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改嫁后,探花郎悔不当初》 第1章 好戏上演 陈府后院,两个丫鬟脚步急促,面容焦急地四处搜寻著。 “人呢?不是让你在这看著吗?” 年龄小些的丫鬟知道是自己的过失,白了脸。 “刚刚还在呢,我只是去了趟茅房,回来人就不见了。” “別废话了,她中了药,就是跑也跑不远,快去把人找回来,要是真被她跑了,怎么跟夫人交差!” 两个丫鬟心惊胆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前厅那边客人如今也来了不少,万一误了夫人的大事,她们两个的下场可想而知。 陆晚柠躲在假山后面,双颊泛著不自然的红,浑身的燥热让她恨不能直接跳到鱼塘里去清醒清醒。 曾在她梦中重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再次上演,而这次,她却不像梦中那般被束缚著手脚,只能任人宰割。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剧痛传来,整个人却控制不住的战慄起来。 不是梦! 她好像真的回来了。 大火灼烧的痛感仿佛蔓延到了灵魂,前世的种种遭遇让她紧咬著牙关。 难不成是老天开眼又给她一次机会? 顾不得多想,陆晚柠迅速摸遍了自己身上的瓶瓶罐罐,勉强找到一颗能让自己恢復些理智的药丸。 迅速吞下。 但治標不治本,要想彻底清除药性,只能找个男人。 前世便是在今天,她的人生从此陷在了陈府这座牢笼里,这一次,她绝不能再做错选择。 如蚂蚁啃咬般的痒意吞噬著她的理智,然而愤恨却让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些害了她的人。 如前世那般,她朝著陈府大公子的房间跑去。 陈文简拿了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正要往前厅去,尚未走出院门,便瞧见来府里投奔安姨娘的那姑娘红著一双眼睛,髮丝凌乱,面色潮红的站在自己面前。 此女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见到人便躲开,看不清模样,乍一对视,竟让他晃神了片刻。 怪不得母亲会称她为狐媚子,竟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吗。 一看到陈文简,陆晚柠胸腔里的愤恨便有些压不住。 火焰灼烧的痛感縈绕著她的灵魂久久不能散去,或许要等这对些害了她的人全都遭了报应,那痛感才能消失吧。 不等陈文简回神,陆晚柠已经两步迈上前来,手中快要捏化了的药丸猝不及防塞进他嘴里。 清明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陆晚柠朝他勾勾手,“跟著我。” 这人便眼神空洞,仿佛没有意识的木偶一般跟在她身后。 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避开下人,陆晚柠將这人引到了空置著的厢房,打晕了之后丟到床榻上,隨后又以同样的方法將那位下流变態的吴家二郎也引到了这里。 单看著这两人躺在床榻上尤觉得不顺眼,陆晚柠咬了咬牙,闭上眼將两人的衣衫脱了个乾净。 歪头瞧了瞧,尤觉得不够畅快,上前一步对著二人的脸颊一人甩了个响亮的耳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陈夫人不是想让她嫁给那吴家二郎做续弦吗,不知这场好戏能不能让她满意。 布置完好戏,刚被压下去的那点药性如今已经捲土重来,甚至比之刚刚还要猛烈。 陆晚柠转身朝著陈府那座荒废了的院落跑去。 这院子从前死过人,后来传出一些闹鬼的传闻,次数多了,陈府便没人往这边来了。 倒是方便了她每次从这里溜出去帮人看诊。 许是苍天有眼,刚攀上院墙陆晚柠便瞧见下头站著一个一身玉白衣衫的男子,似是在等人。 看身形似乎瘦弱了些,但这样才更方便她行事啊。 陆晚柠趴在墙头嘿了一声,男子应声抬头。 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周身的矜贵感將眉宇间那几分病弱气压下,岂是一句翩翩公子能够形容的。 陆晚柠心神一盪,浑身的火气烧得更旺。 先前她只觉得陈文简生的俊美,文质彬彬的身上带著书卷气,原只是她呆在那狭小的后院里,目光也跟著短浅了。 惊艷落下,陆晚柠有些可惜,刚刚给陈文简和吴二吃的药丸如今没有了。 那药是她閒暇无聊时制出来的,能让人如傀儡般听话,但醒来之后又会什么都不记得。 只是副作用大一些,服药之人会头疼欲裂至少三个月。 早知道乾脆將那吴二打晕得了,平白浪费她一颗药。 手的动作比脑子快得多,还没从男子的脸上回过神来,陆晚柠手里手腕粗的木棍就已经朝著男子的脖颈敲了过去。 “你——” 男子话都没说完便晕了过去,但晕过去之前,陆晚柠觉得他似乎狠瞪了自己一眼。 来不及多想,这外头可算不上隱秘,陆晚柠怕被这人等的人撞见,著急忙慌地从一旁的狗洞钻出去將人拖了进来。 进去不一会儿,院墙外就来了个小廝,环顾了一圈,有些疑惑,“世子呢?难道已经回去了?” 陆晚柠不知这人的身份,还在努力把人往房间里拖。 怎得这人看上去瘦瘦弱弱,拖起来却这般的重。 她將人拖进房中,看男子一身衣裳颇为贵重,连道了几声冒犯。 这地方隱蔽,纵使前头找她找翻了天,短时间內也不会想到她在这里,倒是不用担心会被人撞破。 更何况等发现了陈文简跟吴二,陈夫人应该也没有精力来找她了。 她只需要速战速决就行。 陈夫人给她下的是无解的烈性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但这男人看上去实在虚弱,担心此人不太行,犹豫了片刻陆晚柠给这人餵了点东西。 不过顾忌著男人的身体,也没敢餵太多。 以至於祁慕朝醒来时只觉浑身滚烫,除了后颈剧痛之外,更是能感受到某处发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朝著那里涌去。 令他像只野兽一般不受控制地想要发狂。 睁开眼睛,入目便是衣衫凌乱的美人坐在他身上,眼眸含泪地控诉,“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这么弱,怎么——” 见他醒来,哎呀一声连忙俯在他身上,似乎並不想被他看清脸。 “竟然醒了。”陆晚柠又是一个手刃敲在男人脖子上。 尚未看清这人的长相,祁慕朝便又昏了过去。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脑海里四个大字循环播放著。 祁慕朝活了这二十多年,头回经歷这种羞辱。 再次晕过去的前一瞬间,祁慕朝怒火中烧,暗自发誓,不管这人是谁,等他醒来,一定要將此人碎尸万段! 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煮熟了丟进鱼塘餵鱼,骨头渣剁碎了餵狗。 第2章 兴奋藏都藏不住 …… 前厅,陈夫人气得將手里的杯盏猛地摔下,“废物!连个中了药的女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两个丫鬟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一旁的老僕轻声安抚,“夫人莫恼,这陈府这么大,陆晚柠又中了那种药,料想也跑不出去,贵人们还都未到,这戏上演了也还没人看,夫人不用太过担心。” “这陆晚柠今日少不了要出丑,夫人先前便已经劝过她了,跟了表少爷还能做个正妻,不比跟著別人做妾强,是她不识好歹,將夫人这一番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怨不得旁人。” “如今她跑了,若是耐不住药性当眾出了丑,怕是表少爷也不会要她,乾脆寻个马夫隨便打发了。” 听闻这话,陈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但心中不知为何隱隱有些不安。 “大公子呢?我平日里瞧这死丫头看大公子的眼神就不对劲,如今又中了药,狐媚子劲正是四处发散的时候,若是被她近了大公子的身,我便將你们统统发卖了!” 这等狐媚子长相的人,留在陈府便是个祸害,还是早些弄出去的好。 丫鬟们连声应是。 府里的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派去搜查的人却始终没有下落。 这陈府总共就这么大,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一寸一寸的翻找人也该被找出来了。 陈夫人没了耐心,目光落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的安姨娘身上,正要开口询问,便见派去搜寻陆晚柠的丫鬟回来了。 主僕二人一对视,陈夫人便心中有数了。 丫鬟慌慌张张地跪到地上,面色惶恐,“夫人,出事了。” 今日老夫人寿辰,大喜的日子,又有这么多的宾客在,这丫鬟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二房的老爷先坐不住,拍了拍桌子,“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丫鬟看了眼陈夫人,陈夫人跟著骂道:“大喜的日子出什么事情,吵吵嚷嚷当真是没半点规矩,滚下去。” 三房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掩唇笑笑,“嫂嫂別生气,先听这丫鬟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再说,瞧这丫鬟神色慌张,兴许真的是有急事呢。” 这话自然正中陈夫人的下怀,面上眉头皱著,一副恐惊扰了客人的样子,朝丫鬟道:“说吧,什么事情慌成这个样子。” 丫鬟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声音颤巍巍的,“夫人,后头厢房那边有些不对劲,奴婢,奴婢听著像是陆姑娘和表少爷的声音。” 一石激起千重浪,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陈夫人尚未来得及做样子,一旁的安姨娘先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手里的帕子直接甩到了丫鬟脸上,“胡言乱语!” 前厅这么多的客人,这丫鬟大庭广眾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不是真的,对陆晚柠的名声也是极大的影响。 往后她还怎么说亲? 更何况那吴家二少是个什么东西,连著死了三任妻子,外头说是他命硬,但实际上谁不知道那三任妻子皆是被他虐待致死的。 安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姐姐姐夫出了事,临死前將晚柠託付给她照料,若是晚柠出了什么事情,她就是一头撞死到了底下都没脸去见姐姐姐夫。 陈夫人將茶盏放下,砰地拍了拍桌子,跟著喝道:“废物,那还不赶紧去看看回来做什么,吴二吃醉了酒,万一惊到了晚柠可如何是好!” 安姨娘的心口狂跳,那种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 想到从寿宴开始就没见到陆晚柠,心臟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去。 陈夫人嘆口气,连忙让人搀住她,“安姨娘不必心急,这丫鬟兴许是听错了也未必,晚柠是个好姑娘,必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不管如何,咱们还是先过去瞧瞧再说。” 这人的兴奋藏都藏不住,安姨娘哪能看不出来。 她咬紧了牙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晚柠当真被陈氏算计,也是被她连累的,那她豁出一条命去也得將她送出陈府,怎么都不能落到那吴二手里。 老夫人好好的寿宴上出现这样的事情,头疼得受不住,让下人扶著先回房休息了。 二房和三房的夫人领著一群人就要往厢房里去,脸上那猎奇的表情好似接下来要目睹的不是一个可怜女子即將被摧毁的一生,而是一场十分精彩的皮影戏一般。 只有几位年轻的妇人面露不忍,並未跟著前去。 到了厢房门口,陈夫人十分的迫不及待,朝下人道:“快,將门推开。” 安姨娘眼前发黑,强撑著定了定心,告诉自己,里头绝不会是陆晚柠。 似乎瞧见她面色这般惨白,三房的夫人倒是做起了好人,“安姨娘放心,若里头当真是晚柠和那吴家表少爷,大夫人也肯定会给晚柠做主的,吴家多少也算是富贵人家,断然不会亏待了晚柠丫头的。” “这乡下出身的人就是没规矩,不自爱,这再想要攀高枝,就算是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咱们陈府的名声不是。” 各种嘲讽刺耳的声音不停地往安姨娘耳朵里钻,仿佛已经给陆晚柠定了罪一般。 安姨娘再也忍不了,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心中只有陆晚柠被这陈夫人算计了的愤怒,恨不得直接咬下一口这人的血肉来。 於是她一头撞在陈夫人身上,將人撞得哎吆一声跌坐在地。 不等陈夫人站起身,安姨娘直接挤开开门的下人,两步衝进了房间。 若里头真是陆晚柠,她就抵死房门谁也別想进来,里头要不是陆晚柠,那就乾脆把门卸了都进来瞧一瞧。 可安姨娘设想了许多种可能,也没想到进来之后的场面会是如此。 她愣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三夫人泥鰍一般也挤进来,瞧见屋子里的场景顿时张大了嘴。 两人的这般反应顿时让后面看热闹的人更加好奇了,一个个地都往里挤。 陈夫人被下人扶起来,捂著被撞得生疼的腰正要骂就见安姨娘將厢房的门给她彻底打开,站在门口表情古怪的看著她。 她还沉浸在刚刚被安姨娘撞倒在地的气愤上,边往里走边喊著,“光天化日之下竟在这里行苟且之事,来人!给我將这两个丟人现眼的东西抓——” “啊!!!” 陈夫人的尖叫声险些贯穿整个陈府。 挤进来的客人们瞧见里头的场景,也都震惊的张大了嘴。 第3章 是陆晚柠搞的鬼 只见那凌乱的床榻上,陈府那位素来风度翩翩,不近女色的大公子陈文简正赤裸著上身躺在床上,而他的臂弯里,还躺著那位吴家的二公子。 两人姿態亲密,脸上还带著仿若事后般的潮红。 也是让这些宾客们彻底地开了眼了。 怪不得这陈文简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心里有人了,还是个男人。 怪不得这吴二克妻,原来是为了这陈府大公子守节。 “这,这。”二夫人极力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平静,一次次將眼底兴奋的光芒压下去,“大嫂,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还在尖叫,显然被这极具衝击力的一幕刺激得不轻。 好在陈老爷迅速赶来,瞧见这场景后险些晕厥过去,连忙让人先將宾客们领到前厅去,又命人端了盆水来兜头浇在那二人身上。 凉水浇下,陈文简和吴二一起醒了。 两人神情茫然,陈文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著,眉心猛地一跳,耳边母亲经久不息的尖叫声更是让他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 老夫人的寿宴以这场闹剧收尾,今日来陈府做客的全都开了眼界,怕是要不了多久陈家大公子好男色的传闻在京城就会人尽皆知了。 陈府前厅,宾客们都已经走光了,陈老爷手里拿著家法棍,对著陈文简连抽了几下,“孽障,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丟尽了!” 陈夫人心疼儿子,见自己儿子那副茫然的表情,走丟了多时的脑子终於又走了回来。 “別打了,老爷,我们昭明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老爷喘著粗气,陈夫人护著自己儿子,目露凶光,“是陆晚柠搞的鬼,一定是她!” 她回头猛瞪了安姨娘一眼,吩咐下人道:“去將陆晚柠给我找出来!” 那死丫头中的药是无解的,肯定不可能跑得了。 下人们搜查了一圈,终於在柳院发现了些动静,连忙再次来报。 陈夫人立马领著人去了柳院。 心里的愤恨让她踏足这个阴森森的院子里时竟没了平日里的恐惧。 房门被踹开,入目的却不是陆晚柠那张狐媚的脸。 而是一个衣衫略有凌乱,如画中人一般的男子。 玉白的衣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脸颊上更是带著两道似乎是指甲抓出的伤痕,仿佛一件十分完美的艺术品被摔出了两道裂痕。 但这並不影响他的俊美,唯有周身那股充斥著不悦的低气压让眾人有些胆寒。 陈夫人满腔的愤怒再次被堵住,从他那两道抓痕上断定这一定就是陆晚柠的姦夫了,於是立马衝进去四处搜寻,“陆晚柠呢?那个狐媚子跑去哪了,来人,快给我找!” 急匆匆跟过来的陈文简还白著一张脸,瞧见男人时眼前一黑,“世子殿下。” 一听是世子殿下,其余人顿时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唯有陈夫人一颗心都拴在陆晚柠身上,恨不得直接將她拎出来活剥了。 “什么世子殿下,这定是那狐媚子的姦夫,丟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將人绑起来!” “母亲!”陈文简喝道:“慎言。” 陈夫人这才回了神,表情悻悻,可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地上的灰尘被蹭出了大片净地,而这世子殿下的衣裳上更是沾满了灰尘,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的。 纵使是有些害怕世子的身份,她也捨不得放过这个能將陆晚柠从陈府里赶出去的机会。 顾不得世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急切道:“世子一个人在这?” 祁慕朝侧目看向她,到底是天潢贵胄,这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得人心惊胆战。 陈夫人这才感受到惶恐。 只听祁慕朝反问,“夫人认为本世子应当与谁一同在此处?” 他面上掛著笑,好似很认真地在等陈夫人回答。 陈老爷唯恐夫人说错什么给陈府惹来什么麻烦,连忙赔笑,“没有谁,没有谁,贱內的意思是世子怎会在此处?” 好问题。 祁慕朝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脸颊上的抓痕提醒著他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荒谬夹杂著耻辱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有种隱隱兴奋起来,若是被他找到了人,是要先扒了皮还是先抽了筋呢? 如此似乎是太过便宜她了,王府里新建起来的地牢倒是可以用起来,就是不知里头那上百种刑具,她能扛多久了。 这般想著,祁慕朝勾了勾唇,“养的猫儿太过调皮跑到了这里,本世子过来找一找。” 陈老爷鬆了口气,连忙道:“竟是这样,不知世子的猫长何模样,我这就让人帮世子去找。” 祁慕朝想了想,只记起那双含泪的眸子,宛若琉璃般清洌澄澈,说句猫儿倒也不错。 他迟早要將那双眼睛剜出来,摆在床前日日赏玩。 摸了摸脸颊的伤痕,祁慕朝摇了摇头,“不必,这猫儿野惯了,玩够了便会自己回去,不劳诸位费心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祁慕朝道:“今日陈府似乎挺热闹。” 陈老爷恭恭敬敬,“今日母亲寿辰,府里来了些客人,世子若是不嫌弃,可去前厅饮杯茶水。” 本是客气的话,谁不知道这位世子殿下因常年体弱而极度喜静,別说是他们这种人家的寿宴了,就是皇宫里的宴席,这位世子不想去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的。 眾人都认为祁世子会婉拒,但这人却好像颇有兴趣一般,抬脚朝著外头迈去,“既然如此,本世子便也討个喜庆吧。” 陈老爷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若是放在半个时辰之前,得知祁世子要来参加母亲的寿宴,他必然是喜笑顏开的。 他们陈家虽然结识的官员不少,但与这些皇亲国戚却完全接触不到,今日世子殿下在他陈府里转一圈,他日做生意的时候陈老爷便又多了些谈资。 生意人吹起牛来那可是半点不虚的。 可现在,府里的客人都已经走光了。 他顿时恨恨地瞪了一眼自己儿子,孽障,陈府的脸面都被他丟尽了。 然而陈文简完全没发现自家爹的目光。 眾人都出去之后,他的视线落在中间那块似乎是被衣裳蹭乾净了的地面上。 抬手摸了下似乎被人抽了巴掌般还有些肿胀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章 两腿一蹬归了西 老夫人院子里,陆晚柠笑得温婉,一双眸子落在老夫人身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是整个陈家,除了姨母之外唯一对她存有过善心的人了。 她这人记仇,却也记恩。 当年她怀著孩子小產时陈夫人趁著陈文简外出不允许给她请大夫,想要生生耗死她。 虽说陆晚柠自己吃了药並不会如陈夫人的意,但当时不知她懂医术,领著郎中闯进她院子里拿著拐杖將陈夫人敲了一顿的老夫人在她记忆中依旧清晰。 她將自己手上的画卷展开,“那日凑巧遇见个书生在街上作画,我瞧不懂这些,只觉得画得甚是好看,想著老夫人喜欢这些,就託了那书生帮我画了副祝寿图,还望老夫人別嫌弃。” 老夫人嗔她一眼,“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 年纪大了,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厢房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惊动她。 毕竟是腌臢的事情,陈夫人也没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去,留了两人在这陪老夫人。 以至於几人都不知道外头刚刚发生了什么。 二姑娘嫉妒陆晚柠的容貌,每次瞧见她便忍不住刻薄,但当著老夫人的面,自是不能过分了。 只阴阳怪气道:“陆姑娘还真是有心了,可祖母房中掛著的都是些名家字画,这种不知名姓的书生作的画若是和那些名家字画放在一起……” 她停下,与三姑娘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老夫人扫了两人一眼,“名家字画自是珍贵,可这世上有才华之人未必都能名扬天下。” 到底是自己亲孙女,老夫人也捨不得训斥,笑呵呵地將祝寿图打开。 她刚要仔细瞧瞧这祝寿图,陈老爷便领著乌泱泱的一群人进来了。 陈夫人一眼就看到了陆晚柠,见她这副毫髮无损的模样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很清楚自己让人给陆晚柠下的药有多烈,若不与男人欢好,是绝不可能解了药性的。 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陈夫人看了看陆晚柠,又看了眼世子殿下,心中顿时已经有了猜测。 这世子殿下衣衫凌乱,脸颊上的伤痕说是被猫儿抓的,但她瞧著更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祁王府和陈府的距离並不算远,她很难不將世子和陆晚柠联想到一起去。 世子这般虚弱,定是陆晚柠趁著药劲逼迫了世子,而世子则压根不知道对他做出此等兽行的人是谁。 陈夫人越想心里越是激动起来。 先不说这世子对陆晚柠如今是个什么心思,寻到了打死还是带回王府里做妾,对她来说都是件好事。 谁不知道那祁王妃是乡野出身,野蛮霸道得很,陆晚柠进了祁王府,少不了要被一番磋磨。 况且世人皆知这位世子殿下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届时这病弱世子两腿一蹬归了西,兴许祁王夫妇还得让陆晚柠给他陪葬呢。 想到这,陈氏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將陆晚柠拽到世子面前让他好好认上一认。 而陆晚柠的目光也在眾人走进前厅的那一瞬间,落在了祁慕朝身上。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毕竟她不能让自己露出任何的破绽。 陆晚柠的表现极为自然,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祁慕朝。 虽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从他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周身写满矜贵的气度上也不难看出,此人绝非寻常人。 但凡她当时有別的选择,也不会对这人下手,不过做都已经做了,眼下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祁慕朝的视线在前厅的姑娘们面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落在陆晚柠身上,微微一顿,朝她扯出一个笑来。 这是个旁人看来十分友善的笑,但落在陆晚柠眼里,却让她整个人头皮一炸。 “世子快快请坐。”陈老爷恭恭敬敬地伸手邀祁慕朝坐下。 世子殿下身子虚弱,甚少外出,以至於京中见过他的人並不多。 但见过他的人都说世子殿下除了好样貌之外还有著极好的脾气。 然而陈老爷在旁边心惊胆战了半天,总觉得这世子殿下扫视著他们陈家的眼神像是要直接將他们一锅端了似的。 阴沉嚇人。 气氛有些古怪,陈老爷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一向很有主意的大儿子,希望他能来缓和一下气氛,与这世子殿下交谈一番。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刚刚陈文简的做下的混帐事,只等著祁世子离开了再和他算帐。 然而陈文简还没开口,陈夫人却已经將话题扯了过去。 “呀,这是晚柠给母亲准备的寿礼?” 陈夫人站在老夫人身边笑呵呵地將那幅画展开,“晚柠还真是有心了,知道母亲最喜欢这些字画,不知可是陆鸿山老先生的作品?” 老夫人自年轻时便十分喜欢陆鸿山老先生的字画,书房里掛著的多是他的作品。 可这陆鸿山的一个字都价值千金,想也知道陆晚柠不可能买得起。 她打定了主意让陆晚柠出丑,如她所料,祁慕朝的视线確实落在了陆晚柠身上。 而陆晚柠却始终不卑不亢,与陈夫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恨意。 前世这人给她下药,妄想將她塞给陈府表亲的吴家二公子,那吴二是个出了名的紈絝变態,连著虐杀了三任妻子,不用想也知道她若是嫁了过去会是什么遭遇。 阴差阳错之下她闯进了陈文简的院子,之后便成了陈文简的妾室,有了陈文简的维护,日子好过了一些,她也渐渐认了命。 却不曾想在陈文简中榜探郎当日,陈母竟领著一群人將她绑起手脚,堵住口鼻,一场大火要了她的命。 “要怪就怪你生了这副狐媚子的模样,我儿子那是要娶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的,那般贵女怎会甘心和你这样的人同侍一夫。” 在她期盼著陈文简能够回来救他时,临死前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母亲,解决了吗?” 她便是这般不甘地咽了气。 將恨意吞下,陆晚柠缓缓道:“確实不是陆鸿山先生的作品,这祝寿图是晚柠不久前偶然在外遇见一卖画书生,觉得他的画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老夫人或许会喜欢,便托他作了这幅祝寿图。” 陈夫人顿时皱起眉头,“確实是有心了,不过晚柠啊,若是手里的银两不足,可以来问我支一些的,这种大街上售卖的字画,未免污了老夫人的眼。” 只听一旁传来一声轻笑,祁慕朝看向陈夫人,“陆鸿山先生当年家贫清苦,为给患病妻子治病也曾在街上售卖过作品,一幅画不过五十文,夫人可知他早期卖出去的那些字画如今多少金?” 他在帮陆晚柠? 第5章 劳母亲前去提亲 陈夫人一时有些摸不准,但这话多少有些让她尷尬,宾客们虽都走了,但陈家的亲戚却都还在,一道道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顿时让她又羞又臊。 陈老爷更是斥她,“妇人之见,晚柠知母亲喜爱字画本已是有心,岂是事事都能用银钱来衡量的?” 三夫人和二夫人更是掩著帕子笑她。 闹了个没脸,陈夫人心中对陆晚柠的恨意更深,但如今却只好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她想要收拾陆晚柠,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老夫人將手中的祝寿图打开,顿时惊嘆,“確是好画工。” 宾客们也要看,老夫人便將这画展开来,让眾人过目。 陡峭的山崖上空站立著活灵活现的仙鹤,仿佛即刻便能展翅飞来,悬崖中央的长出棵桃树,饱满的寿桃上连绒毛似乎都能窥见。 此人的画技著实精湛,就算和陆鸿山老先生早年的作品比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眾人感嘆著,老夫人更是喜不自胜,“陆丫头这是在哪遇到的画师?” “文昌街,此人名沈墨。” 沈墨的画技陆晚柠是知道的,只是时也命也,差那么一点机缘,前世他死后,他的字画不知被谁送到了陛下面前,因得了陛下称讚而名声大噪。 前世他帮过陆晚柠,如今,陆晚柠也不介意拉他一把。 但她原本想的是通过老夫人的欣赏来暂且让沈墨在这些人面前混个耳熟,却没想到祁慕朝会开口。 有了他刚刚的那句话,如今这些人称讚起来都多了几分真心。 陆晚柠顿时朝著祁慕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真是个好人啊,刚被她这样那样的欺负完,竟还有心思在这开口帮別人。 果真是相由心生,怪不得他能拥有这样的好样貌。 陆晚柠在心里对他讚不绝口,甚至有些唾弃自己刚刚觉得他阴森可怖的心思。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祁慕朝突然看过来,粲然一笑,目光森森,“都说陈府三位千金生的容月貌,贤良淑德,如今看来当真名不虚传。” 二姑娘三姑娘羞红了脸,陆晚柠却眼皮直跳。 她收回自己刚刚夸他是好人的话。 果真,陈老爷刚打算解释她不是陈家的女儿,祁慕朝便再次开口,“本世子胸闷气短,用膳时需得有人在旁伺候。” 他朝陆晚柠的位置微抬下頜,“本世子看她还算顺眼,便由她来吧。” 安姨娘攥紧了手帕,正欲开口,被陆晚柠一个眼神制止。 別说陆晚柠了,这位世子就算真让陈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伺候他用膳,这陈老爷都未必敢拒绝,更何况她一个借住的外人了。 陆晚柠走到祁慕朝身旁,面不改色,“世子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 从柳院离开后沈念初特地去外头换了身衣裳才去拿的字画,加上她相信自己的药效,当时这位世子殿下就算是看到了她的脸,也不可能记得住她是何模样。 她只需装糊涂即可。 陆晚柠替他夹了块鱼肉。 祁慕朝皱眉,“太腥,本世子不喜。” 陈府厨娘做的红烧肉乃一绝,陆晚柠替他夹了一块,“太肥,看著便腻。” 陆晚柠替他夹了点青菜,“抱歉,本世子最厌烦这些草一样的食物。” “……”陆晚柠微笑,“世子不是没有忌口吗?” “確实没有,或许是今日没什么胃口吧。” 离得近了,这双眼睛更显得晶莹剔透的格外好看,祁慕朝心中隱隱有些亢奋,指腹轻轻摩挲,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可曾有人夸过姑娘的眼睛生得好看?” “不曾。” 祁慕朝笑著,“那可真是没眼光,这么好看的眼睛,当真適合挖出来摆在桌案上日日观看赏玩。” 陆晚柠猛地看向他。 他依旧似笑非笑,但那目光却莫名令人浑身发寒。 …… 祁慕朝没在陈家待太久,隨从来接,他便离开了陈府。 刚出陈府门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去查查这陈府里尚未出嫁的女子都有哪些。” 陈家的事情並不难查,隨从很快来报。 “陈府的大姑娘已经出嫁,嫁的是通平侯府的小儿子贺崇明,只是那贺崇明是个心的,这大姑娘在侯府也並不受看重。” “余下的二姑娘三姑娘都是陈府主母所生,如今皆已经到了適婚年龄。” 见世子面上没什么表情,隨从继续道:“另外三年前陈府的安姨娘外甥女前来投奔,此女是镇安人士,父母双亡,只是此女平日里甚少外出,以至於京中知道她的人不多。” 祁慕朝睁开眼,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镇安人?” “是。” 片刻,祁慕朝再次开口,“去,告诉母亲,就说那陈府的姑娘不错,本世子很是喜欢,劳母亲前去提亲。” 陆晚柠尚不知这些,祁慕朝离开后,寿宴结束,在回安姨娘院子的路上,陈文简便將她拦了下来。 这位陈府的大公子同样生了副好相貌,一身蓝袍衬得面容冷峻,支开下人,陈文简开门见山,“你今日去了哪里?” 陆晚柠看著他,此人看她的目光与两年后並不相同,时光的长河逆转倒流,將里面的复杂情愫一一清洗,只留下漠然和怨恨。 她往后退一步,將心中翻涌著的恨意生生压下,“去帮老夫人取寿礼了。” “早上我见你分明著的不是这身衣衫,取寿礼难不成还要换衣裳?”陈文简步步紧逼。 陆晚柠嘆口气,微微一笑,“晚柠早上见大公子时你似乎也不是这身衣裳吧,怎么,大公子这不是也换了衣裳。” 这话简直是往陈文简肺管子上戳,他为什么换衣裳陆晚柠比谁都清楚。 毕竟她那一巴掌甩得不轻,陈文简脸上的肿胀还没消下去。 来陈家三年,陆晚柠始终小心翼翼做人,知道陈夫人对自己不喜,平日里见到陈文简总是躲著走。 如今她將那瑟瑟缩缩的模样尽数收了起来,这副清冷漠然的样子让陈文简有些惊讶。 沉默片刻,陈文简併未因她的话感到难堪,反倒是开口道歉,“抱歉,是我莽撞了。” 他惯会这般装模作样。 第6章 验身 陆晚柠径直越过他去。 没能看到他那般狼狈的样子著实有些令人失望,这人的接受能力还挺好,这么快就將自己与男人躺在一张床榻上的情绪消化了。 回了安姨娘住处,刚一进门,陆晚柠就被安姨娘拽进了房中。 房门一关,安姨娘顿时將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好在陆晚柠行事时將祁慕朝打昏了,以至於身上並没有什么痕跡,安姨娘检查一番也没看出来什么。 倒是那祁慕朝身上应该被她抓得挺惨。 確定她没事,安姨娘依旧不放心,“不行,我得跟老爷赶紧商量商量,抓紧將你的婚事定下来。” 她跟陈夫人斗了那么些年,自是知道她的手笔,要是將晚柠的婚事落在她手里,那晚柠这一辈子就完了。 陆晚柠將她拉著坐下,“姨母。” 她眼眶有些发烫,姨母给陈老爷做妾多年,始终未能有孕,前世她暗中帮姨母调理好身体,让她顺利怀了陈老爷的孩子,却不曾想也將姨母送上了死路。 如今乍然再见到姨母,陆晚柠自然有些难以克制。 安姨娘虽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但却下意识地摸著她的头轻轻安抚。 陆晚柠靠在她怀里,“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婚事都尚未定下来,老爷哪有功夫来管我的婚事,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的,你莫要担心了。” “话是这样说,你可知道那吴二是个什么人,若是夫人真將你许给了吴二,那姨母將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脸面见你爹娘?” 陆晚柠扑哧一笑,“吴二都跟大公子滚到一起去了,夫人哪还能將我往他身边塞,怕是巴不得跟那吴家撇清关係呢。” “你怎么知道?”安姨娘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你这死丫头怎得这般大胆!不要命了?” 她气得不轻,但却压著声音生恐被人听见。 “姨母这可误会我了,我这是回来的路上听到的,这种事情,就算是下人们能忍住不说,那些宾客们总忍不住吧,如今整个京城怕是將陈文简好男色的传闻给传遍了。” 陆晚柠还在安抚姨母,外头的院门便直接被人踹开,陈夫人领著几个膀大腰圆的老奴们一拥而进。 二姑娘三姑娘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挤进来,“来人,把陆晚柠拽出来!” 安姨娘嚇了一跳,和陆晚柠一起走出来,瞧见这阵仗立马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將老爷喊过来。 但两个老奴將院门一拦,別说丫鬟了,就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刚被陈老爷骂了一通,並勒令她不许再和娘家那边来往,吴家人在再不准踏入陈府半步,陈夫人现在面容十分的可怖。 “吴二刚刚口口声声说与他一同躺在榻上的人是陆晚柠,嘴里更是喊著陆姑娘的名字,我陈府虽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绝容不得这种污秽事情发生,竟然还想將这种事情栽赃到我儿身上,做梦!”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桂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早年给宫里的贵人们验过身,深諳此道,安姨娘也不用担心,我那外甥虽有些浑,但也算是富贵人家了,晚柠嫁过去怎么说也是高攀了,断不会受什么委屈。” 不会受委屈? 安姨娘气得浑身直抖,届时命都没了,还受什么委屈。 她这一张嘴就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桂妈妈是她的人,想要事情如何发展还不是她说了算。 陆晚柠更是完全看出了陈夫人的心思。 陈夫人很聪明,对自己给陆晚柠下的药更是自信,很清楚她必然是通过男人来解了药性。 但这个男人是谁,別人不知道,她却已经有了猜测。 今日验了陆晚柠的身,確认她非完璧之身,再將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声称真正和吴二苟且的是陆晚柠,而陈文简不过是恰巧路过被这两人拉过去来矇混眾人罢了。 无论陈文简出丑的事情跟不跟陆晚柠有关,她都打定了主意要將陆晚柠和吴二硬扯到一起去。 陈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桂妈妈听她的吩咐凶神恶煞地朝著陆晚柠走来。 安姨娘挡在前头,“我们晚柠清清白白岂容得你们如此作践,这是我安尚华的外甥女,谁想碰她一下,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陆晚柠冷眼与陈夫人对视,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对策,正欲开口,院子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个下人。 奔到陈夫人面前,颤巍巍道:“祁王府来人了。” 陈夫人神情一顿,莫不是她猜得確实没错,那祁世子果真被陆晚柠染指了,眼下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於是又回来算帐了? 她抬手朝著桂妈妈一挥,“我猜的果真没错,將陆晚柠捆起来带到前厅去交给祁王府,那世子殿下是什么身份,岂是能容她染指的,如今祁王府要算帐,自是要由她去承担。” “不,不是,”下人咽了咽口水,“那祁王府的人,说是来替世子殿下提亲的。” “提亲!?”陈夫人惊愕。 …… 来的人是祁王府的管家,一箱箱的聘礼从正门抬进了陈府大门,外头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討论著,这门婚事,陈府就是不应也得应。 管家笑呵呵的,“听闻陈府大老爷的三位千金容月貌,品行贤淑,咱们世子一见倾心,回去便和王妃说起,咱们王妃疼爱世子,一听说此事片刻不敢耽搁,立马就让我前来了。” 可不是不敢耽搁,就祁世子那身子骨,能活多久都不一定,耽搁下去说不定还没拜堂呢,人就没了。 “世子这等身份,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怕是有些高攀了。”陈老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訕笑著。 “陈老爷这是哪里话,咱们王爷王妃最不讲究那些,什么高攀不高攀,最要紧的是咱们世子喜欢。” 管家睨了眼陈老爷,“还是说,陈老爷觉得需要陛下来替世子和贵府千金赐个金玉良缘?” 陈老爷连忙摆手,“这倒不必,这倒不必。” 等陈夫人赶过来时,二人之间已经交谈得差不多了,陈老爷恭恭敬敬地將祁王府的管家送出门,回来正撞见夫人一脸焦急。 夫妇二人將事情一合计,都觉得这门婚事著实不妥。 那祁王爷与当今圣上关係甚好是不假,可如今圣上身子抱恙,底下的皇子们各怀心思,臣子们也各自站队。 陈府大姑娘嫁的通平侯府支持的是二皇子一派,而这祁王府,却摆明了是支持太子一派。 更何况这祁世子疾病缠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他们的女儿嫁过去,岂不是摆明了要守活寡? 第7章 柔弱不能自理 三房的馨丫头如今不过才八岁,府中待嫁的女子只有她的二姑娘和三姑娘。 陈夫人咬牙,“谁做下的孽自然要谁去还,这陆晚柠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要咱们的女儿去担著,依我看,就让那陆晚柠嫁过去。” 陈老爷虽不知为什么此事是陆晚柠惹出来的,却也思考了一瞬此事的可行性,很快摇头,“祁王府里你都敢糊弄,我看你是嫌咱们命太长了。” “老爷刚刚说那祁王府的管家说咱们府里有三位千金,却並未点名人选,世子甚少外出,必然不知道咱们大姑娘早已经出嫁,今日来陈府他见到的可不止咱们二姑娘三姑娘,还有陆晚柠呢。” “陆晚柠生的那副狐媚模样,老爷怎知世子殿下看上的不是她?” 確实有些道理,陈老爷有些动摇,却还是不太放心。 陈夫人瞪他一眼,“难不成你真要看著咱们女儿跳进火坑吗?” “这般行事,要是祁王府较起真来,別说你我了,咱们整个陈府的脑袋都得落地。” “太子良善,怎会让这祁王府滥杀无辜,更何况,三年前老爷不是就已经將这陆晚柠过继到咱们陈家了吗,怎么不算咱们陈家的女儿?” 陈老爷下意识问道:“什么过继——” 话未说完便反应了过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陈老爷终於下了决心,“就按夫人说的办。” 这话被刚听到消息就匆匆结伴过来看热闹的二房三房夫人听见,立马凑过来问著,“大哥这是打算如何办?是让涵丫头还是让瑶丫头嫁过去?” 二房三房的这两个平日里关係不错,两人都看不惯陈夫人,眼下落在陈夫人眼里,这两人明显是过来落井下石的。 顿时火冒三丈,“两位妹妹有这閒工夫,还不如回去教导教导自己儿子,免得整日在外天酒地,败坏咱们陈府的名声。” 二房的长子陈文旭整日泡在青楼,对生意场上的事情半点不感兴趣便算了,对考取功名一事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导致这些年陈夫人没少借著陈文简来嘲讽二房。 至於三房的两个孩子还小,这话自然不是说她的。 二房夫人冷笑一声,“那倒是,我们这再怎么努力也跟祁王府里攀不上关係,哪有大哥和大嫂幸运,马上就能跟祁王府里攀上亲了。” 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陈夫人气的不轻,但这时候却也不敢將人得罪得太过,只等这场婚事结束了,她再好好的跟这两个女人斗一斗。 陈夫人让人来送消息,告知陆晚柠准备准备即將嫁进祁王府时,陆晚柠刚將姨母安抚好,盯著姨母的睡顏看了许久才离开。 对於陈老爷和陈夫人的决定,她丝毫不感到惊讶。 有关祁慕朝的事情她前世了解得並不多,只偶尔听人提起过,说这位祁世子是个极好相处的翩翩君子,只可惜常年疾病缠身。 但如今在她看来,这祁慕朝跟好相处这三个字確实半点关係没有。 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身衣裳。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为了方便行事,陆晚柠特地著了男装。 今日除了出去给老夫人取寿礼之外,其实她还去做了另一件事。 夜色浓厚,陆晚柠再次溜出陈府。 这次她特地避开了柳院,免得那位世子殿下守株待兔將她抓个正著。 伴著夜色叩开了京中知名医馆回春堂的大门。 里头似是早有准备,立马將她迎了进去,关门时还左顾右盼一番,確认无人,方才放心。 然而不远处早已有人將陆晚柠的行踪尽收眼底。 半个时辰后,陆晚柠从医馆出来,回了陈府。 祁王府的书房里,下人架著一个喉咙被切开,血淋淋的丫鬟从里头出来。 暗卫在外头侯了一会儿,等里头收拾血跡的人出来,才进去復命。 祁慕朝把玩著手上精致小巧的匕首,微微挑眉,“回春堂?” 看来陈家姨娘的这位外甥女身上的秘密可不小。 祁慕朝的兴趣更浓,喉间痒意上涌,捂著帕子咳了几声,雪白的帕子顿时沾染了鲜红的血跡。 他朝暗卫摆摆手,“继续跟著。” 安姨娘第二日一醒来就听到了陈府让陆晚柠以陈家女儿的身份嫁进祁王府的消息,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当即就要去找老爷说个清楚,但陈老爷知道她必然会闹,一早就离开陈府去郊外庄子了。 这一去不知几日才回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皆由陈夫人做主。 安姨娘急得红了眼眶,跑到了陆晚柠房中打算与她商议。 她到时陆晚柠正在翻看医书。 前世做了陈文简妾室之后陆晚柠便不被允许外出,陈夫人严禁她拋头露面,更遑论去给別人治病了。 以至於她大多时候只能呆在院子里研究这些几乎被翻看烂了的医书。 不过两年的时间,再次掀开这些书籍,陆晚柠的心境却已经大不相同了。 安姨娘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年將自己护在身后的姐姐。 陆晚柠的身段柔软饱满,纤腰不盈一握,好似十分清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却半分不少。 一张脸如陈夫人整日念叨的那般勾人,一顰一笑都显得魅惑人心。 可偏偏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冷冷清清的仿佛俯视眾生的神女一般。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直接上前拉起陆晚柠的手腕,“收拾东西,你今天就离开陈府。” 陆晚柠被她嚇一跳,回过神来无奈笑笑,“是因为要嫁去祁王府的事情吗?” 安姨娘哽咽,“陈氏这个老女人算得明白,先不说这祁世子身子病弱,能活多久的事情,就说那大姑娘嫁的通平侯府与祁王府素来不对付,你到了祁王府里,焉能有好果子吃?” “说句大不敬的,若是有朝一日皇权动盪,陈府站在通平侯府这边,届时祁王府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她越说越是愤怒,“再说那祁世子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能不能人道都不知道呢,你嫁过去岂不就是守活寡?这婚事若是好,她吴淑珍岂会將这门亲事让给你?” 陆晚柠摸了摸鼻子,心想这话却是有些不对,那祁世子看上去是柔弱不能自理,咳,但有些事情不可貌相不是。 这人行不行,她比谁都清楚。 拉著安姨娘坐下来,等她平静了些,陆晚柠才缓缓开口,“姨母,这门亲事在我看来,倒未必是件坏事。” 安姨娘不解。 有些事情安姨娘不知道,但已经经歷过一世的陆晚柠却是知道的。 至少前世在她死之前,这位祁世子还活得好好的。 “若是不嫁给祁世子,继续留在陈家,我的结局可想而知,要么嫁给那个杀妻成性的吴二,要么被陈夫人安排个年龄足以当我爹的男人隨便嫁了,姨母还真以为那陈老爷能帮著给我寻个不错的亲事啊?” 她轻笑,“相较於肥头大脑满面流油的男人,晚柠真觉得世子很不错。” 安姨娘依旧不死心,“那就离开陈府,姨母存了这么些年的钱,原就是打算给你的,你都拿著,走得远远的。” “姨母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能活下来吗?” 或许能活下来,但她清楚姨母是不可能跟她一同离开的。 这样一来,她只要一走,陈家势必会拿姨母来威胁她现身,这是她在这世上所剩下的唯一亲人了,陆晚柠怎能眼睁睁看著姨母受苦。 她不但不走,还要亲眼瞧著那陈夫人自食恶果的悽惨下场。 第8章 金屋藏娇 她拍著安姨娘的后背轻声安抚,“姨母相信晚柠,说不定那祁世子真就是晚柠的良人呢,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等晚柠嫁了过去,一定会想办法儘快生个祁王府的子嗣,如此一来,那祁王府总不会让我陪葬。” 这纯粹是安抚姨母的话,至於嫁到祁王府之后会如何,陆晚柠並未十分悲观,有了前一世做经验,她自然不会再这般愚蠢地將自己的信任和性命尽数交付给別人。 至於孩子,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什么精力去生孩子。 安姨娘泪眼朦朧,那也得这世子能生才行啊。 但陆晚柠的这番话对她也有些作用。 自家外甥女生的貌美不说,性子又好,这世上怎会有男人不喜欢,说不定她一嫁过去就將那祁世子拿下了呢。 陆晚柠和祁慕朝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下来,祁王府那边对这门婚事似乎十分著急,巴不得立马就將人抬进门去。 最终婚期定在一月后。 京中有关陈文简好男风的传闻被陈家想尽方法压下去不少,人们对於这种猎奇事情的注意力本身就不长。 很快眾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那个据说病弱短命的祁世子定亲的事情上。 有人说这桩亲事是祁王府里专门选来给祁世子冲喜的。 有人说曾有神医断言祁世子活不过二十五,眼下距离二十五也没多久了,这桩亲事必然是祁王府里选了將来给世子陪葬的。 眾人唏嘘不已,有人觉得祁王府里繁荣富贵,將来即便是守寡,那也值了,也有人觉得这姑娘还没出嫁就知道未来要守寡陪葬,实在是可怜至极。 以至於这桩婚事的谈论量很快將陈文简的事情压了下去。 婚期定下来的当晚,京中近来颇为有名的陈文简却出现在了陆晚柠房中。 对於他的到来,陆晚柠十分的惊讶。 按理说如今她和陈文简交集並不算深才是,凭著这人素日里表现出的守礼模样,怎会大半夜的来她这里? 她朝著外头指了指,语气不悦,“如今晚柠已经与世子定亲,大公子深夜来访,未免太不合规矩了些。” 陈文简皱眉,似乎对陆晚柠的话颇为不喜。 他看著陆晚柠的神情,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陆晚柠来到陈府已经三年,这三年里,她十分谨慎,两人甚少相遇,即便是半道上偶然遇见,她也大多恨不得將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朝他问好,便急匆匆离去。 有时他路过小院,恰巧遇见她和安姨娘说笑,眉眼弯弯十分肆意,可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马收敛,变回鵪鶉般的模样。 陈文简猜到她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应当不是她的本性,但如今她突然变了个人一般,还是有些让他不太適应。 他也不知自己今晚为何会像被操控了一般鬼使神差的出现在这里,但让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从祖母寿辰那日之后,他夜夜都会梦到这人出现在自己的床榻上。 那一声声缠绵入骨的夫君让他这几日都魂不守舍,场面逼真到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 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人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陈文简盯著陆晚柠的脸看了看,紧抿著唇,果真如母亲所说,狐媚子长相,倒是难怪会惹得他这般狼狈。 收回视线,他沉声道:“你当真愿意嫁给祁世子?” 陆晚柠反问,“为何不愿?” 陈文简是个聪明人,隔墙有耳,有些话说出来怕被人抓住把柄,但他知道陆晚柠能听懂他的意思。 “祁世子提亲的人选是陈家的女儿,此事本与你无关,你若是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 这冷静的语气让陆晚柠不禁想要替他鼓一鼓掌。 瞧瞧,好一个正人君子。 前世二人在一起之后却是有过浓情蜜意的,甚至於在她死之前,都觉得陈文简应当是爱自己的。 毕竟夜里的繾綣和温情不曾作假。 她曾认为陈文简这种做什么事情都极度冷静的性格格外的迷人,但如今將自己抽身出来后便清晰地看到了弊端。 他这人缺少陆晚柠最需要的一个毛病,那就是护短。 但他的行为显然还是有些出乎陆晚柠的预料了,他竟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护著。 帮她离开了陈府,那很显然嫁去祁王府的人就变成二姑娘或者三姑娘了。 当然,如今陆晚柠不站在他身边了,不护短就成了一个值得被称讚的好品德了。 “可我一个姑娘家,离开了陈府又能去哪呢?” 喉结微微滑动,陈文简沉声道:“我在郊外有座宅子,若是愿意,你可去那里住。” 陆晚柠扑哧笑出声来,眼中嘲讽立现,“合著大公子是想要来一出金屋藏娇的戏码,你倒是不怕被夫人发现了会如何,但晚柠可惜命得很,说不定哪一天,大夫人觉得我挡了大公子的路,將我捆起来活活烧死也说不准呢。” 心口一窒,陈文简蹙眉,“母亲不会。” 陆晚柠懒得与他爭辩,“虽不知道大公子哪来的自信觉得做你的外室能与做世子妃比较,但你再不出去,我便要喊人了。” “世子不是良人,你若真想嫁人,我可让父亲帮你寻个信得过的。” 陆晚柠已经完全没了应付他的心思,只剩下厌烦,“来人!” 陈文简上前一步迅速捂住她的嘴,“別喊。” 陆晚柠目露凶光,挣扎了两下狠狠地咬在陈文简的手上。 姨母说让她离开,可她偏不要就这样落荒而逃。 与其隱姓埋名东躲西藏著生活,不如留在这里给这些前世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好好的添一添堵。 她瞧著陈文简吃痛的表情,终於產生了一丝快意。 果然恶毒一点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她不再看陈文简的表情,送客的意思溢於言表。 许是陆晚柠眼里的嘲讽有些刺伤他的自尊,陈文简有些狼狈,目光也带了些冷意,“你既然执意於此,那便隨你的愿,將来后悔了可不要来陈府哭。” 哭个头哭,给你们陈府哭丧还差不多。 他捂著被咬的手,转身离去。 只当是自己这段时间过於忙碌导致有些心神不寧了,这才会总是做那些混乱不堪的梦。 既然她自己想要嫁去祁王府,那便没什么可再说的了,或许等她嫁出去之后,这梦便会停止了。 陈文简尚且不知,自己会在之后的时光里为自己没有阻止陆晚柠嫁进祁王府而悔恨终生。 第9章 山匪 第二日一早,陈夫人便派了桂妈妈来给陆晚柠教授规矩,说是陆晚柠乡野里出生,嫁到祁王府去若是不懂规矩丟的可是他们陈府的人。 桂妈妈不是个好相与的,天不亮就拉著陆晚柠起来练规矩,手里拿著个小竹板隨时等著敲陆晚柠的掌心。 仅一日陆晚柠便不耐烦了。 挨了两下后拽住桂妈妈手里的小竹板直接对著桂妈妈反抽了回去,眼神凌厉,“果真是夫人的一条忠犬,下个月我便是世子妃了,桂妈妈猜一猜,届时我若是问夫人要你,她是给还是不给?” 桂妈妈顿时一僵。 抢小竹板的手默默收回。 作为跟了陈夫人那么些年的老奴,她对陈夫人自然是有些了解的。 这陆晚柠嫁的虽是个眾人皆知的短命鬼。 但到底也是个世子妃,身份在这放著,自然容不得开罪。 桂妈妈老实下来,陆晚柠却不打算乖乖地在这里学什么规矩。 安姨娘留在府里著急忙慌帮她赶製嫁衣,她则一个人拎著小包袱告知刚从庄子里回来的陈老爷自己要回去看望已故爹娘之后,离开了陈府。 当然,陈老爷担心她一个人离开后就不再回来,还特地给她派了几个家丁,美其名曰保护她。 京城到镇安需两日的时间,陆晚柠只在镇安待了三日,便起程回来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回来时经过岳石山,想到自己需要的一味药材只有这岳石山上有,便打算上山去找药材。 这些家丁还算老实,只要她不逃跑,一概不过问她的事情。 眼下见她上山,为首的家丁才劝道:“这岳石山不远处有一窝山匪,行事十分凶残,姑娘还是別往前去了。” 可那株药材对陆晚柠来说十分重要,关乎著嫁到祁王府之后的日子能否过得舒坦,自然不能这般轻易放弃。 於是陆晚柠摆摆手,將药材的模样告知几位家丁,“你们也帮著一起找找,找到了便回去。” 翻了半座岳石山,陆晚柠终於瞧见了那株药材的影子,正欣喜著,便瞧见下头大道上刚刚停著的马车被一行人围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另一辆看上去明显华贵许多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下面守著的家丁被直接砍杀,发现后方的马车后,这群人顿时又將目標放在了后方马车上。 自家那株铁树如今终於开了,祁王妃这几日心里美滋滋的,听闻宝鸡寺里求子十分灵验,便迫不及待前来。 若是婚后不久世子妃就能有孕,她必然要来好好地还一还愿。 “听闻咱们世子如今定下来的这位世子妃不是陈府的女儿,而是陈府姨娘的外甥女,三年前来的京城。”身边的老奴如是说道:“陈府两位姑娘都未定亲,却让一个外来女嫁到咱们祁王府,著实是有些欺人太甚。” 祁王妃却笑了,“他只说喜欢陈府的女儿,却並未指名道姓,陈府大姑娘已经出嫁,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格,祁王妃很清楚。 他说陈府三个姑娘容月貌,又在陈府將婚事定下来之后並未对这位陆姑娘提出什么质疑,可见如今这事態的发展是他早已经预料到,且欣然默许的。 作为母亲,祁王妃哪能看不清自己儿子的心思。 她正欲再次开口,马车突然剧烈地顛簸起来,外头吵嚷得厉害。 王府的侍卫將马车围起,侍卫长朝里叮嘱道:“有山匪,王妃千万別出来!” 这次外出不易太过张扬,祁王妃就没带多少侍卫,跟这些凶狠残忍的山匪比起来,她这边很快便处於劣势。 眼看著侍卫一个个倒下,侍卫长和另外几个侍卫拼死拖住山匪,朝马车里喝道:“跑,往山上跑!” 山上地形错综复杂,加上这个季节植被遮挡,上了山兴许还能有一丝活路。 祁王妃当机立断和身边嬤嬤一起转身朝山上跑去。 这嬤嬤是个聪明的,清楚那些山匪很快便会追上来,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裳与王妃的交换,“这些山匪穷凶极恶,不像是图財,倒像是害命,王妃將衣裳换给老奴,只管寻个地方躲起来,等著世子殿下来找您。 说著她將祁王妃往前推了推,“快跑。” 主僕二人往著相反的方向逃去。 另一边陆晚柠清楚下头那些山匪在发现他们的马车里没人时很快便会找上山来。 然而被另一辆马车一耽误,倒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但如此一来,让她瞧著底下那辆马车里的人就这样被害难免有些残忍。 知道自己体力差跑得慢,陆晚柠连忙朝身后的两个陈府家丁道:“快回去找人。” 知道这两人向著陈府,並不在意她的死活,陆晚柠挑重点说:“这些山匪很快就会搜山,你们带著我肯定逃不掉,让陈府派人来救我,否则,要嫁去祁王府守活寡的就是你们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了。” 两人对视一眼,並未犹豫,让陆晚柠千万藏好之后便迅速下了山。 陆晚柠瞧著这两人的身影顿时有些感慨。 这陈府里养著的难不成除了陈文简之外全都是些傻子不成。 若她如今离开这里,陈府的人只会以为她被山匪杀害,不会去为难姨母,用姨母来逼她现身。 倒是个极好的机会,只可惜,她才不要这样狼狈地离开。 没了那两个家丁,陆晚柠行动得更加迅速了。 她自小便跟著母亲去山上採药,后来跟了师父,更是常年在山上跑,灵活程度和山里的猴子没什么区別。 身后有动静传来,陆晚柠迅速离开。 她知道一条小路,沿著小路下去有个隱蔽的山洞。 只她一个人的话,刚好能躲在那里等到这群山匪离开了再出来。 但陆晚柠没想到,她会跟下面马车里逃出来的人迎面撞上。 祁王妃的模样十分狼狈,脸颊上被荆棘划出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身上穿著嬤嬤的衣裳也被掛得破破烂烂,陆晚柠窜出来时嚇得她立马举起手里的匕首,“別过来!” 见是个女子,两人都鬆了口气,陆晚柠回头看了眼,顾不得多想,拽起祁王妃的手腕就继续往前跑。 祁王妃的体力比她还要差一些,每每想要停下,陆晚柠只道:“那些人跑得可比我们快多了,你若是停下便自己在这等死,我先走了。” 一次两次,两人从天亮跑到了天黑,確认后头没有任何动静了,才彻底的鬆了口气。 二人瘫在河边喘著粗气,陆晚柠不敢放鬆警惕,就算那些山匪们不来了,这山上的蛇虫野兽也不少,一个不查就有可能丟掉性命。 摸了摸袖袋,拿出瓶驱虫的药粉围著两人撒了个圈,回过头去正要跟旁边的人说一说话,便看到这人捂著胸口,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第10章 是她的短命未婚夫 陆晚柠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按上这人的脉搏。 鬆开后迅速从怀里摸出个十分精巧的小瓷瓶,抠出一粒药丸来塞进祁王妃嘴里。 “吞下去。” 服下药丸,祁王妃的气息终於平了些,即便惨澹的月光不能看清她的面色,陆晚柠也能猜得到,必然是十分苍白的。 她安抚著,“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心疾,但刚刚那种情况,不跑便是个死。” 祁王妃摇头,尚且说不出话来。 陆晚柠用河水打湿了帕子先將她脸上狰狞的血跡擦拭乾净,撒上止血粉。 收拾妥当后,她问祁王妃,“你家里人会来找你吗?” 陈府的人或许会来找她,但估计找不到这里就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大夫,她实在是没办法看著一个患有心疾的人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 左右她也並未打算离开,若是这人的家人会找来,她留在这里陪著等一等也无妨。 否则一个人下山,確实危险了些。 胸口的憋闷渐渐好转,祁王妃终於能开口。 “会的,我儿子很快会找过来的。” 夜色寂静,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会让人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祁王妃或许是有些害怕,话便多了些。 “我儿子快要成婚了,我今日出来是听闻那宝鸡寺求子十分灵验,所以来替他们夫妻拜上一拜,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 陆晚柠扯了扯唇角,心道小夫妻还没成婚,这做婆婆的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祁王妃困得厉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陆晚柠却不敢睡,原先听父亲说过这岳石山上有狼,不论是不是真的,如今她也不敢闭上眼睛。 可偏偏就怕什么来什么,当看到黑暗中骤然出现的森森绿点时,陆晚柠顿时绷紧了头皮。 她將祁王妃喊醒,压著声音,“会爬树吗?” 祁王妃点头,“会!” 她是乡下出身,小时候爬树摸鱼的事情没少干,不过这些事情在京中往往是那些贵妇们背地里嘲笑她的话柄,自从嫁给祁王之后,祁王妃就再没做过这些肆意的事了。 “爬上去,”陆晚柠生硬道:“越高越好。” 祁王妃这才瞧见那些绿宝石般的狼眼睛。 刚缓和一些的胸口再次猛猛一沉。 苍天! 足足有五六头。 远处隱隱能够看到火光,不知是夺命的山匪还是前来寻人的救星。 但此时这几头虎视眈眈的狼才是最要命的。 陆晚柠看著祁王妃爬上了树,捡起她落在地上的匕首,守在树下,“那边的火把有大半的概率是来找你的,朝那边喊,越大声越好。” 二人之间陆晚柠似乎成了主心骨,她说什么祁王妃听什么,但她显然更担心陆晚柠的安危,伸著手要將她也拽上树。 可这树並不粗壮,如何能承受得住两人的体重? 她若是上去了,树枝断裂两人跌下来都是个死。 陆晚柠握著匕首朝河边退去。 两匹狼亦步亦趋地跟著她。 狼是极聪明的动物,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想要退到水里的意图,顿时朝她扑上来。 陆晚柠手里的匕首瞄准狼颈果断扎进去,小腿被咬中,痛得她顿时满头冷汗,但手里的匕首却半分没有鬆开,硬生生地转了转,往下划开了狼的脖子。 可杀了一头还有一头,血腥味让狼群更加兴奋,所有的狼都朝著她涌来。 陆晚柠心中绝望,心道要不乾脆把自己毒死算了,也好过被眾狼你一口我一口分尸的痛苦。 另一头狼朝她也扑了上来,獠牙直奔她的喉咙。 陆晚柠闭了闭眼,攥著匕首往前拼命一挥。 良久,疼痛並未出现。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围著她的几匹狼皆已经中箭倒了下去。 每一支箭羽都插在致命处,这人的箭术简直是出神入化。 英雄! 陆晚柠泪眼朦朧,转身正欲道谢,却见那手握弓箭的男子和那被她压在身上几番蹂躪的那位病弱世子一般无二。 她揉揉眼睛,瞧见那人捂著唇咳了几声,指缝里溢出鲜红的血跡。 得,確实是她那位短命未婚夫。 救下陆晚柠,祁慕朝才朝树上的祁王妃伸手,“母亲。” 陆晚柠:“……” 陈文简果真是在放屁,她就说这祁世子就是她的良人吧,瞧瞧,上天都在帮她。 一惊又一惊,陆晚柠的承受能力实在有限,腿上的咬伤更是疼得她眼前发黑,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落入了个不算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药草香传来,仿佛当年陪著母亲採药时赖在她怀里一般令人安心。 …… 陆晚柠醒来时在自己的房中。 强撑著坐起身来,喉咙的乾涩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腿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妥当,虽依旧痛得钻心,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没让这重活一回的性命这么快就被浪费。 安姨娘听见动静走进来,见她醒了面露喜色,到底担心占了上风,走过来先对著她的脑袋重重弹了一下,“冤家,你乾脆將我直接嚇死好了。” 天知道家丁跑回来说陆晚柠遇见了山匪时安姨娘险些没直接晕厥过去。 陆晚柠失笑,“这是意外。” 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不是。 但话说回来,若不是想著要去採药草上了山,兴许她的下场就和那些被直接砍杀了的家丁没什么区別了。 安姨娘双手合十祷告著,“想必是姐姐姐夫在天上保佑著你呢,这件事情与你来说倒未必是件祸事。” 摸了摸她的头髮,安姨娘轻声道:“原先姨母不放心你嫁去祁王府,但昨日你竟救了祁王妃,如此一来,你便是祁王妃的救命恩人,待你嫁过去,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祁王府的人也不会苛待了你。” 就像她所说的,等她再给世子生个一男半女的,將来祁世子真的两腿一蹬,祁王府里也不好让她跟著陪葬。 安姨娘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祁王妃无事吧?” “无事,祁王妃原本想把你带回祁王府里医治呢,但你跟世子尚未成婚,如此一来未免太不合规矩,这才將你送回陈府,又请了云雀馆的刘老前来医治。” 第11章 一边吐血一边砍人 云雀馆陆晚柠是知道的,刘老更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个对医术近乎痴迷的老头,对於各种古怪病症更是苦心钻研,宫里曾请他前去太医院,但刘老嫌宫里太不自由,婉拒了。 据说这祁世子的身子就是由这位刘老来调养的。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陆晚柠收回思绪。 安姨娘的丫鬟走进来道:“夫人说陆姑娘身边没个下人不成样子,让人送来了一批丫鬟,让陆姑娘自己挑选几个。” 垂了垂眼睫,陆晚柠点头,“让她们进来,我瞧瞧。” 一排的丫鬟站在房內一字排开,模样一个比一个生的娇俏。 安姨娘的面色不好看,陆晚柠却勾了勾唇角。 这哪是来给她送能使唤的下人,分明是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的同时,再给她製造点不痛快。 隨便指了两个留下来,让人去外面院子里陪安姨娘的丫鬟打扫卫生去了。 人走了,安姨娘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等到了祁王府,你可得把这两个丫鬟看好了,就祁世子那身体,岂能容得了这般折腾?” 陆晚柠扑哧笑出声来。 见她笑,安姨娘顿时嗔了她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祁世子今日带著人剿匪去了,要我说,那群山匪害了那么些人,早就该剿了,但这祁世子身娇体弱的,如何能够打打杀杀?” 身娇体弱? 陆晚柠心中轻笑,脑海里不禁闪过昨夜那数箭齐发的场面,心道这祁世子和外界传闻的可半点不同。 不过依照这人昨日吐血的场景来看,他去剿匪,不会一边吐血一边砍人吧? 陆晚柠还真有些难以想像那种场景。 但祁慕朝並未让她想像太久,第二日刘老前来给她换药时,这人也跟著来了。 腿部的伤口太过狰狞,陆晚柠昨晚给自己研究了个祛疤的方子,打算做些药膏,等伤口结痂后涂上。 换完药,刘老拎著小药箱离开,祁慕朝则走了进来。 这人依旧是一身玉白的衣衫,脸颊上的抓痕经过这些时日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看得陆晚柠莫名心虚。 她清清嗓子,“听说世子昨日前去剿匪了,身子可还好?” 祁慕朝盯著她瞧了片刻,朝著床边走过来,正欲开口,陈夫人派过来的那两个丫鬟极没眼力见地走了进来,红菱一脸的羞涩,“奴婢给世子殿下斟茶。” 绿萝拿著扇子走到祁慕朝身旁,“天气太热,奴婢给世子殿下扇扇风。” 陆晚柠好悬没笑出声来。 睨她一眼,祁慕朝面无表情,“出去。” 两个丫鬟不情不愿的走出去,祁慕朝施施然地看著她,“陆姑娘心情似乎很好。” 陆晚柠笑道:“那可是陈夫人精心替世子殿下挑选的。” 和前日的避之不及不同,今日的陆晚柠看他的目光平静了许多。 儘管救祁王妃只是一个巧合,但不得不说,这对如今的她来说確实是一根救命稻草。 也让她有了能够和祁慕朝谈判的资格。 听见祁慕朝的轻咳,陆晚柠坐起身来,疼痛让她轻微地蹙起眉头。 目光移向祁慕朝,朝他伸了伸手,“我能替世子把一把脉吗?” 祁慕朝挑眉,想到暗卫匯报她进了回春堂的事情,以及母亲脸上昨日被处理好的伤口,便將手腕放到了陆晚柠面前。 把完脉,陆晚柠收回手,抬眸,“我想与世子做个交易。” “说。” “世子的症状並非早產导致的先天病症,而是自胎里时便存在的,常年积累下来的毒素导致,这毒到如今已经十分难解,我可帮世子调理身体,减轻痛苦,若是调理得当,世子未必不能长寿。” 刘老是祁慕朝的人,这点陆晚柠知道,但这些郎中之间精通的类別却是全然不同。 刘老喜欢钻研疑难杂症,对於各种毒却研究得不够透彻,而恰巧,陆晚柠的那位便宜师傅钻研最为透彻的便是毒了。 以至於那日拉著祁慕朝替自己紓解药性时,陆晚柠替他把脉的那一瞬间便大概了解了些这位祁世子的身体。 祁慕朝眯了眯眼,几乎只是一瞬,他的虎口便钳住了陆晚柠的脖颈。 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十分的冷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几乎转瞬间,陆晚柠便攥著他的手腕往后躺去,二人好似恩爱夫妻般相拥在床榻,然而实际上却处处布满试探和杀机。 陆晚柠的另一只手摸向枕头下的匕首,面色涨红,却始终盯著祁慕朝,“不仅是当年王妃怀著世子时所中的毒,即便至今,世子殿下也依旧在服用这种慢性毒,若非我即將要嫁入世子府,与世子做夫妻,断然不会去管这种閒事。” “世子如今在这里质疑我话里的真假,倒不如去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谁,能够这么多年不知不觉地让你服下毒药。” 那副执拗的模样让祁慕朝渐渐鬆开了手。 他知道陆晚柠说的或许是真的。 可刘老替他治了这么多年的病,怎会看不出他所中的是毒? 捂著喉咙咳了几声,陆晚柠在心里骂了祁慕朝几句,孱弱成这样力气还挺大。 看在他被人暗算了这么些年还能活到现在的份上,陆晚柠不与他计较。 “陆姑娘应该不会仅凭这几句言语便想让本世子相信你吧?” “自然。”陆晚柠手里的匕首在他鬆手的那一瞬放回了枕后,但她也没傻到將自己的筹码尽数摆到这位世子殿下面前。 只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世子若是愿意相信我,你我成婚后你的全部饮食皆有我来检查,要不了多久世子的身体便会有所好转。” 陆晚柠可没指望这位世子殿下这么快就能对她產生信任,正如同此刻她也同样有所隱瞒一般。 “你要什么?”祁慕朝既然已经將陆晚柠查了个遍,自然知道她的母亲是郎中,但这並不代表她的医术能够凌驾於刘老之上。 不过这並不重要,相较於她话里的真假,他倒是更加好奇这人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夫妻本是一体,我与世子即將成婚,將来便是一家人,自然希望世子能够长命百岁……” 说到一半,陆晚柠有些忘词。 第12章 三年之约 姨母说男人都爱听这些话,但她在这方面学得还不够透彻,回头还是得去书坊里买些话本子来研究研究,整天被人以狐媚子看待,却连这些蛊惑人心的话都不会,说出去叫人笑话。 清了清嗓子,陆晚柠选择开门见山。 “我需要世子殿下帮我救个人。” 准確地说,她需要祁慕朝的权势。 权力是个好东西,重生一回,陆晚柠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单靠她自己,在这世上寸步难行,可她能借得到权势也是她的本事。 知道祁慕朝心里对自己的印象必然十分不好,陆晚柠很识趣地再次开口。 “三年,若是运气好,三年的时间我应当可以將世子体內的毒清除得差不多,即便不能如常人那般康健,但至少不会影响到世子的性命,世子大可放心,三年之后,我便会离开祁王府,你我之间断不会再有什么纠葛。” 祁慕朝向来对女色敬谢不敏,在此之前对陆晚柠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奈何如今她救了母亲一命,祁慕朝只好放她一码。 但这並不代表他身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於是祁慕朝压著不悦开口,“本世子怎知三年之后你会不会捨得离开?” 陆晚柠轻笑,“那確实不好说,兴许三年后我与世子情投意合爱的难捨难分也说不准呢。” 房中光线昏暗,经过刚刚的一番拉扯,陆晚柠的衣衫略微有些凌乱,脖子上还带著被祁慕朝掐出来的指痕。 看得祁慕朝眯了眯眼。 她朝祁慕朝偏了偏头,说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实不相瞒,我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到世子生的这般好看的人。” 所以这就是她霸王硬上弓的理由吗? 祁慕朝轻呵一声,看在这人模样生得勉强还算合心意的份上,先前的事情便只当是被狗啃一口了。 若是祁慕朝的隨从此时站在这里,必然要替陆晚柠好好地捏一把汗。 谁不知道他们世子殿下不但有洁癖,还十分討厌被人触碰。 但偏偏他们世子殿下也有个小毛病,那就是对模样生的討喜的人天生带有一些说不清的宽容。 两个对长相都十分在意的人凑到了一起,竟破天荒的和谐。 祁慕朝心情还算不错的从陆晚柠的住处离开。 陆晚柠启唇喊了声绿萝。 红菱从外头走进来,“绿萝去方便了,姑娘有事可以吩咐奴婢。” 虽自称奴婢,但这丫头看向陆晚柠的眼神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尊敬。 而那个绿萝想必也不是什么去方便,而是去给陈夫人匯报了吧。 陆晚柠清了清嗓子,朝她抿唇,“给我倒杯水。” 红菱清楚地看到她脖颈上的指痕,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欣喜和嘲讽。 夫人说的果真不错,祁世子就是再病弱身份也在那放著,怎会看得上陆晚柠这种身份的女人。 想来这人刚刚定然是想要趁机勾引祁世子,惹得世子动了怒。 喝了口水,陆晚柠称自己要休息,便让红菱退下了。 从窗户瞧见红菱迫不及待地也离开了院子,陆晚柠扯了扯唇角。 若是不让陈夫人误会她在祁慕朝面前並不討喜,这人还不知要怎么给她使绊子呢。 陆晚柠儘量低调,但祁王妃却是个高调的。 她在府上养病的这几日,祁王妃同样也在家中休养。 但也没忘了往陆晚柠这里不停地送各种稀罕玩意。 眼瞅著陈夫人的脸越来越黑,安姨娘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在距离陆晚柠出嫁没多少时日了,陈夫人別在这时候对她刁难。 喜在祁王妃对陆晚柠这么喜欢,那她嫁去祁王府里总不会受什么欺负了。 姐姐已经去世,她这个当姨母的就得担起责任来,替陆晚柠缝製的嫁衣完成的也差不多了, 安姨娘抱著嫁衣去了陆晚柠的房间。 陆晚柠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试嫁衣的功夫,安姨娘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来。 火红的嫁衣映著陆晚柠有些娇艷的眉眼,看得安姨娘一时间失了神。 话说陆晚柠这一身蛊惑人心的气质不知道是像了谁。 “真漂亮,”安姨娘轻声开口,“只可惜你爹娘没能看到你穿嫁衣的模样。” 眼睫轻垂,陆晚柠唇角的笑敛下。 前世她做了陈文简的妾室,別说嫁衣了,连个形式都没有,爹娘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能被她气活过来。 安姨娘嘆了口气,將她拉过来坐下。 从窗户往外看一眼,確定陈夫人的那两个眼线听不见里头的声音,才开口,“你和姨母说实话,你之所以会答应嫁进祁王府,是不是心里对你爹娘的死还没放下?” 对於安姨娘来说距离姐姐姐夫去世不过三年,但对於陆晚柠来说,却隔了前世与今生。 乍然听见这话,她有一瞬的恍惚。 知道姨母是个胆小谨慎的性子,陆晚柠摇了摇头,“姨母多想了,爹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我想查,也寻不到什么头绪,我愿意嫁进祁王府除了这婚事如今对我来说並不错之外,还因为那祁世子生得好看。” 安姨娘放下心来嗔她一眼,点了点她的脑门,“这一点当真是跟你娘一个德行,当初要不是你爹生了副好皮囊,你娘死活要嫁给他,你外祖可看不上你爹的家世。” 笑完,她將那小册子递到陆晚柠手里,“这东西没事的时候你自己研究研究。” 她瞧著陆晚柠的眉眼轻声道:“咱们晚柠生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姨母知道你不喜欢爭抢,但你听姨母一句劝,成亲之后,还是得先以生个子嗣为主。” 眼瞧著祁世子已经奔著二十五去了,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安姨娘的此举確实是为了陆晚柠著想。 这小册子前世陆晚柠没看过,说起来还有些好奇,於是悄悄翻开瞄了一眼,安姨娘顿时闹了个红脸,“等我走了你再看。” 好吧,陆晚柠將小册子收了起来。 “姨母替我想了这么多,可曾替自己想过以后?” “以后?”安姨娘失笑,“我哪用想什么以后,土都已经快要埋过半截的人了,再说……” 她顿了顿,陆晚柠知她未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嫁进陈府这么些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为此看过许多的郎中,也曾让陆晚柠的母亲帮她诊过脉。 但都看不出什么原因来,只道是天生不好生养,以至於这些年不论陈老爷对她有多宠爱,没有孩子,心里总像是少了些什么。 前世陆晚柠翻看了不少的医书,替她治好了这不孕之症,有了身孕。 陆晚柠整日盯著她的饮食,生怕出一点差错,然而在她即將生產时,却不慎摔了一跤导致难產一尸两命。 第13章 取而代之 陆晚柠前世虽怀疑过她的死和陈夫人有关,但到底没什么证据。 可有些事情也用不著证据,只要將陈夫人拉下来,风险自然就已经减少大半了。 抚上安姨娘的手,陆晚柠缓缓道:“姨母可知你这些年为何始终不曾有孕?又可知柳院的那位当年是如何疯魔,因何自尽的?” 柳院里的那位在陈府是个禁忌。 安姨娘提到她也忍不住脊背发凉。 陈夫人生三姑娘时损了身子骨不再能生育,二房的陈文旭是个典型的紈絝,三房的年龄又还小。 可陈府偌大的家业交给谁对陈老爷来说都不让人放心,更何况陈老爷一心想著让陈文简考取功名。 那自然还要再生个儿子来继承陈家的產业。 於是陈夫人便抬了这位柳姨娘进来。 可这柳姨娘进了陈家那么些年,不仅没怀过孕,竟还与陈老爷十分信任的帐房先生勾搭到了一起。 最终两人之间的苟且被发现,帐房先生被打断腿丟了出去,而这柳姨娘则在羞愤之下自尽身亡。 安姨娘打了个哆嗦,“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姨母就不好奇,为何这陈府的姨娘这些年没一个能替老爷生下孩子的?” 陆晚柠的目光平静,而安姨娘却被她的一番话掀起了波澜。 攥著裙摆的指腹有些发白,安姨娘颤声道:“是夫人不想让旁人生下老爷的子嗣,对吗?” 陆晚柠的心情有些复杂,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知道姨母对陈老爷是有几分真情的。 这正是让她为难的地方。 她从生死中走来,知晓小心忍让並不能解决问题。 可姨母却尚且不知前世的种种结局,自然不能如她这般清醒过来。 贸然让姨母放下这里的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 况且如今她尚未替姨母铺好外头的路,自然不能劝她就这样离开陈府。 但这並不代表她就这样妥协了。 “这段时间我翻了不少的医书,有办法让姨母替陈老爷生下子嗣,可只要陈夫人在,姨母的孩子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降生。” 陆晚柠的语气带著蛊惑,“我知姨母不想离开陈府,可若是留在这里,姨母难道不想要將夫人取而代之吗?哪怕是为了你將来的孩子能够顺利长大。” 安姨娘尚未从自己还能生孩子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又被陆晚柠的这话嚇了一大跳,连忙伸著脖子往窗外看去,確定那两个丫鬟听不见两人的话才鬆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本想训斥陆晚柠的话术在她沉静的目光中噎住,渐渐生出一种恐惧来,是啊,即便自己真的有了身孕,又能够护得住吗? 陆晚柠抿著唇,面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我没有说胡话。” “寿宴那日,陈夫人给我下了药妄想將我送到吴二的床上,若非我醒过来的早,这一生怕是就要这样被她毁了。”陆晚柠咬牙,“我这样一个孤女她尚且容不下,姨母若是诞下子嗣,又怎么可能顺利长大?” 她並未打算这么快逼著姨母和陈夫人对立,她只是希望姨母能对陈夫人多些防范之心。 一听陈夫人给她下了药,安姨娘顿时红了眼眶,攥著她的手腕颤声问道:“那日柳院……” 陆晚柠怕她担心,摇了摇头,“我身上刚巧有解药,没中她的计,姨母不必担心。” 安姨娘这才鬆了口气,她来回绞著帕子,许久,吶吶问道:“我真的还能生孩子吗?” “能。” 陆晚柠將自己早已经写好的方子递给她,“姨母这药去回春堂里抓,切记一定要信得过的人前去才行。” 罢了,与其逼著姨母与陈夫人斗,还不如她將路直接给姨母铺平坦了。 陈夫人是一定要除去的,至於陈老爷,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对姨母好还行,若是待姨母不好,那多除个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晚柠垂了垂眸,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安姨娘刚白著一张脸从她这里出去,绿萝便走了进来,撇撇嘴,“祁王府里送来了帖子,说是祁王妃后日办宴,邀请你和咱们二姑娘三姑娘一起去赴宴呢。” 陆晚柠並未在意她话里的不尊敬,挑了挑眉,“二姑娘和三姑娘去吗?” “自然是去的。” 陆晚柠点点头,“知道了。” 不过陈夫人应当是並不想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前去的,在她看来,自己的两个女儿可比陆晚柠这个瞧著就会勾搭人的狐媚子討人喜欢多了。 万一到了祁王府里,那祁王妃看上了她的两个女儿,对陆晚柠不满意了可如何是好。 但让陆晚柠替嫁的事情祁王府里肯定已经知晓了,若是连个宴会都拒绝,做得未免太过於明显了。 再怎么说祁王府的身份在那放著,陈夫人哪敢得罪。 於是只能千叮嚀万嘱咐自己的两个女儿儘量低调著些。 为此还破天荒地往陆晚柠这里送来了不少好东西。 去祁王府赴宴当天,她亲自瞧著绿萝將那一箩筐金灿灿的簪子步摇尽数往陆晚柠头上簪去。 以此来显示陈府对陆晚柠的看重。 陆晚柠笑呵呵地照了照镜子,朝陈夫人道:“夫人对我真好,这些簪子我都很喜欢,不过这般尽数佩戴会不会让祁王妃觉得我太过於招摇不够稳重了?” 陈夫人顿时恍然。 那祁王妃虽是乡野出身,但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夫人了,审美总得提高了些吧。 万一瞧不上陆晚柠这富贵逼人的打扮,反看上若涵和若瑶可怎么是好。 於是她立马让自己身边的丫鬟秋荷將陆晚柠头上的髮饰去掉一部分。 陆晚柠模样生得好,一张小脸即便不施粉黛便已经足够精致了。 留下几个简单的玉簪当作点缀便可以。 金簪上的叶片掛住了髮丝,陆晚柠轻嘶一声,秋荷轻声道:“奴婢轻一些,姑娘忍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將簪子从陆晚柠头上都取下来,装进匣子里放好。 替陆晚柠重新理了理髮髻。 陆晚柠抬手碰了碰玉簪,与秋荷的手掌轻轻碰触,面不改色地塞了个什么东西过去。 指尖一顿,秋荷抬眸从铜镜里与她对视。 陆晚柠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笑来,垂了眸子站起身往外走去。 收拾妥当,陆晚柠在门口的马车里等候了片刻,不一会儿,二姑娘和三姑娘进了马车。 两人头上仿佛顶著座金屋一般,刺得陆晚柠闭了闭眼。 第14章 痴人说梦,满口喷粪 唇角抽搐著,脸上的笑更是压都压不下去,她清了清嗓子,违心夸讚,“两位姑娘还真是——” 她顿了顿,斟酌一番,诚恳道:“富贵逼人。” 陈若涵瞪她一眼,“你不用得意,等將来你做了寡妇,可別回来求著咱们陈家收留了。” 虽说做寡妇对陆晚柠来说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人人都盼著就让她不太高兴了,於是睨了陈若涵一眼,慢吞吞道:“二姑娘的意思是咒祁世子早逝吗?” 陈若涵瞪眼,“明摆著的事情,什么叫我咒?” 眼看她说话没个遮拦,陈若瑶连忙提醒,“二姐姐慎言,一会儿到了祁王府里,咱们最好少说话。” 陈若涵不情不愿地闭嘴,陈文简也正好上了马车。 今日祁王府里邀请的本还有二房的陈文旭,可这人昨夜去吃了酒,天將亮时才回来,整个人醉得已经完全没了意识,自然是去不了的。 陆晚柠靠著边缘坐著,偶尔撩开帘子看一看外头街上的热闹。 她看风景的间隙,陈文简的视线不受控制般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次数多了,就连二姑娘和三姑娘都察觉到了。 顿时看陆晚柠更加不顺眼了。 狐媚子一个,这祁世子本就没几日好活了,娶个这样的狐狸精,別说冲喜了,怕是催命吧。 今日祁王府里的客人不少,老管家一早便站在门口候著,瞧见陈府的马车到了,连忙走过来。 陆晚柠一下马车老管家就认了出来,面对陈文简等人的语气分不出喜怒,“今日府里的客人有些多,宴席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如今客人们在后院投壶,我让人领几位过去。” 转过头来又朝陆晚柠温和道:“王妃早早的便念著陆姑娘了,吩咐我在这等著,要是姑娘来了就带您去她那,陆姑娘跟我来吧。” 另有下人领著陈家兄妹三人往前厅里去,陆晚柠则跟著老管家去了王妃那边。 那日祁慕朝从她那离开时,陆晚柠还另外给了他一瓶对祁王妃心疾有好处的药。 回来后他將药拿去刘老那边检查了一番,刘老连连称奇,夸讚陆晚柠用药大胆且將药材的效用融合发挥得极好。 连著追问了好几天祁慕朝这药到底是谁制出来的。 问得祁慕朝一连好几日都躲著他走。 祁王妃吃了几日的药,气色也好了许多,常年惨白的面容如今竟有些红润了。 一瞧见陆晚柠顿时喜笑顏开,“陆丫头来了。” 陆晚柠还有些不適应她的热情,站在一旁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朝屋里走去。 一进门就被金碧辉煌的装饰给晃了眼。 祁王妃拉著她坐到自己镶了金边的凳子上,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下人顿时抬上来个巨大的箱子。 她將陆晚柠头上那两支一眼望去成色便很一般的玉簪取下来,隨手便从箱子里拿出个通体碧绿,水盈盈的簪子出来重新替她簪上。 满眼写著喜欢,“多漂亮啊,这簪子还就得你带著好看。” 下人举著铜镜,陆晚柠看著铜镜里明眸皓齿的人儿出了神,片刻抬手碰了碰簪子,小声道:“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贵重?”祁王妃笑起来,“这算什么贵重,我这的东西都算不上什么稀罕的,我跟你说,安之那个小库房里的宝贝才是真的贵重,回头你们成了亲,你就將他那小库房的钥匙要过来,他这些年可搜罗了不少的好东西,你儘管去挑。” 旁人说这话或许是讥讽她见识短浅没见过好东西,可祁王妃的神情和语气却带著明晃晃的真诚。 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带著她去將祁慕朝的库房钥匙拿过来一般。 陆晚柠没忍住笑了笑,祁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艷。 心里对自己儿子的眼光满意至极。 她对陆晚柠满意的可不仅仅是这张脸,那日岳石山上陆晚柠拽著她逃命的果断和让她爬上树自己一人面对群狼的场景恨不得直接印在她的脑子里。 更何况当时陆晚柠压根不认识她,一个能护著陌生人自己与野兽斗爭的柔弱姑娘,怎么能不让人心生喜欢。 祁王妃仿佛变成了陆晚柠的疯狂拥护者一般,不论她做什么都满意至极。 一根玉簪对祁王妃来说有些单调了,她又往陆晚柠手上戴了串宫里先前赏赐的珍珠手串,又挑了对精致的玉石耳环才作罢。 陆晚柠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扫祁王妃的兴,隨著她装扮。 “前几日听安之说你腿上的伤已经好些了,我原想著过去看一看,但府里这事事都需要我来张罗,那些老傢伙恨不得灯笼怎么掛都得来问一问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祁王府里的下人大多是早些年就跟在她和祁王爷身边的,年岁都不小了,一群人算是看著祁慕朝长大的,对他的婚事自是十分注重,婚期定得仓促,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府里自然忙得很。 然而这么忙祁王妃却还是设了这场宴会,陆晚柠清楚,这场宴会是为了她设下的。 祁王妃知道她的身世,有些担心她的嫁衣,特地询问了一番,生恐陈府那边会刻意为难她。 得知安姨娘已经替她准备妥当后才放心。 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去。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是自家人,不必紧张。” 陆晚柠点头。 前厅那边一群人在投壶,大多是些公子哥儿们,祁王妃直接带她去了园那边。 亭子里坐著不少的年轻姑娘,为首的一个陆晚柠一眼便认了出来。 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小公主,祁青瑶。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认识这位小公主,完全是因为对自己儿子极度自信的陈母整日在她面前叫囂著自己儿子的才华和相貌就是配公主都是完全配得上的。 於是某日在街上遇见这位小公主的马车,陆晚柠便多看了两眼,正巧祁青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张望,才让她对这小公主有了些印象。 陆晚柠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 那就是陈母在痴人说梦,满口喷粪。 祁王妃邀请的大多都是些名门贵女,陈若涵与陈若瑶顶著那满头的黄金往亭子里一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全然没有在府里的囂张气焰,鵪鶉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来之前母亲只叮嘱了她们多结交些贵女,却没说这些贵女们若是看不上她们该如何应对。 第15章 不知羞耻的狐媚子 旁人顶多是面带嫌弃,认为这商户之女果真庸俗,恨不得將全部的家底都顶在脑袋上带出来。 然而祁青瑶却皱紧了眉头,绷著一张脸,“陈家的?难不成我那嫂嫂也是这副装扮?” 先前祁王妃特地叮嘱过她,说王府里冷清,嫂嫂嫁过来后让她多陪著些,反正她也閒不住,平日里泛舟游湖也好,饮茶赏也好,都带上嫂嫂,免得嫂嫂一个人在府里清清冷冷的。 可若是嫂嫂跟这两位陈家姑娘一般,祁青瑶觉得她们或许没办法一起饮茶赏。 祁青瑶正愁闷著,余光便瞧见不远处祁王妃领著个女子朝这边走来。 她和祁慕朝的关係不错,前几日听闻祁慕朝要成亲的消息十分震惊,早就想要见一见自己这位嫂嫂了,眼下瞧见人,迫不及待地探头望去。 瞧见面容,祁青瑶张了张嘴,顿时眉开眼笑。 她就说嘛,若嫂嫂和陈家那两个姑娘一样,慕朝哥哥怎么可能看得上。 她看向陆晚柠的时候,陆晚柠恰好也朝她看了过来,眉眼中的柔和缓缓勾勒,朝她微微頷首,行了个礼。 “嫂嫂不必多礼,自己家里哪来的那么多规矩,”她笑眯眯地从亭子里走下来,显然陆晚柠很合她的眼缘,“嫂嫂唤我青瑶便可。” 祁王妃点了点她的脑袋,回过头来看著陆晚柠,温声道:“说得不错,这丫头平日里野惯了,这整个京城都被她逛了个遍,什么地方好吃,什么地方好玩,她都一清二楚,你们年岁相仿,若是聊得来,回头约著一同出去閒逛,省得待在府里闷得慌。” 陆晚柠眼睫轻颤。 人生果真迈错一步都是天差地別。 前世她在陈府里的那两年,迈出陈府大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想要出去只能偷偷摸摸地从柳院钻出去,每每心惊胆战,生恐她在外头的时间陈夫人会突然去寻她。 后来她外出的事情被陈文简发现,虽没说她什么,但却直接让人將柳院锁了起来,更是將那狗洞直接堵上。 而现在,她与祁慕朝尚未成婚,祁王妃便已经在替她寻觅能够玩到一起去的朋友了。 祁青瑶显然很喜欢陆晚柠,直接挽著她的胳膊到了亭子里,一一將亭子里的人给她介绍了一遍。 说起来亭子里还有个熟人,那便是前世那位曾和陈文简一同有说有笑地逛首饰铺子的相府千金洛璃。 与前世她望向陆晚柠时的傲慢不屑截然相反,如今她的態度虽算不上好,但也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瞧著陆晚柠和这些贵女们打成一片,角落里的陈二姑娘和陈三姑娘脸都黑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拉下面子来凑到陆晚柠身边想著她能识趣一些,带著她们在这些贵女们面前混个脸熟。 谁知她们还没凑到陆晚柠面前祁青瑶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对著她们轻嘖两声,“离本公主远一些,本公主的眼睛都要被你们晃瞎了。” 旁边传来扑哧的嘲笑,两人又羞又臊地甚至顾不上去分辨是谁在嘲笑自己,只能儘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再不敢往陆晚柠身边凑。 “都怪母亲,都说了这些簪子太丑还非要簪那么多。”三姑娘愤愤著。 二姑娘更是眯著眼瞧那边从容地站在一群贵女当中的陆晚柠,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后悔。 母亲说祁王妃凶蛮无礼,陆晚柠嫁进来少不了被磋磨,可她怎么瞧这祁王妃也不像是凶蛮无礼的样子。 若没有將这门婚事让给陆晚柠,是不是此刻站在那些贵女中间的就是她了。 嫉妒渐渐滋生,二姑娘只好劝慰自己,日子还长,如今陆晚柠还没嫁进来,祁王妃当然不会暴露出真面目,等她嫁进来之后,事情便会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发展了。 一定是这样。 洛璃坐到两人身边,目光轻柔,“两位妹妹怎么不说话?” 二姑娘咬了咬唇,並未开口。 但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过来和她们交谈,且还是相府的千金,三姑娘却顾不得旁的,直接和洛璃交谈起来。 她看上去虽有些侷促,但夸人却十分的擅长,“这位姐姐看上去好漂亮,不像我们,觉得什么好看就都往头上簪去,平白被人笑话。” “自己喜欢便好,不用在意这么多。” 洛璃目光转了转,像她这般机灵的人,自然看出这两人看向那未来世子妃的眼神明显不太对的。 陈府里近日来的情况她也基本了解,知道这未来世子妃不过是陈府姨娘的外甥女罢了。 她无意交恶,但也无意与之交好。 “洛姑娘说得对,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做得了那不知羞耻的狐媚子的。” 洛璃顺著她的目光落在陆晚柠身上,微微皱眉,“狐媚子?” 二姑娘见她想听,立马道:“洛姑娘有所不知,这陆晚柠本是我们侯府姨娘的外甥女,父母双亡后来京城投奔我们陈府的,但这三年里,这女人仗著自己生了张好模样,见到人便勾搭一番。” “我母亲好心为她寻了个还算不错的婚事,让她嫁过去做正妻,结果这人竟然不知好歹地恩將仇报,將我兄长迷晕了与我母亲为她寻的那郎君丟在一起。” 说著说著二姑娘竟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的一般,越说越气愤起来。 而她压根没注意到,洛璃原本淡然的一双眸子在听到陆晚柠將陈文简迷晕了时,顿时一寒。 “便是前些时日陈夫老夫人寿宴时传出来的那则荒诞事?” 二姑娘连连点头,“自然,我兄长是多端正的人,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洛璃本就没相信那有关陈文简好男色的荒唐传闻。 虽知道这陈府二姑娘和三姑娘说的话並不能尽信,但至少,这件事必然跟这位未来世子妃有关是真的。 於是她看向陆晚柠的目光顿时带了些敌意。 祁王妃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呆太久,嘱咐了祁青瑶陪著陆晚柠后便回去休息了。 她一走,祁青瑶立马朝陆晚柠眨眨眼睛,“咱们去前面看投壶,慕朝哥哥也在前面,他投壶可准了。” 一群姑娘们笑闹著一起过去,洛璃和二姑娘三姑娘从陆晚柠身边走过,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陆晚柠脚下一个踉蹌,祁青瑶连忙扶住她,“嫂嫂小心。” 第16章 就该给他的嘴打烂 洛璃面上掛著笑道歉,“哎呀,实在是不小心,陆姑娘应该无事吧?” “没事。”陆晚柠一看二姑娘和三姑娘那得意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只往旁边挪了挪,与洛璃拉开距离。 慢慢来,还没到收拾她的时候。 到前厅时正在投壶的是个瞧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面容白净,身材清瘦,就是个头不算很高。 但此人的准头却十分不错,几人到时正赶上此人连中贯耳。 祁青瑶立马拍著巴掌哈哈笑,“小宋將军真厉害。” 陆晚柠闻言连忙再次朝此人看去。 小宋將军。 陆晚柠前世並未见过此人,但却有所耳闻。 据说这位小宋將军是平民出身,十三岁便参了军,起初跟在祁王爷手底下,后来逐渐崭露头角,得到祁王爷的赏识。 去年与蛮夷大战时此人擒获了蛮夷的头领,圣上特封了將军。 然而陆晚柠死去之前,这位小宋將军的死讯也传到了京城。 据说是在连玉关与魏军作战时受了伤,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而被千娇百宠著的小公主祁青瑶,在他死后自请前去魏国和亲。 至於后来的事情陆晚柠死得太早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前世的小公主和这位小宋將军之间,应当有些旁人看不出的关係。 或许是知道了这位小宋將军的结局,陆晚柠看向他的目光便带了些唏嘘。 一旁正要朝这边走来的祁慕朝眯了眯眼,停下步子,手中的两支箭矢投掷而出,直接挤进了小宋將军刚刚投中的位置,与他的箭矢紧挨著。 陆晚柠抬头,对上他略带得意的表情。 幼稚。 他是三岁孩童吗,见不得別人被夸。 祁慕朝朝她招招手,“过来。” 眾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朝她投来,陆晚柠险些直接挡住脸。 这人还真是不顾別人死活。 祁青瑶朝她揶揄一笑,眨眨眼睛,“快去吧。” 陆晚柠低著头快步走到了祁慕朝身边,步子不停,路过他时咬牙道了句跟上,继续往旁边的不显眼的角落走去。 祁慕朝瞧见她的这副样子心中好笑,她非挑个別人看不见的地方,怕才会让人想歪吧。 