉里斯特斯大吼,八位苦修士圣力全开,猛攻而上! 圣焰如龙,往弗卡斯的身上席捲而去! “哼!” 可却被弗卡斯战锤一挥,暗红雷霆炸裂,竟將那如同龙捲一般的圣焰生生击散! 圣骸锁链缠绕而上,试图束缚! 然而弗卡斯咆哮一声,可怕的气息爆发,那锁链上的圣光竟迅速黯淡,被无形的恐惧力量侵蚀、崩断! 苦修士们身形如电,攻击如狂风暴雨,力量足以开山裂石,同时从圣痕中抽出百般武器,重剑、巨斧、重锤、巨盾————全都挥舞著落到弗卡斯身上。 但弗卡斯化身使徒后,不仅力大无穷,更拥有了一种诡异的能力,只见他竟然摇身一变,全身虚幻了起来,化为一道犹如鬼魅幽魂一般的梦魔。 他们的物理攻击每每落到他身上时,他的身体就会瞬间变得模糊、虚幻,如同真正的噩梦幻影,攻击穿透而过,竟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唯有附带神圣力量的攻击才能略微触及。 而他右手的雷霆战锤每一次砸下,都带著毁灭性的暗红闪电和恐怖的精神衝击,逼迫苦修士们不得不全力闪避或格挡,震得他们手臂发麻,圣痕闪烁。 战斗瞬间陷入焦灼! 八位强大的苦修士,竟然无法迅速拿下刚刚完成蜕变的弗卡斯! 这是因为————弗卡斯初次献祭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献祭了自己心爱的三个孩子和妻子,其中还包括了自己最爱的长子,以及最忠心於他的亲卫队们。 这庞大且极具价值的祭品,让他瞬间跨越了“渴求种”的阶段,直接稳固在了第二阶“缔约种”的层次,甚至因为其献祭物的特殊性和他自身的野心,力量直逼第三阶“显化种”! 便是埃拉里斯特斯等人都是第三阶级的苦修士,可面对一位“缔约种”,尤其是接近“显化种”阶级的使徒,也只能是势均力敌而已! > 福 第127章 格里高利的打算 第127章 格里高利的打算 弗卡斯的恐虐概念极大地削弱了苦修者们依靠信仰和痛苦支撑的力量,那种纯粹的、令人疯狂的战慄感甚至开始反向侵蚀苦修士们坚定的意志。 而化身梦魔的能力让他几乎立於不败之地。 “该死的异端!” 一位苦修士怒喝,强行承受了一记雷霆衝击,圣骸长枪猛刺,终於抓住了弗卡斯实体化的瞬间,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个灼烧的伤口。 弗卡斯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吼,暗红雷霆更加狂暴地肆虐。 埃拉里斯特斯眼神无比凝重。 他们低估了这个帝国叛將的狠毒和决心,也低估了这次献祭带来的力量。 弗卡斯的力量和诡异能力超乎预料,继续缠斗下去,即便他们能贏,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而且那五千帝国军绝对会被疯狂的叛军淹没。 必须將情报带回教廷!这个新生的恐虐恶魔,威胁极大! “我们暂退!退回教廷!” 埃拉里斯特斯当机立断,下达了指令。 八位苦修士身上圣光猛然爆闪,联手释放出一道强烈的神圣衝击,暂时逼退了狂怒的弗卡斯和周围蠢蠢欲动的叛军。 他们没有恋战,身形如同幻影般后撤,迅速匯入那五千已经开始结阵防御的帝国军中。 “撤!退回君士坦丁堡!” 埃拉里斯特斯的声音带著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冷静。 帝国军阵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苦修士们断后,他们的存在让惊魂未定的叛军不敢过分追击。 弗卡斯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看著退去的苦修士,发出了胜利般的、却更加疯狂暴虐的咆哮。 暗红色的雷霆在他周身欢腾跳跃。 他贏了,他击退了教廷的苦修士! 但代价是————他的一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狰狞的非人手掌,又望向君士坦丁堡的方向,猩红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疯狂、毁灭的欲望和膨胀到极致的————野心。 事到如今,他还有退后的可能吗? 而且他非常自信,如今的他,便是教廷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拉特兰宫议事厅內。 埃拉里斯特斯单膝跪地,身上苦修袍有多处焦黑与破损,气息也略显紊乱,他详细匯报了前线发生的一切。 如弗卡斯如何献祭至亲与千名亲卫,化身恐怖的恐虐恶魔,以及其拥有的掌控雷霆、化身梦魔的诡异能力,最后他坦言八位先驱者苦修士联手亦只能將其重伤击退,无法净化。 “献祭妻儿————千名忠诚士兵————” 一位相对年轻的主教脸色苍白,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是何等的邪恶与褻瀆!父神在上,我们必须立刻派出更多力量,在他尚未完全成长前彻底净化这个恶魔!” —— 不少主教面露赞同与愤慨之色,尤其是那些相对虔诚、专注於教务而非权术的主教。 使徒,尤其是通过如此残忍献祭诞生的使徒,在教义中是与父神慈爱背道而驰的、必须清除的邪恶存在。 而其实就算弗卡斯靠献祭妻儿和亲卫军达到“缔约种”的程度,现在在教廷眼里也不过是蚂蚱而已。 不说要尤利安努斯亲自出手,便是派出几位圣徒,弗卡斯的败亡就已经是註定的结局了。 然而,端坐在上首的教皇格里高利一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闪过一抹精光。 他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眾人的议论。 “邪恶?褻瀆?” 格里高利的声音平和,却带著一种冰冷的权衡,“但在座各位都清楚,贝黑莱特向来都是父神的馈赠。。” 他刻意强调了“父神”二字,目光扫过全场。 “诸位,我们是否曾思考过,为何父神会允许这种能带来如此力量的存在降临世间?甚至————赐下深红的圣印石?” 格里高利缓缓说道,“或许,这一切並非单纯的邪恶,而是父神更深层次的、我等凡人难以完全理解的考验与计划的一部分。” 尤利安努斯猛地抬起头,看向格里高利,眉头紧紧锁起。 他了解这位老友,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话语中潜藏的意思。 格里高利无视了尤利安努斯锐利的目光,继续说道,“如今,莫里斯皇帝昏聵无能,治国无方,致使帝国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他以及他的先祖,本就是迫害神子、处决圣徒的罪人后代,对我教始终心怀猜忌与提防。” “这样的皇帝,真的適合继续领导罗马帝国吗?” 他顿了顿,拋出了石破天惊的提议,“而弗卡斯————他虽然手段激烈,但不可否认,他如今拥有了父神所赐予的、凡俗难以企及的力量。” “他出身行伍,了解底层疾苦,最重要的是————” 格里高利的目光变得淡然起来,“————他如今的力量源於父神的馈赠!如果他愿意皈依我教,承认父神与神子的至高地位,將教廷置於帝国之上————” “那么,一个拥有使徒之力、且愿意完全遵从教廷指引的皇帝,岂不是比一个猜忌我们、限制我们的莫里斯,更能传播父神的荣光?” “更能让教廷的权柄照耀世间,实现真正的————教廷凌驾於世俗之上?” 议事厅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教皇这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想法震惊了。 接纳一个献祭至亲的恶魔成为皇帝? 而且还是背叛莫里斯一世? 但另一方面,格里高利的话又带著一种致命的诱惑。 一个完全听命於教廷的皇帝,一个能藉助使徒力量扩张教权的机会————这无疑是让教廷凌驾於世俗之上,更容易传播父神和神子的荣光,实现父神教梦想的绝佳契机!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一位年老的主教颤巍巍地站出来反对,“弗卡斯源於墮落与献祭,是恶魔! 与我们教廷之道背道而驰!接纳他,等於承认了那种邪恶手段的合法性!” “这会玷污教廷的纯洁,动摇信仰的根基啊!” “但他拥有的力量是实实在在的!” 另一位更倾向於政治操作的主教反驳道,“如果这力量確为父神所充,为何不能为我所用?难道要坐视帝国继续由莫里斯那样的无能罪人后代统治,不断衰落吗?” 枢机主教们顿时分成了两派,激烈地爭论起来。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始终沉默的尤利安努斯。 作为苦修派的领袖,教廷最强的圣徒,他的態度至关重要。 尤利安努斯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的內心正经歷著巨大的风暴。 第128章 昏招百出 第128章 昏招百出 於信仰而言,弗卡斯的行为是彻头彻尾的褻瀆,是必须净化的邪恶。 与这样献祭至亲和他人的邪魔使徒合作,无异於与虎谋皮,玷污了苦修之路的神圣与纯粹。 但另一方面,格里高利有一点说得对————莫里斯及其皇室先祖,確实是罪人的后代。 教廷与帝国的和解本就是建立在血与火的仇恨之上,是无奈之举。 他本身也对帝国並无好感,甚至认为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神子的一种玷污。 他绝不愿意成为皇室的走狗,去为他们扑灭叛乱。 而且————格里高利或许说得是对的,弗卡斯到底是使徒,而使徒的力量本就来自於父神。 尤利安努斯也不得不怀疑这也是父神所默许的———— 恰如————茹达斯那样。 那么问题也就来了。 支持格里高利?那等於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和苦修之路。 反对格里高利,杀死弗卡斯? 那又等於在客观上维护了莫里斯的统治,成为了皇室对付叛乱的工具。 这两种选择,都让他无法接受。 爭论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格里高利的目光也带著询问和压力投了过来。 良久,尤利安努斯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恢復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但深处却隱藏著极大的挣扎与冷漠。 他看了一眼格里高利,又扫过爭论不休的眾主教,最终用他那特有的、因苦修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弗卡斯的使徒之力,源於墮落,確为邪恶。 “ 他先定下了基调,让那些激进派主教脸色一僵。 但紧接著,他话锋一转,“只是皇室血脉,亦背负原罪,非正统。” 他又否定了单纯为皇室作战的正当性。 最后,在所有人期待他做出明確抉择的目光中,尤利安努斯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器,只留下了一句充满矛盾与无奈的话,“我———— 暂无定论。” “教廷之事,由教皇冕下与枢机会决议便可。苦修密院————需专注应对恶魔们,暂无余力介入世俗皇权更迭。” 说罢,他竟不再理会眾人,转身,拖著那身破旧的苦修袍,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沉默地离开了议事厅。 他选择了————不支持,也不反对。 既不愿玷污信仰与使徒同流,也不愿成为罪人皇室的鹰犬。 他將这个艰难而骯脏的决定,拋回给了格里高利和枢机会。 格里高利看著尤利安努斯离去的背影,却是鬆了口气。 尤利安努斯的沉默,某种意义上,就是默认。 他转向眾主教,带著笑意,“既然尤利安努斯枢机暂无异议,那么————表决吧,是否派出使者,接触弗卡斯,探討其————皈依父神,並在教廷指引下统领帝国的可能性?” 议事厅內,爭论再起,但这一次,权力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然而还没等教廷这边做出决定时,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已彻底被绝望和恐慌笼罩。 前线苦修士败退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莫里斯一世最后的镇定。 他如同困兽般在议事厅內踱步,往日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眼窝深陷的惊惶和决策屡屡失误后的神经质。 “他们败了————连父神教的苦修士都败了————” 莫里斯喃喃自语,声音发颤,“这————这不可能啊?难道说————难道说!教廷那边————” 他开始不得不怀疑格里高利一世是在怀揣著別的打算。 不然一向无敌於凡人大军面前的苦修士怎么会败了呢? 就算弗卡斯那个叛將成为了“恶魔”,教廷也不可能败了的! 那莫里斯已经不得不开始怀疑了。 在这种偏执的恐惧驱使下,莫里斯做出了又一个灾难性的决定。 他不再专注於组织城內剩余的忠诚部队进行最后的巷战防御,也不再试图安抚早已怨声载道的市民和元老贵族,而是秘密下令,紧急安排他的皇后、子女以及最核心的一批皇室成员,准备通过皇宫下的秘密通道逃离君士坦丁堡! 然而,他的这个做法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皇室准备拋弃都城、独自逃生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通过宫女、侍卫、宦官之口泄露了出去,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引爆了全城积累已久的恐慌与愤怒! “皇帝要跑了!他要丟下我们自己逃了!” “他惹出来的祸事!他削减我们的口粮,却要我们替他送死!” “连皇帝都放弃了,我们还守什么?” “都是查士丁尼家族的错!是他们引来了灾难!” 绝望的市民、早已不满的元老贵族、以及那些本就军心涣散的城防士兵,最后的忠诚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皇帝自己都要跑了,谁还愿意为这样的统治者卖命? 城內彻底失控了! 大规模的抢劫和暴动开始爆发,人们疯狂地衝击粮仓、富户和官方建筑,试图在末日降临前抢夺最后一点生存物资。 维持秩序的士兵要么加入抢劫的行列,要么乾脆脱下军装躲藏起来。 一种诡异的、末日狂欢般的气氛开始瀰漫。既然帝国已死,皇帝已逃,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而就在这时,另一种声音开始迅速占据主流,並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响应。 “弗卡斯將军!迎接弗卡斯將军!” “他是强大的!他能击败苦修士!他能带来秩序!” “他承诺过財富和回家!总比被那个拋弃我们的皇帝害死强!” “听说他得到了父神的眷顾!是新的神选者!” “迎接他总比让莫里斯继续当皇帝要好多了!” 对莫里斯的极度失望、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强大力量的盲目崇拜,混合成了可怕的潮流。 越来越多的人,包括许多元老贵族,开始公开呼吁打开城门,迎接弗卡斯大军入城。 他们自我安慰著,弗卡斯毕竟是罗马將军,他就算当了皇帝,总需要人来管理这座城市,需要贵族来维持体面。 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和部分家產。 甚至弗卡斯那传说中化身“恶魔”拥有强大力量的传闻,也被传为了————父神的馈赠和眷顾。 城墙之上,残存的、依旧试图履行职责的守军军官,看著城內冲天的火光和混乱,听著城外叛军越来越响亮的、要求开城的吶喊,以及城內震耳欲聋的“迎接弗卡斯”的呼声,陷入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军心散了,民心也散了。 一名守城的老兵丟下了手中的长矛,瘫坐在垛口后,喃喃道,“守?为谁守?皇帝吗?他早就跑了————” 他的话语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没有人再愿意为那个拋弃了他们的皇帝和即將崩溃的旧秩序流血了。 第129章 教皇之威 第129章 教皇之威 君士坦丁堡在燃烧,在尖叫,在狂欢,在崩溃。 嘶吼声、兵刃撞击声、建筑倒塌声、狂喜或绝望的吶喊声———— 所有这些交织成一首混乱而暴烈的末日交响曲,迴荡在这座千年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在靠近狄奥多西城墙根的那条骯脏小巷里,时间仿佛凝固在另一个维度。 空气中的刺鼻气味变得更加复杂了,混合了熟悉的腐烂的味道、浓郁的血腥味,以及某种东西燃烧后產生的焦糊味。 