想得歪想不歪的,只要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听不见交谈的声音就行。 她回头看向祁慕朝,“隨她们想去,反正你我的婚期也没几日了。” 她的表情太过自然,以至於祁慕朝竟觉得她或许是真心想要嫁进祁王府的。 可这念头一起,他便没来由地不高兴起来。 那真心总不会是出自他身上,毕竟没人会愿意嫁给一个没几天活头的短命鬼。 她会嫁给自己,无非是在陈府里呆不下去了,权衡利弊之下自己算是个还不错的选择罢了。 陆晚柠完全不知这人怎得突然间就变了面色,阴惻惻地看著她。 她恨不得將那些张口闭口祁世子脾气温和,品德高尚的人都拉来看看,他这副样子跟脾气温和有没有一点关係。 这分明就是阴晴不定好嘛。 “你跟陈文简有仇?” 陆晚柠不明所以,“什么?” “他说你身世可怜,是个孤女,让本世子一定要善待你。”祁慕朝懒洋洋的朝青绿的草地上坐下,捏了片草叶在指尖缓缓碾磨,“难不成你与陈家的关係与本世子所想的並不一样。” 陆晚柠:“……” 她扭头朝著不远处的陈文简看去,磨了磨牙,恨不得登时便过去给他一脚。 看样子是她那日的巴掌甩得太轻了,就应该直接给他的嘴打烂。 省得他胡言乱语。 他这一番话总不能是希望祁慕朝真的对她好,八成是奔著让祁慕朝与她生出嫌隙来的。 倒也难怪祁慕朝说她跟陈文简有仇了。 “我与陈家如何,世子不是一清二楚吗?” 若是陈家对她好,她与祁慕朝压根扯不上关係。 她知道祁慕朝如今心里应当已经认定了那日將他这样那样的人是自己,但如今她救了祁王妃,这人只好將那恩怨互抵了。 虽心知肚明,但陆晚柠却没打算承认,该装糊涂还是要装的,陆晚柠继续道:“也或许陈家人就是见不得我好呢。” 祁慕朝:“可本世子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呢。” “没办法,”陆晚柠脸不红气不喘地摊摊手,“世子应该也看出您的世子妃天生丽质了,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人覬覦也很正常。” 这倒是让祁慕朝没法往下接了,他笑得有些停不住,好半晌才给她鼓了鼓掌,点头道:“不错,很有道理。” 陆晚柠乾脆也拉了拉裙摆在他旁边席地而坐,二人的衣角交叠。 “世子答应帮我救的人救到了吗?” 说到这个,也正是祁慕朝將她喊过来的原因。 “你说的那个桑明月,我的人在桑府守了几日,並未见到人,但昨日有个男子闯进桑府想要带走桑明月的弟弟,长青不知该不该拦,就將人都带了回来。” “弟弟?”陆晚柠很是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桑明月是因为父亲和弟弟被丈夫害死之后,才会选择杀夫逃离的,可若是她的弟弟还活著,她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陆晚柠儘量去回忆前世有关桑家的传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所听到的那些传闻,有一部分是不真实的。 祁慕朝看著她变来变去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与那魏巡也有过节?” “怎会,”陆晚柠道:“我与他毫不相识。” “毫不相识你又为何要帮那桑明月,此事与你何干?” 重生这种事情太过荒谬,但正因为太荒谬了些,反倒是让她更容易撒谎。 因为不论她回答得多离谱,也不会有人想到事实比她的回答还要更加离谱几分。 陆晚柠毫不心虚,反问祁慕朝,“若我说只是单纯地看不惯那靠著吸妻子一族鲜血而壮大自己,最终甚至还要对妻子赶尽杀绝之人,世子会信吗?” 倒也没什么不信的,祁慕朝轻笑一声,“普天之下这种货色多了去了,靠你一人之力焉能管得过来。” 她也没想要都管,只是她前世与桑明月后面有些交集,重生回来,不忍她落得前世那般下场罢了。 更何况桑家一族从未做过坏事,没道理好人淒悽惨惨,恶人张狂肆意。 若说陈家在京中算是家底颇丰的富商,那多年前的桑家便是连圣上都需要高看一眼的。 桑家的生意遍布整个明国,这些年更是愈发壮大。 偏那桑老爷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没少帮助贫苦的百姓,替穷苦百姓修缮辟寒场所,施粥赠银的事情更是没少干。 而今国库当中的一大半宝贝,恐怕都是桑家供上去的。 而桑明月,自幼便跟著父亲走南闯北,经商算帐,做起生意来別说是不逊於男儿了,那完全是压男人一头。 可这样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子,前世却落得个杀夫潜逃,家破人亡的悽惨下场。 第17章 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若是將那渣男杀了也便罢,偏偏那渣男活得好好的,她却只能东躲西藏著苟且偷生。 陆晚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早已经不復当初的意气风发,整颗心都被復仇所侵占。 只可惜陆晚柠死前都没能见到她要了魏巡的命。 如今她既然重来了一回,那自然要帮一帮桑明月。 前世她在陈府里尚且自身难保,对於前世桑明月的境遇束手无策,顶多是替她提供个棲身之地,在她受伤时替她包扎上药,然后看著她继续飞蛾扑火般地冲向魏巡。 这一世,陆晚柠不想要做任何事情都斟酌再斟酌了,桑明月一心想要魏巡死,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而桑明月的弟弟还活著,这对陆晚柠来说可是个非常不错的好消息。 桑稚羽还活著,就算是为了他桑明月也会振作起来的。 陆晚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道:“世子將桑明月的弟弟安顿到何处了,我能先去见一见吗?” “宴会结束你同我一起。” 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陆晚柠心情很是不错,弯著双猫儿眼毫不吝嗇地夸他,“世子殿下做事果真是让人放心,多谢了。” 祁慕朝哼笑一声躺下来,“你若真要谢,就將那给本世子开的药製成药丸,本世子最討厌那些苦苦的中药。” 陆晚柠闻言看向他,许是这段时日的相处让她觉得祁慕朝这人没那么可怕,也或许是祁王妃给她的勇气,她竟开口揶揄起祁慕朝来。 “世子殿下害怕喝药?” “什么害怕?”祁慕朝瞪她,“这天底下就没有本世子害怕的东西,是不喜欢,不喜欢能听懂吗?” “能听懂,不过世子殿下既然不害怕喝药那就没必要製成药丸了,毕竟汤药的效果比药丸要好上一些,我原本想著若是殿下实在不愿意喝那製成药丸也行,现在看来殿下还是忍一忍吧,毕竟良药苦口嘛。” 祁慕朝:“……” 意识到她是在故意调侃自己,祁慕朝直接捏著她的后颈將人虚虚的按倒在草地上,“你故意的?” 但他显然没用丝毫的力度,陆晚柠顺势笑倒在地,好半晌將笑忍回去,拍了拍他的手,“快起来,还有人看著呢。” 祁慕朝哼一声鬆开手,“本世子就是不爱喝药,听懂了吗?” “听懂了。”陆晚柠从地上坐起来,朝他摊摊手,“但没办法,世子若是想要將这毒祛得彻底,前两个月只能靠汤药来医治。” 瞧见祁慕朝吃瘪的表情,陆晚柠险些笑出声。 总算是让她抓住这人討厌的事情了,早知道告诉他这药得喝三个月了。 不远处的陈文简一颗心早就不在投壶上,目光时不时地朝著二人看过来,还不敢太过明显。 但这次目光一扫而过时窥见陆晚柠倒在地上的场景,却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脑海中像是忽然闪过什么,娇美的人儿红著眼瞪他,“陈昭明,你说了要让我做正妻的,要是做不到我也不强求,你提前跟我说我离开便是,夫人如今便看不上我,等你有了正妻,还不晓得我要怎么吃苦呢,我才不要继续呆在这里。” “何止是正妻,”男人似乎觉得女人在无理取闹,但他耐心哄著,“我说了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便是妾室都不会有半个。” “真的?” “千真万確,若是將来我陈昭明动了纳妾娶妻的心,便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女人匆匆捂住他的口,“別乱说,你要是真的有了別人,我就离开,你我再也不相见。” 陈文简猛地捂住心口,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身旁的小宋將军一伸手將他扶住,刻意压得很低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怪异,“陈公子不舒服?” 陈文简从刚刚那阵心悸中缓过神来,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產生这种幻觉,只当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那种乱七八糟的梦境做多了,才会这般。 这绝不是应该属於他的心境和情绪。 以他的性格来看,即便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动了心,也绝不会將这个女人放在太过於重要的位置。 功名利禄在他眼中才是第一的。 唯有考取功名才能光宗耀祖,站在朝堂之上,才能为了百姓谋福利。 陈文简缓缓摇头,“无妨。” 向小宋將军道了谢后,陈文简打量了这位小宋將军片刻。 此人据说刚满十九,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將军,在圣上面前得了脸,手底下管著的兵更是各个服气,想来往后的功绩还多著。 若这是位世家公子,陈文简或许不敢乱动念头。 但这位小宋將军平民出身,家中除了一寡母之外便再无其他亲眷。 陈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但单凭財富,倒也不是配他不得。 陈文简暗自琢磨,待回去之后与父亲提一提这位小宋將军,若是此事真的能成,將来小宋將军的功绩起来了,他们陈家也能跟著得利。 宴会结束后,下人挽留陆晚柠声称祁王妃还有事要与她交谈,让陈家人先行回去。 二姑娘和三姑娘一回来就十分愤怒地跑到陈夫人那里告了一肚子状,二姑娘甚至有些后悔地朝陈夫人抱怨,“都怪母亲,那祁世子提亲的本是我们陈家女,做什么非要让陆晚柠这个贱人嫁过去。” 三姑娘也附和,“就是,还说什么祁王妃乡野出身凶蛮无礼必然不好相处,我瞧那祁王妃对她可喜欢得很。” “至於那祁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说的那般短命的样子吧。” 几句话险些没將陈夫人气得昏过去,深呼吸好几个回合才缓过来,“祁王妃对她好是因为那日岳石山上陆晚柠救了她,你们呢?要是让你们嫁过去你们能跟那祁王妃相处得来?” “那陆晚柠就是个满腹心机的狐媚子,满脑子勾搭人的手段,这人能將祁王妃哄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你们也行?” “我一心为你们筹谋,你们如今却都来怨我?既然如此,那日祁王府里来提亲时,你们一个个地都躲著作甚?” 第18章 一脉相承的坏种 两个姑娘不敢吱声,二姑娘小声嘟囔,“母亲莫恼,我跟三妹妹也是今日被那陆晚柠气得很了,你是不知道她今日在祁王府里多威风,別说祁王妃了,就是那永寧公主都待她很好呢。” 陈夫人冷声道:“行了,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两个沉不住气的废物,真以为让她嫁去祁王府里是享福的啊,且往后看著吧。” 这边二姑娘三姑娘气得不轻,陆晚柠则跟著祁慕朝去了郊外。 她不会骑马,祁慕朝更是懒得教她,伸手將她拽上自己的马背后慢吞吞道:“拽好,这马眼瞎,掉下去被踩到我可管不了。” 陆晚柠本来坐在后面,她原本担心祁慕朝这身子骨被马顛起来会不会散架,於是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护著他,两只手也只攥著他的腰带。 这样虚虚一揽,莫名让她想起这衣衫之下此人紧实的腰线来。 顿时觉得手底下的腰带有些烫手,攥也不是,不攥也不是。 她还没纠结完,隨著祁慕朝的一声驾,这马儿便狂奔起来,陆晚柠险些没被顛下去。 她连忙整个人趴在祁慕朝背上,为防止这人故意將她顛下去,两手扣在一起扣得紧紧地扯都扯不开。 祁慕朝被勒得一顿,过电般浑身一麻,“鬆开。” 陆晚柠不语,劲头半点没松,怕他停下来故意將她的手拽开,还將脑袋凑过去朝著马头道:“驾。” 祁慕朝:“……” 头回见这种放肆大胆的同时还这么贪生怕死的。 到了郊外的宅子,祁慕朝叩了叩门,里头警惕地开了道缝,瞧见他连忙打开来,“世子。” “嗯,”祁慕朝问著,“人可醒了?” “小的那个如今没什么大碍,已经请了郎中看过了,哭了一天,饿极了才吃了点东西,眼下应当已经睡下了。” “至於大的那个,受的伤有些重,他今日被魏巡的人一剑捅伤了腹部,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其余的旧伤,如今都已经溃烂了,他不让人靠近,那郎中被他嚇得不轻,压根不敢过去,属下只好给他隨便上了些药。” 陆晚柠跟在祁慕朝后头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的药味很重,除此之外,还有不太好闻的腐臭味。 祁慕朝的脚步明显停了停,陆晚柠將他往外拽了拽,“世子在这等著吧,我很快出来。” 祁慕朝自然不听她的,摸出块雪白的帕子捂住口鼻径直往里走去。 穿过屏风,入目的是个形容枯槁的年轻男人,此人头髮如杂草,鬍鬚更是许久不曾修剪,遮住半张脸看不清模样。 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野兽一般盯著房门。 祁慕朝皱了皱眉,寻了个椅子坐下来,陆晚柠却走到床榻前,看了他一眼,“不让人上药,你这是打算自暴自弃了,怎么,不打算管桑明月的死活了?” 听见桑明月的名字,这人强撑著用一双眼睛扫过陆晚柠的模样,確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后,沙哑著声音道:“你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但你若是再不上药治伤,別说桑明月了,就是桑稚羽你都护不住。” 许是察觉到了陆晚柠並无恶意,加上她又认识自己的小姐和公子,这人虽並未放鬆警惕,但却没再挣扎著不允许旁人靠近。 陆晚柠掀开何茂生的衣摆看了眼已经溃烂的伤口,让人取了烧酒过来,“你这伤得赶紧处理了,还好,我带了些止痛散。” 何茂生有些难堪,別开脸去闭上眼睛。 这人腿上鞭伤,棍伤一道压著一道,惨不忍睹。 瞧上去很像是被用了私刑。 加上天气炎热,伤口既没有好好的处理过,也没有好好的休息,如今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若是再处理得晚一些,怕是能生出蛆虫来。 可见对他用刑的人是奔著要了他的命去的。 房间里的味道不太好闻,陆晚柠看得出来这位祁世子如今已经忍到了极限,於是便在处理伤口之前先提醒他,“世子要不去外面等著,我这怕还要些时间。” 祁慕朝忍了又忍,“不用。” 让下人將陆晚柠需要的东西取来,祁慕朝走到门口又吩咐了两句什么。 陆晚柠並未在意,在处理起伤口之后她的注意力便都在何茂生的伤势上了。 纵使有止痛散,生生剜出腐肉的疼痛也无法完全压下去,眼瞧何茂生疼的发抖,她手上动作不停,开口与他交谈。 “你可去查过魏巡?” 何茂生嗓音沙哑如破锣,“查过。” 思绪一转移,痛感仿佛真的轻了不少。 他继续开口,“可魏巡这人做事太过谨慎,从不会留下把柄,想要攥住他的辫子难如登天。” 何茂生咬牙切齿,“像他这种人必然早已经將官府里的人都买通了,想要將他扳倒自是不可能,倒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 “你这般想,可见桑明月也是这般想的。”倒是难怪前世她会只身一人不要命地去刺杀魏巡,一次又一次。 陆晚柠將已经剜出腐肉的伤口撒上生血粉,这惨状实在是让她的好奇心止不住,眼皮抬都没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能问下你是因何这么惨的吗?” 何茂生喉结艰难地滚动著,“他们说我覬覦府里新来的姨娘,我也不知为何,分明在自己房中睡著,一觉醒来却变成了姨娘房中。” “后来我被老爷赶出了桑府,但总觉得魏巡此人不可相信,前些日子老爷……” 说到这时胸腔里的愤恨让他喉头一哽,“老爷出事,我便想要去桑府找小姐,想要让她对魏巡防备一些,但却被魏巡抓住,险些丟了性命。” 桑明月是个聪明人,应当也察觉到了什么,这才让魏巡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整个桑府剷除乾净。 陆晚柠磨了磨牙,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坏种,用的招数都是大差不差的。 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將纱布仔仔细细地缠绕上去,都收拾妥当后,陆晚柠给何茂生指了条明路,“三年前陈府的一位姨娘被污与陈府老爷极其信任的帐房先生通姦,最终帐房先生被打断双腿丟出府去,那位姨娘则自縊而亡,这戏码听上去耳熟吗?” 第19章 故人 何茂生唇色泛白,疼得整个人神色懨懨,“陷害人的招数来来回回就这些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陆晚柠笑笑,“还真未必,据我所知魏巡他爹是个穷苦秀才,早些年陈夫人云英未嫁时他曾在吴府里做教书先生,后来离开了吴府,据说是捡了魏巡,之后一生未娶。” 她点到为止,但何茂生的神情却疑惑起来,他听懂了陆晚柠的意思,却有些不解,“可这陈府与魏巡如何,跟桑家又有什么关係。” “嘖,”陆晚柠白他一眼,“自然是有关係的,我助你你也助一下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茂生眼睛微亮,倒不觉得她说出陈夫人和魏巡之间的关係是真的需要自己帮助。 无非是让他安一安心罢了,也算是变相地向他坦露了自己的身份与陈家有关。 他强撑著让自己起身,“多谢姑娘。” 伤口处理完,陆晚柠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喊了人送来早就备好的清粥。 看著何茂生狼吞虎咽地將一碗粥喝了个乾净。 叮嘱了何茂生这几日好好养伤,待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后她会再次过来,又留下两瓶药让下人回头帮他换药。 交代完抬头,发觉房间似乎不像刚进来时那般闷热。 回头一瞧,祁慕朝大爷似的坐在冰块旁,正扇著扇子看著她。 她顿时生出一种自己是在给祁慕朝表演的猴一般的感觉。 瞧见她看过来,祁慕朝起身,合拢的扇子朝她点了点,眼中带些笑意,“走吧。” 到了院子里,祁慕朝才开口,“你觉得他真不知道桑明月的下落吗?” 陆晚柠瞥他,“那你觉得就算他知道,我问了他就会说吗?” 何茂生是当年桑老爷捡回去的义子,桑家对他而言恩重如山。 前世他为了救桑明月而死,这一世,自然也將桑明月性命看得比自己重得多。 如今他虽看上去相信了陆晚柠,但心里必然还是有所猜忌的,他怕这是魏巡使出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哄他將桑明月供出来。 自然会有所隱瞒。 但这对陆晚柠来说並不重要,毕竟她跟何茂生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帮桑明月。 临走之前,陆晚柠去隔壁看了眼已经睡下了的桑稚羽。 与满心警惕忧心忡忡的何茂生不同,这孩子睡得很熟。 前世正是因为他的死导致桑明月对魏巡恨之入骨,这一世,或许桑明月的人生能有些不同。 从郊外回去,祁慕朝將陆晚柠送回了陈府,走进陈府大门的时候,陆晚柠回头,见他还看著自己,目光幽深,含了些不太分明的情绪。 抿了抿唇,陆晚柠朝他道:“天色不早了,世子回去早些歇息。” 祁慕朝只点了点头,看著她走进去之后才转身离去。 夜色渐浓,假山后方传来野猫的叫声,听上去有些瘮人。 陆晚柠只靠在假山边上静静地等著。 半炷香的时间,陈夫人身边的丫鬟秋荷脚步急促地走了过来,边走边往后张望,生恐被人发现。 她刚一进来,陆晚柠便將她往里拽了拽,两人对视片刻,秋荷先开了口,“陆姑娘如何知道我兄长的事情的?” “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是相信我,明日我可带你去见两个人。” 秋荷的表情不太好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些话题將她內心深处极力压下去的某些东西重新勾了出来。 即便是在夜色之下,也能看出她面色的惨白。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她將自己约在这里,怕只是为了利用自己来对付夫人罢了。 秋荷转身便要走。 “这两年你留在陈夫人身边,难道不是为了找到真相吗,怎么如今真相摆在面前了,你却不敢看了?” 见她脚步顿住,陆晚柠轻笑一声,“你很聪明,我不否认,今日约你前来確实是因陈夫人的缘故,但若你我的仇人相同,那联手而为又有何不可呢?” “陆姑娘误会了,秋荷只是个丫鬟,哪来的什么仇人。” 陆晚柠丝毫不恼,挑了挑眉问她,“你確定明日不与我去见见那两个人?” 这种隨意的语气反倒是让秋荷心中有些动摇起来,迈开的步子重新收回,皱著眉头道:“我与兄长早年相依为命,兄长死后这京中便只剩下我孤身一人,陆姑娘要我跟你去,总要告诉我这两人是谁吧。” 一味的卖关子显然不是陆晚柠的风格,闻言开口,“一个女人,还有你哥的孩子。” “我哥的孩子?”秋荷瞳孔震颤,“这怎么可能,我哥身边压根没有过女子,若是有,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但即便这样说,她心中也难免產生了些猜测。 莫不是她哥在外面的红顏知己?那种地方出身的女人? 若是这样,那她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可她怎么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她哥的孩子。 秋荷满腹的反驳在与陆晚柠对视时驀然收了回去。 陆晚柠眼中的自信让她咽了咽口水,好半晌,咬牙道:“我跟你去。” 翌日,长竿巷,两个做了乔装看上去如外头街上寻常妇人一般的女子敲开了巷尾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妇,那只瞎了的眼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刺伤的一般,眼眶边两道疤痕看著甚是嚇人。 那只好眼落在两人身上,嗓音沙哑,“你们找谁?” 陆晚柠清了清嗓子,“是我。”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老妇顿时认出了她,眼中的锐利收起了几分,退开两步让人进来。 “是陆姑娘,夫人和福少爷在里头呢。” 话音落,她看向一旁的秋荷,“这位是?” “如意姐姐的故人。” 秋荷的面色在听到她说如意姐姐时就变了。 她有些不敢往里进,猛地攥住陆晚柠的手腕,“姑娘说的如意姐姐,莫不是……” 怎么可能,那人分明已经死了的,她还去瞧了,確定是断了气的。 陆晚柠勾了勾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房门打开,秋荷近乎惊恐的目光落在里头的人身上,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怎么可能?” 柳院里那位三年前便死了的柳姨娘朝她微笑著,目光一如当年温和。 秋荷咽下心中的惊恐,迅速接受了柳姨娘还活著的这个消息,猛地看向陆晚柠,“你说的孩子?” 柳姨娘开了口,“阿福在里面呢,刚睡下。” 第20章 一箭三雕之计 跟著柳姨娘走到里间,秋荷的视线在落到那个熟睡中的孩童身上时便再也移不开了。 完全不需要什么来证明,这就是她哥的孩子。 鼻子,嘴巴,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秋荷的腿发颤,站不稳一般跌坐在地上,视线近乎痴狂地盯著那孩子看。 那颗死灰般的心猛烈地燃烧起来。 哥哥的孩子。 这世上她又有了一个亲人。 她不是孤身一人了。 怕吵醒孩子,秋荷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柳姨娘看著也红了眼眶,默默拭起了泪。 等两人哭完,老妇看著阿福,三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秋荷迫不及待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晚柠看了眼柳姨娘,抿了口茶水,“还是你说吧。” 柳姨娘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与你哥本是清清白白绝无任何苟且的,只是因我有几日肠胃不適,时常呕吐,庸医替我把脉说是有了身孕,老爷也因此对我多了许多关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可老爷的关照却替我惹来了夫人的怨恨,夫人想要將我腹中的孩儿除去。” “某日我醒来,便发现自己与你哥哥躺在一处,我怕得厉害,可不等我们反应过来,老爷便领著人冲了进来。”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柳姨娘轻轻嘆气。 陈府以通姦为名,逼著柳姨娘自縊身亡,而秋荷的哥哥,则被打得奄奄一息后丟到了府外,满怀不甘地咽了气。 秋荷眼睛通红,“那这个孩子是如何而来,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是陆姑娘帮的我,那时她刚到陈府没多久,听安姨娘说老爷要將我逼死,便给了我一颗假死药,让我吃下后偽造出自縊的假象,等陈府里的人赶到时她往我的面上盖了帕子,自縊的死状不雅,陈夫人自然不敢掀开去看。” “至於阿福,我原本也以为那日与你哥哥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的,可离开之后不久,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算算日子,竟是你哥哥的。” 她苦笑,“我本已经不打算再嫁人,加上是陈夫人是因为想要除去我才连累的你哥哥,我心中有愧,便將阿福生了下来。” 说到这时陆晚柠插了嘴,“可不是仅仅因为想要除去你,陈夫人用的分明是一箭三雕之计。” “粱常怀的性格太过於耿直,查到了陈夫人挪用陈府的资產填补娘家的事情,打算將此事告知与陈老爷,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秋荷听得咬紧了牙关,“这个毒妇!” 陆晚柠趁机拋出橄欖枝,“如今,你可打算与我联手了?” “你想如何做?” “很简单,”陆晚柠回头与柳姨娘对视一眼,笑呵呵道:“不过是让她自食恶果,为自己这些年做下的坏事懺悔一番罢了。” …… 一夜未睡,秋荷的面色看上去便十分疲倦,陈夫人撇了撇茶水的沫子,瞧她一眼,“这是身子不爽利,怎得脸色难看成这副样子?” 秋荷摇摇头,强撑著扯出一抹笑意,將刚燉好的莲子羹端给陈夫人,“昨夜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在房外叫了许久,奴婢睡得浅,惊醒了几回。” 陈夫人点点头,“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你去歇一会儿便是。” “奴婢不累。” 她听著陈夫人这些关切的言语,怎么也不能將她与那蛇蝎之人联想到一起。 可恨自己在仇人面前多年,这般精心伺候著,若是兄长泉下有知,怕是能气得掀开棺材板给她两巴掌。 瞧著陈夫人喝了两口莲子羹,秋荷垂下了眸子。 “今日这莲子羹熬得不错,你亲自去熬的?倒是比前些日子的都要浓稠得多。” “奴婢记得夫人先前便说过消除房里的莲子羹熬得不对您的胃口,奴婢今日便想著试一试,夫人要是喜欢,往后这莲子羹都由奴婢来熬。” “行。”陈夫人点点头,一碗莲子羹喝了个乾净。 吩咐了秋荷去莲芳阁里取刚做好的衣裳,人一走,陈夫人嘆了口气,“秋荷这丫头似乎也到了婚配的时候了吧?” 桂妈妈点头,“夫人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刘管家的远方侄子倒是不错,”陈夫人慢悠悠道:“人在我身边留了这么久,如今也算是差不多了,这两年我每每瞧著她便觉得心里不舒坦,早些送走了早些安生。” “將她留在身边的这两年,已经足以证明夫人的仁慈和问心无愧了。”桂妈妈附和著。 当年柳姨娘死前曾叫喊著冤,老爷对柳姨娘腹中的胎儿又不舍又怀疑,伴隨著柳姨娘的自尽,老爷便將这怀疑放在了她身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粱常怀和柳姨娘的事情与自己无关,陈夫人將粱常怀的妹妹秋荷要到了自己身边伺候。 以此来打消陈老爷的怀疑,外加树立自己慈悲的人设。 如此一来確实有效果,就连这秋荷在她身边的这两年,也从未对她產生过怀疑。 不过最近不知是不是有些疲惫的缘故,她总觉得心神不明,兴许將秋荷送走了,能舒服一些。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了,安姨娘这几日往陆晚柠房中来的次数多了许多。 对於陆晚柠这几日总是往外跑十分有意见。 刚从外面回来,院子里瞧见安姨娘身边的丫鬟一瞧见她便朝她挤了挤眼睛,陆晚柠点了点头,悄悄探头进去看了眼。 结果安姨娘正巧往外看,二人对视,立马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看看哪家的新娘子这都快要成亲了还往外跑的?” 陆晚柠笑眯眯地点点头,將刚买来的山药糕递给安姨娘,“姨母昨日不是想吃山药糕了吗?” 安姨娘顿时泄了气,有些无奈地嗔她,“山药糕哪有你的婚事重要。” 知道陆晚柠在这方面粗枝大叶的,她又仔仔细细地將成婚那日的各种礼仪规矩又给陆晚柠捋了一遍,捋完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还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思索了片刻没想出什么头绪,咬了口山药糕,恍然大悟,猝不及防问陆晚柠,“我那日给你的小册子你看了吗?” 陆晚柠脸一红,看了,还看了好几遍。 第21章 威胁 和姨母聊起这种话题难免有些羞涩,匆匆点头,“看了的。” “那就行,你听姨母的,外界都说祁世子洁身自好,但这到底是洁身自好还是不能人道谁都不好说,若真是洁身自好当然更好,但祁世子身子虚弱,一切还得你主动些。” 说著她恨不得將那小册子拿出来跟陆晚柠探討一番由她主动需要怎么进行。 看上去她显然对陆晚柠不太放心。 毕竟在安姨娘面前,陆晚柠始终是乖巧听话的。 她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个乖巧听话的外甥女早就以她想要教导的方法將祁世子吃干抹净了。 陆晚柠含糊道:“我研究了的,况且我给祁世子把了脉,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姨母放心吧。” 安姨娘知道陆晚柠的医术,顿时喜不自胜,“真的?” “当然。” 稍稍放了些心,安姨娘继续叮嘱著,“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还是早些生个子嗣傍身是正经事,这男人们的心不好抓,將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唯有孩子是跟自己一心的。” 別像她似的,到如今也没个一儿半女的。 陆晚柠这一嫁出去,这院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除了日日盼著老爷过来,便只能看著太阳东升西落,日復一日的过著这一成不变的日子。 陆晚柠抿唇,“我上次让姨母去抓的药还在吃吗?” “吃著呢,上回夫人还让人来打探我喝的什么药呢。” “姨母怎么说的?” “当然是说这几日身子有些乏力头疼,就开了个方子治治头疼。”安姨娘撇撇嘴,“估计她没信,寻了郎中来给我把脉,还看了你开的方子呢。” 陆晚柠自然料到了,不过她那方子看不出任何的问题来,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点头,“姨母照常喝著便是。” 安姨娘对自己还能不能生孩子並没报太大的希望,但她不愿意扫了陆晚柠的兴,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绿萝的声音传来,“老爷让陆姑娘去一趟前厅。” 陆晚柠站起身,安姨娘却有些不安,“老爷找你做什么?” 为了免得姨母紧张,陆晚柠安抚道:“过两日我便要出嫁了,顶著陈府义女的名头,老爷自然要叮嘱一番的,姨母不必担心。” 可安姨娘还是有些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 绿萝皮笑肉不笑,“安姨娘,老爷说了只让陆姑娘过去就行了。” 陆晚柠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眼神里的冷意让绿萝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我去去就回,姨母在这等我片刻,”陆晚柠凑近安姨娘,语气带些撒娇,“今晚我想和姨母一起睡。” 安姨娘最吃这一套,点点她的脑袋,“去吧,我在这看看还有没有明日需要准备的。” 跟著绿萝到了前厅,陈老爷的隨从在那候著,朝她侧手往书房那边引,“老爷在书房呢,姑娘跟我来吧。” 她进去时陈老爷正在练字,见她进来笑得和蔼,“晚柠来了,先坐会儿。” 陆晚柠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会儿,陈老爷將字帖收起来,笑眯眯地看向她,“这就快要成亲了,可还有什么没置办妥当的?” 面对这张虚偽至极的脸,实在是有些影响陆晚柠的心情。 “没,姨母都已经替晚柠准备好了。” “那便好,你姨母是个仔细人,做事放心。”陈老爷看上去十分慈祥,好似將她喊过来就是为了嘮一嘮家常似的。 但话没说几句,真实意图便要出来。 “你在咱们陈府待了三年,平心而论,咱们陈府不曾亏待过你,平民出身,能坐到世子妃的位置完全算是烧了高香了,回头到了世子府,可別忘了咱们陈府的人。” 他脸上的慈祥温和骤然变得狰狞可怖,如同陈府这个吃人的宅子一般,將人吞吃入腹来不及挣扎。 虚偽的人接触的多了,陆晚柠自然也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领。 面不改色地应付著,“陈府的恩情晚柠自然铭记於心,断不敢忘。” 何止是不敢忘,陈夫人的刁难刻薄简直让她刻骨铭心想忘也忘不掉。 陈老爷对她的识相表示很满意,但他倒也没就这样相信了陆晚柠,毕竟女人吗,嫁了人之后难免会向著自己的丈夫。 於是陈老爷提点著,“王府里的规矩多,不比咱们寻常人家自由,你自己多加注意,別惹得王妃和世子不快。” 陈老爷瞧著陆晚柠那不见波动的面容,怀疑自己话里的意思她到底听没听懂,万一回头她跟自己装糊涂岂不是要气煞人。 於是他乾脆直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与你卖什么关子,世子殿下是个短命之人,你若是想要一辈子无忧,单想靠著王府那是绝不可能的,真正能够依靠的,唯有咱们陈府罢了。” 陆晚柠故作疑惑,“晚柠没听懂老爷的意思。” 陈老爷一噎,面上的慈祥顿时中断维持不下去,板著脸,“世子府里的一举一动你都记著,有什么不对的就回来告知於我,你做得好,你姨母在府里断然不会受半点委屈。” 言下之意,若是她不按照自己的吩咐来行事,那安姨娘的境遇会如何便不能保证了。 陆晚柠虽早料到这一遭,但真被他用姨母来作威胁时心中还是难掩愤怒。 她想,真要让姨母怀上这人的孩子,与这种虚偽至极,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共度余生吗? 陆晚柠还是动摇了。 “姨母是晚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老爷即便不说,晚柠的心也是向著陈府的。” 她低著头,陈老爷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因她这识相的话笑了开来,“这才对,我从早就看出你这个孩子是个重情义的,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你姨母的。” 从陈老爷的书房回来,安姨娘还在她的院子里等著,绿萝和红菱在院子外头,按照陈夫人所说,这两个丫鬟会陪著她一同进祁王府。 见她回来,安姨娘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过来,“老爷喊你去做什么?” 第22章 成亲 “没什么,叮嘱我到了祁王府注意著规矩,毕竟是以陈家女儿的身份嫁出去的,行差踏错丟的都是陈家的人。” 闻言安姨娘白眼一翻,“什么陈家女儿,这时候开始以这个身份压人了,你会嫁去祁王府,还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女儿挡灾。” 在这宅院里待了那么久,安姨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两人洗漱完躺到床榻上之后,她攥著陆晚柠的手小声开口,“我不知道老爷跟你都说了什么,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的声音细听带了些哽咽,许是怕陆晚柠听出来,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已经这把年纪了,日子这般稀里糊涂的过著没什么打紧的,但你不一样,你爹娘从小对你如珠似宝,如今交到了我手里,没道理要像草一样被人践踏。” “先前我总担心你嫁到祁王府里会吃苦头,如今终於安了些心,或许祁王府对你来说確实是个好归宿,但越是这般,你越要清醒,珍惜,旁人的什么狗屁话一句都不要听,你只记著,只有你过得好了,我的日子才会好过。” 前世陆晚柠成了陈文简的妾室之后,安姨娘气得大病一场,可病癒之后依旧为她担忧掛怀。 更因为她和陈文简的关係而不敢继续和陈夫人斗,不论陈夫人做多过分的事情她都一一忍耐。 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湿润,陆晚柠伸出指尖將那泪痕抹去,翻过身笑著道:“姨母放心,不止我会过得很好,咱们都会很好。” 安姨娘想起什么,翻了个身爬起来,走到一旁將自己外衣里揣著的荷包拿了过来。 她將荷包放进陆晚柠怀里,轻拍了两下,看著她的目光温柔已经超出了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那温婉月光。 “这是你这几年偷偷出去帮人看诊赚来的银子,姨母都帮你攒著,如今你要出嫁了,这些自然都是要还给你的,姨母没什么本事,也没能帮你多添些嫁妆。” 陆晚柠眼眶有些发烫,她攥著那沉甸甸的荷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趴在安姨娘怀里闷闷地哼唧几声,“我才不用姨母帮我攒什么嫁妆。” 安姨娘摸著她的脑袋轻笑,“睡吧。” …… 成婚前夜,陆晚柠几乎彻夜未眠。 天不亮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 来给她绞面的嬤嬤是祁王府里派来的。 祁王妃担心陈夫人给她的人不靠谱,於是特地嚷著嬤嬤前来帮著做事。 不得不说,祁王府里派来的人手脚就是麻利,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更是一眼便看出红菱和绿萝的心不在陆晚柠身上,以至於吩咐这两人时的语气格外的严厉。 除了嬤嬤之外,还来了个总是绷著脸的侍女。 说是祁慕朝送给她的人,名叫胡燕。 陆晚柠只瞄了一眼胡燕手上的老茧,便知这定然是位身手极不错的练家子。 妆容快要结束时,安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將外头的热闹氛围笑嘻嘻地报来,“世子殿下可风光了呢,姨娘是没看见,奴婢刚刚只远远瞧了一眼,世子今天俊得就跟那天上的神仙似的。” 祁慕朝的身子羸弱,以至於从正门进来的这一路上都没人敢拦著,只有陈文简作为名义上的兄长进行了一番阻拦。 然而也很快被陈老爷拽了开去,“差不多了,別误了吉时。” 祁慕朝今日一身大红十分招摇,苍白的面容不知是这两日心情还算不错的缘故还是被这火红的衣裳映衬的缘故,竟多了些血色,倒是难怪那丫鬟看直了眼。 可不就是一个惊为天人嘛。 从陈文简身边路过时,这人十分恶劣地故意將陈文简挤了开去,回过头还要朝他露出个十分挑衅的笑。 陆晚柠盖了盖头被安姨娘扶著往外走。 她本身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奈何旁边的安姨娘抽泣声时不时传来,惹得她心中竟也有些酸涩。 “过两日我便又回来了,姨母別哭了。” 安姨娘轻拍了她一下,“谁说我哭了,我没哭。” 行吧,没哭没哭。 盖头盖著,耳朵便格外的灵敏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祁慕朝的声音。 陆晚柠忽然有些好奇,这人今日一身红衣会是何模样。 她被一群人簇拥著稀里糊涂地到了轿子前,外头热闹的厉害,隱约能够听到不远处陈夫人那十分虚偽的不舍言论。 陈夫人这两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看上去十分的虚弱。 整个人像是丟了魂似的憔悴不堪。 二夫人和三夫人因著她这副样子还没少嘲讽她,认为她这是在装模作样地为女儿出嫁而心疼,不知道的怕是真以为这陆晚柠是她亲女儿呢。 进轿子的那一瞬,陆晚柠的手突然被人攥住塞进了个温热的东西。 盖头下的视线只捕捉到了一抹与她相似的红。 她看了眼掌心,是块还带著热气的栗子糕。 陆晚柠能感受到轿子在远离陈府,盖头底下的面容不见丝毫的感伤,唯有与前世境遇截然不同的感慨和轻鬆。 而与她的心境全然相反的,则是站在陈府门口看著轿子渐渐远去的陈文简。 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自己心中某块东西被人硬生生夺走了似的。 这种感觉强烈到他需要十分努力的克制自己,才能不衝动到跑上前去拦停接亲的队伍,朝著祁慕朝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挥一拳。 这感觉十分诡异,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对陆晚柠是动了心的。 即便是有,那点感情也绝不至於让他失態。 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些的女人罢了,他是绝不会为了女人而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的。 陈文简的目光落在陈母脸上。 她原本因为陆晚柠要嫁去祁王府是十分高兴的,可祁王府里给陆晚柠的排场实在是太过气派了,这便让她有些高兴不起来,加上这几日那接连不断的噩梦,让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嚇人。 陈文简盯著母亲看了许久,到底是垂了垂眼皮,什么都没说。 轿转了许久终於停下,外头似乎有人笑闹著要让祁慕朝踢轿门。 尚未感受到踢轿门的震动,帘子便被人掀开来。 祁慕朝的声音与平日两人相处时的吊儿郎当不同,带些正经,“栗子糕吃了吗?” “嗯。” 陆晚柠扶著他的手臂走出去,跟隨他的指引跨过了火盆。 今日两人大婚,陛下身子抱恙並未前来,但却让太子和几位皇子一同前来祝贺。 而祁王爷更是不久之前便连夜从边关赶回,昨日才到的侯府。 拜了天地,各种流程来一遍之后,陆晚柠稀里糊涂的就被拥进了婚房。 闹腾的人太多,祁慕朝直接將人都拦在了门外,只留了个喜娘在房中。 盖头被掀开,陆晚柠眼睫轻抬。 第23章 不行就给行的人让个位 她瞧见祁慕朝眼中嫵媚漂亮的自己,当然,更没错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艷。 “哎吆,看咱们世子妃美的世子眼都不会眨了,快回个神,咱们先喝个合卺酒。” 陆晚柠瞧见祁慕朝似乎瞪了喜娘一眼,怕他转过头来也瞪自己,连忙將咧开的嘴角压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祁慕朝道:“你今日確有几分姿色。” “只是今日?”陆晚柠不服,对於自己的这张脸她还是格外自信的,当然没有相信祁慕朝的鬼话,懟道:“想来世子前些日子应当眼睛出了点问题,回头我帮你看看。” 祁慕朝嗤笑一声,难得没反驳。 喝了合卺酒,祁慕朝便被一群人拉去前厅喝酒了。 留下陆晚柠一个人在新房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晚柠坐著睡著了。 再醒过来时有些庆幸自己吃了祁慕朝塞给自己的栗子糕,否则流程未到一半怕是就能饿昏过去了。 又过了许久,房门终於再次被推开,带著酒气的祁慕朝走进来。 下人都被赶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祁慕朝看著她那满头的珠翠嘖嘖称奇,“你不累?” 陆晚柠白他,“世子可以试试。” 她现在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想摘掉又担心不合规矩,好不容易现在就剩下两人了,陆晚柠才將脑袋上的首饰拆下来。 她拆的时候祁慕朝就倚在旁边看著,铜镜里刚巧能看到他那带些酒气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看得人莫名有些手足无措。 越是著急便越是混乱,簪子上的流苏与髮丝缠在一起解不开,她有些恼怒地瞪祁慕朝一眼,“劳烦世子殿下帮个忙。” 祁慕朝大爷似的坐起身来,“世子殿下?你我成了亲,最好还是改下称呼,免得被有心人听去落人口舌。” 簪子上的流苏很重,扯得头皮都是痛的,陆晚柠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殿下快些吧。” 祁慕朝不动弹。 陆晚柠从铜镜里与他对视,深吸了口气,柔声道:“夫君,帮个忙嘛。” 这柔媚的仿若能拧出水来的声音若是寻常男子听得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祁慕朝满意地点点头,走过来,“那夫君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簪子不但没有任何取下来的跡象,反倒与她的头髮连接得更加密切。 陆晚柠:“……” “夫君?”她將咬牙切齿的声音压下去,儘量娇柔,“能行吗?” 不行就给行的人让个位置行吗? 祁慕朝:“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倒本世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祁慕朝默默收回手,看著仿佛已经无法和髮丝解开联繫的簪子,慢吞吞道:“还是让胡燕来吧。” 陆晚柠想杀人。 胡燕进来后三两下將簪子取了下来,陆晚柠头上仿佛卸下了一栋屋子般,脑袋瞬间变得轻飘飘的。 肚子咕嚕嚕地叫了两声,陆晚柠有些可怜的望向祁慕朝,“我饿了。” 祁慕朝一愣,“你没让人送吃的进来?” 陆晚柠摇头。 见她这副表情,祁慕朝脸色不太好看,他先走到门口唤了人去端些吃的过来,隨后道:“你那两个丫鬟连主子都不知道伺候,留著作甚,乾脆打断了腿丟出府去,省得看著碍眼。” “还不是时候。” 如今要是將这两个丫鬟丟出去,那在陈老爷眼里便是她赤裸裸的挑衅。 下人端来了煮得甜糯的莲子粥,陆晚柠喝了一碗。 洗漱完上了榻,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晚柠並没有一定要守身的想法,更何况前头她已经对祁慕朝做了这些事情,如今又何必扭捏。 但如果祁慕朝並没有这个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强迫。 若是他们真的能够友好地合作,將来等她有了自保的本领后离开,那自然更好。 但这样乾巴巴地躺著难免有些尷尬,陆晚柠先打破僵局,“那日岳石山下遇到山匪时,王妃说她是去宝鸡寺里替儿子求子的,世子不想要个孩子?” 她在试探自己。 祁慕朝清楚。 这些年里想要爬他床榻的人不少,府里的丫鬟,外头虎视眈眈盼著他早日归天的死对头送来的美人,无一例外都被他直接杀了。 如今遇到这么个杀不得的,著实有些让祁慕朝头疼。 “我这条命不知能活到几时,成亲生子对我来说本就不是一件必需的事情。” 陆晚柠轻嘖一声,看样子祁慕朝完全没有將她那日所说的能替他调理身子的话放在心上。 她小声嘀咕,“不是必需品那將我娶来做什么?” 祁慕朝的耳朵动了动,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即便猜到是因为那日柳院里的事情陆晚柠也是打死不能承认的。 “我怎么知道。” 索性也睡不著,她乾脆將祁慕朝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替他把起了脉。 把完了脉刚要开口,突然被祁慕朝捂住嘴,陆晚柠嚇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在这时候展开报復了,连忙奋力挣扎了两下,直到祁慕朝將她按住,抬手指了指窗外。 这才明白,她看著祁慕朝前去吹熄了蜡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她看不清祁慕朝,但黑暗之中祁慕朝却能看清她的模样。 他便十分肆意起来,看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看看窗外,又看向他。 似乎是看不清,她伸出一双手摸索著,声音很小,怕窗外的人听清,“你在哪?” 祁慕朝没出声,片刻,突然上前拥著她倒在床榻上,两人交叠时呼吸相缠,祁慕朝盯著她的眼睛,“叫。” “……”陆晚柠:“什么?” 叫什么叫,她是狗吗? 腰腹猛地被人捏了一下,陆晚柠禁不住痒意,呀的一声往后一躲,祁慕朝將她捞回来,“就这样,继续。” 懂了。 陆晚柠有些无语,她一个这么美的美人在这躺著,他非在这装什么柳下惠不说,如今还要让她来陪著演戏证明他的威风。 原本打算咬紧牙关坚决不叫,但眼睛一转,陆晚柠试探著开了口,“啊~~~” 第24章 纵慾过度太过虚弱 祁慕朝默默地翻了个身。 一旦喊了开来,陆晚柠就有点无所顾忌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听得窗外的人都脸红。 心道这世子果真是真人不露相,王妃的担心必然是多余的,看这状態,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小世子就能出生了。 这人美滋滋地前去匯报了,陆晚柠尚且不知,还欲坐起身来对著窗口叫上几声,替他扬一扬威风,手臂被祁慕朝攥住,入耳的是这人格外沙哑的声音,“行了,不用叫了。” 陆晚柠惊愕,“这么快?” 她以为祁慕朝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於是小心提醒,“这会不会有损世子的威风?” 没听到祁慕朝的声音,陆晚柠正要继续开口,却突然兜头被他用被子蒙了起来。 祁慕朝的手臂隔著被子按著她,“闭嘴,睡觉!” 被子下的陆晚柠一张脸笑成了,还得生生忍著。 活该,还以为他定力多深呢。 等脸上的笑意好不容易散去,陆晚柠將脑袋探出来,她以为黑暗中祁慕朝看不清她的表情,一张嘴咧著毫不遮掩,语气关心,“世子还好吗?” 祁慕朝看著那一排小白牙陷入沉默。 仰头看著床幔,半晌开口,“你还是先想想明日的帕子该如何应对吧。” 这倒是提醒陆晚柠了。 她將床上的白布扯出来,摸了把小刀对著自己的手腕看了又看下不去手,转手扯过来祁慕朝的手臂趁著他尚未回过神来迅速划了一下。 祁慕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直接气笑了。 陆晚柠將帕子染红了之后立马往旁边一丟就开始哄他,“我明天要给爹娘敬茶的,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就坐实了你我今日做戏的事情。” 说完她还很小心的朝祁慕朝的伤口上吹了吹,这么小的一个口子,大男人流点血怎么了。 心里在吐槽祁慕朝小题大做,脸上却不显分毫,“你看,不疼了吧。” 祁慕朝不吃这一套,“你用手臂敬茶?” 陆晚柠打了个哈欠,“好睏,夫君,休息吧。” 她没看祁慕朝,翻身朝著里面闭上了眼,原以为按照祁慕朝的性子应该会將她拎起来继续掰扯,却不曾想这人停了片刻,竟乖乖地躺了下来。 两人背靠著背就这样睡过去。 陆晚柠以为自己会睡不著,但一夜无梦,竟比她在陈府的这些时日睡得都要舒服得多。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猛地坐起身来,“完了!” 祁慕朝昨夜一夜未眠,天將亮时刚刚睡下,被她这一动作吵醒,一双眼睛带著血丝,面色极其不耐,“什么完了?” “我还没去敬茶。”陆晚柠说著就要爬起身来,往外爬时踩在祁慕朝的腿上,让他瞬间清醒。 他將人扯回来,语气森森,“不用。” “不行,这不合规矩——” 祁慕朝將她塞回被子里,“闭嘴!” 第一次和別人同床共枕,祁慕朝从不知姑娘家的睡相能不雅成陆晚柠这样。 若是两人恩爱或许能算是情趣,但对於这两个同床异梦的人来说,陆晚柠不停往他怀里拱且非要抱著他的腰的行为,绝对算是一种折磨了。 起初他怀疑陆晚柠是装的,但瞧了半天,確定她是睡著了的。 他本想一脚將这人踢开,或者直接扯著她的衣裳將人甩到床下,这才是他的一贯风格。 但不知怎地,睁著眼睛过了一夜,竟鬼使神差地始终没动手。 眼下看著陆晚柠这般生龙活虎,语气自然和善不了。 这次换陆晚柠睁著眼睛看他睡了。 奈何她想要方便的小腹实在是有些等不及,在一旁翻来覆去,好半晌,压著声用气音道:“起来吧。” 祁慕朝闭著眼睛。 她又翻了个身,悄悄地想从床尾爬下去,这次祁慕朝倒是没拦著她。 方便完,陆晚柠洗漱一番打算去前厅给祁王和祁王妃敬茶。 祁王爷从边关回来,过不了几日便又要离开。 说起来陆晚柠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祁王爷,只在传闻中听过这祁王爷是个凶神恶煞的,一把大刀砍了无数敌军的脑袋,周身的气度被鲜血浸染的甚为可怖,三岁孩童看一眼便要嚇哭。 但从祁慕朝和祁王妃身上来看,那些传闻显然都是不真实的。 在她看来,一个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廝杀的將军,再如何也不会和凶神恶煞沾上边。 梳洗一番,陆晚柠临出发前又去床榻边上小声提醒了祁慕朝一番。 “世子不跟我同去,怕是会被人误会纵慾过度太过虚弱。” 没得到回应,陆晚柠只好自己出门。 但她尚未走到前院,祁慕朝便跟了上来。 这人確有一副好皮囊,暗红的衣裳將整个人衬得冷峻清冷,俊脸上还带著没睡好的起床气,一双眼睛森森地盯著陆晚柠。 陆晚柠今日穿的是桃红色衣裙,脸上的妆容乾净清淡,见他过来立马悄悄弯起了眼睛。 前院里祁王妃和祁王爷已经坐著等了。 两人对於敬不敬茶並不在意,祁王妃想到昨日下人报来的动静喜不自胜,“王爷没见过晚柠,你不知道这丫头多討人喜欢,我瞧她跟咱们安之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祁王爷对自家王妃的话没有半分怀疑,“能让夫人称讚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他知道自家王妃的脾性,整个京城里能跟她聊得来的,能被她看上眼的人少之又少。 祁王妃依旧美滋滋,“按照这进度,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抱上乖孙子了。” “你可別在他们面前说这话,”祁王爷面色肃然,“免得平白给他们增添压力,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祁王妃有些心虚,“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那日我去宝鸡寺求子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晚柠救了我,我不知她的身份,便跟她聊起了求子的事情,这丫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 “无妨,往后別再提了便是。” “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陆晚柠猜得果真没错,这祁王爷虽一脸的络腮鬍,生得五大三粗,但哪有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敬茶时祁王爷眼里的激动就跟那茶杯里的水似的,险些溢出来。 第25章 失心疯 喝了茶,祁王爷大手一挥,“前日回来时本王带了不少边关那边的小玩意,不值钱,但图个新鲜,一会儿你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只管拿去。” 陆晚柠应下,道了谢。 敬了茶,祁王妃便让这对小夫妻自己忙活去了,並未拉著陆晚柠学什么王府里的规矩。 一直到离开了前院,陆晚柠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拧了自己一把,没捨得用力,觉得不太疼,转过身又拧了祁慕朝一把,“疼吗?” 祁慕朝面无表情,“你脑子被狗吃了?” 陆晚柠没理他的话,继续兴奋自己的。 “我能出门吗?” “腿长你身上,你出不出门问我做什么?” 呼吸著祁王府的空气,遍地都是自由的滋味,陆晚柠跟著祁慕朝回了房,还以为他要补觉,但这人直接將昨日的礼品单子递给了她,以及库房的钥匙,“昨日的贺礼。” 见陆晚柠盯著单子看,祁慕朝慢条斯理道:“有个叫沈墨的送来了几幅字画,说是给你我的贺礼。” 这几幅字画在祁慕朝看来显然是不值钱的,他並未在意。 那日寿宴之后,当时陈家的那些亲戚们跑去买了不少沈墨的字画,回去一看,这画工確实精湛,將来指不定真能像陆鸿山老先生那样呢。 於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购买沈墨字画的人一时间多了许多。 听说了原因,沈墨便默默记下了这个恩情。 前世沈墨去世之后他的字画才开始翻身,这一世沈墨活得好好的,即便有了那日祁慕朝的称讚,那些字画价值也不算十分昂贵,与名家真跡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但与字画相比,贵重的显然是沈墨那颗感激的心。 陆晚柠整理著礼品单子,祁慕朝坐在一旁喝著茶。 “听说陈夫人病了,似乎还挺严重。” 昨日陆晚柠的轿走出去不久,陈夫人就有些撑不住了,下人扶著她回去休息,不一会儿便叫喊著夫人晕过去了。 本来隨便请了个大夫去看,只说是这几日操劳过度才会如此,却不曾想夜里时陈夫人突然发起疯来。 陈家去了云雀馆求医,奈何刘老这几日不在,於是便隨便请了个大夫前去,结果这大夫压根说不清这陈夫人得的是什么病,竟口口声声说这陈夫人失心疯了。 好端端的人怎得一夜之间便得了失心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別说陈文简了,就是陈老爷也不信,於是便又让人去了回春堂请大夫。 听说当年那位洛神医的徒弟如今在回春堂里掛诊。 但这洛神医的徒弟一月只看两回诊,要她看诊,得回去等著。 陈老爷自然是等不及的,於是让回春堂的其余大夫先来给陈夫人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得到的答案和前一个没什么区別,回春堂的大夫自称医术不精,让他请那位神医徒弟看上一看,兴许能有答案。 陆晚柠头都不抬,“兴许不是病是报应也说不定呢。” 祁慕朝靠在桌子上撑著脑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不用去趟回春堂?” 动作一顿,陆晚柠放下礼品单子抬了头,朝他笑笑,“夫君果真是聪明,去肯定是要去的。” 她站起来理了理裙摆,朝祁慕朝道:“要不要一起?” 祁慕朝是个心机深沉的,想要將自己的身份瞒下去自是不可能,更何况若是拿不出个能够让他信服的身份,凭什么证明自己能够替他调理身子。 又凭什么去质疑他的孱弱来自於长年累月的毒素,而不是因为早產呢。 两人收拾一番从王府的侧门去了回春堂。 掌柜的一瞧见陆晚柠立马迎了过来,“陆大夫。” 他看了眼跟在陆晚柠身后的祁慕朝,被他面上冷硬的面具嚇到,连忙移开视线。 陆晚柠往前走进诊室,那掌柜的在跟她说著陈夫人的病情,“说来也怪,这陈家昨夜养女出嫁时这陈夫人还好好的,只一夜的功夫,这陈夫人也不知怎地发起疯来。” 帷帽下的一双眼睛带著冷意,陆晚柠心中冷笑。 “我只看人病,可不看疯病。”说著陆晚柠站起身来,径直去了药房帮祁慕朝抓药。 前段时间的汤药祁慕朝有没有老老实实喝陆晚柠不清楚,但今日之后,这药便有她看著祁慕朝喝了。 掌柜的挠著头有些无奈,“这陈家给的诊金不少,您也知道咱们老板是个见钱眼开的,昨日便已经將此事应了下来,您看这事……” 陆晚柠抬眸看向他,“当初来这回春堂时,可是他亲口向我保证看不看诊全凭我心情的。” 掌柜的自然不能说那是他们老板最惯用的忽悠人方法,於是只能好生劝导。 劝的口乾舌燥了,陆晚柠才堪堪鬆口,“若是再有下次,这回春堂我便不会再来了。” “是是是,回去我便告诉老板,再不能这样行事了。”掌柜的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心想这一个个的都是祖宗,没一个能得罪得了的。 陆晚柠直接领著祁慕朝去了陈府。 本打算等回门那日光明正大的带他看戏的,结果现在就能看上了。 到了陈府,听说她是回春堂里来给陈夫人看诊的,门房连忙將人迎了进去。 陈老爷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时陆晚柠已经站在了陈夫人的院门外。 祁慕朝扮作药童替她拎著药箱。 实话说,这两人的装扮不像是来救人的,反倒是像来杀人的。 以至於陈老爷有些怀疑,但转念一想神医的徒弟古怪一些也正常,於是又放下心来。 陈老爷连忙上前,“医师隨我来。” 跟著陈老爷进了陈夫人的房中,秋荷正拿著帕子帮陈夫人擦拭额头上的汗。 似乎昨夜一夜未眠,眼圈发青,面容疲惫。 见陈老爷领著医师进来,连忙让开位置。 两人错肩而过时秋荷看了她一眼,站到一旁安静地等著。 看惯了陈夫人平日里囂张的模样,乍一见她这苍白憔悴的样子,还真有些不適应。 把完脉,陆晚柠抬头,瞧见三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伸著脑袋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见她起身陈老爷立马迎上来,“神医,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陆晚柠变了声线,“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的情况便是请了宫里的御医来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心病?”陈老爷皱著一张脸,苦恼道:“没听过夫人有什么烦心事啊?” 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房间的布局,陆晚柠朝陈老爷招招手,陈老爷很快凑了过来。 第26章 有人想害夫人 “虽说医者不该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但我师父先前曾在此道上研究过一段时间,是以我也跟著学了一些,准不准的,我隨便说说罢了,信不信这种事情,陈老爷还是自己定夺。” 陈老爷以为是家中风水出了什么问题,半信半疑地点头。 陆晚柠开口问道:“敢问陈老爷家中有多少子女?” 陈老爷:“一个儿子尚未娶妻,三个女儿如今还余两个在家中待嫁。” “这倒是怪了,”陆晚柠神秘兮兮地掐了掐指腹,“我观老爷的面相,命中至少应该有三子四女才对。” 话一出口,她便瞧见陈老爷变了面色。 一旁的三夫人更是捂著嘴巴惊呼出生,“三子四女?当初柳院那个肚子里怀著的莫不是……” 这人倒是擅长煽风点火,都不用陆晚柠开口了。 於是她適时开脱,“想来也有可能是我学艺不精的缘故,但夫人这房间却是有些阴森的,像是什么东西呆在这里不愿离开,老爷不妨去寺里请个会看风水的来瞧一瞧,毕竟夫人这病,靠吃药八成是吃不好的。” 说完她没在这里多停留,朝祁慕朝使了个眼色,“走吧。” 完全没在意身后的陈老爷唰的一下变了面色,白著一张脸陷入了沉思。 从陈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路上,两人还与匆匆赶回来的陈文简迎面遇见。 但她目不斜视,看都不曾看陈文简一眼便从他身边经过。 倒是陈文简转过头来多看了两眼她与祁慕朝的背影,转头问身旁的下人,“这便是那洛神医的徒弟?” “是的,说是从回春堂来的。” 陈文简到母亲院子门口时,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茶盏碎裂的声音。 快走几步上前,对上的是父亲那双赤红的眸子和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一般急匆匆往外走的三夫人。 陈老爷平日里待人和善看上去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可真发起怒来这副样子却让人瞬间提起心来。 下人们各个噤声缩著脑袋不敢抬头,陈文简心头一凌,目光落在母亲身上。 陈夫人夜里喊了一夜的有鬼,才刚睏倦得不行睡下,陆晚柠来给她把脉都没能吵醒她,但却被陈老爷生生掐醒了。 当初柳院里的那个是上吊死的,以至於被陈老爷掐著脖子时她以为是那位来找她索命了。 昨晚的事情她说出来压根没人相信。 三更的时候因为口渴陈夫人醒了过来,结果刚睁开眼睛就瞧见自己床前站著个一身白衣的影子,披散著头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陈夫人浑浑噩噩间看清了那人的脸,险些嚇得失禁。 她便尖叫著喊人,桂妈妈,秋荷,可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似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直到那影子离开,她才像是大梦初醒般能叫喊出声。 眼下她只当是昨晚那影子又来了。 闭著眼尖叫著,一双手对著陈老爷乱抓,直抓得陈老爷一张脸鲜血淋漓的。 这更是嚇坏了刚睁开眼的陈夫人,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可这落在陈老爷眼里便是她心里有鬼,才会怕成这样。 他恨不得直接上前掐死这个毒妇。 好在陈文简及时出现,他攥住父亲的手腕,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看见他,陈老爷的一身戾气才散了些,他不想让自己这个素来清高的儿子沾染上这些腌臢事情,於是摆摆手,喘著粗气道:“你不必管。” “我不必管?”陈文简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难不成要等您將娘掐死了,孩儿再过来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陈老爷如今没什么心情去给他解答,只摆了摆手,朝外走去。 门口刚得到消息的安姨娘刚巧接住他,“老爷这是怎么了,脸色差成这个样子,刚刚那大夫走了吗,快,去將那大夫请回来。” “不必,”陈老爷攥著她的胳膊,颤声道:“休息一会儿便好。” 安姨娘將他扶回了自己的院子,洗了脸,上了药。 看著陈老爷睡下,安姨娘还有些心神不寧。 她在院子里踱步,脑子里全是前夜她与陆晚柠躺在床上时陆晚柠说的话。 “过两日陈夫人会生一场大病,届时姨母不必去过问,你只要哄好老爷,其余的事情皆不用管。” 那时她尚不理解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昨夜陈夫人突然发疯,这便让安姨娘有些不安起来。 难不成夫人的疯病是晚柠那丫头搞出来的? 而在她走后,陈文简显然也对刚刚那两个所谓的神医徒弟產生了怀疑。 他將陈夫人身边的桂妈妈喊过来,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陈夫人做的事情大多都是由桂妈妈去乾的,以至於她对当年的事情皆心知肚明,但她这人不信鬼神,只觉得是有人在搞鬼,於是抹著眼泪对陈文简道:“这是有人想害夫人啊。” “老奴从未听说过这些给人看病的大夫还会算命的,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如何能做得了真,咱们夫人为了陈府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没道理如今要被人一盆脏水泼身上。” 看著桂妈妈老泪纵横的模样,陈文简又扭过头去看了眼床榻上的母亲。 语气沉沉,“你將刚刚那大夫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错。” …… 转眼到了回门的日子,陆晚柠一早便起了床,梳洗一番打扮的美美的要回陈府去看热闹。 祁慕朝倚靠在床榻上看著她梳妆。 她的梳妆檯上儘是祁王妃送来的各种金银珠宝,簪子更是用不尽。 左手拿著支蝴蝶流苏上面镶嵌著莹润珍珠的,右手拿著只牡丹上镶宝石的,朝著自己脑袋上比了比,问祁慕朝,“哪支更好看?” 祁慕朝看了片刻,轻嘶一声,“都行。” “敷衍。”陆晚柠白了他一眼,对著镜子照了照,將那支蝴蝶流苏的簪子別进发间。 听说昨日陈老爷这两日请了不少的江湖术士去府里看风水,而陈文简则连著两日去回春堂里想要与她见一面。 陆晚柠自然不会那么轻易与他见面。 毕竟这母子二人尚未到最狼狈的时候。 收拾妥当,两人回了陈家。 不管这两日陈家乱成什么样,对於祁慕朝总是不敢怠慢的。 以至於一大早陈老爷就领著人在门口等他们了。 第27章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站在陈老爷旁边的人从陈夫人变成了安姨娘。 陆晚柠一下马车安姨娘立马笑开了,慌忙迎上来。 陈老爷更是笑呵呵地站在祁慕朝身侧与他寒暄。 唯有陈文简的一双眼睛落在二人身上,分不清喜怒。 陆晚柠了解安姨娘的性子,知道这两日陈夫人的事情必然让她提心弔胆了一番,於是今日这才早早的便来了。 陈老爷脸上被陈夫人抓出来的伤还没下去,刚结了痂看上去十分的嚇人。 陆晚柠捂著唇惊讶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陈老爷清清嗓子,乾笑著,“没什么,二丫头从外头捡了个猫来,是个性子野的,一会儿没看住就给我挠了这几道。” 猫挠的?陆晚柠心中冷笑,想必是那发了疯的陈夫人挠的吧。 尚未到午饭时间,她朝祁慕朝笑笑,“夫君在这陪老爷说说话,我去陪一陪姨母。” 说完她直接无视掉祁慕朝那眯起的眼睛,对他明显带著怨念的表情视而不见,挽著安姨娘的胳膊回了院子。 一进门,安姨娘便登时將门关上,拉著她到了床前,压著声问道:“夫人的病是怎么回事?” 陆晚柠笑笑,“姨母这话问我便问错了,应当去问问那被她害死的柳姨娘,毕竟如今想要索她命的人是柳姨娘,与我可没什么大关係。” 她不过是隨隨便便地出手帮一帮那些想要了陈夫人命的人罢了。 谁叫她招惹那么多的仇人呢。 可安姨娘哪里会信这话,听她说到柳姨娘面色一变,“胡说八道,死人要是能来索命,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冤屈,乾脆各个都化成恶鬼將那些杀人凶手拽下地狱行了。” 许是想到了自己那不清不楚死去的姐姐姐夫,安姨娘眼眶一红,担心陆晚柠看出自己的情绪跟著伤心,连忙生生忍住,“你知道姨母是什么意思,你如今嫁到了祁王府,便只管著將自己的日子过好,莫要在牵扯到陈府的事情中来了。” 指腹抹掉安姨娘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的泪珠,陆晚柠无奈,“姨母,陈夫人有如今这一遭,皆是她咎由自取,地狱里的恶鬼自是寻不了仇,可纸包不住火,她做下的那些坏事总要遭报应的。” “如今这般迫切想要向陈夫人討一个说法的,真不是我。” 安姨娘红著眼眶瞪她,“那还能是谁?” “柳姨娘。” 胡说八道,死了的人怎么回来寻仇? 当年柳姨娘自縊时她可是也去看了的,身子都已经硬了,如何做得了假。 瞧著安姨娘的眼睛猛地瞪大,陆晚柠轻笑著,“今晚我会住在陈府,姨母且等著,好戏如今还没真正上演呢。” 安姨娘被她这一番话嚇得不轻。 她望向陆晚柠的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她似乎有些认不清陆晚柠了。 在她看来,陆晚柠是大胆,但她应该是如她母亲那般聪明机敏,绝不是会將心思放在后院之中的人。 她不怪陆晚柠看到这些不堪,只以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这才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去和陈夫人这个老妖怪一般的人斗。 她攥著陆晚柠的手臂泣不成声,只当是上次吴二的事情逼著陆晚柠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都怪姨母,都怪姨母……” 陆晚柠抿了抿唇,扶著她的肩膀逼她看向自己,“不怪你,也不怪我,姨母,是这些人,这世道逼著我们如此的。” “我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安姨娘吶吶,“什么?” “取代陈夫人的位置,”陆晚柠说得面不改色,“你想要留在陈家,唯一能够让我放心的方法,就是將陈夫人取而代之,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 “可不留在这里,我又能去哪呢?”安姨娘不解,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哪里都好。” 陆晚柠先前不敢冒进,总觉得两人若是离开,外头的重重危险,两个女人家更难避开。 可那日陈老爷拿姨母威胁她时的嘴脸还是让她再次动摇了。 她不能忍受姨母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去给这样的人生儿育女。 姨母可以为了陈府的財富,为了安稳留下来,但绝不能是因为爱陈老爷。 他配不上姨母。 “可你和祁世子已经成了亲,我看他待你不错——” “姨母。”陆晚柠打断她,“我会嫁给祁世子是因为他对我来说是个还算不错的选择,我与他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很確定自己不爱祁慕朝。 她知道姨母的想法不是那么快能够动摇的,只希望经过今晚的事情之后,姨母能够稍稍的醒悟几分。 陆晚柠嘆口气,“我去前厅看看。” “世子。”下人的声音传来。 陆晚柠一怔,拉开房门,与站在门口的祁慕朝对视上,她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將自己的话听去了几分。 犹豫著正要开口,祁慕朝先开了口,“你竟將我自己丟在前厅陪那老头子。” 幽怨的语气让陆晚柠鬆了口气,虽不知这人有没有听见自己刚刚的那些话,但眼下很显然他是在给自己机会顺坡下驴,她自然不能违了祁慕朝的这一番好意,连忙解释,“我跟姨母几日未见了,自然有不少话要说,你跟著总不好吧。” 祁慕朝没吱声,后头陈老爷和陈文简也赶了过来。 “世子走得也太快了些。”陈老爷抹了把汗,“府里备了厢房,晚柠要不带世子先休息一会儿,等午膳备好了我让人去喊你们。” 陆晚柠看向祁慕朝,“可是累了?” 祁慕朝摇头,目光幽幽,“还行。” “那我带夫君去园走走吧。” 陈老爷鬆了口气,“好,好,我去厨房瞧瞧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闻言陆晚柠咦了声,突然问道:“今日怎得没见到夫人?” 一句话让陈老爷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陈文简抿著唇替他回答,目光落在陆晚柠面上,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审视,“母亲身子抱恙,如今还在休养,还请世子和世子妃见谅。” “无妨。” 祁慕朝往前一步挡住陈文简看向陆晚柠的视线,朝她道:“走吧。” 第28章 夫妻间的情趣 陈文简依旧作陪。 后园里,二姑娘和三姑娘在赏。 两人一早就知道今天陆晚柠要回来,这两日母亲生病,二姑娘虽担忧,但心里对母亲的怨念却始终不曾消散。 她脑海里满是那日祁王府里陆晚柠的风光无限,以及祁世子对她的袒护在意。 陈文简与陈父说起那位小宋將军,说此人未来前途无量,若是能给她或者三妹妹做夫婿,必然是极好的。 可二姑娘心里仿佛有根刺扎著,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舒坦。 那日祁王府里她见过那位小宋將军,虽面容俊秀但个头却不高,瘦瘦弱弱的生得像个女人似的。 更何况他家中只一寡母,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什么都需要她来操劳。 再说了,这行军打仗的人那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若是嫁给此人,她岂不是日日都要提心弔胆著? 如此一想,此人简直连那祁世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二姑娘越想心中越是不甘,悔恨交织的情绪在她心中无限环绕,令她抓心挠肺般难受。 若是当初没有將这门婚事让给陆晚柠便好了。 这念头一起,便无论如何再消不下去。 三姑娘与她还在聊著那位小宋將军,见她不理自己,扁了扁嘴推了她一把,“二姐姐想什么呢,哥哥说的那位小宋將军你不喜欢?” “不喜欢,你喜欢你去嫁。” 三姑娘先是一愣,隨后气得不轻,“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嫁就我嫁。” 两人吵了两句,那边陆晚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二姑娘扭头看去。 也不知那祁世子说了什么,陆晚柠整个人笑了开来,顺便拿手肘搡了祁世子一下,祁世子也不恼,反倒是抿唇一笑。 两人身后陈文简没什么表情的跟著。 心口一窒,二姑娘的目光扫过陆晚柠那愈发娇艷的面容,扫过她那精美的髮簪与华贵的衣裳,匆匆扫过祁世子那张天人般的面容。 嫉妒瞬间將她整个人的理智燃烧。 她朝两人走过来,“晚柠姐姐,世子,天气炎热,到亭子里喝杯茶吧。” 话是对著陆晚柠说的,一双眼睛却三番五次的对祁慕朝暗送秋波,眼睛眨得仿佛抽搐一般。 陆晚柠勾唇一笑,心道这还是她到陈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回听到姐姐的这个称呼。 往前这二姑娘和三姑娘那可都是眼高於顶,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温柔一笑,“好啊。” 亭子里摆著各种水果和糕点,陆晚柠坐过去后剥了个荔枝,刚要往自己嘴里送,便听见旁边祁慕朝的轻咳。 顿了顿,手指转了方向將荔枝递到祁慕朝嘴边,咬著牙笑,“夫君吃。” 陈文简剥荔枝的动作一停,饱满的荔枝肉送进口中,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世子和世子妃还真是恩爱。” 大脑尚未来得及运转,话便已经出了口,自知失言,但陈文简却没解释,只看著陆晚柠。 “这是自然,嫁鸡隨鸡嫁狗隨狗,晚柠嫁给了夫君,自然一心都是他。” 她剥了颗葡萄送入口中,酸得整个人一抖,忍著齜牙咧嘴的衝动又剥了一颗送到祁慕朝的口中。 祁慕朝还沉浸在那句嫁鸡隨鸡嫁狗隨狗里,心道这人还真是表面一套,內心一套,正暗自腹誹著,以至於完全没发现陆晚柠的小动作。 没什么防备地將葡萄咬进去,顿时酸得闭了闭眼睛。 素日里的教养让他没什么表情地將葡萄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隨后將整碟子葡萄端了过来,朝陆晚柠笑笑,“世子妃爱吃葡萄,閒著也是閒著,为夫帮你剥。” 还真是睚眥必报。 连著吃了几颗酸葡萄,再吃下去牙齿都要变软了,陆晚柠悄悄地在底下扯了扯祁慕朝的袖子,“我错了。” 二姑娘心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比那酸葡萄还要酸,“世子金尊玉贵的,晚柠姐姐怎可让世子动手服侍,未免太不像话了些。” 祁慕朝抬眸,淡声道:“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二姑娘尚未成婚,想必不懂。” 一句话顿时让二姑娘面色泛红。 陆晚柠也开了口,“听说老爷打算给二姑娘和小宋將军说亲,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二姑娘的好消息了。” 二姑娘气得咬牙,觉得陆晚柠必然是担心祁世子將目光放在她身上,这才著急忙慌的提起她和宋玉的事情。 她本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眼下更是直接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直接回道:“我才不会嫁给什么宋玉。” “哦?”陆晚柠神情惊讶,“小宋將军一表人才,更是为了百姓立下汗马功劳,这般的男儿二姑娘都不喜欢?” 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恐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衝撞旁人的话,陈文简先一步道:“都是自家人自然没什么好隱瞒的,宋將军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確实令人敬仰,若是能与宋將军结个姻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偏那二姑娘是个没脑子的,陈文简的话刚一落,她便立刻尖声道:“我说了不会嫁给那个宋玉的。” 陆晚柠悄悄將那碟子葡萄推得远远的,抿了口茶水,“二姑娘莫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老爷这般疼爱二姑娘,想必会成人之美的。” 温和的神情维持不住,陈文简目光冷冷的看了眼二姑娘,愚蠢。 这门婚事他和父亲极力撮合都未必能成,她倒是在这里挑挑拣拣上了。 以宋玉的本领,上门说亲的必然不在少数,人家能不能看上他们陈府尚且还说不准。 那宋玉是祁王爷当初得力的下属,这话今日落在祁慕朝耳中,指不定哪日也能落在宋玉耳中。 陈文简气的不轻,偏一张脸上还不能露出什么情绪。 二姑娘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抿著唇不敢再开口,但心里对陆晚柠的怨念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第29章 你还在装糊涂 都怪她,她分明是故意提起小宋將军的。 一群人各怀心思的在园里坐了许久,估摸著要到午膳时间了,陈文简正要起身去看一看,陈老爷身边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陈文简眉心一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下人走后,他朝两人道:“世子和世子妃再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陆晚柠看了眼他的背影,突然问二姑娘,“夫人身体抱恙,怎得今日也没见到老夫人?” 二姑娘不情不愿地回她,“祖母牵掛母亲,昨日便去了寺中替母亲祈福去了。” 祈福? 陆晚柠心中好笑,什么祈福,怕是去找高人询问陈家如今可是招惹到什么神怪了吧。 看了会儿二姑娘对祁慕朝献殷勤,眼看著祁慕朝的耐心告急,陆晚柠適时站出来,“我带夫君去前面转转吧。” 她朝祁慕朝伸手。 祁慕朝点了点头,很是给面子地攥著她的手起身,“走吧。” 陈文简跟著下人匆匆赶到了老夫人的房中,老夫人手中攥著拐杖,一张素来慈祥的脸如今老泪纵横。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人站在一边搀扶著她,儘管极力克制,但脸上那看戏的期待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陈府的三房老爷站成一排,低著脑袋挨训。 “我们陈家能发展至今,那是几代人的积累,你们父亲当年为了壮大陈家,天南地北的到处跑,我一个人撑著陈家,带著你们这三个孩子,只盼著咱们陈家能开枝散叶,在这京城站稳脚跟。” 她的拐杖敲在陈老爷身上,“我日也盼,夜也盼,终於盼到你们一个个的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卸下了我这一身的担子,可你!你都做了什么?” 陈老爷完全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一张脸上写满了茫然,“儿子做了什么?” 三老爷看不惯先开了口,“大哥,母亲这么大的年纪了,你要是做错了事情就认下,跟母亲道个歉,免得让母亲气坏了身子。” “闭嘴,”陈老爷瞪他一眼,“让我认错总要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吧。” 老夫人整个人踉蹌了几步。 陈文简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他看父亲这一脸茫然不似作假,於是便道:“祖母莫不是误会了父亲,或父亲若是做了什么另祖母生气的事情,祖母直接明示便是,彆气坏了身子。” 陈老爷也连忙委屈辩解,“儿子日日忙著生意,分明什么都不曾做过,难不成是那与咱们抢生意的对家来刻意离间吗,母亲可莫要信了奸人的话。” “旁人的话是离间,是居心不良,可那明灯大师的话难不成也是假的?!” 听闻明灯大师的名號,在场的人面色皆是一变。 倒也不怪老夫人尽信明灯大师的话,实在是这明灯大师確实是有些神乎其神了。 三十年前明国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飢肠轆轆,饿殍遍地。 眾人绝望之际,一位僧人去了宫中求见先帝,声称自己能够祈雨。 先帝自然不信,但当时明国的情况已经十分惨烈,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態,先帝迎他进宫祈雨。 结果第二日,倾盆大雨便直接落下,自此,先帝赐了这僧人明灯的法號,並留他任国师一职。 但明灯婉拒了先帝的好意,称自己將要继续游歷,先帝虽可惜,却也並未阻拦。 这三十年间,明灯游歷时帮过许多人,名声更甚,被百姓尊称为大师。 祖母当年曾无意中帮过这位明灯大师一回,有恩与他,是以,大师应当不会妄言。 这次连那始终未开口的二老爷也严肃起来,“若真是这样,母亲,也別卖关子了,快將那明灯大师如何说得细细讲来。” 陈老爷想到前日那个神医徒弟说他命中该有三子四女的事情,立马跟著问道:“对啊,母亲,大师怎么说,咱们府里近来是不是衝撞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能不能请大师来帮著看一看?”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似乎被他气极了,好半晌,深吸一口气嘶哑著喊道:“你还在装糊涂!” 她望向陈老爷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大师说陈府欠了旁人的债,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陈文简蹙眉,“祖母,生意上的事情欠债是正常的。” “对啊,做生意哪有不欠债的?”陈老爷左思右想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於是小声辩解道:“会不会是当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欠下的债,未来得及告知与儿子,这才拖到了现在?” “还有文旭,那小子整日里往赌场上跑,指不定欠了多少债呢。” 二夫人嘿一声不乐意了,“大哥,这好端端的说著你呢,平白扯到我们旭儿身上做什么。” “都闭嘴!”老夫人对他將脏水往自己丈夫身上泼的事情忍无可忍。 “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才让明灯大师指点一二,”她看著陈文简,“你母亲如今神神顛顛的仿佛被鬼上身一般,你可知明灯大师如何说的?” 不等陈文简回答,她便继续道:“咎由自取!大师说她咎由自取!” 老夫人喘著粗气,“这些腌臢事情本不该入你的耳,可若是不让你看著,听著,恐你將来会如你爹这般混帐!” “今日你们既然都在这里,便都听听看,將来也好当作教训。” 她拍著桌子,怒斥陈老爷,“你今日便如实將柳院里的那位到底是如何出的事一一给我说来!” 柳院二字一出,陈老爷的面色唰地便白了,心中的猜测再次被验证,颤声道:“明,明灯大师说如今是柳院里的那位在作祟?” 老夫人怒瞪著他,而陈老爷的面色很快便恢復了平静,“若真是柳院里的那位作祟,那本就是她自作孽,如何能怨得了旁人?” 想到当初的事情,陈老爷的语气也不太好,“儿子这就去请些道长过来。” “站住!” 老夫人喝止他,“今日晚柠回门,世子如今也在,你是想让这府里的腌臢事情传遍京城吗?” 第30章 感情深,一口闷 陈老爷沉默下来,“那便等世子离开后再处理此事。” 他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可先前洛神医徒弟的那句三四子女却像是刻在了他心头一般,时不时的便想起膈应一番。 午膳时除了陈夫人,陈家其余的人都在。 一群人各怀鬼胎,眼神闪烁。 老夫人眼中带著满满的疲態,强撑著和陆晚柠寒暄,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结束,下人扶著她去午睡。 陆晚柠跟祁慕朝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不知道那老夫人去青山寺问了些什么,导致这陈府一家子的神情这般古怪。 就是陈文简那平日里四平八稳的性格,如今也有些控制不住將情绪写在了脸上。 二夫人和三夫人面上惆悵,但眼中却是遮不住的喜色、 陆晚柠起身,“我陪夫君去厢房歇息会儿吧。” 陈老爷闻言乾笑两声,“厢房简陋,多有怠慢,世子別介意。” “无妨。” 眼看著陆晚柠跟祁慕朝一同去了厢房,陈老爷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总不能直接赶祁世子离开吧。 可如今府里的情况当真不適合世子留在这里,陈老爷思虑再三,只好喊来安姨娘。 由她来去跟陆晚柠说再好不过了。 安姨娘闻言有些为难,“我去跟晚柠说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届时被世子误会咱们陈府的待客之道。” 看了看陈老爷的面容,安姨娘想到晚柠说的今晚会发生的事情,定了定心,劝道:“老爷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如今夫人那边有人看著,前头两日都不曾有什么动静,想必已经没太大问题了,待过了今晚,便是咱们不说,世子也肯定会离开的。” 陈老爷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是夜,猫儿的叫声传入房中时,陆晚柠已经穿戴整齐。 盯著桌子上的药碗看了又看,转向祁慕朝,“世子快些喝了,一会儿好戏就要上演了。” 祁慕朝皱著眉头,“你什么时候將这药带来的?” 成亲的第二日陆晚柠便开始按照两人的约定给他熬药,在这件事上,她从不假手於人,且每次都要亲眼看著他將药喝下去才作罢。 祁慕朝自小便不停地饮药,按理说喝药对他来说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可陆晚柠熬的这药不仅苦,还格外的难闻。 他十分怀疑这人是故意地报復自己。 怪不得从不让旁人来帮著熬药,怕是担心別人熬不出来这臭味吧。 祁慕朝满眼写著嫌弃,“你確定不是在打击报復?” “我报復你做什么,你又没对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陆晚柠將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良药苦口,世子屏住呼吸一口闷了就是。” “……” 说得轻巧,感情喝药的人不是她。 祁慕朝咬了咬牙,看著药碗就有种想呕的衝动。 外头猫儿的叫声急促了些,府里似乎吵闹了起来,噪杂的声音传来,陆晚柠眼睛亮了亮,险些直接端起碗来灌进祁慕朝嘴里。 被他阴森森的目光止住,只好耸耸肩,“世子莫不是想要我餵你?” 她点点头,“以口渡药也是一种情趣,来吧。” 刚说完手里便一空,祁慕朝两口將药喝完,喉间的苦往上涌,他甚至没时间去骂陆晚柠噁心,匆忙端起旁边的茶盏漱了漱口。 抬眸正要骂她句不知羞耻,唇瓣便触到冰凉的指腹,一触即离,隨即是驱散了口中苦涩的淡淡甜味。 陆晚柠弯了弯眸子,將手里的半包果脯递给他,“走吧,看热闹去。” 她拽著祁慕朝的袖子往外走,不曾注意身后的祁慕朝抬手摸了摸唇,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 陈夫人房中,桂妈妈满脸焦急地看著床上的陈夫人,回头喊秋荷,“快,快些去喊大夫。” 秋荷连忙往外跑,但却不是去喊大夫,而是去喊了陈老爷。 路上遇到二夫人房中的丫鬟,见她这般惊慌失措,顺嘴问了一句,秋荷还好心描述了一下如今陈夫人的情况。 於是不一会儿的时间,陈府的人几乎在陈夫人房中凑齐了。 “啊!” “滚开,不是我害得你!啊!!” “桂妈妈!桂妈妈!” “我错了,我错了,別来找我啊!” “你活该!啊!滚开!” 两人刚到门口便听见陈夫人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喊声。 陆晚柠心情很好的直接拉著祁慕朝进去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站在一起,挽著彼此的手臂。 安姨娘惨白著脸色站在一旁,瞧见她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朝她走过来。 陈文简扶著陈夫人的肩膀,极力想让她清醒过来,“母亲!” 陈夫人尖叫的声音停了停,看向他,就在眾人以为陈夫人即將清醒的时候,她突然尖叫得更加悽厉了,用力將陈文简推开,双手在他身上使劲挥著,“別过来,別过来!不是我杀的你!”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些,下人搀扶著老夫人也走了过来。 一进门便听见陈夫人不停地叫喊著,“我不想杀你的,是你逼我的,我把巡儿照顾得很好,看在巡儿的面子上你別来找我,別来找我!” 陈老爷的注意力被那个巡儿吸引过去,怒瞪著陈夫人,“巡儿是谁?”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陆晚柠捂著嘴有些惊讶,“夫人这是怎么了?” 家丑不可外扬,无论母亲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被外人听到的,尤其这人还是祁慕朝。 陈文简狠了狠心,合掌为刃朝著陈夫人的后颈砍去。 可到底是自己母亲,他这一掌並没敢用太大的力气,以至於陈夫人不但没晕,还被他嚇得不轻,只当是那些人要来索自己的命了。 但这一掌也確实让她清醒了些,慌不择路地爬下榻,抱著陈老爷就开始哭诉,“老爷,老爷,是柳姨娘,她还活著,是她想要报復我,故意在这装神弄鬼的。” “老爷,快把她抓出来!” 陈老爷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灰。 第31章 是他欠我的才对 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朝祁慕朝道:“贱內这两日病得不轻,头脑怕是不太清楚,让世子见笑了。” 说完他又朝陆晚柠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带著世子去休息吧,免得惊扰了世子。” 他的视线在望向陆晚柠时带了些隱隱的威胁。 似乎对她这般没有眼色地带著祁慕朝来这里的行为甚是不满。 然而陆晚柠只当看不见,仰头看向祁慕朝,“世子想回去休息吗?” “岳母如今身子抱恙,我这做贤婿的自然不能这般离去,岳丈不必担心,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一句话便將陈老爷噎了回去。 祁王府里来提亲的是陈家女儿,也是他亲口说陆晚柠是陈府义女的,如今要是非要赶祁慕朝走,便是拿他当外人不说,显然也是承认了拿陆晚柠来搪塞这桩婚事的事实。 於是他只好將慈父的形象扮演到底,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有苦难言,“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祁慕朝很是不要脸的直接坐下来看戏,完全不顾陈老爷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什么地步。 偏他还一脸的无辜,让陈老爷没法说什么。 老夫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必拆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便罢。 可如今陈夫人闹了这么一出,丫鬟下人们都看著不说,还有这祁世子如今也在。 若是不將此事好好地处理了,外头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老夫人往门口一立,直接让人关上了陈夫人的院门。 院中只剩下几个陈府里的心腹下人。 老僕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老夫人猛地敲了敲拐杖,声音不怒自威,“这些年你做下的事情我早有猜测,但看在你为了陈家养育了诸多儿女且將陈家管理得尚可的份上,从未与你撕破过脸。” 她看著睁大眼睛的陈夫人,语气复杂,“但我许久之前便提醒过你,人在做,天在看,那些罪孽总有一日都是要偿还的。” 也不知是哪句刺激到了陈夫人,她突然激动起来,“偿还?” “我为了陈家苦心积虑,费心操劳,生下这般优秀的昭明,我有什么对不起陈家的?” 憋久了的话说出来,陈夫人长舒一口气,指著陈老爷道:“要说欠,是他欠我的才对。” 陆晚柠站得离她不远,闻言语重心长的给陈夫人添了把火,“夫人这话便不对了,夫妻本是一体的,哪来的欠或者不欠呢?” 此话一出,陈夫人终於注意到了她,阴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闭嘴!” 人一旦衝动起来力气是很大的,陈文简没来得及防备,陈夫人已经挣脱了他衝到了陆晚柠面前,一双手掐著陆晚柠的脖子表情十分的狰狞,“贱女人,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吗?你这个狐狸精,不但想要勾引老爷还想要勾引我的昭明!” “母亲!”陈文简慌忙过来,尚未来得及將人扯开,祁慕朝便一脚將陈夫人踹倒在地。 陆晚柠抬手捂脖子时手帕不经意地从陈夫人面上拂过,令她刚刚有些清明的眸子再次变得暴躁。 陈文简低著头沉声道:“母亲如今不清醒,还望世子和世子妃赎罪。” 陈夫人话里的歧义太重,別说是陈文简了,就是陈老爷都慌了神。 父子两个跟世子妃有牵扯,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他的脑袋怕是都不保。 於是他连忙喝道:“胡言乱语,一派胡言,你自己交代,柳姨娘为何要报復你?” 知道陈夫人如今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直接恐嚇著,“若是不说实话,你便自己呆在这院子里,等著柳姨娘来向你索命。” “不要!不要!”陈夫人哪敢一个人呆在这里,如今她的大脑躁动混乱,完全无法清醒地思考,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柳姨娘会来勒死她的。 於是她便一股脑地將自己做下的那些罪孽全盘托出。 “我將她迎进侯府是为了稳住老爷的心,而不是让她生下老爷的孩子来和我爭宠的,要怪只能怪她太过贪心,竟想要给老爷生儿育女。” 陈夫人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问题,“我为了老爷生了四个孩子,苦心经营著陈家,没有功劳总是有苦劳的,我怎么可能让別的女人生下老爷的孩子,来与我的昭明爭抢呢?” 陈老爷眼前一黑,脚下有些踉蹌。 脑海里又闪过洛神医徒弟说的那句三子四女,原本三分的信服如今一下信了十分。 如今他只有陈夫人替他生得著一子三女,安姨娘跟了他多年,始终未曾有孕,而那柳姨娘当初自縊的时候腹中还怀著孩子。 他颤声道:“柳姨娘和粱常怀……” 他的面色太过难看,以至於陈夫人竟笑了起来,“老爷真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牵扯吗?” “那粱常怀是个一根筋的,我不过是將城西铺子里的进帐挪了一些贴补娘家,他便一门心思地想要查个清楚,我本不想对他下手的,谁叫他非要掺和进来呢?” 粱常怀十几岁时便跟在陈老爷身边了,是他非常信任的人,陈家的大半铺子他都交由了他来管著。 以至於当初柳姨娘和粱常怀之间的苟且被爆出来时,他並不相信,给了粱常怀解释的机会。 然而他却咬紧牙关不为自己辩解。 想到粱常怀被打断双腿丟出府去时的场景,陈老爷一双眸子泛起红来,“你对他做了什么?竟让他就这样认了罪。” “我不过是给他下了药,將他和柳姨娘丟到一处罢了,他对老爷心中有愧,又觉得自己害了柳姨娘。”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辩解了。” 在她说到下药一词时,陈文简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陆晚柠。 与她凉薄的目光对个正著,有些狼狈仓促地转移开来。 三夫人视线扫过一旁红著眼的秋荷,惊讶地捂住嘴,“这秋荷是粱常怀的亲妹妹,夫人害了她兄长,竟还敢將她留在身边。” 第32章 小白花猛变食人花 眾人闻言都看向秋荷,陈夫人冷笑一声,“若是不將她留在身边,你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我的清白。” “毒妇!”陈老爷再也听不下去,捂著心口,“来人!拿纸笔来,我今日便要休妻!” “父亲!”