但这些对这个大头巨婴————应该说是大头娃娃来说,並没有什么本质区別。 气味只是气味,或浓或淡而已。 他巨大到有点畸形的头颅笨拙地转动著,那双过於清澈、却缺乏人类智慧光芒的眼睛,茫然地倒映著巷口之外忽明忽暗的火光。 他看到许多人影疯狂地跑过巷口,有些人在尖叫,有些人在大笑,有些人拖著抢来的东西,有些人则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 声音很吵,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次市场喧譁都要吵,而且持续不断。 他只是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咿呀声。 他不理解什么是战爭,不理解什么叫叛乱,不理解权力更迭。 他只知道,外面好像很热闹,而且丟出来的好东西似乎变多了。 比如————他现在的注意力被半块沾满了泥污、似乎是被逃难者遗落的麵包吸引。 他笨拙地爬过去,抓起麵包,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咀嚼著那混合了泥土和血腥味的食物,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几只又黑又大的老鼠从阴影里钻出来,围在他身边,吱吱叫著,似乎也在寻找食物。 大头娃娃並没有驱赶它们,反而掰了一小块沾血的麵包屑,扔给它们。 对於他来说,这些老鼠是比外面那些疯狂奔跑的人类,仅次於奥托那些给他食物的邻居们更熟悉的伙伴。 而他唯一的珍宝,那块深红色的、表面有著错位平静人脸的红色石头,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那石头上的诡异人脸,在巷外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比平时更加鲜活,那极度平静的眼神,仿佛正在无声地注视著这座城市的疯狂与崩溃,记录著一切,却又超然物外。 城中彻底乱了,旧的秩序在崩塌,新的恐惧在滋生。 权力在更迭,生命在消逝。 但这一切,都与垃圾堆中的大头娃娃无关。 他吃完麵包,舔了舔手指,感到有些睏倦。 於是,他像往常一样,蜷缩回垃圾堆最深处那个由破布和烂麻布构成的窝里。 然后他抱著那块温热的红色石头,在一片混乱的喧器背景音中,打了个哈欠,渐渐闭上了眼睛。 外界的天翻地覆,於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吵闹的、无关紧要的梦。 而君士坦丁堡的混乱与狂欢,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刺激著刚刚完成献祭、力量澎湃的弗卡斯。 他能感受到城中瀰漫的恐惧、绝望以及那些转向他的、扭曲的期盼,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养分,让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弗卡斯恢復了人形,但叛军们依旧畏惧著他,但他也丝毫不在意。 唯有恐惧才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恐惧! “莫里斯已眾叛亲离!这座城市在呼唤它的新主人!我的大军!隨我入城! 拿回属於我们的一切!” 叛军再次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那洞开的、毫无防备的君士坦丁堡城门。 弗卡斯一马当先,他已经能想像到自己坐在奥古斯都宝座上的场景了。 其实教廷也没想到,莫里斯一世竟然如此的————慌张。 竟然他们还没做出决定,便已经自己自乱阵脚,让城里先大乱起来了。 这下子格里高利一世的提议也没什么人有异议了。 —— 莫里斯一世已经自乱阵脚,眼下君士坦丁堡里的军民也不再拥护查士丁尼家族,那么答案很显而易见了。 只是———— 格里高利一世和教廷也没有急著就確定结果,迎接弗卡斯进城。 因为万一弗卡斯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呢? 所以————必须先敲打一番弗卡斯。 於是正当弗卡斯带领叛军涌入君士坦丁堡之时。 “止步。” 一个平和、苍老,却蕴含著无上威严与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瞬间压过了数万大军的喧囂。 一道耀眼却不刺目的金色圣光,如同旭日初升,骤然从拉特兰宫的方向升起,迅速掠过城市上空,精准地降临在城门前方的空地上。 圣光散去,露出了格里高利一世的身影。 他穿戴著华丽的教皇冠冕与礼袍,手中持著那柄象徵著教皇权威的牧杖,且周身散发著令人心醉神迷却又不敢褻瀆的威严。 他的眼神平静如古井,深邃如星空,仿佛能看穿一切人心。 “教皇冕下————” 弗卡斯狂傲的声音传来,“你是来代表教廷,向我,向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臣服的吗?” 他现在篤定了教廷也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他早就变得更强了! 格里高利一世微微摇头,脸上无喜无悲,声音依旧平和,却带著高高在上的权威,“弗卡斯,你的力量,源於父神的馈赠,但你的行为,充满了暴虐与混沌。” “君士坦丁堡,是父神荣光照耀之地,不应被纯粹的恐惧统治。” 弗卡斯嗤笑一声,周身的暗红雷霆已经开始啪作响,隨时要现出使徒真身,“弱者的哀嚎!教皇冕下,时代变了!现在,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挡住我和我的大军吗?” “我並非是想阻挡你,我来是奉父、子、圣灵之名,告知於你————力量,需被引导,权柄,需被认可。” 格里高利却缓缓抬起手中的牧杖,“而非窃取与强夺,弗卡斯,你需要明白,谁才是世间秩序的真正裁定者。” 话音落下,格里高利一世的双眼骤然亮起柔和的白金色光芒。 因为————作为教廷的现任教皇,他也是圣徒阶的苦修士———— 而他突破圣徒时所获得的赐福之力,名为———— 心灵! > 第130章 碾压(月票加更) 第130章 碾压(月票加更) “此乃,信仰之重。” 格里高利轻声说道。 一瞬间,弗卡斯感觉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並非物理上的压迫,而是精神层面难以想像的沉重负担! 无数信徒虔诚祈祷的画面、苦修士忍受煎熬的景象、乃至神子吉舍受难时的悲壮———— 无数关於信仰的沉重概念与情感洪流,如同山岳般压向他的灵魂! 他周身欢腾的恐虐雷霆竟为之一滯,仿佛被这纯粹的、凝聚了百万信徒信仰的重量所压制! 弗卡斯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像是被千斤重担压制住了一般。 “装神弄鬼!!!” 可他却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怒吼著现出使徒真身。 他的躯体依旧可怖,但却比起之前初次献祭就拥有的十米高的躯体,更加庞大了一些,足足跨越了二十米的高度。 就连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在他面前都矮上不少。 人们顿时心中更加恐惧,为弗卡斯提供更多的养分。 他怒吼一声,强行驱动力量,暗红雷霆炸裂,试图挣脱这种无形的束缚,同时身影变得模糊,再度宛如梦魔一般,猛地冲向格里高利,战锤带著万钧雷霆砸下! 然而,格里高利却不为所动,而是———— “此乃,懺悔之痛。” 格里高利没有出手和弗卡斯交战,但突如其来的一股难以形容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瞬间席捲了弗卡斯! 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將他內心深处哪怕最细微的一丝犹豫、对献祭妻儿的剎那悔恨、对杀戮的短暂不適———— 所有这些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人性弱点放大千万倍,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反覆切割他的灵魂! “啊——!” 弗卡斯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痛苦地跪倒在地,战锤上的雷霆都黯淡了下去。 格里高利的心灵之力,仿佛直接作用於他灵魂深处,而这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有效。 “你的力量,源於恐惧与痛苦。” 格里高利的声音带著悲悯与审判,“但你可知,神子所承载的苦难,远非你那浅薄的暴虐所能比擬。” “此乃,神恩如狱。” 格里高利將牧杖落於地面。 剎那间,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金色经文和受苦圣徒虚影构成的领域骤然展开,將弗卡斯笼罩其中! 在这个领域內,弗卡斯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父神教义中最严苛的炼狱。 每一缕空气都充满了对他这种墮落存在的排斥与净化之力。 他的恐虐气息被疯狂压制,更可怕的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的是灼热的圣焰一样,令他痛苦不已。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基於信仰和教义的概念性压制! 这就是格里高利一世成为圣徒后所获得的赐福————心灵之力。 这心灵之力並非直接的精神控制,而是基於其对人性、信仰与痛苦的极致理解,所能施展的近乎神跡的能力。 弗卡斯跪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著,发出不甘的咆哮,却根本无法挣脱这神恩如狱的束缚。 他庞大的身躯在金色的领域中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 他刚刚获得的、自以为无敌的力量,在教皇那深不可测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粗糙和可笑。 数万叛军鸦雀无声,惊恐地看著他们心目中如同魔神般强大的领袖,在那位看似苍老的教皇面前,竟如同婴儿般无力挣扎。 教廷的威严与深不可测的力量,顿时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 弗卡斯跪在焦灼的土地上,粗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仿佛灵魂深处被灼伤的痛苦。 他周身那狰狞的使徒特徵尚未完全褪去,但原本狂暴燃烧的猩红眼眸中,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恐惧以及————深深的挫败。 他试图挣扎,试图调动自己那令人战慄的力量。 但每当力量稍有凝聚,格里高利一世那平和却无比沉重的目光扫来,牧杖再次落下,那股山岳般的信仰重压和直击灵魂弱点的痛苦便会再次降临,將他刚刚提起的力量碾得粉碎。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人教训孩童般的碾压! 他赖以横行、自以为可以顛覆帝国的使徒之力,在这位看似苍老的教皇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格里高利一世缓缓走近,他的身影散发著静謐而威严的光晕。 他停在弗卡斯面前,自光低垂,那眼神中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对墮落者的纯粹厌恶,只有一种仿佛在审视一件工具的平静。 “现在————” 格里高利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弗卡斯將军?” 弗卡斯艰难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他害怕自己献祭了这么多,献祭了家人,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换来的机会,结果就这么没了,他就这么失败被杀了。 那是他最为恐惧,也最为无法接受的。 他嘶哑地问道,“你————你想————怎么样?” 格里高利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若寒蝉的叛军,以及远处城墙上隱约可见的、同样被教皇展现的神跡所震慑的市民和残兵。 然后他淡然摇了摇头,这才说道,“第一,君士坦丁堡,是父神荣光笼罩的圣城,而非你宣泄恐惧的猎场。入城之后,不得纵兵大规模屠戮、劫掠平民,秩序,必须恢復,以父神之名。” 弗卡斯瞳孔一缩,他麾下的军队之所以能如此狂热,很大程度上就是被入城后隨意劫掠的承诺所驱使。 限制这一点,无疑会削弱他的控制力。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咬著牙点头。 “当然,查士丁尼家族及其直系血脉,是迫害神子传承的罪人后代,他们不在此列。” 格里高利一世又淡然说道。 这在他看来是必要的,虽然父神和神子爱世人,但是异端和瀆神者及其后代不该在此列。 这也其实是相当於给了弗卡斯一个台阶,允许他清算皇室来发泄部分怒火併巩固权力,同时將教廷置於仲裁者和道德高地的位置。 弗卡斯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对这个条件,他求之不得。 紧接著,格里高利说出了他这次出手最核心、也最具顛覆性的条件,“第二,自今日起,罗马帝国皇帝之权柄,源於父神之授予,而非军队之拥立或元老院之认可。” “教廷,將永恆凌驾於世俗皇权之上。” “皇帝,是教廷在世俗的代行者,需遵从教皇及枢机主教的指引,维护父神信仰,传播神子荣光。” “第三,你的加冕仪式,將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由我亲自主持。” “届时,你需在全体枢机主教、元老院及民眾面前,跪拜於父神与神子像前宣誓效忠教廷,永世不渝。” 第131章 抉择 第131章 抉择 公开的跪拜宣誓! 这將彻底奠定教廷至高无上的地位,將他弗卡斯的皇权合法性完全绑定在教廷的认可之上! 弗卡斯的脸因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扭曲,暗红色的雷霆在他体表再度不受控制地窜动,却又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 他死死地盯著格里高利,仿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玩笑的意味。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毋庸置疑的威严。 拒绝? 意味著立刻被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教皇当作恶魔当场杀死。 但接受? 意味著即便得到皇位,也將活在教廷的阴影之下。 野心、恐惧、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权力的贪婪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要將牙齿咬碎,最后咬牙切齿地答应道,“————我———— 答应!一切————遵照教皇冕下之意!”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屈辱和不甘,但他別无选择。 格里高利一世脸上终於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他缓缓收起牧杖,那笼罩弗卡斯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 “弗卡斯將军,请起吧。” 说完,他不再看依旧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和恐惧浸透的弗卡斯。 他再度转身,面向城门和无数道注视著他的目光,朗声宣布,声音传遍四方,“弗卡斯將军,已幡然悔悟,愿皈依父神,痛改前非!此乃父神慈恩显现!” “今日,秉承父神之意,教廷將指引其涤清罪孽,重整帝国秩序!” “打开城门!迎接父神赐予罗马的新秩序!” 话语落下,城墙上残余的守军再无犹豫,彻底放下了武器。 而叛军在短暂的骚动后,也在弗卡斯屈辱而又不得不强装顺从的命令下,开始有序地进入这座他们渴望已久的城市。 