陈文简拦在母亲身前,“不可,母亲如今尚不清醒,说的话是真是假尚且不知,父亲何必急於这一时,且等到母亲清醒之后问上一问再做决定也不迟。” 陈文简的话一出,陈老爷看向他时心中汹涌的怒意不得不散开一些,这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陈家还指望著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休妻是必然的,但却不能让自己这个儿子对自己產生埋怨。 陈老爷只觉得疲惫至极,“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来人,將这毒妇好好的看管著,待她清醒了立刻让人告知於我!” 这场闹剧虽尚未结束,但陈夫人的结局却已经定下了,不论休不休妻,她在陈府的地位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陆晚柠看向安姨娘,却发现她惨白著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被人送回去休息了,陈老爷则去了柳姨娘那个荒废许久的院子。 让祁慕朝先回厢房休息,陆晚柠则去了安姨娘的房间。 但尚未到安姨娘的院子,半道上便被突然出现的陈文简拦住。 “是你做的,对吗?”陈文简站在她面前,目光复杂。 陆晚柠往后退了一步,红菱和绿萝被留在了世子府,如今跟在她身边的是祁慕朝给她安排的丫鬟胡燕。 这丫鬟挡在前面等著她发话。 似乎只要她开口,就是让她將陈文简拎起来甩出去她也是能做的。 陆晚柠神情无辜,眨了眨眼睛,“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她若铁了心要装糊涂,陈文简也没什么办法,可他如今执拗地站在这里,要的也並不是答案。 毕竟那些答案他已经从陆晚柠的反应里猜出来了不是吗? “回春堂里的那个医师是你,母亲身边的丫鬟,也是被你买通的对吗?” 陆晚柠脸上的笑意散了一些,但依旧平静,“公子倒是挺会给我安排身份,我確实会些简单的医术不假,但哪里能进得了回春堂,更何况,无缘无故的,我非要针对夫人干嘛?” “至於秋荷,”她笑笑,目光不无嘲讽,“哪里用得到我来买通,夫人害了人家兄长,又將人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本就该有被啄一口的准备不是吗?” “不是无缘无故,你怨母亲,你怨她当初给你下药,想要將你嫁给吴二。” “大公子慎言,”陆晚柠面色沉了下来,“虽不知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但晚柠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和那位吴二公子衣衫不整躺在一处的,似乎是你吧。” “为何会是我,你不清楚吗?” 陆晚柠面不改色,“我怎么会清楚,大公子或许可以去问一问夫人,兴许她会比我更清楚。” 陈文简有些后悔,悔自己这三年里怎么没看出总是表现得谨小慎微的陆晚柠实际上並不是一个任风雨捶打的小白,而是一个食人呢?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怪她不看在陈府收留了三年的份上对母亲下手? 还是怪她只因为母亲给她下药那件並未给她造成什么伤害的事情便让母亲沦落到这等境地? 可她的报復皆基於母亲確实做下这些事的基础上。 饶是陈文简不愿意相信,但他却清楚,柳姨娘的死必然和母亲脱不了干係了。 至於其他的,他尚且没有时间去想。 如今拦在陆晚柠面前,也全是因为一时衝动罢了。 如今衝动散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为陆晚柠让开了位置。 淡漠的眼神落在陈文简身上,陆晚柠忽然开口,“大公子觉得我小题大做,不该怨是吗?” 不等陈文简回答,陆晚柠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仿佛被炎热的天气融化,又隨著温热的风吹过来。 “我早知道,你也不是个什么好货。” 留下怔愣在外的陈文简,陆晚柠已经进了安姨娘的院子。 今日的事情果然將安姨娘嚇得不轻。 许是知道陆晚柠会过来,她並未歇息,而是坐在桌前等著。 陆晚柠走进去时安姨娘还在出神,听见她轻咳,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將陆晚柠拉过去坐下,眼神中充满了紧张。 “姨母在想什么?” 安姨娘犹豫片刻,问道:“这些年我始终未曾有孕,若非如此,是不是也会和柳院里的那位一个下场?” 陆晚柠抿唇,瞬间便想到前世安姨娘一尸两命的场景,瞳孔猛地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掌顿时攥紧。 良久,她朝安姨娘笑笑,“所以,有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陈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夫人如今出了事,老爷必然焦头烂额地自顾不暇,生意场上盯著陈家的更是不少,他自然没精力来管府里的事宜,而老夫人年纪大了更是有心无力,掌家权暂时应当会落在二夫人手上。” “可老爷对二房的爷俩好赌一事十分不满,自然不敢將掌家权交付太久,最好的办法,便是將姨母抬为正妻,由你来接管掌家权,姨母可准备好了?” 安姨娘一脸紧张,“我哪会管什么家啊。” “没人是生下来便什么都会的,”陆晚柠这次没有哄著她,反倒是语气严肃,“晚柠知道姨母喜欢孩子,可姨母难道甘心自己一辈子做妾室,將来生了孩子要管旁人喊母亲,只能喊你姨娘吗?” 妾生的孩子,生下来便是低人一等的。 她知道自己姨母的性子,须得有人逼著才能往前走。 果然,话音落下不久,那边安姨娘便下了决心,“你说得对,不论我会不会有孩子,但为了你,我也得好好地立起来才行。” 通平侯府和祁王府对立,陈老爷显然是站在通平侯府那边的,可她了解这人,除了陈文简之外,其实他对府里的几个女儿並不看重。 一切当属利益最为重要。 若是她將陈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获得了话语权,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到晚柠。 第33章 作茧自缚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陆晚柠心中有些泛酸,瘪了瘪嘴,“姨母多为自己筹谋才是正事,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还用你来替我操心。” 安姨娘笑笑,拍了拍她的手,“你可是姨母唯一的亲人了。” 第二日一早,陆晚柠和祁慕朝便离开了陈家。 陈夫人如今已经翻不了身,至於陈家接下来乱成什么样子,便与他无关了。 马车里,祁慕朝挥著扇子显然对昨日的事情有些好奇,“你给陈夫人下了药?” 陆晚柠往他旁边挪了挪,蹭一蹭他挥出来的风,“算不上是药,顶多是让她躁动不安,夜夜梦魘心神不寧罢了。” 秋荷那丫头比她狠,竟趁著陈夫人疯疯癲癲的时候带著柳姨娘去见了她。 这也是將陈夫人嚇成这样的主要原因。 加上她给的那些药,所以陈夫人已经连著好些时日不曾睡一个好觉了,人一旦休息不好便会很容易烦躁,再加上秋荷添的这把烈火,便导致她一病不起疯疯癲癲的。 祁慕朝替她扇了两下风,瞧著她猫儿般眯起了眼睛,顿觉好笑,“你买通了她身边的下人?” “哪用得到买通,”陆晚柠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人一旦亏心事做多了,想要她死的人便数不胜数,替我给她下药的人便是那被陷害与柳姨娘苟且的粱常怀亲妹妹。” 秋荷在陈府待的时间没有哥哥的时间长,粱常怀跟著陈老爷,她则在厨房里做工,粱常怀出事时,她是不敢有怨言的。 毕竟和老爷的姨娘苟且,被打死也是活该。 可这些年,她心中始终是有怀疑的,因为她相信自己哥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於是陆晚柠很容易便说服了她。 要怪便只能怪这陈夫人太过自信,太过偽善,害了人家的亲哥哥还要故作大度地將人留在自己身边照顾以彰显自己的胸怀。 到头来作茧自缚,落得这般下场,却只让人想要拍手叫好。 …… 陈夫人被禁足,如今疯疯癲癲地在陈府里显然已经失去了权势。 秋荷巴不得她被碎尸万段,可如今除了亲眼看著陈夫人死去,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陆晚柠一大早便到了长竿巷。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柳姨娘来了没多久,东西也不算多,一辆马车便將所有的行李收拾妥当了。 她进去的时候秋荷正哄著阿福玩,一双眼睛落在阿福脸上充满了眷恋。 见陆晚柠进来,连忙站起身,“世子妃。” 陆晚柠摆摆手,看了眼还在將行李往车上放的柳姨娘,问道:“你们这是要一起离开?” 秋荷点头,“如意姐姐自己养著阿福多有艰辛,加上我或许能够轻鬆不少。” 並未问她们接下来打算去何处,陆晚柠只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谋生?” “我的厨艺不错,再加上也在陈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对伺候人的事情得心应手,到了別处寻个差使不是难事。” 秋荷笑著,不再向先前那般死气沉沉,反倒是带了些期待。 两个女人带个孩子確实是要艰辛些,但相较於从前的时光,如今看著阿福,纵使是日日奔忙,她也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 陆晚柠拿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来递到秋荷手上,秋荷登时便红了眼眶。 她要如何有脸面收下这袋银子呢。 陈夫人想要给陆晚柠下药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她不但不曾出手相助,还在她逃走之后与其余的丫鬟一同寻找。 她是害陆晚柠之人的帮手,而陆晚柠却救了柳姨娘和她哥的孩子。 这让秋荷羞愧难当,自然无论如何不肯收。 柳姨娘见状放下行李走过来,目光柔和中带著感激,“当年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阿福压根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早已经化为白骨了,如今哪还能收下姑娘的银子。” “你愿意来到京城帮我这一回,便不只是这一袋银子能够回馈的了。” 她若是不来,陆晚柠虽然也能说服秋荷,但怕要费些功夫才行。 柳姨娘摇头,“我来京城不是只为了姑娘的,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看著夫人付出代价,可如今瞧著她落得这般田地,也没觉得心中有多畅快。” 她轻轻嘆气,“往后我只一心抚养阿福长大,怕是再也不会来此处了。” 这般你推我搡几个回合,陆晚柠没了耐心,只好將荷包塞到了阿福怀里,无奈道:“我今日还有事情,就不送你们了,將来有缘再见。”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长竿巷。 …… 聚福楼。 祁慕朝上了二楼,坐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等的人便也到了。 衣著华贵,头戴玉冠,气质脱俗的年轻男子迈步走了进来,见他已经自己喝上了,顿时轻嘖一声,“怎的,这刚刚新婚,怎么瞧著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竟不等我便先喝上了?” 祁慕朝朝他抬了抬酒杯,“太子殿下最好有一个將刚成婚的男人喊出来饮酒的理由。” 祁流川哈哈一笑,坐下身来,替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不知道的还当你那新娶的夫人是个悍妇呢,竟连你出不出来吃酒都要管著。” “那是自然,”祁慕朝微微挑眉,“待殿下成了婚,便知道这其中的箇中滋味了。” 几句玩笑作罢,祁流川说起了正事,“还记得上次岳石山上剿的匪吗?” “自然。” “那山匪之中有个三当家的至今尚未抓到,据说是那群山匪之中身手极好的,此人心狠手辣,穷凶极恶,很有可能会伺机报復,你这段时间小心著些。” 见祁慕朝不以为然,祁流川劝道:“你是无所谓,但你这新娶的夫人切记身边不要离人,这山匪很有可能会从你夫人身上下手,你杀了他那么多弟兄,此人若是寻仇,必然是下狠手。” “我知道。”从知道被这位三当家的跑掉之后祁慕朝便一直在派人搜查。 陆晚柠是个喜欢低调的,自然不喜欢身边跟著一群侍卫,加上此事告知与她难免会徒增惊恐,於是他早便派了暗卫暗中保护,只要那三当家的一出现,必会被他的人抓个正著。 祁流川对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並没什么意外,毕竟在他看来,祁慕朝要是真对一个人上了心那才是最嚇人的。 第34章 不必为我牺牲至此 话说他对祁慕朝的这个夫人还真有几分好奇,两杯酒下肚,闷声道:“其实你不必为我牺牲至此。” 他以为祁慕朝与从陆晚柠成婚,是为了替他拉拢陈家人。 手里的动作一顿,祁慕朝有些无语,但並未开口解释。 但此举在祁流川看来,显然是默认了。 “父皇的身子如今愈发虚弱了,刘老替父皇开了药,但却治標不治本,听闻那回春堂里有那位洛神医的徒弟坐镇,我想去问问那洛神医的行踪,如今能救父皇的,怕是只有这位洛神医了。” 祁慕朝抬眸,“陛下的情况,刘老那边怎么说?” 说到这个,太子的面色也是猛地一沉,“他说父皇是中了毒,可我不信,此言简直荒谬,先不说父皇的饮食需要经过重重检验,入口之前还需有宫人先一步试毒,怎么可能会被人钻了这种空子。” 与其说是中毒,他更愿意相信是那位刘老医术不精。 若非如此,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能帮祁慕朝调理好身体。 他继续道:“听闻那位洛神医极擅长製毒,既会製毒,自然便会解毒,父皇到底是生了病,还是中了毒,怕是只有找到那位洛神医才能清楚。” 话音落,他看向祁慕朝,却发现他似乎並未在听自己说话,而是皱著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抬手往他面前挥了挥,“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祁慕朝回神,“听到了。” “明日我要去兗州一趟,暗中调查兗州刺史被害一案,那找这位洛神医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洛神医的徒弟既然在回春堂,那想必找到洛神医並不是件难事。” 唇角轻微抿著,想到兗州的事情,祁慕朝眼皮耷拉著应了声好。 祁慕朝尚未回来,陆晚柠在府里待了不一会儿,便也出了门。 红菱和绿萝如今待在院子里做洒扫的丫鬟,儘管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言。 她只带了祁慕朝安排给她的那个名唤胡燕的下人一同出府。 主僕二人到了回春堂,掌柜的將她迎进去,边走边说这次向她求医之人的身份。 “这回的求医之人可是付了大价钱的,主子说了,此次看病的报酬他一分不收,全都给陆大夫。” 这倒是有些让陆晚柠惊讶,那铁公鸡难不成是开了窍了竟捨得將酬劳全都给她。 掌柜的冷哼一声,语气和之前全然不同,“不瞒陆大夫,此次求医的是那桑家人,桑家陆大夫应该知道吧,那可是咱们京中有名的富商。” “出手阔绰不说,认识的人还多,这次帮桑家看完诊,想必咱们回春堂的名声一下就能高过云雀馆了,老板在意的自然不是这点报酬。” 云雀馆跟回春堂算得上是医馆里的死对头了。 想当初这两家医馆的口碑其实相差不大,但自从刘老在云雀馆掛诊之后,云雀馆的口碑便一下子胜出回春堂许多,导致回春堂这两年的诊金一降再降。 於是才有了回春堂的老板想办法请到陆晚柠来坐镇这一回事。 不过要说回春堂的老板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自从陆晚柠以洛神医徒弟的名號在回春堂坐镇之后,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来回春堂看诊的人翻了几倍。 不过这桑家人请她看诊? 陆晚柠若有所思,“桑家不是出事了吗,是谁要看诊?” 提到桑家出事,掌柜的也有些唏嘘,他平日里很是钦佩桑老爷的为人,对他的死自然是有些伤感的,可世道变迁,家族没落,这是没法子的事。 他嘆口气,“是那桑家的女婿魏巡请您过去的。” “可说是什么症状了?” 掌柜的有些犹豫,“这倒是没说,不过听说是桑家女儿前段时间捅了他两刀,伤口至今还未好全。” “桑明月?” “正是,”掌柜的点头,“陆大夫认识?” 陆晚柠挑眉,她有些好奇,“据我所知距离桑明月捅他应当也过去几日了吧,怎得这伤还没癒合?” 说到这个,掌柜的不禁面露鄙夷,“实不相瞒,这京中的医者没人愿意去给魏巡治伤,桑老爷是个大善人,承了他恩情之人不在少数,魏巡也不敢隨便叫人前去,这不,此人跟咱们老板认识,这才请到您这里来。” 陆晚柠噢一声,懂了。 旁的医馆怕被骂,他们老板不怕。 掌柜的问道:“那您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陆晚柠回头看向胡燕,“事不宜迟,你隨我现在便过去吧。” 胡燕是个不苟言笑的,像个木偶一般,但对陆晚柠的吩咐却言听计从。 陆晚柠甚至怀疑,自己让她拿把剑抹了自己的脖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就抹。 主僕二人去了桑府,为了方便行事,陆晚柠依旧带著帷帽,顺便给胡燕覆上了面纱。 到了桑府,听闻是回春堂的陆大夫,门房立刻將两人往里引,“大夫快快请进,小的这就去我们公子那知会一声。” 陆晚柠在前厅坐著喝了口茶,屁股尚未坐热,刚刚的下人便立刻赶来將两人请去了魏巡的住处。 要说这桑家不愧是京中首富。 院中的一草一木看上去皆不寻常。 这般炎热的天气,院中却鲜锦簇,无论期是不是这个季节的,如今都在怒放。 但与这桑府里团锦簇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如今桑府里的寂静无声。 偌大的桑府里似乎没几个下人存在,一路走来,除了这门房连个洒扫的下人都没见到。 快到魏巡住处的时候,她停下步子看著那株叶子如同密齿一般的绿植,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树?” 门房道:“这是我们老爷当年去南疆的时候从那边带回来的,听说咱们明国没有这种植物。” 陆晚柠多看了两眼这植物,点了点头,跟著走进去。 魏巡房中站著个手握长剑面容冷硬的侍卫,似乎是特地保护他的安危的。 往前走几步,陆晚柠瞧见魏巡如今的状况。 与前世后来的光鲜亮丽不同,此时的魏巡狼狈至极,只比前些日子她救的何茂山好了一点点。 桑明月捅了他两刀,两刀皆在腹部。 要说这人也是命好,两刀竟然没一处是致命的。 第35章 汤里加了什么 如今魏巡还不能死,他若是死了,桑明月便绝不可能洗清罪名乾乾净净的將桑家重新拿回来了。 陆晚柠要的可不是桑明月走前世的老路。 她沉著眸子將魏巡的伤口重新清洗包扎,唯一下的黑手就是全程没有用止痛散。 活生生地將魏巡痛昏了过去。 处理完伤口,门房送两人从后门离开,然而刚出了桑府的门,烂菜叶和臭鸡蛋便迎面而来。 幸亏胡燕身手不错,全挡了回去。 “呸,要钱不要良心的货色,那街上的江湖郎中都不去给魏巡治伤,你却要去,真是黑了心的。” “就是,这跟那魏巡肯定是一伙的!” “这是哪家医馆的,为了赚钱不要良心,咱们往后谁都別去这家医馆。” 陆晚柠闻言连忙开口,“回春堂的,诸位要是有需要可去回春堂找我。” “回春堂?”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双手叉腰,“我呸!找你作甚,咱们去砸了你们回春堂的招牌才是应该的。” 帷帽下的面容笑开了,陆晚柠继续道:“实不相瞒,来给这魏巡看病也由不得我啊,要怪只能怪这魏巡给的太多了,我们老板经不住诱惑,我不过是个坐诊的大夫,哪里能管得了这些。” 一听这话,一群人顿时骂骂咧咧地跑去了回春堂,打算好好的站在回春堂门口大骂一场。 陆晚柠趁机跟著胡燕赶紧离开。 走得远了,笑出声来。 胡燕有些不理解,“姑娘不怕届时回春堂里的人怪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怪罪?”陆晚柠摇头,“这些人骂得再凶一些,最好让那姓秦的赶紧將铺子转给我才好。” 她打回春堂的主意可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走出没几步,胡燕拽著她的手臂突然往后一躲,朝前面的人抬了抬下頜,“那是不是三夫人院子里的人吗?” 陆晚柠跟著看去,便瞧见那三夫人身边的丫鬟正跟刚刚送他们出桑府的门房低声说著什么。 两人往旁边又躲了躲,等这丫鬟跟门房聊完,往门房怀里塞了个银锭子,之后左右观望一番,急匆匆地离开后才走出来。 “看来陈府里接下来的事情用不著我了。” 她只要在適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一番,再將那陈文简也拉下来就行了。 …… 今日和太子的一番交谈让祁慕朝心中起了些波澜。 如今皇帝缠绵病榻的消息一经传出,各方都开始动盪,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更是开始蠢蠢欲动。 兗州刺史被害身亡,一封血书送到了太子幕僚的手上,辗转到了太子手中。 记起血书上的內容,祁慕朝心中顿时蒙上一层阴翳。 增加税收,私放印子钱,贩卖私盐,隱瞒铁矿,暗中养兵。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摞在一起意味著什么太子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才会亲自前去调查。 可此行实在凶险,祁慕朝在京中得做好后盾,拖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脚步。 二更天的时候,他才回了王府。 想著陆晚柠如今必然已经睡下了,犹豫了片刻,祁慕朝去了书房打算將就一晚。 然而刚进去不一会儿,隨从便通报世子妃身边的丫鬟来了。 以为是陆晚柠知道他回来了,让他回臥房休息,祁慕朝按了按眉心让人进来了。 来的人是绿萝。 绿萝手上拎了个食盒,里头装的是补汤。 这么晚了,她脸上的妆容不但完整,看上去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到底是陈夫人特地挑选的,確实有几分姿色。 祁慕朝皱了皱眉头,“世子妃睡下了?” “回世子,世子妃一早便睡了。”绿萝面上带著笑,將补汤端出来,“奴婢瞧您这么完了还没回来,便给您熬了些补汤,您快尝尝。” 掀了掀眼皮,祁慕朝慢条斯理地打量著绿萝,端起那汤放在唇边,余光瞧见绿萝猛然亮起的目光,眯了眯眼睛朝她勾勾手指,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绿萝眼前一亮,立刻扭著胯朝他挪过来。 殊不知刚走过来便被祁慕朝抬手掐住了脖子。 今日心情本就不好,正愁著满腔的烦闷无处撒,眼下便有找死的过来了。 “汤里面加了什么?” 绿萝眼睛瞪得溜圆,面色涨得通红,本想抵死不认,但脖子上的大掌提醒著她这祁世子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绿萝嚇得不轻,拼尽力气道:“是,是催情药。” 下作的东西,祁慕朝猛地將人丟开去。 陆晚柠今日確实早早地便睡下了,祁慕朝一直没回来,虽不知他去了哪里,但陆晚柠並不担心。 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还能丟了不成。 然而她睡得正香,美梦做了一半,便听见红菱惊慌失措的声音。 原以为美梦变成了噩梦,谁知道梦醒了声音犹在,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房门,便瞧见胡燕將红菱按在地上,手里的剑懟著她的脖子。 对上红菱那张慌张的脸,陆晚柠皱眉,“这个时辰了,吵吵嚷嚷地做什么?” “世子妃,求世子妃救救绿萝!” “绿萝?”陆晚柠狐疑,“她怎么了?” “她衝撞了世子,世子要將她杀了,看在奴婢和绿萝一起伺候了世子妃这么久的份上,世子妃救救绿萝吧。” 这话不说还好些,陆晚柠面无表情,“好端端的她跑去招惹世子做什么?” “她,她只是看世子有些疲惫想要帮世子添些茶水。” 陆晚柠白眼都懒得翻了,添茶水,她看这绿萝是想要替祁慕朝紓解身心吧。 添壶茶水能给祁慕朝惹恼了? 懒得管绿萝的閒事,这两个陈府安插在她这里的眼线,都被祁慕朝除了最好。 她正要回去继续睡觉,突然看向胡燕,“你们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胡燕摇头,依旧是那副木头般的模样,“奴婢不清楚。” 停顿了片刻,陆晚柠披了件衣裳朝书房走去。 红菱还以为她是去救绿萝,迫不及待地跟上。 然而她到的时候书房里除了一滩血跡和坐在桌前看书的祁慕朝之外,已经没了绿萝的身影。 见她过来,祁慕朝歪了歪头,语气淡淡,“这么晚了,你不休息?” 第36章 隨我入宫 “本来已经休息了,但这不是听说身边的丫鬟惹了你不高兴,就赶紧过来了。” 陆晚柠毫不客气地找了个凳子坐下,只扫了一眼那滩血跡便直接移开了眼,“死了?” 祁慕朝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烦躁,“死了,废话太多,听著便烦。” 他瞧著陆晚柠的面容,似乎想要看出她对自己隨意打杀人的反应。 可陆晚柠只嘖了一声,“既然已经动手了,乾脆两个都除去算了,省得哪日回去通风报信,在外头胡言乱语。” 红菱嚇得跌坐在地上,险些抖成筛子,“奴婢万万不敢得,世子,世子妃饶了奴婢,奴婢保证绝对不会再回陈府去的。” 这些话她说归说陆晚柠自然是不信的,但她留著红菱確实还有点用处。 这人跟绿萝不一样,绿萝那个丫头眼高手低,一个奴婢生生將自己想成了主子。 但红菱胆子小一些,略微嚇唬一下,不愁不能为己所用。 陆晚柠摇了摇头,“陈府自然是要回的,但回去了老爷若是问起你我与世子之间关係如何,你待如何回答?” “世子与世子妃情投意合,自是恩爱无比。” 陆晚柠摆手,“不对,我看还是杀了吧。” 红菱磕头如捣蒜,旁边绿萝那尚未清理的血跡像是在预兆著她的结局,生怕自己磕得慢一步刀子就扎进自己身体。 “世子妃想要奴婢如何说,奴婢便如何说。”额头上鲜血往下滴,她却像完全看不见似的继续磕著,“奴婢全听世子妃的。” 这模样看著有些瘮人,陆晚柠微微蹙眉,胡燕上前一步將人扶了起来。 “行了,先退下吧。” 红菱如获大释般鬆了口气,连忙就要退出书房,一旁的祁慕朝却施施然开了口,“將地上的血擦乾净了再走。” “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顾不得恐惧,红菱急忙將地上的血跡全都处理乾净,这才匆匆离去。 人一走,一旁绷著身子的陆晚柠立马鬆懈下来,端过旁边早已经冷掉了的茶水喝了口,整个人定了定心,看向祁慕朝,“世子真將绿萝杀了?” 祁慕朝撑著额头,“你不信?”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好奇,她都干什么了?” “本世子杀人还需要理由?”祁慕朝轻笑,“看著不顺眼,便隨手杀了。” 他对於陆晚柠的反应有些好奇,直勾勾地看著她,“你不觉得本世子很可怕?” 陆晚柠抬眸,撇嘴,一气呵成,“怕倒不至於,只是难不成世子以为自己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温和有礼?” “你在我面前可从没將这一面表现出来过。” 祁慕朝哈哈笑起来。 他的笑点似乎一直以来都很奇怪,陆晚柠懒得理会,等他笑完,打了个哈欠,“好睏,你不回去休息?” “回。”祁慕朝起身,將自己原本翻看著的书盖上,跟她回了房。 陆晚柠將他的外衣掛好,回过头祁慕朝正坐在床沿上看著她。 “怎么了?” “你今日出去了?” 桑府的事情陆晚柠本也没有瞒著他的意思,闻言点了点头,“去替魏巡治伤了,被那些百姓们好一番骂。” “被骂了心情还这么好?” 陆晚柠闭著眼睛咧著嘴笑,“骂便骂了,左右这些人也不知道我是谁,他们骂的是回春堂,这样一来等回春堂的老板被骂得受不了了,我就能將回春堂接手了。” 祁慕朝表示讚扬,“好手段。” 已经三更天了,陆晚柠上下眼皮打著架要休息,她从祁慕朝身旁爬上榻,闭上眼睛,“我先睡了。” 半晌没听见祁慕朝的动静,陆晚柠又睁开一只眼,发觉这人正盯著自己瞧,那目光好像深夜里窥伺猎物的黑豹。 见她睁开眼,祁慕朝扯了扯唇角,“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这倒是稀奇,陆晚柠打起了精神,“什么事?” “你先前说过你师傅是洛神医,听闻洛神医医毒双研,尤其是对各种毒物十分感兴趣,可是真的?” 陆晚柠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点头道:“是真的不假,可我师父早在几年前便云游去了,天南海北的到处去,上回给我来信还是在一年前,当时据说他去了蛮境,这么久过去,怕是又换了地方。” “那你与洛神医如何联络?” “不联络啊。”陆晚柠一脸坦然,“他知道我在京城,若是想要找我自然会来的,如今並未找来,也没给我寄信,一定有他的理由。” 见祁慕朝抿著唇不出声,陆晚柠朝他旁边挪了挪,“你不相信我能帮你解毒?” “自然不是。” 祁慕朝对自己的毒能不能解並没有多执著,相较於解毒,他更想要找出那个给自己下毒之人。 能这么多年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毒侵蚀他的身体,且无论是宫中的太医,还是刘老皆看不出来,这人必然身份不低,且还是与祁王府关係匪浅之人。 但如今比找出这个下毒之人还要紧要的,便是圣上的病情。 定了定心,祁慕朝道:“明日你隨我入趟宫。” “入宫?” 天一亮,陆晚柠便跟著祁慕朝入了宫。 昨日三更天才睡,加上要入宫的事情,陆晚柠多少有点睡不著,於是拽著祁慕朝问了许多宫里的事情。 但问了没几句,这人就没了耐心,捏著她的肩膀將她翻转过去背对著自己,“睡觉。” 马车上,陆晚柠盯著一旁的祁慕朝看了又看,忍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真不用做点偽装吗?” “为何要偽装,”祁慕朝將一旁小桌上的糕点递给她一块,慢条斯理道:“你今日入宫只是为了拜见圣上的,难道有什么別的目的吗?” 这般轻鬆的语气让陆晚柠跟著也放鬆了不少,点点头,“没有。” “原本没成亲之前陛下和皇后娘娘便想邀你入宫,但恐会嚇到你,被母亲婉拒了。” 陆晚柠心道还是得谢谢祁王妃,毕竟宫里的规矩太多,她还真不確定自己会不会惹得皇帝与皇后不快。 但眼下有祁慕朝在旁,確实不算太忐忑。 祁慕朝的马车能够入宫门,马车停下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在外候著了。 白胖的脸上露出笑来,一双眼睛挤到一起,陆晚柠看向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不太舒服。 第37章 掌控一切的感觉 “世子和世子妃到了,陛下这两日没少念叨世子呢,皇后娘娘本来前日便想让人去请世子和世子妃了,但陛下担心会打扰到两位,就没让奴才们过去。” 说著他领著两人往里走。 “陛下这几日可好些了?” 李公公嘆气,声音很是低落,“不但没好些,奴才瞧著反倒是更严重了些,从昨日开始,陛下便浑浑噩噩地没清醒过。” “但今日祁世子过来,想必陛下听到世子的声音心情能好一些,对陛下的病情也有好处。” 陆晚柠垂著眸子跟在后面,昨晚祁慕朝便將请她入宫是为了什么事情都与她说清楚了。 看病这种事情对陆晚柠来说確实没什么可忐忑的,只是需要看诊的人是皇帝,那对她而言便有些束手束脚了。 饶是从没入过宫,但陆晚柠也是知道宫里的深浅的。 这深宫里的秘辛哪里是她能够窥伺的。 陆晚柠心中接连不断地嘆气。 老老实实的跟在祁慕朝后面,不知走了多久,祁慕朝停下来,李公公笑呵呵地朝两人躬身,“世子和世子妃请进吧。” 陛下前几日似乎有些好转,早起用了些膳食,竟能起身下床走上几步了。 皇后喜不自胜,连忙让人喊了太医前来,可那太医是个不要命的,竟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顿时又將皇后气得不轻,若不是皇帝当时拦著,她便要直接让人將那不会说话的老太医拉下去砍了。 但昨日一早果真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了,竟一直昏睡至今还不曾醒来。 看来那太医说得確实没错。 听下人来报说是祁世子和世子妃过来了,皇后连忙起身。 祁慕朝进来时她只隨便看了眼,目光越过祁慕朝落在陆晚柠身上,顿时掩唇笑起来,“原先听你娘说你去了陈府一趟回来便闹著要娶那陈家女儿,本宫跟陛下还琢磨著什么样的姑娘竟能让你动了心,如今一瞧,果真甚是不错。” 抬手摸了摸鼻子,祁慕朝无奈,“娘娘还是那么喜欢打趣人。” 他朝里走去,“陛下睡了?” 皇后轻轻嘆气,“还是老样子,醒来不一会儿便又要睡去。” “算了,不说这些了,”她朝陆晚柠笑笑,招了招手,“这模样生得可真俊,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陆晚柠走过去,皇后握上她的一只手,面上的笑容甚是慈祥,“上回青瑶那丫头回来跟本宫夸起你,活生生將你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儿。” 扯了扯唇角,陆晚柠轻笑著,“公主殿下活泼可爱,与她相处起来甚是开心,与公主殿下那般真诚討人喜欢的性情比起来,妾身分明普通极了。” 皇后娘娘年纪大了才又得了祁青瑶这么个女儿,说是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那是半点不为过。 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意顿时更大,眼中闪过些许讚赏,从手腕上擼下个玉鐲来替陆晚柠戴上。 柔声道:“你与安之成婚时本宫与陛下並未前去,今日本宫见你格外喜欢,往后若是无事可往这宫中多来几次,陪本宫说一说话。” 陆晚柠点头,行了个礼,“妾身谢过皇后娘娘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便站起身来,“后宫还有些事情要本宫前去处理,安之既然在这陪著陛下,那本宫便先回去一趟。” 出了皇帝寢宫,皇后的目光冷了下来,那原本低头的李公公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白胖的脸上表情有一瞬的阴狠。 皇后一走,祁慕朝便朝陆晚柠点了点头,二人朝皇帝的龙榻走去。 为防止有旁人进来,祁慕朝坐在屏风外。 这个位置既能看到门口,防止会有人闯进来,也能看清陆晚柠的动作。 这倒不是他对陆晚柠不够信任,而是习惯於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皇帝的呼吸很是平缓,陆晚柠的指腹落在皇帝的手腕上。 祁慕朝昨日与她大致说了些皇帝的症状,听说是三个月前开始,皇帝在上朝时突然吐血昏迷,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开了药吃了这么些时日,却不见有什么好转。 刘老也来看了,明面上刘老虽並未直言,但暗中却和祁慕朝聊过,他怀疑皇帝的情况是中了毒。 但此事事关重大,祁慕朝过了几日又带刘老前去帮皇帝诊脉,可这一回,刘老却又认为不是毒了。 但说起病因,却又没什么头绪。 昨日太子找了他一说,祁慕朝便想到了陆晚柠。 她既然能诊出自己这副常年亏损的身体是中了慢性毒,那自然也能诊出皇帝的病症。 许久,他瞧见陆晚柠鬆开手,正欲开口,便见她面色严肃的换了皇帝的另一只手继续把脉。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陆晚柠鬆开手,抬头看他。 她的目光太过复杂,让祁慕朝一瞬便明白了什么。 他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起身走到皇帝榻边,祁慕朝的心情很是复杂。 母亲当年怀著他的时候便被下毒,导致他早產,自幼身体便十分孱弱。 然而陆晚柠告诉他他之所以这般孱弱,病痛缠身的缘故是因为常年服用慢性毒药。 而今皇帝患病,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诊不出什么。 还有刘老。 祁慕朝觉得周身像是被浸泡在阴冷的冰水当中。 到底是诊不出来,还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诊出来? 又是谁,这般苦心积虑地想要除去他,如今又想要除去皇帝?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祁慕朝却总觉得不该如此。 陆晚柠看著他,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陈家所面临的那些阴谋算计都已经是十分狠辣的了,如今看来,和这些深宫里,朝堂上的人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世子,世子妃,公主殿下来了。” 刘公公的声音刚落下,祁青瑶便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这几日皇帝的病情又加重了些,祁青瑶的面上终於多了些愁容。 这几日她每日都会过来和父皇说一说话,希望他能好起来。 眼下瞧见祁慕朝跟陆晚柠,眼眶一红顿时有些委屈,“父皇今天一天都没醒。” 祁慕朝朝她身后看了眼,“宋玉呢?没跟著你?” 第38章 出自她师父之手 边关大捷,宋玉此次回来领赏,皇帝给他封了將军,却始终没有对宋玉接下来的去处给出什么指示。 眾人以为陛下认为宋玉年纪太轻,恐他不能担大任。 谁知过了两日,皇帝突然將宋玉传唤进宫。 从宫里出来后,宋玉便成了祁青瑶的贴身侍卫。 祁青瑶对此颇有怨言,她原先虽对宋玉此人的印象还算不错,但如今要做贴身侍卫,对她加以管束,那她自然便觉得这人是父皇派来看管自己的。 以至於一连好些天,祁青瑶都没给过宋玉好脸色。 偏生这宋玉是个死心眼,对皇帝的命令言听计从,除了如厕和睡觉,平日里他与祁青瑶可谓是寸步不离。 以至於祁慕朝刚一提到宋玉,祁青瑶便跺了跺脚,“不知道不知道,你也不帮我劝劝父皇,我才不要这么一个尾巴跟著,烦都烦死了。” 祁慕朝对她的恼怒视若无睹,“陛下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以宋玉的能力按理说该在战场上廝杀,方能彰显自己的本领,留在你身边该气恼的人是他才对。” 这一番话顿时让祁青瑶更生气了,觉得祁慕朝压根不懂自己的心情,气得她狠瞪了祁慕朝一眼后跑到陆晚柠身边抱著她的手臂使劲晃了晃,“嫂嫂,他不懂我的苦恼,你总该懂的吧?” 陆晚柠朝她笑笑,懂自是懂的,只可惜她懂也没用啊。 祁慕朝话说得確实没错,皇帝如今缠绵病榻,必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將宋玉安排在祁青瑶身边,估计是怕她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祁青瑶被宠得太过单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如今只觉得宋玉对她管得太宽了些,惹人厌烦。 知道自己撒娇也解决不了问题了,祁青瑶只好认命。 有了祁青瑶在这陪著皇帝,祁慕朝便朝陆晚柠使了个眼色。 两人先行离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因著他不帮自己说话,祁青瑶也没了刚刚的兴奋劲,见他们离开只摆了摆手。 走出皇帝寢宫,陆晚柠便看见了那位小宋將军。 此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外,等著祁青瑶。 见祁慕朝夫妇二人出来,宋玉抱拳行礼。 祁慕朝朝他微微頷首,並未多言便离开。 李公公送两人出去,一出宫门,祁慕朝便看向陆晚柠,“说说吧,陛下的情况,你都把出什么了?” 闻言,陆晚柠有些犹豫,她没急著说陛下的病情,反倒是开口问祁慕朝,“陛下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这话让祁慕朝心中已然有了数,一张脸阴沉沉的,“三个月前,所以,真的是毒?” 陆晚柠点头,“是毒,但我不明白,这毒是如何让陛下服下去的。” 这正是陆晚柠一直有些犹豫的缘故。 “不瞒世子,陛下中的这毒,我先前曾听师父提起过,名唤十月期,顾名思义,服用此药之人,会在十个月之后毒发身亡,而这十个月期间,这毒会慢慢地侵入中毒之人的五臟六腑,让此人一步步变得虚弱无力,让人误以为是生了绝症。” 这些倒是与陛下的症状都能符合。 但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只有一点,“但这十月期的粉末是红色,十分显眼,即便是融入水中,顏色也依旧鲜艷,並且,其苦无比。” 这种药,除非中毒之人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下去? 祁慕朝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除非,这下毒之人是陛下十分信任绝不会起疑之人。 攥著茶杯的手背上青筋显现,祁慕朝问她,“这毒,你可能解?” 陆晚柠想到昨日在桑府里见到的那株由南疆移植而来的植物,竟有种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的荒谬感,“巧了,原本解不了的,但现在,或许能试一试。” 毕竟这十月期她从前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知道越多的人往往死得越快,陆晚柠很果断地开口,“我只管配药,至於其他的,你不必跟我讲,我也不会问,行吧?” 祁慕朝瞥了她一眼,呵的笑了声,“你怕等解了毒,我会杀了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陆晚柠跟著笑笑,毫不吝嗇地往祁慕朝脸上贴金,“但我觉得世子殿下肯定不是这种过河拆桥之人。” 二人回去的这一路,祁慕朝的表情始终不太好看,快到王府时,还是开了口,“我身上的毒和陛下身上的毒有相似之处吗?” 陆晚柠迅速摇头,“没有。” 有,相似之处就是这两种毒八成都是出自她师父之手。 祁慕朝身上的还好说,不知道是她师父哪一年的杰作了,但这十月期,却是她师父云游之前刚刚研製出来的。 她回答得太过迅速,祁慕朝眯了眯眼睛,但並未拆穿她,而是继续问道:“若当真是毒,为何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诊断不出来?就连刘老都不敢確定?” 当然是因为她师父平日里就喜欢钻研这些东西,这十月期从研製出来就没用过。 她师父那人平日里对这些毒宝贝的很,哪怕別人开再高的价格,他不想卖都不会理会。 以至於陆晚柠压根不敢將这毒跟她师父的关係说出来,免得给师父惹得一身麻烦。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刚刚也说了,这十月期因顏色太过显眼,和味道极苦而甚少被人选择,若是想要用毒害人,无色无味的毒药显然更加方便,所以知道这十月期的人本就很少,那些太医没见过,自然就不知道了。” 她回答得十分坦荡,毫不心虚,“至於刘老,他或许猜到了是毒,但是什么毒却並不敢確定,我这也是因为侥倖听师父说过一嘴才能看出来的。” 但眼神中的那些许闪烁却已经让祁慕朝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他並未点破,毕竟如今解毒才是要紧的事情。 这日之后,祁慕朝似乎忙碌了许多,一连几天,陆晚柠都没能见到他的身影。 好在这对陆晚柠来说是件好事,两人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相处著。 在房中待了一天,陆晚柠將胡燕喊进来。 第39章 不像祁慕朝似的整日拿刀捅人 桌子上的小木匣被她看了许久,胡燕进来之后陆晚柠將木匣打开,从中取出一个看上去因年份久了,顏色已经变浅的盘扣来。 她將盘扣放在掌心,问胡燕,“你在京中待的时间比我久,可见过这种盘扣款式?” 胡燕盯著那盘扣看了两眼,开了口,“瞧著有些像宫里的款式。” 眼睫轻微一颤,陆晚柠点了点头,眼中含了无尽期待,“你见过?” “世子妃恕罪,奴婢不清楚。” 盘扣的款式本就眾多,两种款式之间差距十分细微的也不是没有,这如何能记得清。 更何况她原先是祁慕朝身边的暗卫,甚少会走在明面上,自然更加不曾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陆晚柠有些失望,没再说什么,手掌缓缓攥成拳,那颗本该柔软的盘扣,却如同石子一般紧硌在掌心。 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来到京城的这三年,陆晚柠见到人就盯著人家的盘扣看,可却没一个是相同的。 这也未必就是坏消息,毕竟越少见的东西,將来真正见到的时候,才更容易锁定。 她將盘扣重新收起,红菱从外头走进来,“过几日丞相府的小姐生辰,王妃让奴婢问问世子妃要不要与她同去。” 昨日红菱似乎被嚇破了胆子,如今连看都不敢看她。 陆晚柠不太想去,但这种场合將来少不了要去应对,於是她点了点头,“去吧。” 眼看红菱打算退下,她突然挑了挑眉,朝红菱招招手,“陈府的人若是问起绿萝的事情,你要如何回答?” 红菱面色发白,想到昨晚的场景腿一软险些跪下,“奴,奴婢就说绿萝生了急症,未等郎中赶来便没了气。” 见陆晚柠沉思著没点头,红菱啪的一下跪了下去,“是绿萝心思不正惹得世子不快,是以丟了性命。” 陆晚柠摇头,朝她笑笑,站起身来將红菱扶起,“不用这么害怕,我又不像祁慕朝似的整日拿刀捅人。” 胡燕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收回视线,对於这种詆毁她主子的言论只当作没听见。 “你说的没错,绿萝心思不正竟想要爬世子殿下的床,结果却被我看到,於是一怒之下我便让人打杀了绿萝。” “如此说,可清楚?” 红菱连连点头,“清楚,奴婢一定一个字都不会说错的。” 陈府,绿萝的死讯传来,陈老爷气得不轻,一掌拍在桌案上,將上头的东西全都震落在地。 安姨娘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一声响,连忙走进来,瞧见地上跌落的书籍纸张,啊呀一声帮他捡起,“老爷这是干什么,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怒?” 陈老爷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不怒自威,“还不是你那个好外甥女干的好事!” 安姨娘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陈夫人如今被囚禁在院子里不允许外出,不允许旁人进去探视,在陈家的地位显然已经跌入了谷底。 眼下二房和三房为著掌家大权爭得热火朝天,没人顾得上她,加上陈老爷最近確实动了將她扶正的念头,派人来暗中教她管帐之事。 这几日虽然说忙得头重脚轻,昏天暗地的,但心中却十分的畅快。 那些从前捧高踩低的下人们也对她恭恭敬敬,再也不敢用鼻子看人。 安姨娘总算是知道了权力的滋味,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来过,忙得再狠都无所谓。 若是没有陆晚柠,她哪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以至於一听陈老爷说陆晚柠,她当即便不乐意了。 “跟晚柠有什么关係,难不成老爷还將夫人做下的事情怪在我们晚柠头上了?” 陈老爷喘了两口粗气,不提陈夫人还好,一提他恨不得直接拎把刀去將人砍了。 看在陈文简的面子上,陈老爷並未將陈夫人赶出陈府,但她那日疯疯癲癲时口中说的巡儿却让陈老爷起了疑心。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让人打听,他倒要看看,这毒妇还有多少事情瞒著自己。 瞪了安姨娘一眼,陈老爷缓了片刻,“陈府里带去的陪嫁丫鬟,她却將人直接打杀了,说出去谁不说我们陈家不会管教下人?岂不是让人笑话!” 听闻是这事,安姨娘鬆了口气,嗔他一眼,“我们晚柠可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必然是那丫鬟做了什么忒过分的事情。” 陈老爷板著脸没说什么。 半晌,他朝安姨娘招招手,“你过来。” 安姨娘没什么防备便朝他走过来,只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当初进到陈府里当小妾,她对陈老爷本就是有几分喜欢的,如今没了陈夫人,更是对陈老爷多了几分真情,想著两个人就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她想得十分美好,然而刚走到陈老爷面前,便被他迎面甩了一巴掌。 陈老爷怒目圆瞪,鬍子上翘著,“我让她嫁去世子府,可不是为了享福的,出嫁前夕我便告诉过她,想让你的日子好过,她就得老老实实听话,可如今看来,你这做姨母的在她心中也没什么地位啊。” 安姨娘捂著脸不敢置信,她在陈府里这么些时日,前头陈夫人势头还盛时陈老爷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然而眼下却打了她。 瞧著她这一脸受伤的表情,陈老爷不但没有丝毫的心疼,还面无表情地提醒她,“你去告诉她,若是再敢耍什么招,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跌下来。” 镜水月般的美好被一下摔碎,安姨娘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从书房回去的路上,丫鬟看著她脸的痕跡默默掉眼泪,她却破天荒地有些冷静。 她想,晚柠说得对。 妄想要依附著男人过日子,便好比悬崖边踱步。 她的一生掌控在这个男人的手上,高兴了让她掌家过一过人上人的日子,不高兴了,便能一脚將她踹下来。 莫说只是给自己一巴掌了,就算他想直接要了她的命,也並不是一件难事。 她的性命,螻蚁般卑贱。 可她卑贱,不能让晚柠也跟著卑贱。 他竟敢用她来威胁晚柠。 安姨娘抿著唇,心中渐渐坚定下来。 第40章 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年 丞相府千金生日的前一天,祁青瑶从宫里溜出来找陆晚柠。 小宋將军跟在她身后。 皇帝的身子依旧不见好转,宫里待得憋闷,她想要陆晚柠陪著她去寺庙里帮父皇祈一祈福。 陆晚柠自然答应了。 两人去的便是上回祁王妃去求子的那个宝鸡寺。 两人坐马车,那位小宋將军骑马跟隨。 陆晚柠看了眼祁青瑶的表情,有些无奈,“殿下跟小宋將军不太愉快?” 祁青瑶顿时扁了扁嘴,“嫂嫂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死心眼你能愉快?” 亏她以前还觉得这宋玉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將军,且被父皇连连称讚,必然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对他颇为欣赏。 但自从他成了自己的侍卫之后,祁青瑶便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了。 陆晚柠將帘子撩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目光落在那位小宋將军身上,微微出神。 祁青瑶与她说了两句话见她没有回应,顿时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嫂嫂?” 她有些狐疑地隨著陆晚柠的视线往外看去,与往里看来的宋玉对上视线,顿时撇了撇嘴。 “嫂嫂看他作甚?” 陆晚柠回神,“听说小宋將军年纪轻轻便战无不胜,有些好奇罢了。” 两人到了宝鸡寺,刚下马车,祁青瑶便指著前方两个熟悉的身影道:“那不是洛璃吗?她身边的那位是谁?” 祁青瑶和洛璃的关係还算不错,当即便跑上前去喊了她一声,“洛璃!” 洛璃回头,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女儿家的羞涩,“公主怎么会在这?” 陆晚柠刚好也走了过来,在祁青瑶刚刚开口时她便认出了站在洛璃身边的陈文简。 果然,这两人哪里是中榜前才扯上关係的,原来竟在这么久之前,便已经郎有情,妾有意了是吗? 好吧,她死得一点不冤,谁让她蠢成这副样子,被蒙在鼓里这么些年呢。 瞧见她的那瞬间,不知为何陈文简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但无论心里如何,面上却半点不显。 祁青瑶不知这几人之中的纠葛,左看看右看看后恍然大悟,对著洛璃一脸的揶揄,“我明白了,你这是求姻缘来了。” 她的声音不小,陆晚柠和陈文简自然都能听见。 陈文简与她对视著,唇角紧抿著並未开口。 洛璃则红著脸搡了祁青瑶一把,“別胡说,我跟陈公子不过是凑巧遇见罢了。” “凑巧遇见?”祁青瑶继续打趣,“骗鬼呢你。” 两人笑闹两句,洛璃败下阵来,悄悄地將祁青瑶拉到一边,“你可別乱说,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祁青瑶拍拍胸口,“放心,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嘛。” 洛璃刚拽著祁青瑶往前走几步,陈文简便开了口,“你来这里求什么?” “自然是求菩萨保佑我夫君平安,顺便再保佑我和夫君早日生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了。” 陆晚柠皮笑肉不笑,“陈公子来这求什么,让我猜猜。” 她的嘴跟淬了毒似的,“求神明保佑那索命的恶鬼赶紧离陈夫人远一些?” “你!”陈文简有些恼怒,平日里的气度散了大半,怒瞪著她,“你这是承认了是你搞的鬼?” “大公子,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陆晚柠眯著眼睛,“还有,这就是你对世子妃说话的態度吗?” 若不是祁青瑶和洛璃已经回来,陆晚柠这张小嘴能直接把陈文简气的拋开素养动起手来。 洛璃的目光落在陆晚柠身上,与上次在祁王府里的淡然不同,这次带了些鄙夷。 就是她害的陈文简这些日子这般烦闷的吧。 前不久陈文简与那名声极差的吴家二公子躺在榻上的事情不知怎地传到了她爹娘耳中。 导致爹娘对陈文简顿时有了些偏见。 让她本想要在爹娘面前帮著陈文简美言几句的想法只能暂时打住。 除此之外,陈府里最近几日的事情洛璃也听说了不少,但其中的许多缘由陈家封闭起来,外界並不知晓。 以至於她只知道陈夫人生了场大病,似乎神智有些不太清楚,惹怒了陈老爷,闹得险些被休。 而那陈府的妾室安姨娘如今颇受陈老爷的看重,大有被扶正的趋势。 那位安姨娘似乎就是这位世子妃的姨母。 陆晚柠刚一嫁进世子府陈夫人便出了事,安姨娘在陈家水涨船高,自然是借著这陆晚柠的势头。 洛璃身为世家贵女,什么样的腌臢手段没见过,自然便將这一切归结在了陆晚柠和安姨娘这两人身上。 旁人畏惧世子妃的身份,但她的父亲是丞相,自然便没什么可怕的。 於是面对陆晚柠的时候,脸上的情绪便不再遮掩。 “在聊什么?”她站在陆晚柠和陈文简之间,与陆晚柠对视著,面上的笑容带著显而易见的不屑,“听说这宝鸡寺求子十分灵验,难不成世子妃是来求子的?” “可世子殿下的身子,这子嗣怕是有些难求吧?” 说完她恍如刚知道自己失言一般捂住嘴,“啊呀,我隨口一说,世子妃莫要责怪。” 祁青瑶皱了皱眉,“洛璃,你在说什么?” “是我说错话了,公主別生气。” 平日里看惯了祁慕朝那副囂张的模样,陆晚柠如今多少也带了些狐假虎威的放肆,“原本听说丞相家的千金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谁知竟这般將別人的闺房之事直接掛在嘴边,倒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洛璃一噎,“你——” “洛姑娘也是一时失言,世子妃又何苦这般较真。”陈文简语气沉沉,“平白拉低了祁王府里的气度。” 陆晚柠直接气笑了,“气度这东西旁人说得,却不知陈公子是如何说得的,难不成与吴二相拥著躺在一张榻上就有气度了,看样子洛姑娘应当並不在意这件事情?” “不过洛丞相可是个体面人,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要来一出棒打鸳鸯了?” 说完陆晚柠朝两人笑笑,越过他们进了寺庙。 但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洛璃轻声安抚陈文简,告诉他自己並不在意,一定会想办法在爹娘面前替他澄清的。 第41章 世子妃赏个脸啊 至於陈文简,这人惯是会做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將洛璃迷的晕头转向。 祁青瑶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有些无措,“洛璃平时不这样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嫂嫂別生气。” 陆晚柠摇头,“我没生气。” 知道祁青瑶还有些担心,她只笑笑,“殿下真不必担心,我与洛璃姑娘並不熟,虽不知道她为何会对我怀有敌意,但也不至於因她这几句话便耿耿於怀。” “听说宝鸡寺里许愿十分灵验,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说到许愿,祁青瑶顿时点头,两人走进了寺里。 这地方陆晚柠並不是头一回来了。 人在无奈落魄时总会想到求神拜佛,她自然也不例外。 家中变故突生时陆晚柠无法接受,镇安的寺庙,无论是大是小,有名无名皆被她跪了个遍,只希望苍天开眼,神明怜悯,保佑她早日找到害了她爹娘的贼人。 將之绳之以法。 然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陆晚柠也渐渐明白,漫天神佛能够保佑的是她那颗无可奈何的心。 而不能將那贼人送到她面前来,她得自己站起来才行。 但陆晚柠跪拜时依旧虔诚。 祁青瑶替父皇祈了愿,希望他能早日好起来。 起身时见陆晚柠已经在门外等著了,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嫂嫂许的什么愿望,这么快就好了。”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陆晚柠没许愿,重生这种事情太过玄乎,或许真是前世她拜遍的那些神佛帮了她,让她有这次机会能够重来。 以至於她刚刚只道了谢。 至於其余的事情,她都能自己去做。 两人从寺庙出去的时候,与陈文简两人再次迎面撞上。 从两人之间的神情上看,在感情上处於地位的人似乎是洛璃。 陆晚柠心中冷笑,忍不住看了道貌岸然的陈文简一眼。 果真是有能耐,丞相府的千金都能为了他低声下气。 擦肩而过时,洛璃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看著陆晚柠,“明日我生辰,世子妃赏个脸啊。” 陆晚柠抿唇,没有今日的事情她或许还愿意前去,但今日这一出之后,明日她去了少不了要被添堵,於是乾脆拒绝,“我明日有些事情,怕是无法前去祝贺了。” 洛璃轻笑一声,眼中笑意闪现,“到底是有事情,还是世子妃担心届时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不敢去呢?” “洛璃!”祁青瑶眉心紧蹙著,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你在说些什么?” “殿下別恼,我不过是与世子妃开些玩笑罢了。” 祁青瑶的面色依旧不好看,她与洛璃之间虽算是朋友,但却不能容忍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的嫂嫂。 平日里看著祁青瑶是个极好相处的,但这一动起怒来,却带了几分威严,“本公主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嫂嫂这般充满敌意,但这种话若是再被本公主听到一次,你我之间便再算不上朋友了。” 洛璃总算是收敛了些,但陆晚柠这一出现便將祁青瑶变做了她的人,在她心里自然是极不舒服的,这一来,她跟陆晚柠的梁子便彻底结下了。 一个病弱世子的世子妃,有什么可忌惮的。 等祁世子一命呜呼了,届时看她还如何囂张。 洛璃这般想著,不情不愿地朝祁青瑶道了歉,“是洛璃错了。” 她道了歉,祁青瑶的面色也没变得好看,绷著脸拉著陆晚柠的手直接从二人之间走了过去。 走远了这位小公主依旧还有些生气,倒是陆晚柠一派的云淡风轻,看得祁青瑶扁扁嘴,“怎么看上去嫂嫂一点不生气?” “有殿下这般袒护,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一句话让祁青瑶嗔了她一眼,“嫂嫂怎么比慕朝哥哥还要油嘴滑舌。” “我哪有。”这话被用在自己身上,陆晚柠冤得厉害。 两人笑闹著下了山,路过岳石山的时候祁青瑶撩开帘子往外看,“听皇婶说当初嫂嫂就是在这里救了她的。” 祁青瑶先前对陆晚柠的形象有些担忧,怕自己和她玩不到一块去。 但听祁王妃说了当初岳石山上陆晚柠让她上树自己则在树下和狼搏斗的场景,祁青瑶便对这位嫂嫂的印象十分好了。 后来一见面瞧见陆晚柠的长相那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她朝著山上探头探脑,“嫂嫂,咱们要不要下来走走?” 陆晚柠瞧了眼山上的灌木,摇了摇头,“这地方原本匪患猖狂,虽然这岳石山上先前的匪已经被祁慕朝剿了,但这种环境很容易藏匿贼寇,还是算了。” 见祁青瑶有些失落,陆晚柠道:“公主若是想要游玩,过几日镇安会有庙会,我可以陪公主一起去逛逛。” “镇安,是嫂嫂的家吗?” “是。”提到镇安,陆晚柠的面色柔和下来,“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镇安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晚柠不知道对於这位小公主来说什么算是好玩的,但对她而言,镇安就像是一片能够让她感到平静的净土一般。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回到镇安,整颗心便可以安定下来。 “有河,如今是夏日,以前在镇安的时候,一到夏日我就会领著村子里的孩子们下河摸鱼,村子里种的有西瓜,摘了丟进河里,等玩够了便捞出来敲开分著吃了。” 祁青瑶听得十分认真,兴致盎然,“听上去好有意思,宫里就不一样了,干什么都有人管著,一点意思都没有。” 陆晚柠失笑,就这小丫头,哪里像是能被管的样子。 她给祁青瑶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两人聊得兴起,马车轻轻顛簸了一下,外头胡燕的声音传来。 “世子妃和公主坐稳了,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咱们先快些离开这里。” 陆晚柠顿时想到上回这里的那群山匪。 莫不是祁慕朝剿匪没剿乾净,留了祸患? 但此时想这个没意义,见祁青瑶有些害怕,將人往里拉了拉,“殿下莫怕,有小宋將军在外头呢,不会有事的。” 第42章 將军竟是女儿身 提到宋玉,祁青瑶这才想起他,顿时放了些心,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宋玉正一脸警惕地盯著山上的方向。 马车加快了速度,陆晚柠揽著祁青瑶的肩膀,为了以防万一,摸出一直別在靴子上的匕首来攥在手里。 隨著马车猛地一顿,山路上衝下来一波手握砍刀的黑衣人。 这些人並未蒙面,可见是做足了不要命的准备。 宋玉领著下人们將马车围起,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这马车里坐著的是谁,不要命了吗?!” 为首的人一脸的络腮鬍子,闻言哈哈大笑,“哥几个出来就没想著要命,马车里坐著的就是那皇帝老儿又如何,今日也得把命隔这,让咱们哥几个把脑袋割下来好好的去祭拜祭拜咱们寨子里的兄弟们。” “放肆!” 祁青瑶气得不轻,这群浑蛋竟敢骂她父皇,简直胆大包天。 陆晚柠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摇摇头,“都是些不要命的角色,殿下切勿贸然开口,一会儿寻著了时机便迅速离开,回那宝鸡寺去。” 陈文简和洛璃想必尚未离开,这两人身边跟著的人必然不少。 如今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若是落到这些亡命徒手里,那下场可不是丟了命这么简单了。 陆晚柠透过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眼,这些人並不少,各个满身横肉一脸凶相。 她又看了眼坐在马上的宋玉,实在是摸不清有多少胜算。 眼眸一转,抬手叩了叩马车,“胡燕。” 正满眼警惕的胡燕转身看过来,见她朝自己招手,连忙走过来,面容依旧紧绷,“世子妃別怕,奴婢在呢。” 眸光一顿,也不知怎得,这句话竟让陆晚柠胸腔微微一震,许是太久没被人这般维护过了,即便这人只是忠於祁慕朝的命令,却也让她抑制不住的有些难过。 喉头微微一动,她从袖子里摸出两包药粉来,“这是软筋粉,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屏住呼吸將这些粉末撒出去。” 胡燕点头,不动声色地將东西收到自己身上,“奴婢记下了。” 祁青瑶紧张中又有些崇拜,“嫂嫂,这药粉还有吗?” “软筋粉没了,但痒痒粉还有不少。” 祁青瑶一手攥著一包痒痒粉,满眼警惕地盯著车门,谁要是赶紧来,她抬手就撒过去。 宋玉已经跟这些人动起手来,他的身手確实不错,一人直接拦住了好几个壮汉。 胡燕挡在马车前头,谁也不能靠近半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马车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跃出一波赫衣人来,身手十分矫健,他们这边很快占了上风。 为首的匪徒手臂中了一刀,目光凶狠,“兄弟们先撤!” 但不是他想要撤便能撤得掉的,宋玉一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目光森森,“都说了你们在找死。” 匪徒们死了大半,剩下的活口被侍卫们绑起来先带回去了。 宋玉收起剑,朝著马车走过来,“公主——” “小心!”陆晚柠瞳孔猛地一缩,但她的话哪有那破空而出的箭快。 宋玉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便见胸口一支沾血的箭羽已经露出头来。 竟贯穿了他的胸膛。 眼前黑了黑,他单膝跪在地上,朝马车里望去,“先护送公主回宫。” 祁青瑶脸色煞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是温室里的小公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平日里嫌宋玉跟著监管自己虽然烦了些,但不过只是嘴上说一说,哪里能见他去死。 眼下浑身颤抖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宋玉!快回宫,找太医!” 陆晚柠却摇了头,“来不及的。” 她朝身后望了望,估算了一下这里是距离宝鸡寺更近些,还是距离城西更近些。 很快便开了口,“去城西。” 將宋玉搬进马车,很快便朝著城西驶去。 祁慕朝的那个宅子,因著上次帮何茂生处理伤的缘故,她將自己的备用药箱留在了那里。 如今倒是巧了。 陆晚柠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从中倒出一颗丹药来,餵进宋玉口中。 这药十分珍贵,还是当初师父留给她的,关键时候能够吊住一口气。 如今她也只剩下三颗了,餵给宋玉之后,还剩下两颗。 回头遇见师父,一定要问他多要些。 到了城西,侍卫將宋玉扶进去。 怕这血腥的场景会嚇到祁青瑶,陆晚柠便没让她跟著进来,只留了胡燕给自己打下手。 陆晚柠给刀子消毒,让胡燕將宋玉的衣裳先解开。 不一会儿,只听见胡燕倒吸气的声音,“世子妃,这……” 陆晚柠回头,同样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床榻上躺著的小宋將军衣衫被解开后,清楚地露出胸口的裹胸布来。 他竟是女子! 陆晚柠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自怨自艾地在后院怨恨命运不公时,竟有女子小小年纪便拿著刀枪在战场上与敌人廝杀了。 不仅能力出眾,更是赶超了那些男人,坐到了將军的位置上。 来不及感慨,她叮嘱胡燕道:“咱们什么都没看见。” 替宋玉处理好伤口,陆晚柠用纱布將她的伤仔仔细细包好,整理好衣裳,確定万无一失后才起身出了房门。 祁慕朝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见她出来迎上前来,“宋將军如何了?” “已经无事了,”陆晚柠看了眼院子,“公主呢?” “哭睡著了,我让人先把她送回去了。” 陆晚柠晃了晃脖子,“小宋將军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现在最好不要挪动,世子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著。” 祁慕朝皱了皱眉头,“我让別人在这守著便是。” “不行。”陆晚柠下意识拒绝。 说完从祁慕朝眯起的眼睛上看出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激动了,连忙解释道:“小宋將军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晚上兴许会发热,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谁在这看著我都不放心。” 她说得一本正经,祁慕朝看了她两秒,终於点了头,“我让人准备张小榻,你歇会,宋將军若是醒了,便立刻喊醒你。” 陆晚柠还是不太放心,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好在胡燕迅速开口,“奴婢陪世子妃在这守著吧。” 胡燕是他的人,他没吩咐的时候作为下人的胡燕是从不会开口的,果然,他一看过去,胡燕便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 虽摸不清陆晚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祁慕朝没再拒绝,沉声道:“隨便你。” 第43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祁慕朝走后,陆晚柠在屏风外头守著。 胡燕在她身旁,两人都没说话。 她想著那些有关宋玉的传闻。 十三岁参军,一个小姑娘在军营里要如何妥善地保护自己,並靠著一桿长枪站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呢。 钦佩让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忽然想起什么,陆晚柠转头问胡燕,“宋將军的身份,你会告诉世子吗?” 胡燕抿著唇,“奴婢是世子的人,自然不能有任何事情瞒著世子。” 没什么意外,陆晚柠猜到了。 原先她只听说过那些大户人家和宫里的大人物会从小培养死士和暗卫,这些人將主人的性命高於自己,如同傀儡般忠诚。 从这些时日和胡燕的相处上来看,胡燕应当便是属於死士的一种。 身手高超且忠心耿耿。 她自然不会去为难胡燕,一个是因为为难也没用,另一个则因为她觉得祁慕朝没必要拆穿宋玉的身份。 这般胡思乱想著,陆晚柠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宋玉醒了。 胸口的剧痛和昏迷前自己中箭时的场景另宋玉整颗心如坠冰窖。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包扎整齐的绷带和换好的衣裳都让她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应当已经暴露。 尤其知道这一切的是祁青瑶。 这位小公主只要回去將事情和皇帝一说,那她面临的便是欺君之罪。 脑子里纷纷杂杂的事情太多,宋玉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屏风后的主僕俩。 直到听见两人的声音。 胡燕轻拍著陆晚柠的肩膀,“世子妃,宋將军醒了。” 陆晚柠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揉了揉脸便越过屏风走向宋玉,见她一脸警惕地看向自己,陆晚柠连忙道:“宋將军不必担心,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养一番。” 咽了咽口水,宋玉发白的唇角紧抿著,“我的衣裳……” “我换的。” 她承认得十分坦然,原本不知道宋玉的女儿身份时,陆晚柠是只打算帮她包扎伤口的,但发现她的女儿身份后,陆晚柠便没法看著她穿著那布满血腥味的破烂衣裳就这样躺著了。 或许她目光中的善意太过明显,宋玉的警惕和紧张竟渐渐散了些。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强撑著要从床上下来,陆晚柠被她嚇了一跳,“別动,你想要伤口崩开重新包扎不成?” 重新包扎的话终於让宋玉止住了挣扎,但她却抱拳朝陆晚柠行了个礼,“宋玉谢过世子妃的救命之恩,救人救到底,还望世子妃能帮我保住这个秘密,世子妃的恩情,宋玉必然铭记於心,將来若是有用得到宋玉的地方,万死不辞。” “宋將军即便不说,我也不会將这种事情说出去的。”陆晚柠一双眸子里儘是心疼。 那心疼与亲情友情都无关,只是纯粹的,对一个女子的心疼。 “宋將军这些年在军营里是如何过来的,战场上受了伤,难不成要生生扛著?” 陆晚柠甚至不敢想,女儿家一月一次的癸水,她又是如何瞒过去的。 这其中的惊险刺激,只要想一想便无尽唏嘘。 但宋玉却挠了挠头,许是平日里跟男人们混在一起惯了,这般被人关心还著实有些不適应。 她訕笑两声,“刀剑虽无眼,但许是上天眷恋,这些年战场上我並未受过什么太重的伤,至於那些小伤,自己上上药便行了。” 有些事情瞒得久了,乍然说出竟有种鬆了口气的感觉。 宋玉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有些止不住,“起初的时候是为了护住我娘,我爹死得早,我娘带著我一个女孩子家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欺负。” “第三次搬家的时候,我便给自己做了男子打扮,有人欺负我娘我就衝上去,又是啃又是咬的,几次下来就没人敢来了。 后来我娘嫁了人,新家的爹和兄弟姊妹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那里,不想继续在那里呆下去,就主动离开了,再后来阴差阳错就参了军。” 她说得十分轻鬆,几句话便將自己这些年的苦楚一带而过。 陆晚柠有些不解,“將军的母亲再嫁,那將军府里的那位?” “夫家待她不好,动輒打骂,有次我去看她的时候撞见了,就將她带过来了。” 听到这,陆晚柠顿时皱起了眉头,“那將军母亲后来再嫁的夫家离这里有多远,会不会找到京城来?” 对妻子动輒打骂的人家,若是发现宋玉如今成了將军,难免会想方设法地攀上门来。 “不必担心,”宋玉轻笑,眼神柔和了不少,“很远,他们找不过来的。” “那便好。”陆晚柠点头,“將军既然醒了,我便去厢房休息了,等明日一早,咱们再一起离开。” 刚走出两步,宋玉突然喊住她。 陆晚柠回头,见宋玉皱著眉头指著地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是那个被她攥得快要破损的盘扣。 听胡燕说这兴许是宫里的东西,陆晚柠今日便將这东西带著想要问一问祁青瑶是否见过,结果这一遇袭让她將这件事忘了个彻底。 她將盘扣捡起来,回头却瞧见宋玉的眉头依旧皱著。 心念一动,陆晚柠问道:“將军见过这盘扣的款式?” 宋玉道:“我可否仔细瞧瞧?” 当然可以。 陆晚柠连忙將盘扣递给她。 盯著瞧了片刻,宋玉確认般地点头,“这是闽羥的样。” “闽羥?”陆晚柠並未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哪里?” “与南疆相邻的一个小国,三年前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南疆,无意中被人带去了闽羥,在这地方待了半个多月,”她拨了拨盘扣,“你瞧著这盘扣像什么样?” “像是某种植物的叶子。” “没错,这是闽羥特有的一种植物,因这种植物只有闽羥有,闽羥人便很喜欢將这植物做成各种各样款式的东西。” 这並不奇怪,就好比南疆也有许多植物是只能在他们国家的环境中生长的。 那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惊喜感將陆晚柠环绕,可隨即涌上来的是疑惑。 闽羥,这个她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爹娘是如何得罪了这里的人呢? 难不成,是她找错了方向? 第44章 你喜欢这种小白脸? 陆晚柠的心情十分复杂,若这盘扣真是闽羥人的,又如宋玉所说,这种植物在闽羥隨处可见,无论贵族还是百姓,皆有可能。 大浪淘沙一般。 她要如何去寻找真相呢? 一条路走得好好的,突然间迈进了死胡同。 但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这漫无目的地寻找。 陆晚柠向宋玉道了谢,回了房间。 她以为祁慕朝应当已经睡了,可一进门,却见这人坐在窗前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见她进来,头都没抬,“宋玉醒了?” 陆晚柠点头,“没什么大碍了。” 打了个哈欠,陆晚柠困得不行,看向还在下棋的祁慕朝,“世子不睡?” 祁慕朝摇头,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这唤狗般的动作让陆晚柠白了他一眼。 但她还是走过去,目光落在棋盘上,或许她在下棋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原因,只觉得看著黑子已经將白子包围,黑子占上风。 杵著下巴看祁慕朝自己下棋,陆晚柠觉得他似乎有些心事,两人虽是表面夫妻,但三年之期未到,自然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於是她好心询问,“世子有心事?” 祁慕朝眸色深深,指尖微动又落下一子,“我只是在想,你说我中的毒乃是数十年如一日服下的,可祁王府里只我一子,自是不会勾心斗角地爭夺什么,又是谁这么想要我死呢?” 抿了抿唇,陆晚柠缓缓开口,“也或许他想要的並不是世子的命,而是世子就如现在这般孱弱地活著呢。” “他若真想要世子死,有的是能让人生不如死且查不出的慢性毒,可他偏偏选了最温和的一种,除了让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外,並不会致命。” “温和?”祁慕朝嘲讽一笑,“自我出生以来,便不停地被人告知自己与寻常孩童不同,不能跑,不能跳,亦不能习武,甚至於情绪的波动都不能过大。” “轻则口吐鲜血,重则直接昏迷,起初我不甘心,可次数多了,看著母亲那因我而憔悴的面容,渐渐的我也只好认命,你说这毒温和?” 那些怜悯的,同情的,甚至於是恶毒的目光午夜梦回时至今仍缠著他不放。 这些年,他静静地等著二十五岁的期限到来,时间久了,竟生出一种期盼,觉得那或许是解脱。 可原来他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是出自於別人之手。 祁慕朝只觉得可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陆晚柠沉默下来。 片刻,她轻声道:“这药三个月至少要服用一次,从我上次给世子殿下把脉的脉象来看,距离下次服药的期限应该没几日了,这人近期必然还会有动作。” “待找出了这个人,世子便什么都能知道了。” ……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回了文昌街。 宋玉的伤很重,怕旁人生疑,陆晚柠也不好与她过多接触,只给她多拿了几瓶止血的药。 对宋玉伤势的担心让她盯著宋玉的背影看得久了些,直到祁慕朝咳嗽的声音传来,才恍然收回视线。 祁慕朝语气分不清喜怒,幽幽道:“你喜欢这种小白脸?” “小白脸?”陆晚柠唇角微微抽动,有些无语,“世子要不回去对著铜镜照一照,看你和宋將军到底哪个算是小白脸。” 她觉得这人似乎瞪了自己一眼。 但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错了。 两人刚一进王府,祁王爷和祁王妃便匆匆而来。 祁王妃几步走到陆晚柠面前,將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可受伤了?” 听闻昨晚陆晚柠几人遇袭,祁王妃一夜没睡,即便祁慕朝后来派人送来了消息,没见到人她也始终不能安心。 “不曾受伤,”次数多了,陆晚柠如今已经习惯了祁王妃的热情,等她將自己完完全全地检查了个遍,才笑道:“有胡燕和宋小將军在,儿媳连皮外伤都没有,母亲不必担心。” 祁王妃鬆了口气,“可把我嚇坏了。” 她瞪了祁慕朝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剿匪都剿不乾净,昨日要不是有那小宋將军在,这晚柠和青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祁慕朝別的不行,认错却很快,连连点头,“母亲责怪的是,都是儿子的错,往后必然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见祁王妃还想数落他,陆晚柠连忙岔开话题,“今日不是丞相府千金生辰吗?母亲怎么没去?” 王妃嗔她一眼,“我都被嚇坏了,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参加生辰宴。” 她摆摆手,“无妨,让人送个礼去便是。” 知道洛璃如今对她抱有敌意,陆晚柠自是也不想去,自然就没再开口。 祁王爷將祁慕朝喊去书房,似乎有话要说,而祁王妃则拉著陆晚柠的手去了自己房中,“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祁王妃拉著陆晚柠回了房,拿出这几日她和祁王爷外出时淘到的宝贝来, 小木匣子放到陆晚柠面前,又去翻別的。 陆晚柠將木匣子打开,顿时眼睛一亮,“好逼真的木偶。” 那是个木头雕刻出来的,脸上勾勒了脸谱,十分精巧的木头娃娃。 木头刻出来的小小髮髻上,竟还镶了几颗珍珠。 祁王妃回过头来笑笑,“你拿出来瞧瞧,可不只是逼真呢。” 果真是不只逼真,这娃娃的每个关节都能活动自如,点一点这娃娃的脑袋,竟还能点一点头。 见她喜欢,祁王妃也十分高兴,“这都是这几日跟王爷在外面閒逛的时候遇见的稀奇玩意,不值钱,但是瞧著新奇,你挑一挑,喜欢的都拿你那里去。” 陆晚柠只拿著这个小木偶,笑笑,“那我岂不是要夺人所爱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祁王妃嗔她一眼,走过来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她突然顿了顿,陆晚柠看过去,祁王妃再次开口,“话说你嫁过来的这些时日,似乎都没怎么出去玩过,安之是个不会体贴人的性子,想来也没跟你提过,要不你们两个也出去走走?” 这倒是陆晚柠並未想到的,她一愣,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 话被祁王妃打断,“你可是担心安之的身体?” “那倒不是,”祁王妃知道她会医术的事情,陆晚柠也並未刻意隱瞒,“夫君的身体儿媳自然是清楚的,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是儿媳的问题罢了。” 陈府里的事情尚未结束,桑明月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找过来, 如今她是脱不开身的。 第45章 迟早有一日要暴露 还有,今日宋玉所说的那个闽羥至今还在她脑海里不停地盘旋著。 她还得查一查和闽羥有关的事情。 祁王妃向来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见她確实並不是很想出去游玩的样子,便也没强迫,“那便算了,左右你们两个自己商量著来就行。” 將这几日在外面买来的这些稀奇玩意都塞到陆晚柠怀里,拉著她敘了会儿家常,这才放她离开。 陆晚柠在房中坐著等了片刻,祁慕朝才从书房回来。 走到陆晚柠面前喝了口水,目光落在祁王妃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上,捏起一个小竹笛看了眼,颇为新奇,隨手放到嘴边吹了一声。 一声清晰的猪叫声从竹笛里传出。 祁慕朝:“……” 陆晚柠没绷住,哈哈笑了两声,连忙忍住,“世子就是不一般,这笛子都吹得这般不同寻常。” 瞪她一眼,祁慕朝將笛子丟回去,“母亲就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可不是乱七八糟,这是心意。”陆晚柠让胡燕將东西都收了起来,才看向祁慕朝,“世子心情不好?” 他抬眸,坐了下来,面上表情依旧平淡,“怎么看出来的?” “可能是直觉吧。” 祁慕朝哼笑一声,对这所谓的直觉嗤之以鼻。 等了一会儿不见陆晚柠开口,他又道:“你不问我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世子想说自然便说了,若是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不是吗?” 陆晚柠不好奇他为了什么不开心,这与她无关,但却对另一件事比较好奇。 她给祁慕朝添了点水,小声道:“胡燕將宋將军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祁慕朝眯了眯眸子,“你对宋玉似乎挺关心的。” “不是关心,是钦佩,”陆晚柠回答得很是坦诚,“世子应当也知道我的情况,虽有一身的医术,却藏著掖著不敢暴露,就连在回春堂里坐诊都要蒙面才行。” 以陈家人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让她在外面拋头露面的。 这也是前世她始终將自己的一身本领藏著掖著的缘故。 但如今,她却不想要继续藏下去了。 凭什么作为女子不能崭露头角呢? 桑明月擅於经商,却被那些人嘲讽一个女人拋头露面真是不知羞耻,最终为自己招了个夫婿一同管理家业,却招来了个黑心的狼。 宋玉身为女子九死一生成了將军,儘管战场上驍勇无比,可这女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陆晚柠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同为女子,我自然知道宋將军走到如今这一步吃了多少的苦头,我对她,是同情和钦佩。” “那你呢?”祁慕朝忽然问道。 陆晚柠愣了片刻,“我?” “是,你呢?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算你姨母去了都未必能认出来,一直这样在回春堂里行医?” 陆晚柠看著他,笑了笑,“世子还记得我说要將回春堂买下来吗?” 她眨眨眼睛,十分狡黠,“等秦老板將回春堂卖给我之后,我自然会將那帷帽摘掉,光明正大地治病救人。” 她目光里的坚毅让祁慕朝看得失了神,良久,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故作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我就知道世子是好人。”陆晚柠从不吝嗇自己的讚美,“那往后宋將军的事情就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了。” “你倒是擅长攀交情,”祁慕朝將外衫褪下,有些疲惫地躺到一旁的小榻上,眼皮半闔,“你可曾想过,宋玉如今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陛下如今又有意將她留在京城,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意味著京中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陛下如今对宋玉的看重,也知道宋玉年纪轻轻將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意味著会有许多人打宋玉婚事的主意,比如陈府便想要与宋玉攀亲。 陈府是通平侯府的人,通平侯府又是二皇子一派的,宋玉答应了这桩婚事,便算是站在了二皇子那边。 但这並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一旦成婚,那宋玉女子的身份便会被揭穿。 陆晚柠道:“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宋玉若是豁得出去,大可以说自己不能人道,这样一来,向她攀亲的人自然会少了许多。” 祁慕朝笑她单纯,“你可知如今朝中算得上年轻的將军共有几位?” 这个陆晚柠倒是印象不深。 有些將军常年在边疆,陆晚柠又是三年前才来的京城,自然听说的不多,而给陈文简做了妾室之后更是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外界的事情。 以至於祁慕朝这样乍然一问,她確实回答不出来。 “满打满算,一只手都能数的上来。”祁慕朝面上没什么笑意,“我爹年纪大了,又对陛下忠心耿耿,自是旁人撬不动的,但眼下陛下身子抱恙,底下的小动作早就已经开始了。” “如陈家这种婚事,宋玉確实能够搪塞得掉,可若这婚事是陛下许配的呢?” 那她便只能应著。 陆晚柠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若是照他这么说,即便宋玉找到个合適的人如今成了亲,那也会不停地有人往她身边塞女人。 纸包不住火,她的身份迟早有一日是要暴露的。 可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祁慕朝搓了把脸,语气有些疲倦,“过几日我要出趟门,我让长青留下来,有什么事情你便找他。” 陆晚柠疑惑,“你要去哪?” 祁慕朝没回答,他似乎却是有些累了,转身到床榻边上躺下去,顺手將陆晚柠也拉了过来,“陪我睡会。” 可她不怎么困,闭著眼睛酝酿了许久,怎么都没有睡意。 煎饼似的翻来翻去,惹得祁慕朝额头直跳。 忍了又忍,终於在她打算再次翻身时直接用被子將她裹蚕蛹似的裹了起来,“再动我就將你绑起来!” 这天光大亮的,陆晚柠实在睡不著,眨巴著眼睛盯著他,“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闭上眼睛,老老实实的不许再翻身,再像个虫子一样滚来滚去,我就將你拎起来丟出去!”祁慕朝阴森森地威胁著。 可陆晚柠向来会得寸进尺,如今压根不怕他,身子不能动便將脑袋转了转朝向他那边,安静地数著他的睫毛。 第46章 世子妃好大的威风 祁慕朝闭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视线,忍了又忍,最终將她转了过去面朝窗边,背对著她,“睡觉!” “好热。” 陆晚柠小声道:“你把被子拿开,我保证不说话了。” 这么热的天,房间里的冰块尚不能解暑,这人用被子把她包起来,莫不是要直接热死她。 祁慕朝將被子掀到一边,手臂放在她的腰上虚虚揽著。 这次她確实没再说话,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祁慕朝昨晚忙了一夜,陆晚柠守在宋玉房中时,他在审讯那些山匪,確定这些人是衝著他上次剿匪的事情来的。 刚刚又和父亲聊了那么长时间的朝事,眼下自然睏倦得不行,於是她刚安静下来,祁慕朝便睡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是他完全陌生的场景。 那是个极其狭小的院子,他的脖子上拴著一指粗的铁链,铁链连接著院子里的枣树。 枣树旁低矮的墙体上趴著个小小的身影。 两只胖乎乎的手臂努力抓著墙边的枣树,嘴里还嚼著什么东西,脑袋上顶著两个看上去便十分蠢笨的小啾啾。 即便是在梦里,祁慕朝也记得那双猫儿般的琉璃眼。 “他们为什么要栓著你?” “怕我跑了?” “那你为什么会跑?” “我要去找我爹娘。” “他们不是你爹娘吗?” 她在说谁? 见他不说话,那蠢丫头似乎自己悟出了什么,攥著小拳头盯著他脖子上的麻绳瞧,“我知道了,他们是坏人。” 毕竟好人是不会將人像狗一样绑在树下的。 於是她跳下了墙头,在祁慕朝已经不抱希望时,重又爬了上来,迈著笨拙的小胖腿从枣树上滑下来。 粗糲的树皮划破了她那精致的衣裳,也刮破了她那细嫩的皮肉。 但她却好像並不在意,只拿著手里的剪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帮他剪开了麻绳,又塞给他一盒自己吃剩的糕点,咽著口水道:“你快走吧,一会儿他们就要回来了。” 大腿被使劲踢了一下,祁慕朝从梦中惊醒,白日里的光线让他不禁拿手背遮了遮眼。 垂眸看去,这说著睡不著的人如今却睡得甚是香甜,一只腿直接搭在了他身上。 光线太亮,陆晚柠皱了皱眉头。 祁慕朝下意识便將手挡在了她眼前。 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祁慕朝勾了勾唇。 盯著她闭起的眸子看了又看。 他头一次做这样的梦,並未在意,只觉得梦里那孩子的一双眼睛和陆晚柠的像极了。 陆晚柠的眼皮动了动,似有醒来的跡象,祁慕朝连忙將视线移开。 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陆晚柠还以为天已经黑了,睁开眼愣了片刻,听见祁慕朝凉凉的声音,“腿拿开。”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腿还在他身上。 有些訕訕地將腿收回来,尷尬地笑了声,“我从小睡相就不太好。” 祁慕朝冷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 许是知道自己那日对安姨娘说的话太重了些,陈老爷最近时常往安姨娘那送东西。 华贵的布料,精致的首饰,还有他亲自去买回来的糕点。 无一不是在哄著安姨娘。 若是放在平时,安姨娘必然又感动得不行。 可如今,却只觉得心中作呕。 那日他掐著自己脖子说的话犹在耳畔,一整夜,她只要闭上眼睛,便能浮现出他当时的嘴脸。 自己煎熬了这么久,可他却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这其中看不出半分的真心,有的只是利益。 见识到了陈老爷的本性,安姨娘总算將自己从中清醒著摘了出来。 她能笑著称讚陈老爷的糕点买得好吃,也能捏著那华贵的布料与下人商討,“这料子不错,给老爷做身夏装刚好合適。” 下人的话传到陈老爷耳朵里,他只哼笑两声,並未放在心上。 一个只能依附著她生存的后院女人,离了他,要如何活下去? 就算撕破了脸,她不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捧著自己。 下午陈老爷去了外头谈生意,陆晚柠领著胡燕来了陈府。 昨日安姨娘让人去给她送信,说是身子有些不太爽利,让她帮忙看一看。 於是陆晚柠便过来了。 去安姨娘院子的路上,与二姑娘迎面遇见。 几日不见,相较於先前的刁蛮,如今的二姑娘的神情几乎可以用阴鬱来形容了。 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陆晚柠,好似將自己母亲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怨在了陆晚柠的头上。 胡燕绷著脸挡在陆晚柠面前。 陆晚柠笑笑,“不用这般警惕,二姑娘想必是对我有些误会。” “呸,”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二姑娘便忍不住了,“你別以为装得无辜一些就能把所有人都骗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且等著,总有一天我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陆晚柠哎呀一声,突然朝她走了几步,笑著与她对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就像我揭开陈夫人的真面目一样吗?二姑娘別急,你们陈府里带著假面的人太多了,这不过才刚开始,后面还有的瞧呢。” 二姑娘气得尖叫一声,伸手便朝她推去。 陆晚柠踉蹌了一下被胡燕扶住,胡燕见她站稳后两步迈向二姑娘,掐著她的脖子便將人提了起来,“大胆!敢对世子妃这般不敬,不想活了是吗?” 不愧是祁慕朝的人,跟祁慕朝一样爱掐人脖子。 “世子妃好大的威风。”熟悉的声音传来,陆晚柠缓缓回头。 只见陈文简和洛璃站在她身后,洛璃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嘲讽,而陈文简则无比失望的看著她。 失望? 陆晚柠有些想笑,她朝胡燕摆摆手,“算了,懒得听这些嘰嘰喳喳的声音,咱们还是先去姨母那吧。” 可她想走,洛璃难得逮到一个祁青瑶不在的好机会,自然不想就这样放了她。 “听说世子妃上次从宝鸡寺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了,这大家都是一起去宝鸡寺的,怎么这些刺客只挑著世子妃下手,可见世子妃平日得罪的人不少。” 洛璃看向她,“所以,世子妃最好还是收敛著些,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从刺客手里逃走了。” 第47章 世子妃快给她一巴掌 “哦?”陆晚柠歪了歪头,“洛姑娘不会不知道那日与我一路的还有永寧公主吧?” “若那些刺客並不是衝著我来的,而是衝著永寧公主来的,那洛姑娘的这番话,是不是也可以用在永寧公主身上?” 说著她替祁青瑶感慨两声,“看不出来,平日里瞧著洛姑娘和永寧公主相处得还挺好的,没想到背地里確实这样想的。” “不愧是乡下出身的,伶牙俐齿好生了得。”洛璃没生气,双手抱臂看著她,“有句话送给世子妃,这麻雀,到什么时候都是麻雀,即便飞上了枝头,那也变不成凤凰。” 这些话完全气不到陆晚柠,她只左耳进右耳出一般,听完就算了,但一旁的胡燕冷若冰霜的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怒色。 她用剑柄戳了戳陆晚柠的腰,一本正经道:“世子妃快给她一巴掌。” 陆晚柠一脸惊讶地回头看她,胡燕还以为她不敢,面不改色地继续攛掇,“您怕手疼?那奴婢帮你打。” 话音刚落,胡燕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就给了洛璃一个耳光。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陆晚柠都没反应过来这一瞬的变动。 陈文简反应过来迅速將人护在了身后,怒瞪著陆晚柠主僕二人,“放肆!” “你才放肆,”胡燕冷冷道:“谁允许你这么跟世子妃说话的!” 这一巴掌仿佛打在了洛璃的脑子上,隔了这么久她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便要朝胡燕衝过来。 “来人,给我把这个奴婢打杀了!” 洛璃现在气得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满心沉浸在自己竟被一个下人当著自己心上人的面打了。 陆晚柠朝前一挡,“洛姑娘,这是我的人。” “一个下人敢对丞相府的千金动手,世子妃这般袒护著,难不成是要与丞相府为难?”陈文简目光沉沉,似乎是在提醒她將胡燕交出来,此事便算这样了了。 然而陆晚柠哪里是会被她这几句话绕进去的。 “陈公子此言差矣,胡燕虽是下人,却对祁王府忠心耿耿,身为忠僕,听见旁人说自己主子是乡下人,飞上枝头的麻雀,这话骂的到底是我,还是祁王妃尚不可知,我让人打她,打错了吗?” 陈文简一噎,“你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天大的笑话,陆晚柠气笑了,“我难道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我瞧她非但就是这个意思,眼下还恨不得再骂我几句。” 眼看著洛璃已经气炸了,该出的气也已经出了,陆晚柠不再继续和这两人纠缠,转身去了安姨娘的院子。 身后洛璃气得不轻,隱约能听见陈文简安抚她的声音,以及二姑娘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添油加醋的声音。 走得远了,她才吐了口气,瞪了胡燕一眼,表情有些严肃,训斥道:“你今日做的实在是有些过了,谁允许你越过我动手的?” 她与旁人交恶是她的事情,口头上的几句拌嘴上升不到祁王府和丞相府之间。 但胡燕这一巴掌,很可能便直接让祁王府和丞相府之间生了芥蒂。 饶是祁王爷和祁王妃待她不错,却也不是她直接不顾祁王府里惹事的理由。 胡燕一本正经,“世子殿下让我这样做的。” 陆晚柠闭了闭眼,“他什么时候让你这样做的?他脑子有病让你给洛璃一巴掌?” “不是给丞相府千金一巴掌,”胡燕解释道:“世子说了,世子妃善良,即便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动手,若是遇见有人欺负世子妃,太过分的奴婢可直接替世子妃出气,惹出了篓子,他自会解决。” 沉默了片刻,陆晚柠幽幽地嘆了口气,很难想像祁慕朝的这个性格,脾气,外界对他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保持在温和有礼上的。 或许是因为这人使坏都是在背地里吧。 但为了防止刚刚的这种事情再次发生,陆晚柠还是对胡燕认真道:“他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若是一直这样不听我的管束,你便还回他那里去。” 胡燕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陆晚柠已经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了。 比如现在,便是有些不安的。 她听命於祁慕朝,自然对祁慕朝的吩咐唯命是从。 洛璃对陆晚柠不尊敬,话里话外还对著祁王妃指桑骂槐,按照祁慕朝的吩咐,她这一巴掌打得没错。 她並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不安,纯粹是因为陆晚柠让她回到祁慕朝身边去。 不知怎地,胡燕下意识地不愿意。 於是她认错认得非常迅速,“奴婢知道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见她这般,陆晚柠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好作罢。 到了安姨娘的院子,丫鬟迎出来,“世子妃来了,姨娘等您一天了。” “姨母怎么了?”以为安姨娘是身子不舒服,陆晚柠有些担心,快步走进去。 丫鬟朝外看了眼,笑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想世子妃了。” 说著,陆晚柠已经瞧见了安姨娘。 许是因为这几日处理陈家各种事务的缘故,安姨娘看上去疲惫了不少,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姨母。” 她刚走过去,安姨娘就摆摆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 胡燕站在一旁没动静,陆晚柠道:“你在门口等著吧。” “是。” 下人將房门关上,里头只剩下两人,安姨娘立马將陆晚柠拉到自己身边,“我问你,老爷是不是用我来让你为陈府做事了?” 眉心一跳,陆晚柠下意识摇头,“姨母为何突然这样问,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安姨娘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並未被她就这样搪塞过去,攥了攥陆晚柠的手,语气坚定,“回答我,他是不是拿我来威胁你向他匯报祁王府里的情况了?” 陆晚柠清了清嗓子,答非所问“祁王府里哪来的什么情况,日日都是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可匯报的。” 可安姨娘焉能不了解她的性子。 她说得若无其事,但听在安姨娘耳朵里却纯粹是为了安慰她。 第48章 我会为你荡平所有的山 反倒是让她確定了这件事,更难过了起来。 怪不得婚事刚定下来的时候明明她可以离开却说什么都不走,如今想来,怕是她早就知道,就算走了,也迟早会因为自己而回来。 安姨娘怨自己太过蠢笨,若是早想到这些,她是愿意带著陆晚柠离开的。 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更是姐姐姐夫的唯一血脉,就是让她拿命护著,她也是愿意的。 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自然不能继续一错再错了,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变成拴住陆晚柠的绳子。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语气更是低沉。 “你说得对,將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老爷身上,那我的性命便也绑在他手上,他要我生我便生,他要我死我便死,我这条命倒是没什么打紧的,但如今不同,至少,不能拖累你。” 陆晚柠抿唇,“那姨母打算怎么做?” “如今瞧著夫人似乎是已经倒了,可只要大公子还在一日,她便还有可能站起来一日。” “等到大公子考取了功名,只要他在老爷面前稍稍地说上几句,夫人便又会重新获得老爷的宠爱,到那时,哪还能有我的容身之处。” 心念一转,陆晚柠觉得不对,眉头蹙起,“是不是陈老爷对你说什么了?” 绿萝的死必然让陈老爷意识到陆晚柠的不可掌控,他没法隨时见到陆晚柠对她责骂一番,但却可以將这些朝安姨娘发泄。 怪不得她今日过来那门房好似有所预料似的,问都没问一声便直接让她进来了。 陈老爷怕是以为她今日过来,是安姨娘特地將她喊来训斥的吧。 “没说什么,”安姨娘连忙摇头,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我就是觉得,该替自己谋划谋划了。” 陆晚柠自然不信,但却並未点破。 她將话题转了开来,“姨母可记得那日陈夫人喊的巡儿?” 安姨娘点点头,“自然记得。” 但她的脑子转得慢,並未多想。 如今陆晚柠再次提起,她才琢磨出那么一点的不对劲来,小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出嫁之前,曾与一教书先生情投意合,奈何吴府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还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於是陈夫人选择了和这位教书先生私奔。” “可吴家怎么说也算是富贵人家,陈夫人哪里吃过什么苦头,有情饮水饱的日子过了没多少时日便受不住了,灰溜溜地回了吴府。” 瞧见安姨娘瞪大的眼睛,陆晚柠继续道:“吴府將这件事藏得很深,后来陈夫人嫁到了陈府,这件事便被渐渐遗忘了。” 安姨娘整个人跟被炮轰了似的,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有些跟不上,摆了摆手,“等一下。” 咽了咽口水,安姨娘这才继续问道:“所以那个巡儿……” 她眼睛瞬间亮起,若是这个什么巡儿是陈夫人跟当年那个教书先生私奔生下的孩子,那陈夫人在这陈府里岂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样想著,她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就去找证据。 陆晚柠失笑,连忙拉住她,“用不著姨母出手,二房和三房的那两位可比姨母迫切多了,如今怕是已经將陈夫人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了。” 若她猜得没错,那两位想要拉下马的可不仅仅是陈夫人,怕是陈文简也要跟著遭一遭殃。 就是白的也能被那两人说成黑的。 安姨娘一拍手,“怪不得这几日二房和三房的人没来我这找麻烦呢,原来是忙活这个去了。” 这若是放在平时,陈老爷將掌家权交到她一个姨娘手上,那两位怕是能直接蹦起来。 陆晚柠瞧著她那惊喜的模样,无奈失笑,“姨母这几日愁眉苦脸的,莫不就是因为这些?” 安姨娘嗔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遇到点事情总觉得跟山似的迈不过去。” 当然知道,毕竟不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的。 觉得这世间的任何苦难都像小山似的无法攀登,可一旦真的动起身开始攀爬,便发现这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土坡罢了。 陆晚柠朝著安姨娘靠近了些,脑袋倚在她怀里,“姨母,即便真的有山,我也会为你荡平的。” …… 二夫人房中,三夫人满脸红光地朝她形容这自己这几日来打听出来的事情。 “当初吴家不是说大嫂当年是在寺庙里修养身体吗,二嫂猜猜,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二夫人也跟著激动,“我记得她当年可是在寺庙里待了快两年,莫不是……” 三夫人一拍手,“二嫂说得没错,这几日我找了不少当初在吴家做事的下人,从这些人口中听说了不少的消息,那日大嫂口中的巡儿,应当就是当初她在和那教书先生私奔时生下的孩子。” “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这倒是暂时没打听出来,不过不要紧,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既然真的有这件事,还怕抓不住她的小辫子不成。” 三夫人喝了一大口茶水,撇了撇嘴,“这些年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是大哥他们做主,咱们这二房三房手里那是半点权力没有,老夫人的心那也是偏到了骨子里,总惦记著陈文简將来中榜好给陈家好好的爭一爭面子。” “这一回倒好,老夫人这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子是不是她的都不一定。”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起来,二夫人更是面露不屑,“谁让大哥做得这般过分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如今大嫂出了事,这掌家权本就该交到你我的手上,可他却寧愿交给房中妾室也不让你我接手,实在是气人至极。” 三夫人跟著附和,“我得让人抓紧些时间將大嫂当年生下的那小野种找出来了,听说最近丞相府的千金时常跟文简相会,这要是真让他攀上了丞相府的千金,哪怕他真不是大哥的血脉,这个亏大哥咬碎牙估计也会认下。” 毕竟谁会將丞相府的女婿赶出门去。 第49章 替自家主子勘测情敌和危机 从陈府回去的路上,经过回春堂,陆晚柠从门口过时正巧看见魏巡从里头走出来。 这人的伤应当还未好全,那日陆晚柠帮他包扎的时候连止疼散都没用,如今瞧著,魏巡的面色还有几分苍白。 可即便是虚弱,也掩不住如今他周身几乎瀰漫出来的得意。 前世桑明月杀夫未遂心如死灰,魏巡则占了桑家的家產日日瀟洒,在京中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起初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百姓帮著桑家人打抱不平,早年受过桑老爷恩惠的人更是恨不得直接跟魏巡同归於尽来告慰桑家那些被魏巡害死的人。 可这魏巡是个极其擅於攻略人心的,给自己树立一个爱妻且因为妻子出事而极度悲伤的角色,拿出一大笔银两来布施。 美其名曰说是给桑家人超度。 拿人手软,那些百姓们得到的多了,渐渐地便改了口风。 说这魏巡是个可怜人,要怪只能怪桑家人命不好,怪不得他。 甚至还有人同情魏巡年纪轻轻死了妻子,替他说亲的人排著长队往里进。 以至於后来陆晚柠死之前,魏巡的口碑已经实现了完全的大逆转。 而桑府则渐渐地被人遗忘。 见陆晚柠始终盯著前面那道身影,胡燕也跟著看去,那日是她陪著陆晚柠去桑府里给魏巡治伤的,所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世子妃在想什么?” “没什么。”陆晚柠收回视线,忽然问道:“祁慕朝走了多久了?” “三天。” 那日说了要外出一趟后,第二日陆晚柠一醒来祁慕朝便已经离开了,说来还有些矫情,与祁慕朝同床共枕分明没有多久,但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似的。 这几日醒来身边没人,竟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陆晚柠觉得这应该怪祁慕朝这人平日里总往她面前凑,睡个觉还要说她不老实,总往他怀里钻。 但她认为这纯属是在胡扯。 只是,竟才走了三天吗? 晃了晃脑袋,陆晚柠收回思绪,瞧见魏巡出来后里头掌柜的面色不太好看,整张脸板著,似乎十分恼怒。 正翘著鬍子生气呢,余光便瞥见了一旁的主僕二人,眼睛一亮,掌柜的立马迎出来,朝她使了个眼色,“姑娘可是要抓药,咱们这回春堂里什么药材都有。” 陆晚柠走进去,到了没人的地方,掌柜的脸上的笑顿时一垮,欲哭无泪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姑奶奶,您那日去桑府里是怎么帮这魏公子治的伤啊,怎么他非要来砸咱们回春堂的招牌?” “是吗?”陆晚柠故作疑惑,一脸的无辜,“这是怎么一回事,魏公子受的是刀伤,这伤没什么好说的,正常包扎上药便是,我能如何治?” 掌柜的也知道是正常的刀伤,所以刚刚听那魏巡在这里闹时才会这般生气。 他认为这姓魏的居心不良,本来回春堂这两日便因为给他看病而被百姓们大闹了一通,好不容易事情解决了些,结果他又来给人添堵。 掌柜得在心里呸一声,没忍住还是骂道:“都怪老板,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还给他治什么治,那日就该让他死了才好。” 陆晚柠深以为然,但面上丝毫不显,继续一脸好奇,“刚刚发生什么了?” “他说你上次去给他处理的伤口发痒,这几日过去痒得愈发厉害,怪我们回春堂医术不精。” “什么?”陆晚柠面上立马掛上了愤怒,“伤口结痂和癒合本就是会痒的,难不成医术精湛一些能让他直接伤口癒合毫无痕跡不成?” 一听这话,掌柜的更生气了,“我也解释了,可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说什么都不听,更重要的是,这人还想要將回春堂收购了。” “秦老板那怎么说?” 闻言,掌柜的肩膀垮了垮,嘆了口气,“这回春堂的情况你也都能瞧见,实不相瞒,若不是这段时间以来有你在,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 倒也不是不赚钱,而是对於秦林彻来说,回春堂与他的其余產业相比,收益微薄,带来的麻烦却数不胜数。 若不是拼著一口气要跟云雀馆较个高下,早就已经將这回春堂盘出去了。 “眼下我瞧著老板有將回春堂卖给那魏公子的念头,”掌柜的在这回春堂也有许多年头了,自然是有些留恋的,瞧了她一眼,有些訕訕道:“老板平日里也就能听进去几句姑娘的话了,要不你去劝劝?” 劝? 陆晚柠可没有要劝的意思,但她早已经看好的东西,自然不会让给旁人。 於是她半点不曾犹豫,朝二楼看了眼,“他在楼上?” “在呢在呢。”掌柜的顿时喜笑顏开,有些兴奋地替她引路,“有姑娘出马,肯定不成问题。” 他將陆晚柠送到二楼,十分殷勤地替她拉开房门,满眼期待地看著她进去。 等她进去后,掌柜的满意地点点头,提起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 觉得保下回春堂对陆晚柠来说肯定不是问题。 房间內,一身红衣极其张扬的男子躺在美人榻上。 身旁围著四个丫鬟,左右两边的丫鬟扇风,前头的丫鬟替他捶腿,还有一个芊芊玉指捻著剥了皮的葡萄正在往他嘴里送。 陆晚柠对这副场景已经见怪不怪,走到他面前寻了个位置自己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抿了一口后皱起眉头,“难不成真是破了產了,这茶叶怎么这么难喝?” 秦林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挥了挥手让四个丫鬟退下,大言不惭道:“破產?小爷绝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这个词汇。” 似乎对陆晚柠今日会出现有些不解,盯著她瞧了两眼。 “平日里这二楼你是半步不肯踏足,今日这是什么风吹到你身上了,竟让你主动来找我了。” 一旁的胡燕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替自家主子勘测情敌和危机,是她作为属下义不容辞的责任。 “少来,”陆晚柠面不改色,“魏巡刚刚来是做什么的?” 第50章 是你搞得手脚 秦林彻笑眯眯地看著她,“你不清楚吗?” 这人有时候聪明得过分,说的话更是令人討厌,陆晚柠忍了又忍,深呼吸片刻才继续道:“就是不清楚才会问的。” 许是想到刚刚魏巡的言论,秦林彻面上的笑淡了许多,“他想让我將回春堂盘给他。” “你答应了?” 秦林彻答非所问,“他的伤口是你搞的手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晚柠脸不红气不喘,慢悠悠地喝著茶水,“伤口癒合本就会发痒,有些人的皮肤比较敏感,便会比常人更难熬一些,这很正常。” 正常? 秦林彻想到刚刚魏巡在他面前掀开衣裳露出伤口的那一幕,顿时有些倒胃口。 “发痒是正常,但我可从没听说过还有癒合不了的伤口的,你可知道他那伤如今看上去有多嚇人?” 用发烂发臭来形容半点都不为过。 秦林彻觉得自己这几天估计都没办法吃任何的肉食了。 陆晚柠依旧毫不心虚,“那跟我也没什么关係,他自己的问题。” 要怪就怪他太不是人,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导致压根没人愿意去给他看病。 那他既然落在了陆晚柠的手上,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所以陆晚柠就在止血粉里做了点小小的手脚。 她不承认,秦林彻自然也说不了什么,但他本也没打算为难陆晚柠,坐直了身体在陆晚柠对面,他问道:“你不想要回春堂?” “你愿意给我的话,我自然是要的。” 秦林彻没急著回话,单手撑著额头思索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从前不久开始,他就觉得陆晚柠似乎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原本有些谨慎的人如今快將算计和张扬都写在了脸上。 但却並不令人生厌。 他突然想起和陆晚柠的第一次见面。 回春堂里招聘医师的牌子已经掛了好几日,来的医师大多都是只能看些小病小痛的。 秦林彻这人很倔,加上回春堂跟云雀馆算得上是死对头,不想让自己的医馆始终被云雀馆压一头,他便想办法让人去找洛神医,若是能將洛神医招到店里来,那他回春堂必然能够压云雀馆一头。 不曾想没招到洛神医,却招到了洛神医的徒弟。 秦林彻记得陆晚柠当时站在他面前自称洛神医徒弟时瘦瘦小小的宛如一根豆芽菜。 他当时的反应是这小鬼在拿他当傻子。 好在陆晚柠用实力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证明他看走眼了。 他盯著陆晚柠看了好一会儿。 心中莫名有些憋闷。 她如今的变化这么大,是因为祁慕朝吗? 秦林彻並未参加陆晚柠和祁慕朝的婚宴,他那段时间不在京城,甚至连她成亲了的消息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忽然笑了下,朝陆晚柠点点头,“你和魏巡比起来,回春堂我自然是更愿意交给你。” 他最是看不惯魏巡这种卸磨杀驴之人。 陆晚柠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容易,她以为按照秦林彻的性格,会跟她拉拉扯扯好一段时间,將价格往上抬到不能再抬了为止。 因为他肯定已经看出自己的目的了。 秦林彻这么果断,陆晚柠自然也不再端著,立刻问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便商量一下价格。” “不必。”秦林彻摇头,“你成亲时我不在,如今这回春堂就当作你的新婚礼了。” 陆晚柠满脸喜色,登时上前给了秦林彻一手肘,“我就说嘛,秦老板怎么会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瞧瞧,那些人指定对你有误会,往后要是在听到別人这么说你,我说什么也得上去帮你爭上几句。”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秦林彻被她这见钱眼开的模样气到,白她一眼,又开了口,“不过我还是有一个要求的,那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將回春堂发扬光大,至少,要比过那云雀馆去。” 陆晚柠挑了挑眉,自信道:“这並不是问题,放心,要不了多久,回春堂的名声便会飞出京城。” 眉眼中的肆意和张扬藏都藏不住,陆晚柠毫不遮掩。 前世压抑久了的东西如今重新被翻出来,便瞬间如野草般的疯涨起来,再难以抑制。 秦林彻失笑,“那很好,我会时刻关注这边的情况的。” 他的话音落下,陆晚柠反应了过来,“你接下来不在京城?” “我要去闽羥一趟。” “闽羥?”陆晚柠瞬间坐直了身体,语气也正经了许多,“去闽羥做什么?” “噢,”秦林彻恍然,“我似乎还没跟你说过,我母亲是闽羥人,很久以前她就催著我去闽羥了,拖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听这意思就是他应该还会回来。 陆晚柠捏了捏指腹,小声道:“你去闽羥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她將隨身携带的盘扣拿出,递给秦林彻,“听说这盘扣是闽羥的款式,你能帮我在闽羥看一看,这种盘扣使用得多不多,如果多,又是哪里盛產吗?” 秦林彻接过去凝目看了片刻。 这盘扣的样他倒是一眼认了出来。 “九条枝,闽羥国內到处都是这种东西,这盘扣怕是没什么稀奇的。”顿了片刻,他又道:“不过这布料倒是不错,能用这种布料做衣裳的,应当是富贵人家。” “你找这盘扣做什么?” 陆晚柠抿唇,“故人留下的东西,意义非凡。” 待京城这边的事情了了,姨母那边安顿妥当,陆晚柠便打算去一趟闽羥。 见她颇为在意,秦林彻记下了盘扣的样式,“我会帮你打听的。” 回春堂里的东西没什么可交代的,三两句便交谈完,秦林彻道:“吴掌柜在回春堂里也做了许多年了,若是你不介意,让他留在这里继续帮你做事也无妨。” 若是吴掌柜的愿意,陆晚柠自然求之不得,毕竟他在回春堂里这么些时日了,对於这里的了解比她要多得多,有吴掌柜的助力,陆晚柠会轻鬆许多。 她点头,“我会问一下吴掌柜的意见,若是他想要留下,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半分。” 可她琢磨著秦林彻这意思总有点以后不会再回京城的感觉,忍不住瞧了他一眼,这一眼正巧和秦林彻撞上。 第51章 抓贼 那人眼中深沉的情绪令她有些看不懂。 好在秦林彻很快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我很快便会起程,既然回春堂交给了你,明日你便可以接手了,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魏巡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打回春堂的主意,你自己注意著些。” 桑家生意虽涉猎眾多,但桑老爷从未有过开医馆的打算,一来是这方面桑家並不算精通,二来京中知名医馆已经不少,他们贸然开一个,便是与其余的医馆公开对立。 难免会惹来仇敌。 毕竟凭藉桑老爷的口碑,这医馆一开起来,別说京城了,就是外头的人估计也得赶来他这里看病。 不为別的,就因为这些人觉得桑老爷心善,断不会坑害穷人的血汗钱。 但这魏巡就不一样了,回春堂要是落到了他手里,难保他会將这里改造成什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秦林彻似乎並未把回春堂交给魏巡。 难不成是因为前世没有她给魏巡治伤的缘故? 陆晚柠摇了摇头,將这件事拋在脑后,这並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二楼下来,陆晚柠將秦林彻刚刚的话跟吴掌柜地说了一遍。 见吴掌柜的神情颓丧,陆晚柠也並未急著让他回答,只笑了笑,“你在这回春堂也这么久了,对这里比我了解得多,若是愿意继续留下来做事,我必然不会亏待於你。”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等后日我再过来,届时你再给我答案也可以。” 说完她打算带著胡燕先离开,但刚迈开步子,胡掌柜就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可如今外头那些人实在闹得厉害,还有那个魏巡,今日来了这一回,往后必然还会来的,陆医师当真有办法解决?” “自然。” 见她这般坚定的模样,吴掌柜的咬了咬牙,“我年轻时便在回春堂了,这里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自是不愿看著它就此败落,若是陆医师当真有办法將回春堂如今的困境解除,且不嫌我这一把老骨头碍事,我自然是很愿意留下来的。” 陆晚柠喜出望外,拍了拍吴掌柜的肩膀,“放心,回春堂对我而言,也同样意义非凡。” 隨便抓了点药,她领著胡燕往外走,路上瞧见胡燕有些古怪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这是什么表情?” 胡燕揉了揉脸,“怎么了?” “没事,”陆晚柠收回视线,“就是觉得你这表情好像看到了……” 我的姦情一般。 后面几个字被她生生咽了回去,陆晚柠猛地停下步子,眯著眼睛盯著胡眼瞧。 直瞧得她那张冷硬的脸有些维持不住,不安在眼中闪来闪去才算作罢。 “奴婢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陆晚柠继续眯著眼,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我今日跟秦老板的话你也会都告诉你们世子吗?” 胡燕默默点头,“世子若是问的话。” “那他以前会经常问吗?” “不会,”胡燕道:“世子大多只是从奴婢这了解世子妃去了哪里,见了谁,並不会问得十分详细,也基本只会在世子妃看上去心情不好,或者十分开心的时候才会问。” 陆晚柠稍稍放了点心,但她觉得胡燕这人有些一根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解释道:“我跟这秦老板认识很久了,他算是我的合作伙伴,你可不要进行什么添油加醋的內容。” 胡燕:“奴婢当然不会,只是奴婢觉得那秦老板看世子妃的眼神不太对劲。” “是吗?”陆晚柠放下了心,別人看她什么眼神跟她可没关係。 这些时日她也算是对祁慕朝这人有一点皮毛上的了解了。 別的不说,他的占有欲绝对是很强的,儘管他对陆晚柠很可能也没有什么喜欢,但毕竟是成了亲的,万一回头这人耍起赖来说她水性杨,那她去哪解释去。 左右就三年的时间,只要不被他抓住小辫子就行。 “让开!让开!都让开!” 飞奔的马蹄声吸引了主僕二人的目光,胡燕先反应过来,迅速拽著她往后躲了躲。 几个一身劲装的衙役驾著马飞奔而过。 街道上的百姓们嚇得四散,马蹄惊起一阵烟雾来。 人走远了,被嚇到的小商贩和百姓们开始小声咒骂。 “这是急著去杀人还是急著去放火呢,好不容易来了点客人,全给我嚇走了。” “谁不是呢,如今这些衙门里的人办案那叫一个不讲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那都得躲著走,万一招惹到了,兴许给咱们也抓进去呢。” “没犯事也抓进去?” “如今那衙门的知府是谁你可知道?” “那可是甄尚书的小舅子。” 陆晚柠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位甄尚书的小舅子完全没什么印象。 但对这甄尚书却有些耳闻。 据说这甄尚书与妻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两人成亲,妻子生女儿时大出血险些难產去世,救回来后甄尚书便亲自去太医院里开了药,让自己再不能生育子嗣。 既免了家中人逼他纳妾延续香火,又免了將来妻子再受生育之苦。 许是因为爹娘一辈子没有与人红过脸,以至於他们的女儿对於自己的婚事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只能娶她一人,且不许纳妾。 要像她的爹娘那般。 后来他们的女儿嫁给了御史家的大公子,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这甄尚书的为人似乎不错,但这甄尚书的小舅子,听上去在百姓们口中可不像什么好人啊。 “那这些人跑这么快是去干什么?抓贼不成?” “抓贼?”有人嗤笑一声,语气带著慢慢的嘲讽和不屑,“这些人的心思什么时候用在抓贼身上,这是去抓那桑家大姑娘呢。” 陆晚柠猛地收回思绪,目光瞬间落在说话人的方向。 朝前走了几步,连忙问道:“桑明月?” 这京中几乎没人不知道桑家,所以这人对於陆晚柠也认识桑明月没有丝毫的疑惑。 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上看,对於桑家的祸事他应当是极度不忿的。 第52章 莫不是打算劫狱 “据说桑家如今败落全是被那魏畜生害的,桑老爷子那是多好的人,咱们这些百姓们哪个没受过他的恩惠?” “农户种田本就辛苦,交税不说,粮食还卖不出几个价,旁的粮行都想尽办法压榨咱们这些百姓,唯有那桑家的粮行不仅价格给得最实在,斤两若是不足,他们也会往高了加,从不会往底下压。” “你们说,像桑老爷这样的好心人,普天之下能找出来几个?” 周围的商贩们连连赞同,唉声嘆气地替桑家人骂两句魏巡。 只有陆晚柠回头看了眼那些衙役们离开的方向,沉思片刻,回头朝胡燕道:“走,去城西。” 看她转身的方向,胡燕没吱声,跟在她后面一起往城西去。 与她所想相同,到城西的时候何茂生不在,院子里只有祁慕朝留下来的僕人和桑稚羽。 这孩子很是天真,或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他看上去並没有太多的伤感。 手里端著碗绿豆汤喝得正香。 陆晚柠敲门时他还以为是何茂生回来了,兴冲冲地跑过来开门,瞧见是自己並不认识的人,小傢伙眼里浮出些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老僕说这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他才將警惕堪堪收起。 陆晚柠忍不住笑了下,从他那小小的脸蛋上竟看出些桑明月的影子,没忍住开口,“上次见总觉得你和桑明月生得不像,如今瞧著,却又觉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桑稚羽眼睛一亮,將绿豆汤递给身旁的老僕,激动地拽著陆晚柠的衣袖,“你认识我姐姐?” “当然。” 泪意浮现,小傢伙这些时日的故作坚强再也偽装不下去,带著哭腔问陆晚柠,“姐姐会回来吗?” 陆晚柠弯下身子蹲在他旁边,摸了下他的小脑袋,轻声道:“会的。” 小孩子確实好哄,陆晚柠哄了他一会儿,便哭著睡过去了,下人把他抱到床上,陆晚柠在院子里和老僕聊天。 “何茂生什么时候出去的?” “昨天晚上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跟奴婢说要是他回不来,就让奴婢將他房中留下的小木盒交给世子妃,恳请世子妃帮他照料桑稚羽。” 陆晚柠深吸了口气,“说他没脑子果真是没说错。” 她有些气恼,这人就不能聪明一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都说了见机行事,且不能著急,伤刚养得七七八八,如今就又去跟人拼命,別回头桑明月没救回来,又带著一身伤回来了。 叮嘱了老僕,若是何茂生回来了切记不要再让他出去,陆晚柠匆匆回了祁王府。 刚回去就喊来了长青。 祁慕朝將长青留下就是帮著她做事的,陆晚柠自然没什么需要客气的。 问得十分坦然,“你可听说桑府的事情了?” 长青点头,“回世子妃,属下略有耳闻。” “我刚刚从街上回来,听说那些衙役们发现了桑明月的行踪,如今已经去抓人了,你帮我打听著,瞧瞧那些衙役可曾抓住人。” 对她的要求长青言听计从,当即应下,“属下这就去。” 他一走,陆晚柠立马將自己的小药箱都翻出来,开始整理里面的各种药粉。 胡燕如今与她相处已经十分的自然,见状问道:“世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提前准备著。”陆晚柠咧著嘴摸出一包粉色纸张包著的药粉来,“这可是当初我精心研製出来的迷药,只要一个指甲盖的用量就能直接迷倒一头牛,这一包的用量,將那牢里的所有牢头全都迷晕了也不在话下。” 胡燕唇角似乎抽动了两下。 伸手指了指白色的药包,“这个药是什么作用的?” “这个没什么大用,顶多是搞些恶作剧,让人浑身发痒,且控制不住发笑罢了。” 她又指了指蓝色,“这个呢?” “这个啊,”陆晚柠眼睛晶亮,“那我倒是还没用过,不过我是根据古医书上的方子研製出来的,据说能让人变得如同傀儡一般十分听话,对下药之人言听计从,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 胡燕张了张嘴,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世子妃將这药下给世子的场景。 陆晚柠没察觉这姑娘思绪飘得这么厉害,还在兴冲冲地给她介绍其余的药性。 除了白色药包之外,其余的药包的用处听上去都很不错。 等她解释完,胡燕才猛地反应过来陆晚柠刚刚的意思。 她说粉色的药粉能將整个牢狱里的牢头撂倒,莫不是打算去劫狱? 然而陆晚柠兴冲冲的表情很显然证明了她的猜测。 胡燕只能闭了闭眼睛,心里替自己找了理由。 世子说了往后她就跟著世子妃了,那就证明她现在已经算是世子妃的人了。 对主人的吩咐,她做奴婢的自然必须要听从。 別说是劫狱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得去啊。 这样想著,胡燕给自己点了个头,没错,就是这样。 天色將黑的时候,长青回来了。 带来的消息比陆晚柠预想的要好上一些。 “没抓到人,”长青道:“那些衙役確实得到了桑明月在城外出现的消息,但赶过去之后並未找到人。” 陆晚柠鬆了口气,但觉得不能就这样等下去了。 桑明月不知道何茂生与桑稚羽还活著,眼下必然恨不得豁出命去与魏巡同归於尽。 她得想办法先找到桑明月再说。 只有见到了人,才能彻底地放下心来。 陆晚柠思索了一下前世桑明月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又算了算时间,觉得不太行。 前世她们遇见已经在桑家出事半年之后了。 这半年的时间,谁知道桑明月还要吃多少的苦头。 於是陆晚柠仔细地將前世桑明月与她交谈时所有话都回忆了一遍。 终於有了点目標。 天完全黑下来时她便带著长青和胡燕一同出了门。 祁王妃对她的去向从来不会过多的管束,加上再过几日祁王爷便又要回边关了,如今她忙著与祁王爷你儂我儂,自然更是没空管陆晚柠。 三人踩著月色到了城外的一处破庙。 第53章 我要的是你会做生意的脑子 这破庙看上去十分荒败,伴著风声甚至显得有些阴森可怖了。 长青看了一眼,將陆晚柠拦在外头,“世子妃在这等会,属下先进去看一看。” 进去转了一圈,长青很快出来,“没人。” 胡燕看向陆晚柠,“世子妃还要进去吗?” “进。” 陆晚柠並不確定今晚桑明月会不会来这里,但她今日出来本就是为了碰运气的。 破庙里的蜘蛛网密布,长青用剑挑开,勉强给她腾出一个还算乾净的位置。 好在如今是夏日,否则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里,压根不能待人。 三更天的时候,陆晚柠睡著了,胡燕將外衫脱下来罩在她身上,让她靠著自己的肩膀。 长青有些担心,“这么晚了,要不要將世子妃喊醒了先回去,明日再来。” 胡燕摇头,“明日再来也要在这等著,再说万一咱们刚走世子妃要等的人就来了呢。” 两人沉默下来,长青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圈。 心里有些小小的埋怨世子这趟出去没带上自己。 话说他跟著世子也这么些年了,这是头一回他將自己留在府中。 长青看了看陆晚柠熟睡的脸,心里有些犯嘀咕。 世子將他留下来保护世子妃,帮著世子妃做事,是不是证明,在他心里,世子妃已经算是比较重要的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世子的心思难以揣测,长青晃晃脑袋,收回思绪。 正要起身去瞧瞧外头有没有什么动静,突然整个人顿了一下。 一旁的胡燕显然也有些警惕,两人对视一眼,胡燕拍了拍陆晚柠的肩膀,“世子妃,世子妃。” 陆晚柠睡得並不沉,她一开口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瞧见胡燕盯著庙门的方向看上去十分的警惕,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眼睛一亮,陆晚柠的注意力也尽数放在门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有些踉蹌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似乎受了伤,这人的呼吸声很重,听上去很是狼狈。 大抵是强撑著到了这里便没了什么力气,刚一进门便跌倒在了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月光下这人手里的匕首泛著森森冷光。 与长青的注意力全在那匕首上不同,陆晚柠一眼便看到了她头上的那根雕刻成玉兰图案的簪子。 前世桑明月便將这簪子看得十分重要,因为这簪子是桑父亲手替她雕刻的,即便看上去不算十分精美,但情谊却十分深厚,她几乎日日都戴著。 桑家出事后,这簪子便成了她的精神寄託,魔怔一般日日对著簪子念叨,一定会杀了魏巡给桑家人报仇。 她將魏巡做下的那些恶事算在了自己头上,当结局已定无法挽回时,人便开始不停地悔恨,埋怨。 她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才会给桑家招来了这等大祸。 陆晚柠看著月光下蜷缩著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若是她能重生得再早一些时日,或许还能拉桑家一把。 可她重生时,桑父已经被害,桑母也已经因过度悲伤追隨桑父而去。 唯一令她庆幸的,便是桑稚羽还活著。 她抬步朝桑明月走去,长青和胡燕紧跟著。 似乎听到了动静,桑明月强撑著睁开眼睛,手里的匕首攥得紧紧的。 她以为这三人是魏巡的人,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大有以死相搏的架势。 然而陆晚柠蹲下了身,皱著眉头看她,“伤在哪里?” 桑明月眼中的警惕依旧不曾减弱,手中的匕首仿佛隨时都能扎进她的身体。 “何茂生昨晚就出去找你了,你没见到他?” 眼眸一颤,桑明月问道:“你是谁?” “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桑家当年对我有恩,如今桑家落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桑家有恩的多了去了,自从家中出事开始,桑明月的一颗心已经完全冷下来。 那些平日里趋炎附势对她们諂媚无比,整日见了父亲恨不得满脸写著感激的人,如今全都避如蛇蝎。 一个个嘴上说著桑父可怜,做了一辈子善事结果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但她一开口求助,这些人便登时都变了嘴脸。 “你爹爹对我有恩是不假,可这桑家的祸事归根究底是你引来的,若不是你当初非要跟那个姓魏的结婚,如今桑家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滚滚滚,別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 “吆,大侄女,我与你爹关係好是不差,但那魏巡如今当家做主,你说我这做生意的,总不能给自己树个这么大的仇人吧,我与那魏巡往后生意场上遇到的次数怕是多著呢,怎么敢去得罪他。” …… 见过了太多人虚偽丑陋的嘴脸,桑明月自然对於这些父亲当年施恩的人不再抱有希望。 毕竟父亲当年帮他们的时候,也並不是奔著回报去的。 以至於她看向陆晚柠的眼神依旧冷淡。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陆晚柠与她平视,沉声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事,顺便,我也帮你將桑府重新拿回来。” “帮你做事?”桑明月忍不住嗤笑出声,笑完,语气变得极其不屑,“你觉得我如今这副模样,还能帮你做什么?” “我要的是你会做生意的脑子,又不是你的身体,如今这副模样对我来说可没什么影响,治一治便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著陆晚柠直接伸手看了眼她身上的伤。 桑明月嚇了一跳,手中匕首紧绷著,仿佛下一瞬就要扎进她的身体。 旁边的长青和胡燕更是眼都不眨,只待她一有动作,便立刻將人擒住。 “还行,一点皮外伤,比何茂生强得多,那傢伙的伤口全都溃烂了,还不愿意医治。” 见桑明月听著何茂生的名字神情恍惚,陆晚柠再次拋出一个炸弹,“你弟弟还活著,你应该知道吧?” 她知道所有的亲人都离开对桑明月来说是多大的痛苦,早些让她知道桑稚羽还活著,即便痛苦不能减弱,至少,能让她那一心求死的心稍稍减弱一些。 “小羽?”桑明月灰暗的目光仿佛突然间重新亮起,匕首从掌心掉落,她却一无所察,猛地攥住陆晚柠的手臂,“他还活著?” 第54章 不想让我回来吗 陆晚柠对桑稚羽当年的死也有些疑惑,她不清楚魏巡到底是怎么让桑明月已经桑稚羽已经死了的。 但这种关头上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陆晚柠只点了点头,“还活著,知道桑府出事之后,我就让人在桑府守著,若是你出现能接应你一下。” “但没能等到你,却等到了带著桑稚羽拼死逃出来的何茂生。” “我將他们两个安顿下来,但这两日兴许是衙门的人到处搜你的行踪的消息让何茂生放心不下,他昨晚便离开了,我猜是去找你了。” “不过桑稚羽还在我那里,找不到你,何茂生肯定还会回去的。” 桑明月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她也没有力气去分辨其中真假。 强撑著站起身来,攥著陆晚柠胳膊的手隱隱颤抖,“我要见小羽。” 城西,陆晚柠带著桑明月进了院子,老僕说桑稚羽今日早早的便睡下了。 陆晚柠领著她到了桑稚羽的床前,看到桑稚羽的那一瞬间,桑明月整个身子都垮了下来。 好似这些时日强撑著的气力突然间便泄了。 她死死地捂著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却控制不住想要去抚摸桑稚羽的脸蛋。 许是心中有事,桑稚羽睡得也並不沉,被这细微的声音吵醒,睁开眼便是泪眼朦朧的桑明月。 他並未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揉了揉。 直到桑明月开口喊了声小羽,他才像是如梦初醒般骤然坐起身来,哇的一下抱著桑明月的脖子嚎啕大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姐姐,姐姐,哇呜呜呜呜……” “你怎么才来,我,我快要担心死了。” “哇……我好害怕,好想你。” 桑明月安抚了好一会儿,小傢伙才止住哭声,窝在桑明月怀里打著哭嗝。 这些时日他虽然强装镇定,但到底是个孩子,心里对於未来十分的彷徨,又怕自己会被赶出这里,是以连哭都不敢太过大声。 如今瞧见了桑明月,才算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 陆晚柠去了外面,让出空间来给这姐弟两个敘旧。 过了许久,桑明月將桑稚羽哄睡下了,关上房门出来,走到陆晚柠面前,登时便要跪下。 好在陆晚柠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架住了她的胳膊,“你这是干嘛?” “你救了稚羽,是我的恩人,给你跪下是应该的。” 陆晚柠一脸黑线,“救桑稚羽的是何茂生,我不过是凑巧接应了一下罢了,另外,我刚刚已经跟你说了我会选择帮你是因为桑家原先对我有恩,还有,我刚好需要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 陆晚柠笑眯眯地给桑明月倒了杯茶,“你想弄死魏巡,我想扳倒陈文简,咱们合作一下刚好一举两得了。” “陈文简?”桑明月对此人略微有些印象,但她並不知这人和魏巡有什么关係。 前世魏巡和陈夫人之间的关係便是桑明月点醒的她,只是如今桑明月还一心陷在仇恨里没时间去关注別的,所以陆晚柠这回给她解释,“我与陈家有仇,尤其是那位的大夫人和陈府的大公子陈文简。” “我查到当年陈夫人出嫁前曾与一教书先生私奔,而魏巡便是那教书先生的儿子。” “我怀疑魏巡是陈夫人和那教书先生的儿子,所以想要问一问你,魏巡身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亲信,或者对他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多的下人。” 她三两句便將事情说完,桑明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小时候似乎有个乳娘待他极好,从前听他提起过几回,不过据他所说那乳娘几年前便回乡下休养去了。” “那你可知那乳娘在何处?” “我只隱约听他提起过一回,似乎是叫什么吉安,但我並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具体是哪里还真不知道。” 桑明月並未隱瞒,以她如今对魏巡的恨,巴不得他仇人多一些。 吉安,陆晚柠回头看向长青,“你听说过吉安吗?” 长青摇头,“属下可以派人去查,世子妃不必担心,应该很快便会找到这个地方。” 世子妃? 桑明月愣了一瞬,但却並未开口。 她只想儘快將自己发挥出最大的用处,“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等魏巡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想要你帮我一起管理一个药馆,做生意这种事情,你比我还是擅长一些。” 这完全不是什么难事,桑明月迅速应下,“好。” “何茂生这次出去,或许已经被魏巡察觉,这个地方如今暂时待不得了,我先帮你治一治伤,伤口包扎好,你和小羽便跟著我一起先到我那里。”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回头问长青,“我应该能带人回去吧。” 长青点头,“自然,世子说了,世子妃想做的事情,属下只要听从便是。” 回到祁王府时天都已经快要亮了,陆晚柠困得不行,安顿好桑明月姐弟两个后爬上床便睡了。 睡著睡著梦见自己似乎被一头猛兽吃了,整个人憋闷得厉害,仿佛置身於猛兽腹中的感觉。 於是她被闷醒了。 睁开眼便对上祁慕朝那双幽幽的眸子。 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意外,陆晚柠连这人抱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祁慕朝把玩著她的头髮,闻言挑了挑眉,开口还是那般恶劣,“怎么,我不在你日子过得这般快活,竟不想让我回来了吗?” 活动了两下,陆晚柠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他圈得紧紧的,正要开口骂他两句,这人反应得十分迅速,“跟我可没关係,是你自己往我怀里拱的。” 陆晚柠翻了个白眼,“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每天都睡得安安稳稳,可没有翻来翻去。” 言下之意,说她睡相不好纯属胡说八道。 祁慕朝笑一声,也没辩驳,由著她將自己往后推了一些,慢条斯理道:“听说你已经把回春堂盘下来了?” 说到这个,陆晚柠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我答应秦老板会让回春堂的名声超过云雀阁去,云雀阁是你的地盘,咱们光明正大的公平竞爭,谁都不许使阴招。” 第55章 :世子和世子妃吵架了 “嗤,”祁慕朝笑她,“我什么时候使过阴招?” 陆晚柠拉过他的手啪嗒自顾自地拍了一下,“当然没有,世子殿下光明磊落。” 祁慕朝这人最是小气,为了免得他刨根问底地让自己好好说一说他什么时候使过阴招,陆晚柠迅速转开话题,“出去了这么多天,受伤了吗?” 她怎么觉得这人看上去脸色好像苍白了些? 这么想著,陆晚柠连忙双手在他身上检查起来。 祁慕朝没动作,靠在床榻上由著她乱摸,等她检查完,才开口,“没受伤。” 既然没受伤,那他脸色会这么苍白只剩下一个原因了,那就是出去的这几天他没有好好喝药。 陆晚柠顿时眯起了眼睛,“世子要是这样不听话,连每日固定的药都不老老实实喝,那三年之后你的身子要是没好彻底,我可不会管你。” 两人都是有些梗的性子,一个脾气大,另一个脾气也大,闻言祁慕朝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日日提醒我喝药,就是为了三年后顺利离开?” 自然不全是,陆晚柠瞪眼,“不管我是不是要离开,身为医师,我然答应了你会將你的身体调理妥当,但你却不听话,连药都不能按时喝,难不成我要夸你做得对吗?”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火气。 是因为祁慕朝半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是因为別的什么,总之陆晚柠的倔劲一上来,半步都不肯退。 她绷著脸起身往外走去,“我还有事情,先去忙了。” 祁慕朝並未拦她。 出了院子,陆晚柠打算去桑明月那里。 胡燕在旁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看得陆晚柠无奈回头,“你想说什么?” “世子妃和世子吵架了?” “没有。” 她並不认为刚刚那算是吵架,但想到祁慕朝不乖乖喝药的行为还是有些气愤。 这人完全不將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莫不是她將这毒描绘得太过於普通了,听上去並没有那么惊险? 早知道她就说得嚇人一些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整日喝个药还得让人哄著。 胡燕小声道:“今日天亮了世子才回来的,奴婢瞧他很疲惫的样子,问他要不要喊醒世子妃,世子没让奴婢喊。” “听长空说,世子这趟出去似乎有些惊险,怕是没时间煎药来喝,应当不是有意不喝的。” 想到祁慕朝刚刚脸色苍白的样子,陆晚柠的火气稍稍散了一半。 算了,大不了她费些时间帮他先制些药丸。 昨夜回来得太晚,陆晚柠只来得及將桑明月姐弟两个隨便寻了个住处安顿下来,不知这两人住得可还舒服。 刚进到院子,就听见桑稚羽清脆的笑声。 醒了? 陆晚柠刚走进去便瞧见祁王妃正抱著桑稚羽给他餵莲子粥。 “母亲。” 祁王妃抬头,有些疑惑,“昨日睡得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 “我过来看看他们可有什么需要的。” 说两句话的功夫,桑明月也起来了。 她在王府里显然还有些不太自在,瞧见桑稚羽呆在祁王妃怀里让她餵饭更是连忙开口,“稚羽,快下来。” 桑稚羽听姐姐的话,连忙爬了下来,有些乖巧地坐在一边。 “你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让人餵饭。” 见她训人,祁王妃连忙解释,“是我愿意餵的,我瞧这孩子喜欢得很,就在这陪他一会儿。” 陆晚柠原本还有些忐忑,昨晚事情太过紧急,她甚至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就將人带回了王府,若是祁王爷和祁王妃介意,她还真没办法说什么。 许是看出桑明月的不自在,祁王妃安抚著,“这些时日我也听说了桑府的事情,桑先生是个好人,如今突蒙这般大难,实在是令人唏嘘,你们二人不必担心,只管在这里住下,我这祁王府里,那种下作的畜生还是进不来的。” 祁王妃最是看不惯那些攀高结贵之人,魏巡这种下三烂更是入不得她的眼。 眼下瞧见这姐弟两个,心里头只有唏嘘。 知道陆晚柠想必还有话要和这姐弟二人说,祁王妃也没在这待太久,让陆晚柠陪著桑明月说说话,她今日约了人一起打叶子牌呢,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祁王妃离开后,桑明月坐下来,承別人恩情总是会有些不自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替陆晚柠做些什么。 於是开口便是询问陆晚柠说的那间药铺的事情。 “那个不著急,前段时间我去帮魏巡治伤,因著这个缘故,那些百姓们这几日將那医馆围起来日日咒骂。”陆晚柠眼眸带笑,“不过若是没有这一遭,怕是这医馆我还没有这么容易能拿下。” 桑明月的眼神闪了闪,恨意一闪而过,“魏巡……” “我在他伤口上做了些手脚,导致他的伤口溃烂发痒,无法癒合,这几日估计他已经气坏了。” “活该!”桑明月咬牙切齿,“像他这样的人,將他生剥活颳了都不解恨。” “倒也未尝不可,如今他自鸣得意,认为自己已经混进了这京中上等人的圈子之中,越是如此,將来將他拉下来的时候,便越是让人痛快,届时你想將人活刮也好,生剥了也好,哪怕放在醃菜罈子里醃成肉片,都可以。” 桑明月眼中冒光,“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往后我桑明月的所有產业,都有你的一份。” “哎,使不得,”陆晚柠连忙摆手,“你能帮著管理我的医馆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她平日里只喜欢研究医术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毒,管理医馆这种事情,还是桑明月更为擅长。 “我已经让人去吉安找那个乳娘了,若是能找到,总有办法能让她开口,但你若想要让魏巡被定罪,还得找出他陷害你父亲和吞併你桑家家產的证据才行。” 如今桑明月谈论起家中的遭遇时已经能够平静地讲述,不再像刚发生时那样提起便浑身发抖。 “我爹是外出送一批货时出的事,那批货对我爹来说很重要,加上订货的人是他的多年老友,他这才会亲自跑这一趟。” 第56章 一个不停受伤,一个不停治伤 “但是半道上遇到了劫匪,將我父亲和他带去的家丁僕人尽数杀死,货物也被他们带走。” 陆晚柠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是魏巡做的?” “他亲口说的,”桑明月咬牙,“好歹也夫妻了这么些年,他也算是对我有点了解,即便他將这件事情亲口告诉我,没有证据,我也做不了什么,而我一旦被激怒,便正中他的下怀。” “他要的就是我对他动手,就如现在一般,我被追得东躲西藏,什么都做不了。” “確实有几分心机。”陆晚柠摸了摸下巴,咧嘴一笑,“那你打算用上得了台面的计谋来对付他,还是打算用上不了台面的来对付他?” “这是什么意思?”桑明月不解。 “要不这样,咱们双管齐下。”陆晚柠搓了搓手,“咱们先找魏巡害你爹的证据,若是找得到,便直接將人扭送到公堂上,若是找不到……” 她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头的动作,“咱们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將人杀了算了,左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桑明月压根就没放弃过去杀魏巡,但这人防范森严,除了那日故意让她捅了两刀之外,再也无法近他的身,於是桑明月眼神有些晦暗。 “他平日里没少得罪人,如今又害了我爹,他肯定清楚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自然会增加一些防备,没那么容易得手的。” “你想靠近他確实没那么容易,但不代表別人不行。” 陆晚柠神神秘秘的,“放心,你只管先找证据,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祁慕朝睡了一整日,醒来时陆晚柠正在烛光底下研究方子。 烛光昏暗,不知是因为他刚睡醒,还有些迷离的缘故,还是因著烛光的缘故,这样瞧著陆晚柠的神情似乎带了几分温柔。 祁慕朝看了好一会儿,动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你醒了?”陆晚柠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打算將方子改进一下,提前將你的那些药製成药丸。” “对了,你这几日还要出门吗?” “要。”祁慕朝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但这张嘴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你现在又不怪我了?” 陆晚柠有些不自在,“我没怪你,只是有些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刚刚回来后她帮祁慕朝把了脉,这人这些时日应当没少四处奔波,脉象极乱不说,身体也消耗到了极致。 这大概也是他回来这一趟的原因。 陆晚柠喊来胡燕,让人去厨房將燉了许久的补汤端过来。 祁慕朝喝了补汤,坐在她旁边看她研究方子。 这人一双眼睛生得好看,看人时的目光就跟著了火似的,看得陆晚柠浑身发烫,没办法只能將方子收起来。 祁慕朝撑著脸轻笑,“好了?” “没好,但你这么看著,我哪能看得下去。”陆晚柠瞪他一眼。 眼下没什么事干,陆晚柠便將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又將自己怎么找到桑明月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但这次,祁慕朝对桑明月的事情却换了看法。 “你可知道魏巡有投靠太子殿下的想法?” 陆晚柠一愣,“是吗?” 这她还真不清楚,前世她不懂这其中曲折,桑明月也甚少像她描述其中凶险,两人只默契的一个不停受伤,一个不停治伤。 怪不得那么长的时间桑明月也没能要了魏巡的命,反倒是被追杀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压根不敢露头。 若是他投靠了太子殿下,那便说得过去了。 陆晚柠面色沉了沉,“桑老爷生前在外得到的珍宝皆呈到了宫里,赚来的银子更是没少往国库里送,如今桑老爷尸骨未寒,便要將他彻底摒弃来扶持他的仇人上位吗?” 於情来说,这件事情確实是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可於理,在上位者的眼里,利益本就是高於一切的。 桑父死了,但桑府的財富还在,魏巡这人虽心狠手辣,但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桑家的產业在他手上,未必不能比桑父做得更好。 桑父是个正直的人,古板守旧,虽国库里的財產大半是他送进去的,但却並不得皇帝的喜欢。 毕竟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喜欢自己的臣民在百姓中的口碑高过自己。 而在京城和京城周边的几个城池,提到皇帝或许没人会说什么,但一提到桑父,却都是讚不绝口的。 魏巡却与他截然相反,圆滑世故,懂得弯腰,易於掌控。 这样的人,才是上位者眼里的一把好刀。 祁慕朝想到太子殿下提到魏巡时的语气,看向陆晚柠的目光不禁带了些不忍。 但他觉得陆晚柠应该会清楚这些不被摆在明面上,但大家却都在暗中遵守的道理。 於是他道:“如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想要收拢魏巡,此人手中握著桑府的家產,宛如握著一座金山,一旦得到,对这两位殿下来说,无异於如虎添翼。” “所以,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都不会让魏巡出事的。” “莫说是没有他害了桑父的证据,即便是真的有,这证据也上不到公堂前。” 银子是什么,是兵器,是粮草,是爭斗时的资本。 陆晚柠好半晌没说话,她知道祁慕朝说的没错,可这和助紂为虐有什么区別。 她不甘心,“那桑府的事情,就该自认倒霉了?” 祁慕朝垂了垂眸子,“有些事情,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有人走在路上被山匪夺了性命,有人莫名其妙什么都没做就被坏人杀了泄愤,有人为了情夫害死自己丈夫,也有人为了妾室毒害自己髮妻,这样的事情隨处可见,可真正上了公堂被判了罪的,寥寥无几。” “世道若是真的公平,这世上便不会有皇室,贵族和百姓一分了。” 陆晚柠面无表情,“我不觉得,若是所有人都这般默认就该如此不公,那才是真的完了。” 她用食指抵著祁慕朝的胸口,问道:“你觉得魏巡能够让桑府的商铺和財產继续运作下去,但桑明月却不行是吗?” 第57章 你不太老实哦 这可真是莫须有的罪名了,祁慕朝无奈地嘆了口气,伸手攥住她那根不太友好的手指,“我可没有这么认为,但我的想法,並不能代表旁人的想法。” “你觉得太子殿下或是二皇子,他们会更愿意相信魏巡能够將桑家如今的烂摊子收拾妥当,还是要相信桑明月这个被魏巡算计,却只能狼狈逃离的女人呢?”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可陆晚柠完全完全不这样认为,“这说明不了什么,没人会无时无刻地防备著自己的枕边人,桑府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只说明魏巡是个心狠且无耻的小人。” “难不成要撇开这种无耻下作之徒,去將一切怪罪在遭了难的人身上吗?” 要怪桑父没有对自己的女婿多加防备,导致自己被害而亡,要怪桑母对丈夫情深意切,竟在他死后追隨而去,要怪桑明月一片真心引狼入室? 真是荒唐可笑。 祁慕朝对此不置可否。 他当然是愿意站在陆晚柠这边的,但很显然,也只有他而已。 陆晚柠知道他的意思,也没再继续跟他辩驳。 她心里不服,但需要做的並不是靠一张嘴来让这些人改观,而是要做出些事情来,让这些人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利益不是不能更改的才行。 桑明月在祁王府里养了三日伤,何茂生也找了过来,確定她和桑稚羽安然无恙后再次离开。 他应当想要自己去替桑父报仇,不让这姐弟二人掺和进其中。 而派去吉安调查乳娘下落的人也带著消息回来了。 那乳娘还活著。 祁慕朝的人直接將那乳娘连带她的养子一家全都带回来了。 长青来报这个消息时陆晚柠刚將做好的药丸收进精致的小瓷瓶里。 闻言眼睛一亮,將小瓷瓶往祁慕朝怀里一塞,“一日一颗,这次总不能漏下了吧。” 祁慕朝打开看了眼,药丸的味道虽然还是不太好闻,但相较於那一大碗乌漆嘛黑的汤药,简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迅速將小瓷瓶宝贝似的收起来,“长青將人关在地牢里了,我带你过去。” 是的,祁王府里有个地牢。 假山走过去,祁慕朝领著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头旁边,按了按一旁的小小突起,巨大的石头轰隆一下移开。 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陆晚柠顿时拽住了祁慕朝的一角衣裳。 祁慕朝垂眸,领著她往里走去。 走过一条漆黑狭窄的小道,再拐两个弯,便到了地牢。 地牢里的烛光依旧昏暗,因为常年不见光和潮湿,有种十分难闻的气味。 陆晚柠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然而更加令她喘不上气的,是眼前三间牢房里关著的人。 这三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被掛在如同十字架般的木头上,捆绑著手脚动弹不得。 若不是时不时还有一下孱弱的呼吸,陆晚柠真以为这人已经没命了。 另外的两个牢房里关著的人也没比这个好到哪里去。 这三人不知是闻到了祁慕朝的味道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竟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长青很是熟络且没眼色地递过来一根鞭子,祁慕朝轻嘖一声,皱著眉头並未接。 瞧见一旁陆晚柠震惊的目光,长青顿时瞭然,將鞭子又收了起来,“世子妃別害怕,这些都是些穷凶极恶早就该下地狱的人,將他们留在这里便是为了日日折磨,不让他们死得太过痛快罢了。” 陆晚柠没害怕。 她只是有些兴奋地在想,要是將魏巡也掛在这里,每日让桑明月抽上几鞭子,桑明月心里的鬱结兴许能解开几分。 祁慕朝见她眼神闪来闪去,也以为她是在害怕,將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嘴里刻薄道:“原来就这点胆量。” 陆晚柠当即瞪他一眼,“我可没害怕。” 环顾一圈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缩在一起的几个人身上,陆晚柠走过去,站在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妇人面前,歪了歪头,“这就是魏巡的那个乳母?” “是。” 魏巡的名字让这个女人腮帮子上的肉都抖动著。 她紧盯著陆晚柠,似乎想要认出她是什么人,但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陆晚柠又看了眼一旁的小夫妻和缩在他们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孩子,蹲下身来,“別害怕,我只是要问她一些问题,只要她好好回答,你们很快就能离开。” 小夫妻连连点头,年轻男人更是求自己母亲,“娘,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望儿年纪还小,受不得惊嚇的。” 等这些人忐忑完了,陆晚柠才开口,“李香兰。” 妇人抬起头,瑟缩著看她。 “你年轻的时候给魏巡做了许久的乳母是吗?” “是。” “那我问你,是谁將你领到魏巡身边照顾他的?” 妇人眼神闪烁,“是,是魏连釗。” “是吗?”陆晚柠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继续问道:“你在魏巡身边这么些年,可见过陈夫人吴淑华?” 她清楚地看到李香兰的腮帮抽动,眼睫飞快地颤抖,但又激励控制著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明显,“没,没见过,魏先生和小少爷平日里都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后来魏先生娶了妻子,那妻子也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没问她就说那么多,只能说她害怕陆晚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因为她確实见过陈夫人,於是需要用別的话题將这个问题压下去。 “你不太老实哦。” 陆晚柠拍了拍手,长青立刻將那个还在熟睡的孩子从小夫妻怀里夺了过来。 小夫妻尖叫著要夺回,但长青抬脚直接將男的踢出去,冷著脸道:“再喊我就直接將这孩子摔死。” 嚇得小夫妻压根不敢再发出声音。 李香兰痛苦地闭著眼,紧咬著牙关。 那小孩被嚇醒,啼哭不止,听得人心烦意乱。 陆晚柠只想要速战速决,她朝乳母道:“魏巡是你当年照顾著长大的,难不成你这养子就不是你照顾大的了?” 第58章 告诉你点你不知道的 她嘖嘖两声,“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照顾魏巡也不过几年,但你这养子,却与你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心,当真如此冷硬?” 李香兰声音嘶哑,“我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吴淑华。” “是吗?”陆晚柠轻笑,“你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你呢。” 她嘆口气,对这个可怜且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女人有些怜悯,挥了挥手朝长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將孩子抱出去。 太吵了些。 孩子被抱出去,李香兰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 陆晚柠直白道:“你什么时候老老实实的开口,那孩子就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与你们这一家人往日无怨,近日无讎的,自是不会为难你们。” “但你不诚实,那我便没什么办法了。” “娘,娘,望儿还小,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受不得这种惊嚇的,你將你知道的说出来,快啊娘,儿媳求您了。” 李香兰整个人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 一方是陪著自己这么多年的养子一家,另一方则是她当年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待的魏巡。 这让她如何能够选择呢? 然而陆晚柠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真的將她放在油锅里煎。 “当年你刚生產完便被你的丈夫卖给吴淑华,她让你给她的儿子当乳娘,自此留下来照顾她的孩子,但你可知,你离开之后,你的丈夫和孩子去了哪里?” 並不需要他她的回答,陆晚柠继续自顾自开口,“你丈夫本身就是个赌鬼,欠的债卖你的那点钱压根不够还的,於是很快,他便將你的孩子也卖了,卖来的钱继续挥霍,后来被债主砍断了腿,流血过多死了。” “这些,你应该都回去打听了吧?” “那如今,我便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陆晚柠看著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女人,娓娓道来。 “卖了你之后,你的丈夫其实很后悔,因此找到了吴府去想要將你换回来。” “但那时正是吴淑华和陈绪猛的婚期,为了防止你丈夫闹事被陈家人发现这桩丑事,於是吴淑华让人砍断了你丈夫的腿,丟回去偽造成是债主做的。” “至於你的孩子,当时他还只是个呆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但吴淑华觉得你既然是她孩子的乳母,那自然要將她的孩子当作亲生的看待,你那个在她看来分文不值的孩子,被她丟到山上去餵狼了。” 李香兰尖叫一声,“你胡说!” 她猩红著一双眼睛,对於陆晚柠说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你当然可以当我在胡说,但这些年你若是没有怀疑和猜测,又为何会对你的亲生孩子避而不谈呢,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拼了命地去找回你那个所谓的,被丈夫卖了的孩子吧?” 很多时候,不只是別人会骗自己,自己也同样会欺骗自己的。 因为真相太过残酷,所以下意识地將谎言当成现实,来麻痹自己。 可麻痹自己也不能麻痹成她这样,將仇人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来呵护著。 不知她可怜的孩子泉下若是有知,会不会死不瞑目。 李香兰伏地痛哭,她的儿媳因刚生了孩子,能够共情到她的痛苦也同样跟著泪流不止。 “娘,你將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去袒护。” 李香兰只是哭,哭够了就说陆晚柠骗人。 哭声吵得一旁的祁慕朝格外的心烦。 这种阴暗的环境本就容易激发人心中的劣根性,更何况那边关著的三个今日的刑罚还没开始,看得他心痒痒的,总想抡著鞭子抽过去。 只是陆晚柠在这里,便需要多顾忌著些。 他坐在一旁看著陆晚柠对这个什么魏巡的乳母威逼利诱。 用的方法確实是没错,但她太过柔和了,若是换一种方法,这李香兰应当很快便会开口。 比如,那个被长青抱出去的孩子。 想到这,祁慕朝顿了顿,將飞散开的思绪收回。 好吧,儘管她从不承认,但她確实是个有些心软的人。 “隨便你,我倒是希望这些是我隨口胡诌的。”陆晚柠这回没了耐心,“既然不愿意开口,那便继续在这里待著吧。” 说完她走到祁慕朝旁边,“走吧,我们回去。” 祁慕朝点头,领著她往外走。 养子和儿媳惊慌失措,“孩子,我的孩子!” “姑娘,求你將我的望儿还给我吧,他还小,身子也不好,总是生病,受不得惊嚇的。” 陆晚柠很是残忍地指了指李香兰,“求我倒不如求她。” 丟下不停朝李香兰磕头的夫妻俩,陆晚柠和祁慕朝一起出了地牢。 但她没走远,因为清楚要不了多久李香兰就会开口。 於是只和祁慕朝在假山旁等著。 祁慕朝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这人开了口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將她送到三夫人那,这人到了她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话说陆晚柠也没想到三夫人会这么墨跡,找了这么些时日都找不到这个乳娘的身影。 若非如此,哪用得著她出手。 三夫人一旦掌握到魏巡是陈夫人所生的证据,便会將那陈文简的身份也安在魏巡那个早死的爹身上。 反正死无对证,陈夫人如何说都算是狡辩。 陆晚柠正开心著,突然一停,悄咪眯地看了祁慕朝一眼,慢吞吞地朝他身边挪。 两人紧挨著后,她用手遮掩著小声询问,“里头那三个人犯了什么罪?” “没犯罪。”祁慕朝笑眯眯地,“我只是单纯的看他们不顺眼。” 陆晚柠白他一眼,“骗人,长青都说了那些人就该下地狱的。” 祁慕朝轻笑著不再开口,显然没有將那三个人的身份告知与她的意思。 她也很识相地不再继续询问。 两人靠著假山,不远处长青正有些僵硬地哄著那个哇哇哭著的孩子,陆晚柠抬头看月亮,觉得今晚的月色一般。 似乎看出了她的无聊,祁慕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袋鱼食递给她。 陆晚柠没吱声。 他朝著池塘抬了抬下頜,“餵啊。” 陆晚柠:“……你觉得这黑漆漆的就算是鱼食丟进去我能看得到鱼吗?” 祁慕朝乐了,“又不是丟进去让你吃的,鱼能看见不就行了。” 第59章 陈夫人的桃色緋闻 “……” 陆晚柠颇为无语地將鱼食洒向池塘。 没等多久,里头的人就出来匯报,“世子妃,那李香兰愿意开口了。” 倒是比她预料的要早一些。 …… 文昌街,两个下人紧盯著不远处拎著小筐买菜的妇人。 “確定是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影子,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城了?” 另一个不以为意,“管他呢,找到了能够交差就行,这么长的时间了,要是再找不到,三夫人那边都要交不掉差了。” 妇人买完菜拐进小巷,两人立刻衝出去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陈家,三夫人正与二夫人在园里喝茶,这两人对於近日陈府里的事情很是不满。 大老爷那边將掌家权暂时交到了安姨娘手上,她们两个不服,找到老夫人那里。 可老夫人只一句自己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些事情了,便將她们重又打发出来。 显然是默许了安姨娘掌家的事情。 这不是荒谬吗,说出去这偌大的陈府由一个妾来管著,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二夫人倒是还好,只是三夫人是个平日里便气性大的,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这几日但凡瞧见大房那边的人,一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瞧见安姨娘,那更是火气蹭蹭往上冒。 二夫人瞧她这整日火气旺盛的样子,今日將她喊起来便是一起喝杯茶降降火的。 但这火气还没降下去,下人便赶了过来,走到三夫人旁边俯身说了句什么,三夫人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子站起来,“人呢?” “堵住嘴带去厨房了。” 二夫人有些疑惑,“谁啊?” “当然是能让大房彻底垮下的人,”三夫人拍了拍手,满意无比,“二嫂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瞧瞧?” 两人到了柴房,李香兰被五大绑著丟在地上,见有人进来立马呜呜直叫。 三夫人朝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上前將她嘴里的破布扯掉。 李香兰立马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民妇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家中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夫人饶命啊。” “闭嘴,”三夫人阴惻惻道:“谁说要你的命了,我將你抓来,不过是想问你些事情罢了,你若识相,就老老实实的回答,只要你听话,等事情结束就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但你要是有所隱瞒……”三夫人冷笑一声,没继续说话,但这適当的停顿反倒是更加让人有脑补的空间。 李香兰嚇得不轻,“夫人请问,民妇必定知无不言。” “你可认识魏连釗父子?” “认识,民妇早年时在魏家给魏巡少爷当了几年的乳母。” “那魏巡的生母你可见过?” 李香兰犹豫了片刻,故意做出眼神闪烁的样子,三夫人果真一瞪眼,“老实说!” “民,民妇应该见过。” “应该?”二夫人显然也被这些事情吸引,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魏巡少爷的生母据说早就去世了,后来魏老爷新娶了个妻子,但这妻子是个命短的,没活多久便也走了。” “但民妇在魏家做事的时间长,倒也听说过不少的事情,听说魏巡少爷的亲生母亲是个大家小姐,当年跟著魏老爷私奔生下了魏巡少爷,后来嫌魏老爷太穷,日子太难熬,这才拋下父子两个回去了。” 三夫人眼神鋥亮,“那你可听说过他的生母?” 李香兰顿时惶恐不已,“民妇不敢说。” “你不敢说,可是因为那魏巡的生母正是如今陈府的人?” 二夫人是个聪明的,一句话便让三夫人刚刚要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香兰瑟缩著依旧不敢吭声,三夫人笑了声,“放心,我刚刚说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没有隱瞒,很快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仿佛终於下定了决心,李香兰一咬牙开了口,“民妇在魏家做工的那几年,曾见过几回陈夫人。” 三夫人两眼冒光,“她去干什么?” “民妇不知,只是见她与魏老爷在一旁说话,还有一回是从魏老爷房中出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谋算。 喊来信任的丫鬟,二夫人叮嘱道:“去將老夫人喊到前厅,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相商,还有三位老爷,都一起喊过去。” 三夫人道:“那陈文简呢?” “不用管他,昭明的心思重,若是喊了他过去,指不定他会做些什么,届时反倒是不顺利。” “二嫂说得对。” 下人来喊陈老爷时,安姨娘正巧也在,便跟著去了。 到了前厅,见二房三房的人都在,又將老夫人也弄了出来,陈老爷还以为又是为了掌家权的事情,顿时有些气恼,登时便要发火。 但二夫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大哥先別急著恼,今日我和三弟妹將大家喊到一起,就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毕竟都是一家人,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大哥被別人矇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看著人都到齐了,三夫人拍了拍手,“將人带出来吧。” 李香兰被人拽著走了出来,身上的绳子已经被鬆开,只有个下人跟在她身后。 陈老爷的面色不太好看,皱著眉头,“铺子里的事还多著,我可没空在这里和你们闹。” “我与二嫂本也是有事要忙的,大哥就是再著急,听完这妇人的话再忙也不迟。” 老夫人坐在上位闭目养神,对於眼前的场景颇有些懒得理会的感觉。 也或许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三夫人看向李香兰,“將你刚刚说的话重新再说一遍。” 李香兰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重复著刚刚在柴房里的话。 等她的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在场的人除了二夫人三夫人之外皆变了脸色。 安姨娘心里拍著巴掌,但面上震惊之余看向陈老爷的时候还带了些担忧。 陈老爷眼前发黑,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正在一股一股地上涌著。 闭著眼睛缓了一会儿,平静下来问李香兰,“你说的句句属实?” 第60章 是喜脉 “民妇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在魏家当乳母的时候,小少爷偶尔会被魏老爷带出去,有次民妇出去买菜时正巧遇见了魏老爷牵著小少爷走在一个女人身旁。” 安姨娘站在陈老爷身边,適时问道:“一个女人,那你认识她吗?若是不认识,又怎会知道她是我们府里的夫人呢,这岂不是凭空污衊?” 既然能將这人带进来,便证明二夫人和三夫人应当是已经准备好了的,证据也好,口供也罢,这两人必然都已经叮嘱过了。 那她就没有必要落井下石了,现在她需要做的,是让陈老爷认为这整个府里,只有她是护著自己的。 果然,李香兰立刻继续,“起初民妇確实不知道那人是陈府的夫人,但后来民妇在街上又遇见她了,听见她身边的人喊她陈夫人,民妇有些好奇,就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的。” 这话確实寻不出什么紕漏来。 更何况陈老爷对此心中早已经有了怀疑,再加上先前那次陈夫人发疯的时候喊的巡儿,更是让他如今想起便忍不住心中作呕。 二老爷这回聪明了些,那张日日泡在赌桌上的脑子如今终於重新转了起来,哎呀一声,喝向那乳母,“我问你,你在魏家当乳母的这些年经常见到大夫人与那魏老爷私会?” 李香兰摇头,“是否是私会民妇並不清楚,或许陈夫人只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孩子而已。” 看孩子能看到魏连釗的房间,怎么可能。 二老爷嗤之以鼻,“我再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大夫人去魏家与那父子两个见面,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二十年前了,有次民妇与那夫人撞了个正面,魏老爷便想將我赶出府去,若不是当时的小少爷离不开我,哭闹得厉害,我应该早就被赶走了。” “后来魏老爷不再让我去后院,我便再没见过那个夫人。” 陈老爷鼻息极重,显然气得不轻。 按照吴淑华的性格,二十年前怕不是要將她赶走,而是想要直接將她灭口吧。 “二十年前,”三夫人倒吸了口凉气,捂著嘴一脸的震惊,“大哥,就算以这乳母最后一次见到大嫂的时间来看,二十年前昭明也已经出生了,我听说那魏连釗是个读书人,模样生得极好,你说这昭明会不会……” “住口!”上位老夫人的拐杖砰的一声敲击在地上,听了这么长时间,她也实在是累了。 浑浊的眼睛看向二房和三房。 老夫人想不明白,自己辛勤一生,对这三个孩子从未厚此薄彼,即便三房並不是她所生,她也始终视如己出,从未偏心过半分。 可怎么到头来,这三个兄弟却要你爭我抢的。 明明她从小教导的,是手足相亲,是兄弟和睦。 三老爷低下了头,不去看她,三夫人却不以为然,“母亲,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哥好,免得他被旁人矇骗,帮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要辛勤教导。” 兴许这陈文简呆在那魏家,压根就得不到这般的成就呢。 没了陈文简,陈老爷连个儿子都没有,还哪里来的脸去整日说教他们。 二老爷看完了热闹,跟自己夫人一对眼,走过来当起和事佬,“要我说咱们也別在这猜来猜去的,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如带著这个李香兰去问大嫂,如此一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二哥莫不是个傻的,难不成问了大嫂就能承认了,她要是怎么都不说,你又能怎么办?” 几人一齐看向陈老爷,等著他开口。 陈老爷整个人又老了几岁,疲惫地离开,站在这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飘著。 他正要开口,一旁搀扶著他的安姨娘突然呕了一声。 隨后面色苍白地弯著腰犯噁心。 见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自己这里,安姨娘有些尷尬,“抱歉,兴许是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都有些犯噁心。” 老夫人摇头,“我怎么觉得这反应不像是吃坏了肚子。” 她拍了拍身旁老僕的手背,“叫人跑快一些,去外头铺子里寻个郎中过来。” 此话一出,眾人顿时再次变了脸色。 与刚刚不同,二房三房面色极其难看,但陈老爷却是狂喜。 他攥著安姨娘的手腕,“这是,这是……” 安姨娘訕訕道:“老爷別急著高兴,兴许真是吃坏了肚子呢。” 她已经有几日没有吃陆晚柠给她开的药了,按理说尚未吃到疗程,身子必然还没有痊癒,应当不会有孕才对。 但如今这些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倒是让她也跟著有了些紧张。 等了一会儿,郎中终於到了,陈老爷焦灼地站在一旁,呼吸都不敢用力。 等郎中站起身,他立刻迫不及待道:“如何?” “是喜脉,”郎中回道:“不过这位夫人的身子似乎有些虚弱,这胎如今尚未坐稳,怕是需要好好休养些时日才行,我给这位夫人开些保胎的药,这几日最好不要总是走动。” 老夫人高兴的更是连连称好,让人给郎中塞了一个银锭子,让老僕將郎中送了出去。 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用二夫人和三夫人再费什么口舌,陈老爷看著安姨娘低头抚著肚子时的失神模样,又想到她刚刚站在自己身旁袒护陈文简,袒护自己的场景,心头一热。 扬声道:“来人,拿纸笔来!” 那封被搁置了许久的休书,终於重新被书写出来。 安姨娘先前曾想过许多种场景,刚入府时她以为自己能靠美貌来吸引陈老爷。 后来她以为自己能够靠体贴来获得陈老爷的青睞。 再后来她白天熬夜里熬的学掌家的方法,儘量不让自己出一点的紕漏,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在这陈家能有个一席之地,能让人重视。 甚至於也想过生个孩子,用这个孩子来稳固她在陈家的地位。 可如今这个孩子真的来了,她却好像也没那么高兴了。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陈老爷三两笔写完了休书,装好递给隨从,“送去给吴淑华,让桂妈妈给她收拾收拾,改日送回吴家。” 第61章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陈家这边的消息隔日就传到了陆晚柠耳中。 彼时她正在跟桑明月交代医馆里的事情,桑明月对她突然间要將医馆交给她的行为有些猝不及防。 “我现在能出面?” 陆晚柠摇头,“可能需要做些偽装,你现在还不能被魏巡的人认出来。” 桑明月並不意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但除了这些,我还需要帮你做什么?” 红菱带著刚买回来的糕点走过来,陆晚柠打开,將冰凉的酒酿放在桑明月面前,又將刚出炉的生酥也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才缓缓开口,“除了医馆之外,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来在文昌街开个铺子,这铺子经营什么,酒楼还是住宿,成衣还是首饰,一切都由你说了算,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这个铺子开张的半年之內,盈利需要超过魏巡那边同类型的铺子。” “能做到吗?” 桑明月没急著开口,她先是盯著桌子上的酒酿和生酥出神,好半晌忽然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陆晚柠:“……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合著你的注意力还在这酒酿上面?” 桑明月不语,只看著她。 她好歹也认识了桑明月两年,知道这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倔驴,於是捻起她面前的生酥放进嘴里。 “谁知道呢,兴许咱们上一世是朋友也说不定呢。” 她以为桑明月不会信,但这人盯著她看了两眼,竟点了头。 喝了口冰酒酿,吃了口生酥,这味道对她而言有些过於令人唏嘘了,但她只闷头吃著。 等吃完,才回陆晚柠的话,“能做到,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要和魏巡一较高下吗?” “不是我想要和他一较高下,是你一定要超过他。”桑明月在生意场上聪明,但在这些鉤心斗角的事情上却天生有些懵懂,否则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了。 陆晚柠道:“你看最近回春堂门口闹事的人还有几个?桑府门前去砸骂的又还有几个?魏巡此人极其擅长笼络人心,他手里掌控著桑府的钱財,想要贿赂官员,让你手中苦苦搜寻得到的证据全都作废並不是一件难事。” “说句惶恐的,如今陛下病重,几个殿下明里暗里都有自己的小动作,当年你父亲一门心思站在陛下那边,可如今桑府易主,对几位殿下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因为相较於你父亲,魏巡显然要更好拉拢一些。” “他们爭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让你去毁掉。” 桑明月听得出神,知道她说的並没有错,但却无法理智地去思考。 “可我只想要立刻杀了他。” “我当然能理解你的想法,知道你虎视眈眈地想要取他性命,魏巡身边不可能没有防备,当然,正如那日你我所说,取魏巡性命確实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可我问你,取了他的性命之后呢?” “自然是拎著他的狗头去我爹娘的墓前让他们看看。” “再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替小羽做了什么打算?” 提到桑稚羽,桑明月噎了噎。 “魏巡即便死了,你也依旧是通缉犯的身份,你以为那些人会重新將桑府交给你?” “可还有小羽,他总是无辜的。” 陆晚柠的眼神更加凉薄,“你觉得,桑府的家產对於桑稚羽来说,是財富,还是催命的符?” 看出桑明月眼中的挣扎,陆晚柠嘆了口气。 “你若是想要將属於你和小羽的东西重新夺回来,且光明正大地治魏巡的罪,那么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让那些人清楚,你的价值比魏巡的高得多。” “这么一来,即便到时你真的杀了魏巡,也算不得什么,因为这些上位者看中的,只有你身上的利益。” 她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將桑明月敲醒。 “我懂了。”桑明月轻声道:“是我太过莽撞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她看上去確实將陆晚柠的话听进去了,可那满腔的痛苦却不曾减弱半分。 陆晚柠垂眸,缓缓道:“三年前我从师父家回去,路上买了我娘爱吃的饼,顺便还买了只烧鹅,打算晚上与我爹一起喝两杯,省得他整日埋怨我泡在师父给的那破医书上不回家。” 那日天气正好,晚霞红艷艷地掛在天边,是她从没见过的好看。 一路上她都十分期待,想著一会儿一定要跟娘炫耀一下,今日她自己研製出了个很不错的毒,师父夸她了。 娘前些日子还说要她邀请师父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她今日也跟师父说了,师父同意了。 这样美滋滋地回到家,跳跃的心情在她看到虚掩的门时戛然而止。 身为医者,自然对血腥味极为的敏感。 那是她即便不走近都能闻得到的,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烧鹅和饼被丟在地上,虚掩著的门被哐地一声推开,陆晚柠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衝到爹娘身边,又是如何捂著她们被割开的喉咙的。 粘腻腻的鲜血糊满了她的鞋底,那日的场景至今想起她还有些恍惚。 “我明明知道人已经没气了,却还是一遍遍地去给她们包扎止血,甚至翻过山头去找师父,总觉得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陆晚柠苦笑,“你看,即便我是大夫,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犯蠢。” 桑明月的眉心拧在一起,轻颤著,她並未想过陆晚柠还有这般的遭遇。 以至於她唇瓣囁嚅了半天,只问出了句,“谁干的?” “不知道。” 陆晚柠朝她笑笑,將那枚盘扣重新拿了出来,“我回去的时候爹娘就已经走了,除了这枚盘扣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之外,再没发现其他任何有用的东西。” “爹娘平日里与人为善,帮乡亲们看诊遇到家境贫寒的甚至都不收取报酬,从未得罪过旁人,到底是谁要害他们,我实在是寻不著头绪。” “我从镇安来到京城,便是想著京城里鱼龙混杂的,或许我能找到些线索。” 桑明月再次哑口无言,三年的时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这么平静的? 她盯著那盘扣看了又看,说了如秦林彻相同的话,“这盘扣的样,好生眼熟。” “你见过?” “应当是见过,”桑明月有些著急,“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只是觉得眼熟。” “无妨,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也正常,我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等等。” 桑明月终於吐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太过衝动了,就算为了小羽,我也不能太过著急。” 陆晚柠嗔她一眼,“哪里只是为了小羽,更是为了你爹辛苦赚来的家產和心血不被那畜生侵占。” “况且,我比谁都清楚,你有这个能力去將那些东西都拿回来的,因为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桑明月终於笑了,“我爹也这么说。” 见她们聊完,一旁候著的胡燕终於走上来,俯身在陆晚柠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陆晚柠十分惊喜,“无妨,你直接说就行。” 胡燕道:“昨日那乳娘被三夫人带去了陈府,一家人闹了好大一通,看来姑娘的那一番话让这乳娘对陈夫人添了几分憎恨,导致她昨日不但將陈夫人和魏连釗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一番呢。” “陈老爷写了休书,连夜將陈夫人送回了吴家,那吴家今日也闹翻了天,想要去陈府闹,却又怕撕破脸面。” “哦,还有,安姨娘如今有孕了。” “有孕了,这陈老爷宝刀未……”话音戛然而止,陆晚柠抬头,“你说谁有孕了?” “安姨娘。” 好傢伙,全乱了套了。 陆晚柠扶了扶额,想了想前世安姨娘怀孕的时间。 很显然,又產生了偏差。 不过这次陈夫人已经被赶出了陈府,她应该不会有事了。 心稍稍地放下几分,“还有呢?” “还有就是陈府的大少爷昨日得知陈夫人被送走的消息十分的愤怒,二姑娘跟三姑娘去闹了一回,被禁足了,陈老爷如今也不愿意见大少爷,如今怎么个情况,还不清楚。” 想来陈老爷对陈文简的身世已经產生了怀疑了。 这怀疑不需太多,只要有三分,就足够这父子两个之间產生嫌隙了。 陆晚柠这样想著,不知姨母如今是如何打算的了。 回过头来,她跟桑明月继续道:“陈老爷是个睚眥必报的,魏巡的父亲死了,他的这股气必然会撒在魏巡身上,往后生意场上,这两个人必然会针锋相对,如此一来,又要便宜我们了。” 確实是件好事,桑明月垂眸思索,“医馆的事情我昨日想了一些,如今回春堂里的名声並未散播出去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一个十分知名的郎中。” “云雀阁里的刘老是眾所周知医术高超的,当年陛下邀他进宫当太医被他回绝一事,至今民间还有传闻,而你虽然是洛神医的徒弟,可这洛神医名气確实是广,但大多人对你的医术还是充满质疑的。” “一来你是个女子,二来你的年龄太轻,这些,都是原因。” 陆晚柠深觉有道理,追问道:“那该如何解决?” 第62章 风月场上的老手 她说得確实在理,这个问题先前陆晚柠也想过。 一来她不愿意露脸,二来洛神医徒弟的这个身份並未得到过验证,那些人信不信的还不知道。 三来她也没接诊过什么病情迫在眉睫即將要命的患者。 贵人们若是生了病,能请到太医的先请太医,请不到太医的请刘老。 只有那不上不下的,勉强请她去看一看。 比如先前的陈夫人,和无人帮著医治的魏巡。 “若是你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信心,那我便打算在回春堂设个免费的义诊,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这病症简单还是危急,只要中了义诊的名额,都能免费医治。” “百姓们之间传播消息最为迅速,来看义诊的必然会有抱著试一试的心情,来看一些旁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的,只要你的医术足够精湛,想必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传播开来。” “但物稀则贵,保险期间,这名额一个月最多只能有两个,你觉得如何?” “可以。” 回春堂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桑明月,日日躲著藏著也不是办法,桑明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往脸上涂涂抹抹,整张脸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別说是魏巡了,若不是陆晚柠亲眼看著她在脸上涂涂抹抹,怕也不敢认。 她也跟著新奇的不行,“那你也给我抹一抹,回头去回春堂,岂不是不用戴帷帽了。” “当然。” 两人美滋滋地研究了半天易容,陆晚柠又不想將自己这张脸弄得太丑,於是一会儿对鼻子提出要求,一会儿对眼睛提出要求。 惹的桑明月有些压不住脾气,“又不是去选美,你要这么漂亮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漂亮的人天生就容易被人信服,你自己说我顶著一张貌丑无盐的脸和貌若天仙的脸去给人看诊,她们会选择哪一个。” 桑明月瓮声瓮气,“旁人我不知道,但我会选择有真本事的。” 陆晚柠:“你又怎么知道这两个里哪个是有真本事的,反正我会选择长得好看的,说不定只是看著,我的病就能好一半了。” 桑明月:“……” 顶著这张被桑明月巧手更改过的脸蛋,陆晚柠乐顛顛地去了祁慕朝的书房。 门口的长青压根没认出来,抬手就將她拦下,“站住!” 他正要继续呵斥就看见了跟在陆晚柠身后的胡燕,愣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 胡燕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声提醒,“是世子妃。” 长青哑然,瞧著陆晚柠进了书房,顿时给自家世子捏了把汗。 祁慕朝还在翻看手里的帐本,帐本上贪污受贿的內容看得他眉头紧皱。 注意力全在帐本上面,琢磨著这兗州的知府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並未注意到外头长青的声音,也没注意陆晚柠已经走了进来。 陆晚柠悄咪咪挪到他身后,打算猝不及防跳到他面前嚇他一跳,但转念一想,倒不如看看这祁慕朝平日里清心寡欲是不是真的。 於是她腰一扭,声音一夹,柔柔地喊了声世子。 祁慕朝一顿,脊背微微一僵,眸色冷厉地朝她看过来。 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没有任何的变化,冷的陆晚柠觉得下一瞬他或许就会划破她的喉咙。 但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祁慕朝眼里的冷漠好似裂开了一些。 他先將帐本合上,放在一旁,抬眸瞥她一眼,故意问道:“你是谁,谁放你进来的?” “世子妃让我来的,说是世子这些时日太过疲惫,让奴家来给世子解一解乏。” 祁慕朝的唇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拼了命才忍下想要给她一脚让她正常一些的衝动。 上下打量了陆晚柠一番,朝她勾勾手指,语气还有些戏謔,“不错,世子妃眼光挺好。” 陆晚柠暗地里磨了磨牙,走到祁慕朝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祁慕朝笑了,“怎么跟世子妃一样,像个木头似的,她让你来之前,没教你怎么伺候人?” 陆晚柠忍不了了,瞧瞧,这人平日里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如今暴露了吧。 说是清心寡欲,谁知掉在外头是不是天酒地呢。 