弗卡斯的大军,在教皇格里高利一世那如同神跡般的力量威慑和明確指令下,以一种相对克制的方式进入了君士坦丁堡。 想像中的大规模屠城並未发生。 叛军士兵们虽然依旧亢奋,眼中闪烁著劫掠的欲望,但弗卡斯严令禁止了对普通平民和无抵抗者的肆意杀戮。 秩序,以一种铁血而扭曲的方式被强行建立起来。 街道上隨处可见弗卡斯麾下的督战队,他们冷酷地处置任何试图趁乱烧杀抢掠的士兵,將他们的头颅悬掛在街口示眾。 同时,一场针对查士丁尼家族的清洗迅速而高效地展开。 父神教的世俗修士们也积极地配合著弗卡斯的士兵,他们凭藉对城市结构和人际关係的熟悉,手持名单,精准地指引著叛军扑向一个又一个与莫里斯血脉相连的贵族府邸、隱秘庄园。 哭喊声、哀求声、抵抗时的刀剑声以及最后的处决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但又迅速被压制下去。 这是被教皇允许的、针对迫害神子和圣徒的罪人后代的神圣审判。 而在大教堂深处,苦修密院內,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囂和血腥格格不入。 尤利安努斯如同往常一样,刚刚结束一轮严酷的鞭笞苦修,背脊上新增的伤痕与他身上无数旧疤交织在一起,渗出的鲜血缓缓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穿上那件破旧的苦修袍,仿佛外界的翻天覆地与他毫无关係。 一名年轻的苦修士门徒匆匆走入,恭敬地行礼后,低声道,“老师,教皇冕下派人传来消息,请您前往拉特兰宫议事厅。似乎————与新皇帝弗卡斯有关,以及后续的————加冕事宜。” 尤利安努斯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他知道格里高利最终选择了那条路————和使徒合作,以此让教廷彻底凌驾於世俗之上。 这让他內心深处感到强烈的不適,但他之前的沉默,某种程度上便是默认。 “知道了。” 他淡淡地回应,声音因苦修而沙哑。 他整理好袍服,缓步走出了苦修密院那沉重的大门,步入连接大教堂侧廊的幽暗迴廊。 与外界的混乱相比,教堂內部显得异常空旷和寂静,只有他孤寂的脚步声在石壁间迴荡。 然而,就在他即將穿过一条偏僻的、堆放著杂物的小巷,准备前往拉特兰宫时,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敏锐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了前方杂物堆的阴影里,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法掩饰的恐惧呼吸声,以及————一股与苦修士截然不同的、带著淡淡的、努力被掩盖的高级香辛料的气息。 尤利安努斯的目光看向了那片阴影。 阴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跌了出来。 那人身上套著一件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破烂的苦修袍,试图模仿他们的装扮,但袍子下露出的丝绸內衣边角和华丽的靴子,以及白皙完好无损的皮肤,却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沾满了污垢,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以及一份残存的、属於养尊处优者的矜持。 尤利安努斯认出了他,莫里斯一世的长子,太子提奥多西。 显然,这位仓皇逃亡的太子,试图利用苦修密院无人敢来查和苦修袍的隱蔽性矇混过关,却倒霉地撞上了尤利安努斯这位教廷中的苦修派领袖。 提奥多西瘫软在地,看著眼前这位满身伤疤、眼神冰冷的苦修士,身体直发抖。 “饶————饶命————” 但提奥多西的声音还是尝试著哀求道,“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或者————或者————” 尤利安努斯沉默地看著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按照格里高利与弗卡斯的协议,按照教廷目前的政治选择,甚至按照他一直以来对罪人后代的公开態度。 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发出信號,召唤附近的修士或士兵,將这个最重要的皇室余孽交给弗卡斯处置。 这符合教廷的利益,也符合————他对帝国皇室那积压已久的恶感。 他的手微微抬起。 提奥多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的终结。 享 第132章 同样的抉择 第132章 同样的抉择 但尤利安努斯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捲异端的羊皮卷,以及皇家藏书库中那份潦草的私人笔记。 “茹达斯之背叛,非为私慾,乃神子吉舍授意,唯有借背叛之痛,引世人知晓绝望,方能助神子超脱肉身,归於天国,此为必要之恶————” “神子復活了那自杀的茹达斯————茹达斯高喊著信仰、恕罪,成为神子升天仪式中的一部分————” 必要之恶?神圣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连背叛都可以被解读为完成神圣使命的必要一环,是父神或者神子所预料到的事情,並且將其算在计划当中。 那么罗马帝国的打压和迫害是不是也是能这样被解读。 他们的仇恨是不是也是那所谓神圣计划中的一部分? 那样一切都是註定了的话,这不意味著这都是父神和神子应许默认的吗? 尤利安努斯看著眼前这个嚇得几乎失禁的年轻人,他眼中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与任何一个在战乱中无助的平民並无不同。 他真的是所谓的罪人吗? 还是仅仅因为流淌著提比略、尼禄的血脉,就註定要成为祭品? 格里高利选择与弗卡斯那样的献祭至亲者合作,却要对这个手无寸铁、只想逃生的年轻人赶尽杀绝。 这————真的符合神子爱世人的理念吗? 尤利安努斯的心中,信仰的纯粹与自己的內心发生了剧烈的衝突。 那关於神子升天真相的疑惑,始终縈绕在他脑海里,动摇了他原本坚如磐石的信念和信仰。 他抬起来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因久久未等到抓捕而困惑地睁开眼的提奥多西,那双恐惧的眼睛正茫然地望著他。 最终,尤利安努斯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转过身,背对著提奥多西,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迈步,向著拉特兰宫的方向走去。 他再度选择了沉默。 他的脚步声依旧沉稳,却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重。 提奥多西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放过了。 他呆坐在原地许久,直到尤利安努斯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迴廊的尽头。 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起身,拉紧那件可笑的苦修袍,如同惊弓之鸟般,朝著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中疯狂逃去。 而此刻,皇宫深处。 伴隨著君士坦丁堡最后的抵抗已然瓦解,一切的结局都似乎是註定了的。 金碧辉煌的厅堂內,昔日象徵著无上权力的紫色帷幕被撕扯践踏,四处都是尸体。 镶嵌著宝石的器血散落一地,与凝固的鲜血和倒伏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帝国末路的悽惨画卷。 莫里斯一世瘫坐在他那曾经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华贵的紫袍沾满了灰尘和血污,金色的皇冠歪斜地扣在散乱的头髮上。 他不再有往日的帝王威严,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和悲惨。 