就这语气,就这话术,这不明显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嘛。 陆晚柠脸蛋一崩,冷笑一声,“伺候?世子还挺会享受啊,感情这几日出去没少让人伺候?” “不装了?”祁慕朝轻笑,將人扯过来指腹往她脸上摸了一把,有些好奇,“先前听说过一种人皮面具,戴上去和自身长出来的皮肤没什么分別,触感也与人体相似,你这个难不成就是?” “不是。”陆晚柠没解释,有些好奇,“你怎么认出来的?” “想知道,你自己猜吧。” “快说,我可是要顶著这张脸出去做事的,自然得提前防备著些,別被人认出来了。” 祁慕朝不再卖关子,“眼睛,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面容可以改变,但眼睛却无法乔装。” “只要是我见过的人,不论她如何乔装打扮,只要让我看到眼睛,都能认出来。” 真的假的,陆晚柠觉得有些玄乎。 因为在她看来眼睛无非是眼型和大小的区別。 相似的应该不少,这要如何区分。 但她很快將这当成祁慕朝的天赋,既然是天赋,那绝大多数人必然是没有的,比如长青刚刚就没能认出她来。 於是她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就用这张脸去回春堂里接诊。 她在祁慕朝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这张脸是她一边照镜子一边提意见才做出来的,五官十分精致完美,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除此之外,与她原本带些妖艷的感觉截然相反,这张脸上仿佛清清楚楚地写著正直两个字。 浑身上下都透著股高贵冷艷范。 看上去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祁慕朝摸著下巴点头,“还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本的模样。” 这话勉强还能入耳,陆晚柠难得没反驳他。 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来,“十月期的解药,为了防止下毒之人还会继续给陛下服用,我特地多做了几颗。” 这解药著实废了她好一番功夫,旁地药材都好寻,唯独桑父里的那个从南疆移回来的植物叶子难拿到。 她僱人跟桑府的下人打交道,混了个脸熟,又凑巧提起家里娘子病重,需要那个叶子来配药,那下人一听他形容的叶子的形状跟桑府里种的很是相似。 於是便十分大方地帮他摘了一把,连银子都没收。 第63章 被小妖精勾了魂了 这解药也不是平白给祁慕朝的,她往旁边一坐,毫不客气地开口,“看在我帮你给陛下解毒的份上吗,你能让桑明月见一下太子殿下吗?” 祁慕朝抬眸,“见他做什么?” “我打算让桑明月开个铺子与魏巡一同比较,若是桑明月的铺子生意赶超了魏巡,那是不是就证明她的利用价值比魏巡的要高得多?” “更何况,桑明月身上留著桑父的血,桑父忠於陛下一辈子,桑明月若是选择了效忠谁,那自然也是不会变的,与那狼子野心的魏巡可不同,兴许哪日旁人给的好处多了,魏巡就成了墙头草也说不准呢。” 说完她朝祁慕朝眨眨眼睛,“你觉得对不对?” “有道理。” 祁慕朝並未扫她的兴,而是开口道:“等桑明月的铺子经营出些眉目后,我会想办法让太子殿下见她一面的。” “一言为定。” 这般说好,陆晚柠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以后用神医徒弟的身份出门,我都会用这张脸,你记一下,免得回头认不出来。” 祁慕朝对此嗤之以鼻,“你只要不蒙上眼睛,我就不可能认不出来。” 白了他一眼,陆晚柠转身往外走,刚一拉开门,就和站在门口拎著食盒笑眯眯正打算敲门的祁王妃撞了个满怀。 祁王妃眼里笑意满满,“我刚刚去你那,听下人说你来书房了——” 话音和笑在她看到陆晚柠脸的那一瞬间消散,许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祁王妃还揉了揉眼睛。 確定自己没看错,这確实不是陆晚柠之后,祁王妃火冒三丈。 陆晚柠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她便直接將人撞开,直接衝到祁慕朝面前拎住了他的耳朵。 “……”祁慕朝无奈,祁慕朝无语。 陆晚柠默默低头鵪鶉一样跟在后面,打算等祁王妃等冷静下来之后再解释。 但这在祁慕朝看来,就是她打算先看热闹,等热闹结束了,再打个圆场。 当然,確实是这样没错。 祁王妃气得不轻,整个人喘著粗气,“我说你前几天怎么日日往外跑,好不容易回了府,还要泡在书房里,原来是被小妖精勾了魂了!” “你爹这一辈子除了我之外就没有过別的女人,忠贞不是只压在女人头上的,你娶晚柠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选择了晚柠做妻子,便要忠贞与她,不能在外面乱来,更不能纳妾。” 祁慕朝终於寻了个空隙辩解,“母亲,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祁王妃怒火衝天,“你这个混帐东西,看我今天不打好你。” 她往祁慕朝身上抽了几下,还转过身来跟著骂陆晚柠。 “这小妖精哪里好了,我瞧著连晚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模样生得不如晚柠好看,这心更是歹毒不已,竟然敢勾搭有妇之夫,还跟著人家到府里来,等我收拾好了你,再收拾她!” 陆晚柠被骂得心里美滋滋的,这热闹看得也差不多了,再看下去祁慕朝就要急眼了。 她连忙上前拽住祁王妃,“母亲,是儿媳,您先鬆开,夫君快要被你勒死了。” 哪里是快要勒死,这人分明是白眼快要翻上天,不停地给她投来威胁的眼神。 “勒死?勒死好啊,省得他在外面乱来惹的晚柠跟我生出嫌隙,我今日非得好好的……” 祁王妃手一松,盯著她看了一会儿,试探道:“晚柠?” 陆晚柠连连点头,“母亲,是我呢。” 她还呢。 祁慕朝磨了磨牙,捂著脖子连忙喝了口茶水,颇为无语地看著祁王妃一下变得温柔和蔼。 “你这是?”祁王妃有些尷尬的理了理刚刚折腾的有些凌乱的头髮,乾笑两声,“没嚇到你吧?” 陆晚柠拼了命將不停想要上扬的唇角压下去,使劲摇头,“当然没有,反倒是看著母亲这般护著我,有些感动了。” 一句话让祁王妃尷尬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婆媳两个顿时又亲亲热热的挽起手来,完全没人去在意一旁刚被辱骂殴打一番的祁慕朝。 祁王妃对於陆晚柠的脸显然还有些好奇,盯著看了又看。 陆晚柠解释道:“有件事还是要跟母亲说一声,您应当也知道我在医术上略通些皮毛,过几日我打算去回春堂掛诊,但若是始终蒙面或戴帷帽恐不够令人信服。” “可若是直接顶著原本的脸去又担心会惹来什么麻烦,现在这样就方便多了。” 祁王妃既然已经见到了这张脸,那將来指不定在回春堂里还会遇见,与其届时让她误会自己对她有所隱瞒,倒不如现在就提前说了。 毕竟祁王妃是个开明的。 果然,祁王妃一听立刻表示赞同,“好啊,你上次给我开的药丸我现在还在吃著,还真別说,效果是真好,你看我刚刚那一番动作,到现在心口都没觉得不舒服呢。” “要是放在从前,估计早喘上了。” 祁王妃反正是觉得陆晚柠哪都好。 她本身就不觉得女人一定要呆在后院里相夫教子,眼下自然是无比支持陆晚柠的想法。 “你只管去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陆晚柠笑著点头,“多谢母亲。” 婆媳两个手挽著手往外走,祁王妃甚至还没忘了將刚刚拎著的食盒重新拎走,“厨娘刚刚做的绵豆沙,里头掺了碎冰,十分解暑,你尝尝。” 祁慕朝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到了外头的亭子里,祁王妃將食盒打开,给陆晚柠盛了一碗,转过头才瞧见他。 沉默片刻也给他盛了一碗。 许是为了弥补刚刚那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 细腻的豆沙里头清凉的沙冰十分清爽,知道她不爱吃过甜的东西,祁王妃还特地叮嘱厨房里少放了些,是以味道不甜不腻刚刚好。 等她吃完,祁王妃问道:“听说你姨母有孕了,可是真的?” “我也是刚刚听说,尚未来得及去瞧一瞧,还不知姨母那边的情况。” 祁王妃眉心轻蹙,面上有些担忧,但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陆晚柠看出她的为难,轻声道:“母亲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轻轻嘆了口气,祁王府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合不合適,但你只有你姨母这一个亲人了,难免需要多关注著些。” “以陈府里现在的情况,你姨母有孕不见得是件好事,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想让刘妈妈去你姨母身边照顾一段时间。” “那陈府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我以前都见过,倒也不是说不好相与,只是陈府如今这种紧要关头上,难免会有人生出异心,这种事情,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 她有些担心陆晚柠误解自己的意思,但陆晚柠却十分赞成。 她原本想的是让姨母以礼佛或者外出寻个清净的缘由搬出陈府去寺里住一段时间,等胎稳了再做打算。 陈老爷如今对陈文简的身世已经有了芥蒂,自然便对姨母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希望,想必比姨母还要担心,怕出什么紕漏,应当会答应姨母的要求。 但外头安不安全也说不准,还是祁王妃想得周到一些。 这刘妈妈便是先前在岳石山上將衣裳脱给祁王妃掩护她逃生的人。 胆大心细,有她在姨母身边,陆晚柠確实能够放心不少。 让人去给姨母送了个口信,下午的时候,陆晚柠和桑明月一起去了回春堂。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当初无比愤怒地围在回春堂门前怒斥回春堂不干人事,竟去帮魏巡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治伤的百姓们已经散了个乾净。 但回春堂里的生意却也因此一落千丈。 陆晚柠走进去,刚要喊吴掌柜,便瞧见倚靠在柜前好似无赖一般的刘老。 而吴掌柜的皱著一张脸正劝说著。 “那位已经好几日没来回春堂了,您老也瞧见了,咱们这回春堂里已经没什么病患了,老板都换了人了,您要问我她什么时候会过来,我还真不知道。” 刘老鬍子一翘,左顾右盼一番,直接朝吴掌柜的平时算帐坐的椅子上走去,大大咧咧往上一坐,梗著脖子道:“你忙你的,我就在这等著。” 吴掌柜的被他这无赖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压根没看见陆晚柠领著人走了进来。 “老吴,怎么了?” 听见这声音,吴掌柜的心头一喜,抬头瞧见陆晚柠时却是一愣。 陆晚柠朝他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刘老,“找我的?” 吴掌柜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刘老,僵硬的点了点头,“找你的。” 刘老也起了身,走到陆晚柠面前转了一圈,摸著山羊小鬍子道:“你就是洛老头的徒弟?” “正是,”陆晚柠朝看诊的房间那边指了指,“既是找我,不妨去里面坐一会儿?” 刘老背著手跟在她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到了里间,本来是店里抓药的伙计来上茶水的,但吴掌柜的心里犯嘀咕,还是自己端著茶水来了。 放茶杯的时候眼睛恨不得变成斜视,余光使劲盯著陆晚柠看。 看得她有些忍无可忍,毕竟他这副样子也太明显了些,於是陆晚柠扭头看了吴掌柜的一眼,伸手抹了把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64章 不愧是洛老头的徒弟 这语气,这不耐烦的表情。 吴掌柜彻底放了心,打著哈哈退下,“没有,没有,你们聊著,我去外头守著。” “等下,”陆晚柠喊住他,看了眼桑明月,“你將咱们商议的那些事情跟吴掌柜说一说,若是可行,明日便將牌子掛出去。” 桑明月和吴掌柜的出去后,刘老打量了她一番,倒是没对她的身份產生什么质疑。 “几年没见洛老头了,莫不是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动了?” 唇角微微一抽,陆晚柠道:“师父这人比较爱自由,平日里最无拘无束,自然很少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眼下兴许已经到境外游歷去了。” 刘老唇角一撇,轻哼一声,“倒確实是他的性格,一把年纪了不服老。” 见陆晚柠没吱声,刘老开始问起陆晚柠,“你在洛老头身边跟了几年?” “七岁开始我便跟著师父学医了。” “哦,”刘老点头,“那应当也学到了点洛老头的皮毛。” 他摸出张纸来,递给陆晚柠。 “你瞧瞧这上面的病症,是中毒,还是先天导致的。” 纸张翻开,陆晚柠垂眸看了两眼便抬起了头。 因为这上面写著的,正是祁慕朝平日里的症状。 她看似毫不知晓,若有所思地问刘老,“您老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刘老最是没耐心,本身让他一个老头来请教一个晚辈便已经足够丟人的了,眼下很难不將陆晚柠的话当成挑衅。 尤其这个晚辈还是他不服了一辈子的洛老头的徒弟。 於是他立马吹鬍子瞪眼,“当然是先天的,此人一出生便体弱多病,更何况他的母亲当年怀著他时险些丟了命,还是我废了一番功夫才將他保了下来,他出生之前我便预料到他的身子会比寻常人的身子虚弱很多了。” 等他说完,陆晚柠將那张写著病症的纸重新递迴去。 刘老清了清嗓子,“你还没说你的想法呢。” “您既然已经替他下了诊断,想必也不是我这三言两语能够说动的吧。” “……” 刘老气得不轻,“不愧是那洛老头的徒弟,跟他一样轴,我若是到现在还觉得这病症是先天带来的,又何必腆著这张老脸来问你。” “言重了。”见他这样说,陆晚柠朝外看了眼,胡燕立刻朝外走去,顺便將房门给两人带上,在外面看著防止旁人进来。 “实不相瞒,您这个病患,单从这病症上来看,我並不认为是先天的,反倒像是中毒之兆。” 这次刘老不再跳脚,毕竟帮祁慕朝调理了这么多年的身子,眼看著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心里也早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这世间的毒本就千奇百怪,他又甚少去钻研这些,加上那个洛老头平日里就喜欢鼓捣这些害人的东西,今日弄出来一个这毒,明日弄出来一个那毒,那些毒的作用他自己怕是都记不清了。 陆晚柠有些替自己师父心虚,清了清嗓子,“不过但是从您的敘述上,我暂时无法断定,还得亲自把过脉才能下诊断。” 这倒是实话,她是知道祁慕朝的情况,但在刘老眼里,她可是压根没见过祁慕朝的,但凭这张纸上的三言两语便断定了此人是中毒,那多少有些不值得信服了。 点了点头,刘老道:“我会带他来一次的,只是你说是毒,这毒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陆晚柠更心虚了,“这……” 一见她这表情,刘老顿悟,鬍子又是猛地一颤,“又是洛老头那搞出来的?” 陆晚柠打哈哈,“您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平日里钻研出来的东西自己兴许都已经忘了都有什么了。” 刘老更加恼怒,在他眼里,洛神医本身就不配被称为医者。 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非要整日钻研那些害人的毒。 但陆晚柠不这样认为,师父只是偏好钻研这些古怪的东西,他研究出来的毒也並不是为了卖钱的,记下方子之后便拋掷脑后了。 再者说,製毒之人需要被谴责,那下毒之人岂不是更要被千刀万剐? 更何况,就算没有毒,想要害人也总还有其他的方法。 那江湖上还有专门帮人寻仇的杀手呢,总不能都要上去谴责一番。 她没將刘老的反应当回事,只道若是他相信自己,可以將患病之人带到她这里来把个脉。 隨后听下人说安姨娘来了,便朝刘老微微頷首后走了出去。 虽是刚刚有孕,但在陈老爷眼里,安姨娘如今就跟那稀世珍宝一般,恨不得將她从头到脚全都保护起来,生恐她会出什么紕漏。 这样的待遇,若是放在从前,安姨娘或许是发自內心的欣喜,可到了现在,却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她是最早知道陆晚柠在回春堂掛诊的人,进到诊室后瞧见陆晚柠的脸只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很快便知道这是陆晚柠为了方便行事做的偽装。 將下人都屏退了下去,安姨娘捏著帕子坐在她面前,还有些紧张,“我有孕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陆晚柠嗔她,“若是没听说,何必这么著急地將姨母约出来。” 说著她將按姨娘的手挪到自己身边替她把脉。 把著把著皱起了眉头,“胎相似乎有些不太稳,可有喝安胎药?” “老爷昨日喊了个郎中开了贴安胎药,本是不允许我出门,只让在床上静养的,但你也知道我这人草木皆兵的性格,我总觉得那安胎药有问题,不敢乱喝,这不,你今日一让人送信我就赶紧来了。” 还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出的门呢,陈老爷今日不在府上,若是在府上,怕是压根不会让她出来。 陆晚柠扶额,“既然胎相不稳,让人跟我说一声我过去也一样的。” 她若是知道,就不让姨母跑这一趟了。 安姨娘连连摇头,“我这心里不舒坦,那陈府里处处都是眼线,说个话都得提心弔胆的,还是我来找你比较好。” 帮她开了安胎的药,陆晚柠当即走到门口吩咐伙计去抓来先煎上。 隨后回来重坐到安姨娘身边,手掌抚在她尚未有任何变化的小腹上,一时间五味杂陈。 前世姨母难產,陈夫人特地封锁住消息不让她前去,等陆晚柠最后赶到时,姨母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她拼命闯进去,却也没能做得了什么,安姨娘让她救孩子,可那孩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 小小一团躺在她的掌心。 陆晚柠猛地甩了甩头,將那无力且悲愤的回忆丟掉,上天重新给她一回机会,自然不是让她继续坐以待毙的。 “姨母如今什么打算,这个孩子,可想要留下来?” 安姨娘有些沉默,眼神中有些茫然,上次陈老爷那一巴掌將她直接打清醒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其实你给我开的药,我已经停了些时日没再喝了,可如今他真的来了,我却又捨不得了。” “你也知道我已经这么大的年龄了,若是没有他,往后再想要孩子怕是不可能了。” 陆晚柠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姨母不用多想,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便安心养胎,只管將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安姨娘攥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让我自己站起来,如今夫人被送走,大少爷跟老爷的关係闹得很僵,我暂时还不方便说什么,但等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让老爷將我扶正的。” “你先前说得对,我的身份卑贱算不得什么,但却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便低旁人一头。” 这在陆晚柠看来已经不成问题,“陈文简有才华,加上他的身世已经无从质疑,不论是不是自己的,陈老爷都会咽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他需要陈文简考取功名来替陈家光耀门楣。” “但他与陈文简之间的芥蒂,不管这对父子如何偽装,都已经是消除不了的了,姨母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便是陈老爷最后的希望和血脉,姨母不需要做什么,他也会在你生產之前將你扶正的。” 为了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和那虎视眈眈的二房和三房,陈老爷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跟安姨娘在里面聊了许久,许是外头陈府的下人等急了,怕安姨娘的身子出什么问题,回去被陈老爷责怪,於是询问了两声。 陆晚柠將祁王妃打算將刘妈妈送到她身边照顾的事情说了下,“一会儿回去我就让刘妈妈直接到陈府,她是个周全的人,有些事情姨母不便开口的,刘妈妈都能应付。” 安姨娘有些感动,又有些替她开心,“祁王妃连我都关照著,想必你在那也没受什么委屈,如此,我便放心了。” 陆晚柠笑笑,“你可別整日里替我操心了,如今將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才是正事。” 將安姨娘送出医馆,回过头桑明月和吴掌柜的不知为何爭执得面红耳赤。 这一天可真够忙的。 陆晚柠默默地挪过去听了两句。 “回春堂里如今就没什么生意,你这义诊一开,富贵人家看不上,穷人家就算真的来了,也大多是个头疼脑热的,到时候不但名声打不开,反倒是诊金再也收不上来。” 桑明月晃了晃手指,“那就想想办法將那些头疼脑热的人给摒除掉,这既然是义诊,给谁看病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吴掌柜瞪眼,“你都说了抽籤,难不成抽中了却不给人家治?” “我可没有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难道想不出来一点小手段,將这个签变得能够被我们掌控吗?” “当然,中籤的疑难杂症中也得夹杂著些简单病症,否则怕是会被人看出来。” 眼看吴掌柜的气得不轻,陆晚柠连忙过去打圆场,乾笑两声,“她的意思就是跟那赌场上出老千一样,谁会中籤,我们说了算。” 吴掌柜:“……” 他听得懂! 第65章 那陈文简就是故意的 刘老说陆晚柠轴,但很显然,更轴的他还没见过。 比如现在梗著脖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將抽籤结果进行任何变动的吴掌柜。 桑明月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气的头昏脑涨的感觉了,跟吴掌柜的说的口乾舌燥,最后朝陆晚柠摆摆手,无可奈何道:“你来。” 胡燕很有眼力见地喊来伙计给三人端来了茶水。 桑明月一口气喝了三杯。 將战场交给陆晚柠。 陆晚柠跟吴掌柜的你来我回的也战斗了几个来回,最终败下阵来。 垮著脸坐到桑明月旁边,两个人顶著同样面无表情的脸陷入沉默。 吴掌柜认死理,抽籤这种事情本就讲究一个公平公正,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接受抽籤的结局被改动。 喝了口茶水,陆晚柠显然已经不报希望,打算回去再跟桑明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方法来將义诊的患者挑选一下。 倒不是她不想要公平公正,只是一个月两次义诊,若是中籤的全都是些头疼脑热的患者,那真正得了疑难杂症或者病情十分危急的要怎么办? 喝完了茶水,桑明月又开始继续跟吴掌柜的念经。 “你这般坚定地想要公平,我问你,届时若是中籤之人是围在这里打算凑个热闹並不想要看病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重新来过。” “我们当然可以选择重新抽籤,可这中籤之人,倒是未必同意,如此的话在他看来,您重新抽籤的举动对他而言便是不公平的。” 吴掌柜的噎了噎,“我刚刚就说了,抽籤这件事本身就有许多的弊端的,这能够抽籤之人本身就应该有所限制,否则若是人人都可以中籤,那必然会有人动歪心思,將这名额转卖给有需要之人,不论价格贵贱,但此举绝对是不能允许的。” 桑明月打了个响指,对吴掌柜的话表示很赞同,她將旁边的椅子拉开,朝吴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掌柜的在回春堂干了这大半辈子,虽是守旧了些,但却绝对是希望回春堂能够更好的。 否则这回春堂已经易了主,他没必要还留在这里。 而桑明月如今同样也是希望能將回春堂发展得更好,以此来回馈陆晚柠对她的帮助。 两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出现了那么一丁点的分歧,未必不能解决。 眼看这两人估计还要掰扯许久,陆晚柠乾脆直接將场地交给这两个人,反正桑明月今日还有得忙。 她则领著胡燕出了回春堂。 今日不顶著原本的模样,显然自在了许多。 她本想著在街上隨便逛逛,但走了没几步忽然回头问胡燕,“今日是初五?” 胡燕点头,“是呢。” “快到镇安的庙会了,我上次答应了青瑶要陪她去的。” 自从上次宋玉受伤之后,这段时间祁青瑶可老实了太多,也不知是上次的事情嚇到了皇后,还是这段时间宫里的事情比较多,祁青瑶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过了。 两人沿著街道閒逛,走了没几步,二楼的窗户那似乎拋下个什么东西,直衝著陆晚柠的脑袋而去,胡燕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是个茶盖。 陆晚柠跟著抬头,看向二楼。 陈文简目光冷淡的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带了些审视意味。 而在他身旁坐著的,则是二皇子殿下。 见陈文简丝毫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又瞧著下头是个生得漂亮的美人,想著莫不是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情感纠葛,如今还在置气阶段。 二皇子很是好脾气地朝下挥了挥手,笑道:“手滑,实在抱歉了姑娘,要不要上来一起喝杯茶水,我让我这兄弟给你好好地赔一赔罪如何?” 陆晚柠也扯了扯唇角,“不必了。” 二皇子既然没表明身份,陆晚柠自然也没有表现得多恭敬,转身带著胡燕便离开了茶楼。 唯有胡燕还气鼓鼓的,“依奴婢看,那陈文简就是故意的,他肯定已经认出姑娘来了,否则谁家喝水將茶盖拿到窗户外头,还这么不偏不倚地正砸在您头上。” 跟在陆晚柠身边这也没多久的时间,胡燕如今已经有些自己的脾气了,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只会板著一张脸应是。 陆晚柠点头,“这茶楼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回春堂的方向,想来他是已经看到咱们从那里出来了。” 茶盏或许本就是试探胡燕的。 她一接便立刻暴露了身手,先前陈文简便怀疑回春堂里的神医徒弟是她,眼下她即便易了容,只要以神医徒弟身份闯荡,那必然还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过这在陆晚柠看来没什么需要太过担心的,她並不担心自己的这层身份被人揭穿。 让她感到有些诧异的,是陈文简和二皇子殿下坐在一起的这件事。 前世陈文简一直到中榜,都不曾与这些皇家子弟有什么牵扯。 否则陈夫人也不会一心想要他攀上洛璃,靠著丞相府来平步青云了。 而眼下他与二皇子有了来往,难不成是因为如今在陈家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陆晚柠挑眉,想来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陈老爷这人就算不对陈文简做什么,也肯定不如从前待他那般情真意切了。 说不定时不时想起陈文简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血脉,心中还会膈应万分,导致他对陈文简的態度忽冷忽热。 二房和三房的如今也一定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陈文简这人平日里看著不爭不抢的,但实际上却是自尊心极强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 如今心里怕是已经將她变成稻草人在夜里不停地拿著针扎来扎去了。 这般想著,陆晚柠竟扑哧笑了出来。 胡燕瞪她,“世子妃还笑呢,就这陈文简小气吧啦的性格,指不定往后怎么给您找不痛快呢。” 陆晚柠依旧笑著,“只要他现在很不痛快我就高兴。” 但眼下很快又有了个问题,陈文简已经意识到了陈老爷对他的態度变化,那他会允许安姨娘生下孩子吗? 陆晚柠想著又皱起了眉头,觉得安姨娘呆在陈府里还是有些危险。 得接到自己身边才能放心,但將安姨娘带到祁王府里,显然有些不合规矩,陈老爷也未必愿意。 陆晚柠想著早些回去让刘妈妈先去安姨娘身边照看著,但路过云雀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里头吵嚷起来。 “等不及了,我家姑娘如今血崩,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不会来为难你们。” 说话的是个僕人,因为著急,脑门上沁出了细密的汗,跪在云雀馆门前给掌柜的磕头。 但那掌柜的也是为难,“这生孩子自有稳婆在,更何况我刚刚也已经让李大夫跟你走一趟了,可你如今偏要让刘老前去,只是刘老如今是真的不在啊。” “那李大夫到那之后不仅不救人,还要我们老爷提前准备后事,人还活著,他却说这种话,哪里配称上一声大夫!” 这僕人眼看这云雀馆里是请不到人了,呸一声站起身来,红著眼就要往回跑。 陆晚柠拦住他,“哪家的夫人,我跟你走一趟。” 那僕人有些狐疑,陆晚柠皱眉,“都这时候了,你还有时间磨蹭,若是想让你们夫人活下来,就赶紧带我过去!” 这僕人不敢耽搁,急匆匆地领著她去了府里。 紧赶慢赶著到了那產妇的院子,里头已经围了一群人。 陆晚柠顾不上打量,只看了眼那端出来的血水,便直接抬步往里走去。 门口的男子伸臂拦住她,“站住!” 那僕人连忙上前,“二公子,这是大夫,大夫。” 陆晚柠连忙走了进去。 鼻息间浓郁的血腥气和那与她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场景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 稳婆手里拿著剪刀,跑外面去劝说这產妇的家人,大人如今已经保不住了,先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再说。 那產妇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行了,陆晚柠走到她身边查看时,她强撑著一口气攥住了陆晚柠的手,“救救我的孩子。” “我知道。” 陆晚柠吸了口气,摸出自从重生以来就始终备在身上的药丸,取出两粒塞进產妇嘴里,轻声道:“咽下去,放心,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隔著时光,轮迴,攥著她手的產妇好似突然间变成了安姨娘。 一盆盆的鲜血端出房间,外头的人等的渐渐没了耐心,那个声称要用剪刀剖开產妇肚子將孩子取出来的稳婆被二公子一脚踹出几步远去,晕在了地上。 而那个让提前准备后事的李大夫,如今也被绑著双手正瑟瑟发抖著。 见二公子没了耐心,大公子问那僕人,“这是哪里请来的大夫?” 僕人颤声道:“云雀馆门前,小的求了许久,那刘老如今不在,旁的大夫又都有事情,掌柜的非说已经让李大夫跟著来了,实在是请不到人,这人听见了我的话,就跟著来了。” “这,这也没听说京中最近有什么女大夫啊。” “有一个。”少夫人道:“我前些日子听说回春堂里有个大夫,据说是那当年医术十分精湛的洛神医的徒弟,是个女子。” 第66章 一定要能吹,敢吹,大胆吹 “爹去请的太医可来了?” 去宫里请太医多少要费些时辰,但如今算算时间,人也该到了才是。 僕人说著就要去外头看看,刚一转身,便听见里间传来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陆晚柠累得不轻。 胡燕有些心疼地拧了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汗。 產妇已经累得昏了过去,確定她没什么事情,陆晚柠將孩子包裹好,放到床边走了出去。 外头去请太医的人刚好回来了,但显然已经用不到了。 门一打开,陆晚柠对上的就是一堆亮晶晶的眼睛,一群人围在门口眼巴巴的看著她,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夫人更是泪眼朦朧,“生了?我的囡儿可还好?” “没什么事情,就是累得很了,如今昏过去了,睡上几个时辰便会醒过来。” 陆晚柠叮嘱道:“她这身子如今亏空的厉害,暂时不能大补,饮食上稍稍注意著些。” 刚刚还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面容如今全都老老实实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好好。” 关於產妇的问题问完了,这些人才想起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没缺胳膊少腿吧?” “女孩子,没缺,很健康。” 陆晚柠嗓子有些乾涩,“有水吗?” “有有有,”少夫人连忙道:“医师跟我来,这一时情急多有疏忽,见谅。” 年纪大些的夫人有些忍不住,悄悄地进到里头去看自己女儿和那刚出生的孩子去了。 大公子和二公子则跟在陆晚柠后面去了前厅。 这一家都是懂礼的,陆晚柠喝水的功夫,下人就抱著个木匣子过来了。 二公子伸手接过,恭敬地递到陆晚柠面前,“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医师收下。” 递到陆晚柠面前时,他还非常懂的將盖子打开了一个缝隙,正巧能看到里头白的银锭子。 要帮著桑明月开店,如今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陆晚柠也没推辞,看了胡燕一眼让她收了下来。 要了纸笔又帮產妇写了个补身体的方子,之后起身,“既然无事了,我也不过多打扰了,医馆里还有事要忙,便先回去了。” “不知医师是哪家医馆的,如何称呼,往后家中若有人不舒服,也好前去请医师。”少夫人连忙起身问道。 “回春堂,姓陆。” 少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有些得意,自己刚刚果然没猜错。 见二公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地落在这医师身上,少夫人轻轻一笑,朝二公子道:“明昌,你送送陆医师吧。” 宴明昌点头,抬眸朝陆晚柠道:“陆医师,请。” 陆晚柠觉得他有些眼熟,加上这人模样生得不错,猛一看有些粗狂,但细看又觉得此人看上去十分的有魅力。 恰到好处的硬朗。 於是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旁边的胡燕嗓子都快咳出来了,她才收回视线。 她是打算回祁王府的,於是在此人將她送到门口时,陆晚柠很客气道:“就送到这吧。” 宴明昌摇头,“没什么事情,我送陆医师到回春堂便是。” 陆晚柠:“……” 又是个轴的。 她抬眸看了眼这府门上的牌匾,大大的宴府二字让她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姓宴,且家中有两个公子的,在陆晚柠的印象之中,似乎只有那位以性情耿直出了名,且与洛丞相十分合不来的御史大人了。 御史家的大公子娶了甄尚书家中的独女。 而二公子至今尚未娶妻。 陆晚柠心道,这位应该就是二公子了。 一旁的胡燕又开始咳起来。 陆晚柠小声道:“我就看看,又没干嘛。” 胡燕:“奴婢就是嗓子不舒服,也没说什么。” “……” 哪还用得著说什么,她那眼神不是明晃晃地在替祁慕朝打抱不平。 她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位二公子是干什么的罢了。 不过瞧他这副健壮的身子板,想必是个习武之人吧。 宴明昌觉得这主僕二人之间的表情甚是有意思,但却並未多想,將陆晚柠送到回春堂后才离开。 里头的桑明月探著脑袋往外看,对她怎么又回来了这件事暂时没表现出来什么疑问,反倒是盯著宴明昌的背影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你跟他怎么凑一起去了?” 陆晚柠本打算走的动作又停下来,直接坐下来,好奇问道:“你认识?” “他在刑部任职,我爹刚出事的时候我总觉得蹊蹺,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这位侍郎大人,奈何人家铁面无私,加上平日里公务繁忙,哪里顾得上我这种无凭无据的小事,所以没搭理我。” 桑明月虽语气有些愤愤,但也没迁怒於旁人,只嘆了口气,看向陆晚柠,“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 “我刚刚回去的时候经过回春堂,遇见他们家的下人求医,说是家中有人生產血崩,但刘老又刚好不在,就跟著去了一趟。” 桑明月对京中的事情摸得比她清楚多了,闻言立刻道:“那应当是他的妹妹宴姝。” “这晏姝被家中娇养的极为天真,去年的时候不知怎得拋开家中替她寻好的夫婿不嫁,非要嫁给那通平侯府里的一个庶子。” “宴家人拗不过她,只好隨了她,陪嫁诸多,让她带去了通平侯府,但她选的那丈夫虽是庶子,心却野得很。” “一张嘴言巧语的可不止会哄她,外头的鶯鶯燕燕更是没少哄,而她丈夫的姨娘,又是通平侯极其宠爱的妾室,待她也並不好,日子久了,夫妻两个生出嫌隙,但她自己愿意嫁过去的,也不好总是跟家里诉苦。” “她在宴家生產,想必是跟夫君闹得有些不愉快吧。” 陆晚柠听完轻轻嘆气,只觉得女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不由人。 她隱约记起前世的这个时间点,通平侯府好像是出了些事情跟宴家闹得不可开交。 因著陈府出嫁了的大姑娘回家说了几句,她给陈夫人倒茶时跟著听了一些。 似乎是宴家的女儿难產没救回来,宴老爷领著两个儿子去了通平侯府,非要一剑將那害死女儿的男人捅了。 当时没捅成功,但后来秋猎的时候,宴家的二公子似乎循著机会將那通平侯府庶子的腿给射残了,从那之后,宴府便算是彻底的和通平侯府决裂了。 通平侯府支持二皇子,原本保持中立的宴府则直接站在了太子那边。 惹得二皇子因此对通平侯府好一番迁怒。 桑明月將帐本递给了吴掌柜,有些高兴,“这宴夫人性格好,在京中结交的人脉甚广,尤其是那甄尚书的夫人,与她关係甚好,有了这两个人,你想要迈进那些权贵圈子的第一道门这不是已经打开了。” 陆晚柠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扯了扯唇角,“这倒是巧了。” 毕竟她在跟那个下人走之前,並未想到这个难產的妇人是宴家人。 单纯只是因为想要救人一命罢了。 吴掌柜的原本垮著的脸如今也好看了许多,看样子桑明月在这没少跟他掰扯,进展还算尚可。 他將写好的牌子给陆晚柠看了一眼,確定无误之后便打算掛出去。 陆晚柠瞧了眼牌子上的內容。 这原先定好的规矩下面,特地写了行小字,急症,重症,疑难杂症患者优先。 这样一来,这义诊的作用算是发挥出了最大的用场。 至於那些头疼脑热的病人,若是中了签便由馆里的其余大夫免费医治。 桑明月问他,“可还有什么要添上去的?” “没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吴掌柜的將牌子掛出去,起初那些人还以为是这回春堂要盘出去了,走近一瞧,见是这义诊的通知。 回春堂虽然说名声不如云雀馆,但也算是京中颇为有名的医馆了。 馆里的大夫除了陆晚柠之外,还有几个年迈的老郎中。 所以这一个月两次的义诊,对於百姓们来说还是很诱人的。 於是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这意思是只要中了签的人,不管治什么病都不要银子?” 吴掌柜:“不要。” “那要是治不好呢?” 吴掌柜的大手一挥,大言不惭,脸不红心狂跳地將陆晚柠吹上天,“要是陆医师都治不好,那就没人能治得好了。” 这是桑明月特地叮嘱的,一定要能吹,敢吹,大胆吹。 是以他即便有些心虚,但脸上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满了些,人家云雀馆的刘老都未必敢说这样的话。” 吴掌柜:“那你们便去云雀馆看去。” “那若是中了签,能不让这陆医师看诊,换其他的医师吗?” 吴掌柜:“可以,但要收费。” 眼看这些人顿时嘘声一片,好似他们这义诊已经到了强买强卖的地步。 吴掌柜的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对陆医师有所质疑,但这人是我们回春堂了高价聘请来的,也不瞒你们,之所以做义诊,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到这陆医师的能力,否则,你们只觉得她年轻,便对她的医术多有轻视。” 说完,他也不过多解释,留下这些人对著那牌子研究討论,转身便进了医馆。 桑明月说了,不用解释太多,倒是这义诊前来的人都必定会爆满。 別说看诊的是陆晚柠了,就是隨隨便便找个江湖郎中坐到这里,只要不收诊金,这些人也必然会挤破头。 第67章 我可没让你夸宴二的身材 这天夜里,祁慕朝又是很晚才回来。 陆晚柠已经睡下进入梦乡了,隱约感觉身边似乎躺了个人,这人甚是烦人,將她整个人禁錮著圈进怀里,动弹不得。 导致她梦见自己被人五大绑著拎到悬崖边上推了下去。 悬崖边上猛然的下坠感让她惊醒过来,这才发现祁慕朝正笑呵呵地抱著她。 气的陆晚柠抬脚便要踹过去,奈何这人半点没有將她吵醒了的心虚,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陛下醒了。” 满腔的恼怒在这样的眼神下完全维持不住,陆晚柠偃旗息鼓,败下阵来,“解药吃了当然会醒。” 她对自己的药还是很有自信的。 陆晚柠今天忙了一天,又帮別人接生了一回,本就累得不行,耐著性子安抚了他几句后便打算继续睡。 只可惜祁慕朝如今清醒得很,完全没有半分睡意。 他睡不著,显然也不想让陆晚柠睡,於是一会儿扯扯她的眼皮,一会儿捏捏她的鼻子,惹得人烦不胜烦。 “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跟我说说。” 陆晚柠啪的一声將他的手拍开,瓮声道:“去问胡燕,她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你吗?” 祁慕朝似乎瞪了她一眼,但威慑力显然不怎么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听你说。” 陆晚柠小声嘟囔,“去了回春堂,打算先將义诊做起来,回去的时候遇见宴家的姑娘生產,过去帮了个忙。” 嘴巴还在开合,但实际上陆晚柠的大脑已经沉睡了。 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宴二公子送我到回春堂……” 她顿了顿,祁慕朝的耳朵竖了起来。 宴二? 那头犟驴? “他看上去身材挺不错。” 祁慕朝:“……” 他语气森森地质问,“你喜欢宴二那种黑熊一样的男人?” 黑熊二字直接让陆晚柠再次清醒。 一脑门的黑线,她完全不能理解,宴二的长相和身材到底哪里跟黑熊掛鉤了? 充其量是略微的黑了一些,身材略微的壮硕了一些罢了。 “不喜欢,”陆晚柠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不是你让我说今天都做了些什么的吗?” “我可没让你夸宴二的身材。” 陆晚柠有些懵,“我夸他了?” 祁慕朝面无表情的盯著她。 “好吧,好吧,”陆晚柠认输,“我太困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她真的很困了,自从得知宴姝前世难產而亡之后心中便像是骤然卸了一块巨石下来。 令她感到浑身上下从未有过的轻鬆。 既然她能救下宴姝,自然也能救下姨母。 紧绷的神经一旦鬆懈,便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实在是聒噪,陆晚柠没了耐心,抬手將那聒噪的声源遮住。 但她的手被扯开,絮絮叨叨的声音不仅是聒噪,还带了些恼羞成怒,“你嫌我烦?不想听我说话?怎么,那宴二不止是身材好,声音也好听?” 陆晚柠闭著眼睛,重新翻过身来,微微抬头,直接覆上了那聒噪的声源。 终於清净了,没再有什么声音传来。 除了好像有些剧烈不知是谁在怦怦怦的心跳声。 她重又睡去,睡梦中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著自己的唇。 蚊子一般时不时地啄一口。 因著不太舒服,陆晚柠哼唧了声,却引来对方更加凶猛的攻势。 …… 第二日祁慕朝难得没出门,陆晚柠用早膳时他也在。 胡燕盯著她的嘴看了又看,“世子妃的唇怎么好像肿了起来?” 陆晚柠也觉得今日这嘴唇有种涨涨的感觉,抬手摸了摸,並未在意,“是吗,可能是被蚊子咬了。” 胡燕点头,“奴婢一会儿让人送些驱蚊虫的来。” 主僕二人完全没注意一旁祁慕朝闪烁的眼睛。 对於陆晚柠压根不记得昨晚的事情,祁慕朝完全开心不起来一点。 但好歹是吃了点荤腥,这心情就算是宕也宕不到哪里去。 “你今天还要入宫吗?”陆晚柠將饼咽下去,问他。 “嗯,你同我一起?” “为什么?” 祁慕朝將筷子放下,抿了口茶水,“青瑶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来了,很想见你,除此之外,我需要见宋玉一趟。” 宋玉跟在祁青瑶身边,他若是单去看祁青瑶,难免会被人认为是特地为了拉拢宋玉而去的,带上陆晚柠,至少表面上能过得去。 好吧,她也確实许久没有见到祁青瑶了。 於是点了点头,“行吧,后日便是镇安庙会了,上次答应了青瑶陪她同去,我刚好去问一问。” 用完早膳,两人便出发入了宫。 到的时候祁青瑶正在发脾气,“母后都已经关了我这么久了,凭什么我还不能出去。” 下人为难不已,劝道:“皇后娘娘也是怕殿下出事,毕竟上回可將娘娘嚇坏了。” “不是有宋玉在吗,再说了,上次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本公主也不是第一回往外跑了,先前不也没出过事吗?” “不行,本公主要见母后!” 祁青瑶实在是忍不了了,再不让她出宫她觉得自己就要在这宫里腐烂了。 眼见这些下人拦著自己,她便朝一旁站著的宋玉喊道:“你是木头吗,还不过来帮帮本公主,將这些人给本公主都扯开!” 宋玉听命於陛下,陛下將她安排给了小公主,她便听命於小公主。 於是抬步走来,將那些下人直接扯开来。 祁青瑶立刻跑了出去,刚出寢殿,便与迎面而来的祁慕朝夫妇撞了正著。 一看到两人,这几日的委屈终於忍不住了,哇的一下扑到陆晚柠怀里,“嫂嫂怎么才来看我?莫不是已经將我忘了?” 陆晚柠訕笑,“怎么会,只是我这些时日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入宫来看看公主,这不,刚忙完想到镇安的庙会要开始了,就连忙来了。” “这还差不多。”祁青瑶嗔了她一眼,“我还想著嫂嫂要是忘了我,下次我可不理你了。” 祁青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开开心心地將陆晚柠领进自己的寢宫,又將祁慕朝拒之门外,“你去找母后,告诉她我要跟嫂嫂一起去镇安逛庙会。” 祁慕朝没吱声,转身走了出去。 至於是去见皇帝还是去见皇后,祁青瑶就不管了。 第68章 迎接她的是生死离別 陆晚柠被拽著往里走,路过宋玉的时候还不忘记关怀一句,“宋將军的伤好全了吗?” 宋玉点了点头,与她相视一笑,“世子妃的伤药十分有效,不仅伤已经好全了,疤痕也很浅。” 祁青瑶在一边嘟囔,“一个大男人留点疤又怕什么。” 將陆晚柠拉到桌子前坐下,祁青瑶双手捧著脸问了许多这些时日宫外发生的事情,又问了她一些镇安的事情。 听她说完,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她又有点心虚,小声道:“其实前两天洛璃来找我了。” 说著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晚柠,见她没表现出什么,才继续道:“她喜欢陈文简,想让我帮她在父皇面前提几句,希望父皇能帮她和陈文简赐婚。” “赐婚?”陆晚柠抿了抿唇。 莫不是陈文简如今已经有什么动作了? 否则前世这两人分明是在陈文简中榜之后才明確关係的。 在此之前,这两人之间见面大多是瞒著洛丞相的。 毕竟洛璃自小便被家族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按著皇子妃的规格来教导的,洛丞相怎会甘心让她嫁给一个商人之子。 前世洛丞相虽然最终也没能拗得过自己女儿,但这一世不一样。 陈家这段时间著实有些不太平,先是老夫人寿宴上这陈文简和表兄极其不雅的躺在一张榻上,后来陈夫人又得了什么失心疯,隨后便传出她当年害死妾室的传闻。 这传闻还没冷却呢,结果转过头来陈老爷直接休妻了。 这自然又成了京中的一个谈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可能对陈文简没半点影响。 若不是这人平日里作风还算尚可,结识的友人也大多对他十分信任,陈文简如今在京中还真不好混下去了。 眼下他著急抓住洛璃这根稻草迅速往上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那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这洛璃竟然能求到祁青瑶这里来,当真是没有半点脑子。 祁青瑶即便真的到了皇帝面前將这件事情说了,洛丞相那边没有动静的话,他也是不会赐婚的。 若是这般隨隨便便就將婚赐了,岂不是乱了套了。 陆晚柠撑著下巴点头,“你跟陛下说了?” “说了,”祁青瑶有些沮丧,“父皇前些日子昏昏沉沉的一天內醒来的时辰甚少,我也没心情去跟他说这些事情,昨日父皇的身子大好了些,今日甚至能下床走路了,我早上过去看他的时候,便顺势提了一嘴。” “陛下怎么说?” “父皇只说知道了,让我不要管这些事情。” 果真跟她想的没什么区別,想必洛丞相很快就会知道洛璃来宫里想要求赐婚的事情了,一旦得知,必然会勃然大怒。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应当会儘快將洛璃的婚事定下来。 但她总觉得,这洛璃应该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陆晚柠好似看到了另一个陈夫人。 不过私奔倒是不至於,洛璃估计有的是办法来让家里同意这桩婚事。 祁慕朝很快回来,与宋玉在外头说了几句话,隨后走进来。 祁青瑶眼巴巴地看著他,“母后同意让我出去了?” “她就算不同意,难不成到时候你就不偷溜出去了?” “那不一样的,”祁青瑶扁嘴,“偷溜出去等回来之后肯定要被骂的,但母后若是同意了,我才能玩得更开心,不用怕回来后被母后责罚。” 她可不是怕被责罚的性格。 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了,这些年没少被训,被骂,也没见她往宫外偷溜的动作停住半分。 镇安庙会当日,祁青瑶一早便到了祁王府。 陆晚柠收拾妥当,打算去喊上桑明月。 这两日她一直在回春堂里忙活,上回宴家给的那一匣子银锭子,陆晚柠给了她。 勉强算是她开铺子的启动资金,不够的她只管去问胡燕支一些便行。 至於她想要开什么铺子,这便是她自己的事情,陆晚柠不打算管了。 但这人平日里忙得很了,脑子里的弦始终紧绷著,偶尔也得放鬆一下。 陆晚柠到桑明月的房间时她已经收拾妥当打算去回春堂了。 桑稚羽乖巧地坐在桌子前正在吃糕点。 见她来甜甜地喊了声陆姐姐。 陆晚柠笑著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道:“今日镇安有庙会,要不要跟陆姐姐一起去逛一逛?” 桑稚羽立马看向桑明月。 但桑明月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眼下我跟小羽在这里已经给祁王府添了不少麻烦了,不出去还好,若是出去被认了出来,少不了还会引来事情。” 陆晚柠无奈,“难不成你打算让小羽一直这样躲著?即便现在不出去,那之后呢?他不需要同伴,不需要朋友?” 桑明月垂眸,“等事情解决了,一切便都好了。” 可日子还长,小孩子的一日和大人的一日是不同的。 陆晚柠前两天便听红菱说了,说桑稚羽日日盯著窗外发呆,树杈上的小麻雀他一看便能看一天。 她朝著桑稚羽的方向抬了抬下頜,示意桑明月看过去,“你看看他像是不想去的样子吗?” 被弟弟那小心翼翼中夹杂著渴望的眼神刺痛,桑明月到底是服了软,摸了摸他的头,“你想去吗?” 桑稚羽摇头,“我呆在家里也没关係的。” 喉头哽了一下,桑明月將自己易容的工具在桑稚羽面上稍稍动了几笔,点头道:“那今日咱们便跟著世子妃出去玩一玩。” 话音一落,桑稚羽的眼睛便像是亮起了两盏小灯笼。 祁青瑶对於这姐弟两个有些好奇,陆晚柠说这是自己当初在镇安的朋友,眼下来京城有些事情,所以便住在了自己这里。 祁青瑶对此毫不怀疑。 马车行驶向镇安的路上,陆晚柠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些恍惚。 这庙会一如往年那般繁华,说起来,她也有几年没有逛过了。 小时候最爱跟著母亲逛庙会,人山人海里攥著母亲的裙摆窜来窜去。 后来她忙著跟在师父身边钻研医术,有两年的时间没陪过母亲,等她空閒下来打算好好陪一陪母亲时,迎接她的便是生死离別。 第69章 尸体都被剁成肉泥餵狗了 祁慕朝今日没什么事情,乾脆也跟著来了。 庙会上人实在太多,马车过不去,一行人早早地便下来了。 祁青瑶瞧什么都新奇,这里窜窜,那里挤挤,一会儿的功夫就瞧不见人影了。 好在有宋玉跟著她。 桑稚羽却乖巧得很,攥著桑明月的衣角只一双眼睛瞧来瞧去,一步都不会乱走。 想到自从家中出事以来桑稚羽便紧绷著,还不曾放鬆一日。 这段时间住在祁王府里,桑明月更是日日叮嘱,让他要乖巧听话著些,千万不能给陆晚柠惹什么麻烦。 以至於桑稚羽平日里就连想爹爹和娘亲时,都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掉两滴眼泪。 这副样子,別说是桑明月心疼了,就是陆晚柠听说的时候都心疼的不行。 於是桑明月只犹豫了片刻,便跟陆晚柠说了一声,牵著他的手去里面逛了。 陆晚柠给她指了下自己家的方向,让她逛完之后去那里找自己就行。 隨后回头看著祁慕朝,“你想进去逛逛吗?” 祁慕朝紧皱著眉头看向那拥挤的人群,他对这样的环境没有丝毫的兴趣。 若是她想要进去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能忍一忍,可看上去她並没有想要进去逛的意思,於是祁慕朝便拧著眉开口,“不想。” 陆晚柠朝著后方不远不近的一个小村子指了指,“那要去我家看看吗?” 前世她对镇安避之不及,姨母也刻意避讳著甚少在她面前提起。 仿佛只要不提起,便能够渐渐將那些事情尽数忘却一般。 可为什么要忘记,有关爹娘的记忆分明珍贵无比,她在镇安生活的时间更是人生中数得上的快乐时光。 她领著祁慕朝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那条她曾在里面抓过泥鰍的河,还笑著给祁慕朝介绍了一番。 可祁慕朝却笑不出来,只静静地看著她,“不想笑就不笑,难看死了。” 好吧。 陆晚柠安静了下来。 她的爹娘在镇安开了个小小的医馆,如今这医馆虽已经关门,但药草香味却依旧残留著些许。 推开门,陆晚柠看著眼前的场景有些惊讶。 本以为会杂草丛生的院落竟被打扫得乾乾净净。 与她上次回来时的场景完全不同。 好似有人专门过来將这里修整了一般,就连后院到前头医馆的那道被刀砍坏了的门,如今也已经被修好了。 陆晚柠仔细查看著这里的变化,有些惊愕地回头看祁慕朝,“不会是你找人来打理的吧?” 祁慕朝非常想要將这个功劳认下来,但最终还是垮著脸摇头,“不是我。” “或许是你爹娘当年帮过的人。” 確实有这个可能。 在陆晚柠的印象之中,爹娘开的这个医馆是压根不赚钱的,本身就是为了给周边的邻居们看病。 若是遇到付不出药钱的,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医馆里走了一圈,两人到了后院。 一走进来,祁慕朝的目光就落在了隔壁院落里那棵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枣树上。 以及那个如今他站过去,已经能將对面院子一览无余的院墙。 祁慕朝朝那院墙走过去,然而隔壁的院落却已经荒废多时了,院子里的草长得都快有人的腰高了。 只那棵枣树看上去依旧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陆晚柠见他盯著隔壁的院子出神,走了过来。 “隔壁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我小的时候这里似乎住了一对夫妻,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妻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这房子也没卖出去。” “不过他们院子里的这个枣树倒是活了很多年,我从小就喜欢爬上去摘枣子,可甜了。” 那对夫妻可不是搬走了,而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尸体都被剁成肉泥餵狗了。 但祁慕朝並未说出来,在他看来,陆晚柠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幅十分大胆的模样,但其实骨子里还是善良胆小的,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听了怕是会做噩梦。 “除了那对夫妻,这院子里以前就没出现过別的人吗?” 陆晚柠神神秘秘的,“出现过,我记得我小时候这里经常会有小孩子哭,听我娘说,这夫妻两个似乎是拍子的,他们刚知道的时候,还去报了官,不过县衙里派人来查看一番,认为是场乌龙,就將人放了。” “后来呢?” “不太记得了,这里时不时还是会有一些小孩子哭,我趴在院墙上看过,那些听话的孩子大多被关在屋子里,不听话的……” 她朝那棵枣树指了指,“就拴在那里。” “爹娘为此跟那夫妻交涉过几回,但这两人一口咬定那些孩子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还有些是亲戚託付给他们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送走,县令对此都充耳不闻,我爹娘自然也没办法。” 说到这的时候陆晚柠咧了咧嘴,“但我小时候胆子大,有一回我跳进去把里头的那些孩子都放跑了。” “过了没多久,这夫妻两个就失踪了。” 祁慕朝问,“枣树下面拴著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那里可不止栓过一个,”陆晚柠摇头,“没印象了。” 也对。 那时她还小,更何况,她是施恩的那一个,既然不为了回报,自然不会去刻意铭记。 但对他而言,当时那个胖乎乎的丫头是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刻进骨血里不敢忘的。 陆晚柠转身正欲往屋里走,胡燕突然喝了一声,“谁!” 说著便迅速冲了出去。 陆晚柠也连忙跟上,刚出门,便瞧见圆门之后,胡燕將一个黑瘦的少年按倒在地上。 那少年的反应极为激烈,拼命挣扎著想要跑开。 “老实点!”胡燕將人扭起来拎到陆晚柠面前。 这少年原本拼命扭动的动作在看到陆晚柠的那一瞬突然定住了。 有些激动的看著陆晚柠,张口发出啊啊的声音,若不是手臂被胡燕擒著,怕是要使劲比划起来。 陆晚柠猛地想起来,“你是虎子?” 黑瘦的少年使劲点头。 胡燕见她认识,却也並未降低警惕,目光將这人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回,確定身上没什么暗器才將人鬆开。 虎子是好几年前陆晚柠的母亲去外面给人治病的时候捡回来的。 当时他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只剩下一口气了。 將人捡回来后因虎子口不能言,加上又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年纪尚小,即便让他离开了怕也活不下去。 陆晚柠的爹娘乾脆便让他留下来在医馆里帮忙。 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后来医馆出事,陆晚柠没在这里见到虎子的尸体,还抱著希望认为他还活著,如今乍然看到他,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你竟真的还活著。”陆晚柠十分惊喜。 只是这些年虎子在外头不知又吃了多少的苦头,如今回到这里,也不忘了將医馆打扫得整洁,乾净。 虎子见到她,显然更高兴,手舞足蹈地比画著。 “你过得可还好?” “我让人给你送的信收到了吗?” “你去找过那个人吗?” 祁慕朝看不懂他的手语,但陆晚柠很早的时候就看虎子比画,眼下自然適应得很快。 她本打算一个个地回答虎子的问题,但表情却骤然顿了顿,“那个人?” 她看向虎子,“那个人是谁?” 虎子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比画。 甚至连看也不再看陆晚柠,脑袋直接耷拉了下去。 “我没收到你的信,也没见过刘婆,你能说说信上都写了什么吗?” 虎子依旧不抬头。 “是跟我爹娘有关的事情对吗?你这几年没出现,是不是就是找那个人去了?” “我嫁人了,”陆晚柠將祁慕朝朝自己这边一拽,对著虎子道:“这是我的夫君,是祁王世子,你找不到的人,他未必不能找到,你若是知道什么,便现在都说出来,多拖一时,爹娘九泉之下瞑目便迟一时。” 世子? 虎子终於抬起了头,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祁慕朝一番,似乎在思考祁王世子的权力有多大,能不能护得住陆晚柠。 但到底是为陆晚柠爹娘报仇的怨恨占了上风,咬了咬牙,他继续比画,“夫人和先生出事之前,曾救过一个重伤的男子。” “他的下属带著他前来求救,这人的伤很重,外面似乎还有搜寻他的人,为了保险,夫人便將他安顿在了地窖里。” “后来这人醒了之后便离开了。” 比画到这里时,虎子腮边的肌肉痉挛起来,手上的动作也仿佛带了情绪一般,仿佛能划出残影。 “那段时间我隱约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夫人便让我按照记忆去找找看,兴许能找到我的家人,我便去了,回来之后——” 他的牙齿战慄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恨不得將那害了陆晚柠爹娘的人生吞活剥后咀嚼著咽下去。 “一定是那个人做的,当初夫人要救他时我就觉得他看上去不对劲,还有他的那个手下,整个人阴惻惻的,看著很是瘮人。” “他刚走没多久夫人和先生就出了事情,一定是这人怕以后夫人会认出他,想要杀人灭口!” 第70章 :看上去就野蛮无理的男人 陆晚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她虽然希望虎子还活著,但心里却猜测他是爹娘出事时被嚇坏了,所以逃走了。 却不曾想,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来替爹娘报仇。 原来除了她之外,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了爹娘奔波。 “这些年,你一直在找那个人?” 虎子点头,舔了舔乾涩的唇。 手指点了点她,继续比画,“我让刘婆帮忙给你写了信,將这些事情告诉你,之后我便一直在寻找那个人,但这些年过去,却始终一无所获。” 陆晚柠和他都大概知道刘婆为何没有將那封信交给她了。 刘婆的女儿嫁到了京城。 陆晚柠刚去到陈家不久,刘婆去看望女儿的时候也去看过她。 那时她尚未从父母亡故的事情中走出来,整个人宛若丟了魂一般。 再加上担心给姨母惹来什么麻烦,她在陈家始终小心翼翼地不敢张扬半分,那副模样与刘婆记忆中张扬肆意的小姑娘大相逕庭。 於是她便不忍心了。 她希望陆晚柠能够走出来。 即便是將那封信给了她,即便杀了她爹娘的真如虎子所说是当初她母亲救下的那主僕二人。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能做得了什么? 倒不如早早地拋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刘婆已经去世,那封信的缘由已经无从考据,也並不再重要。 陆晚柠很快冷静下来,將虎子带到屋子里坐下来,“那主僕二人看上去多大年纪,他们的模样,你如今可还记得?” 虎子摇头,比画著,“那人来求救时浑身是血,脸上也同样都是血污,头髮遮盖著看不见脸,他那僕人蒙著面,更是看不清,但听声音,似乎很年轻。” 后来去送饭时也大多是他那僕人在门口接,別说虎子了,就连陆晚柠她娘,或许都没看清过这人的脸。 陆晚柠垂眸,半晌抬起看向祁慕朝,“按照虎子的说法,这人年轻,且带有僕人,他落在现场的那枚扣子我问过一些人,都说是极华贵的面料,这人的身份应当不低。” “若是按照三年前镇安这边来过什么身份尊贵的人来查,能查出来吗?” 祁慕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很难,他若是怕被人认出来,想必出行时便是已经经过了偽装的,知道此人身份的人应当不多。” “不过,既然虎子说此人受伤不轻,即便从这里离开,回去后想必也要休养一番,或许可以从三年前在家中静养或出门甚少之人查起。” 但这身份尊贵的未必就是京城之人,別的城池也同样有可能。 但既然有了方向,就是希望,总比她日日盯著別人的盘扣看要好得多。 说起盘扣,祁慕朝定了定眸,“我先前已经让人去闽羥找你那盘扣的线索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有消息了。” 见她怔愣,祁慕朝又道:“闽羥人心狠手辣,一直以来信奉弱肉强食,强弱之分十分明显,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你不能自己前去,若是实在想去,届时我与你一起。” 陆晚柠只静静地看著祁慕朝。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听见这话时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你以为没人会在意的事情原来已经被那人放在了心上,並且付诸了行动。 你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且未来很有可能始终一个人行走,不论前路是艰辛还是坦荡。 但突然出现一个人,他说太危险了,但却並未让你停下脚步,不要往前,而是说,我与你一起。 或许他还会变,但至少,这一瞬间,陆晚柠相信,他是真的想要陪自己一起的。 一个虎子,一个祁慕朝,今日都有些让她的鼻尖忍不住泛酸。 她没拒绝祁慕朝的好意,朝他笑了下,“好。” 祁慕朝心中一软,鬆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蹊蹺,虎子刚刚说的那人確实有可能会对你爹娘下手,但除了他之外,其实还有那些追杀他的仇人,也同样有可能。” 若是在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寻仇的人找到了医馆,想要逼问下落,但陆晚柠的爹娘却並不清楚亦或者是不肯说,便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会让人去查的。” 三人坐在医馆里,陆晚柠对於虎子接下来的去向有些担心。 她想让虎子跟她回京城,但虎子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医馆的大门,意思是自己就住在这里,哪都不去。 无奈,陆晚柠只好由了他。 想到他提到的身世,又问道:“你刚刚说先前想到了些家里的事情,那现在找到你的家了吗?或者,有没有又想起些什么?” 虎子摇头,对此显然不怎么在意了。 毕竟他想起的那点记忆没一点算得上是美好的,再加上他口不能言的疾病,他在家中或许並不被在意,甚至是被刻意丟弃的也有可能。 那还有什么好找的。 说完虎子便去院子里继续砍柴了。 见陆晚柠盯著院子里的虎子发呆,祁慕朝问道:“你担心他?” 陆晚柠垂眸,“我只是怕那些害了我爹娘的人还会回来。” 毕竟当初虎子也见到了那两个人。 祁慕朝也朝虎子看了一眼,缓缓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希望的呢?” 这一遭之后,陆晚柠显然没什么心思出去逛了。 下午的时候,桑明月姐弟两个先回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祁青瑶和宋玉也回来了。 祁青瑶是个爱买东西的,不论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要买下来尝一尝,看一看。 於是宋玉手里大包小包地拎著不少。 一进来就跑到了陆晚柠面前,“嫂嫂,我买了面人,你要不要尝尝?” 说著她还將那面人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地递到陆晚柠面前。 陆晚柠一瞧顿时明白她这贼眉鼠眼的表情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面人活脱脱就是简略版的祁慕朝。 那表情,眼神,以及看谁都带著一股淡淡死感的眼神。 陆晚柠扑哧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这街上竟还有手艺这么好的面人师傅。” “我这可了大价钱呢。” 祁青瑶笑眯眯的也递了一个给桑稚羽,“诺,给你做了个小的。” 桑稚羽立马看向姐姐,见她点头,才伸手接过来,小声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祁青瑶捏了捏他的小脸,打算继续去钻研自己买的那些新鲜玩意,结果一转身瞧见了虎子,有些疑惑,“这是?” “以前家里医馆里的伙计,算我娘的半个徒弟。” 祁青瑶点点头,走出几步又想起点什么,蹬蹬蹬地又跑了回来,“那什么,我刚刚看到洛璃了。” “她自己?” 祁青瑶表情古怪,“那倒不是,但这次她身边跟的不是陈文简,而是宴家的二儿子。” “宴明昌?”陆晚柠惊讶,“不是说这御史大人跟洛丞相十分合不来,见面都要互相啐一口的吗?” 一旁的祁慕朝顿时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身后,悄悄听著。 “对啊,”祁青瑶点头,“可能是父皇的意思吧,毕竟这两人一直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说这两家的儿女一结亲,总不能这当爹的还见面就翻白眼吧。” 陆晚柠:“……” 不过不得不说,单论身份,这宴明昌確实配得上洛璃。 毕竟宴家的地位不低,宴大公子娶了甄尚书的独女,这宴明昌又年纪轻轻就在刑部任侍郎一职,自身也是个有本事的。 刑部尚书年纪如今也已经大了,到了该退下的时候了,这他一退下,这尚书的位置肯定就落在宴明昌身上了。 如此说来,宴明昌確实是前途不可限量,跟陈文简比起来,洛丞相咽下这口气答应了这桩婚事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因著上次的事情,祁青瑶现在对洛璃的印象並不好,加上她看出来洛璃对陆晚柠有敌意,更是对她有些不喜。 眼下撇了撇嘴,“不过我瞧著那宴二似乎並不高兴,兴许是对这个婚事不太满意吧。” 祁慕朝挑眉,清了清嗓子,“那可未必,若是宴明昌这人能被旁人左右,也不会被那些同僚们戏称为犟驴了。” 陆晚柠看了他一眼,结果这人反倒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莫名其妙瞪她一眼。 怎么她发现这人现在似乎特別喜欢瞪她?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 好在一旁的桑明月也很快接话,“现在要回去吗,到京城天应当已经黑了。” 一行人收拾一番出发。 临走之前,陆晚柠在里头的桌子上给虎子留了一笔钱,叮嘱他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京城找自己,等他答应,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马车还在外头停著,一行人要走过去。 不得不说背地里不能说別人坏话,刚到马车旁边,陆晚柠就看到了洛璃和宴二。 她去宴家顶著的不是这张脸,宴二自然没认出她来,垮著张脸站在一旁。 至於洛璃,她先是认为自己如今被笔者跟宴二相处完全是祁青瑶在皇帝面前乱说的缘故。 她分明求的是与陈文简的婚事,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这宴二。 她才不喜欢这种看上去就野蛮无理的男人。 第71章 你是什么意思与我无关,滚! 於是这般连带著將祁青瑶也怨恨上了。 只是再怎么说这是公主,即便是怨也並不敢表现出来。 没什么情绪的跟祁青瑶寒暄了两句,便以身子不適为由进了马车。 宴二见她上车,神情一松,终於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將她送回丞相府,今日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下回无论家里那些人怎么哄骗,他都不会相信了。 快到丞相府的时候,洛璃让马车停下。 宴二是个没什么耐心的,眼看就要將人送回去了,这半道上又停下来,於是皱著一双浓黑的眉毛问道:“怎么了?” 洛璃也没什么好脸色,“就送到这吧,我要去见个朋友,宴二公子先回去吧。” 神情一松,宴二立刻点头,但还没忘了道別,“那宴某便先回去了。” 说完立马一身轻鬆地离开。 宴二一走,洛璃就变了面色,朝马夫道:“去陈府。” 洛璃不是第一次来陈府了,门房显然已经认识她了。 可如今大公子並不在府上,门房有些为难。 洛璃本身便压著火气,从门房这里又问不出陈文简去了哪里,正打算进去等的时候,二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洛璃,二姑娘有些惊讶,“洛姐姐?” 自从陈夫人出事之后,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府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两人不论走到哪里都觉得旁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原本已经相看得差不多的亲事如今也全泡了汤。 別说是宋玉了,就是陈老爷先前帮三姑娘物色的一家七品小官的儿子,如今那家人都已经修书一封来將婚事作罢了。 说是自家儿子不爭气,已经有了愿意共度一生的人,眼下闹著非要娶亲,怕耽误三姑娘的终身,这才不敢耽搁赶紧將事情说出。 什么误不误终身的,现在外头都说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这陈夫人当年都能跟人私奔,谁知道她的女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三姑娘如今整日呆在房中哪里都不去,二姑娘则对自己的父亲產生了些怨恨。 恨他不为自己考虑半分,就这样將母亲休弃。 陈夫人到了这个年纪被休弃,外头的风言风语怎么可能停得住。 洛璃眼睛一亮,迅速將心里的那抹嫌恶压下去,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来,“我来找你哥哥的,听门房说如今他不在府上,你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二姑娘跟著笑笑,“哥哥一早便出去了,想必也该快回来了,洛姐姐不如先去我那坐坐吧。” 也只能这样了。 洛璃跟著二姑娘往里走。 半道上遇见三夫人,將两人打量了一番,掩唇轻笑道:“咱们昭明就是好福气啊。” 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顿时让洛璃的面色难看了下来。 这几日在家中呆的便十分憋屈,眼下没道理到了陈家,还要被这些人奚落。 这三夫人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著她阴阳怪气的。 洛璃甚至不曾犹豫,两步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对著三夫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三夫人尖叫一声,但瞧著洛璃冷颼颼的表情,顿时失了声。 “你觉得得罪了我,以你丈夫的性格,是会与你站在一处,还是会选择与你一刀两断,省得你牵连到他?” 当然是一刀两断。 三夫人捂著脸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是说……” “你是什么意思与我无关,滚!” 三夫人咬著牙匆匆离开。 二姑娘被她这一番动作惊到,眼神都亮了几分,看向洛璃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 这些日子三夫人没少到她和三姑娘面前冷嘲热讽的,但怕爭执起来惹得父亲厌烦,两人只好忍著,眼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二姑娘喜形於色,將洛璃迎到了自己房间。 洛璃喜欢陈文简,自是希望他在陈家的处境能好一些,毕竟她想要嫁过来,得过了父亲那一关才行。 如今她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將陈文简的名声恢復,让陈老爷重新对他重视起来。 於是刚一坐下,她就问二姑娘,“听说府里有个姨娘有孕了?” 一提到这个,二姑娘便是心口发梗,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全都说了。 “是,就是陆晚柠的那个姨母,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如今爹眼里只有她和她肚子里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压根不在意我们三个的死活。” 洛璃闻言轻轻嘆气,“实不相瞒,这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陈夫人做下的那些事情,先不说是真的还是被人陷害冤枉的,就算是真的,身为父亲,也该为你们,为了陈府考虑得更周到一些。” 见二姑娘听得认真,洛璃道:“你可听说过五年前通平侯夫人的事情?” 大姑娘就是嫁去了通平侯府,二姑娘自然知道,於是点了点头,眼神闪烁,“洛姐姐说的是前侯夫人当年暴毙的事情对吗?” 洛璃点头,“我將你当自己的亲妹妹才会与你说这些的,若是说错了什么,你也別往心里去,只管听了后忘记便算了。” “如今京中对於那侯夫人的传闻大多是说得了急病暴毙的,但当年,据说是这侯夫人与府里的下人有私,被撞见,侯爷怒不可遏,但又不想让这等事情外传出去丟侯府的脸面,於是便让这侯夫人自尽了。” “这几年的时间过去,提到通平侯府,谁还记得当年侯夫人的事情?” 更何况,这人一死,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是任由旁人来说。 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即便是如她母亲那般自以为知道內情的,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会跟上一句,谁知道呢,兴许是假的呢。 二姑娘听得愣了神,乍然想到当初母亲被禁足的那些时日。 她想洛璃说得对,若是爹爹不曾那么狠心,只管將母亲一直禁著足,她和妹妹何至於到如今的境遇。 或是再狠心一些,如那通平侯一般直接让母亲去了,如今也不至於到这般田地。 大姐在通平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与妹妹在这府里也要看人眼色,將来婚事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兄长如今也时常不回家,平日里总是温和的面容如今冷漠地离开,看著便十分瘮人。 第72章 拿回本该属於自己的东西 每日看著別人的脸色度日,心中自然很难不生出怨懟, 洛璃见她这模样心中轻嗤,很轻鬆地便將她这怨懟引到了別处。 “唉,不过真的说起来,陈老爷之所以会如此狠心,应该还是因为那安姨娘有孕了吧。” 一句话便直接勾起了二姑娘的话匣子。 很显然,如今她对安姨娘那边的事情极为恼怒,自从她怀孕之后,陈老爷日日往那边跑,对她的关注已经高过了她们,更是有了將安姨娘扶正的打算。 二姑娘昨日还听管家无意中提起,说父亲已经和他提过要扶正安姨娘的事情了。 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了。 “这安姨娘本就是个不安生的,当初父亲非要纳她进府,光看她那长相,母亲就说她必是个狐媚子,还有那陆晚柠,生的就是个妖艷样,天生不会安分守己,依我看,她爹娘出事,指不定就是她娘在外头朝三暮四,惹怒了別人,被人家去寻仇了呢。” “你是不知道,自从陆晚柠嫁了人之后,我哥这段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看向洛璃。 见她面色难看,慌忙解释道:“我胡说的,其实我哥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心情不好而已。” 洛璃强扯出一抹笑,“我知道。” 她並不觉得陈文简是因为陆晚柠嫁了人之后產生的变化,毕竟不久之前在宝鸡寺遇到陆晚柠时,陈文简还是护著自己的。 他如今对自己態度的转变,本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已。 见她並未生气,二姑娘放鬆下来。 眼神闪烁了片刻,朝她旁边挪了挪,小声道:“若是没了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洛姐姐觉得,父亲待我们还会回到从前吗?” “这是自然,”洛璃笑笑,“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地。” 她很好心地规劝著,“不过这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了,但你倒是能许一许愿,希望这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如此一来,你兄长便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自然不会亏待与他。” 二姑娘也不知道將哪几句话听进去了,连连点头。 洛璃笑著垂下了眸子。 在二姑娘这待了没多久,下人便来报,说是陈文简回来了。 洛璃眼睛一亮,登时便站了起来。 对於陈老爷这段时间的冷待,陈文简併不在意,也没有时间在意。 下人说洛璃来了,陈文简更是眉头一皱,“就说我不在。” “这……”下人有些为难,还没转身,那边洛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陈大哥。” 陈文简垂了垂眉眼,回头看向她,“有事?” 洛璃一怔,纵使是已经做好了他最近或许心情不好的准备,但真看到他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来和自己说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抿了抿唇,“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最近家中事多,我暂时没时间陪洛姑娘,洛姑娘若是时常往这边跑,怕是会影响姑娘家的声誉。” 说著他便看向一旁的隨从,“送洛姑娘回去。” 洛璃眼圈登时便红了,“我知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可又何必非要说这种话呢,你明知道我的心思,这几日家中逼著我与那宴明昌见面,你以为我便好受吗?” 若是平时,她说这种话的时候陈文简或许已经趁势將她揽入怀里哄著了。 可现在,他只冷淡地看向洛璃,眉心皱起的弧度中隱隱夹杂著些不耐,“宴二是个不错的人,洛姑娘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陈昭明!”洛璃气得跺脚。 但陈文简却因这三个字微微晃了下神。 近来日日浮现的那些梦中,那个时常会娇嗔著瞪他,带些气急败坏喊他陈昭明的女人,面容渐渐清晰了起来。 闭了闭眼睛,將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拋开,重新看著洛璃,“洛姑娘还有事情?” 洛璃抽噎两声,將满腔的委屈忍了下去,“我不想嫁什么宴二,我只想嫁给你。” 陈文简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冷淡的仿佛结了一层冰,“洛姑娘身份高贵,自然不是陈某能配得上的。” “你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这些话解释起来便没完没了了,陈文简不再解释,只道自己接下来还有事要忙。 洛璃伤心之余有些口不择言,“难道真是因为陆晚柠?” 陈文简突然抬头,面无表情道:“洛姑娘若是在这里隨意地玷污旁人清誉,我便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次他甚至不再管洛璃是否离开,转身直接回了房。 他没时间与洛璃耗了,有这些功夫,倒不如去拿回那本该属於自己的东西。 免得午夜梦回时,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 镇安庙会回来之后,夫妻二人便彻底地忙了起来,祁慕朝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 陆晚柠更是一睁开眼,就被桑明月薅著去易容,然后一起去医馆。 几日的时间,如今义诊的事情已经被彻底的宣传开来,每日都会有人来问什么时候抽籤。 吴掌柜的將抽籤的时间定在了今日,桑明月这两日忙著选铺子,她是个敢想敢做的女人,与陆晚柠所想的酒楼,商铺皆不同,她打算开一家珍宝阁。 古玩字画是其次,里头更多的是当初她跟著父亲走南闯北时从別的国家见过的那些稀罕玩意。 对此陆晚柠很是惊讶,若货源都要从別的国家来购入,那怕是需要不少的时间,再加上她一个人,怕是不好去找寻货源。 但桑明月却只让她不用担心,货源这方面,她自有办法,今日她只要跟著去看一看那选的铺子是否满意就行。 她说能解决,陆晚柠便放下心来,她自是相信桑明月的能力的,更何况桑明月可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 两人打算等义诊抽籤一结束,便去看一看商铺。 到了定好的时间,吴掌柜的还在里头整理签呢,外头便开始急头白脸地催了。 “怎么还不开始?” “这么大的太阳,这都等了这么久了,赶紧开始吧。” “我家娘子病重多日,就等著今日能中这个义诊来治病呢,各位行行好可別跟我抢。” “嘿,这话说的,这要不是没钱谁来这等著啊,在座的那个不是家中有病人的,自然是没有谁让著谁这一说的。” 第73章 分明是来给陆晚柠撑场面的 吵吵嚷嚷了一番,吴掌柜的终於握著签筒走了出来。 陆晚柠和桑明月站在不远处看著。 吴掌柜的先是將原本立下的规矩重新又讲了一遍,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儘管下面等著的人已经著急得不行了,吴掌柜也依旧面不改色。 该说的全都说完之后,这才將签筒放在中间,“一共五十支签,领到之后我再公布中籤的人选。” 五十支签很快被一抢而空,毕竟是第一次,真正需要看诊的人不算多,绝大多数围在这里的,是奔著看热闹的心態来的。 没拿到签的人,倒也没有因此感到愤怒,只好奇地看向那些拿了签的人,想知道中籤之人是谁。 有人叫喊著让吴掌柜的赶紧公布,別卖关子了。 陆晚柠在一旁用手肘轻碰了下桑明月,“中籤的结果他怎么打算的?” 桑明月耸肩,对此无可奈何,“还能怎么打算,他反正是坚决不同意做什么改动,不过也没关係,该规避掉的基本已经规避掉了。” 更何况这义诊本身是为了打开回春堂的知名度来做的,倒也不好將规矩定得太过苛刻,差不多就行了。 看不起的病的人多了去,总不能每一个都管得到。 陆晚柠点头,正要凑过去瞧瞧中籤的人是谁,就见回春堂门口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宴二吁一声跳下马来,韁绳递给一旁的隨从,手里拎著个盒子朝回春堂走来,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在看到陆晚柠的那一瞬亮起来。 他找陆晚柠招招手,“陆医师。” 这宴二公子京城里还是不少人认识的。 於是门口那些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宴二的嗓门实在不算小,“那日陆医师救了家妹,今日听说回春堂搞了个什么义诊,家中人便让我来瞧一瞧,兴许运气好也能中一签呢。” 吴掌柜的哪能听不懂这意思,这宴二哪里是来抽什么签的,分明是来给陆晚柠撑场面的。 於是他很快笑呵呵地接道:“这可真是不巧,宴二公子来迟了一步,咱们这签已经派发完了。” “嘖,那著实是有些可惜了,”宴二摇摇头,看向陆晚柠,“这几日家中事情繁忙,母亲又忙著照顾家妹和刚出生的小外甥女,实在是没时间来跟陆医师好好的道一道谢,今日我没什么事情,便代母亲来一趟。” 陆晚柠笑笑,將宴二迎了进来,“宴二公子今日这一来,可是给我增了不少的面子。” 宴二將手里的木盒子递给她,“母亲今早做了些糕点,她平日里喜欢钻研这些,味道很不错,陆医师可以尝一尝。” 食盒打开,里面两层的糕点各不相同。 造型漂亮精致,尤其是那个粉色桃形状的。 陆晚柠捏著粉色桃的糕点瞧了瞧,眼睛亮晶晶的,“这么漂亮,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了。” 宴二挠了挠头,脸有些红,好在他平时不太注意保养,晒的黑漆漆,就是红到耳朵根也不太能看出来。 “只管吃便是,陆医师喜欢,母亲才会高兴。”说著他想到什么,又连忙道:“母亲还说让我邀请陆医师去家中坐坐,我们要好好感谢一番。” 陆晚柠被他客气得有些不自在,“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那日宴府也给了那么多的酬劳,宴二公子真不必这么客气。” 宴二点点头,“那届时等宴某的小外甥女满月宴时,陆医师一定要去坐一坐。” “好。”陆晚柠应了下来。 外头吴掌柜的似乎公布了中籤之人,眾人瞬间又吵嚷起来。 陆晚柠朝外走去。 因著刚刚宴二那一番动作,原本有些看热闹的人心中对於中籤也不免多了些期待。 这免费看病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更何苦这宴家是什么身份,都能来亲自对这陆医师道谢,足以证明这陆医师的医术应当是不凡的。 听完吴掌柜的说了签子的不同之后,手里握著签的人立马低头查看。 “我中了,是我!” 一个穿著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手上握著个上面带著红墨水的签,高高地举过头顶,“是我!是我!” 他朝前面挤过去,激动地到了吴掌柜的面前,“是我中了!” 吴掌柜看一眼签,“没错,可以说一下你需要给谁看病,病人的症状了。” “我女儿。” 瞧见陆晚柠走过来,这人更激动了,有些迫切地看著她,“今天就能去看吗?是真的不收诊金吗?” 他没钱。 单从这一身破破烂烂打了无数个补丁的衣裳和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上就能看出来。 陆晚柠点头,“不收,你女儿是什么病症?” “我娘子生孩子的时候难產死了,给我留下个女儿,但当初接生的產婆说我女儿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就算是生下来將来也不好养活。” 这话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宴二对前两日自家妹妹生產时的担心,眉心一皱,也站在旁边听著,並未离开。 男人嗓音乾涩,“我女儿今年已经八岁了,自小便十分的体弱,常年在床榻上躺著,下床走两步就喘得厉害,我先前也请过大夫,不过那些大夫说是她当初生產时在她娘肚子里憋了太久的原因,没什么办法。” “这段时日我瞧她的情况更差了些,甚至连下床都有些困难了,那大夫说她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但她是娘子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我实在是不能看著她就这样慢慢死去。” 他突然朝著陆晚柠跪下去,“若是陆医师能救我的女儿,往后就是让我在这回春堂里当牛做马不要一分报酬我都愿意!” 陆晚柠嚇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一步闪开。 宴二眼疾手快地將人拉起来,回头看向她。 陆晚柠道:“既是中了签的,那便是我该做的事情,不必这般客气。” 她回头看向胡燕,“拎著药箱,咱们过去看看。” 胡燕立刻拎著药箱走过来,主僕二人跟著男人往他家里走,走了没两步陆晚柠扭头看向一旁闷声跟著的宴二,有些疑惑,“宴二公子不回去?” 宴二点头,“今日刚好无事,我陪你们一起。” 在他看来陆晚柠和胡燕两个都是手无寸铁的姑娘,这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尚不可知,两个姑娘家的前去未免有些冒险了些。 若是真的便罢,若是假的,他跟著前去也能有个照应。 陆晚柠看了看旁边一个能打十个但看上去却十分无害的胡燕,默默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多谢宴二公子了。” 几人跟著男人往他家的方向走,走了没几步,云雀阁的刘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尾巴似的悄悄跟在了陆晚柠身后。 还是宴二先看到的他。 对於那日自家妹妹生產时下人去寻刘老却並未寻到的事情宴二未曾恼怒。 毕竟这当郎中的自然是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总不能一直呆在医馆里为他的家人服务。 瞧见刘老,宴二让了个位置。 陆晚柠余光瞥见他,才有些惊讶,“您老这是?” 刘老哼哼两声,“閒著也是閒著,我跟著去瞧瞧。” 陆晚柠对此表示欢迎。 到了男人家中,眾人刚一进门,陆晚柠就看到正对著院子的房间窗口弹出个小小的脑袋来,“爹爹,是你回来了吗?” 男人连声应著,“是爹爹。” 他有些激动,领著人朝房间里去,许是怕女儿害怕,先一步走进去安抚。 “毛毛,爹爹给你请了大夫,这大夫厉害得很,吃了他们开的药,回头你就能活蹦乱跳了。” “真的吗?”小姑娘瘦得厉害,有些脱相的脸上尤显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十分的大。 忽闪忽闪地盯著陆晚柠看。 她朝陆晚柠笑笑,似乎对前来给自己看病的人是个漂亮姐姐很是好奇。 陆晚柠一走过来,她立马就伸出了手。 尚未把脉,陆晚柠便听见那她较之旁人要急促许多的呼吸声,呼吸的力度也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 本就瘦小的身板,因著呼吸,发出明显的起伏。 刘老也默默地观察著。 片刻,陆晚柠收回指腹,刘老连忙挤了过去,也跟著把了个脉。 男人表情紧张地在一旁站著。 又过了一会儿,刘老拧著眉鬆开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朝陆晚柠摆摆手,指了指院子,示意出去说。 男人安抚了女儿几句,紧跟著去了院子。 刘老已经在问陆晚柠了,“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她的肺臟似乎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应当並不是因著当初在母亲腹中待得过久的缘故,或许天生便是如此的。” 刘老摸了摸鬍子,点点头,显然对陆晚柠的诊断是认可的。 只是这一认可,便也证明了这次医治的难度。 要知道但凡是外在的疾病,都有法子去医,这男人在回春堂讲述自己女儿症状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跟著听了不少。 原以为是出生时吸入了羊水导致肺部出现问题的缘故,亦或者是哮喘的原因。 若是这两个,无论如何,都是有办法去医治的。 但这天生的肺臟原因,这要怎么医? 第74章 世子墙脚要被人撬了 刘老往后退一步,其中不乏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这些年轻人还是太过狂妄了些,这般的大胆的无论什么疾病都敢接下。 眼下骑虎难下,若是就这样束手无策,这回春堂办的义诊计划,还没起步就夭折了。 陆晚柠回头看著男人紧张的脸。 他似乎看懂了刘老的神情,眼神有些茫然,夹杂著尚未熄灭的希冀。 似乎只要陆晚柠的一句话,那眼里的光便能彻底的暗下来。 陆晚柠开了口,“能治。” 刘老一听顿时瞪起了眼睛,“这天生的肺臟问题你怎么治?难不成要將这肺臟剜出来换个新的进去?” 这话说得便有些瘮人了,男人身子抖了抖。 一旁的胡燕有些看不下去,饶是这刘老平日里帮她们世子调理身子,与祁王府的关係还算不错,但她可是世子妃的人,自然是要护著世子妃的。 更何况桑明月帮她易了容,刘老也认不出她。 於是胡燕绷著脸道:“你行你就上,不行就让开,我们陆医师都说了能治,你在这添什么乱呢?” 刘老气的吹鬍子瞪眼,“你这小药童当真是没规矩。”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胡燕轻哼一声,不再理他。 陆晚柠没在意这两人的爭执,朝著那边窗口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看了眼,眉眼柔和了几分。 “先天的肺臟不足,先前倒是听师父说过,云英草有护心肺的作用,辅以针灸,效果很是不错,只是这针灸的过程痛苦了些,对於这几岁的孩童来说,倒是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男人一听有法子,整个人一软,抚著一旁的树才勉强站住,“能,我这孩子自小便小病小痛没断过,平日里只希望著能好起来去外面瞧一瞧看一看,若是告诉她能治,这什么样的痛苦她都能忍。” 陆晚柠点头,“那好,针灸需得连续七日,若是可以,今日便先开始吧。” 刘老又忍不住了,“洛老头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他將这针法交给你倒是並不稀奇,但这云英草乃是极珍贵的药材,別说回春堂了,就是云雀馆里都不曾见过,你要去哪里找?” 陆晚柠笑笑,“这就不劳刘老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男人进去跟女儿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便让陆晚柠进去施针。 胡燕拎著药箱跟进去,刘老登时也要跟上,被胡燕拦下来,“我们陆医师的针法那是不外传的。” 刘老鬍子一翘,倒也没法反驳。 摸出包著银针的布包时,小女孩始终盯著陆晚柠瞧。 陆晚柠用掌心拂了下她的眼睛,“转过去吧,或者闭上眼。” 银针很长,看了难免会害怕。 但小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怕的。” 她似乎是真的不怕,在看到陆晚柠拿出那长长的银针时,也不曾颤抖半分。 只盯著她看,“姐姐,我的病真的能治吗?” 陆晚柠將针缓缓刺入她的后背,轻声道:“若是治好了,你最想去做什么?” “陪爹爹一起去卖菜。”小女孩眨眨眼睛,“隔壁的阿牛哥说街上总是有人欺负爹爹,我要是去了,一定会將菜丟到那些欺负他的人脸上。” 陆晚柠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岂不是可惜了那些菜。” 小女孩也跟著笑一声,“没关係,捡回来我和爹爹一起吃。” 真是个很乖的孩子。 一直到银针全都没入她的身体,都不曾喊过一个疼字。 甚至在陆晚柠起身时还攥著她的手,“姐姐,你告诉爹爹,一点都不疼,我也不怕。” 陆晚柠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睡一会儿吧,等下针取出来就好。” 陆晚柠出去时刘老还没走,见她一出来立马搓著手上前来,神神秘秘道:“你那银针都扎在哪些穴位上了,我现在总能进去瞧瞧了吧?” “不能,”陆晚柠朝他晃了晃手指,难得有了些脾气,“师父说了这针法只传徒弟,若是就这样叫刘老学去了,回头被师父知道了,该以为您是他的徒孙了。” 刘老:“……” 不看就不看,小家子气。 不愧是洛老头教出来的,跟他一个德行。 陆晚柠坐下来,男人有些侷促地赶紧端上茶水,“家中也没有茶叶,医师別嫌弃。” 確实是有些口渴了,陆晚柠端起来一饮而尽,垂眸思索著什么。 刘老还是有些不死心,转转悠悠一圈圈的老想往陆晚柠身边凑,胡燕整理药箱的功夫,这人又凑了上去。 好在宴二眼疾手快地快他一步,上前给陆晚柠递了张帕子,“擦擦汗吧。” 陆晚柠顺手接过,帕子贴到额头上才反应过来,抬头跟宴二道了声谢。 不过她瞧著帕子上绣的小猫还是没忍住笑了下,“看不出来,宴二公子身上还有这么可爱的帕子。” 宴二訕訕,“这是嫂嫂绣的,府里几乎人手一份,你要是喜欢,这个送你了。” 用过的倒也確实不好意思再还回去,陆晚柠便收下来道了谢,心想回头等宴姝的女儿满月宴的时候,挑个礼物送过去。 宴二见她盯著那上面的小猫瞧,甚是喜欢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连忙道:“家里养的,前些天刚生了一窝,陆医师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抱过来两只。” 还真別说,陆晚柠当真是有些心动。 眼睛亮晶晶地指著帕子上的小橘猫道:“是这样的吗?” “这是猫妈妈,刚下的崽如今还没满月,长大了应该就是这样。” 话说出口宴二自己都觉得有些蠢,挠了挠头,“那我明日给你送回春堂去。” 陆晚柠嘴顿时咧开,“好呀好呀。” “咳咳咳咳……”胡燕又开始咳起来。 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晚柠收敛了些站起身来,“差不多了,我去拔针。” 这短短的距离,胡燕蚊子一样在她耳朵边上嘟囔,“这宴二一看就不怀好心,世子妃若是想要猫,回头让世子给您找,想养几只就养几只。” 陆晚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拔针需要安静。” 胡燕收声。 但心里显然对宴二还有些防备。 这可怎么是好,这宴二一看就对她们世子妃心怀不轨的,偏偏世子妃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已经成了婚有家室。 世子如今整日往外跑,这墙脚都要被人撬了都不知道。 第75章 或许我们从前认识 小女孩睡著了,陆晚柠的动作很轻,一直到拔针结束,她都没醒。 收拾了东西出来,刘老已经走了,宴二在院子里坐著等,似乎是有些无聊,將男人家的粗茶碗举过头顶瞧来瞧去。 那副样子看上去著实有些好笑,陆晚柠没忍住笑了声,“宴二公子在看什么?” 宴二连忙站起身来,“结束了?” “嗯。”陆晚柠叮嘱了男人几句,约了明日过来继续针灸的时间,便打算回去了。 宴二跟著到了回春堂,桑明月探头出来看,陆晚柠转头道:“多谢宴二公子了,不过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就不邀请你进去了。” 看出她的意思,宴二也並未为难,点了点头,看著她进了回春堂便转身离开了。 吴掌柜的和桑明月一齐凑上来,“怎么样,那男人的闺女可有得治?” “自然,”陆晚柠道:“我一会儿写个方子,你將里头的药材都抓好给我。” 等她写完方子,掌柜的拿著瞧了又瞧,本打算去抓药的脚步骤然停下,指著上头的云英草道:“咱们这的药材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楚,可没有什么云英草啊。” 说完他咽了咽口水,以为完了。 毕竟在医馆里做了半辈子的掌柜,自然知道这云英草的珍贵,价格多少先不说,主要是不好找啊。 “云英草我会想办法,你將其余的找好就行,明日我来取。” 掌柜的这才鬆了口气,连连点头。 见两人聊完,桑明月也凑过来,“还有事吗?没事跟我去看看铺子唄。” 桑明月选的铺子在文昌街最繁华的地段,这里原先是个酒楼,但斜对面就是桑府以前的酒楼,如今那牌匾已经被魏巡迫不及待地改掉,重新提了名。 这酒楼当年生意没爭得过桑家,但这地段好,价格又高,除了开酒楼之外开其余的店未必能做得起来,於是便耽搁下来,始终无人来盘走。 桑明月看了一圈的铺子,对这个最为满意,她跟陆晚柠站在二楼,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写著魏家酒楼的地方,眼中一片冷冽,“我要他眼睁睁看著他辛苦谋略,丧了良心夺来的一切,全都毁於一旦。” 不该属於他的东西,终究不会属於他。 陆晚柠点头,十分赞同,“说得没错,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一些,这魏巡能走到今天靠的不仅仅是心狠手辣,他也是有几分脑子的,指不定你刚一崭露头角,这人就想要將你除之而后快了。” “放心,”桑明月朝她笑笑,“你救了我这条命,如今,仇人尚且逍遥快活,我自是不会这么快就重蹈覆辙的,爹教给我那么多的道理,那么多做生意的本事,我总得全都使出来,不辜负他才行。” 见她这样说,陆晚柠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要开的这珍宝阁,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魏巡如今也有相似的铺子,所以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开业,你如今住在祁王府,若是遇到这人给你故意添麻烦,只管用祁王府的名號做事。” 否则怕是这珍宝阁压根就开不起来便被魏巡想办法挡住了。 桑明月看向她,眼神有些恍惚,“有时候我真觉得或许我们从前认识。” “否则你为何要这般帮我呢。” 陆晚柠笑笑,“你也可以將我当成见不得良善之人不得善终,猪狗不如之辈却笑到最后,也许我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魏巡这种人呢,这样想想,是不是好理解多了。” 桑明月跟著笑了,“好像没错。” 有些恩情不用始终掛在嘴边,如今她尚且没有好好回报陆晚柠的本事,而她救了桑稚羽,又帮自己立起復仇的决心这件事的恩情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 或许將来的某一天,她有了报恩的能力,便能好好地將自己心中这满腔的感激尽数倾倒而出吧。 “价格已经谈好了?” “基本谈好了,这铺子已经閒了很久了,主家著急出手,但这地段好,价格就是再谈,如今也降不到哪里去了。” 陆晚柠点头,价格对她来说並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让她纠结的是这铺子里的货源,桑明月打算如何去找。 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桑明月明媚一笑,“放心,我已经都找好了。” “不过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这铺子里的事情我打算交给何茂生来盯著,等我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刚好能开业了。” “就是小羽那边,可能要你多帮我照看著些。” 陆晚柠扑哧一笑,“哪用得到我,你没看小羽將母亲整日哄得眉开眼笑的,恨不得带在身边吃住都在一起。” 这倒是真的。 说到祁王妃,桑明月眼睛也带了些笑意。 祁王妃是真的喜欢孩子。 她看向小羽时眼睛里的喜欢是做不了假的。 带著陆晚柠看过铺子,桑明月直接定了下来。 签完合约,一起回了祁王府。 回去还没来得及歇一歇,陆晚柠就直接去了库房。 成亲之后祁慕朝將库房的钥匙给她,有次她閒著没事去库房里打算看看这人都攒了哪些宝贝的时候,刚好在里面看到了云英草。 一段时间没去,库房里的东西又增加了些,陆晚柠翻找好一番,这才將云英草找出来。 连忙抱著云英草的盒子去书房找祁慕朝。 祁慕朝刚从宫里回来,皇帝的一番言语让他心情很是沉重。 宋玉那边又是个犟地,脑子不肯转换半分。 太子殿下眼下又在兗州遇刺失踪,却还不能声张。 一连串的事情让祁慕朝焦头烂额,整个人阴沉沉的。 门外守著的长空见陆晚柠过来,並未拦著,这是祁慕朝吩咐下来的,於是他退开一步让陆晚柠直接进去。 推开门,祁慕朝眼神里的阴鬱尚未来得及收敛,被她捕捉了个正著。 脸上的笑意散了些,陆晚柠走过去,將云英草收了起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祁慕朝抬手搓了搓脸,將面上的烦躁收敛回去,“无事。” 目光落在陆晚柠袖口露出来的细长木盒上,看了眼,“这是什么?” 第76章 又出现什么狂蜂浪蝶了 “云英草,”陆晚柠连忙拿出来打开,朝祁慕朝面前一放,表情多多少少带了些諂媚,“今日不是去帮人看义诊了吗,一个年岁很小的小姑娘,她的病症有些复杂,若想要治好需得有这云英草作为药引才行。” 边说陆晚柠边看著他的表情,见他没什么波动连忙趁热打铁,“我先前见库房里有,世子不是说过库房里的东西隨我挑选吗,所以我拿个云英草,应该可以吧?” “库房里的东西,你想拿什么不必问我的意见。”祁慕朝往后躺了躺,疲乏感遮掩不住。 陆晚柠將云英草收起来,上前一步,指尖取掉玉冠,看著那满头的黑丝倾泻而下,指腹轻轻地按了按他的太阳穴。 祁慕朝皱眉,“莫不是因为拿了云英草心中不舒坦?你不用做这些。” 相处了这段时间,陆晚柠总算是从祁慕朝那刻薄的嘴巴底下看到了些闪光点。 外界对他的那些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让我帮他按啊,”陆晚柠將他的手打落,“闭眼。” 祁慕朝整个人鬆懈下来,感受著她的指腹在自己脑袋上游走,每按一个穴位,周身的疲乏就被驱散几分。 “世人提起我师父绝大多数知道他炼出的毒令人闻风丧胆,但实际上,除了毒,我师父更是个医痴。” “遇到他自认为解决不了的病患时,他便会以身试药,这些年下来,身上倒是弄出不少的病根来,三天两头叫唤著头疼,没办法,我特地去找人学了这能让人轻鬆一些的按摩方法,时常帮他按一按。” 说到这个,陆晚柠还有些细微的伤感。 不知道师父如今在外头,可有人帮他按一按。 他那时不时便会发作的小毛病,如今可有好一些。 祁慕朝的睫羽轻轻颤动,並未开口。 她的牵掛太多,要做的事情也太多,所以她才想要三年之后离开京城是吗? 这样想一想,与那些事情比起来,留在他身边好像確实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甚至於祁慕朝自己都无法说出,让她留下来的话。 要用什么理由呢? 这可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这几日遇到烦心事了?”陆晚柠小声问著,“莫不是陛下那边情况不太好?” “不是,你的解药效果很不错,我也將那十月期的事情告诉了陛下,下毒之人是谁,陛下心中应当已经有数了。” “那你这是做了什么累成这个样子?” 祁慕朝轻轻攥住她的指尖,闭著眼睛道:“我还要去一趟兗州,你要与我一起吗?” “不行,”陆晚柠回绝得很是迅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无情,她又解释道:“那个小姑娘的病需得日日扎针连续七日才行,这才是第一日,若是就此中断,那往后怕是再无机会了。” 祁慕朝本就是隨口一提,甚至於话出了口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莫明显的他像是离不开她似的。 於是祁慕朝迅速开口找补,“我隨口一提罢了,不必在意。” 偏陆晚柠是个蔫坏的,脑袋凑上去恨不得贴他脸上,“真是隨口一提?” “……”祁慕朝恼羞成怒,“当然!” “我怎么看你似乎很希望我跟著去的样子?” 眼见祁慕朝眼睛一瞪,陆晚柠连忙咧嘴,“好吧,不希望不希望,但你去兗州,是因为先前说的那些事情吗?” 祁慕朝面上不再有笑意,严肃下来,眉心轻轻蹙著,“是,但如今兗州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的未必能查清楚,此次前去,或许要许久才能回来,王府里的事情和母亲那边,我便都交给你了。” 事实上此行凶险,能不能平安回来祁慕朝心里没数。 太子殿下身边带著的暗卫各个身手高超,如今却也没了踪跡,足以说明这兗州的水到底有多深。 祁慕朝这趟前去,是被陛下嘱託的,兗州的水不清,他便不能回来。 陆晚柠在书房里陪了他一会儿,知道祁慕朝还有事要忙,便回去钻研药方去了。 她走后不一会儿,祁慕朝就將胡燕喊了过去。 倒不是询问她今日陆晚柠都做了些什么的,而是询问她陈府安姨娘的情况。 他知道安姨娘对陆晚柠而言的重要性,也知道陈府里如今背地里的暗流涌动,只以陈老爷的性子,未必能够护得住安姨娘。 母亲派过去的刘妈妈虽是个胆大心细的,但若是算计的人多了,届时难免应付不过来。 他吩咐胡燕,“你从影卫里面选两个人,以世子妃的名义送到陈府里去,就说是府里的侍女,派去照顾安姨娘的,告诉她们,一切以安姨娘和腹中胎儿的安危为重。” 胡燕应下,“属下明白。” 交代完,祁慕朝挥挥手,“下去吧。” 胡燕脚步动了下,有些纠结。 见她没走,祁慕朝抬头,瞧见她那踌躇的面色,顿时眯了眯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影卫里的人大多是从小训练的,面上常年没什么表情,但这胡燕自从跟了陆晚柠之后,整个人像是放飞了自我似的。 虽大多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的,但不经意间暴露的小动作,小神情,简直跟陆晚柠如出一辙。 祁慕朝很快明白过来,闭了闭眼睛,“莫不是世子妃身边又出现什么狂蜂浪蝶了?” 这词形容得还算精准。 胡燕默默道:“世子要不给世子妃找两只猫吧。” 她將宴二要送陆晚柠猫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方面,很显然她还是向著自家主子的,世子和世子妃才是一对,谁来都不能拆散。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完,本以为世子会很生气,却不曾想,话音刚落下,祁慕朝刚刚还恼怒的表情就散了开来。 胡燕:“世子不生气?那猫要是真的给了世子妃,回头这宴二指不定要借著看猫的名义跟世子妃套近乎呢。” 祁慕朝哼笑一声,“她可说了那猫要养在何处?” “世子妃说这王府院子大,自然是养在王府了。” “嗯,”祁慕朝嗓音带了些笑意,“那便养在王府吧。” 胡燕有些摸不著头脑,祁慕朝自顾自地摆摆手,“下去吧。” 第77章 夫君身子强健 宴二是个急性子,小猫崽刚一满月,他就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回春堂。 陆晚柠刚从毛毛那边施完针回来,这几日的针灸下来,毛毛的呼吸显然平缓了一些,已经能够从床榻上下来,在院子里走一走了。 明日再扎一次针,辅以药物作用,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毛毛的爹原本只抱著一分希望去抽地签,如今瞧著女儿在院子里走动的模样恨不得给陆晚柠跪下来道谢。 在外更是没少宣传,在街上卖菜时遇到一个人就要讲一讲回春堂办义诊,帮他女儿治病的事情。 一来二去的,这第二次义诊的时间尚未到,但等著的人却比第一次翻了好几番。 陆晚柠这个神医徒弟的名號,在京中终於小小的掀起了一点波澜。 权贵圈子里閒聊时,也会提起这回春堂里的陆医师,似乎是当年那位洛神医的徒弟,医术精湛,很是不错。 宴二今日似乎还有事情,將小猫崽送来之后並未停留便匆匆离开了。 只是他刚走,另一边宴少夫人神情有些不太自在了来了。 陆晚柠正巧出来与吴掌柜的商量下次义诊的事情,瞧见她一愣,“宴少夫人?” 甄婉儿有些不自在地朝她笑笑,“陆医师如今有时间吗?” 见她这副表情,陆晚柠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些猜测,点点头,“有的,少夫人跟我来。” 她將甄婉儿带到了诊间,“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適?” 女人家闺阁里的话,说起来多多少少有些难堪,甄婉儿与身边面露担忧的丫鬟对视了一眼,这才开了口。 “倒也没有什么不適,只是我与夫君成亲多年,这腹中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先前倒是请过不少郎中来看,有说我体质寒凉,不易孕育子嗣的,也有说我身子並无任何问题,只是与孩子的缘分尚未到的。” 说著说著她红了眼眶,“夫君那边倒是从未说过什么,只是我自己这心里著急,平日里出去瞧见別人家的孩子都十分羡慕,如今姝儿喜得千金,更是可爱得很,我这日日看著,心中更是难过。” 她与夫君感情很好,婆母待她也是如同亲女儿一般。 即便她的肚子这么些年没有过动静,也从未有人提过让夫君纳妾的事情。 甚至於有一次她觉得自己生育无望,跟夫君提起让他纳妾生子的事情,夫君与她闹了好几日。 那次之后,她便不再提了。 可没有孩子,终究是甄婉儿的一个心病。 旁的郎中下的诊断如何陆晚柠並不敢妄言,她只轻声安抚著甄婉儿,“我先帮少夫人诊脉瞧瞧,话说这子女一事確实也与缘分有关,少夫人的身子若是没什么关係,心態放平,兴许这缘分自然就来了。” 这种话虽有宽慰,但听得多了,便不再怀揣希望了。 替她把脉的时候,甄婉儿十分紧张。 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是希望陆晚柠说自己的身体並没有任何问题,只待缘分,还是希望她替自己诊断出点什么问题,好让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因何没能生育子嗣的。 许久,陆晚柠收回指腹,唇角轻轻抿著,“少夫人的身体確实没什么问题,至於体寒的问题,並不至於不孕。” 甄婉儿肩膀猛然一垮,庆幸还是失望,如今已经分不清了。 她有些木訥地开口道谢,却听陆晚柠又开了口,“不过……” 甄婉儿十分迫切,“不过什么?” “先前可有郎中帮宴大公子诊断过?” “这……”甄婉儿摇头,脸颊有些微红,“倒是没有,夫君身子强健,想必不会是他的问题。” “这生育子嗣的事情,本就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单从外表是无法断定原因到底出自於谁的,少夫人与宴大公子成婚多年,如今並未有子嗣,若是可以,少夫人不妨带大公子来我这也把个脉。” 先前的郎中未有人提及过或许会是宴大公子的问题並不令人意外,毕竟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生育子嗣是女方的问题。 再加上宴大公子身边也没有別的女人,便更不好揣测了。 这男人家都要面子,有些脾气大的一听自己的能力被人质疑,顿时便火冒三丈。 以至於若非確定的情况下,很少会有郎中將问题扯到男人身上。 甄婉儿觉得陆晚柠说得在理,於是很快点了头,“那我明日便带夫君过来。” 陆晚柠点头,“好。” 宴二送来的两只猫被她放在了竹篓里,但这小傢伙太过调皮,她送甄婉儿出去时,两个小傢伙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出来,在过道处乱窜。 甄婉儿眼睛一亮,这不是府上的小猫崽吗? 怪不得这几日日日瞧见宴二往那猫窝里去,前几日的时候去的勤了,还被那护崽的母猫往手臂上狠狠地抓了一道。 合著这几日他是去那猫窝里挑好看的小猫崽去了。 甄婉儿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变好,眼里笑意瀰漫,“这小猫崽好生眼熟。” 陆晚柠有些尷尬,“那日见二公子的帕子上绣了只栩栩如生的小猫,二公子说是家中养的,因著家中嫂嫂喜欢猫儿,绣工精湛,便將猫儿绣在了帕子上,家中人人都有。” “见我喜欢,想起家中猫儿刚生了崽,说满月了给我送来两只。” 甄婉儿笑盈盈的,“怪不得,我说这猫儿今日刚满月,怎得便少了两只,原来是送到陆医师这来了。” “陆医师喜欢猫,回头我给陆医师绣个猫儿图如何?” 说著她指向那两只喵喵叫著的小猫,“府上另两只胖乎乎的猫儿平日里最喜欢玩球,里头塞上两个铃鐺,它们能够玩上好久,陆医师若是有空,可以到府上去,我带陆医师瞧瞧其余几只猫儿。” 这甄婉儿一提到猫整个人都泛著光。 陆晚柠点头应下,让胡燕將那两只小猫重新捉回去后,送甄婉儿到医馆门口。 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些时日没见的陈文简站在回春堂门前,目光复杂地看著她。 第78章 不好奇我都梦到了什么吗 甄婉儿是见过陈文简的,只是两人並不熟。 加上宴二和洛璃被逼著凑到一起,而她隱约又听说过那洛璃和陈文简之间的一些风言风语。 以及先前有关陈府的各种传言,导致她对陈文简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眼下瞧著这陈文简看向陆晚柠的目光很是不一般,顿时心里有了些防备。 作为嫂嫂,她自是希望宴二能寻个喜欢的人廝守终身的,以至於她並不看好宴二和洛璃之间的那桩婚事。 家里为此也在努力让这两人之间不必捆绑在一起。 但即便不说宴二和这陆医师有没有可能,她觉得就凭陆医师救了宴姝母女的交情,她也得提醒陆医师一句。 於是甄婉儿悄悄拽了拽陆晚柠的衣裳,“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情没问陆医师,陆医师能再跟我聊两句吗?” 陆晚柠点头,“自然。” 她跟著甄婉儿到了旁边无人处,甄婉儿立马开口,“我刚刚瞧那陈文简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听说先前你去陈府里帮陈夫人看过诊,莫不是这陈文简因著当初的事情对陆医师多有纠缠?” 这陆医师模样生得这般好看,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甄婉儿自己脑补了一番,顿时觉得很有可能,又道:“若是当真如此,陆医师只管跟我讲,我来帮你想办法。” 陆晚柠失笑,“那我便先谢过少夫人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情,我这医馆开在这里,自然谁都能进来看一看的,兴许这陈公子只是来看病抓药呢。”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甄婉儿也没再多言,出回春堂时,与陈文简对视一眼,擦肩而过。 不过话说回来,这陈文简生得倒是不错,和宴二截然相反的模样。 甄婉儿心中替宴二捏了把汗,都怪他平日里半点不注重自身,晒得那般黢黑,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 这般想著,她攥著帕子匆匆回了府,连自己刚刚看诊时的紧张心情都忘却了。 这边陈文简已经走进了医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以她洛神医徒弟的身份,与陈文简素来无冤无仇,自然是没有拒客的道理。 但陆晚柠也没好心到去给陈文简看病。 於是她將医馆里的伙计招过来,“今日我这边的患者已经接够了,等会我要出去一趟,你將这位公子带去李叔那。” 伙计应声,朝陈文简笑著伸手朝不远处的诊室引路,“公子跟我这边请。” 陈文简往前一步,挡在就要离开的陆晚柠面前。 “我今日是衝著陆医师的名號来的。” 陆晚柠摊手,“那可惜了,公子来的太晚了些,今日看诊刚刚结束,我瞧公子身强体健的不像有什么大问题的模样,没办法,你要是患的是什么要命的绝症,兴许我还能帮你看上一看。” 最好是几日內就两腿一蹬的绝症才好。 这话实在是不中听,一旁的伙计和吴掌柜都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这吴掌柜,当即就要走上来打圆场,“这,陈公子,咱们老李的医术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不错,要不我领您过去?” “不用,”陈文简轻声道:“兴许叫你说中了,我得的还真是什么要命的病症呢?” “真的?”陆晚柠眼睛登时便亮起来,放光一般盯著陈文简打量。 心里悄咪咪的嘀咕,难不成真是老天开眼了不成? 吴掌柜的两眼一黑,上前来解释,“这陆医师平日里就喜欢钻研各种疑难杂症,她这可不是觉得您得了病高兴的意思,而是遇见疑难杂症的一种激动感……” 说著说著吴掌柜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心虚,乾脆眼一闭不管了。 隨陆晚柠折腾吧。 报著陈文简或许得了什么绝症的期待,陆晚柠破例让他进了自己的诊间。 胡燕双手环臂站在她身后,目光紧盯著陈文简的一举一动,没一点药童的样子,反倒像是冷面杀手。 陈文简併未在意胡燕,从一开始,他的视线就落在陆晚柠身上。 见陆晚柠將脉枕往他这边推了推,很自然地將手腕放上去。 陆晚柠边把脉边问,“你是哪里感到不適,什么症状?” “这几日我总是不停地在做一个梦。” “梦?”陆晚柠轻挑了下眉毛,显然有些失望,“什么梦?” “最初的时候只是会梦到一个场景,我与……”他顿了顿,“一个女子在一起,我们似乎很恩爱,她虽是我的妾室,但我却並未娶妻,也答应了她等將来功成名就之后会將她抬为正妻。” 陆晚柠的指尖一颤,面色猛然冷了下来。 纵使是脸上带著桑明月帮她易容的假面,也难以掩盖面色的难看。 “若这位公子只是想要来我这里讲故事的,我还是不奉陪了。” “陆医师先前曾帮我母亲看诊,认为我母亲患了失心疯,怎么,我如今这日日梦魘的场景,难道不像是失心疯的前兆吗?” 他哪里是失心疯,他是疯了才对。 陆晚柠看著陈文简那双渐渐与前世重合,却又比前世多了些疯狂的眼睛,缓缓摇头,“我是大夫,只管看诊,公子若是想要解梦,只管去寻那江湖术士。” “胡燕,送客!” 胡燕在看到陆晚柠变了面色的时候就打算赶人了,眼下毫不客气地往陆晚柠面前一挡,朝著门口方向伸手,“公子请吧。” 好半晌,陈文简轻笑了声,“你难道不好奇我都梦到了什么吗?” 杂乱的心情被陆晚柠一一理清,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目光中再不见一丝一毫的闪躲,“公子梦到了什么,自然是与我无关,梦中的事情,本就是做不得真的。” “我若非想要梦境重现,让那些已经错了位的事情重新回到从前呢?” 陆晚柠也跟著笑了,笑容中不乏嘲讽,“那只能说明,你確实有病,且病得不轻。” 懒得再与他爭论什么,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对於前世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多少,陆晚柠压根不好奇。 前世他和陈夫人联手,一把火將自己烧死,眼下难不成还因为那梦境后悔了不成? 陆晚柠可不会相信这些有的没的,她跟陈文简之间,绝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唯有你死我活。 第79章 不必在意真假 “陆晚柠。”陈文简对著她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未必是真的呢?” 她回过头来与陈文简对视,“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公子口中的陆晚柠是谁,但我也奉劝公子一句,有些事情,不必太在意真假,毕竟,结果在那摆著,不是吗?” 结果就是她死了。 死在一心想要给他铺路的陈母手上。 实不相瞒,陆晚柠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多少前世的事情,但不得不说,现在报復起来的快感,比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强多了。 毕竟再多的恨意面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打出去的拳只能像是轻飘飘地落在上。 而现在,她看著陈文简那因她这句话而突然出现的波动,胸腔里快感顿时瀰漫上来。 就是要这样才对。 將陈文简丟在回春堂,陆晚柠和胡燕回去换了装扮。 桑明月已经出去谈这珍宝阁的货源了,临走之前她是打算將铺子先交给何茂生的,但何茂生觉得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便想跟著她。 於是这铺子里如今正在进行的各种动工,都得由陆晚柠暂且管著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还忙得过来。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自从祁慕朝去了兗州开始,她便时不时的会產生片刻的心悸感。 算算日子他去了也有几日了,想来按照时间如今也该到兗州了。 出发之前陆晚柠与他提起到了之后要给她送个信,或许这信已经在路上了。 定了定神,收拾妥当后主僕二人去了珍宝阁。 这珍宝阁里的装扮都是按照桑明月的想法来的。 工匠们的动作很迅速,如今已经隱约能看出些雏形了。 看来桑明月是想往风雅方向发展。 陆晚柠上了二楼,刚踏上台阶,楼上正打算下来的人便有些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世子妃?” 陆晚柠抬头,有些惊讶,“沈墨?” 沈墨点头,往后退开了一步,等著她上来。 上了二楼,沈墨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在下的那些字画,全凭世子妃的讚赏,如今才能卖出点价钱,让在下的生活不至於太过拮据。” 举手之劳的恩情罢了,更何况她与祁慕朝成婚的时候,沈墨已经送来了不少字画,道过谢了。 於是陆晚柠摆摆手,“我会讚赏无非是因为沈公子的画工確实精湛罢了,若非如此,即便我將沈公子夸上天,也未必有什么作用。” 沈墨知她在推脱,倒也並没有继续借著这个问题纠结下去,只笑了笑,“无论如何,都要谢过世子妃了。” 旁人不懂得那些恩情对他而言有多重,但他自己却是清楚的。 早年母亲患病时他曾於那放贷之人借了一笔银两来给母亲看病。 可最终母亲的病未能治好,撒手人寰,而那些银子他还了一年又一年,早已经还了债款的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却像是无底洞一般,压根填不完。 他本打算这將剩余的那些字画卖了,换来的银钱留给那些要债之人后,便寻个清净离开这人世。 陆晚柠那无意中的举动,其实不仅仅是让他的字画变得值钱,而是救了他的性命。 “对了,”陆晚柠有些疑惑,“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沈墨有些激动地为陆晚柠让开位置,朝著自己刚完成任务的房间指了指,“明姑娘雇了我来给这二楼的厢房题字作画,如今刚好已经完成了一间,世子妃要不要进去看看?” 陆晚柠还真有些好奇,“好啊。” 她跟著沈墨往里走,沈墨推开厢房的门,有些迫不及待,“世子妃刚好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今我也好更改。” 只见厢房里面,一整面墙上儘是沈墨亲笔提上的诗文。 狂草般的字跡带了几分不羈,令人不禁细看诗文上的內容。 可看著看著,陆晚柠惊讶开来,因为这墙上的诗文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应当都未曾看到过。 “这是你写的?” 沈墨点头,“平日里閒著无事便喜欢作诗和作画,我先前问过明姑娘,这些诗明姑娘也都看过了,不会给这里带来麻烦的。”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陆晚柠相当的疑惑,“你有这般才华,就不曾想过去考个功名?” 从前日日听著陈夫人念叨,让陈文简考取功名替陈家爭光,听得多了,不免让人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世上但凡有些才华的男子,都会想要通过科举来证明自己。 可沈墨只是呵的一笑,目光中隱含了无尽的嘲讽。 “这功名利禄诱惑確实不小,我也只是个俗人,自然想过,可如我这等无权无势之人,即便是考上了,也不过是为他人铺路的垫脚石罢了。” 陆晚柠见他目光隱隱带了些憎恨,便知这其中应当发生过些什么。 她无意去干涉旁人的想法和生活,闻言点了点头,“功名利禄,锦衣玉食,兴许也未必有如今的日子过得自在。” 这话说得沈墨笑了起来,“这倒確实不错,世子妃可知如今我这一幅字画已经能卖到什么价格了?” 这如何好猜。 若是猜得少了,平白像是低看了他,若是猜得多了,尚未达到,又怕沈墨会觉得失落。 於是她只摇了摇头,反问道:“多少?” 沈墨也不卖关子,伸出两根手指来,“昨日有人找我定了幅山水画,报酬二百两。” “那確实不少。”陆晚柠咋舌,心道一幅山水画如今二百两,那这桑明月一来就是几面墙,这得多少的银子才行? 她还美滋滋地想著如今这沈墨的画涨到了二百两,那王府里先前他送去的那几幅价格如今肯定也不低了,回头她走的时候还能卖了带著。 还未等她这般想完,楼下突然砰地发出巨大声响。 胡燕迅速道:“奴婢下去看看。” 恐下面出事,陆晚柠和沈墨也迅速下了楼。 只见一楼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拿著手臂粗的棍子乱砸了一通,那些工人们见这些人不要命似的压根不敢拦。 第80章 拎著你们去见官 胡燕三两下將闹得最凶的几人踹倒在地,一只脚踩著一个肥猪一般的男人,另一只手掐住一个瘦弱些男人的脖子,將人直接拎了起来,两只脚在地上乱蹬。 陆晚柠看著被砸坏了的窗户和刚布置好的装饰,眯了眯眸子,走到胡燕身边,看著那被她掐著脖子的男人,“为什么要来这里闹事?” 男人攥著她的手腕挣扎著求饶,“是,是这宅子的东家欠了別人的银子,我们也只是受人所託,前来要债的。” 陆晚柠往前走了一步,“既是那东家欠了债,怎么不见你们去那前东家面前要?” 被踩在地上的人叫唤著,“我们也只是听別人吩咐,拿钱办事的,人家让我们找谁,我们就找谁。” 闻言,陆晚柠点了点头,“行,既然如此,今日你们要么將这里给我復原,要么,我就直接拎著你们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我们就是来要债的,没钱!” 沈墨抿唇,与陆晚柠低声言语,“要债是假,这铺子接下来会影响別人的生意才是真,这些人应当是旁人专门雇来的打手,即便真的送去见了官,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不了了之。” 陆晚柠当然知道,甚至於,她还能猜出那位僱人的是谁。 桑明月虽易了容,但身形骨骼却不曾有任何变化。 魏巡自知桑明月想要他的命,必然一直在找她。 桑明月自从被她救了之后在京中也露了不少次面了,魏巡不可能没听说过,甚至於,他应该还偷偷地看过桑明月。 到底是同床共枕过的夫妻,面容变了,可单凭气质和身形,甚至於那行事作风,魏巡也肯定已经將她认出来了。 只是如今她在祁王府里,魏巡实在寻不到什么机会下手罢了,否则,早就要將桑明月除去,好高枕无忧了。 而现在桑明月要开珍宝阁,对於魏巡来说,这便是挑衅和向他復仇的第一步。 凭藉他对桑明月的了解,按照这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格,要是真让她就这样站起来了,那往后指不定谁能笑到最后呢。 然而明著给桑明月使绊子,这人如今在祁王府名下,显然是不行的。 那便只能来暗的。 所以即便审问这些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魏巡不可能蠢到亲自去找这些人。 於是她朝胡燕摆摆手,“门关起来,看著他们在这修,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走。” 胡燕应声,“是。” 陆晚柠站在门口看向原本属於桑府,但现在已经被魏巡改了名的魏家铺子。 这復仇的路,果真没有一步是好走的。 好在桑明月今日不在这里,否则怕是要被气坏了。 和胡燕一起看著这些人在这將砸坏了的东西能修的修好,至於修不好的,胡燕直接挨个將这些人身上搜颳了一遍,別管是荷包里的碎银还是可怜巴巴的铜板,一点都没给这些人留。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地乾瞪眼。 陆晚柠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有意见就去祁王府里提去,这些银子连我这里的一个凳子都不够赔的,今日是我好心饶了你们,若是有下回,我便直接让人去你们家里搜刮,来弥补我这里的损失。” 什么下回,哪里还能有下回。 这活往后他们再也不接了。 一群人踉踉蹌蹌地离开,沈墨有些无言,“世子妃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与眾不同。” 陆晚柠耸耸肩,站起身来,“沈公子先忙著,我还有些事情,便先回去了。” 她领著胡燕从魏巡的问秋坊路过时猛然抬头,二楼的魏巡猝不及防,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只得匆匆后退。 退开后方觉此举太过狼狈,莫名显得自己畏惧了似的。 紧抿著唇甚是不悦。 好在下人很快来让他这有些恼怒的情绪散开。 “姑爷,那回春堂——” 下人被他一个眼神威慑的话骤然顿住,眼神畏惧地瑟缩著一时没敢出声。 魏巡冷声道:“你喊我什么?” “姑爷,”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是公子,公子。” 桑老爷已死,桑府如今的一切几乎全都落在了魏巡手上,桑明月如今苟且偷生,哪还有什么姑爷不姑爷的。 等再过段时间他將桑家剩下的那些倔强不听话的人全都赶走之后,桑家便能彻底的更名换姓改为魏了,自此之后,再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桑家。 “说,回春堂怎么了?” “回春堂的那位陆医师,听说医术確实不错,前些时日搞的那个义诊,帮了一个小女孩看诊,据说那孩子天生的肺臟不足,从出生起便身体虚弱,甚至连床都不能下。” “但这陆医师针灸了几日,这孩子如今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 魏巡眯了眯眼睛,並未言语。 好半晌才朝著下人挥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这边魏巡心怀不轨,那边,陆晚柠刚到府里,祁慕朝先前派去闽羥的人便回来了。 许是祁慕朝临走之前特地叮嘱过,这人刚一回来,便来找她了。 他將一个上面画著与陆晚柠那盘扣样式相关的册子拿出来,递给陆晚柠,“世子妃,这上面是属下寻来的那闽羥比较有名的盘扣样式,平民间对这些样並不怎么注重,较为在意的大多是在贵族之间。” 这与陆晚柠的想法不谋而合。 先前秦林彻也说过,这盘扣的布料看上去较为昂贵,应当不会出自於寻常人家。 他將册子翻开到后面画著与陆晚柠手里那颗盘扣完全相似的一页,沉声道:“属下照著查,原本没什么进展,但前不久收到世子殿下的信,让属下打听闽羥皇室之中,三年前可有人来过明国,这一点属下倒是很快查到了。” “闽羥林昌王三年前被人追杀,遇刺失踪了一段时间,据说失踪的那段时间,林昌王躲来了明国,且在明国待了半年的时间,才回了闽羥。” 陆晚柠紧抿著唇,“那他在明国的那段时间,去了何处?” “属下目前打听到的是京城有个与林昌王相熟之人,所以在那半年里,林昌王应该一直在咱们京城。” 第81章 没脑子的只会莽著劲往上冲 说完,这属下又道:“当年闽羥夺权一事闹得厉害,前任皇帝的血脉只剩下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殿下流落民间,据说这些年,闽羥前朝的那些大臣们始终在找那位小殿下。” “有人说那位小殿下早已经遇害,但也有人说那位小殿下早些年时被人送到了咱们明国,如今应当已经长大成人。” 不知为何,陆晚柠莫名想到了秦林彻。 她问道:“那位小殿下如今多大年岁?” “约莫是二十五六了。” 陆晚柠沉默了片刻,並未言语。 该说的都说完,这人退了下去,胡燕站在她身旁,正要开口问什么,余光瞥见外头不停地探头探脑的红菱,目光一凌,快步上前去將人给拎了过来。 许是想到了绿萝惨死的景象,红菱惨白著一张脸不敢出声。 “怎么了?” 胡燕冷喝一声,“说,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红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奴婢有话要跟世子妃说。” “陈府的事情?” 红菱连忙点头,“是,奴婢昨日出去採买的时候遇到了从前在陈府与奴婢关係不错的丫鬟,听她说,那日丞相府的洛姑娘去陈府,与二姑娘说了好些事情,似乎是和安姨娘有关的。” 眉心一蹙,陆晚柠坐直了身子,看向胡燕,“刘妈妈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胡燕摇头,“应当是没什么事情,世子临走前让奴婢从影卫中挑了两个聪明的送去了安姨娘身边,有刘妈妈和她们两个在,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一点,祁慕朝確实想得比她妥当。 但不知为何,陆晚柠心中依旧隱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午的时候小厨房里做了冰镇的绿豆汤,这几日桑明月不在,估摸著桑稚羽应该有些担心,陆晚柠便拎著糕点和绿豆汤去了桑稚羽那。 她猜的果真没什么错,到的时候桑稚羽刚掉完眼泪,听说她来了,著急忙慌地將眼泪一抹。 可那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哪里能看不出来。 看著他故作若无其事地吃糕点,陆晚柠有些心疼,“你在担心你姐姐?” 不问还好,这一问,桑稚羽故做出来的坚强顿时全都瓦解了。 嘴巴一瘪,顿时有些绷不住。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碗里,手背抹了一会儿,奈何没什么用,只好抬起头来看著陆晚柠。 “陆姐姐,我有点害怕。” 到底是个孩子,这段时间以来他经歷了不少的事情,用家破人亡来形容半点不为过。 可他知道姐姐所要承担的事情比他多得多,於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帮不了忙,总不能还给姐姐添乱。 可他控制不住害怕,怕姐姐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 陆晚柠轻轻嘆气,將人拉到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还在这里等著,她是不会出事的。” 桑稚羽点头,“可我还是害怕。” 陆晚柠轻轻嘆气,盯著他瞧了两眼,眼睛一亮,“姐姐带你去看小猫崽,要不要去?” “要去!” 小猫崽已经被送了回来,安顿在陆晚柠的院子里。 两个小傢伙刚到陌生的环境,在地上乱爬,到处摸索著。 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桑稚羽一眼就沦陷了,“好可爱。” 他眨巴著眼睛迫不及待问陆晚柠,“我能抱一抱吗?” “当然,但它们刚刚满月,还很脆弱,你得小心一些,力道不能太重,也別摔了它们。” 桑稚羽应了声后便小心翼翼地去跟小猫崽玩了,陆晚柠终於鬆了口气。 心道这孩子確实如祁王妃所说乖巧得很,当然,心思也比寻常的孩子要敏感许多。 面上的笑容突然一僵,陆晚柠终於知道自己那不太好的预感是从何而来了。 胡燕瞧著世子妃刚刚还笑得格外温柔,一瞬间又变了脸色,顿时有些不解,“怎么了?” “去陈府!” 她怎么就忘了,陈府的那两个姑娘皆是没什么脑子的,旁人擅长心计,擅长借刀杀人,这两个活脱脱就是別人的刀。 没脑子的只会莽著劲往上冲。 姨母平日里对人缺少防备,刘妈妈那边虽然能替姨母挡住那些阴谋算计,但应该不会有人想到害人还有不用计谋,光明正大往上冲的吧。 陆晚柠越琢磨心中越是不安,当即便带著胡燕去了陈府。 还是得亲自去见一见姨母,將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了才能放心。 主僕二人赶到陈府。 安姨娘如今有了身子正得势,她如今又是世子妃,陈府的门房见了她立马恭恭敬敬地將她迎进去。 还十分好心地提醒道:“安姨娘如今在园里赏呢。” 下人领著她去了园,老远便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围著一堆人。 陆晚柠脚步忍不住加快。 凉亭中,刘妈妈將二姑娘递过来的食盒往旁边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二姑娘。 “姨娘这几日胃口一般,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这糕点若是吃了,回头怕又要吐得遭罪了。” 二姑娘扯了扯嘴角,没有搭理刘妈妈的心思,转头看向安姨娘,“这糕点可是我亲手做的,虽说味道不一定可口,但我却是真心想要让安姨娘尝一尝的,毕竟,姨娘腹中如今怀著咱们陈府的骨肉。” “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得上一上心不是。” 安姨娘如今尚未显怀,但手掌却下意识地抚著小腹,见状乾笑著,“刘妈妈说得不错,二姑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眼下我这確实是不了旁的东西,还望二姑娘见谅。” “不吃便不吃,”二姑娘冷哼一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还不忘记瞪刘妈妈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 若不是看在这老傢伙是祁王府里派来的,如今她少不了要一巴掌挥上去。 安姨娘不想和这二姑娘在一处太久,故意捂著心口轻声道:“刘妈妈,我这心口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你先扶我回去睡会儿吧。” 刘妈妈应了声好,伸手搀上她。 “姨娘。” 安姨娘回头。 二姑娘面色狰狞地直直朝她撞来。 第82章 踩在了陆晚柠的雷点上 安姨娘嚇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 刘妈妈似乎也没料到这陈府的二姑娘会做出这么莽的事情来,愣在原地。 幸而祁慕朝让胡燕送过来的那两个影卫,一个迅速扶住了安姨娘,另一个,则一脚將二姑娘踹出了亭子。 陆晚柠瞧见这一幕,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两步衝进亭子里,站在安姨娘身边,见安姨娘白著脸,连忙安抚,“姨母別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安姨娘这才瞧见她,“晚柠?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回头我再与姨母说。” 二姑娘瞧见她,火气显然更旺了。 影卫刚刚那一脚踹得不轻,她捂著心口觉得血液直往上涌,但这点难受完全压不住她对这两人的憎恨。 “陆晚柠,你这个扫把星,我说我陈家怎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不断,原来都是你带来的。” “你剋死了自己爹娘,如今还要来害我陈府的人!” “就你这种贱人,指不定连那祁王府都一起克了。” 陆晚柠尚未言语,安姨娘却变了脸色,显然被二姑娘激怒,猛地喝道:“满口胡言,来人,给我將二姑娘的嘴堵住!” 一旁本就打算上前去的胡燕二话不说撕了块自己的衣角直接塞进了二姑娘的嘴里。 安姨娘有些担心地看向她,“这种胡言乱语,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陆晚柠笑笑,“姨母不必担心,这些话可影响不到我。” 陈夫人落难是她自己做下的丑事,若不是她自己落了把柄,还要害人性命,陆晚柠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去针对与她。 她俯视著地上愤恨无比,挣扎著瞪她的二姑娘,回头看向一旁早已经惨白著脸,被嚇得不轻的陈府下人,“听见你们二姑娘都说了什么吗?一会儿到了陈老爷面前,可要一个字不错的给我学出来。” 下人瑟瑟缩缩地不敢吱声。 偏这二姑娘如今踩在了陆晚柠的雷点上。 如今她满腔的怒火等著要撒出来。 刚刚二姑娘撞向安姨娘的那一瞬间,陆晚柠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都静止了。 让胡燕拎著人,劝了安姨娘回去休息,陆晚柠直接去前厅等著陈老爷回来。 有心的下人已经去找人了,想必陈老爷过不了多久就能出现了。 胡燕將二姑娘丟到一旁,陆晚柠喝了几口茶水的功夫,老夫人来了前厅。 许是因著陈夫人的事情,老夫人如今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二姑娘一看到老夫人,立马不停地挣扎哼叫。 陆晚柠无意与老夫人作难,微微頷首,让胡燕抚著老夫人坐下。 “有些时日不见,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老夫人轻轻嘆气,苦笑了下,“一把年纪了还要替膝下的儿女操心,身子骨就是再好,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陆晚柠听得明白,也跟著无奈地嘆了嘆气,故意瞪了二姑娘一眼,冷声道:“看到了吗,就是你这种蠢货害的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为你求情,你倒是还有脸在这吱哇乱叫,我要是你,早就臊得一头撞死了。” 二姑娘恨恨地瞪著她。 琢磨著这人如今已经差不多气昏了头,陆晚柠给胡燕使了个眼色,胡燕立马上前,將她嘴上的布扯开去。 布刚被拿出,二姑娘便破口大骂。 “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我陈家这三年里哪里待你不好,要不是我们陈府,如今你能嫁到祁王府里去当你的世子妃?” “狐媚子的东西,你跟你那姨母都是一路货色,我爹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孩子了,谁知道你姨母肚子里的那个是哪里来的野种!” “我替她將野种除去,是为了防止她污了我们陈府的名声!” 陆晚柠挑著指甲等她说完,不远处已经站在门口的陈老爷听著这话险些没直接撅过去。 “孽障!” 陈老爷这动不动就喜欢动手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二姑娘被绑著双手,如同球一样被踹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刚刚的囂张在见到自己父亲后瞬间消失殆尽,只噼里啪啦地掉著眼泪,委屈不已,“我说的都是真的,爹乾脆打死我吧。” 陈老爷被气得眼冒金星,但巴掌抬起来又放下,就算將自己的手打烂,这孽障也未必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他只得看向上面坐著的陆晚柠,压下心中的恼怒,儘量平静道:“是我教子无方,让这孽障衝撞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见谅。” 陆晚柠没什么情绪地看著他。 如今这陈老爷肯定十分后悔吧。 他哪里能想得到陆晚柠是个不好拿捏的,毕竟在此之前,陆晚柠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形象。 谁知道这一嫁去祁王府,立马摇身一变整个人都傲慢了起来。 在陈老爷看来,陆晚柠如今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般,全是祁王府的权势给她的底气。 原本他倒是能凭藉安姨娘来控制她,可眼下,这安姨娘怀著身孕,再加上她腹中的或许是他唯一的真正血脉。 陈老爷自然捨不得。 不过这也並不是什么大问题,走亲情路线,照样能捆绑住她。 只要安姨娘的心在他身上便可。 陆晚柠放下茶盏,“实在不是我不念旧情,可这二姑娘说话实在是太过气人,满口污言秽语不说,竟还一字一句都带著诅咒,我夫君身子骨是弱一些,可没人会愿意听旁人诅咒自己夫君的身体。 “这一点,想必陈老爷应该能够理解吧?” 陈老爷点头,“这是自然。” 先礼后兵,陆晚柠轻轻挑眉,“其次,陈老爷也知道姨母对我的重要性,如今姨母腹中怀著老爷的孩子,可这二姑娘刚刚却一心想要谋害姨母,意图將她从亭子里推下,若非是我先前派了人在姨母面前伺候,如今別说是那腹中胎儿了,就是姨母,怕都不知是死是活了。” 陈老爷本身匆匆赶来,下人尚未来得及將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他只当这二姑娘是衝撞了陆晚柠,与她起了些口角。 谁知她竟然想要害了自己的孩子! 怪不得刚刚那般叫囂。 陈老爷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口口声声要除去野种的意思。 第83章 与你没什么干係多什么嘴 两眼一黑,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站起身来对著二姑娘便是一巴掌。 若说二姑娘先前对陈老爷还抱著一丝的希望,那现如今便是全然的怨恨了。 安姨娘腹中那个尚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竟比她还要重要。 他当著陆晚柠的面打她。 “够了!”老夫人看不下去,轻喝道:“你乾脆將她打死吧,自己教出的孩子,如今却这般对待。” 这二姑娘好歹也是老夫人看著长大的,如何能一点不心疼。 她们的母亲做错了事,可这两个孩子总是无辜的。 这段时间因著两个姑娘的婚事,老夫人已经愁了许久了。 到底是人分亲疏,眼下她看向陆晚柠的目光里,再没了从前的慈爱,反倒是多了些怨念。 “安姨娘腹中怀著的是我陈府的骨肉,我陈府自然不可能毫不在意,可事情如今既然已经发生,说再多便也没了意义,世子妃要如何处理?” 如此说来,倒像是陆晚柠无理取闹来掺和这陈府的家事了。 她嘆了嘆气,“陈府的人自然轮不到我来处理,不过亲眼瞧著姨母怀著身子被欺负,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这还尚未显怀,便要经歷这般惊嚇,往后姨母指不定还要遇到什么危险呢,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说著她看向陈老爷,“为了姨母的安全,我便將姨母带到我那里去,待她生產之后,再將姨母送回,老爷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不行的。 这安姨娘一旦被带到祁王府去,谁知道外头会如何对陈府指指点点。 陈老爷哪里能丟得起这人。 但眼下被陆晚柠攥住了小辫子,態度也不好太过强硬。 只瓮声道:“安姨娘与腹中胎儿的安危,我比谁都要在意,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意外,往后绝不会再发生,世子妃大可放心。” 陆晚柠轻轻摇头,正欲开口,外头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走了进来。 两人显然也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对於这二姑娘的莽撞大胆甚是感慨,当然,对於这安姨娘没出什么事情,腹中胎儿没能流掉甚是可惜。 眼下两人来帮著二姑娘打圆场。 二夫人是个最会和稀泥的,语气不轻不重地带了些苦口婆心,“二姑娘今日做的事情確实莽撞,世子妃会生气也很正常,不过这话说回来,自从大夫人……” 她嘆了口气,看向陆晚柠,“世子妃也知道的,咱们陈府前些时日的那些事情,二姑娘跟三姑娘心里自然是委屈的,眼下一时糊涂犯了蠢,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漂亮话谁都会说,陆晚柠轻轻挑眉,点了点头,“二夫人说得不错,但这事情不落在谁身上,自然不知道有多疼,听说二公子前不久纳了个美妾,如今怀了身孕已经快生了是吗?” 这话题不知怎地扯到了她身上,二夫人有些摸不著头脑,“是有这么回事。” 陆晚柠道:“二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人极其护短,你眼下说的这些话我都听进去了,姨母腹中是陈老爷的胎儿,他承诺保我姨母和孩子不会出事,但二夫人这般说,却不知是用什么来让我信服。” “不过你既然开口劝了,我自然也不能说是一点面子不给,这样吧,若是我姨母和孩子接下来在陈府出了什么事情,便拿二公子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来一命抵一命,二夫人觉得如何?” 胡说八道,什么她觉得如何,她觉得简直荒谬! 二夫人气的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拼命控制才不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太过气愤. “我不过是觉得二姑娘如今是一时衝动,希望世子妃能给她一个机会改过自新罢了,世子妃如此,未免太过於咄咄逼人了些,此事又与我有何干係?” “是啊,”陆晚柠反问,“与二夫人有何干係呢?” 没什么干係多什么嘴。 二夫人铁青著脸闭了嘴,三夫人上赶著又来找骂。 毕竟她的两个孩子如今还小,自然没有怀著身孕的儿媳需要她来担心。 於是她和稀泥的本事比二夫人还要更胜一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世子妃不妨说说想要如何做吧,这无论如何,咱们陈府也养了你三年,总得有个解决方式,不能赶尽杀绝不是。” “赶尽杀绝?”陆晚柠笑起来,看向陈老爷,“三夫人说话实在是没什么章法,老爷觉得,我如今的做法算是赶尽杀绝,还是想要为了姨母討个公道?” 陈老爷顿时瞪了三夫人一眼,一个个的全都没什么脑子。 本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问题,如今全被折腾大了,看样子今日要是不给陆晚柠一个交代,这人是不会走的。 不过这也確实怪不了二夫人和三夫人,毕竟在此之前,陈府里不论是谁,都没將陆晚柠当回事过。 他清了清嗓子,“安姨娘此番必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嚇,是我教子无方,不过如今好在安姨娘没什么事情。” “我平日里忙著生意上的事情,確实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管府里的事情和这些孽障们,先前我便与安姨娘提过將她扶正的事情,今日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安姨娘成了主母,也好替我好好地管教管教这些不听话的孩子们。” “世子妃觉得,如此可好?” 陆晚柠笑笑,“老爷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陈府里的事情,自然是掺和不了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 不过两人心里却有著自己的打算,这安姨娘如今怀著身子,这一时半会儿得怕是没什么精力来管著府里的事情,这掌家权,少不了如今还是她们二人的。 至於之后的事情,那便只能等之后再说了。 於是安姨娘被扶正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对於陈老爷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早就动过这个念头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若安姨娘腹中是个男儿,总不能让他生下来是个庶子吧。 但因著在陆晚柠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失了顏面,加上对安姨娘险些出事的恼怒,还是让他难免迁怒到了二姑娘。 下令將人禁足,什么时候安姨娘平安生產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出来。 第84章 清清白白的合作伙伴 没了二姑娘这个莽撞无脑的,陆晚柠的目的便也算达到了,无意继续在这里与这些人纠缠,起身去了安姨娘的院子。 安姨娘说是回来休息,但其实心里担心著陆晚柠会直接闹起来,吃什么亏,眼下担心地在房中不停踱步。 直到听下人回来报说是陆晚柠来了才放下心来。 “老爷没为难你吧?” 陆晚柠无奈,嗔她,“为难我作甚,他就算是生气,也该將火朝那二姑娘去撒,跟我有什么关係。” 安姨娘闻言点点头,“確实没错,是我关心则乱了。” 陆晚柠既然回来了,安姨娘如今这后怕的情绪才一股脑地涌上来,拍了拍胸口,“幸亏你送来的这两个丫头,否则今日別说是这孩子了,就是我,怕都要不知是死是活了。” “呸呸呸,”陆晚柠连忙道:“姨母可不要胡说。” 但瞧著那两个影卫,陆晚柠难免会想起祁慕朝,也不知他那里如今如何了? 她还出著神,安姨娘左顾右盼一番,將下人们都支了出去。 拉著陆晚柠的手做到床榻上,有些为难,“你如今嫁到祁王府也有些时日了,怎得这腹中没有一丝的动静,你与姨母说说,是不是那祁世子真有什么隱疾?” 陆晚柠:“……” 她被安姨娘闹了个红脸,“姨母!” 见安姨娘一脸正经,陆晚柠无奈,却又不好说自己和祁慕朝之间清清白白不过是合作伙伴的关係,於是只能隨口搪塞,“我这才嫁过去几个月而已,哪里有多久,姨母未免太著急了些。” 安姨娘嘆了嘆气,“我这不也是担心將来祁世子出什么事情,你身边没个一男半女的,在祁王府里待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吗。” “有我在,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姨母,你就別替我操心了。” 为了免得安姨娘继续跟她掰扯这孩子的问题,陆晚柠先一步將话题扯开,提了陈老爷要將她扶正的事情。 安姨娘对此並不意外,垂眸摸了摸肚子,冷笑一声,“他將我扶正也不过是为了我这腹中的孩子罢了,我与他如今即便是做了夫妻,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姨母如此说,便是还没对那陈老爷彻底的死心,若真的丝毫不在意,哪里还在乎什么貌合神离不貌合神离的。 她只要管好自己和孩子就行。 陆晚柠道:“如今陈府的事情是由二夫人和三夫人管著的?” “是,我这刚怀孕的时候胎相不稳,老爷觉得孩子更要紧,怕那些琐事烦扰到我,乾脆就將掌家权交到了二夫人那里,由三夫人辅助一同管著。” 这倒是无妨,等姨母生完了孩子,饶是她自己不急,陈老爷也会急著將那掌家权收回来。 他这人自我,自大,除了自己谁都不信,总觉得自己那两个弟弟除了败家什么都不会。 將掌家权交给二夫人和三夫人,在他眼里无异於將喷香的肉丟到狼的嘴边上。 安抚了姨母,陆晚柠又將刘妈妈和两个影卫喊到一旁叮嘱了一番,这才带著胡燕离开。 又过了几日,祁慕朝的书信依旧没有传来,陆晚柠心中隱约有些不安。 倒是桑明月那边回了信,说是如今货源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很快便能起程回来了。 除此之外,甄婉儿也带著自家夫君悄悄地来了回春堂。 这来看这种病症,大公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自在,但也不似旁的男人那般阴沉著脸亦或者对自己夫人冷眼相对的。 陆晚柠听说了两人在诊间里等著自己,走到门口时听见这大公子跟夫人在里头说笑。 “要真是我的问题,夫人有何打算?” 甄婉儿似乎觉得他有些不著调,给了他一肘,“少胡说八道,是你的问题才好,省得我日日提心弔胆地觉得自己愧对你们宴家了。” 宴明珏摇头轻笑,“还真別说,这来了医馆,到底是有些紧张。” 陆晚柠便是这时候走进来的,甄婉儿见到她眼前一亮,“陆医师。” 上回陆晚柠帮自家妹妹接生的事情,宴明珏並未亲自道谢,眼下见了面,自然要客气一番。 几句客套话之后,终於进入了正题。 陆晚柠替宴明珏把脉,甄婉儿在一旁眼都不眨地盯著看,她刚一鬆开手,甄婉儿就迫不及待道:“如何?” “问题不大。” 那就是確实有问题。 这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到宴明珏的一丁点自尊。 他摸摸鼻子,“可是要调理一番。” 陆晚柠点头,“这是肯定的,不过大公子平日里应当是有些缺乏锻炼了,除了喝药之外,最好跟著二公子一起锻炼锻炼,这身子骨锻炼妥当了,自然而然的便没什么问题了。” 甄婉儿怕自家夫君觉得伤自尊,有些尷尬的开口调解,“其实我夫君……咳,平日里,那方面还是可以的……” 陆晚柠抬手扶额,幸亏没笑出声来,紧抿著唇点头,一本正经道:“少夫人別误会,我说的確实是大公子的身体过於虚弱了些,这锻炼锻炼,將来生出的孩子也能更健康一些。” 甄婉儿惊讶,“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 这一来,甄婉儿立刻便点了头,看向自家夫君,心道今日回去就让他跟著老二一起打拳去。 宴明珏:“……” 陆晚柠写了药方,让胡燕出去抓了药给两人。 隨后送这夫妻二人离开。 从回春堂回去,陆晚柠刚换完衣裳就听胡燕说宋玉来了。 这倒是十分的出乎她的意料。 宋玉不是一直跟在祁青瑶身边吗? 她问胡燕,“公主也来了?” “那倒没有,宋將军一个人来的,说是有事情要找世子妃。” 宋玉顶的是男儿身份,陆晚柠自然不好让她进后院,只好让人將她领到前厅。 陆晚柠刚到前厅,宋玉便眉目紧蹙的看了过来,目光往旁边的那些下人们身上一扫,陆晚柠顿时懂了。 只留下胡燕,將其他人都支开后,宋玉才开口,“祁世子那边或许遇到了些麻烦,我要去兗州一趟,所以想来问你要点药效好些的止血粉。” 第85章 我与你同去 那种在她心头縈绕了几天的不好预感被证实,陆晚柠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与其说是对祁慕朝的担心,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担心,毕竟她与祁慕朝之间的合作尚未结束。 更何况,若不是祁慕朝想著往姨母身边安排两个影卫,那如今姨母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 陆晚柠记仇,却更是记恩的。 仅犹豫了片刻,便立刻问道:“他受伤了?” 宋玉摇头,“这我倒是並不清楚,我只是接到命令要去接应他们。” 许是知道陆晚柠心中不安,担心祁慕朝,她去翻找各种止血药和救伤丸的时候,宋玉安慰道:“兗州事態复杂,牵扯眾多,祁世子如今怕是被绊住了手脚,但以他的能力,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前世祁慕朝確实活得好好的。 但陆晚柠的脑海里却想不出任何与兗州有关的事情来,不知是那后院之中將她的眼睛和思想尽数蒙蔽,还是这兗州之事確实是不能被人知晓的。 拿著止血粉,在递给宋玉的时候陆晚柠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向她,“我与你同去吧。” 宋玉一怔,拒绝道:“你手无寸铁的,到时万一出什么事情,我顾不上你。” “我不是去添乱的,”陆晚柠正经道:“既然兗州事情复杂,那必然会有人受伤的情况,若是耽误不得的致命伤,这些止血粉根本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还有那些需要养伤不能移动的人,届时我可以帮著照看。” 这话有些让宋玉心动。 多年的军营生涯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手底下每一个士兵的性命与她来说都是不可能轻看的。 若是让她眼睁睁地看著尚有一口气的下属被拋下,无异於是在剜她的血肉。 皇帝今日一早將她传唤到养心殿,交给了她这个任务。 太子殿下如今生死未卜,皇帝本是不同意祁世子前去的,奈何祁世子与太子关係甚好,自然要前去寻人。 不过有了祁慕朝,对宋玉来说並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祁慕朝这人擅於心计,对兗州的事情如今必然也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她过去,无非就是帮著杀杀人,处理处理那些不听话,擅自改动规则的人罢了。 服从命令听指挥就行,脑子这方面用不了多少。 以至於宋玉抿了抿唇,带上陆晚柠也並不是不可以。 她並未將陆晚柠当成那种柔弱无骨需要人处处保护的女子,在她看来,陆晚柠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玉的本领是上阵杀敌,那陆晚柠的本领就是治病救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正如陆晚柠在得知她是女子后不仅从未对她改观,反倒是多了些钦佩一般,宋玉对陆晚柠,同样是钦佩的。 她看了眼胡燕,知道这应该是祁慕朝安排在陆晚柠身边护她周全的练家子,仅一瞬,便点了头。 “我今日便会出发,世子妃儘快收拾些行李,晚一些我来接你。” 確定了要去兗州,陆晚柠半点没耽搁,胡燕虽有些不赞成,但见她执意如此,便只好隨了她,回房去替她收拾东西去了。 陆晚柠则赶去回春堂与吴掌柜的叮嘱了一番,魏巡那边是个心思重的,义诊的事情他必然也听说了,先前他想要回春堂,但这回春堂却落在了陆晚柠身上的事情,必然已经被他怀恨在心了。 为了防止魏巡这人打什么坏主意,陆晚柠特地叮嘱吴掌柜的注意著些毛毛那边的事情,別被这魏巡使了什么阴招。 都叮嘱了一遍,陆晚柠去看了桑稚羽,又给桑明月留了封信,这才放下心来。 桑明月一回来,这医馆里的事情自有她盯著,陆晚柠就不需要费功夫了。 一切准备妥当,她刚打算去祁王妃那边一趟呢,祁王妃就急匆匆地来了。 自从祁王爷回了封地之后,祁王妃如今又空閒得很,平日里陪著关係不错的那些贵夫人们打打叶子牌,聊一聊这京中的新鲜事,回来再去看一看桑稚羽,日子过得倒也是快活。 结果今日一回来就听说陆晚柠在收拾东西,下人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今日宋將军来了咱们府上,跟世子妃说了几句话,这两人话一说完,世子妃就著急忙慌地让胡燕收拾行李去了。” “王妃就是对世子妃太过放纵了,不仅不用晨昏定省,这平日里还由著她在外面跑,如此一来,焉能不出岔子。” 祁王妃乜了她一眼,“本王妃如何行事,需要你来指点?” 说话的下人脸色一白,顿时没了声响。 陆晚柠听说祁王妃来了,连忙迎出来,“母亲。” 祁王妃走进来,面上带了些焦急,將她拉到一旁。 旁人都说祁世子因病对朝廷上的事向来不知其二,可做母亲的哪能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的了解。 祁王妃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祁慕朝平日里在忙活的事情的。 若今日只是宋玉前来,她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陆晚柠这一收拾行李,祁王妃便跟著慌了。 房中只剩下两人,她问陆晚柠,“可是安之出什么事情了?” 陆晚柠对上她充斥著担忧和慌乱的眼睛,心口一窒。 这是一个母亲在为了孩子担惊受怕的神情,她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 她很快摇头,“不是,母亲不必担心,宋將军今日前来,原只是来跟我提前拿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的,是我不放心夫君的身子,这才死乞白赖地让宋將军带上我。” 祁王妃一口气刚下去,另一口气顿时又提了上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什么,你要跟著一起?那可不行,这安之一个人在外头都已经足够让我提心弔胆的了,你再跟著去了我这夜里哪还能睡得著。” 祁王妃捂著心口心道这一个个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陆晚柠失笑,“母亲要是睡不著,回头我让人准备点安神香,保管您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 祁王妃顿时瞪她,“我是这个意思嘛。” 旁的大道理的话与宋玉讲无妨,但跟祁王妃讲,倒不如与她说自己惦记祁慕朝来得迅速。 第86章 死猪似的一夜都没醒 陆晚柠笑著道:“先前给夫君准备的药他都没带完,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吃著,这药是万万不能停的,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见祁王妃的目光有些鬆动,陆晚柠趁热打铁,“母亲放心,等我见到了夫君,保证老老实实地等他忙活的事情结束了之后与他一起回来。”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了,祁王妃便会同意,可祁王妃不过是仅仅动摇了片刻,很快便摇了头,“太危险了。” 她虽是妇道人家,但与那些夫人们一同閒聊时,从那些人的趋炎附势中也能窥到一些东西。 加上上回丈夫回来时常得愁容满面,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她劝陆晚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跟你姨母交代?” 眼看著说不通,这天色也不早了,宋玉兴许不一会儿便要来接她了,陆晚柠眼睛一转,服了软,“那我將药备上一些,让宋將军帮我给夫君带一些?” 祁王妃这才鬆了口气点头,“如此甚好,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咱们不掺和进去。” 为了防止陆晚柠胡思乱想,祁王妃在她这又坐了许久,天色渐黑时,才起身回去。 人一走,陆晚柠立马给胡燕使眼色。 胡燕悄咪咪走过来,“世子妃,咱们还去吗?” “当然,”陆晚柠道:“都已经答应宋將军了。” 若是此行里头没有宋玉,她或许还会犹豫一下。 旁人若是受了伤,还能寻个郎中看个病,而宋玉若是受了伤,为了免去暴露,怕是只能生生挨著。 陆晚柠自然不忍。 当然,她还十分怀疑祁慕朝那人眼下不在她面前不会好好吃药。 胡燕听她的,等宋玉来取药时,收拾好了的主僕二人拎著个小包,迅速溜出了祁王府。 陆晚柠练了一段时间马术,如今虽依旧生疏,但勉强能拽住韁绳,不至於掉下来了。 但按照她的这速度来看,行程至少被她拖慢一半。 於是她乾脆和胡燕共乘一匹。 如此一来,到兗州不过用了三四日的时间。 兗州,祁慕朝赤裸著上身,肩膀处的箭伤正汩汩往外冒著血。 长青替他包扎,气得不轻,“这新上任的刺史简直胆大包天,如此看来,太子殿下必然也是发现了这些人的阴谋。” 不论是太子还是祁慕朝,两人这趟出来,都未曾稟明身份,而是暗中行事的。 可这新上任的兗州刺史防备心太重,加上或许京城那边有他们的沿线,所以祁慕朝很快便被盯上了。 今日他与长青一同前去查探消息,还没到地方就遇到了刺客。 且这些人全是奔著取人性命来的。 祁慕朝心中一沉,如此一来,太子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难怪这兗州铁矿的事情被隱瞒得这般好,合著如今兗州城里,已经全是他们自己人了。 若非是前任兗州刺史的血书拼死被人送到了京城,如今这里怕还遮掩得十分妥善,无人知晓其中齷齪。 长青將来的时候陆晚柠特地给他们带的药翻来翻去,摸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递给祁慕朝,“世子妃说这东西补气生血的,要是受了伤就吃上一颗。” 祁慕朝垂眸將药丸吞进去,倒是不算苦涩,甚至还有些淡淡的甜味。 他那每日都要服用的药丸也是这般,自从知道他很討厌苦味,陆晚柠就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配製丹药的时候往里头添了些东西,导致那些药丸吃起来虽然还有些药材味,但却丝毫不苦。 他自己也知道这多少有些矫情了,毕竟再苦的药丸,混著茶水往下吞了便是,何至於麻烦至此。 但不得不说,尝著这带些甜味的药丸,祁慕朝心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桌案前写了封信,装起来交给长青,“你离开兗州,去瑞城,將这封信交给瑞城的徐参將,务必亲自交到他手里。” 长青立刻道:“是。” 兗州与瑞城相隔不远,有关这里的事情,瑞城不可能丝毫不知,丝毫不晓。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兗州和瑞城,眼下已经成了一丘之貉。 这是祁慕朝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而这位徐参將,是当年他父亲手底下的兵,瑞城是他的老家,后来升职后父亲想办法將他调回了瑞城。 祁慕朝曾与他有过交集,知道这是个耿直憨厚的人,对他父亲更是忠心耿耿,想必是可以信任的。 眼下这种情况,祁慕朝不敢耽搁,太子殿下是死是活,得先將人找出来才行。 垂眸片刻,他瞧见长青还未有动作,抬眸,“你怎么还不走?” 长青小声道:“属下等长空回来再去。” 他实在是不放心將祁慕朝一个人留在这里,世子又是个不老实的,万一趁著长空还没回来出去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以死谢罪都没用。 祁慕朝摆手,“不必,你速去速回便是。” 长青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头从陆晚柠准备的小包袱里取出几个装著药粉的纸包。 挨个给祁慕朝介绍。 “这个粉色的是一闻即晕,世子妃说效果很好,刚来的时候我给那太守试了,確实不错,死猪似的一夜都没醒。” “这个绿色的是让人拉肚子的,无色无味……这似乎没什么用,”长青挠了挠头,从里头挑选在他看来对祁慕朝可能会有些作用的,“这个,闻一下就能让人短时间內丧失神智,还有这个……” 等他说完,就见祁慕朝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长青訕訕,“行吧,那世子在这等著长空,属下先去了。” 他一走,祁慕朝的视线便落在了那些药包上。 確实是陆晚柠的风格,所有东西都是五顏六色的。 这人上回做出来的药丸是橙色的,拿到他面前来炫耀了好一会儿。 据说下次她想试一下做个粉色的,也不知道他出来的这段时间,她那粉色的药丸成功了没有。 思及此,祁慕朝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將这些药粉收起来,等了片刻,长空便回来了,只是面色很是难看。 第87章 一拳能抡死四个人的力量 “世子。” 祁慕朝抿唇,“如何?” “属下跟著刺史两日,从他身边的一个小官员的口中探听出这些人確实是知道太子殿下来兗州的事情,那官员前些年的时候曾在京中做官,去年刚被调任到兗州的。” “许是先前在京城的时候见到过太子殿下,以至於认了出来。” 祁慕朝摇头,“太子行事谨慎,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猜不到这兗州会有人认出他,来兗州之前,必然是已经做了偽装的。” 长空皱眉,疑惑道:“世子的意思是,太子身边出了內鬼?” 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祁慕朝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长空,“还有什么吗?” “属下之探听出太子殿下来到这兗州之后主要是探听那铁矿一事的,但前不久应当是太子殿下已经查出了些什么,所以这才被人暗算,下了手,导致下落不明。” 与其说是太子殿下查出了什么才被暗算的,倒不如说是这兗州刺史询问了京中某位他所效忠的上司,得到的回覆是斩草除根。 不过一年的时间,皇帝中毒,太子遇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也彰显著如今朝堂上的不太平。 父亲离开京城前曾找了祁慕朝去书房谈话,祁慕朝如今仍记得他那充斥著忧心的目光。 “皇帝的安危关乎著的不仅仅是那至尊之位的更换,也同样关乎著百姓,关乎著边关。” “魏国早在几年前便蠢蠢欲动惦记著咱们的国土,去年魏国新帝登基,那新魏帝是个喜欢战爭与杀戮的,眼下一旦咱们自己產生了內訌,被外界窥探出来,对於百姓们来说,可不仅仅是皇权更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思及此,祁慕朝心头的烦躁更胜,抬眸看向长空,“你继续去打听,若是太子殿下还活著,一定要赶在那些人之前,將人找到。” …… 这一路紧赶慢赶的,陆晚柠整个人仿佛都要散架了。 这一路上宋玉虽没与她说太多兗州的事情,不过单从宋玉的神情上来看,陆晚柠隱约也能猜到些什么。 路上停下来啃乾粮的时候,她忽然问宋玉,“你这趟出来,青瑶不生气?” 宋玉笑笑,“公主巴不得我离她远一些呢。” 祁青瑶將她当成皇帝安在她身边的小尾巴,又认为她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就会去皇帝面前告状,於是对她很是討厌。 但实际上宋玉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平日里去向皇帝匯报日常的也不是她,与她无关。 但这些事情,在宋玉看来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陆晚柠抿了抿唇,“宋將军平日里领兵打仗,知道这战爭的残酷,若是有朝一日战爭发生,对方要求公主和亲,来让两国之间维持短暂的和平,將军以为如何?” 宋玉冷笑一声,面露不屑,“若当真如此,那只能说明將军无能,上位者更是愚蠢,让一个弱女子只身入敌国,和让她去送死没什么分別。” “没有什么战爭是能够因为一个女人而终止的,你也说了是短暂的平衡,便证明你知道,一旦哪一方不想要维持这份平衡了,第一个除去的,就是所谓的和亲公主。” 前朝並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那些前去和亲的公主,没有哪一个是落得了好下场的。 而她们的人生,她们的悲惨,甚至留不下什么笔墨。 那些起初因她们大无畏而心怀感激的百姓们,要不了多少时日便將她们全然拋在了脑后。 毕竟日子难挨,谁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同情一个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公主。 陆晚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想到前世祁青瑶最后前去魏国和亲的场景。 目光落在宋玉那张冷然的脸上。 她那时若是还活著,必然会对此无比的失望吧。 乾粮啃完,宋玉抹了把嘴,將陆晚柠从地上拉起来,“咱们得继续赶路了,最好今日先跟祁世子碰个头。” 宋玉这趟出来的主要任务是带回太子殿下。 这也是她会同意陆晚柠跟著来的最主要原因。 若是太子殿下受了重伤,陆晚柠在,不至於手忙脚乱。 三人在夜半时赶到了目的地,因著来之前她便提前跟祁慕朝通了消息,是以很容易就找到了祁慕朝的住处。 长青开门时从门缝里观察了一番,落在宋玉身上时闪过一丝瞭然,正要將门打开,猛地便瞧见了穿著粗布衣裳,贴著小鬍子的陆晚柠和胡燕。 乍一眼没认出来,反应过来后顿时瞪大了眼睛,“世,世子妃?” 陆晚柠坐在有些逼仄的房间里耷拉著脑袋。 祁慕朝面无表情,忍无可忍地朝她走来,手指捏著那两撇小鬍子猛地一扯。 陆晚柠险些跳起来,对上祁慕朝的冷眼,又默默坐下。 “疼。”她囁嚅著,“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 “担心?”祁慕朝气笑了,她倒是也知道担心,於是他乾脆反问道:“你知道这里如今有多危险吗?” 简直就是胡闹,兗州如今就像是一片已经被完全隔绝独立出来的小天地,完全不受管束,太子殿下在这里都能被暗算,出危险,她留在这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祁慕朝气得不轻,骂她又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八成也听不进去,转身就要去將宋玉喊来训斥。 陆晚柠连忙拽住他的手臂,“別,是我自己非要来的,你去怪宋將军干嘛?” 见祁慕朝依旧绷著脸,陆晚柠撇了撇嘴,“这里是危险,但你都能呆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行?” 祁慕朝已经发不出火了,“我是男子。” 这种危险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但他却並不想让陆晚柠置身於这样的危险之中。 “那又如何?”陆晚柠反驳,“宋將军不也是女子?” 那如何能一样? 先不说宋玉那一拳头能抡死四个人的力量,就说这宋玉跟他又没什么关係。 別说她来兗州了,她就是跑皇帝面前叫囂,让皇帝立刻砍了她的脑袋,祁慕朝也管不著啊。 第88章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爷 他无语片刻,罢了,木已成舟,如今兗州管控严格,这什么人进来,什么人出去,那都是要经过各种盘点的。 刚来就出城,必然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祁慕朝扶额,走到门口吩咐长青,“去將宋將军喊过来,我有事要与她商谈。” “是。” 宋玉本来就在外面候著,长青一开口,她立马就走了过来。 与祁慕朝对视时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一本正经地开口,“世子如何打算?” “陛下那边怎么说?” 宋玉抿了抿唇,这人平日里看上去便十分正经,聊到正事时更是整个人都带著股一丝不苟。 “此事牵扯甚广,陛下的意思是得先找到確凿的证据才行。”她从腰间摸出一个金色的令牌来,放到祁慕朝身边,“这是我出发前陛下交给我的,一旦咱们將证据都握在手里了,便可以直接將这些人全都一网打尽。” 瞧著这令牌,祁慕朝挑了挑眉,点头,“如此甚好。” 这兗州如今的刺史是齐贵妃的亲弟弟,齐贵妃早年时与陛下也算是有过一番恩爱的,只是后来齐贵妃膝下的皇子莫名夭折,自此之后齐贵妃便有些疯癲了。 若是陛下还念旧情,对齐贵妃心怀愧疚,那对祁慕朝来说確实有些棘手。 但眼下宋玉带来的消息,便是陛下允他们一切放开手去做。 两人很快安排好了所有。 宋玉道:“这兗州如今有多少是世子的人?” “不多,不过加上宋將军的人,倒是未必没有胜算。” 祁慕朝的手指朝著桌面瞧了瞧,“铁矿那边我已经打听了,里头做工的全是那齐刺史名人去抓的劳苦百姓,从抓去之后,这些人便不能离开半步,待遇与奴隶都比不过。” 宋玉先前参军时因为年纪小被年老的一些士兵刁难,特地將一些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导致她对於这种压榨行为甚是排斥。 立马呸了声,“狗东西,合著这王八蛋在这自己当上土皇帝了。” 可不是怎么著,铁矿被封锁,朝廷並不知晓,百姓们平日里想要出城都得经过各方面的盘查。 即便是丈夫儿子被抓去做苦工,也无处伸冤,只能等著盼著自己的丈夫儿子儘快归来,可这人一被带走,便半点消息都没了,別说是归来了,就是白骨,怕都回不来一具。 据祁慕朝的人打听来的消息,那铁矿上累死人是常事,那些人死了,就会被丟到一堆,一把火烧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有认识地上前去揣把骨头藏起来,等著將来有朝一日回了家,好將这骨头交给逝者的亲人。 对於宋玉骂的这句话,祁慕朝是很赞同的,他道:“我的人还在继续找太子殿下,这外头的事情就先交给宋將军,明日,我想办法到那矿上去。” 想办法? 陆晚柠听得正认真,眼下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 他能想什么办法到矿上去? 不等她问出口,那边宋玉已经先帮她质疑上了,“还是我去吧,世子殿下这身子骨,可未必能经得住那矿上的活计。” 她更想说,回头別人家给他抓到矿上,安排点事情先给他累垮了,人家一看,吆喝,抓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爷,再一气之下给他直接砍了。 宋玉觉得还是自己去更为稳妥。 祁慕朝看出她的意思,脸一黑,“外头的事情未必就比矿上好了,那齐刺史是个心狠手辣的,且抱著的一直是寧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若是被他发现一点风吹草动,便是十分的危险。” 看出宋玉还要再劝,祁慕朝迅速將长青喊了进来,“明日你陪著宋將军去齐刺史那边打听消息,长空隨我去铁矿。” 这边的事情安排完,宋玉起身离开,陆晚柠一见他看过来,立马打了个哈欠,“好睏,我要睡了。” 可祁慕朝却不像从前那般好应对,他只瞧了胡燕一眼,胡燕便给陆晚柠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他像一个窥伺著猎物反应的老成猎人,漫不经心地看著陆晚柠佯装睡著,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抖著。 陆晚柠装了半天,听不见什么动静,偏这心里头莫名虚得慌,她自己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楚到底心虚什么。 於是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结果刚一睁开就跟祁慕朝对上了视线,这下也不好再闭回去了,只能訕訕一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拍了拍床边,“夫君不睡吗?” 儘管这声夫君对祁慕朝来说很是受用,但他依旧对陆晚柠的大胆並不赞成。 面上没什么笑意,突然道:“你来兗州是为了我。” 是確定的语气,不带一丝的疑问。 陆晚柠一噎,一时半会儿的没开口。 见她这反应,祁慕朝便笑了开来,这人平日里只要不绷著一张脸,即便没什么表情时看上去也是温和的,笑起来別管真心还是假意,多半都带著些如沐春风的意味。 而眼下,更是如同冬日湖面上的冰尽数融化一般,让陆晚柠看得愣了神。 若是寻常,她或许会想要与祁慕朝爭辩一番,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服软。 但眼下想到这人明日便要去铁矿,那些爭辩的话便都说不出来了。 她懒得去想自己这到底是什么心態,又將祁慕朝放在自己心里什么位置上。 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做了今日自己到这里来之后最想要做的一件事。 那就是攥著他的手腕,替他把了脉。 他应当有按时服药,脉象看上去还算不错。 洗漱完,祁慕朝死皮赖脸地躺在陆晚柠旁边,叮嘱著,“这里確实危险,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一定不要自己出去乱走动。” 若是在京城,祁慕朝大可由著她去,天大的窟窿捅出来,他都能帮著解决。 可这兗州如今就跟被下了结界一般,处处都充斥著危险。 还要防备著那些人发现异样,狗急跳墙。 陆晚柠道:“我就待在这里,哪都不去,倒是你,明日真要去那铁矿上?” 第89章 一群行尸走肉 铁矿自然是要去的,但为了不让陆晚柠太过担心,祁慕朝特地叮嘱了留下来的人少在她面前说这些事情。 免得她胡思乱想。 翌日,长青和宋玉一早便出了门,祁慕朝和长空也顺利的混进了铁矿之中。 被带入铁矿时所有人头上都要蒙著一个黑色的头套,看不见外头的任何光景,只扶著前一个人的肩膀慢慢地往前挪。 到了地方,头套被摘掉,一个脸上带著刀疤的小头领绷著脸数人头。 数著数著对於这次带回来的人很是不满,“怎么看上去没一个能干的,这要么瘦得像竹竿一般,要么病歪歪的看上去明天都撑不过去,你都带一群这样的人回来,怎么上工?” 那出去抓人的闻言也是不悦,“老孙,我说你这典型的站著说话不腰疼,这整个兗州的男人几乎都被抓完了,就这些还是我去百姓家里生搜出来的,你要是再跟之前一样对这些人非打即骂还不给饭吃,回头人死了我可没处给你找苦力去。” 刀疤脸也不乐意了,“这么多人,那上头髮下来的伙食连一半的量都不够,一个个的都是干苦力的汉子,能吃得很,我去哪里给他们弄饭去?” 眼看两人交谈这几句的功夫,底下的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刀疤脸顺嘴安抚了几句。 “行了,只要好好干,回头这矿上的事情忙完了,你们就都能回家。” 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底下自然也有脾气大的闹了开来。 “放屁,我们村子里的男人们都被你们抓来完了,这都多久了,別说回去了,连个信都没有。” “对啊,隔壁的栓子他娘临死前就想见他一面,到死都没合上眼。” “放我回去,我孩子还在生病,等我赚钱给他看病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 嘰嘰喳喳的声音层出不穷,刀疤脸掏了掏耳朵,很是好心的让这些人继续抱怨。 等抱怨的差不多了,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刀来对著那第一个开口的人径直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伴隨著惊叫声。 这一回之后,再没人敢开口。 抓人的无奈,“我好不容易带来的人。” 但每回都会有这样出头的人被砍,他显然也习惯了,是以並未多言。 於是底下的那些人不得不信,因为老老实实的听话还有可能会活著,而反抗的结局,就和那个如今已经几乎一分为二的男人一样。 见这些人老实下来,刀疤脸挥挥手,让跟著他走。 长空悄悄挪到祁慕朝身边,主僕二人对视一眼,长空有些担心,“您能行吗?要不咱们想办法溜了?” 祁慕朝摇头,“还没到时候。” 至少,他得將这铁矿里头的事情摸得差不多才行。 更何况,这进来容易,想出去怕是就难了。 他们进来之前还都被戴了头套,对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 单凭他们两个人,想要出去难如登天,更何况如今惹出什么动静,便是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了。 可饶是祁慕朝已经做足了准备,等看到那些已经被压榨久了的百姓们麻木的神情和晒得黝黑,骨瘦如柴的身体时,瞳孔依旧没忍住颤动了片刻。 与其说是麻木的人,倒不如说是一群行尸走肉的骨头架子才对。 这些人仿佛已经没了思想,只听从安排和目的,搬著石块挪动著。 长空咬紧了牙关,暗骂道:“这些畜生!” 主僕二人被安排在了一起,长空儘量揽下重一些的活计,轻鬆一些的留给祁慕朝。 他著实有些担心自家主子这好不容易被世子妃调理的有些进展的身体再被折腾的更坏。 背著石头往前走,祁慕朝目光不著痕跡的扫视著周围。 片刻,他的视线落在一个面上充斥著脏污,但眼神却十分亮的青年身上。 那人的身形与他身边那些已经被摧残的十分麻木的人比起来,看上去要健壮许多。 只是身上纵横交错著不少伤口。 有一些甚至还往下渗著血。 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 倒是个命大的。 祁慕朝往前走了几步,见这人悄悄伸手將旁边年纪大一些的男人背上的石头虚虚的拎了起来,替他减了些力道。 忙活一上午进餐时,只有稀稀拉拉里头掺著几粒米的粥水和硬得如同石头一般里头还掺杂著黑乎乎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馒头。 长空默默地將碗里的粥喝完,瞧了眼自家主子,安抚道:“这地方条件艰苦,您將就著吃点,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不吃东西怎么能有力气。” 祁慕朝抿唇,垂眸看著手里那黑黝黝的馒头。 目光转向不远处哈哈大笑著喝酒吃肉的刀疤和那个负责抓人的小嘍囉,阴森森的目光彰显著这两人的结局。 长空默默在心里替这些人捏了把汗。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些听人安排的小嘍囉罢了,真正的始作俑者,如今怕是在京城享受著荣华富贵和美味珍饈呢。 宋玉和长青一大早的便出了门,天色將黑时带了个一身是伤的男人回来。 陆晚柠甚至没来得及询问,便匆匆的去帮这人治伤了。 三处剑伤,这失血的程度这人能留下一条命来纯属是运气。 等伤口包扎处理完,陆晚柠出了门,才想起来问这受伤的人是谁。 结果宋玉一摊手,“不知道,这是去刺杀刺史的,我们本来在暗处盯著,但觉得这人身手不错,怕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就將人救回来了。” 陆晚柠有些担忧,“如此万一被那些人知道了怎么办?” 宋玉摇头,“不会,按照这刺史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想要他死的人数不胜数,就说那前任刺史,待人和善,在这兗州那口碑是极好的,但传言前任刺史是因要举报铁矿的事情才被灭口的,且死状极惨。” “这一来,与那前刺史关係不错的人自然便对这如今的刺史万分怨恨,加上他做这些如同悬崖上盪鞦韆的事情自己也知道有多危险,即便我跟长青不出现,他也不会放鬆警惕的。” 第90章 等著主人回来的小狗 听她这般说,陆晚柠鬆了口气。 但又有些担心祁慕朝的情况,嘆了口气,心道也不知道祁慕朝那边怎么样了。 但知道宋玉如今也不轻鬆,太子殿下尚未找到,她肩上压著的担子丝毫不低,明知道自己问了也没用,便忍著没说出来,只在自己心里默默担忧。 半夜的时候,屋里的人醒了。 长青在外头守著,一听见动静立刻就走了进去。 见这人目光警惕,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立马拱了拱手道:“今日碰巧遇见你被那刺史的手下重伤,便出手將你带了回来,我等与公子一样,皆是那刺史的仇人,恨不得食其血肉。” 长青看著这人的表情,继续道:“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要除去那刺史不是简单的事情,公子可愿与我们联手?” 说是联手,实际上长青不过是想要从这人口中探听点消息罢了。 还有这人会去刺杀刺史的原因,长青也想要知道。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包扎妥当的伤口,並未犹豫太久,很快便拱手谢过了长青的救命之恩。 长青去將宋玉喊了过来。 宋玉进来后开门见山,“可否问问公子与那齐广生有何冤讎?” “唤我刘松便好。”客气一番,刘松眼神里带上了些愤恨,开口道:“我与兄长原是这兗州人,几年前爹娘去世后兄长就带著我去了外地谋生,今年回来本打算给爹娘扫扫墓,拜访拜访故人,却不曾想一回来,兄长就被人抓走了。” “我侥倖逃过一劫,多方打听,这才知道这兗州如今已经成了这齐广生的天下,百姓们民不聊生不说,就连那从前的刺史大人,竟也被他所害!” 听他说完,宋玉摇了摇头,“但你的法子太过莽撞,今日若非是我们,便要命丧当场了。” “我知道,”刘松沉声道:“到了现在这地步,一来出不去兗州,二来帮不了百姓,我便想著要是能够將这狗官杀了,也能解一解民恨,若是杀不了,大不了回头也被抓去做苦工,若能见到兄长,还能与他一起谋划一番。” 说到这,他转而问宋玉,“你们是与这齐广生有何仇怨?” 长青反应迅速,哼一声,“听说兗州山水不错,我们本是与家中少爷来这兗州游山玩水的,不曾想刚到兗州就如同你和你兄长一样都被擒了起来,少爷身子骨弱,没能逃出来,我们则逃了出来打算从长计议救出少爷。” 真假这时候对於刘松来说没那么重要,这些人救了自己,又是同样与齐广生有仇的,反正他烂命一条,跟著这些人若是能救出兄长,那便最好,若是救不出,回头也得杀几个狗官身边的人泄一泄愤。 没什么坏处。 但想到这人说他们家少爷弱不禁风,刘松皱了皱眉,“听说被抓走的人都会被带到铁矿上做工,吃住简陋,每日做的活计却半点不能少,被累死的人骨头都堆成山了,你们少爷能撑得住吗?” 长青还没接话,余光便瞥见门口站著的陆晚柠,顿时在心里道了声不好,抬了抬声音,“我们主子福大命大的,肯定没什么问题。” 刘松被他突然抬高的声音嚇了一跳,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这是?” 长青:“这是我们的少夫人。” 从陆晚柠不太好看的面色上,刘松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找补,“这我也是胡说的,毕竟这天气,那些骨头要是都堆在一起,肯定都臭了。” “……” 宋玉和长青无语地看著他,导致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陆晚柠无奈,她倒也没担心到这种地步,这兗州的事情前世必然也已经发生了,既然前世祁慕朝都好好的,那这一劫他便肯定能渡得过去。 还有太子殿下,前世他也好端端的,那如今必然也还活著,只是在某个地方等著他们找到罢了。 於是在宋玉在一次关切地看向她时,陆晚柠直接趁著旁人没注意悄悄拧了一下宋玉的腰,“你这眼神好像我是个等著主人回来的小狗。” 宋玉被她逗笑,捂著被她拧了一把的腰道:“我可没这么说。” 两人从房中出来,宋玉看著她,“不过你真不担心?” “这有什么担心不担心的,跟他一起的长空我也担心,若是你与他换一换被抓了过去,我也同样担心。” 反正也睡不著,陆晚柠耸耸肩,朝著房顶指了指,“你能给我拎上去看看星星吗?” 今天的夜色確实不错,兗州这地方原本便是出了名的山水如画,夜色一黑,星星便如同银河一般镶嵌在天空上。 宋玉是个爽快的,顺手就给她拎了上去,让她在上头等著,一会儿的功夫她跑下去又拎了两罈子酒上来。 “这气氛,不来点酒都可惜。” 实际上是她確实有些时候没喝酒了。 当初在军营的时候,动不动就跟那些兄弟们一起在山坡上喝得烂醉,吃著烤得喷香的羊腿,喝著价格低廉但却足够烈的酒。 今日陆晚柠一说上房顶,顿时让她想起了当初山坡上吹风看风景的时候,这酒癮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宋玉的酒量不错,自己拎著一罈子,另一罈子塞到陆晚柠怀里,豪爽开口,“喝。” 陆晚柠抱著酒罈子无言片刻,小声道:“我酒量一般。” 宋玉瞧了瞧那比陆晚柠脑袋还要大上一些的酒罈,点了点头,“没事,能喝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给我。” 说完她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 陆晚柠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这样也跟著有些心痒痒,顿时仰头也给自己灌了一口。 这酒著实是有些烈了,喝一口呛得她咳了好几声。 宋玉看得发笑,仰头看了眼月亮,轻轻嘆了口气,“还真有点想回军营了。” 她觉得跟在祁王爷身边,不用思考太多的事情,每日在训练场上跟兄弟们比试的时光很值得怀念。 至少,比在京城里日日提心弔胆,瞧著这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们勾心斗角来得痛快。 第91章 著实有些丟脸 陆晚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总不能幽默一下,告诉她很快她回军营的理想就能实现了吧? 魏国再次入侵,对边疆的百姓们来说,那是噩梦。 宋玉怀念的只是在军营里的生活,可不是那鲜血淋漓的战爭廝杀。 接连出去打听了两日的消息,长青更是將祁慕朝临走前吩咐的事情和让他联络的人全都按照吩咐联络了个遍。 瑞城那边的徐参將如今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著这边下命令了。 可如今却寻不著半点太子殿下的身影。 长青急得不行,世子殿下进那铁矿已经三日了,如今也没有一点的消息传来。 这让他如何能不心焦。 他正想再去那刺史府打探一下消息,刚出门,就见行色匆匆的宋玉绷著一张脸快跑进来,“世子妃呢?” 长青道:“在房中。” 宋玉点头,先叮嘱长青,“有太子殿下的消息了,你做好准备,若今日能將太子殿下顺利带回来,今晚便直接行动。” 长青一喜,“是!” 