他也已经得知消息————格里高利一世,他最后寄予一线希望的教皇和教廷,非但没有救他,反而以神权之名,公开拥立了那个屠夫、背叛帝国的叛將弗卡斯! “哈哈哈————好一个父神教!好一个格里高利!” 莫里斯发出一阵嘶哑而破碎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与恶魔交易,拥立叛贼————这就是你们宣扬的仁爱和秩序吗?!我————我真是瞎了眼!”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唯一幸运的是————他的皇后和子女们都逃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了激烈的廝杀声和叛军疯狂的欢呼声,並且迅速逼近。 沉重的宫门被猛地撞开,全身笼罩在血腥与暴虐气息中的弗卡斯,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叛军士兵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他狰狞的脸上带著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目光死死锁定了宝座上的莫里斯。 “找到你了,我伟大的神圣奥古斯都陛下。” 弗卡斯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戏謔和恨意,“你的教皇,好像选择了更强大的那一边呢。” 莫里斯抬起头,看著这个一步步將他逼入绝境的叛徒,眼中燃起最后的怒火,却又迅速被更深的无力感淹没。他看到了弗卡斯身后士兵拖拽著的、他那些哭喊挣扎的嬪妃和年幼的子女,除了他最喜欢的太子提奥多西不在此列,其他人都竟然再度出现在了这里。 很显然他们在逃往普拉伊尼图斯大教堂寻求庇护的路上,就被弗卡斯的叛军给抓了回来。 彻底的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潮,瞬间要冻结莫里斯。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突然的———— 一个冰冷而充满诱惑的触感,突兀地出现在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当中。 莫里斯下意识地低头摊开手。 一颗鸡蛋大小、黝黑光滑、表面浮现著错位平静人脸五官的怪异石头,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它此刻散发著幽幽的寒意,同时也让莫里斯听到了那个声音———— “交换吗?” 莫里斯的心臟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弗卡斯那非人力量的来源! 原来————是这样! 他懂了,他瞬间懂了。 顿时一个无比诱人的选项摆在了他的面前。 献祭!像弗卡斯那样! 献祭眼前这些即將被杀死的亲人,献祭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整个帝国————以换取顛覆一切的力量! 他可以当场杀死弗卡斯,向格里高利和所有背叛他的人復仇! 强烈的仇恨和不甘如同火焰一般灼烧著他的理智。 他的手紧紧攥住了那颗贝黑莱特,內心剧烈动摇。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诱惑吞噬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了那些被叛军粗暴挟持、嚇得瑟瑟发抖、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女们———— 还有他那面色惨白、眼中满是绝望的皇后———— 献祭他们? 用至亲的血肉和灵魂,去换取和弗卡斯一样骯脏的力量? 而且太子不在这里,还有希望的————不至於献祭他的所有去交换———— 他有种感觉,只要他选择献祭了,那太子哪怕不在此处,也会沦为献祭的祭品。 並且————他莫里斯,纵然失败,纵然无能,但终究是罗马的奥古斯都,是查士丁尼大帝的后裔! 他的骄傲,他內心深处残存的、属於罗马皇帝的最后的尊严,在疯狂地吶喊抗拒著! 他与弗卡斯那种为了权力可以不择一切的兵痞,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骄傲————在此刻又有什么用,如果没有力量,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那样————那样不如———— 第133章 疯狂的想法 第133章 疯狂的想法 可正当莫里斯犹豫之际———— 这一瞬间的犹豫,早已註定了他最终的命运。 弗卡斯敏锐地看到了莫里斯手中突然出现的黑色石头,以及他脸上那挣扎扭曲的表情! 他对那石头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贝黑莱特?!” 弗卡斯眼中爆发出惊愕,隨即是极度的贪婪和暴怒,“你这种废物也配得到神明的馈赠?!把它给我!” 他绝不允许又一个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力量出现! 尤其这个力量还是来自於旧皇帝! 弗卡斯如同闪电般猛衝上前,在莫里斯还在天人交战、未能做出决断的剎那,狠狠地一拳砸在莫里斯的手腕上! “呃啊!” 莫里斯顿时吃痛,手指不可避免地一松。 那颗黑色的贝黑莱特脱手飞出,然后被弗卡斯一把抓在手中! “不!!!” 莫里斯发出绝望的嘶吼,那不是对力量的渴望,而是对自己最后的尊严和选择被夺走的愤怒。 但一切都太迟了。 弗卡斯夺过贝黑莱特,看也不看,反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暗红色的恐虐之力瞬间缠绕上剑身。 “带著你的犹豫和软弱,下地狱去吧!查士丁尼家族的时代,结束了!” 剑光闪过,带著无尽的暴虐和血腥。 莫里斯一世,东罗马帝国的皇帝,查士丁尼王朝最后的统治者,他的头颅冲天而起。 他脸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是极致的愤怒、不甘,以及————未能做出抉择的、 扭曲的释然。 鲜血染红了奥古斯都的宝座。 弗卡斯提著莫里斯的头颅,转身面向惊恐万分的查士丁尼家族成员,发出了残忍的咆哮,“杀!一个不留!用他们的血,洗刷这座宫殿!” 屠杀开始了。 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劈砍的声音再次接连响起,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密集。 但很快,一切归於寂静。 盛极一时的查士丁尼家族,在这一天,迎来了血腥的终结。 弗卡斯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一手提著旧皇帝的头颅,一手紧握著那颗从莫里斯手中夺来的贝黑莱特,看著那张染血的皇座,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终於做到了! 在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付出了自己的妻子、几女的代价下。 他就要坐上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了! 只是————格里高利一世之前所说的话,让他又突然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他还没真正坐上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他还需要得到教廷、得到格里高利一世的加冕,才算是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 而且还只是暂时的———— 因为还是———— 教廷————教廷! 教廷和格里高利一世是如此的强大,让他无法真正成为那绝对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不能接受,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必须要成为真正绝对至高无上的存在才行! 