安排完,宋玉將陆晚柠喊了出来,顺便將她的小药箱也拎上,“刚打听到的消息,太子殿下或许被人所救,但如今尚且不知情况,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若是殿下身子有恙,有你在我能放心一些。” 这种事情耽搁不得,陆晚柠自然不会扭捏,將手里的东西放下,回身去拿了两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小瓷瓶便跟著宋玉一同出发了。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宋玉只带了两个人,还是分开行动的。 很快,她跟著宋玉到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败的院子里。 茅草屋的房顶看上去风一刮就能直接被掀翻来。 院墙更是由篱笆搭成的,院门更是和没有没什么区別。 宋玉叩了叩门,里头骤然传出连串的狗叫,將她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从她那略显僵硬的姿態上看,宋玉怕狗。 应当还怕得不轻。 於是陆晚柠將她拉到自己身后,站在前面的位置。 从那一道不算小的门缝里窥见里头似乎走出来了个人,似乎是个很年轻的姑娘。 她有些警惕,“谁?” “能討杯水顺便问个路吗?”陆晚柠声音轻轻柔柔,“我是个医师,今日带著药童来这边给人看诊,但一时不查忘了路,这一路找过去,竟发现关门闭户的,实在是有些疑惑。” 姑娘见她是个女子,神情鬆懈了些,將门稍稍拉开一些,见她身后跟著的宋玉手里果真拎著药箱,便让开位置道:“先进来吧。” 瞧她这药童看上去年纪轻,万一回头被抓走到那铁矿上当壮丁,怕是就回不来了。 宋玉的目光压根不敢落在大黄狗的身上,可偏偏这大黄狗似乎知道她害怕自己似的,迈著矫健的步伐就喜欢在她身边打转。 见她仰著头,陆晚柠失笑,姑娘也看了出来,连忙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阿黄到里面趴著去。” 大黄狗慢悠悠地到了屋檐底下趴著,眼神却依旧直勾勾地盯著不速之客,陆晚柠毫不怀疑,只要她们有什么动作,这大黄狗便会立刻衝出来给她和宋玉一人一口。 好在她们没想闹事。 姑娘给她们倒了水,喝完了水,陆晚柠问道:“姑娘可知这陆文安是哪一户?” “陆文安?”姑娘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没得到什么答案,摇了摇头,“这我还真没听说过。” 陆晚柠顿时一皱眉,“莫不是哄骗人来著?这不是淳平县?那日前去求医的人分明说是淳平县的陆家,有个小儿子名唤陆文安。” 姑娘笑了笑,“那您应该是走错道了,这是吉莲县,距离淳平约莫有两个时辰的脚程呢。” 闻言陆晚柠面露沮丧,“这么远?” 她拜託这姑娘给她指了指路线,看向宋玉,“酬劳都收了,自然是要去的,咱们现在便赶路吧,再慢些等到了怕是要明日了。” 宋玉点头称好。 两人说著道了谢便起身要走,这姑娘看著两人咬了咬牙,犹犹豫豫开口,“外头到处都是抓人的,你们两个就这样出去,怕是很快就会被抓住。” 陆晚柠停下步子,“抓人?这又是为何?” “两位应该不是咱们兗州人吧?” 陆晚柠笑笑,“我们是从瑞城过来的,倒也不算远。” 那倒是不稀奇,瑞城与兗州紧挨著,確实很近。 解释如今为何抓人这件事情实在是说来话长,这姑娘咬了咬唇,好半晌下定了决心,“家中兄长前些日子受了些伤,如今状况依旧不太好,你们既是医师,不知可否能帮我兄长也瞧一瞧,我再与你们好好地说说这抓人的事情。” 宋玉与陆晚柠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垂下头去。 陆晚柠表现得格外正常,“这是小事,再说这一路上我们叩了好几家门就姑娘愿意让我们进来喝口水的,这便是缘分,你兄长在何处,我先去瞧瞧。” 姑娘带著两人到了里间,药草的味道混在著一些格外难闻的气味令人难以分辨。 陆晚柠当即屏住了一瞬呼吸。 不过想来这也正常,太子殿下失踪,外头暗中寻找的人不一定分了几波。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能提心弔胆的怕被人寻到,寻医问药太过明显,於是她只能自己弄一些民间的土房子来寻些草药,勉强帮著上一上药。 但饶是做好了准备,陆晚柠和宋玉在看到太子殿下的那一瞬还是吃了一惊。 只见他面色苍白地躺在里间一个小榻上,胸口被纱布胡乱包裹著,鲜血渗出纱布甚至已经洇湿了外衫。 这伤口都已经多久了莫不是还没癒合? 陆晚柠倒吸了一口凉气,走上前去。 “你兄长受伤多久了?” “十来日了。” 陆晚柠闭了闭眼,“就这样昏迷著一直没醒来过?” “不,他昨日还是醒著的,只是这伤口溃烂的厉害,化了脓,我怕他会被人抓走,没敢去找大夫,昨日他醒过来问我要了把小刀,將那些溃脓的肉剜掉,如今看上去才会这般严重。” 陆晚柠替太子殿下把了把脉,心道她跟宋玉要是再不来,殿下怕是撑不过两日。 抿著唇让宋玉將药箱里的止血生骨粉拿出来。 宋玉颇有些紧张,“怎么样?” “能救得回来,但要是再晚一些,八成够呛。” 宋玉咕嘟咽了声口水。 祁流川醒来的时候只瞧见满眼的灰暗,胸口那疼到令他昏睡过去的伤,如今竟也没了感觉。 仿佛已经到了阎王殿。 这令他难免有些遗憾,毕竟输给那个自小便针锋相对的二皇子,对他来说著实有些丟脸。 但不得不说,比起他来,二皇子做事著实是心狠手辣。 可祁流川是对自己狠,而这狗日的二皇子,却是对百姓狠。 在他眼里,这些百姓就像是那些庸庸碌碌日日奔波著寻觅食物的蚂蚁一般,活著便能利用,死了便直接丟弃,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他正在暗恨著还没揭开二皇子的真面目,就见那黑漆漆的房门被推开,宋玉一脚绊在门槛上,踉蹌了两步,哎吆一声刚想骂脏话,惦记著手里的药连忙稳了稳步子。 “这蜡烛怎么熄了?” 她將药碗放在桌子上,正打算去点蜡,就听见了微乎其微的声音,“宋將军?” 宋玉猛地回头,一双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仿佛发著光的夜明珠,当然,这是在祁流川看来。 因为此时此刻,宋玉的出现很明显意味著他还没到阎罗殿,暂且还能撑一撑,兴许还有可能回到京城去解开二皇子的真面目。 宋玉点了蜡烛,两步迈过来,鬆了一口气,“殿下醒了?我去喊陆医师过来。” 祁流川尚未来得及开口,宋玉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陆晚柠和那救了祁流川的姑娘一起进来了。 屋子里燃起了蜡,陆晚柠把了脉,“好好休养一番就行,我这次出来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回头补一补就行。” 说完,陆晚柠看向那姑娘,又看了眼宋玉,用眼神示意。 她们今日肯定是要將太子殿下带走的,但这殿下的身份如何解释,她却不好说。 好在宋玉很快心领神会,对上那姑娘一脸茫然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姑娘这兄长,其实是我们的公子,我们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找他的。” 姑娘张了张嘴,看了眼祁流川。 祁流川抿了抿唇,开口道了谢,將宋玉喊过来叮嘱了两句,宋玉一张脸变来变去。 陆晚柠还疑惑著,就见宋玉从怀里摸出个金疙瘩来,塞给了这姑娘,“姑娘的恩情我们记下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这,这我怎么能收,我也没做什么。” 不,怎么能是没做什么,要不是她將太子殿下捡回来,如今殿下这一条命怕是已经交代了。 宋玉这金疙瘩算不得什么,等回头殿下回了京,將这兗州的事情了结了,届时必然还会有谢礼。 这姑娘將金疙瘩收下之后,宋玉回头咬著牙朝太子殿下道:“臣这金疙瘩揣了两年了都没捨得用,殿下回头可得赔给臣。” 祁流川闭了闭眼没理她。 將外头等著的侍卫喊进来,一行人趁著夜色將太子殿下带了回去。 见到太子殿下回来了,长青才真真的鬆了口气,这下应该能准备一下攻去那铁矿了。 宋玉將如今兗州的情况都和祁流川讲了一番。 说到祁世子如今去了铁矿打算与他们里应外合时,太子殿下猛地变了脸色。 第92章 有那么一丁点的动心 很显然他是清楚铁矿其中的危险的,但与刘松不同,祁流川话未出口便看到了陆晚柠。 將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抿唇片刻,再开口是语气很是坚定。 他吩咐给长青几个任务,这兗州城里有他已经安排好的人,那些不甘与齐刺史为伍,但却被胁迫不得不服从的人也已经被他都查清楚。 哪些人能用,哪些人慎用,祁流川心中早已经有了些成算,只是没料到那齐广生这般谨慎。 尚未清楚他的身份,便已经豁出一切去想要他的命。 长青领了任务而去,宋玉站在一旁,祁流川又道:“眼下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来兗州这么久,想必京城那与齐广生一条线上的人如今早已经知道了,齐广生以为我死了,想必已经报了上去。” “但安之前来兗州怕是也很快就会被齐广生知道,如今须得速战速决才行。” 再拖下去,祁慕朝那边就危险了。 宋玉很是赞成,“刚到这世子就已经让人去瑞城联络帮手了,如今瑞城的徐参將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原打算的就是一旦找到殿下,立刻就行动,如今殿下没有大碍,不如今晚便直接行动,打那齐广生一个措手不及。” 一到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宋玉整个人就像是活了过来。 三两句就將事情都安排好,隨后问太子,“如何?” 祁流川点头,“可以,就这样办。” 陆晚柠听著这些人交谈並未开口,但却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气。 眼圈下的青黛彰显著这几日以来她的彻夜难眠。 她对祁慕朝的身体並不放心,但却不能阻止他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仅从长青那简洁的敘述当中,她便可猜到那铁矿里头的残忍,受苦难的又何止他一人。 病弱的,年迈的,甚至十几岁充满了恐惧的少年人。 夜色浓郁,这间小院里除了几个留下来守著的暗卫,其余人都跟著长青和宋玉出去了。 陆晚柠去看了看太子殿下的情况,將煎好的药替他端过去。 祁流川还没睡,或许是睡不著。 坐起身来看向她,目光含了些许的笑意,“很担心?” 陆晚柠摇头,下意识反驳,“我只是睡不著。” 这种时刻睡得著才奇怪了吧。 祁流川笑笑,倒是没拆穿她,只讲那药碗接过去一饮而尽,开口道:“安之自小身子比寻常的人虚弱,想要做的许多事情都做不得,时间长了,便有些焦躁起来,与他相处,想必应当不轻鬆吧。” 这话陆晚柠听著有些不太舒服,皱了皱眉,“倒也不至於,他这人摸透了脾气只要顺著毛捋就行。” 实不相瞒,她反倒觉得祁慕朝还是挺好哄的。 前世跟陈文简在一起的时候,虽说不至於到小心谨慎的地步,但因著陈母在其中搅合,导致她与陈文简相处起来总是会有许多的嫌隙。 实在算不得轻鬆,今日要防著这个人给她使绊子,明日要防著那个人给她使绊子,更重要的是陈文简除了安抚她几句无伤大雅的话,让她不要斤斤计较之外,甚少会坚定地站在她这一方来帮著她出头。 而祁慕朝不同,许是因为他早已经在陆晚柠面前暴露了自己那披著羊皮的真面目,以至於自此之后便懒得再偽装了。 两个人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反正彼此都见过对方的真面目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相处起来反倒是比旁人轻鬆得多。 这般想著,陆晚柠甚至觉得有种诡异的好笑。 看著祁流川喝完药,陆晚柠便走了出去。 可刚刚的话却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思绪。 担心吗? 好像是有些。 在听到太子殿下说祁慕朝的性格与旁人不同,与他相处不太轻鬆之时,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升起来的似乎只有不认同和袒护。 默默地盯著桌子上的茶水看了半天,陆晚柠那停滯了的脑子才终於转过来。 她似乎,好像,大约,应该是对祁慕朝有那么一丁点的动心了吧? 否则,她为何要来这遍地是危险的兗州? 胡燕从外头走进来,陆晚柠眼睛一亮,收回思绪,“他们回来了?” “没呢。”胡燕摇头,“不会这么快的,刘松带路领著人去了刺史府,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將那齐刺史活捉了,带回京去好好的审问。” “宋將军领著人去了铁矿,瑞城的徐参將一早就將那铁矿围住了,里头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陆晚柠点头,“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將那铁矿里的无辜百姓们拉出来挡刀。” “放心,这一点世子殿下肯定能提前想到的。” 这倒也是,祁慕朝进铁矿的这几日,总不是真的前去干苦力的,里头的事情他如今肯定都已经计划好了。 可话是这样说,担心却是散不去的,陆晚柠乾脆將胡燕拽到自己旁边坐下,小声道:“你跟在世子身边多久了?” “很久了,奴婢是被爹娘卖了的,因资质尚可,被暗卫营留了下来,后来便一直跟在世子殿下身边。”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好像被爹娘卖了对她而言並不是一件多值得伤感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胡燕笑了下,“世子妃有所不知,我爹娘生了五个孩子,全是女儿,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姐姐已经能够出嫁,二姐姐也能够为家中做活,四妹妹娇憨可爱哄得人高兴,小妹妹刚出生没多久,只有我不上不下的在家中没什么存在感。” “被卖掉对我来说却是不是一件多坏的事情。” 她咧嘴笑了笑。 陆晚柠也跟著笑了笑,拍了拍胡燕的肩膀。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巷子里依旧关门闭户寂静得仿佛没人居住一般。 陆晚柠一夜未眠,瞧见太子殿下的下属进来匯报消息,等人出来,她连忙敲了敲门凑过去。 祁流川一见到她便笑了下,“铁矿那边很顺利,应该很快便可以回来了。” 陆晚柠鬆了口气,顺利就行。 祁慕朝是下午回来的。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长空和几个前去铁矿的暗卫之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健硕的男人。 第93章 短命但有钱的夫君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与陆晚柠对上,许是看到了她眼底那一圈的青黑,也或许是她眸中不加遮掩的关切太过明显。 祁慕朝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张口问他可有受伤之前,一把將人拽进了怀里。 轻轻的喟嘆声响起,分明谁都没开口,却又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一般。 他拍了拍陆晚柠的肩膀,轻声道了句等我,便朝著祁流川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祁流川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受伤?” “没,”祁慕朝道:“齐刺史已经活捉,但这兗州太守从密道里逃了,眼下徐参將正带著人搜寻,陛下那边派来的人如今已经將刺史和太守府搜查了一番,该抓的都抓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帐本,其中一本已经被火烧了一部分。 將帐本丟给祁流川,祁慕朝面色有些难看,“这是那矿上的帐,挖出来多少铁,制了多少兵器,都在这上面了,只是眼下这东西都被送到了何处,还未来得及审。” 祁流川看他的表情,“你想直接在这里审?” “自然,等回了京再审,怕是该跑的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在铁矿上的这几日我也观察了,估计这东西就算藏也藏不远,制出来的兵器约莫还是在这兗州城內。” “另外,我从那矿上带回来了个本事不小的人,虽未有人教导过习武,但力大如牛,天生神力,若是加以指导,应当是个可用之才。” 祁流川点头,“矿上的百姓可都送回去了?” “已经差不多了。” 提到矿上的那些人,祁慕朝胸腔里的愤怒难以抑制,专门用来焚烧尸骨的大坑中被烧得只剩下残骸的尸骨数不尽。 那些走著走著突然间昏过去的百姓,以及隨时隨地都会抽过来的鞭子,每一样都让他想將那始作俑者皮肉一寸寸地剥开。 祁流川嘆了口气,这次兗州的事情同样也让他万分愤怒,只是愤怒之余,依旧充满了无奈。 “如今的这些证据,依旧尚不足以將二皇弟牵扯进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切勿衝动用事。” “我知道。”该说的都说完,祁慕朝站起身来往外走。 祁流川连忙喊了他一声,“你著什么急?” 这好不容易见了面,也不关心关心他伤得重不重,也不问一问他这段时间都躲在了哪里。 竟转头就要走。 祁慕朝回头看他,“还有事?” 那眉心的不耐明晃晃地写著麻烦二字。 祁流川面无表情,“没事,赶紧滚。” 说滚就滚,祁慕朝半点没停留,去见了陆晚柠。 陆晚柠在房中等著他,昏暗的烛光,將两人的目光映得发亮。 陆晚柠先替他把了脉,果然,这几日的药都没有按时吃。 “那药还没到矿上就被搜走了,实在不是我故意不想吃的。” 祁慕朝迅速解释。 “我知道。”说著她直接在祁慕朝身上摸索著,“衣裳脱掉。” 祁慕朝:“……” 他磨磨唧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陆晚柠当即对著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力气用得不重,但祁慕朝却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这让她立马有所警觉,三两下將祁慕朝的外衫脱了下来,果然,里头的衣裳已经与他的皮肉粘合在一处了。 难怪这衣裳看上去这么不合身,估计是他怕陆晚柠一回来便看到他身上的伤,这才隨便找了件衣裳换了吧。 陆晚柠气得不轻,“天大的事情不得先把伤口给处理了?你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顶著这一身伤还要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你知道万一这些伤口发炎了——” 她满腔的气恼被那骤然袭来的唇舌堵住,一双眼睛依旧睁著。 砰,砰,砰…… 心跳的声音宛如能够震碎耳膜一般,令她有些无措。 目睹那些齷齪场面时的愤恨,出手救人却被抽鞭子时的想要將人剥皮拆骨时的冷酷,隨时隨地有可能暴露的危险和那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慌乱,在这一刻,如同翻滚的浪涛一般终於平息下来。 祁慕朝抬手覆上她还睁著的眼睛,耐心地品尝著她的甜美。 分开时陆晚柠整个人仿佛能冒烟的小红人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没思索出自己刚刚是要干什么的。 想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要给祁慕朝上药,包扎。 於是她低著头將祁慕朝往前一推,令他趴到床榻上去。 祁慕朝的那点不自在在看到她这般模样时瞬间消散了,整个人笑得宛如地痞流氓一般,“疼。” 陆晚柠恶狠狠地拧了下他的耳朵,“疼就老老实实地爬上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她走到门口去让胡燕打一盆乾净的水来。 胡燕刚转了身立马又转了回来,整个人转了个圈,有些疑惑,“世子妃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陆晚柠:“没。” 红成这样了还没生病? 胡燕小声嘀咕著打来了水。 拧了帕子將祁慕朝后背的伤清洗乾净,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就都显露了出来。 最深的一道皮肉翻开,看上去格外的嚇人。 祁慕朝趴在床上,没听见她的声音,以为自己的伤嚇到了她,开口道:“皮肉上罢了,养养就好,那矿上的监工我让长空都抓了,回头挨个抽回去。” 伤口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陆晚柠並未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要让他別往危险的地方去?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祁慕朝没耽搁太久,包扎完就立刻要去收尾了。 他走之后陆晚柠躺在床上,本已经见到了他之后放下心来,能睡个好觉了。 可翻来覆去,心悸的感觉却让她一阵一阵地清醒。 陆晚柠乾脆坐起身来,自己琢磨。 这人难不成是想要违约? 说好的三年时间,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想著嫁给一个短命但有钱的夫君,倒也不是个坏事,可如今祁慕朝的身体基本能够调理妥当,病怏怏地活到几十岁也不成问题。 若是三年之后她选择了不走,那接下来面临著的,会不会是如前世那般的时光呢? 第94章 舌头割了 审讯这方面,祁慕朝格外的感兴趣。 尤其是面对这老奸巨猾的刺史。 见他过来,长空立马將如今的进展简略过了一遍。 “这齐广生怎么撬都不开口。” 说著他领著祁慕朝到了里头。 这地方是知府的大牢,里头虽然简陋了些,但该有的刑具也都有。 知府瑟瑟缩缩地蜷在一旁,生恐这些人注意到自己。 祁慕朝的脚步从他面前迈过,知府刚鬆了口气,就见祁慕朝重又退了回来。 不咸不淡的视线从他身上扫了一圈,问长空,“这人审过了?” “审了,他倒是没干什么太大的事情,对於铁矿知道的也甚少,只是对那铁矿上抓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並未管过罢了。” 闻言,祁慕朝尚未说什么,这知府先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大人,此事与下官无关啊,下官也是没办法,这整个兗州都被齐广生和太守大人只手遮天,下官这样的小嘍囉,什么都做不了啊。” 他哭得涕泪横流,看得祁慕朝轻嘖一声,眼看他要抱上自己的大腿,祁慕朝抬脚直接將他掀翻,“我看你拿著朝廷的俸禄,享受著这知府待遇的时候,可没说过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知府在地上打了个滚,重又跪回来继续哭,“那齐广生拿下官的一家老小性命相胁,下官也是没办法。” 这很难不让祁慕朝想到上一任那个冒死將血书送出去的刺史大人。 祁慕朝原本並不知他的情况,来到了兗州方知那前任刺史一家已经无一活口。 他看著这涕泪横流的知府,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 齐广生被绑在刑架上,显然已经用过刑了。 长青见他来了,也连忙走过来,手里的鞭子放到一旁,“审了一夜,这人就是死不开口。” 刑架上的人朝这边看来,表情带了些嘲讽,“要杀要剐隨你们便,我这条命就算死了,也不算亏,毕竟这么多人已经给我陪葬了。” 祁慕朝看都没看他,问长青,“齐府的人都抓到了?” “抓到了,属下和宋將军带著人將那齐府围了,齐夫人起初领著几个年幼的孩子藏在了地道里,不过被搜了出来,一个都没跑掉。” 祁慕朝点头,朝著齐广生走过去。 下人帮他搬了个椅子过来,长空又让人去沏了壶茶水。 “嘴还挺硬,”祁慕朝笑了下,声音微扬,“除了齐府的下人,其余的都带过来。” “是。” 长空应下,立刻就去带人了。 齐广生的表情这才有了丝波动,但他依旧什么都没做,这些朝廷来的官员最是道貌岸然,不过是嚇唬嚇唬他罢了,他的夫人孩子,对於这些事情毫不知晓,他就是真的询问,也问不出什么。 可祁慕朝將那些人喊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审讯的。 慢条斯理地品著茶水,即便是这刑狱里的恶劣环境,也不曾將他那周身的气度减弱半分。 齐家人也被关押在这里,很快,长空就领著人压著齐家人过来了。 齐夫人和几个小辈瞧见齐广生被折磨的样子,顿时哭出了声,“老爷。” “爹!” 齐广生儿子不少,大儿子如今已经成家,且育有一子。 只是那孩子如今尚在襁褓之中。 最小的孩子是一对龙凤胎,看上去八九岁的模样,泪眼朦朧地看著自己的爹,恶狠狠地瞪向祁慕朝,“坏人!” 齐夫人连忙捂住两个孩子的嘴。 祁慕朝挑了下眉,长空立马將这一对双胞胎拎了过来。 俩孩子被嚇得哇哇直叫,“爹,娘,救命!” 齐夫人面色惨白地要去夺回孩子,奈何被长青毫不留情地甩开来。 齐广生平日里最是疼爱这对幼子,吃穿用度都是可著最好的来。 许是老来又得子,先前的几个孩子他並未过多在意,但这两个孩子,却是自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见状齐广生的心中已经翻起滔天巨浪,可他依旧不觉得祁慕朝真的敢对无辜之人下手,於是沙哑著嗓子道:“不过是无辜稚童,我做的事情,无论夫人还是孩子皆一概不知。” “不知?”祁慕朝笑了,他用匕首挑了挑这孩子的衣裳,“若是我没看错,这布料的价格百两都不止,听闻刺史府里吃穿用度甚为奢靡,燕窝人参从没断过,据我所知,齐大人在这兗州似乎没走经商这条路吧?” 齐广生面色变了变。 “既然不曾经商,这些华贵奢靡的东西,单凭齐大人那点俸禄,难不成就能买来?” 话到此,祁慕朝的面色也冷了下来,看向齐夫人,“这两个稚童就算不知,齐夫人难不成也不知?” “享受了齐大人压榨百姓,贪污受贿得来的財富,如今又哪来的无辜呢?” 要说无辜,那些关门闭户的百姓,铁矿上日復一日劳作如同牲口一般的百姓才是无辜。 本身心情便不好,偏那恶童挣脱了束缚一口咬在了祁慕朝的手臂上。 在场的人无一不提起了心,齐夫人更是嚇得尖叫,“睿儿,快鬆口!” “坏人,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將他绑起来拴在马后面跟著跑!” 这倒不是隨口一说,据祁慕朝所知,三个月前,村民家一个八岁的孩童不知为何招惹到了齐广生的这位小儿子。 於是活生生的被绑在马车后面拖行而亡。 血肉沿著街道一路蔓延,那孩子的母亲过於悲愤之下疯癲了,而他爹,则早被抓去了铁矿做工,压根不知道自己妻儿都经歷了些什么。 还在盼望著有朝一日能从铁矿脱身,回到家中与妻儿团聚。 祁慕朝將匕首丟给长空,漠然道:“舌头割了。” “是。” 伴隨著一声尖叫,鲜红的舌头被丟在了齐广生面前。 齐夫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齐广生目眥欲裂,怒吼出声,“你对一无辜稚童下此狠手,与我又有什么区別?你这种心狠手辣之辈,竟也配在这道貌岸然的审讯!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到陛下面前去告你!” 第95章 一炷香杀一个 那也得他有命到陛下面前才行。 祁慕朝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彻底告急,將双胞胎里另一个已经嚇傻了的拽过来,手指点了点鼻子,又戳戳眼睛,问齐广生,“你说这一回是挖眼还是割鼻?” “哇——爹,救命啊爹爹,救救蕊儿,蕊儿不想死。” 这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只可惜,祁慕朝这人天生就没什么怜悯心。 他將这孩子朝齐广生面前推了推,“去吧,求求你爹,毕竟他要是开了口,你或许还能活下去,你的命就掌握在你爹手上了。” 眼看著小姑娘哇哇哭著朝齐广生跑过去,祁慕朝拍了拍手看向后面这些瑟瑟发抖的齐家人。 勾了勾唇,“放心,他不开口,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什么无辜不无辜的,就凭这锦衣玉食的,哪一个能称得上无辜。 既然享受了齐广生带给他们的奢靡生活,自然也要为这结局承担点什么。 这些平日里被下人们服侍著,锦衣玉食堆砌著,一点破皮小伤都要大惊小怪一番的夫人,姨娘,少爷小姐们,全都嚇破了胆。 甚至不用祁慕朝开口,就都跪在地上不停地朝齐广生磕头祈求著。 “老爷,您就招了吧。” “爹,孩儿不想死,孩儿还年轻,还没娶妻生子,爹,您救救孩儿吧。” “爹,平儿年幼,刚到这世上没几日,连爹娘都还不会喊,爹,儿子不怕死,可平儿是无辜的,您救救平儿。” 祈求声接连不断地落在齐广生耳朵里,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如今躺在地上被割了舌头昏了过去不知死活。 小女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抱著他的大腿,“爹爹,我害怕。” 祁慕朝没那么多的时间和他耗,指著齐广生那个据说坏事一件没少乾的二儿子道:“从他开始,一炷香的时间杀一个。” 顿时又是一片哭天抢地。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齐广生的二儿子被拎过去的时候竟直接嚇尿了。 长空甚至没给他继续开口求饶的机会,手起刀落,直接收了他的命。 这一条命下来,剩下的人几乎都被嚇破了胆。 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被杀的人。 眼看著自己的孩子们你推我搡的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仇人一般,齐广生心中一片苍凉。 哈哈笑了起来。 他看向祁慕朝,“你是何人?就算是死,总得让我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吧。” 因著身体病弱,祁慕朝甚少在外,齐广生倒是去过京城几次,但却並未见过祁慕朝。 加上他並未听说过京城有这號心狠手辣之辈,眼下自然一时间猜不出他的身份。 祁慕朝面无表情。 齐广生想做个明白鬼,他也並未遮掩自己的身份,如实告来,淡漠的目光落在这些人面上,“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选好下一个是谁了吗?” 在这些人选出下一个丧命的人是谁之前,祁慕朝打了个响指,笑道:“不如这样,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也尽可以道来,万一是有用的消息,也可免於一死。” 於是一群人对视一眼,为了活命爭先恐后地开了口。 最先开口的是齐广生的大儿子,“爹和太守时常来往,我曾听他们提起过铁矿的事情,但爹將此事藏得严实,我听到的实在不多,只大概记得在何处。” 祁慕朝看了眼不远处记录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朝著一旁的空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有用,你往那边站。” 这人跪在地上,“大人,我这条命无妨,恳请您让我这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过去,他如今不过才两个月大,真真切切是无辜的。” 祁慕朝垂了垂眼睫,並未开口,男人壮著胆將孩子放到了那边。 等他回来,祁慕朝看向齐广生,“瞧瞧,你的儿子与你还是有些不同的,你能看著你的孩子们为了你的贪婪去死,但他却能將自己的性命让给那婴儿。” 一句话直接將齐家人的心里的恐惧和怨恨都激了出来。 没错,要不是父亲太过贪婪,与虎谋皮,他们如今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 什么荣华富贵,当初没有的时候日子过得照样舒適,哪里像如今这般提心弔胆的。 都到这份上了,父亲寧愿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也不肯开口,可见他有多心狠。 那些谴责怨恨的目光分外灼心,齐广生笑不出声。 “我曾听见爹和那太守交谈,我们府邸有个密道,在爹的书房里,似乎是与那太守府相通的,太守府里也有个密道,但是到哪里的我就不清楚了。” 祁慕朝与长青对视一眼,长青立马转身离开。 到哪里的,八成是到铁矿的。 以这两个人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將铁矿交给那两个小嘍囉来看官,必然时不时地会去看一看。 但保险起见,他们两个又不能露面,自然只能背地里来。 见自己大势已去,齐广生终於认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审讯完齐广生,前去太守府搜查的人也回来了。 长青一脸喜色,“抓住了。” “那太守拖家带口地藏进了密道,本想要寻个机会从铁矿那边的出口逃走,结果被咱们的人抓了个正著。” 祁慕朝鬆了口气,“继续审。” 这太守没有齐广生嘴硬,用刑没多久就鬼哭狼嚎的什么都愿意交代,只是这人有些狡诈,交代的事情也是真假参半。 等他这边审完人,回去的时候宋玉也已经领著人回去了。 徐参將一看见他立马迎了上来,“世子。” 祁慕朝微微頷首,笑了下,“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徐参將了。” 徐参將摇了摇头,“哪里的话,其实这兗州的事情我也早有耳闻,半年前我还特地来过一次这兗州,只可惜这里的事情藏得太深,那太守又对我格外的防备,以至於什么都没查到。” 他还有些愧疚,若是他能够早一些窥到这其中的真相,兴许之前的刺史一家便不会死得如此惨烈了。 可他哪里能想得到,竟还有这般卑鄙无耻之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第96章 你得学会投其所好 兗州又待了几日,打算將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一同回京。 只是徐参將第二日的时候便要回去了。 临走之前特地留了一批人供两人差遣,起初祁流川觉得並没这个必要,但徐参將却格外的坚持,表情更是有些严肃。 “铁矿的事牵扯极深,如今京城里的那些人定然已经开始提前做准备了,难保不会有孤注一掷之人担心殿下手中握有证据,到时將他们牵扯进来,想要在回京之前便將殿下除去。” “这回京之路,必然不会太平。” 如此这般,祁流川才將徐参將的人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徐参將说得確实不错。 回京之前,祁流川和祁慕朝特地將证据一分为二,打算兵分两路回京。 祁流川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打算带著长青长空先一步赶路,將宋玉留给祁流川。 先行的人面临的危险要多一些,保险起见,祁慕朝想要让陆晚柠留下,过几日和太子殿下一同回京。 有徐参將留下来的人,还有宋玉在,应该会安全一些。 但陆晚柠对於这个提议却很不赞成。 “我跟你一起。” 祁慕朝到了嘴边的劝导在瞧见她那已经准备好反驳的表情时生生咽了回去。 罢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要放心一些。 於是他点点头,“好。” 没多费什么口舌,著实有些让陆晚柠出乎意料。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收拾妥当先行出发。 祁流川的神情有些严肃地叮嘱著,“若是当真与那些人对上,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我知道。”祁慕朝垮著脸点头。 昨晚之前,他整个人的状態看上去容光焕发,自从那日趁著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亲了陆晚柠之后,被捅破的仿佛不是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而是他的脸皮一般。 这人彻底没脸没皮起来,今日喊著伤口又痒又痛让陆晚柠亲两口安慰一番,明日喊著自己头晕眼,让陆晚柠亲一口才行。 而陆晚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亲了一口又一口,简直快要亲成了习惯,这人一喊疼,她马上就凑过去。 第n次之后,陆晚柠终於反应了过来,再这样下去都快要形成下意识反应了,回头给人家看诊的时候,人家一喊头疼脑热的,她立马笑眯眯的上前去,“亲一口就不疼了。” “……” 想一想就浑身恶寒,於是昨日祁慕朝故技重发时,陆晚柠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就导致祁慕朝今日蔫巴巴的。 祁流川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子,抬手扶额,“这是什么样子,昨日不还好好的,谁又得罪你了?” 祁慕朝幽怨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不远处跟宋玉站在一起,正给她介绍各种药效的陆晚柠身上,重重地嘆了口气,“唉。” 祁流川:“……” 不久之前他还不觉得祁慕朝对这个成亲没多久的世子妃有多深的感情。 但这几日两人之间的相处,以及祁慕朝看向陆晚柠的眼神,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数。 他以为这两人是吵架了,於是宽慰道:“这地方呆著確实压抑,会闹脾气也正常,回了京城你哄上一哄就好了。” 祁慕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嘆气,“你不懂。” 祁流川额角青筋直跳,他確实不懂。 他又以为祁慕朝是因为这些日子陆晚柠与宋玉走得太近了而有些吃味,这倒也正常,就是他也能看出来,从来到兗州之后,这两人之间好似確实有些不分界限了。 好几回他都瞧见宋玉踩著夜色从外面回来时陆晚柠上前去询问他饿不饿,受伤了没。 这好像確实有些超出男女之间关怀的范畴了。 祁流川摸了摸下巴,不无同情地违心道:“我瞧她跟宋將军更像是惺惺相惜,应该没什么问题,估计是你多想了。” 祁慕朝这回终於有了点反应,眉头一皱,“我当然没多想,都说了你不懂。” 祁流川:“……” 忍下给他一拳的衝动,祁流川深呼吸片刻,乾脆不再理会祁慕朝,甩了甩袖子打算回房去。 但这人却很是没眼力见地拽了拽他,“怎么哄?” 祁慕朝问得很是坦然,毕竟祁流川如今虽说还没娶太子妃,但后院里的侧妃,侍妾却是一点不少的,多少比他经验丰富一些。 眼见那边陆晚柠跟宋將军聊得热火朝天,祁流川大发慈悲地给祁慕朝出了点主意。 “姑娘家的喜欢的不就那些东西,綾罗绸缎,珠宝首饰,越是稀奇的东西你送过去才越是能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祁流川苦口婆心半天,终於说出了一句有用的话,“你得学会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祁慕朝眉心轻蹙,思索了片刻。 王府库房里有不少的綾罗绸缎,不见她进去挑选过什么,唯一听下人所说的,就是她去拿了株云英草。 而他的私人小库房里,更是各种新奇玩意应有尽有,她顶多是第一回见到的时候惊讶了片刻,也不见表现得有多喜欢。 他琢磨了片刻,觉得祁流川所说的投其所好应当没错,但她的喜好,自己可能得好好地琢磨琢磨。 將各种药物的药效都跟宋玉讲了一遍,听著她挨个敘述了一遍陆晚柠才放下心来。 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眼看著就能出发了,陆晚柠刚打算回头去找胡燕,就与苦著脸看她的祁慕朝对上了视线。 祁慕朝眼睛一亮。 陆晚柠眼一暗,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这恶劣的男人这几日不知道仗著自己那点伤占了她多少便宜,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压根不排斥。 回程路上,祁慕朝与陆晚柠一起乘坐马车。 难得老实许多,从街上路过时將马车帘子撩开,目光落在那终於多了些人气的街道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晚柠也跟著看去,不久之前行尸走肉般的百姓们如今仿佛终於被注入了些活力,连卖菜的小贩吆喝的声音都大了些。 可这场灾难和浩劫的阴影对於兗州的百姓来说,一时半会儿的是散不去的。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问祁慕朝,“就这样结束了吗?” 祁慕朝知她的意思。 上位者之间的贪婪与爭夺,对於这些百姓们来说,却是莫名降下的无妄之灾。 铁矿里那些即便是焚烧之后也依旧堆成小山一般的残骸,他们的妻子,母亲,孩子,又该如何释怀呢? 祁慕朝唇角轻轻抿著,“朝廷会重新派些可靠的官员前来兗州任职,儘快让兗州恢復到从前的繁荣景象。” 至於其他的事情,大抵只能交给时间来慢慢消散了。 马车一路前行,出了兗州,路过瑞城,距离京城还剩下两日距离时,祁慕朝一改前几日的散漫。 长青道:“这马车出行太过显眼,咱们一行人这般招摇地赶路,势必会被盯上,不如属下带著这马车继续前行,让长空和胡燕带一些人,护送殿下和世子妃由小路前行如何?” 祁慕朝摇头,“你我能想到的事情,那人未必想不到。” 寻了个驛站休整片刻,第二日再出行。 …… 京外不远的官道上,埋伏了几日的人渐渐没了耐心。 “这已经七八日了,兗州到京城,就是再慢,如今也该到了吧?” “再等等,祁世子此人狡猾得很,兴许是故意拖延时间。”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提前做了偽装,从咱们面前过咱们却没认出来呢?” 一群人之中的头头面色一变,“不应该吧,这几日过去的都是些寻常百姓,马车拢共过去的数量两只手都能数得出来,还都是些官家夫人小姐们外出祈福走亲戚的。” “即便他们不乘马车,总不能全都分开前行吧。” 这倒是真的,这几日不论是做生意的商人也好,入京探亲的外地人也好,但凡是稍微有点可以的,他们都跟过去检查了,没见有什么不对劲的。 於是只好继续等著。 而此时,一群人偽装成了前去兗州做生意的商人已经进了京城。 而与他们相隔了一日才到的小夫妻,也已经到了。 陆晚柠有些提心弔胆,但好在有惊无险,並无人怀疑她跟祁慕朝的身份。 到了城墙底下,守城的士兵是祁慕朝来之前便已经安排好的,一见到祁慕朝掏出来的令牌,立刻便放了行。 守城的將领与祁慕朝相识,提前给他安排妥当,“世子的人在里头等著,末將再派些人一起护送世子回去。” “不必。”祁慕朝道:“到了京城,这些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手了。” 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真正踏进了祁王府的大门,陆晚柠才彻彻底底的鬆了口气。 祁王妃一早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过来,將两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没理会祁慕朝,反倒是瞧著陆晚柠有些心疼,“怎么瞧著瘦了这么多?” 陆晚柠:“赶路仓促,吃食上简单了些,在府里养两日就能回来了。” 这倒是。 祁王妃连忙让府里的厨娘去將陆晚柠平时爱吃的饭菜都准备一遍。 这一回来,小夫妻两个没一个有空閒的。 祁慕朝茶水都没喝一口,匆匆入了宫。 陆晚柠听祁王妃说了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姨母那边的情况,刚鬆了口气回去打算歇一歇呢,桑明月便急匆匆地来了。 第97章 好事全叫他占尽了 胡燕这趟跟著去兗州也经歷了一番惊心动魄,一回来陆晚柠就让她先去休息了。 红菱与她许久没见,有些忐忑地帮她斟茶。 “安姨娘如今已经被扶正,是陈府的大夫人了。” 这是陆晚柠早有所料的,倒是並未有多惊讶,只点了点头,“陈府最近没出什么么蛾子吧?” “並无。”红菱平日里出去採买时会遇到陈府那些从前与她关係还算不错的下人,对於陈府里的事情,也特地多关注了些。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也是有点事情的,於是又道:“大公子和丞相府的洛姑娘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陆晚柠一怔,“丞相府不是想要跟宴府结亲吗?” 红菱虽是丫鬟,但听说的小道消息也並不少,於是回答得很是迅速,“据说是洛姑娘前些日子外出时不慎落水,正巧大公子路过出手相救,但洛姑娘回去后就一病不起,直言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不嫁给大公子,她便没脸见人了。” 陆晚柠跟著接道:“於是洛丞相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说起八卦来红菱对於陆晚柠先前的那点畏惧也没了,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副痴狂的模样,“没那么简单呢。” 陆晚柠:“?” “这丞相府的人先去了陈府想要与老爷商议一下这门亲事,老爷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一口应了下来,谁知道大公子知道此事之后一口拒绝,並直言若是这般,往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怕是再没人敢出手相助了。” 这实在是有些让陆晚柠匪夷所思。 她琢磨了片刻离开京城去兗州之前陈文简找到自己面前的那副模样,颇有些前世故作拿乔的风轻云淡感。 但以陈文简如今的状况来看,婉拒洛家的这桩婚事还是有些令她出乎意料了,这似乎也並不是陈文简的风格。 以他那擅於心计,筹谋的性格,应该知道此时一旦他与洛璃成了亲,顶著丞相女婿的身份,对如今的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论是对他的身世產生了质疑的陈老爷,还是那二皇子,应当都会重新掂量一番。 她实在是有些参不透,狐疑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呢,陈老爷將他揍了一顿?” 红菱訕訕,“那倒没有,听说是洛姑娘听闻此事之后寻了短见,所幸救得及时,並没什么大碍,只是嚇坏了丞相夫人,於是逼著丞相求到了陛下面前,这才將这桩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以洛丞相夫妇对洛璃的疼爱程度,確实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似乎也並不稀奇。 实不相瞒,陆晚柠如今对陈文简多多少少抱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虽然她尚且不知这人如今对於上一世的事情想起了多少,但眼下看著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陆晚柠便觉得心里格外的舒畅。 隨即她又觉得这人矫情,毕竟先接近洛璃的人是他,眼下不明不白便要跟人家撇清干係的也是他。 好事全都叫他占尽了。 要是眼下陈文简在她面前,她肯定是要啐上一声的。 她眯著眼睛抿了口茶水,“还有吗?” “剩下的便没什么了。” 她正说要去厨房看看给陆晚柠端些点心回来让她垫垫肚子,那边就瞧见桑明月脚步匆匆地两步迈进了院子。 连忙跟陆晚柠说一声,“明姑娘来了。” 即便是这祁王府里的人,除了祁王妃之外,也没几个人知道桑明月的真实身份,她一直都是以明姑娘的身份在这京城行走的。 陆晚柠点点头,红菱下去给她端点心去了,桑明月风一样直接到了陆晚柠面前,將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 这动作这几日陆晚柠做过不少次,也有不少人对她做过不少次,於是很迅速地开口,“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 这隔了些时日没见,桑明月不知是在珍宝阁和回春堂来回奔波累坏了,还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朝著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没什么事,但桑明月有事。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著陆晚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陆晚柠眨了眨眼睛分外无辜,“怎么过来的?” “珍宝阁里还好说,那回春堂里等著第二次义诊的人简直能將我跟吴掌柜活撕了,我倒是还好,大不了少往哪里跑两趟,只可惜了吴掌柜的,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陆晚柠有些心虚,“我这不也是没办法。” 桑明月没听她狡辩,继续道:“你猜的確实没错,魏巡那个畜生想要往你义诊的那对父女身上搞小动作,好在我提前安排了人,没让他得逞,否则我跟吴掌柜就是一个人劈成四瓣用,怕也是无能为力。” 谴责的意味太过浓郁,偏偏陆晚柠又確实心虚,只能耷拉著脑袋听著她数落。 等她数落的差不多了,举著茶杯凑过去,“喝一口歇歇。” 见她认错態度良好,桑明月连日来的恶气终於舒坦了些,“我找人算了日子,下个月八號很不错,我想將珍宝阁选在那一日开业。” 陆晚柠连连点头,“你看著来就行。” “不过你那珍宝阁里的东西如今都准备妥当了?”她对此有些好奇,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前去看一看。 桑明月点头,“差不多了,以前跟著我爹一起到处跑的时候结识过不少生意人,这些人天南海北的跑,见到的稀奇玩意数不胜数,从中稍稍筛选一番,放在珍宝阁里,便能卖个好价钱。” 京城里贵人多,对於这些没见过的稀奇玩意自然会有些好奇,而她又將带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安排了自己的身世和任务,编撰了这东西古怪离奇的小故事。 就算是不买,这些人在一旁听一听那些故事,也能给珍宝阁带来不少的人流量。 生意上的事情,陆晚柠不算多精通,对於她这將宝物都编撰小故事的行为也同样说不上多信任,甚至还有些狐疑,“这样真能行?” 桑明月眨眨眼睛,“开业的时候你去瞧瞧就行。” 说到开业,桑明月突然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你跟世子殿下近来可还算恩爱?” 这话问得陆晚柠老脸一红,她险些以为自己和祁慕朝这段时间的腻歪被桑明月知道了。 “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桑明月清了清嗓子,“我前段时间不是去谈合作吗,先前去过奇摩部落的一个叔伯说他当年从奇摩部落带回来过一个镶嵌著蓝色宝石的项链,那蓝宝石弯如萨满边境的湖泊一样美丽,我打听了许久,得知这项链似乎在祁世子手里。” 她搓搓指尖,“你能不能跟祁世子商量商量,將这项链卖给我,我掛在珍宝阁里。” 陆晚柠似乎確实在祁慕朝的小库房里见到过一条十分漂亮的蓝宝石项链。 当时她还拿起来比划了一番,觉得戴在脖子上太过隆重了,便没拿。 不过祁慕朝既然说了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她的,想必这也不是个多难的事情。 但她还是打算先跟祁慕朝说一声。 於是点点头,“那我回头问一问他。” 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吐槽了一遍,想要的蓝宝石项链也可能很快就到手,桑明月心情好了不少,完全没有刚刚走进来时浑身冒著黑气的感觉了。 甚至笑眯眯的接过红菱端进来的点心,递了一块给陆晚柠,隨后拍了拍手,“你吃著吧,我继续去忙了。” “等等。”陆晚柠喊住她,“我刚刚就想问你的,要不要让小羽去学堂上课,或者,替他请个夫子来教一教他?” 听见去学堂上课,桑明月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行,魏巡心中定然已经猜出了我跟小羽的身份,虽然我们不承认他也做不了什么,但就怕这人背地里放冷箭。” 魏巡的阴暗程度实在是不能不防。 她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人,绝对绝对不能再失去小羽了。 但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桑明月知道陆晚柠的好心,她这段时日瞧著蔫巴巴却又要在她面前故作开心的小羽心中也同样拧巴著。 想了想,开口道:“我明日去跟王妃商量商量,若是她並不介意,就请个先生过来。” 商量妥当,她朝门口走去,走出不远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叮嘱陆晚柠,“明日记得去医馆,义诊的事情真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上次义诊积累下来的口碑就要反作用了。 这两日已经开始有骂回春堂的了。 吴掌柜的建议先让其余的医师免费帮中籤之人看一次诊,可这些人说什么都不愿意,一口咬定说好的是陆医师。 许是宫里的事情太多,祁慕朝昨晚並未回来,只让长空回来送了个信,让她先睡。 一觉醒来,床边依旧空落落的,陆晚柠洗漱一番,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医馆。 吴掌柜的一看到她,那又惊又喜又有些恼怒的表情让陆晚柠惭愧地低下了头。 顶著这般复杂的目光走进了医馆,陆晚柠清清嗓子,“辛苦了。” “不辛苦,”吴掌柜的沉沉道:“兴许是我这命中注定,跟了两个不靠谱的主子。” 第98章 以我夫君的性命相胁 上一个不靠谱的主子是秦林彻,眼下已经丟下他回闽羥去了。 眼下这个不靠谱的主子,陆晚柠乾脆直接忽略。 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外头又吵嚷了起来,有人认出了陆晚柠,叫喊著既然陆医师回来了,那这义诊就可以继续了。 虽说吴掌柜的也著急得不行,但还是询问了陆晚柠的意愿,听她说了可以,这才连忙让人將签筒拿出来,去抽这次义诊的人选。 这次围在回春堂门口的不仅仅只有那些衣衫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多了几个身著下人衣裳的人。 不过单从那衣裳料子上也能勉强看出来主家身份必然是算得上尊贵的。 陆晚柠並未在意这些,这京城眼下算得上有名的医馆就回春堂和云雀馆两个。 若是放在別人身上,两个医馆肯定是要竞爭一番,为了避免对方风头出得太盛,多多少少会用到一些不怎么入流的小手段。 但她已经知道云雀馆是祁慕朝的,这竞爭便没什么意义,这人想必也不会与她爭来爭去。 唯有那魏巡,令她如今还有些防备。 前头骤然一阵吵嚷,陆晚柠回神,知道是中籤之人应该已经选出来了。 她朝门口走去,尚未走到,便听到吴掌柜的带些怒意的声音,“这签都是光明正大一起抽的,先前便说过,不论是谁,贫富贵贱,但凡是中籤之人,皆可以免费看诊一次。” “可这中籤的下人已经衣著华贵,可想而知主家必然不可能是缺钱的,哪里用得上这免费的义诊机会,真正將这义诊当作救命稻草的,是我们这些家境贫寒,看不起病的才对。” 吴掌柜的苦口婆心说了一通,这些人不但没被说动半分,反倒是更气愤了些,甚至有些在门口直接闹了起来。 撒泼打滚的好似不免费帮他们看诊,今日他们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陆晚柠觉得这场景多多少少有些可笑,但好在这一幕她和桑明月在义诊开放之前便已经提前想到了。 眼下並未有任何的动容。 她开的是医馆,不是不图任何回报的菩萨殿,她能做的事情有限。 有些例从一开始就是不能破的,一旦破了例,那么往后紧隨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麻烦。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那些人见她出来,声音小了一些,但目光依旧愤愤不平。 “这义诊宣布之前,抽籤的规则不曾有人质疑,我怎么不知道我曾定过这义诊地签只有穷人才能抽的规矩?” 有人反驳,“可免费看诊,本就该让给家境贫寒看不起诊的才对。” “哪种算是家境贫寒看不起诊的呢?一定要如你这般才算吗?” 陆晚柠眸色深深,想到前世因难產不治而亡的姨母。 那些富商贵人或许確实看不上这个看诊的机会,可若是已经被主家厌弃,甚至於连病症都难以宣之於口的妾室呢? 她不曾动摇半分,“规矩既然已经定下,自然是要遵守的。” 那人气愤不已,“假仁假义,谁知道那签是不是提前做了手脚的,真正该帮的不帮,如此这般,做什么慈善?” 吴掌柜的都有些听不下去,气得不轻,伸手指著这人道:“若今日中籤之人是你,我定要回去好好的烧一烧香了,著实是晦气!” 陆晚柠朝著不远处魏家的酒楼看了眼,不出所料看到了站在那里朝她遥遥举杯的魏巡。 她也不恼,將视线缓缓收回,看向这些围堵在门口的人,“因我自己之事將上次义诊的事情推迟了些时日,今日只当为了上次义诊推迟的事情道个歉,免费看诊的人从一个换成两个,诸位还有一次看诊的机会。” 吴掌柜的很想小气一点將那刚刚闹事之人从抽籤之中排除,这种人给他看病都膈应。 但如此行事,难免显得回春堂太过小气。 於是他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那人一听还有一次抽籤机会,著急忙慌的又开始朝前挤。 陆晚柠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沉声道:“这义诊本就是不收报酬,不管身份地位的,路边乞討的乞丐,街上卖菜的小贩,谁都可以,当然,若是看得起我,荣华富贵加身之人也可前来。” “这一点,当初想必吴掌柜的已经和诸位讲得很清楚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诸位可以去看那边掛著的义诊牌子。” 说著她轻轻地嘆了口气,“若是这般闹事的实在太多,恕我也没什么法子,或许这义诊届时便只能取消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顿时將谴责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闹事之人。 毋庸置疑,必然有许多的人抱著的是与那人相同的想法。 可陆晚柠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 旁人要如何想她管不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能满足所有人的公平公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义诊已经定好的规则,说什么都不能破。 第二次中籤的是个年轻的妇人,她看上去很是侷促,激动又不安的看著陆晚柠。 陆晚柠將这两个中籤之人喊了进来,瞧著妇人憔悴苍白的脸,让人搬了凳子前来。 隨后问那第一个中籤的人,“你要给谁看诊?” 这下人便是先前她看到过的,身上布料还算不错的下人。 听见问话这人有些激动,“给我们主子。” 顾忌著还有旁人在,这人有些顾忌。 陆晚柠点点头,“病得严重吗?” “倒是没到要命的时候,只是这病……”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 陆晚柠懂了,点点头,“那这样,今日我先给这位夫人前去看诊,你將你家主子的名讳报给吴掌柜的,明日一早我过去,如何?” 她连忙点头,“自然可以,多谢陆医师了。” 说完这人便喜滋滋又带些著急的从回春堂出去,给自家主子报信去了。 没了別人,陆晚柠这才温和地看向眼前的妇人,“夫人可將自己的病情说一说。” 她將脉枕往前推了推,指尖覆上妇人的手腕。 “我这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妇人家的病症,陆医师听了莫觉得晦气。”她咬著唇十分为难。 陆晚柠面不改色,並未因她的话產生太多的波动。 “我本就是给人看病的,这世上无论是什么病,在做医师之前,医书上便已经都提前看过,夫人只管说来,若是能够医治,为夫人解忧,自是再好不过的。” 这妇人似乎也被这病情困扰了许久,眼下犹犹豫豫地咬著唇,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陆晚柠也並未催她,看得出这妇人是个羞涩的,即便是不催,她自己便已经很是无措了。 怕自己耽误久了被厌烦,这妇人很快便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我是那方面的病。” 说著她竟红了眼圈,眼神闪烁著压根不敢直视陆晚柠的眼睛,生怕从其中看到厌恶与嫌弃。 她小声將自己的病症说了一遍。 陆晚柠將脉枕收回来,心中已经有了数,语气没什么波澜,“能治的,只是这病即便治好了,往后若是再与將这病传给夫人的人接触,也会再次復发。” 妇人听到能治,先是喜极而泣,听见后面一句话,又捂著脸哭了出来。 “我也不想的,只是那胡二欺人太甚,以我夫君的性命相胁,我若是不从,他便要杀了我夫君,害了我的孩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妇人哭的淒悽惨惨,陆晚柠一颗心也仿佛被锤了一下。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方面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閒事,万一回头將自己这回春堂变成了诉冤堂,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这样的话既然已经被她听到,就这样不管不问的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又实在是心头不忍。 她抿了抿唇,低头写起了方子。 两张方子写完,垂眸对著这妇人叮嘱著,“这张是泡浴用的,三日一次,每次都要泡上足足一个时辰才行。” “这一张一会儿让伙计帮你將药抓好,煎服,每日一次便可。” 瞧著这妇人通红的眼睛,陆晚柠启了启唇正要开口,外头吴掌柜扬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宴二公子来了,先坐会儿,陆医师如今还在忙,一会儿就好。” 宴二是今日才听说的陆医师回来了,於是下了朝就连忙赶了过来,甚至连家都没回。 心中那时而激盪,时而紧张的心態令他有些微微的不適应。 到了医馆,方才想起自己要以什么理由见她。 噢对了,前不久陆医师接生的宴姝家的小傢伙满月了,他是来邀请她去参加满月宴的。 於是宴明昌终於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等著。 这边陆晚柠听见他来,更是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鬆了口气。 她问妇人,“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让你到能够管这件事的人面前说,你可愿意?” 妇人眼眸微暗,苦笑著,“医师说的是知府大人吗?没用的,民妇起初的时候便已经去知府里告了,可那知府与胡二就是一丘之貉,不仅一口咬定民妇胡言乱语,还將民妇打了一顿。” 若是只她自己遭罪还好,当天夜里,她夫君更是被胡二带著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而她则被当这夫君的面…… 思及那时的场景,妇人浑身颤抖著。 第99章 好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陆晚柠眼眸低垂,片刻摇了摇头,“不是知府。” 她走出诊间时宴明昌正在喝著茶水。 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结束了,惊喜中夹杂著惊讶的看过来,“已经忙完了?” “还没。”陆晚柠朝他笑了下,“可能有个事情需要二公子帮个忙。” 能给她帮忙,宴明昌自然是十分愿意的,於是立刻站了起来,“陆医师只管说便是。” 陆晚柠朝他招了招手,“二公子跟我进来。” 这…… 宴明昌有些不自在地朝一旁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的吴掌柜。 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的跟著陆晚柠进了诊间。 但刚走进去,就瞧见坐在前头还在垂泪的妇人。 宴明昌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过来,刚刚好像確实没见到有病患走出去。 將宴明昌带回来之后,陆晚柠便道:“这位是刑部的大人,你说的那些事情,除了知府,我也不知该去哪里上告,你若是想说,便与这位大人將你口中那人的罪状都说出来,兴许他能帮你指条明路。” “但有一点,不要说谎。” 听她这样说,宴明昌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他並不著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抿著唇道:“夫人身上有冤案?” 虽然他尚不能理解这人是来看病的,为何会扯到这种事情上,但既然陆晚柠开口了,他便也没多问。 妇人犹豫再三,抬头瞧了眼宴明昌,许是因为他生了副正直的模样,终於让这妇人下定了决心。 呜呜咽咽地將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这妇人就是京城人士,五年前嫁给夫君,夫妻恩爱,第二年便生了个女儿。 去年的时候夫君上山砍柴不慎摔伤了腿,恰好听说胡府当时招厨娘,为了贴补家用,妇人便去了胡府做工。 可不曾想那胡府的二老爷是个色迷心窍的,竟看上了她,逼迫她与之苟且。 这妇人不愿,连夜从胡府辞工逃回了家中,谁知这胡二竟追去了她家中,若是她不同意,便要直接將她的孩子摔死。 为了孩子,妇人只能忍受屈辱从了胡二。 但谁知这胡二竟像是得了些乐趣一般,时不时地便要去找她一趟。 这件事也终於被妇人的丈夫知道,二人大吵一架,但夫君还是爱她,便想要带著她和女儿一起离开京城,远走他乡。 谁知两人刚商议好离开的时间,胡二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找上门来直接將她夫君的腿给打断了。 她不想再忍,一纸诉状告到了知府那里,可这知府不知是收了那胡二什么好处,听她说自己遭受的苦楚时不仅乐不自知,还要讽她自己贪图荣华富贵,与胡二那个畜生乃是两情相悦。 这日之后,胡二不但变本加厉地拿夫君和孩子来胁迫她,甚至还变態的在她夫君面前对她进行凌辱。 她倒是想要一死了之,可又怕自己死了之后胡二不会放过自己夫君和孩子。 夫君如今断了腿,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又怎能狠得下心一走了之。 等她呜呜咽咽地说完,宴明昌气得不轻。 原本听到一半的时候宴明昌还想著这件事並不归他管,结果到后面便直接沉下了脸。 “你说的,是哪个胡家?” “回大人,是胡康,二方巷口的那户。” 宴明昌应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去查,这件事若是真的,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妇人眼神颤巍巍的,即便她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帮她,还是跪下道了谢,“民妇谢大人。” 药都已经开好,这妇人拿著方子去外面找伙计抓药去了,诊间里顿时只剩下陆晚柠和宴明昌。 陆晚柠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不是添麻烦了?” 宴明昌摇头,“我也不是只管死人案子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当真如她说所,这知府帮著强者欺凌弱小,那绝不会只有她这一个受害者,背地里指不定已经有多少人遭了殃了。” 宴二面色沉沉,显然对於这种欺凌弱小的行为甚是厌恶。 见他这般,陆晚柠笑了下,“宴二公子与我先前所想的並没什么区別。” 宴二抬眸,刚刚的愤怒嗖的一下飘了过去,这段时间又晒黑了一些的脸颊瞬间浮上了一点红晕,不过看不清罢了。 “陆医师心里,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古板,正直,公务上的事一丝不苟,但也不是一点不能变通。” 当然,陆晚柠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偶尔还有点小孩子气。 也不知是这些男人们的通病还是怎么一回事。 她时不时的也会觉得祁慕朝分外幼稚,好比三岁孩童一般。 宴二挠了挠头,方才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 “小丫头满月了,后日满月宴,姝儿让我来邀请你到时去府上坐坐。” 陆晚柠闻言立刻点头,“我会去的,小傢伙起名字了吗?” “娇娇。”宴明昌对於这名字显然有些不太满意,在他看来,这名字起的鏗鏘有力一点,將来能防一防小人,宴姝的小名就是起的不够鏗鏘有力,所以才整天情啊爱啊的,被男人哄来骗去。 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好在陆晚柠生生忍住了。 不过她倒是想到了昨日红菱后面又跟她说了的那些京城八卦。 这通平侯府里宴姝的那个庶子丈夫,据说在宴姝生產之后前去宴家负荆请罪了。 是真真正正的负荆请罪,赤裸著上身,背上还绑著木条,当真是让旁人看了好一番的热闹。 宴家觉得太过丟人,大门一关乾脆理都不理。 据说宴姝那丈夫跪了半天,被气得头昏脑涨的通平侯派人前来拎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叫喊著自己还会再来的。 这可真是好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好在这宴家人看得清,这满月宴既然是在宴家办的,想必是没有让宴姝与那男人和好的意思。 “那两只小猫养得还好吗?” 宴二见她发呆,还以为她是不知道该与自己说些什么,於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於找到了话题。 第100章 我陪你去闽羥吧 “长大了不少。” 陆晚柠这段时间去了兗州,將小猫交给了桑稚羽照顾,让红菱也看著些,小孩子玩心重,万一到时候玩起来忘记了小猫,別让小猫饿了肚子。 不过从昨天她回来之后见到的那两个明显已经大了一圈的小猫来看,桑稚羽应该把它们照顾得很不错。 听红菱说,这小傢伙还等著自己回来一起给两个小猫起名字呢。 话说这宴二公子確实是个爱猫之人,一聊起猫来,似乎有无尽的话题。 陆晚柠看他一双眼睛晶亮,笑了下,“回头有机会,宴二公子可以与我一起去瞧瞧那两个小傢伙。” 这话和邀请他去家中做客没什么区別。 宴二囁嚅半天,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 外头吴掌柜的不停往里张望的视线宴二不是看不到,知道陆晚柠必然还有事要忙,於是没过多的耽搁,便匆匆离去。 今日刑部没什么事情,他打算去找人聊一聊知府与胡二。 人一走,陆晚柠便没再閒下来,来来回回在医馆里忙活了一天,天色將黑时又被桑明月拽去了珍宝阁。 珍宝阁里的东西已经算是准备妥当了,只等著开业便行。 晃完一圈,桑明月搓著手明示,“別忘了那个蓝宝石。” 陆晚柠搡她一下,“没忘。” 说到蓝宝石,她有些走神,也不知道祁慕朝如今从宫里回去没。 陪著桑明月在珍宝阁里又忙活了会儿,才一起回府。 走到半路上陆晚柠瞧见了不远处桥下的餛飩摊,突然看向桑明月,“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餛飩摊是前世桑明月很爱吃的。 每次她从魏巡那里无功而返之后,都会来找陆晚柠。 夜色寂寥,两个满心仇恨和迷茫的人一起坐在这餛飩摊前,热腾腾的餛飩勉强能將那些毫无头绪的茫然驱散一些。 桑明月如今是第一次尝这个餛飩,熬了许久的鸡汤浇在煮熟了的餛飩上,撒上几粒葱,味道竟比王府里的那些美味珍饈差不了多少。 陆晚柠还在低头吃著餛飩,对面的桑明月却朝她身后看去,揶揄地朝她看过来一眼,“祁世子来接你了。” 祁慕朝今日著了身淡青色的衣裳,整个人颇有些温润如玉的感觉。 踩著月色一步步朝她走近,“吃饱了?” 陆晚柠点头,“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用。”祁慕朝没什么胃口,“我从宫里给你带了些糕点,你不是说上回的杏仁酥味道还不错吗?” …… 回了祁王府,陆晚柠瞧著祁慕朝面上难掩的疲態,眉心轻蹙,“是不是很复杂?” 是有些复杂,兗州的这件事情牵扯进去的人太多,加上陛下如今身子骨尚未养好,若是一下將那些人全都拉下马,届时怕会起到反作用。 可若是重拿轻放,又对不起兗州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和被残害满门的前任刺史。 祁慕朝有些疲惫,拉过陆晚柠来,下巴轻轻往她肩上一放,闭了闭眼睛,“让我靠一会儿。” 陆晚柠没动弹,朝堂上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也无法去替祁慕朝分担什么。 不过她猜能让祁慕朝这般疲惫的,应当不仅仅只是这兗州的事情,或许,那给陛下下毒之人,也牵扯在其中。 而最有可能的下毒之人,在她看来都已经显而易见了,祁慕朝与皇帝想必更已经看出来了。 由著他抱了不知多久,陆晚柠觉得腿有些麻了,脑袋转了转想要寻个地方坐下,正琢磨著,祁慕朝再次往身前一拉。 这一次,陆晚柠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 她有些不自在,想要站起来。 祁慕朝便幽幽地嘆了口气,“好累,我昨天一夜都没睡,一直在陪陛下整理那兗州的矿山帐目。” 挣扎的动作稍稍停下,过一会儿听见他闷闷的笑,陆晚柠才没好气地拧了下他的腰,“世子果真是会得寸进尺哈,蹬鼻子上脸这一点,怕是谁都比不过您。” 今日央著亲下脸,明日央著亲口嘴,如今乾脆搂搂抱抱没个正行,那下一回,岂不是直接要到床榻上去了。 陆晚柠脸一烧,抿了抿唇。 但实际上祁慕朝如今心里確实没有太多的旖旎念头,他只闻著陆晚柠身上的淡淡馨香,便觉得自己这一颗心如今终於落在了实处。 约莫算了下这次的事情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前去兗州的官员如今已经定下。 太子殿下和宋玉回来之后,这件事情便用不到他了。 祁慕朝沉默了会儿,突然道:“听说我先前派去闽羥的人已经回来了,可带回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闽羥的林昌王三年前曾来过明国,还在这里停留了半年多。” 虽然尚且不能確认这人与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到底有没有渊源,但无论如何,有一点线索,总比什么都查不到强,一切都要等去了闽羥,见到这林昌王再说。 “等太子回来,我陪你去闽羥吧。” 陆晚柠好一会儿没说话,有些怔怔地看著他。 祁慕朝面上带著笑,单手撑著脸颊,饶有趣味地看著她,“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届时会拖你后腿?” 良久,陆晚柠笑了下,突然问他,“你不觉得我自不量力吗?” “为何?”祁慕朝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有人这么说你?” 是有。 前世她与陈文简在一起之后,曾一度认为陈文简对自己动了心。 许是因为见过爹娘之间的恩爱不疑,导致她始终以为爱情应该是十分美好和互相信任的。 於是她將自己爹娘的事情告知了陈文简,还有那枚如今她从不离身的盘扣,也交给了陈文简。 陈文简比她的人脉广,兴许能帮到她。 可她等啊等,等了许久,陈文简没给她带来一点的消息,於是她便主动去问。 可得到的便是陈文简蹙著眉头极为不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若是一直这样陷在仇恨之中,往后的日子要如何开心的起来,那盘扣被我丟了,你爹娘的事情,往后便莫要再提了。” “镇安有段时间山匪猖獗,兴许你爹娘的死只是山匪作乱罢了。” 第101章 头一回遇到这种为爱痴狂的 原来,也会有人替她记著这件事,不会將她的事情拋掷脑后当作一件无关痛痒,能够直接忽略的小事。 祁慕朝还因为有人说她不自量力的事情而感到气恼,“谁说的?” 看他这样子,像是要直接將那人揪出来好好的教训一番。 陆晚柠失笑,“你跟我去闽羥,母亲怎么办?” 虽说祁王妃平日里爱陪著那些贵夫人们一起閒聊,打叶子牌,可平时没事的时候也爱往她这里跑。 从她和祁慕朝这次从兗州回来就能看出来祁王妃的担心和欣喜。 这偌大的王府里只剩下她,多孤单。 这点祁慕朝自然也想了,“届时让母亲与我们一起,前往闽羥会经过父亲的封地,顺路我们將母亲送过去就是。” 祁王妃其实一直都有去陪丈夫的想法,可边疆的气候不適合祁慕朝长期生活,她又不放心將祁慕朝一个人丟在京城,唯恐自己哪一日没在,祁慕朝便出了事。 这才会一直留在京城的。 祁慕朝笑笑,“其实前不久父亲走的时候我就劝母亲与他一道了,只是她觉得你我刚成亲,就这样將王府里的事情都丟给你不太好。”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祁王府里人不多,下人也都是在王府里做了许多年工的,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 听祁慕朝这样一说,陆晚柠还真有些心动。 闽羥她是一定要去的,如今有个人能够同行,好像那未知的前路也没那么可怕了。 …… 第二日一早,陆晚柠收拾妥当就去了医馆。 桑明月嫌每次给她易容太过麻烦,於是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帮她做了张人皮面具。 起初戴上的时候感觉有些奇怪,好像一层薄膜覆盖在面上,表情稍稍有些动作就会扯到。 但经过桑明月的多次改造,如今这人皮面具戴上已经和她自己原本的皮肤没什么区別了。 就是看上去跟易容时稍稍有点不同。 对此桑明月的解释是易容跟人皮面具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些不一样,只让她当自己最近没睡好,反正能糊弄一下就行。 行吧,她顶著这张略微有些发黄的脸去了医馆。 吴掌柜的一见到她就嚯了声,“这是昨夜没睡?” 陆晚柠摇头,黄著脸道:“睡了的,可能最近肝火有点旺,休息得不算好。” 黄成这个样子,吴掌柜有点害怕,“我给你抓点清火的茶煮上。” 吴掌柜的抓了茶回来,陆晚柠问道:“昨日另外一个中籤人是哪家的?” “二方巷的胡家,那丫鬟是胡家二老爷的姨娘,昨日说了她会在门口等你,你直接去就行。” “胡家?”陆晚柠属实有些没料到,难不成这就叫做缘分吗? 昨日第一次中籤的那个女子,似乎说的就是胡家的二老爷。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陆晚柠去了胡家,如吴掌柜的所说,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了昨日那个中籤的丫鬟。 那人老远看到她立马就迎了过来。 “陆医师。”丫鬟有些激动,“您跟我来。” 距离正门几步之遥,但这人却领著陆晚柠走了需要绕过一面墙的侧门。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陆医师別介意,我今日请您来是替胡府的姨娘看诊的,只是我眼下在夫人那里当差,那日前去抽籤,不过是想要碰一碰运气,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的。” 她眼中的惊惶不似作假。 可即便是心惊胆战的害怕,她还是选择了为了自己曾经照顾过的姨娘搏一把。 陆晚柠边走边问,“这位姨娘是怎么回事?” 姨娘姓马,这个丫鬟是从这位马姨娘一进胡府就开始伺候她的。 只不过去年的时候二夫人那里不知是缺人还是有意而为,將她从马姨娘这里要了过去。 她说著轻轻嘆气,“姨娘当初年轻漂亮,很受二爷的喜爱,可二爷那性子,就是个定不下来的,这府里也不缺美人,偏偏姨娘就是看不清楚。” 这马姨娘当初跟了胡二爷,二人之间也是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的,否则也不会这般被二夫人记恨。 只可惜男人的心说变就变,她尚且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时,男人便已经寻觅好了下一个目標。 “姨娘不久前小產了,可不知怎地与二爷又吵了几句,二爷便不再管他,夫人那边得了信,也不说给她请大夫。” 听了这一路,很快便到了马姨娘的院子。 空旷的院落看上去十分的寂寥,里头更是只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 求籤的丫鬟应当已经跟她说好了,以至於她四处张望了一眼,见没人在意这边,连忙领著两人进去。 屋子里的味道不太好闻,马姨娘躺在床上,眼神涣散,似乎对於是谁进了房间並不在意。 两个丫鬟上前去喊了声,“姨娘。” 陆晚柠瞧著那马姨娘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嘆口气,瞧这人的样子,怕是已经不想活了。 陆晚柠替她把了脉,轻轻嘆了口气。 这腹中小產的胎都未曾流乾净,又是这般的天气,倒是难怪这屋子里的味道这般难闻了。 她的小药箱里刚好有让人小產的药,让胡燕找出来,餵马姨娘吃了一粒。 隨后叮嘱两个丫鬟,“去多打些热水来,一会儿要用。” 马姨娘的眼睛动了动,朝她看过来。 这张脸即便是已经瘦得有些脱相了,也能看出她原本必然是个美人。 只是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陆晚柠,便有些瘮人了。 “你也是来与我抢二爷的?” “……” 丫鬟接话,“姨娘,这是来给你看病的。” “我不要看病,让她走。” 陆晚柠:“你腹中的胎儿未流乾净,若是不儘快处理,往后怕是都不能有孕了?” 这话总算是让她的情绪有了些许波动,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罢了。 马姨娘眼眶里淌出泪来,“如此,二爷是不是能多怜惜我几分?” 这回不止是陆晚柠听不下去了,就是直脑筋的胡燕都瞪大了眼睛。 她显然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为爱痴狂的人,下巴险些都掉到地上。 默默地挪到陆晚柠身边,“要不咱们走吧,她这样怪嚇人的。” 第102章 公平一点,都揍一揍 陆晚柠也是震惊的半晌没接上话,颇为敬佩地看了眼马姨娘,“会不会多怜惜你几分我不知道,不过你这要是就这样下去,估计那胡二爷应该不会再踏进你这院子。” 还真是天真的可怜。 她能不能有孕对胡二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压根不缺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若是怜惜这马姨娘半分,也不会任由她在这里如同死尸般躺著了。 今日没了马姨娘,明日这里就能多出个刘姨娘,王姨娘。 陆晚柠治病的同时偶尔也伴隨著一点开导,但很显然,到了马姨娘这个地步,她的开导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好在餵下去的药很快起了作用,马姨娘不再继续痴狂地想著胡二爷,而是捂著肚子喊痛。 等时间差不多了,陆晚柠才让两个丫鬟上前帮忙清理了一番。 之后她將人喊过来,药方递给中籤的丫鬟,“拿著这方子去回春堂抓药不收钱。” 该做的已经做完,瞧著这两个丫鬟的样子,她在这留的久了也麻烦,万一被二夫人撞见,回头这两个人必然要被训斥。 於是陆晚柠没耽搁,带著胡燕在两人的掩护下从侧门离开。 出了二方巷,主僕二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见那边传来男人的哈哈笑声。 “胡二爷果真是瀟洒,好手段,不过按你这样说,那女人当真愿意?” 另一个听上去便令人有些忍不住作呕的声音跟著传过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软的,一旦到手了,也就隨你去了。” “这话倒是不假,要我说,这些女人就是欲拒还迎。” 这种无耻的言论让陆晚柠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胡燕更是噁心不已,“回去问问世子能不能把我的姓改一改,跟这种人用一个姓氏当真是令人作呕。” 陆晚柠皱著的眉头顿时有些绷不住。 劲头一松,趁著那边人还没转过来,朝胡燕眨眨眼睛,“想不想揍他们一顿?” 胡燕攥了攥硬邦邦的拳头,“能行?” 陆医师的身份不行,但陆晚柠的身份行啊。 她將自己脸上泛著黄的人皮面具揭掉,露出白净的脸来。 胡燕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有些犹豫,“这样行吗?” 嘴上问著,手上却有样学样,將脸上的人皮面具也跟著揭了下来。 刚巧陆晚柠今日的装扮十分的朴素,脑袋上只戴著一根十分简单的玉簪,应当不会有人將她往世子妃身上去想。 前头胡二爷和几个狐朋狗友已经进了巷子。 陆晚柠没见过这位胡二爷,本以为应该是个相貌猥琐的,却不曾想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 真是糟践了这副好皮囊。 胡二爷等人也看见了主僕二人,几个人的目光落在陆晚柠脸上,明晃晃地写著惊艷。 毫不顾忌地在陆晚柠身上扫来扫去。 胡燕往前面一挡,喝道:“大胆,哪里来的地痞流氓,竟这般无礼盯著我家夫人看!” 夫人? 胡二与好友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他最喜欢的便是成了亲的妇人了。 於是笑眯眯的停下步子,“小娘子好生眼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兴许我与夫人的相公还认识呢。” 陆晚柠做出一副惧怕的样子,不轻不重地斥道:“让开。” “哈哈哈,胡二兄瞧瞧,这可不就是刚刚咱们说的欲拒还迎嘛。” 呸!陆晚柠心里不乾不净地骂了这些人几句,低著头不作声。 胡二瞧著她这怯生生的小模样,一颗心痒丝丝的,走上前来,朝著陆晚柠伸手…… “啊——” 胡燕將人摔在地上,面无表情,“放肆!” …… 几个人被胡燕拎到了知府面前,那知府一见这状况,还以为又是和先前一样,一瞧胡二像狗一样被拎进来,鬍子一翘,“大胆,还不快快將人鬆开。” 陆晚柠如今面上已经没了刚刚故意做出的畏惧恐慌,朝胡燕点点头,“鬆开吧。” 拎著胡二往这边来的时候,胡燕就已经给府里的人送了信,想必一会儿祁慕朝就该来了。 胡二一被鬆开就怒不可遏,一张脸气得铁青,“给我將这两个女人拿下!” 知府没吱声,衙役们没动弹。 胡二顿时更气了,怒瞪著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府笑眯眯的,“这么漂亮的美人,什么拿下不拿下的,我这些衙役们都是粗人,笨手笨脚的回头再伤到,岂不是可惜了。” 原来不止是一丘之貉,还是臭味相投。 这知府终於想起来问了句,“这是哪家的夫人?” 胡二显然气性还没过,阴惻惻道:“我怎么知道,不管是谁家的,我绝饶不了她。” 他甚至想好了,这般漂亮的人,等他玩完了就让手底下的那些兄弟们挨个尝尝。 知道胡燕身手不错,胡二直接道:“这丫鬟身手不错,先將她抓起来再说。” “两位確定想好了?” 陆晚柠抬眸,笑眯眯地看著那知府。 知府摸了摸山羊鬍,劝陆晚柠,“胡二爷是个出手大方的,瞧瞧你这身上连个值钱的首饰都没有,要是跟了胡二爷,保管吃香的喝辣的,金银珠宝隨你买。” 陆晚柠轻轻嘆气,“听上去似乎不错,只可惜我对夫君情深意重,吃糠咽菜也绝无怨言。” 一肚子气的胡二眼下哪里有功夫听她在这说她夫君,只想要赶紧將她身边的丫鬟抓起来,再好好地將她凌辱一番出出气。 於是再次朝陆晚柠走过去,“不识好歹。” 话音刚落,胡燕就又將人扭了起来。 “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不知好歹。” 她一动手,那些衙役们顿时都冲了上来。 但胡燕的身手揍起这些衙役来还是半点不费劲的。 三两下就打趴了一片。 陆晚柠在一旁给她鼓劲,“用点力,回去我给你放七天假,使劲,那知府也別漏下,公平一点,都揍一揍。” 祁慕朝急匆匆地赶到,看见的就是倒了一地的衙役和捂著脸哀嚎著的知府,以及怒不可遏已经鼻青脸肿,却还叫囂著的胡二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 当然,狐朋狗友如今已经怕了,唯有那胡二依旧梗著脖子叫囂。 第103章 夫君,你都听到了吗 “贱人,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想要弄死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且等著,明日老子就让你口中的夫君过来跪下求饶,將你亲手送到老子床——” 不堪入耳的话被祁慕朝一脚踩断,化作一声格外难听的尖叫。 陆晚柠掐著腰就站到了祁慕朝身边,朝著那胡二嘆了口气,看向祁慕朝,“夫君,你听到了吗?” 胡二:“……” 另一边的知府险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那些狐朋狗友们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单看这场景,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但祁慕朝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还是看向陆晚柠,“怎么回事?” 胡燕替她开口,“我与世子妃今日在街上閒逛,打算回去的时候经过那二方巷,遇见了这胡二,这人以为世子妃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妇人,嘴里十分的不乾净,奴婢听著气恼,就一时没忍住。” 祁慕朝眯著眸子看向那知府,薄唇轻启,“那这都来到知府了,按理说应当有人可以帮著主持公道了,怎得还用你亲自动手呢?” 主僕二人一唱一和,胡燕再次开口,“知府大人只帮著那人,还想要侮辱世子妃,奴婢护著世子妃,这才又打了起来。” “是奴婢衝动,请世子恕罪。” 祁慕朝冷眼扫过这一群人,“护著世子妃本就是你该做的,何罪之有。” 话头一转,他朝知府走过去,“不如请李大人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让李大人指使这些衙役们对两个弱女子出手?” 弱女子? 在场刚刚被胡燕揍了的人伤处无不隱隱作痛。 这也能算是弱女子? 胡二认出祁慕朝之后更是疼都不敢喊了,別说叫囂了。 眼看著旁边的那些平日里交好的友人们已经摆出了与他撇清干係的架势,那知府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眼看著就要將罪名全往他身上推。 胡二攥著刚刚被祁慕朝踩了一脚痛得发抖的手掌拽著祁慕朝的衣角,“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祁慕朝轻嘖一声,长青上前將人拎开,“放肆!” 他看向知府,“是误会吗?” 这知府也是个人精,手一挥,立刻就让衙役將胡二拿下。 他与胡二原本是臭味相投,但其中也有几分是顾忌著胡二的身份。 胡家的大老爷在朝中为官,地位虽算不上多显赫,但那胡家的老夫人却是誥命夫人。 加上胡二的妹妹早年进了宫,成了婕妤,能不得罪自然是儘量不得罪的。 但他不傻,跟祁慕朝比起来,胡二的这点裙带关係算得上什么。 他自然是要站在祁慕朝这一边的,如今只希望祁世子能专心拿胡二开刀,別注意到他就行。 胡二被关了起来,祁慕朝带著陆晚柠离开,临走前叮嘱了让知府看好人,谁都不许来探视,明日他亲自来审。 出了衙门,上了马车,他才理了理被拽的有些凌乱的衣摆,睨了眼陆晚柠,“行了,现在该你说了吧。” 陆晚柠咧了咧嘴,有些心虚,“其实我就是一时衝动。” 祁慕朝伸手示意,“打住,你衝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嘴上说著,但手上却很自然地替陆晚柠倒了杯茶水。 陆晚柠端起来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后开口,將昨日从自己从那个女人口中听到的事情跟祁慕朝说了一遍。 “不过昨日宴明昌刚好也在医馆,我就让那女子將这些事情跟他说了,想来他应该是会去处理的。” 说完陆晚柠颇为心虚地偷瞄他,“其实今天我原本也不是打算找胡二麻烦的,这不是碰巧遇见了。” 祁慕朝听了半天,对她教训胡二的事情没提出任何意见,反倒是皱著眉头十分认真的询问,“宴明昌为何会在医馆?” 陆晚柠:“?” 这是重点吗? 但她还是解释道:“明日宴府给前不久出生的小傢伙办满月宴,他是来邀请我的。” 祁慕朝当下冷哼出声,“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晚柠也不是傻子,她自然也看出了宴明昌对自己的心思,但总不能人家什么都没说,她这边就拒绝说自己已经有男人了吧。 说到满月宴,陆晚柠想到要给那小傢伙挑件礼物,刚想起来礼物,就想起来桑明月让她帮忙討的那条蓝宝石项链,连忙拍了下脑袋,这破记性。 祁慕朝一愣,“怎么了?” “你的库房里有条很漂亮的蓝宝石项链还记得吗?” “嗯,”祁慕朝以为她喜欢,“库房里的东西你自己挑便是,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陆晚柠摇头,“不是,桑明月的珍宝阁不是要开业了吗,她听说你那条项链被你买走了,所以特地来问我能不能將那条项链放在珍宝阁里,她定个高价。” 祁慕朝看向她,“你不喜欢吗?” 倒也还好,陆晚柠对於首饰这些东西算不上喜欢和討厌,有可以,没有也不会过分的去追求。 当然,如果那条项链摆在那里是明晃晃的金砖,可能她会有点捨不得。 想想如今投资桑明月,將来等这人发达了之后自己就成了京城首富的挚友,立马摇了摇头,“不喜欢。” “那就给她吧。”祁慕朝並不太在意这些,小库房里的东西有些是他隨便买回来的,有些是旁人送给他的,还有些是他从祁流川那里剥削来的。 里头都有些什么,真说起来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胡二被关了起来,事情当晚就传回了胡府。 加上宴明昌那边也已经开始调查胡家,有知情人给胡家大老爷报了信,大老爷气得两眼发黑。 早知道自己这个不爭气的弟弟总有一日会闯出无法收拾的大祸来,可偏偏母亲偏袒,每次他一要教训母亲便出来拦著。 用父亲去世得早,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两个孩子,不是让他们內訌吵架的来將他高高架起。 如今真的出了事情,大老爷气得心口疼,看向那正如袒护著弟弟,但真出了事情却又开始默不作声的母亲。 “我早知道他会有这一天,父亲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名声已经被他败坏得所剩无几了,平时去欺辱那些良家女子们我还能替他料理一番,可如今他惹到的是祁王府的世子,你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老夫人脸拉的老长,“行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是你亲弟弟,他的日子不好过难不成你就能好过了,赶紧想想办法將人救出来才是紧要的。” “怎么救?”大老爷气到了极点反倒是明白过来,淒凉一笑,“祁王爷和陛下那是多少年的感情了,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陛下疼宠祁世子?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待祁世子都和和气气的,如今他將人招惹了,母亲说说,我要怎么去救?” 老夫人垮著脸,“柔儿不是在宫里吗,让她在陛下面前吹一吹枕边风,人吃一点苦头放出来就行了,咱们也不要求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去祁王府里道一道歉罢了。” 她还有些不服,“谁叫那好端端的世子妃穿得那般朴素,身边只跟著一个小丫鬟,哪家的夫人出门不是一群下人侍奉著,她若是早些亮明身份,康儿哪会去招惹她。” 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老夫人还是不知悔改。 第104章 替宴明昌掬一把辛酸泪 妹妹虽在宫中,却只是个婕妤罢了,能三五不时地见陛下一面都算是不错了,吹哪门子的枕边风? 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母亲眼中只有她的小儿子,压根不在意自己和妹妹,以及这府上一大家子的死活。 他若是再不醒悟过来,与胡二撇清干係,怕是一家人都要被胡二拉下水。 胡老爷心知再和她说下去自己怕是要活活被一口血呕死,拂袖而去。 老夫人心疼小儿子,还在身后叫喊著,“你弟弟如今在里头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眼下也不知有没有饭菜吃,你让人打声招呼送点东西去。” 胡老爷头都没回,冷声道:“他若是真的死在里面了,倒是给我们胡家少点麻烦。” 不顾老夫人在身后又哭又喊的叫得有多难听,胡老爷回去与夫人商议一番。 明日宴家给刚出生的外孙女办满月宴,据说祁王妃和世子妃都会前去,这是唯一一个能救胡家的机会了。 不论是宴家还是祁王府,没一个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胡老爷的一双眼睛通红,大夫人看著心疼不已,原本对他当初优柔寡断,將她每次劝导的话拋掷脑后的怨念也再说不出来,只嘆了嘆气,替他轻轻地按著脑袋。 “如今已经成了这样,老爷想得再多也无用,咱们眼下千万不能再去管老二的死活,否则便是彻彻底底的与他牵扯到一起洗不清了。” “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孩子著想,老爷也得狠下心来。” 胡老爷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胡二已经惹了一身的腥,这是他自作的孽,谁也管不了。 他不能为了这般不爭气的一个人,將整个胡家和自己孩子以后的路都赔进去。 於是胡老爷攥了攥妻子的手,轻声道:“明日就靠你了。” 祁王爷不在府里,他又不便去与祁王妃进行交谈,只能靠妻子明日与祁王妃套一套近乎,不指望救胡二出来,只希望不牵连到胡府就行。 胡老爷想得再好,耐不住家中有个偏心且对小儿子溺爱无比的娘。 当天夜里,心疼小儿子的老夫人就让人准备了吃食,去了衙门探视。 有了祁慕朝白日里的叮嘱,这知府不但没让人进去,严厉地呵斥了一番之后,还让人去告知了祁慕朝。 …… 第二日一早,陆晚柠备好了礼,与祁王妃一起去了宴府。 昨日里的那场闹剧,祁王妃並不知晓。 还在与她说著这宴府的事情。 “宴夫人与我的关係也算是不错的,当初安之体弱,这宴夫人帮我打听了不少民间有名的大夫。” 说到这个,祁王妃笑了下,“前几日的时候宴夫人还专门来找我,说是那回春堂里有个陆医师,医术很是不错,让我请来帮安之瞧一瞧。” 祁王妃揶揄地搡了陆晚柠一下,“要不是怕太得意忘形了將你的身份暴露,我说什么也得跟她炫耀一下。” 陆晚柠觉得祁王妃身上还带著些小孩子心性,二人平日里什么话都能说到一起去。 被打趣的有些无奈,只能浅浅笑著。 二人说笑著很快到了宴府门口,下马车时听见外头吵嚷,陆晚柠抬头,瞧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宴府门口闹著。 祁王妃面容冷淡道:“这就是宴姝那个不生气的丈夫了,什么东西,当初不好好珍惜,如今又开始挽回,真当自己是块香餑餑了。” 那日去陈府看姨母时,刘嬤嬤与她说起祁王妃年轻时候的事情。 说祁王妃这些年因著在京城和这些贵夫人们交际时常被嘲笑,说话变得文雅了许多,若是放在从前,骂起人来半个脏字都不带,就能让人羞愤欲死。 两人对宴姝丈夫的存在视若无睹,门口的宴明珏夫妇认出了祁王妃,笑著迎上来,行了礼后甄婉儿扶著祁王妃往里走,“別让这些无关人误了咱们的心情,王妃和世子妃跟妾身来,母亲在里头招呼客人,妾身带二位过去。” 刚进门就与绷著脸风风火火衝出来的宴明昌撞上,这人似乎是赶著到门口去教育宴姝那闹事的丈夫的,只匆匆地跟两人打了招呼,便梗著脖子往外走去。 走出不远,陆晚柠还听见宴明昌那有些低沉的声音,“不拎起来扔出去晾著他在这干什么?帮著迎宾吗?” “扔远一些,丟到通平侯府门口去,通平侯要是管不好儿子,回头我替他好好的管一管。” 甄婉儿有些尷尬,“二弟也是气极了,实在是这人日日来,今日这种场合他还要来一次,著实令人气恼。” 祁王妃道:“就该这样,若是换做我,乾脆扛起来先在街上晃一圈,丟尽了通平侯府的脸面再送回去。” 听完她这话,甄婉儿也笑起来,不过这种话祁王妃能说,她却说不得。 於是只与陆晚柠对视一眼,笑著頷首。 见了宴夫人,打了招呼,祁王妃留下与宴夫人閒聊,甄婉儿则带著陆晚柠隨便逛了逛。 陆晚柠倒是对宴姝和那个刚出生的小娃娃挺好奇的,於是开口道:“我能去看看小娇娇吗?” 甄婉儿起初没反应过来,听她提到娇娇,顿时眉开眼笑,她是极喜欢小孩子的,小娇娇出生之后,除了餵奶,其余的几乎都是她照看著。 是以一说起来便有些停不住,连小傢伙哭起来时鏗鏘有力的声音都描述得惟妙惟肖。 说著说著又说到当初给宴姝接生的陆医师,甄婉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陆医师的医术很不错,人也温柔……” 她突然顿了顿,“世子妃怎么知道娇娇的?” 娇娇出生的事情虽说知道的人不少,但这小名却是前两日刚定下来的。 家中许久没有添丁,以至於对於这个刚出生的小傢伙十分宠溺,连名字都要慎之又慎,最后还是宴姝一口定下来的。 她瞧著陆晚柠那双带著笑意的眸子,仿佛与陆神医那双温柔的眼睛渐渐融合。 甄婉儿险些叫出来,半晌,吶吶道:“陆医师?” 陆晚柠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昨日没有祁慕朝吃的那一场飞醋,陆晚柠也没打算將自己的身份瞒多久。 她能看出宴二的心思,拖得久了,对谁都不好。 甄婉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不时地看一眼陆晚柠,心中替宴明昌悄悄地掬一把辛酸泪。 