那么———— 弗卡斯看向了那颗从莫里斯手中夺来的贝黑莱特,上面平静却错位扭曲的人脸五官,让他心底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但在这之前,事情还没能这么快提上日程。 查士丁尼家族的血跡尚未彻底乾涸,君士坦丁堡空气中依旧瀰漫著淡淡的血腥与恐慌,但新的权力秩序已然迫不及待地要粉墨登场。 仅仅在莫里斯一世及其家族被处决的第二天清晨,拉特兰宫与弗卡斯临时的军营之间便达成了迅速的共识。 那就是————加冕仪式,必须在今日下午举行。 对格里高利一世而言,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拖延只会让城內的不安定因素滋生,也让弗卡斯那躁动的叛军有更多时间回味受限的不满。 他需要儘快用一场盛大且由教廷绝对主导的加冕礼,向帝国乃至整个世界宣告,君士坦丁堡的皇权更迭,是在父神教廷的指引与认可下完成的,神权已彻底凌驾於世俗皇权之上。 这不仅是稳固弗卡斯统治的必要步骤,更是教廷扩张野心的巔峰时刻。 教廷將会自立为罗马帝国国教之后,再度迎来更进一步的时刻。 从此之后,君权当为神授! 而对弗卡斯来说,儘管內心对昨日的屈辱和格里高利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充满忌惮与怨恨,但他对奥古斯都宝座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早日加冕,才能名正言顺地发號施令,才能彻底扑灭帝国境內可能残存的忠诚派反抗,才能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滋味。 至於教皇的条件——暂时低头,並不意味著永远屈服。 力量,他终有一天会找回来。 而他早就有了办法了,在这之前他需要隱忍,需要稳住教廷———— 双方迅速达成共识,后面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没有了任何阻碍。 於是,一道紧急命令传遍全城。 下午,將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新皇帝弗卡斯的加冕大典! 消息传出,城市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忙碌当中。 士兵们粗暴地驱赶著市民们清理主要街道,工匠们则是被迫赶工修復昨日混乱中受损的教堂装饰。 元老院的贵族们则面色惶恐地翻箱倒柜,找出最体面的袍服,心中忐忑不安地准备去见证,不,是去臣服於那位弒君者、那个————怪物。 而在靠近狄奥多西城墙根的那条骯脏小巷里,时间仿佛永远停止在某一时刻一般。 那几年如一日一般在垃圾堆、死人堆里寻找食物、与狗大般的老鼠为伴的无名大头娃娃依旧在那里注视著眾生。 他甚至再度拿起一块腐烂掉的骨头,不知道是来自食物残渣的,还是————来自於人的。 总之他就在那里不断吸吮著里面的骨髓,然后吞食进肚子里。 被士兵们驱使著清理街道垃圾的老奥托回来了,他看著这个畸形的大头娃娃依旧一脸无知且幸福的样子。 仿佛这个大头娃娃还是那么快乐,或者说他就从来没有悲伤过。 顿时老奥托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荒唐的羡慕感。 有的时候,或许这么无知却能快乐地活下去,就是一种幸福吧。 尤其这孩子————虽然是个白痴,但像是被神眷顾了一样,从来都不会生病———— 但很快,老奥托就將这个荒唐的想法拋之脑后了,因为他又要继续清理街道了。 第134章 全知全能悖论 第134章 全知全能悖论 但在加冕仪式正式开始前。 拉特兰宫侧厅。 格里高利一世已穿戴好部分教皇礼袍,正由侍从整理著最后的细节。 尤利安努斯却突然走进,儘管他那身破旧的苦修袍与这里的奢华格格不入,但没有人拦住他。 他进来后却如同雕像般站立在窗前,望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下正在被强制清理的街道。 “你来了,尤利安。” 格里高利没有回头,却是笑著说道,“仪式即將开始,见证这一歷史性的时刻吧,父神和神子的慈爱、荣光————將真正照耀帝国之巔。” 他將带领著教廷走向一个更加全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当中,教廷是凌驾於世俗之上的。 他们將会把父神和神子的慈爱、荣光散播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身上。 尤利安努斯缓缓转过身,他的自光看向格里高利的背影,却是更加地茫然了o “格里高利————” 他开口,却是带著些许疑惑地问道,“这一切,真的值得吗?与一个献祭妻儿、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使徒合作,將他推上奥古斯都的宝座?这就是我们传播父神慈爱的方式?” 格里高利听到他的话后,皱了皱眉,然后挥手让侍从退下,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转过身,脸上带著充满近乎冷漠般的冷静。 “尤利安,我的朋友,你总是如此————纯粹。” 他走到尤利安努斯面前,目光深邃,“但世界並非非黑即白,查士丁尼家族,那些罪人的后代,他们对教廷的猜忌和限制从未停止。” “弗卡斯,固然手段酷烈,但他的力量源於父神的馈赠,这是不爭的事实。” “藉助他,我们可以一举扫清障碍,让教廷的权柄真正凌驾於世俗之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更大的善,有时必须接受必要的————妥协。” “必要的妥协?” 尤利安努斯顿时哑然一笑,然后突然喃喃似的说道,“就像茹达斯的背叛吗?” 格里高利的瞳孔骤然收缩,皱起了眉头,“尤利安!注意你的言辞!茹达斯是背信者,是受魔鬼引诱的叛徒!这是教义基石,不得置疑! “是吗————” 尤利安努斯却向前一步,眼神里依旧满是迷茫,然后突然说到,“我查阅了古老的卷宗,不止一份————有的记载,神子在最后的晚餐上,將饼特意蘸给了茹达斯。” “有的私人笔记提到,茹达斯的背叛,最终促成了神子的升天仪式————格里高利,父神是全知全能的,对吧?” 格里高利眉头顿时紧锁,心中警铃大作,他试图打断,“尤利安,这些异端邪说————” 尤利安努斯却毫不退让,甚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声音一步步变得高昂起来。 “如果父神是全知全能的,那么茹达斯的背叛,从始至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神圣计划的一部分!” 他嘴唇颤抖著说道,“这也绝对是默许的!否则,全知全能的意义何在?难道父神会无法阻止一场他不想看到的背叛吗?” “你!” 格里高利一时语塞,尤利安努斯的话语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尤其是————他无法反驳“全知全能”这个前提,而一旦承认这个前提,尤利安努斯的推论就变得无比危险,却又难以彻底推翻。 他脸色铁青,强压下心中的强烈震动,厉声道,“荒谬!这是对父神意图的妄加揣测!是大逆不道!神意莫测,岂是我等凡人可以妄断的?” 哪怕是多年老友在前,他都难以容许尤利安努斯如此悖逆的言论了。 这是作为父神教当代教皇所绝对不容许的! “是无法妄断,还是不敢面对?” 尤利安努斯却接著问道,“如果连背叛都可以是神圣计划的一部分,是父神默许的必要之恶————那么,我们对罗马帝国、对查士丁尼家族的仇恨,这些又算什么?” “是否也只是这神圣计划中,无关紧要的一笔?是否他们的迫害,他们的罪,也同样在父神的预料和默许之中?” 他向前一步,声音带著深深的迷茫和痛苦,“如果一切都是父神默许的,那我们父神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苦修、我们传教、我们对抗使徒————我们坚守的所谓正义与邪恶的界限,又在哪里?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而我们,只是舞台上不自知的傀儡?” 格里高利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半步,他从未见过尤利安努斯如此激动和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要用教条驳斥,想要用权威压制。 但他发现,在尤利安努斯那基於“父神全知全能”前提的严密逻辑面前,任何空洞的斥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给不出一个能说服对方,甚至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最终,格里高利只能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强行结束了这场对话,“尤利安,不要再想了!这些问题毫无意义!只会將你引向异端的深渊!” “信仰需要的是虔诚,而非无休止的怀疑!现在的重点是稳定帝国,传播荣光!收起你的疑惑,履行你作为枢机主教的职责,出席加冕仪式!” 尤利安努斯看著格里高利那迴避的眼神和强硬的结束语,眼中最后些许期望的光芒熄灭了。 他知道了,格里高利给不了他答案,或许,根本就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他深深地看了格里高利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失望,有怜悯,更有一种决绝的疏离。 “职责————我明白了。” 尤利安努斯低声说道,声音恢復了以往的沙哑和平静,但內里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他没有再爭辩,也没有承诺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拖著那身破旧的苦修袍,无声地离开了侧厅,將格里高利和那场即將开始的加冕仪式,留在了身后。 > 第135章 君权神授 第135章 君权神授 而教皇格里高利一世和教廷最锋利的剑、枢机大主教尤利安努斯这段对话並没有人知道。 也並没有影响接下来加冕仪式的举行。 下午时分,阴沉的天空仿佛也预示著这场加冕的非同寻常。 圣索菲亚大教堂內外被弗卡斯的亲信士兵严密把守,刀剑出鞘,气氛肃杀。 能够进入教堂內部的,除了教廷的全部枢机主教、高阶修士,便是那些倖存的、选择屈服的元老院成员,以及弗卡斯军中的高级將领。 普通民眾则是被远远隔离在外,只能惴惴不安地观望。 教堂內,巨大的穹顶之下,灯火通明,但却驱不散那股凝结的压抑感。 空气中混合著薰香、蜡油,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依旧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格里高利一世已然端坐在祭坛前特设的教皇宝座上,身著最隆重的教皇礼袍,头戴三重冠,手持黄金牧杖,面容平静如水,眼神深邃,仿佛掌控一切。 两侧,枢机主教们按序站立,尤利安努斯也在其中,他依旧穿著那身破旧的苦修袍,与周围华贵的场景格格不入,他低垂著眼帘,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 终於,教堂大门被缓缓推开。 弗卡斯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套赶製出来的、模仿罗马传统样式的紫色皇袍,但皇袍下的身躯依旧难掩那股血腥味。 他没有戴冠,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那双眼睛深处跳动的猩红光芒,却暴露了他非人的本质。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堂中迴荡,每一下都敲击在在场眾人的心上。 他身后那些追隨他起兵造反、最终成功的將领们则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仪式开始。 传统的讚美诗响起,但在场的歌声却显得稀稀拉拉,缺乏真正的虔诚与喜悦,更像是一种被迫的流程。 紧接著,是接下来最关键的环节————宣誓。 格里高利一世缓缓起身,走到祭坛中央,面向弗卡斯。 他的声音通过自身苦修所得的圣徒赐福的力量,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堂,甚至传到了外面的广场,“弗卡斯,汝可愿在父神与神子面前起誓,此生此世,捍卫纯正信仰,遵从圣座諭令,以仁爱治理帝国,做神在世间的忠僕?” 教堂內外,无论是曾经的贵族阶层,还是贩夫走卒,都听到了教皇格里高利一世的提问声。 弗卡斯看著格里高利,又扫过祭坛上那巨大的受难十字架,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也知道,这是套上枷锁的时刻,而他无从抗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戾与不甘,单膝跪地。 这是格里高利特別要求的,並非传统的站立受冕。 这也意味著凡俗皇权彻底向教廷所代表的神权低下了头。 (请记住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接著弗卡斯低下头,用儘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我——弗卡斯,愿在此起誓,必將遵从教皇冕下与教廷指引,捍卫信仰,治理帝国。” 誓言简短,却意义非凡,他承认了教廷的最高权威。 从此之后,教廷就从法理上凌驾於世俗皇权至上了。 格里高利很是满意,但这一刻他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仪式继续。 接下来是涂油礼,一位主教端上盛满圣油的银盘。 这是父神教里的独特仪式,神职人员一般用祝圣橄欖油涂抹信徒身体,如额头、双手或胸部,以祈求灵魂救赎、疾病治癒或神圣授权。 格里高利用手指蘸取圣油,点在弗卡斯的额头和胸口。 最后,便是加冕。 格里高利一世从身旁辅祭捧著的锦垫上,双手捧起那顶原本属於莫里斯、此刻已被擦拭乾净却仿佛仍带著血气的金色皇冠。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顶皇冠上。 格里高利將皇冠高高举起,声音庄严肃穆,如同神諭。 “以父神、神子、圣灵之名,秉承父神旨意,及圣座赋予之权柄,吾,教皇格里高利一世,於此,为汝————弗卡斯,加冕!” “自此,汝即为罗马人之皇帝,奥古斯都!愿父神之光,指引汝途!” 话音落下,他將皇冠缓缓地、带著千钧重量般,戴在了弗卡斯的头上。 皇冠落定的瞬间,教堂內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参差不齐的欢呼声。 “弗卡斯奥古斯都万岁!” 其中最多的自然是弗卡斯手下叛將们的欢呼声,还有是元老们如释重负又带著恐惧的附和。 弗卡斯感到头顶一沉,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他抬起头,皇冠的重量提醒著他此刻的身份。 他看向格里高利,对方正用一种平静却充满掌控力的目光注视著他。 权力,他得到了。 但代价是,他的头上,永远悬著一顶更重的、无形的教皇三重冠。 可谁都不知道,弗卡斯並不打算就此屈服————他绝对不会就此屈服的。 为此他要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教廷、教皇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在这之前,弗卡斯先要忍受,然后——做好准备工作。 且不被教廷发现。 而在一切准备好后,他要获得世间无可抗拒的力量! 届时什么教廷! 他要將其彻底撕碎,甚至反过来让教廷臣服在他的脚下! 就这样———— 加冕仪式在一种表面庄严、內里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弗卡斯,这位通过献祭至亲、踏著旧主尸骨上位的使徒,在父神教教皇的主持下,正式成为了东罗马帝国的新皇帝。 只是他给帝国、给君士坦丁堡带来的恐惧还没有就此结束。 儘管在教廷的约束下,城內没有再出现杀戮的场景,可说到底战爭给帝国带来的影响还是有的。 比如粮食短缺、比如连续对查士丁尼家族的杀戮,都让城里平民死伤不少。 而在这情况下,疫病再度悄悄蔓延。 於是又有人死去,有人陷入恐惧。 然而依旧在那靠近狄奥多西城墙根的那条骯脏小巷里,畸形的大头娃娃依旧没有受到影响,他就在那里,和老鼠们平静注视著这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