第105章 生个小辣椒似的女儿 自从回到宴家之后,宴姝如今的状態和在通平侯府时看上去宛如脱胎换骨了似的。 这话是陈府那位同样嫁到了通平侯府的大姑娘说的。 甄婉儿领著她过去时,这位大姑娘也在。 原本宴夫人与祁王妃的关係不错,甄婉儿便是向著陆晚柠这一边的,眼下又得治了陆晚柠就是陆医师,心中的天平早已经偏向了陆晚柠这边。 她是听说过陆晚柠和陈府的人不太对付的,听见那陈若雅这时候还在说著风凉话,甄婉儿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当真是晦气,要不要等会儿再过来?” 陆晚柠失笑,“倒也不必,你瞧瞧那边宴姑娘气得快要將手里的茶盏丟过去了。” 甄婉儿抬眸看去,果真如此。 只见那宴姝一张脸青青黑黑的变了又变,手里的茶盏攥得紧紧的,若是这陈若雅再说上两句,估计就会直接丟到她脸上了。 甄婉儿和陆晚柠走过去,陈若雅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陆晚柠身上。 眼中明晃晃的厌恶一闪而过。 奈何她的身份较之陆晚柠低一些,饶是心中再不忿,也老老实实的行了礼,毕竟,如今她顶著的是通平侯府的名头。 万一在外头闯了什么祸,回去指定要被婆母责怪。 先前母亲未出事的时候倒是还好,自从母亲出了事,婆母那边时不时的便要阴阳怪气一番。 但凡她做的哪点令她不满意了,便要指桑骂槐般地说什么果真是山鸡生不出凤凰来。 从洛璃和陈文简的婚事定下来后,她的日子才又好过了些。 今日她是以陈家人的身份来的宴府,若涵上回被禁足至今还没被放出来,若瑶跟著洛姑娘如今在园那边閒逛,她则来了宴姝这边。 倒也不是她愿意遭受宴姝这些阴阳怪气的言语和白眼,实在是来之前婆母便给她下了任务,要她千万劝一劝宴姝,让她回通平侯府去。 眼下瞧见甄婉儿和陆晚柠,陈若雅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如今这陆阔是真的已经知错改过了,这些日子他瞧著也是分外的后悔,昨日在你们府外哭喊了一夜。”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说著陈若雅嘆了口气,“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算你真的狠得下心来,难道那孩子就不无辜了吗?” “孩子总不能一辈子不见父亲吧?” 宴姝气的浑身发抖著接不上话来,“你……” 甄婉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莫要理会。 她则凉凉地与陈若雅对视一眼,“倒是有些意思,我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只听说过狗改不了吃屎。” 陆晚柠没忍住扑哧笑了一下,陈若瑶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这些人没一个是她能得罪的了的。 她忍了忍,继续笑著,“话也不能这么说,都说寧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少夫人又何必將话说得这般难听呢?” 甄婉儿:“这便难听了?我觉得跟陆少夫人的话比起来,还是甘拜下风呢,毕竟,陆少夫人嘴一张,就要让刚从火坑里跳出来的人重回到火坑里去,当真是听得我浑身难受,如坐针毡。” “这哪里算是火坑,陆阔眼看著改过自新,她若是回去了下,小夫妻和和睦睦地將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这孩子如今还小,不觉得什么,將来孩子长大了,总不能还是没有爹吧?” “谁说没有?”宴姝冷冷道:“他陆阔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从此为他守身如玉了?当初我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是我晦气,姑奶奶我若是想,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识相些就让他趁早將那和离书写好送过来,否则,明日我便让爹爹求到陛下面前去,让陛下来帮著主持主持公道。” 陈若瑶这回不敢开口了。 这宴家没一个是善茬,加上如今通平侯府確实是做错事的那一方,要是真的闹到了陛下面前,被落了面子训斥的一定是通平侯。 眼前的三人聊起天来对她视若无睹,陈若雅呆著实在是不自在,没一会儿就站起身来,“我去外头瞧瞧。” 话出口,压根没人理会她,於是她只能訕訕地走了出去。 人刚一走,甄婉儿就啐了一声,“要不是为了积点口德好生个跟娇娇一样可爱的女儿,我早將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一听这话,宴姝笑起来,“那应该问题也不大,说不定骂了她嫂嫂能生个小辣椒似的女儿。” 甄婉儿嗔她两眼,“你才小辣椒。” 不过说到孩子,甄婉儿忍不住看了眼陆晚柠。 但宴姝在,夫妻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好开口,只能先忍著,等会儿出去了再说。 她正要问娇娇是不是还睡著,就听见里头传出鏗鏘有力的哭声来。 宴姝已经轻车熟路,进去哄了哄,將孩子从奶娘怀里抱出来。 甄婉儿有些爱不释手的接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小娃娃的脸上。 抱了一会儿,她將孩子递给陆晚柠,“世子妃抱抱看,这傢伙这段时间可没少吃,別看才一个月,可壮实了不少呢。” 却是如甄婉儿所说,这孩子沉甸甸的同时又柔软得令人无从入手。 陆晚柠前世没生过孩子,对於抱孩子的经验实在不多。 眼下搂著小娇娇有些紧张,甄婉儿如何给她的,她就如何搂著,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甄婉儿笑得不行,“世子妃比我第一次抱的时候看上去还僵硬。” 陆晚柠没接话,目光柔柔地落在那张盯著她瞧的小脸上,心口软塌一片。 她想到姨母再过不久也要生產了,届时她便能多一个家人,有个可爱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那孩子也会这般认真可爱地盯著她瞧。 甄婉儿本想说让她与祁世子也早些生一个,但忽然想到那些有关祁世子的传闻,顿时默了默。 或许她也与自己一样,並不是自己想不想生的问题呢。 更何况,她自己便是医师,应当对於这些情况都很了解,想必是祁世子確实不能生。 陆晚柠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许的复杂。 第106章 追求爱情的权利 从宴姝这齣来,甄婉儿终於开了口,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扭扭捏捏道:“陆医师上回开的药我与夫君都有按时喝,不曾懈怠一日。” 陆晚柠听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一会儿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帮大公子把个脉,瞧瞧如今调理得如何了,不过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想必已经差不多了。” “少夫人只需放宽心,兴许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听她说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甄婉儿便高兴了许多。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也没那么著急的,只是如今日日瞧著小娇娇,可爱的我这心里日日惦记著。” 陆晚柠扑哧笑了下,“能理解。” 毕竟她刚刚抱著小娇娇的时候,也恨不得那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两人走到一半,甄婉儿想起什么,步子停了停,“明昌还在门口等人,我让人带世子妃去母亲那边,我去门口瞧瞧。” 宴明昌等的便是她,陆晚柠自然不会拦著,闻言连忙点头,“好。” 下人领著陆晚柠离开,甄婉儿去了大门口。 宴明昌果真如定在那里的石狮子一样眼巴巴地望著回春堂的方向,看得甄婉儿直嘆气。 她走过去拍了拍宴明昌的肩膀,“明昌,你跟我过来一下。” 宴明昌一顿,没动弹,“嫂嫂有事?著急吗?要不一会儿再说,我在这等会儿陆医师,她今日也要过来。” 甄婉儿:“……著急。” 宴明昌脚步挪了挪,总算是走了过来,但眼睛还是落在大门口,看得甄婉儿对他生出些许的同情,“別看了,人已经来过了。” 都是聪明人,甄婉儿哪能看不出陆晚柠的意思,无非是想要通过她的口来告知宴明昌自己的身份,免得这人一腔真心付出去却得不到迴响。 “来过了?”宴明昌有些不太相信,但这个时间点了,可能確实是来过了,他没看到,於是他的目光迅速挪回来,眼看著就要抬脚朝著前厅迈。 甄婉儿连忙拉住他,“行了,別看了,你跟陆医师是不可能的了。” 宴明昌不太高兴,“洛丞相的女儿已经跟陈文简定亲了,与我又没什么关係,为什么不可能?” 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身边別说女子了,连个眉清目秀的男人都没有。 难不成连追求爱情的权利都没了? 正想著,宴明昌肩膀猛地垮了垮,“莫不是她跟嫂嫂说了对我无意?” 这倒也是,陆医师那般好的人,对他无意才是正常的。 他不过只是送了两只猫而已,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唔……”甄婉儿思考了一下,確实有点这个意思,於是她点点头,“是这样,但也不全是。” 眼见宴明昌被打击到,看上去有些沮丧,她再次嘆气,“其实,那陆医师就是祁王府里的世子妃。” 宴明昌好半晌没接话,过了一会儿,他拧著眉头道:“嫂嫂是在开玩笑吗?” 甄婉儿一本正经的神情让他知道这並不是一个玩笑。 喉头有些发哽,宴明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身朝著前厅走去,脊背莫名垮了几分。 前厅坐著的大多是些男子,宴大人和宴明珏正招待著,见他过来,宴明珏招招手,“明昌,过来陪刘大人聊聊。” 走得近了,宴明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宴明昌:“祁世子来了吗?” “没,不过祁王妃和世子妃来了。” 他噢一声,“脚步沉重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跟丟了魂似的。” 宴明珏虽看出了不对劲,但府中如今客人正多,也没时间去管他。 他跟客人寒暄著,不多久,余光瞧见宴明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朝著庭院那边走去。 宴明珏一愣,垂眸和父亲说了两句,隨后跟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他拽住宴明昌的手臂。 宴明昌回头,表情有些呆愣,“我想去找个人?” 手臂鬆开,宴明珏瞭然,“那位陆医师?” 半晌,见弟弟点头,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了下,“找人就找人,怎么跟丟了魂似的,今天府上的客人多,我和你嫂子可能顾不上招待陆医师,她在这兴许也不认识旁人,你带著她逛一逛,母亲刚好也想见见她。” 宴明昌:“嗯。” 陆晚柠跟在祁王妃身边与宴夫人閒聊,不远处站著陈若雅和陈若瑶姐妹两个,说来倒是有些好笑,这些富贵人家之间不到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一般不会撕破脸。 比如洛璃拒了与宴明昌的婚事,闹著要死要活的只愿意嫁给陈文简,但今日,她与陈文简都来了。 陆晚柠能感受到不远处那道朝她投射过来的目光。 仿佛黏人的毒蛇一般令人心生厌恶,实在是討厌得很。 她跟祁王妃和宴夫人打了声招呼,起身朝著不远处走去。 胡燕跟著她,“世子妃觉得无聊?” 陆晚柠摇头,“你没瞧见那陈家两姐妹的眼神看上去像是要吃了我吗?” 宴家的帖子下到了陈家,原本今日姨母是要来的,只是前两日陈老爷带著她去山庄里避暑去了,眼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才会由这两个姐妹前来。 “世子妃且忍忍,世子说了,他忙完就过来接你。” 陆晚柠趴在栏杆上瞧著池塘里爭夺鱼食的鱼儿们,微微抬眸,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宴明昌。 深吸一口气,陆晚柠站直了身子,朝他走过去。 “宴二公子。” 宴明昌平日里並不敢將目光太过肆意地落在她面上,此刻,他仿佛一个脑袋上顶著一个將落未落的铡刀的犯人一般,等待著那把铡刀將他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狠狠斩断。 “那两只猫,起名字了吗?” 如果这位世子妃不是陆医师的话,这问题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可眼前的人眉心轻轻地蹙著,似乎含著些许的歉疚,缓缓开口,“起了的,一只叫金宝,一只叫银宝。” 咔嚓,那把铡刀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 第107章 为何要道歉 宴明昌好一会儿没说话,陆晚柠抿了抿唇,“抱歉。” 这声道歉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摇了摇头,“为何要道歉?” 倒是他,必然给她平添了些烦扰,迫使她明明想要將陆医师的身份与世子妃脱离开来,却还是不得不告知与他。 从始至终,她又没做什么。 宴明昌骤然想到昨日属下来报,说是那胡二昨日得罪了祁世子妃,被祁世子关了牢狱的事情。 原本他並未放在心上,但如今,却拧了拧眉,“昨日?” 话出口,他觉得不太妥当,又顿住。 好在陆晚柠先一步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我刚好遇见了,想给他点教训罢了。” 那这教训確实挺深刻的,若是能够被放出来,先不说这胡二会不会长记性,就是那胡府的大老爷,怕是再也不敢让自己这个弟弟在外面乱来了。 “胡二的事情如今我还在查著,只是这人平日里做事狠辣,被他欺辱了的女子们有些已经成家,碍於名声和胡二的强权,大多不敢站出来反抗,不过如今胡二既然已经进了牢狱,乾脆便从他入手,让他將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自己吐出来。” 言下之意,便是审讯了。 至於如何审,宴明昌作为刑部的人,还是有些自信的,不怕胡二不开口。 於是他道:“回头我与祁世子说一声,將人带到刑部去。” 陆晚柠点头,“好。” 她瞧见宴明昌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便没急著抬脚。 “今日胡府的大夫人也来了,想必是听说了你与祁王妃要过来,特地来帮胡二求情的。” “这时候帮著求情,那这胡府的大老爷也是有够拎不清的。” 此时还不与胡二撇清干係,少不了要將一家人全都拉下水。 不过她对胡家人本也没什么好印象,对於胡二做的这些事情,她就不信这些人没一个知道的,却无人对他进行约束,全都纵著他来。 如今出了事了妄想要撇清关係,哪那么简单。 刚与宴明昌说完那胡府的大夫人,回到亭子里时就瞧见祁王妃身旁坐了个笑容諂媚的夫人。 从那人諂媚中带些侷促,不停看著祁王妃脸色的状態来看,兴许就是胡府的那位大夫人了。 陆晚柠拧了拧眉,连忙朝著那边走去。 毕竟祁王妃对於昨晚的事情並不清楚。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刚走到亭子里,就听见祁王妃有些严肃地问道:“胡夫人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胡夫人只当祁王妃是在故意拿乔,但她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情愿,连忙又解释了一遍。 “昨日老二是吃醉了酒,没瞧清楚人,这才对世子妃有些冒犯,不过这人该如何惩戒便如何惩戒,我们胡家是绝无二话的。” 她嘆口气,一副十分失望气愤的模样,“我与夫君说了他许多次了,就是不见一点长进,如今看来,这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这往后啊,他与我们胡府就再没什么关係了。” 祁王妃將她这些罗里吧嗦的话全都忽略,只听见前头一句, “冒犯?”她的面色瞬间难看下来,“如何冒犯了?” 胡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合著这祁王妃压根不知道昨夜的事情。 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將昨日的事情说一下,还是含糊糊弄过去。 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那边陆晚柠便走了过来。 “母亲,那边的开得还挺好,要不要过去看看?” 祁王妃顺著她的方向看去,那边何止是有,还站著一些颇为討厌的人。 陈府那两个姑娘和洛璃眼下正在不远处閒聊,目光时不时的朝著小亭子这边转过来,很显然,她们正在聊的话题里,应当有陆晚柠。 她本是隨口一提,没朝那边看,眼下瞧见这几个人在,清了清嗓子,“其实前面餵鱼也挺有意思的。” 祁王妃嗔她一眼,转过头去凉凉地看了胡夫人一眼,不愿意听这人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接问陆晚柠,“怎么回事?” 陆晚柠:“昨日我跟胡燕路过二方巷,正巧遇见胡二和几个人迎面而来,或许以为儿媳是百姓家的普通妇人,无权无势,说的话便不怎么干净,还想要动手动脚的。” 她看了眼那边时不时想要张口的胡夫人,继续道:“好在有胡燕在,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夫君知道了之后有些生气,就將这胡二和那些人一起关进了牢狱。” 祁王妃猛地哼一声,看向胡夫人,“寻常人家的妇人便可以动手动脚隨意欺辱了?如此想来,这胡二必然不是头一回儿做这种事情了吧?难怪你刚刚著急忙慌地要与她撇清干係。” 胡夫人的面色惨白,“我与夫君是真不知道他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平日里只帮他收拾些无伤大雅的烂摊子,其余的事情,他都是不告诉我们的,也是这回事情闹得大了,我与夫君才会知晓的。” 祁王妃对她的任何辩驳都没有兴趣,“你无需与我说这些,他做了些什么,该如何受罚,又不由我说了算。” 她站起身来,不想要继续在这里听这位胡夫人的各种絮叨,与陆晚柠一起走到了池塘边上。 到了这,才瞪她一眼,“要不是这胡夫人找到我这里,你们两个就真不打算告诉我了?” 陆晚柠摸了下鼻子,心虚笑著,“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那胡二太过於混帐了,又正巧被我知道了,就想著让胡燕教训他一番。” 知道她没被嚇到,也没吃什么亏,祁王妃放下心来。 知道她和祁慕朝都是心中有数的,祁王妃也没多过问,只道让他们悠著些。 陆晚柠应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陆晚柠跟著祁王妃一同与宴夫人等人坐在一处,倒是没与洛璃陈若雅等人同席。 但即便不坐在一处,目光却是难免会撞上的。 许是洛丞相叮嘱了这次出来让洛璃收敛著些,加上她也清楚先前和宴明昌之间那桩尚未成立的婚约导致两家如今有些尷尬,自然不会在宴家乱来。 可那双眼睛落在陆晚柠身上时,却难掩得意。 第108章 宫中秘辛 她並不知陆晚柠前去兗州的事情,將陆晚柠这段时间以来的消瘦归结在心情鬱结上。 认为陆晚柠一定是因为她与陈文简的婚事定下来了,才会鬱鬱寡欢,导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否则要怎么解释她的消瘦? 祁世子待她不好?外界那些有关於这夫妻二人十分和睦的事情都是谣言? 亦或者是这祁王妃明面上待她和善,但实际上回到王府就立刻开始磋磨她?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洛璃十分高兴。 她倒是希望这陆晚柠当真如陈若涵所说,对陈文简情有独钟,如此一来,她便算是贏了一回。 洛璃越想越是兴奋,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让陆晚柠忍不住咋舌。 这人在脑子里想些什么?怎么看上去这般瘮人? 她没理会。 等到结束的时候,祁慕朝来接她。 宴明昌站在门口送客,看著她走向马车旁的祁慕朝,唇角轻轻抿著,在祁慕朝抬眸看向他时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祁慕朝挑了下眉,有些迫不及待地用眼神询问,“你跟他说了?” 陆晚柠瞪他一眼,同样用眼神回应,“不然呢?” 祁慕朝脸上的笑有些控制不住,偏偏另一边还有一道令他难以忽视的视线。 两人一同看去,只见陈文简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身上。 洛璃觉得陆晚柠消瘦了,真正消瘦的是陈文简才对。 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陆晚柠险些没认出他来。 收回视线后爬上马车悄悄跟祁慕朝嘀咕,“他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看上去怪嚇人的。” 祁王妃坐了来时的马车,这辆马车里只有两人,倒是可以隨意交谈。 祁慕朝將人扯过来做到自己身边,捏著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著。 漫不经心回答,“陈府和通平侯府一起站在二皇子那边,上回兗州的事情,与二皇子有些牵扯,陛下如今將二皇子软禁了起来,等著证据確凿之后再问他的罪。” “这些支持二皇子的家族虽看上去不曾受到什么牵连,但实际上却彼此心中都有数,如今陛下就算不將他们如何,但对於他们做下的事情也都是了如指掌的,保不准哪一日,便將这些旧帐翻了出来。” 如今这些人压根不敢生什么么蛾子。 二皇子的那些拥护者们,以通平侯府和武安侯府首当其衝。 陈府眼下,必然不敢出什么风头,这大抵也是陈文简应下和洛璃婚事的主要原因。 单凭落水后救了洛璃便想让他妥协,怕是並不可能。 陆晚柠听得眉眼弯弯,“活该。” 她觉得陈文简有毛病,这一世两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他眼下却一副情意深重的样子好似为了她来特地与祁慕朝作对似的。 若说他也与路晚柠一样是上一世重生回来的,那他便更加有病了。 上一世他都能为了洛璃默认陈夫人一把火將她烧死,眼下又在这装什么? 好似前世的事情他全是无辜的一般。 陆晚柠瞧著他这般,只觉得十分碍眼。 祁慕朝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唇角微微上扬著,搓了搓她的指尖。 “给你下药的人,有进展了吗?” 她看到祁慕朝的目光似乎沉了几分,上扬的唇角缓缓收回,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皇后。”他轻声道。 陆晚柠有些惊讶,“陛下的毒也是她下的?” “嗯。” 这显然有些出乎了陆晚柠的预料,她猜到了皇帝的毒或许是皇后下的,毕竟能够无声无息,却又让皇帝毫无防备的人,除了她似乎也没有旁人了。 但却完全不曾想到,祁慕朝身上的毒,也是皇后下的。 她这一脸的茫然反倒是將祁慕朝跌入谷底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陆晚柠,“为什么?” “不知道,”祁慕朝摇头,“我只查到十月期和我身上的毒皆是出自她之手,但却不缘由。” 他也同样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她给尚在孕期的祁王妃下毒,又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给祁慕朝下毒。 陆晚柠觉得自己额头上沁出了些冷汗,“她是如何將十月期餵给陛下的?” 提到这个,祁慕朝的面色难看了许多,“通过青瑶。” 陆晚柠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对祁青瑶十分宠爱,不会有任何的防备,若是祁青瑶带去的东西,饶是十月期的顏色再鲜艷,只要混合其中,他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更何况除非是认识十月期的人,否则单凭银针是判断不出来的。 若是祁青瑶知道了最疼爱她的父皇是因为她带去的那些东西才缠绵病榻,险些离世会是个什么心情。 陆晚柠几乎不敢想。 皇后和皇帝这么多年的夫妻,又是因何走到这一步? 皇宫里的那些秘辛,果真是稍稍探听一二便令人遍体生寒的。 这般惊诧地回到祁王府,陆晚柠还没回过神来,一直到回了两人的院子,坐下来,喝了口凉茶,这才反应过来。 “那皇后娘娘如今?” “被软禁了。”祁慕朝道:“明日太子殿下便到了,陛下的意思是他早晚都要坐到这个位置上,这些事情,他也该瞧一瞧,即便残忍了些,但往后,也可让他心中明白,作为皇帝,这世上的任何人,即便是与自己一路走来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也不可全信。” 陆晚柠说不出什么来,只觉得残忍,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翌日,祁慕朝一早便去了知府那里,这胡二被关了一夜,米水未尽,又被私自用了些看上去不显眼,但实际上却万分折磨的刑罚,导致整个人神情恍惚,仿若已经去了魂般。 一见到祁慕朝,知府立马十分諂媚地迎上来,“世子爷,昨日那胡府的老夫人还带著吃食前来,让下官给拦下了,说什么都没让人进去。” 祁慕朝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怎么,莫不是觉得我该夸一夸你不成。”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知府訕訕,“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这刑具该用的还没用完,祁慕朝瞧著那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鞭子,不太满意,转身让长空將自己特地带来的,上面带著密密麻麻细针一般的鞭子拿出来。 朝著胡二努努嘴,“用这个。” 第109章 天生就是充当炮灰的 胡二昏过去了尚且不知道什么,但这知府却是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只盼望著胡二的事情结束后这祁世子不要转过头来將刀刃对著他。 这鞭子要是往他身上抽一下,他觉得还不如直接往他脖子上剌一刀来得痛快。 一鞭子下去,胡二醒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十里外恨不得都能听见。 祁慕朝蹙著眉头拍了拍耳朵,不耐道:“好吵。” 有眼力见的人立刻上前去將胡二的嘴堵上。 破布塞进去之前,胡二哇哇叫著,“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塞布人瞧了眼祁慕朝,没见他有任何的波动,立刻懂了,將那破布毫不犹豫地塞到了胡二嘴里。 招归招,这该受的罪一点是不能少的。 有从外头进来的衙役悄悄地挪到知府旁边,小声道:“大人,刑部的宴侍郎来了。” 他这小庙里怎么一尊尊的大佛往里进? 知府头上的几根毛恨不得直接愁得掉光。 宴侍郎为何会来他这里,“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衙役回道:“说是为了胡二的事情来的。” 这,还真是不好的事情一桩接著一桩。 踌躇片刻,知府挪到了祁慕朝面前,“世子殿下,外头那宴侍郎也来了,您瞧……” 他顿了顿,看向胡二,提醒道:“要不咱们先將这人收拾收拾?” 听说宴侍郎是个十分轴的性子,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的压根不懂变通。 这要是被他瞧见了胡二的模样,保不准去参他们一本滥用私刑。 祁世子倒是並不在意,毕竟陛下对他的偏宠那是有目共睹的,可他就不一样了,他这样的小嘍囉,天生就是充当炮灰的。 但祁慕朝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用。” 知府:“……” 您当然不用,但他这时候哪敢跟祁慕朝对著来,於是只能无奈地摆摆手,“罢了,去將人请进来吧。” 宴明昌很快便到了,瞧见祁慕朝的身影半分不曾惊讶,只目光落在已经昏过去了的胡二时不甚明显地皱了下眉头。 “昏了?” 祁慕朝点点头,“没怎么用刑,不过是询问了几句话罢了,许是这人平日里醉生梦死的,身体太过於亏空了。” 宴明昌:“有道理。” 两人一唱一和地將胡二那身上还在往下滴血的伤口直接忽略,好似谁都看不见一般。 知道陆晚柠已经將身份告知了宴明昌,如今祁慕朝看向他时便稍稍的顺眼了些。 心情还算不错地问道:“宴侍郎是为什么来的?” “前两日偶遇一女子哭诉被这胡二欺辱,其丈夫更是被胡二领著人殴打得如今还下不来榻,下官便查了一下,发现確有此事。” 他清清嗓子,“昨日听闻这胡二竟不知死活地对世子妃不敬,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这种事情不知已经做下多少了,下官打算將他带回刑部好好的审上一审。” 祁慕朝点点头,“如此自然很好,本世子今日不过是来看一看热闹罢了,这种审讯的事情,还是得宴侍郎来做。” 他笑得分外和善,假如宴明昌看不见他眼里那点细微的得意和开心的话。 宴明昌抿了抿唇,倒是並不觉得恼怒,毕竟,如果娶到陆晚柠的人是他,想必他会比祁世子还要得意许多。 虽说祁慕朝同意了让他將人带走,不过对於宴明昌惯爱按部就班的性格,祁慕朝多少有点不放心,“你打算如何审?” “刑部的牢头不比这知府的差了。”宴明昌直接点破他的心思,“不如祁世子直接说说,想让这胡二接下来受那些刑,在里头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听他这样说,祁慕朝不再多问,“宴侍郎自己看著来就行,不过胡二已经明摆著做了错事,那胡府昨日还是来求情送餐,想来胡二这些年的无法无天,也是在胡府的纵容之下才会到如今这地步的。” 说到昨日,宴明昌的神情也不太好看,“下官调查胡二的事情胡家人肯定已经知晓,昨日听说了胡二的事情后,下官就迅速派了人去先前那妇人家中蹲守,果不其然蹲到了想要前去灭口的人。” “只是如今还没审讯出来,都是些硬骨头,要死了自己只是想要打家劫舍的窃贼。” 这话纯属是將宴明昌当成了傻子,谁家的窃贼成群结队,还专挑贫困人家去下手? 偷来的东西够不够彼此之间分上一点塞牙缝的? 一会儿回去了他还要將那几个人一起审了,於是朝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立马上前去將胡二带过来。 宴明澈微微拱手,“下官还有许多犯人要审,先告辞了。” 走了一尊大佛,知府刚鬆了口气,一回头瞧见祁世子笑眯眯地瞧著他,顿时激出了一身的冷汗,“世,世子殿下怎得这般看著下官?” 祁慕朝朝他勾了勾唇,这人只要不是阴惻惻地盯著別人,笑起来是还是很有亲和力的,以至於知府悄悄鬆了口气,正要开口,就见祁慕朝朝著长空勾了勾手,“拿下吧。” 知府整个人被按在地上,地面上还带著十分令人作呕的,刚刚胡二被拖出去时一路蔓延出去的血跡。 脸贴在胡二的血跡上,鼻息间闻到那令他十分恐惧的味道时,知府终於反应过来,原来这祁世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个来罢了。 …… 胡二的罪认得非常快,第三日的时候,宴明昌就將胡二的种种罪行摆在了陛下面前。 抢占民女,欺凌弱小,殴打百姓,酒后將青楼女子虐待致死,当街纵马撞死人后声称自己的妹妹是宫里的妃子,將祁世子妃认作寻常百姓,对世子妃不敬…… 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写都写不完。 而他做下这些错事,平日里胡府没少跟在后面帮著收拾。 以至於这些年胡二才愈发的肆无忌惮。 再加上胡家人那日想要將被欺辱了的妇人灭口的事情,看得皇帝面目阴沉,猛地將这手里的摺子摔到了地上,“来人!” 第110章 应该是在等世子 胡二被下入大狱不日斩首,胡大也被牵连丟了官,胡老夫人的誥命夫人勉强保了胡大的性命,不至於让他与胡二一起被斩首示眾。 而宫中的胡婕妤虽看似並未受什么惩戒,但后宫中人却都知道,这位胡婕妤,怕是从此之后再无帝王恩宠了。 胡大將自己被牵连都怪罪在母亲那晚去衙门给胡二送饭求情的事情上。 若非如此,只要他们与胡二撇清干係,对他做的那些事情表明一概不知,哪至於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做的何止是求情送饭,还有杀人灭口。 胡家的落魄只在一夜之间,那些被胡二欺辱了的人,如今终於能喘上一口气了。 珍宝阁开业这天,陆晚柠陪著桑明月忙活完,瞧著这珍宝阁里人来人往,颇有些感慨。 她站在门口看那魏家的商铺,眉眼中笑意浅浅。 这魏巡,怕是蹦躂不了多久了。 从珍宝阁到回春堂,刚一进门,吴掌柜的就朝她眨眨眼睛,“上回看诊的病人来跟你道谢呢。” “道谢?”陆晚柠朝里走去,以为人在诊间,但吴掌柜的却拽住她,將她领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瞧见人,陆晚柠防止吴掌柜为何没让人在诊间等著。 那日红著眼眶控诉胡二的妇人,今日带著丈夫和孩子,手里拎著亲手做的糕点,略带侷促地在后院等著。 她的丈夫腿脚尚未好全,拄著两根拐杖站在她旁边。 年幼的女儿攥著她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和惶恐,不敢四处张望,只小心翼翼地站在爹娘身边。 陆晚柠走进来时,一家三口都站直了身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妇人有些激动,原本就有些泛红的眸子此刻更是不受控制一般盈满了泪。 她的丈夫同样语无伦次,“陆医师大恩,我们一家人无以为报。” 说著他竟要丟开拐杖来给陆晚柠跪下,这可將陆晚柠嚇了一跳,连忙拉住他,“你这腿不想要了?” 她將这一家三口领到里间坐下,伙计很快端上了茶水。 陆晚柠看著那低头抹泪的妇人,鑑於孩子在旁边,她担心有些话让孩子听去了不好,便有些犹豫。 可这夫妻两个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妇人心酸地看了眼眼神中充满不安的女儿,哽咽道:“那胡二先前去我们家中时她都在,有回为了护著我被胡二踢了一脚,从那之后嚇坏了,平日里出门都有些怕人。” 她的丈夫涨红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愤怒。 “而今胡二就要被斩首,我们一家三口终於能够好好的过日子了,”妇人朝陆晚柠笑笑,“这京城对我们来说有太多不好的记忆了,我们打算等夫君的腿好些了,便另寻个去处,我会绣帕子,夫君能砍柴打猎,一家三口总能將日子过好的。” 陆晚柠有些感慨,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她听著妇人对未来的规划,妇人的丈夫含著笑看著她,那笑中夹杂著些许的愧疚。 说到最后,妇人朝她笑笑,“还有那个大人,想必是个地位尊贵的,我与夫君也不好意思前去叨扰,这声多谢,便由陆医师帮我们带一句吧。” 陆晚柠应下来,妇人將带来的糕点留下,扶著丈夫,牵著女儿,脚步轻快地离开。 陆晚柠所能做的唯有让活计將先前的药再给他们多抓上一些,免得回头不够。 看著三人出了医馆,陆晚柠轻轻的嘆了口气。 吴掌柜的见她站在这里,跟著凑上来,“这是义诊的那个病人?” “嗯。” “那看来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吴掌柜的心情不错,觉得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回春堂的名號就能打起来了。 因为他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就会出去踩踩点,听听那些人对回春堂的评价。 如今谈起疑难杂症,第一个被提起的,不再只是云雀馆,而是回春堂了。 美滋滋片刻,他突然想起,“我听说胡家人现在倒霉了,胡二不是要被斩首吗,那你上回去帮著看病的那个姨娘,她如何了?这病还治不治?” 陆晚柠想到那位马姨娘提到胡二时眼中的痴狂,並未有什么波动,面无表情道:“我只能治人,治不了心,上回去给她开的药,足够她吃上十日左右的,这些药吃完,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只要在巩固一番便可。” “她若是爱惜自己,想要好好的活著,自会来找我,若她一心只落在那胡二身上,浑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我便是日日去她那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吴掌柜觉得確实如此。 燥热的天气渐渐转凉,眼看著就要进入秋天。 祁慕朝这段时间忙得厉害,太子殿下一回来,他便日日往外跑,呆在府中的次数少之又少。 陆晚柠当然也没閒著,她知道祁慕朝这段时间的繁忙想必是为了陪她前去闽羥做准备,於是便跟吴掌柜商量,將之后一段时间的义诊,趁著这几日她还在,先都抽了她去看看。 两人各自忙活著,见面的时间往往只在深夜。 腰上被一双手臂圈住时,陆晚柠会下意识地抬手覆上。 又过去几日,陆晚柠觉得想要与祁慕朝说说话,於是这天夜里便睡得格外晚了些。 祁慕朝回来的时候瞧见屋子里还点著蜡,问守在门口的胡燕,“世子妃还没睡?” “没呢,应该是在等世子。” 祁慕朝走进去,瞧见她坐在屏风旁的小榻上,手上拿著卷医书,撑著下巴闭著眼睛睡得正香。 他似乎觉得陆晚柠这副样子有些可爱,噙著抹笑乾脆坐在她对面看了起来。 知道陆晚柠晃了一下,他抬手过去扶著,这人才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瞧了他两秒,眼中立马迸发出些许的惊喜,“你回来啦。” 祁慕朝心臟好像被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搡了一下,软塌塌的不成样子。 嗯了一声將她抱起放到床榻上,“怎么不睡?” 陆晚柠搂著他的脖子答非所问,“看样子我开的药果真很是不错,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都健壮了些,现在都能抱起我了。” 祁慕朝:“……” 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可以抱得动呢? 第111章 脑子不正常的贱东西 將陆晚柠放到床榻上时祁慕朝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蹌。 刚站稳就听见怀里的人笑了两声,儘管陆晚柠已经努力將声音降得很低了,但肩膀的颤动却是不好遮掩的。 祁慕朝瞪她一眼,將人丟到床榻上就压了上去,有些恶劣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陆晚柠吃痛,“你属狗的吗?” 他哼一声,没理会,但唇瓣却缓缓往上移动,先转移到耳根,察觉到她浑身一僵后勾了勾唇缓缓碾磨著。 陆晚柠觉得她好像变成了铁锅里被煎烤著的鱼一般,整个人红彤彤的,连脑子都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有些紧张。 祁慕朝亲了亲她的髮丝,那双带些温柔的眸子此刻只专注地看著她。 “我后悔了。”他说。 这种场景下,陆晚柠的脑子多少有点不太清醒,懵懵道:“什么?” “三年后我大抵不会让你走了,”祁慕朝轻轻嘆著气,“或者,你把我带著行吗?” “天南海北,哪里都行。” 祁慕朝半是撒娇半是耍赖,“行吗?” 陆晚柠哪受得了他这种语气,整个人轻飘飘的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只看著祁慕朝那张原本苍白,却因人刚刚的纠缠而带了些血色的唇瓣,眉眼一暗,两只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 第二日陆晚柠没能起得来。 她觉得祁慕朝多少有些逞强了,必然是因为她嘲笑他不够健壮的缘故。 陆晚柠多多少少有点后悔,她单是知道这人记仇,却不曾想还这般的坏。 倒是祁慕朝一早便又出门去了,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下来,想来他已经走了许久了。 陆晚柠喊了红菱进来,嗓子有些沙哑。 红菱服侍著她洗漱完,开口道:“小厨房煨著的有莲子燕窝羹,奴婢先去给世子妃端过来,润润嗓子。” 陆晚柠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跟祁慕朝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脸皮也跟著变得有些厚了。 红菱服侍著她用完早膳后,陆晚柠便喊来胡燕打算出门。 昨日刘妈妈来说姨母这几日害喜害得有些严重,她打算过去瞧瞧。 祁慕朝跟条疯狗似的很喜欢用牙齿叼著肉慢慢碾磨,陆晚柠脖子上留下好几个格外显眼的痕跡。 这天气算不上凉快,想要遮都遮不起来。 陆晚柠只好往上扑了好几层的脂。 但看上去还是有些显眼,胡燕一见到她便瞧见了那些红痕,有些疑惑,“都这时候了还有蚊子?昨日世子妃房中没点香吗,怎得被咬成这副样子?” 陆晚柠:“……” 她咬牙切齿道:“点香也没用,狗咬的。” 胡燕有些莫名,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心想今晚得给世子妃房里点上香,否则这被咬得也太惨了些。 到了陈府,陆晚柠进门时正赶上陈文简出门。 二皇子被禁足,连带著陈文简也被牵连,导致这几日陈府看他时又带了些厌恶。 若非是他已经与洛璃订了亲,怕是陈府能直接將她赶出府去。 好在陈文简如今早已经不在意陈父的看法。 见陆晚柠走过来时,陈文简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要打声招呼。 可他那儘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的面容在看到陆晚柠脖子上的痕跡时猛地裂开了些许,唇角紧紧抿著。 那神情,仿佛是陆晚柠背叛了他似的。 他到底是没能忍住,齿缝里挤出声音,“你既然记得那些事情,为何能这般轻易地將你我当初的事情拋之於脑后?” 陆晚柠十分的惊讶,扭头看著他,“陈公子在说什么?你这般胡言乱语,莫不是想要污了我的名声,让我夫君有所误会不成?” 夫君。 陈文简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 这些时日的午夜梦回,他已经將两人从前的一切都记了起来。 分明他们之间拥有过许多的美好回忆。 他知道那场大火必然让陆晚柠產生了对他的怀疑,陈文简曾想过解释,可他没有时间和陆晚柠好好的交谈,甚至於清楚她压根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於是他便想著等一切结束之后,將她带到自己身边,之后再慢慢地解释,將她哄好。 毕竟在两人相处过的那两年时间里,陆晚柠一直都是非常好哄的。 可现在,他看著陆晚柠脖子上的曖昧痕跡,与她眼中提起祁慕朝时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即便他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她变心了。 陈文简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丧失了,他甚至想要上前去握著陆晚柠的肩膀晃上几下。 奈何他只要一有动作,胡燕立马就会將人拦住。 陈文简平復了许久,在她抬步往里走的时候终於开口,“那场大火,当真与我无关。” 陆晚柠头都没回一下。 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他是毫不知情的那个,却也离不开他的纵容。 他在陈夫人面前並不遮掩对她的喜爱,却又从不给她该有的尊重,若非如此,陈夫人何至於对她下手呢。 陆晚柠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脑子不正常的贱东西。” 一旁听见了的胡燕默默点头,附和道:“没错。” 从姨娘变为主母之后,姨母如今已经搬了院子。 但她不想要住在陈夫人从前住过的地方,所以陈老爷特地另外给她置办了个院子。 陆晚柠刚走进去就听到姨母呕吐的声音。 她蹙了下眉,快步走过去,“这已经足月了还吐得这般严重吗?” 听见她来,正在漱口的安尚华立马迎了出来,面上的笑虽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甜蜜,“前些日子还没怎么吐呢,这月份大了些,反倒是吐得严重了。” 陆晚柠问了刘妈妈姨母这段时间的饮食,没什么不正常的。 自从刘妈妈来了这边之后,姨母所经口的任何东西,她都会先检查一遍。 陆晚柠替姨母把了下脉,脉象很正常。 如今姨母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隆起了,这点弧度让陆晚柠莫名焦虑。 她算了算日子,若是自己与祁慕朝去闽羥,届时能不能赶得上回来帮姨母接生。 一去一回,光是路上的时间估计都要两个月了。 第112章 別让自己走进死胡同 陆晚柠把脉的时候,安尚华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 作为过来人,安尚华当即便心神一盪,悄咪眯地看了陆晚柠好几眼。 不过惦记著陆晚柠的脸皮薄,怕她不好意思,还特地等丫鬟倒完茶水出去后才开口,“你跟世子殿下看上去如今感情很好。” 陆晚柠身子一僵,缩了缩脖子,回头嗔她一眼,“姨母。” 安尚华哈哈笑了两声,“跟姨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小夫妻感情好姨母才高兴,不过话说你们这成亲也这么久了,怎得还没动静?” 她先前怀疑祁慕朝不太行,但陆晚柠上回说了没这回事后她便相信了。 眼下瞧见这些痕跡,更觉得祁慕朝应当確实没什么问题,外界那些大抵都是些不实的传言罢了。 陆晚柠自然不好说两人昨天晚上才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只能含蓄道:“这种事情也是看缘分的。” “这倒也是。”安尚华不疑有他,作为姨母,陆晚柠如今是不是真的幸福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她將陆晚柠拉到一旁,小声道:“我瞧老爷最近对大公子十分不喜,前天的时候,这父子两个还吵了起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得可凶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必然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唄。 不过这是陈老爷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毕竟即便没有陈文简与二皇子走得太近的事情,他自己不也早早的就站在了二皇子那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眼下会这般,无非是因著陈夫人的事情,再加上对陈文简的身世起疑,导致他看到陈文简便觉得鬱结於心罢了。 陆晚柠对於这父子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很满意的。 她瞧著姨母提起陈老爷时没有任何波动的神情,犹豫了片刻,问道:“姨母如今与陈老爷之间……” 不等她问完安尚华便开了口,“姨母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有些事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与老爷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饶是陈老爷现在待她再好,各种金银珠宝,珍饈补品的往她这里送,她也半分不觉地感动了。 那些补品不是送给她的,而是送给她腹中的孩子的。 至於她留在陈家,自然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咱们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好的男人是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如你母亲那般遇到你父亲那样的人,姨母从进了陈府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倒是觉得自从不贪图陈老爷的心之后,整个人仿佛都鬆快了许多。 当年她曾十分羡慕陆晚柠的母亲,瞧著她们夫妻恩爱,便总觉得爱这种东西应当是唾手可得的。 於是在遇到陈老爷之后,她很快相信了这人口中一句句的甜言蜜语。 即便是明知道他已经娶妻,还是心甘情愿地进了陈府。 曾经的种种如今说起来多少都有些荒唐,只能说怪不得任何人,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倒是如今她坐在了陈夫人的位置上,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全是靠著陆晚柠。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贴心话,陆晚柠悄悄碰了碰姨母的肚子,里头的小生命还很小,尚且感受不到存在,但陆晚柠却像是觉得他能听懂一般,轻声道:“乖乖的,別太闹腾,等再过段时间,我接你出来。” 安尚华笑眯眯地看著她犯傻。 陆晚柠在这里用了晚膳之后才打算回去。 临走之前,她將自己打算与祁慕朝一同前去闽羥的事情告知了姨母。 安尚华不明所以,“去闽羥作甚?” 这种事情想也不能一直瞒著她,陆晚柠抿了抿唇,將自己当年捡到的那盘扣拿出来,轻声道:“这是我从娘手里找到的,这些年我问了许多人,都说这上面的样来自闽羥,如今已经有了些头绪,我想去闽羥,找到爹娘被害的真相。” 安尚华久久无言。 这些年,陆晚柠从未將这些事情与她讲过。 她吶吶了片刻,明白陆晚柠是知道將这些事告知与她也不过是平添烦恼,於是才一直自己去查。 可她竟没察觉过分毫。 知道姨母有些愧疚,陆晚柠连忙道:“我这也是凑巧了刚好遇到了一个去过闽羥的人,否则也是压根查不到的,况且,如今尚且没什么眉目,能不能找到真相尚未可知,姨母莫要多想。” 安尚华有些不放心,“祁王妃同意让祁世子跟你同去?” 陆晚柠点点头,“同意的。” 祁慕朝身边的暗卫身手都很不错,有他陪著,確实没什么太值得担心的。 安尚华稍稍地鬆了口气,却还是叮嘱道:“你也別怪姨母,若是当真查不出什么,別让自己走进死胡同,就是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们而遭遇什么危险。” “任何时候,活著的人都比已经死去的人重要,知道吗?” “我知道的。” 陆晚柠点头,可心中却清楚,两世了,爹娘的死早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若是不將这件事情查清,找出害了她们的人,她甚至不敢去给爹娘扫墓。 刘妈妈叩了叩门,声音带些笑意,“世子妃,世子来接您了。” 安尚华站起身来,將她送到门口。 祁慕朝面上噙著笑意,一见到她便微微頷首,“姨母。” 安尚华连忙应了声,喜笑顏开。 瞧著这小夫妻两个相伴离去的身影,有些欣慰。 她能看得出来,陆晚柠是真的开心,而这祁世子待她就如同当年的姐夫对待姐姐那般珍重。 昨日那般亲密,今日陆晚柠瞧著祁慕朝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甚至眼神飘忽著故意不与他对视。 她的这点小躲避唄祁慕朝看得清楚,一上马车这人就一把將她扯进了怀里,“你这是什么表情?” 陆晚柠惊叫一声,胡燕听到,连忙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她瞪了祁慕朝一眼,清清嗓子,“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第113章 唇亡齿寒 胡燕虽没再开口,但陆晚柠却格外的心虚,总觉得以胡燕的听力,这里头的任何动静她都能听得见。 於是她毫不客气地拧了祁慕朝一下,手劲著实不小,疼得祁慕朝整个人抖了下。 “嘶,下手真狠。” 祁慕朝將她的手腕攥住,目光落在脖颈处的红痕上,眼里闪过细碎的笑意,但被陆晚柠控诉的目光一瞪,立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日会来陈府,若是知道,肯定收敛一些。” 纯属胡说八道,陆晚柠可没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半点想要收敛的感觉。 马车行驶中路过珍宝阁,祁慕朝撩开帘子看了眼。 他自己手底下经营的铺子並不少,是以对於桑明月的经营模式还算赞成。 只是多少冒险了些。 可按照桑明月如今的境遇来看,她本身就已经到了赌的时候。 “我与太子殿下说了,他愿意和桑明月见一面。” 陆晚柠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些惊喜,“真的?” 祁慕朝不自觉地並了並腿,点头道:“当然,这两日太子殿下刚回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我也暂时脱不开身,等过两日,我会与太子殿下约个时间,让他和桑明月见上一面,之后的事情,便不是你我能够管的了。” 陆晚柠相信桑明月,丝毫不担心,“她的本领可比魏巡要强得多,只要给她一个机会,我相信她肯定能够说服太子殿下,摒弃魏巡那样的墙头草,改而重用她。” 从兗州回来时,祁慕朝与陆晚柠並未遇到暗中埋伏的,谁知这些埋伏的人全都朝著太子去了。 约莫是想著冒一回险,一旦除去太子殿下,以陛下如今的情况来看,不得不从剩余的皇子中重新选择。 而除了二皇子之外,其余的皇子年岁尚小,不堪重任,是以,届时陛下肯定要將被禁足的二皇子放出来,委以重任。 好在太子殿下身边有宋玉在,祁慕朝又提前做了防备,用了点障眼法。 眼下太子殿下並未受伤,尚有精力来应对这些事情,否则,眼下他压根脱不开身。 想到这,祁慕朝还蹭了蹭陆晚柠的肩膀。 隔了几日,太子殿下那边忙得差不多之后,祁慕朝让他与桑明月见了一面。 两人都谈了些什么陆晚柠並不知晓,但从桑明月那一回来就十分激动的神情上来看,她应该成功了。 桑家的生意被魏巡接手之后,刚开始看不出什么来,但如今日子长了,问题便都显现了出来。 魏巡此人偷奸耍滑,远没有桑父那般实诚。 外地那些从前与桑父有合作的伙伴刚开始尚且意识不到换了人,於是对於魏巡將合作模式更改的行为很是不满,后来打听之后,得知桑父已经去世,眼下接手这桑家生意的,不仅不是桑父那个引以为傲自小便打著算盘长大的桑明月,反倒是她的丈夫魏巡。 商人虽重利,却也都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些什么,对於魏巡这种行为有些唇亡齿寒。 有女婿的顿时都警惕了起来,唯恐自己將来和这桑父一样被人害了。 这些人信件一通,颇有些同仇敌愾,导致魏巡如今有些焦头烂额的。 他自然不满意只守著桑家留给他的这一亩三分地,但想要在桑家的基础上再往上继续发展,眼下却提到了铜墙铁板。 他认为这一切必然是桑明月在其中做的手脚。 还有桑明月如今开的那个珍宝阁,他特地差人去看了,不过是里头看上去文雅一些,卖的东西没什么特別的,偏偏却將他这店里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於是魏巡明白过来,要想走出如今的困境,只有將桑明月除去这个办法。 由於前世魏巡的狠辣,陆晚柠对著人的阴损早已经有了点数,於是在决定好前去闽羥时,让祁慕朝给桑明月留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影卫,来保护桑明月的安全。 准备好出发的前一天,吴掌柜的让她去医馆一趟,陆晚柠从医馆里备了不少的药刚好也打算去拿来。 一早便领著胡燕去了医馆。 將药都打包起来收拾好之后,吴掌柜的与她商量了这段时间的安排,义诊的患者如今她已经將这接下来两三个月的都提前看完了,若是有其余的事情,医馆里其他的几个医师也都能解决。 祁慕朝还特地带她去见了刘老,若是回春堂这边有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托刘老帮个忙。 她在里头忙了一会儿,吴掌柜的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前天甜水巷的那家来医馆了,说是那孩子昨日呕得厉害,整个人没有血色看上去有些嚇人,让你过去瞧瞧。” 甜水巷的病患是她前两日刚巧的,同样是义诊的患者。 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因太过消瘦且不长个头,近日还有些呕血的徵兆,这家人听了外界关於陆晚柠义诊的传闻,才来回春堂的。 这孩子的症状著实有些稀奇,陆晚柠有些拿不准主意,还去找了刘老一起商討,最终两人商討一番,给这孩子开了药。 这药才喝了两日,按理说即便是没效果,也不该將症状变得更加严重才对。 陆晚柠闻言,连忙跟著去了甜水巷。 一进门,浓烈中带些腐臭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男孩的爹娘红著眼眶无措地站在一旁看著。 陆晚柠把了脉,眉心紧蹙著。 半晌,鬆开手后她朝胡燕道:“我的银针昨日带回府了,你去医馆里问齐医师借一下他的银针,速度快一些。” 胡燕本还有些犹豫,刚好开口,男孩的母亲似乎瞧见陆晚柠面色严重,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白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留下一屋子人喊得喊,叫得叫。 她不敢耽误,连忙回了医馆。 胡燕的脚程本就很快,又不放心陆晚柠一个人在那,取了银针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但刚一进门,她就觉得这户人家的眼神十分不对。 那刚刚昏了过去的妇人如今醒了过来,有些讶异的看著她,“陆医师刚刚已经回去了,你们没遇见吗?” 第114章 你太狡猾了 胡燕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她直接推开走在她前面的人两步衝进房中。 地上难闻的血腥味已经被清扫乾净,来的时候拎过来的那个简易医药箱,眼下也不见了踪跡。 她將男孩身上的被子掀开,身后的妇人有些生气,“你干什么,都说了人已经走了,我们孩子不能著凉的,好不容易病情有了一点起色,你再给他折腾病了。” 有了起色? 胡燕已经没时间去纠结这一家人到底抱著什么样的念头,病情有了起色为何要谎称病情恶化让世子妃前来。 她走到院子里將联繫王府暗卫的信號放了,隨即將那孩子的父母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是受谁指使,那人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若是我的主子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一家人,谁都別想活著。” 她直接將人拎回了祁王府让人关了起来,又让人去通知祁慕朝,隨后便领著暗卫著急忙慌的去寻人。 …… 陆晚柠醒来时已是夜深,她似乎在一个顛簸的马车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旁是不是守著什么人,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让这人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许久没听到动静,陆晚柠悄悄地转了转身子。 “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陆晚柠险些没绷住。 一下睁开眼睛,即便是只有马车上那个小小的窗口透出来的些许月光,就已经足够让她看清楚陈文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陆晚柠多少有些想不通,乾脆问道:“你发什么疯?” 陈文简垂眸从小抽屉里摸出一根蜡烛来,点燃。 朦朧的火光將这个狭小的车厢照亮,他抬眸,眼中含著清清浅浅的笑意,不似前世那般寡淡冷漠,也不似前几日两人陈府门口见到的那次眼中布满晦涩。 他静静地瞧著陆晚柠,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宝物。 这眼神看得陆晚柠心中十分膈应。 倒不是她对陈文简失了防备,实在是这人今日的举动完全不是她记忆之中的陈文简能够做出来的。 陈文简这人精於算计,莫说是她,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只要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他都能算计进去。 是以她压根没想到,这人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陆晚柠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思索著该如何脱身。 眼下陈文简不知给她带到了哪里,他知道祁慕朝肯定在找人,那便不会躲在祁慕朝的眼皮子底下。 她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带离了京城。 好一会儿,陆晚柠压著心里的不耐烦开口,“能给我鬆开吗,我渴了。” 陈文简替她倒了盏茶水送到她嘴边,“抱歉,你太狡猾了些,我不能给你鬆开。” “……” 陆晚柠民抿了抿唇,心道与其这样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还不如直接將陈文简激怒了,兴许还能得到一点什么信息。 她平静下来,斟酌片刻,乾脆开口,“你將我绑了,是以后都不打算回京了?” 见陈文简面色不变,她又道:“祁慕朝脾气可不好,你就不怕他拿陈府的人开刀?” 话至此,陈文简总算是看了她一眼,“与我何干?” 葳蕤的火焰反射出的影子在他脸颊上轻跳著,將陈文简平静的面容映衬得有些疯狂。 “在他心里,早已经认定我不是他的儿子了。” 他並未迁怒於陆晚柠,看向她的目光里甚至带了些欣赏,“你比我想像的聪明很多,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还会如前世那般將你养在后宅。” 陈文简不希望她出去拋头露面,那些光芒四射的瞬间,合该只有他一个人瞧见。 提到前世,陈文简有些沉默下来。 陆晚柠认为他的沉默是心虚,顿时冷笑一声,“你既说起前世,那眼下又哪来的脸找我,是觉得前世我死得不够惨吗?” 不够惨吗? 陈文简面色微微泛白。 猛地陷入前世的回忆之中。 他与洛璃的婚事已经敲定下来,饶是知道自己需要丞相府的助力,但陈文简也並不想委屈了陆晚柠。 是以他提前与洛璃打了商量,將来陈府之中,若是她能容得下陆晚柠,那他往后的人生中只会有这一个妾室。 洛璃答应了。 陈文简还是不放心,看过母亲谈到父亲的那些妾室时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那些妾室们始终不能有孕的原因,陈文简虽是局外人,却看得比谁都真切。 於是他不得不提前去为陆晚柠考虑一番。 以这人的性格,將来怕是少不了要被洛璃搓扁揉圆了欺负。 想到她自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的样子,陈文简便觉得头疼。 可他从未想过要为了陆晚柠放弃什么,至於那说將来要让她做自己正妻的话,其实也不算是骗她。 等他利用完了丞相府,坐到了高位上,自会將她抬为平妻,届时洛璃也说不得什么。 他將一切都算得十分美好,为了让陆晚柠安心,为了让她的地位在將来不会受到影响,陈文简甚至想要与她生个孩子。 明明一切都该是那般美好的。 可那场大火,將所有都毁去了。 事到如今,陈文简已经无法告诉她自己在看到她被烧得面目模糊的尸体时是什么心情。 想来,这些她应该也並不愿意听。 喉结微微滑动,他只道:“前世害了你的人,我已经让她们付出了应该有的代价。” 陆晚柠不见一丝波动,面无表情道:“其实你不应该对她们做什么的,毕竟,若不是那场大火,兴许我还是那陈府后院里日日等著你宠幸的可怜人,而眼下,我是姨母疼爱的外甥女,是祁王府的世子妃,更是旁人口中人人称讚的陆医师。” 她挑眉,“这些听上去难道不比呆在你后院里好吗?” 陈文简觉得她如今变得有些刻薄了,但也不是不能忍。 只是为了防止两人之间出现什么爭执,他可能暂时闭嘴比较好。 到底是在一起过两年的时间,陈文简对她还是有一点的了解的,他知道陆晚柠这人心软,你若是待她好,日子久了,她总有一天能看到的。 第115章 不过是一个后来者 他想,时间久了,她看到自己的真心,自然便会如前世那般全心待他。 至於祁慕朝,不过是一个后来者罢了,要不了多久时间,他便会將祁慕朝从陆晚柠心里彻底的驱逐出去。 在他心里,並不认为陆晚柠已经对祁慕朝动了真心,毕竟前世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要比祁慕朝多很多。 他甚至很期待地与陆晚柠规划起来,“你想要住在什么地方?” “清净一些还是生活气息浓郁一些?” 陆晚柠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儘量拆分成能用的信息。 这话里的意思让陆晚柠觉得这场绑架他应当已经谋划了有些时日了,若是一时兴起,应当不会连住处都安顿好了。 她抿唇,“我才不要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气得很了,她连说话都丧失了理智。 陈文简看了她一眼,对於她说出这般粗俗的话並不感到震惊,反倒是笑了下,点点头,“好。” 热闹一些的场所,或许她自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这傢伙给她带到了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地方,届时她想跑都很困难。 陈文简的警惕心很重,这一路上她手上的绳子只被短暂地鬆开过两回,而她身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早已经被他让人搜了个乾净,確保没留下任何能让她用那些东西来放倒別人的可能。 平日里吃饭也好,喝水也罢,都是陈文简餵她。 这將陆晚柠膈应得不行,为了少与他接触,连吃饭喝水的频率都降低了许多。 许是察觉到了这些,为了方便,陈文简路上给她买了个丫鬟。 是个看上去十分瘦弱,年龄也很小的女孩,似乎是被卖了不止一回了,眼睛里充满了惶恐,担忧又恐惧地看著她。 她將陆晚柠照顾得很好,但却並不敢擅自將陆晚柠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只是很贴心地在她手腕上缠了一圈细软的布,將她那被磨得泛红已经快要破皮的手腕稍稍拯救了一下。 也不知道陈文简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祁慕朝找不到自己,这一路上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天赶路著急了一些,其余的时间,这人都慢悠悠的並不著急。 陆晚柠只知道马车走走停停一直行驶了將近十日才停下来。 这样算下来,她距离京城应该有千里的距离了。 也不知道祁慕朝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这几日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姨母那边又如何? 他这么聪明,应当不会將自己失踪的消息告诉姨母的。 还有胡燕,这姑娘就是个一根筋的,兴许已经將她失踪的原因全都归结在了她离开去取银针上,必然悔恨不已。 还有桑明月,她应该也会为自己担心一番。 陆晚柠閒著时便会將自己这段时间的经歷翻来覆去的回味,分明时间不长,可她在意的人,在意她的人,却好像都翻了一番。 她不在觉得活著也行,死了也无妨。 而是开始思考,若是日子这样一直过下去,三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马车终於到了目的地,按照她的要求,陈文简併未將她带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而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镇。 他们的住处是一个不算大的一进院落,但应当是他已经提前让人打扫过了,看上去很是整齐。 这几日她手腕上的绳子倒是被鬆开了,只是饮下去的茶水中一直带著软筋散,导致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力气。 別说是跑了,就是这寻常的说话,走路,对她而言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偏偏陈文简还很没眼力见地指著院子前面那块不小的空地朝她笑著道:“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寻些种子来,你看看想要种些什么。” 陆晚柠:“你瞧我像是有力气折腾这些的吗?” 不冷不热的语气让小丫鬟低了头,不敢看眼前这两个主子。 这小丫头尚未取名字,陈文简想要由陆晚柠来给她取,但陆晚柠认为起了名字,人与人之间便有了牵连,她若是能离开,必然不会带上这个小丫鬟,因为一看到她,就会想到这段令人膈应的时间。 以至於一直没有理会,这小丫鬟至今也还没有名字。 连著受了她这么多日的冷言冷语,陈文简也没生气,让那小丫鬟陪著陆晚柠进去休息后,出了门。 她一走,陆晚柠便撑著自己绵软的身体走到了院子里。 外头喧囂吵嚷的声音很是热闹,但这边的口音她却有些听不懂。 甚至可以说从未听过。 见那小丫鬟盯著自己瞧,陆晚柠抿了下唇,陈文简的错与旁人无关,饶是心里十分烦躁,她也並不会去迁怒旁人。 半晌,启唇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小丫鬟摇头,小声道:“奴婢不知道。” 陆晚柠嘆了口气,从买上她到现在,也过了几日了,她不知道也正常。 “我想吃烧饼,你去街上帮我买个烧饼吧。” 小丫鬟犹豫了片刻,起身去了门口,陆晚柠听见她似乎跟门口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有些高兴,“您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就知道,陈文简不可能只將她和这个看上去很好哄的小丫鬟放在这里。 “隨便吧,看著买一些就行。” 很快,外头守著的人就拎著她想要吃的烧饼和一碗小餛飩回来了,除了这些,还带回来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嘴。 果脯,葫芦之类的。 陆晚柠垂了垂眸,思考片刻,好似很喜欢一般,將这些东西吃了个遍。 晚上的时候陈文简回来了,他又带了些下人回来,安顿在院子里做事。 看向陆晚柠的目光充满了喜悦,“听说你今日吃了不少东西,有什么喜欢的,就让人去买,不必委屈自己。” 他眼中的喜欢很是明显。 陆晚柠有些想不明白,这前世压根没存在过的东西,为何如今便能这般深刻了? 若真是喜欢,前世陈文简怎么捨得那样对自己。 但不得不说,这种日子,若是放在前世,她会无比的开心。 当然,眼前的人要是能换成祁慕朝,那她现在也是高兴的。 只可惜,深吸一口气闭了眼再睁开,眼前还是陈文简这张看了就令人心烦的脸。 第116章 满口胡言 他直接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下,“你若是不喜欢种菜,我刚刚让人去准备了些中,明日应当能送来,到时我让人种下,你若是喜欢,平日里浇浇水也可以。” “明日我还找了些人来帮你置办些衣裳,这屋子里若是有什么你看著不习惯的,明日刚好也都换一换,金银首饰有你喜欢的,也只管买。” 话里话外都是哄著她来。 陆晚柠斜眼看他,“看样子这趟出来,陈公子准备得很充分。” 陈家的银子应该被他带来了不少,否则钱应当不会这般豪爽,大手大脚的。 陈文简轻笑,“养你还是足够的。” 见陆晚柠一阵恶寒,他抿了下唇,“或许你还可以如从前那般唤我昭明。” 陆晚柠彻底对这人的厚顏无耻有了认知,背过身去不打算再理他。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陈文简离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陆晚柠回头,见这人已经脱了外衫打算休息了。 她直接坐起身来,“你要在这睡?” 陈文简面色平静,“当然,今后我们便是夫妻了,夫妻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一口血险些呕他脸上,陆晚柠道:“你要是住在这里,明日我便死在你面前,省得被你这般噁心了。” 陈文简脚步停下。 他承受不了陆晚柠再次死在她面前。 饶是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一心求死的人总是能有办法的,他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去赌。 而她如今眼睛里的愤怒与排斥,让陈文简心口有些钝痛。 罢了,如今不能再將她激怒了,反正眼下他有的是时间与她慢慢来。 这般想著,陈文简併未再往前,轻声道:“你不必对我这般排斥,祁慕朝待你好,可你怎知他不是看中了你的那身医术,你能替他调理身体,他自然看重你,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没有这身医术,他会如何待你?” “而你我前世分明很是融洽,我更是因为你前世的离去明白了你对我的意义,自然对你更加的珍惜。” 他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能够明白,与祁慕朝相比,你我之间才是最合適的。” 满口胡言! 陆晚柠一个字都不想听,知道他不会留在这里休息之后就乾脆闭上了眼。 对於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给予回应。 不一会,房门掩上的声音传来,陈文简离开了。 …… 一连几日,陆晚柠都让人去外面街上买些吃食回来。 各种各样的果脯,小吃,有些她很爱吃,有些尝了一口就丟在了桌子上。 起初的时候陈文简还会將下人喊来询问她都买了什么,吃了什么,后来次数多了,便对此不太关注了。 又过了两日,小丫鬟来告诉他陆晚柠的心情很不好,她似乎想要出去走一走。 將人一直这样关著也確实不是个很好的办法,陈文简去看了她,即便他让人好吃好喝的照顾著,外面的东西隨意买著,日日的餐食都上报著,陆晚柠也还是瘦了。 陈文简让人请了郎中,那郎中一双眉头皱得紧紧的,先说陆晚柠这是鬱结於心,后来得知她一直在服用软筋散之后立刻瞪眼。 “这种药如何能够长期服用,好好的人回头都要给弄垮了。” 陈文简被说了一通,让人停掉了陆晚柠的软筋散,换成了一种较为温和的,能够令人丧失力气的药。 那大夫看上去依旧不赞成,甚至在这两人身上脑补了不少强取豪夺的事情,奈何他一个乡野郎中,实在是管不了这些事情,说得再多也无用。 於是开了些安神的药之后便愤愤离去。 又这般过了两日,陈文简似乎有些担心陆晚柠的身体,也或许是他想要看到陆晚柠从前那般生机勃勃的样子,终於鬆了口,愿意让她偶尔出去走一走。 可她每次出去,最多不过走到巷子口,一来是確实没什么力气,二来是跟著的人太多,让她没有任何想要逛一逛的欲望。 许是见她还算乖巧,后来从巷子口走得街上与卖烧饼的閒聊时,陈文简也並不会令人制止。 陆晚柠这段时间並未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知道祁慕朝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只是早晚问题,但她一日都不想待在陈文简身边,看著这张脸的每一天,都令她无比作呕。 这些天,她虽然看上去听话,但却在与旁人的閒聊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卖烧饼的说这里是启源。 陆晚柠对这个地方的印象著实不深,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从这里始终湿润的气候与京城做对比,终於回忆起似乎是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是与京城完全相反的一个地方,若是在明国的地图上,那便应该是两个对角线。 可她很快又觉得不对,若真是启源,那仅仅十日的时间,压根不可能从京城到这里。 她有些怀疑,总不能那卖烧饼的也是陈文简安排的吧。 可怀疑归怀疑,陆晚柠仍旧没有將自己的任何情绪表露出来。 不管这里是启源还是天边,她都要离开。 陆晚柠晚上睡觉之前,將藏在被褥底下的东西翻了出来。 这是这些天她从下人给她买的各种零嘴当真留下来的能够做药用的东西。 有些果脯的核磨成粉便是一味药。 只是效果並不算太好,所以了解的人也不多,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种东西做药用效果虽不算好,但用来製毒,却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师父留给她的那本百物毒中,將这些都详细地记载在內。 眼下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陆晚柠只等著哪一日陈文简放鬆了警惕,將这些塞到他嘴里。 这样的机会很快便来了。 陈文简如今不知道日日都出去做些什么,但这两日回来的时候一直都烂醉如泥。 陆晚柠昨日让那个小丫鬟给他煮了醒酒汤,陈文简犹豫了片刻,一饮而尽,但並没有任何的异样,反倒是因著其中的苦涩让他变得清醒了一些。 於是他很高兴,认为是自己这段时日的付出有了效果。 第117章 也算是做了回夫妻 一连三日,他都將陆晚柠送去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倒不是因为完全没有怀疑,而是他很清楚陆晚柠身上如今没有任何能够翻身的东西。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著。 京城的诸事烦扰,如今与他们都已经没了关係,他们虽身处闹市,可这个地方无人认识他们,相较而言,更像是隱居的小夫妻。 想必再过段时间,她也会喜欢上这里的。 他知道陆晚柠並没有就这样放弃,她如今的颓丧看上去很像是在等著祁慕朝来找她。 但他对自己挑选的地方很是放心,自认为祁慕朝是找不到这里的,就算找得到…… 他眯了眯眼睛,他与陆晚柠已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祁慕朝当真会心无芥蒂吗? 在他这般自信满满的第二日,陆晚柠就跑了。 通过那些下人买来的各种小东西当中筛选出来能作药用的东西不多,加上药效又太过舒缓,想要起很猛烈的作用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让陈文简起疑。 比如她连著三日往陈文简的醒酒汤里加了东西,这人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今日他喝了醒酒汤睡下,那些药效终於聚集到一起发挥了作用。 陈文简睡得很沉,看得出来,那些守著她的下人们也有了些倦怠,对她的监视看上去鬆散了不少。 软筋散的作用被她想办法冲淡了不少,虽能正常行动,但奔跑之类的大动作,多少还是会有些手软脚软。 不过她这两日让那小丫鬟跟著她出门时也观察了,这地方热闹,白天市集喧囂,晚上竟还有夜市,她只要混入其中,便有希望能够逃脱。 至於逃走之后要如何回去,陆晚柠暂且想不了那么多。 她实在是无法容忍与陈文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看门的男人耷拉著脑袋似乎已经睡著了,平日里照顾她的小丫鬟眼下也已经睡了。 陆晚柠躡手躡脚地走到门口,这门平日里开合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从正门跑很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好在她已经提前踩好了点。 陆晚柠搬了个凳子,踩著上了墙,虽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跳下去必然会摔个狗吃屎,但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陆晚柠上墙之后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但摔在地上的声音应当已经將院子里的人惊醒。 来不及呼痛,陆晚柠迅速往前跑,只要能够跑到夜市上,便能够混入其中。 可她跑了没多远的距离,便被没什么表情的陈文简拽住了手臂。 脑子里仿佛发出了嗡的一声轰鸣,陆晚柠闭了闭眼。 陈文简说,“跟我回去。” 知道她沉默之中的怨恨,陈文简不以为然,“他如今自顾不暇,不会来找你的,与我在一起,是你最好的选择。” 什么叫自顾不暇? 陆晚柠抿著唇,“你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二皇子发动了兵变,如今京城乱作一团,他怕是忙不迭地护著皇帝和太子呢,晚柠,你觉得前世在我眼里你不是第一位的,可我如今已经改了。” “然而在现在的祁慕朝眼里,你同样不是第一位的,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陆晚柠懒得跟这种智障说话。 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你乾脆杀了我算了,否则一让我寻到机会,我就会毫不留情地將你除掉。” 这威胁对於陈文简来说有种打情骂俏的感觉,他甚至还有心情去笑,“拭目以待。” 他伸手,想要去拽陆晚柠的手臂,將人带回去。 但一支破风而来的箭羽宛如长了眼睛一般,钻进他的掌心,力道重的將他整个人往旁边带地踉蹌了几步,手掌被钉在旁边的树上。 陈文简猛地抬头,尚未看清来人时心中便猛地一沉。 而陆晚柠更是头都不回地朝著来人跑去。 她甚至没看清祁慕朝的模样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明显瘦了许多的身形令她险些没绷住。 祁慕朝指尖发白,揽著她同样清瘦了许多的肩膀,將人重重抱住。 一旁的长空与长青已经去將陈文简提了过来,他买来的那点下人都是普通的打手,一瞧这场景立马就躲了起来。 但陈文简併没有任何的服软跡象,反倒是冷哼一声硬生生的將那箭羽从自己掌心拔出,鲜血淋漓。 末了看向陆晚柠,“与你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也算是做了回夫妻,我知足了。” 长空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上,將人踹得跪在地上,陈文简依旧含笑看著陆晚柠。 她爱祁慕朝,那他便让陆晚柠瞧瞧,这人到底有几分的爱她。 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引起歧义,陈文简不再开口。 陆晚柠与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是事实,就算她信誓旦旦的解释,祁慕朝会相信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这般想著,陈文简甚至觉得或许很快她就能意识到,这世上唯有他身边,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祁慕朝瞧著那笑实在是太过碍眼,目光晦涩地在陈文简面上扫了一圈,朝著长空道:“杀了。” 简单的两个字,结束了陈文简的一生。 陆晚柠听见鲜血喷溅而出的声音,下意识躲了一下。 以他的才华,若是记起前世的那些事情之后没有將心思都放在陆晚柠身上,或许他很快就会平步青云。 而不是落得如今的下场。 陆晚柠並不同情他,却也不敢回头。 祁慕朝拉著她往前走,滚烫的掌心將她周身的寒意驱散了许多。 她似乎听到了陈文简的尸体倒下的声音,指尖颤了颤,“你就这样杀了他,会有事吗?” 祁慕朝声音很冷,“他自己愿意隱姓埋名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见財起意的贼人杀了,与我何干。” 他攥著陆晚柠的手很紧,似乎生怕自己稍稍的鬆了一些,便又將她弄丟了。 一直到拐进一个巷子口,看不到陈文简的尸首了,他才停下,失而復得的惊喜將他席捲著,脑袋里血液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第118章 我很想你 反倒是陆晚柠泪眼朦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瘦成这副鬼样子,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两肉,就这样没了。” 祁慕朝被她气笑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说这个?” 陆晚柠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也不是,我很想你。” 他將人紧紧拥入怀中,喟嘆著,“我来晚了些。” “不晚,”陆晚柠轻轻摇头,“陈文简说二皇子发动了兵变,是真的吗?” 这段时间京城確实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这也是陈文简算准了的。 只是他算来算去不曾算到,对於这场兵变,上头早已经有所预料。 兗州铁矿的事情就已经让陛下惊醒,太子殿下更是已经提前做了布防。 祁慕朝道:“陛下之所以让宋玉留在京城,为的就是防备这次的事情,二皇子那边的异动,他早就已经看了出来,只是不曾想到皇后会和武安侯联合起来想要谋害他的性命罢了。” 陆晚柠有些疑惑,“武安侯?” 她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武安侯不在京城,十几年前就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到了威城,你不知道也正常。” 陆晚柠看著他,“那这武安侯谋划了这么多年,宋將军在京城的那点人马能对付得了?” 祁慕朝笑了下,“其实父亲上次並未离开,而是一直藏在暗处,眼下这武安侯和二皇子已有动作,他和宋將军直接將这些人一举拿下了。” 身后长空留下来处理陈文简的尸首,长青则跟了上来。 “如今天色尚晚,世子与世子妃不妨先在这寻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属下去雇个马车,咱们再回去如何?” 寻了个客栈歇息下来,陆晚柠发现祁慕朝的目光始终跟著她,她就是起身去倒杯水,这人都要將视线挪过去。 看得她实在是有些不自在,但这人说是唯恐眼前的一切是场幻境,生怕自己只將视线移开片刻,她便再次不见了。 毕竟这样的梦这些时日他做了不少。 陆晚柠听得心酸,与他一同躺在床榻上,其实她也一样,如今尚未感觉到真实感。 不论是祁慕朝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是陈文简这么轻易的就死去。 一切都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样。 她將自己整个人蜷缩在祁慕朝的怀疑,轻声问著他有关京城的事情。 她这次失踪姨母知不知道? 祁王妃会不会对她產生一些不太好的看法。 纵使祁王妃確实待她不错,可她却也是真的和外男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若是被旁人知道,少不了要说些戳脊梁骨的话。 祁慕朝耐心回答著她的每一个问题。 听出她语气里的惶恐,轻声安抚著,“母亲只让我將你儘快带回去,想你这段时间必然是已经嚇坏了,怎会去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怪罪於你。” 陆晚柠抿了抿唇,“我跟陈文简什么都没发生。” 他沉默了会,轻声道:“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好一会儿,祁慕朝嘆了口气,“我若真是在意,也是因为他伤害了你,我很开心他並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开心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受伤。” 陆晚柠揪著他的衣裳转过身去,似乎是觉得有些丟人,默默地落了两滴眼泪。 祁慕朝揽著她,两人一起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沉的一个觉。 一直到日上三竿,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起来。 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眼下陆晚柠是绝不想要再委屈自己了。 这间客栈的饭菜味道很不错,小二能將饭菜送进房间,於是陆晚柠大手一挥,一连点了好几道招牌菜让小二送进来。 吃饱喝醉,长空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一行人打算离开这里。 然而祁慕朝却並未打算回京,而是打算从这里直接赶往闽羥。 陆晚柠有些犹豫,总觉得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祁慕朝道:“父亲如今在京城,我已经让人去送信,届时他回边疆的时候会將母亲一起带上。” “你姨母那边也並不知道你失踪的事情,你先前与她说过一次要去闽羥,我让人顺便也给她带个信,至於朝中的事情,太子殿下能处理好的。” 他朝陆晚柠勾了勾唇,“你不想儘快去闽羥?” 当然想。 於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只是陆晚柠刚知道,这地方確实是启源。 而十日的时间也確实不够慢悠悠的从京城来到这里,想必是她当时昏迷了挺长时间,陈文简已经带她著急忙慌的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她才醒过来的。 只以为自己在马车上呆了不过十日,但实际上,如今距离她失踪,已经过於一个多月了。 怪不得祁慕朝能消瘦成这样。 她刚想起来,“这段时间你有好好吃药吗?” 祁慕朝点头,“吃了,幸好你给我留的药足够多。” 他每日就靠著那点药丸来维持自己找到她的信念。 启源前往闽羥,路途要比从京城赶往闽羥远得多。 不过一路上走走停停,就当是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两人很快到了边境,出了边境,再往前走便是图兰部落,陆晚柠先前听师父提起过这个部落,据说这个部落里的人身强体壮,各个高大威猛。 图兰部落的风景很是不错,祁慕朝路上曾与她提起过,两人打算从图兰部落横穿过去,刚好到闽羥。 只是刚到图兰城外,两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图兰紧闭的城门令两人有些疑惑,这城墙上竟连守城的士兵都不见踪跡。 两人对视一眼,不打算贸然进去。 只能绕道而行,然而走出两个时辰的路程,长空猛地勒停了韁绳,陆晚柠探出头去,“怎么了?” “回世子妃,有个人。” 陆晚柠瞧了眼,马车前头躺著个昏迷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衣著与明国的风格全然不同共,衣袖和裙摆上都坠著细小的铃鐺。 只是从那风將衣袖吹动却不曾听见铃响来看,铃鐺应当是空心的。 祁慕朝拽了下她,“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他便又走上来,“是图兰的人。” 第119章 还活著 不论是图兰紧闭著的城门,还是这个昏迷的人,都显示著不同寻常的古怪。 长空去试探了下女人的鼻息,“还活著。” 略微犹豫片刻,陆晚柠下车打算看一看女人的情况,祁慕朝走在她前面,防止这女人突然醒过来有什么动作。 陆晚柠手刚伸过去,女人就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茫然,隨后对自己身边围著这么多人有些惊讶,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什么人?” 图兰部落的话陆晚柠有些听不懂,手肘撞了祁慕朝一下,“你能听懂吗?” “嗯,”祁慕朝道:“她问我们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他从前陪著母亲去边疆找父亲的时候曾独自出过一次门,刚巧遇到过一位图兰人。 两人结伴而行一段时间,倒是学了一些图兰话,只是略微复杂一点的,便也听不懂了。 隨意给自己编造了个身份,祁慕朝解释完,问这女子如今图兰是什么情况。 提到图兰,女人眼神中闪过一抹伤感,“是瘟疫。” “瘟疫?”祁慕朝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有些惊讶。 陆晚柠也跟著抬头,但目光却落在女人腰间的一个香囊上。 粗製滥造的针脚和上面隨便几针绣出来的小猫图案让她打起了警惕,“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祁慕朝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落在那个香囊上,有些不明所以,“你见过?” 陆晚柠道:“这是师父生辰的时候我送给他的。” 祁慕朝便將她的话朝女人重复了一遍,女人有些警惕,並不打算开口。 陆晚柠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告诉她,我是洛神医的徒弟。” 女人一听眼睛便亮起,有些激动,“当真?” 確定了陆晚柠的身份之后,女人便將如今图兰部落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图兰部落一个月前不知怎地突然爆发了瘟疫,起初的时候病情不怎么严重,大家只当是寻常的发热生病,但后来发现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且能不能治好全看运气,明明是同样的症状,同样的药,十个里面却只能治好一个。 於是有人开始害怕,说这是神对图兰部落降下的惩罚。 原因是半年面前图兰部落吞併了一个总是时不时挑衅他们,妄想掠夺他们领土的小部落。 图兰本就不大,若是不將这覬覦自己部落的敌人消灭了,那其余的部落怕是要以为他们怕了,回头开始拉帮结派地將他们绞杀。 但图兰如今上位的首领是个心狠手辣且喜欢斩草除根的,灭了这个部落之后,若不是臣子们拼了命的劝诫,他怕是要將这部落里的人全都屠了。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死了许多的人。 这件事在祁慕朝看来並不算做错,他会如此做,也是为了震慑其余蠢蠢欲动的部落来一劳永逸。 否则时不时的就来个部落对他们挑衅一番,日日打仗,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不是人人都能狠得下这个心的,所以赞成他想法的並不多。 如今看来,这些人更是將这场瘟疫的爆发,当成了上天对他们造下太多的杀孽而降下的惩罚。 且这瘟疫发展的很快,眼下的图兰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健康的人了,而她,还是兄长想方设法將她送出来的。 说著她有些难过,祈求的看著陆晚柠,“您既是洛神医的徒弟,想必医术也是十分精湛,能去帮一帮图兰的百姓吗?” 祁慕朝当然不愿意让陆晚柠去冒这个险,於是犹豫了片刻,在想要不要將这句话复述给她。 而他还在犹豫,眼前的女人有开了口,“洛神医眼下也在我们部落,只是这病发展得迅速,洛神医尚且不曾找出能够根治的方法。” 关乎到洛神医,祁慕朝无法瞒著她。 於是嘆了口气將女人的话原模原样描述了一遍。 陆晚柠一听立马正色起来,怪不得前世她起初还能受到师父的信件,但后来却再也与师父联络不上。 所以,前世师父是在图兰出事了吗? 关乎到师父的安危,陆晚柠自然不能什么都不管。 她看了眼祁慕朝,“可我们怎么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只有进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女人应当並未说谎。 祁慕朝再次开口,“我们的身份都已经告诉你了,眼下你便也应该以诚相待吧?” “我是图兰的公主阿依娜莎。”女人抿了抿唇,“我兄长就是如今图兰部落的首领,他让洛神医帮我看了,我身上尚未被瘟疫感染,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兄长將我送了出来。” 说到这个,她似乎有些难过,替自己兄长辩解道:“我兄长眼下也並未被传染,他只是希望我活著,自己没有想要拋下图兰的人去活命,他会和图兰人一起共进退的。” 祁慕朝点点头,他倒是知道图兰这位首领的性子,没多说什么,只指著那个香囊问道:“洛神医为何会將这个香囊给了你?” 女人將香囊打开,里头的东西掉了一些出来,大多是些药材。 她从里头翻出一颗药来。 “洛神医担心我身上携带这图兰部落里的疫病细菌,让我一旦发现自己身上有症状就將这药吃下去。” “这药能治疫病?”祁慕朝狐疑,若是如此,她哪里还需要跑出来。 陆晚柠替她作了回答,“不,这药能將人短时间內化得尸骨无存。” 只是看这个女人的神情,似乎並不知道这颗药的实际作用。 確实是她师父的风格。 几人又返回图兰部落,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再次站到了图兰城门前。 阿依娜莎站在城墙底下高声喊著。 “我是你们的公主阿依娜莎,我带著医师回来了,快开城门!” 城墙上有人探出脑袋来往外看,瞧见確实是自己部落的公主后,连忙跑下来开了城门。 陆晚柠等人面上皆用布覆上了口鼻,她瞧著祁慕朝,眼神微微波动,她知道祁慕朝是不会同意让她自己进去的。 第120章 这是你夫婿? 而祁慕朝的眼神也直接將她那些未出口的话都噎了回去。 胡燕等人被留在外面,显然很不乐意,她甚至想要违抗命令跟著陆晚柠进去。 就连长青长空听惯了祁慕朝命令的人,也有些不赞成。 他们不怕死,刀尖上舔血的人,不让他们跟在世子和世子妃身边,对他们来说才是令人不安的折磨。 眼瞧著祁慕朝和陆晚柠进了城门,长青长空对视一眼,两步跟了上去。 胡燕更是不甘示弱,迅速跑到了陆晚柠身边。 顺便还给自己也遮住了口鼻,瞧见陆晚柠看过来,望望天望望地,就是不与她对视。 都已经跟上来了,陆晚柠便没再说什么。 阿依娜莎將几人直接带到了自己哥哥那里,时隔这么长的时间,陆晚柠也终於见到了师父。 师徒相见本该是十分令人感动的画面,奈何洛神医这段时间操劳得整个人憔悴了一圈,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瞧瞧她,又瞧瞧祁慕朝,朝她努努嘴,“这是你夫婿?” 祁慕朝闻言立刻頷首,陆晚柠上下打量了洛神医一圈,刚要开口话就被洛神医打断,“好了,来都来了,快与我一起研究研究著图兰的疫病。” 陆晚柠白他一眼,还是將话说出了口,“就凭师父这一遇见难医的病症就发狂入魔的样子,我若是不来,您估计能將自己活活饿死在这里。” “瞎说,”洛神医瞪她,“我这是为了治病救人,这方子没研究出来,哪里来的心情去干別的。” 陆晚柠也不与他辩解,一旁的阿依娜莎兄妹两个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嘰哩哇啦的也听不多,不过从表情上来看,阿富契克应该是在怪自己妹妹好不容易离开,怎么又回来了。 饶是图兰如今有洛神医在,但这疫病能不能解,都是未知的问题。 陆晚柠仔细思索了片刻,对於前世这个图兰部落印象著实不深,甚至於连这个疫病都未曾听说过。 阿富契克就是祁慕朝原先认识的那位好友,二人寒暄几句,他与祁慕朝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歷。 这边两人交谈时,陆晚柠与洛神医已经研究起了这疫病。 洛神医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老头形象,但一旦涉及到正事,便会严肃下来。 眼下他將这图兰的疫病与陆晚柠详细敘述了一遍,从发现第一个病例,到渐渐蔓延,他到图兰之后期间曾以医书上记载著的几种疫病症状来医治。 但效果並不显著,他配出的那些药,十个里喝下去或许能好一个。 那些百姓们以为是药的效果,但在洛神医看来,他的药作用应该不大,真正起作用的,大抵是患者的身体自身在与疫病抗爭。 若是扛过去了,便能安然无恙,若是扛不过去,便是千千万万尸首中的一个。 他將方子拿出来给陆晚柠看,师徒两个一起研究。 明国从前也曾爆发过许多次的疫病,洛神医从前还將那些疫病都统计下来自己抄在了书上让陆晚柠看。 时间最接近的,是前年瑞城的一场瘟疫,当时洛神医也在。 而陆晚柠本想与他一起,但姨母那边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又刚到陈府不久,师父那边也觉得她不去为好,最终陆晚柠没能去上。 好在那场瘟疫很快便被控制了下来。 洛神医有些头疼,“瑞城的那场疫病与如今图兰的疫病差別很大,除了一个发热症状之外,其余的全然不同。” “瑞城的是起红疹,之后溃烂,持续发热,且无法退热。” “图兰,”洛神医面色凝重了些,“这些人起初是发热,活动自如,没什么大碍,但没几日就开始昏昏沉沉地口吐鲜血。” 一旦开始口吐鲜血,便意味著这个病人就不回来了。 洛神医道:“你来了也好,我如今配了好几个方子出来,眼下谁都不知道哪个能真的派上用场,为今之计大抵只能一个个地试了。” 陆晚柠伸手將那些方子接过,面色同样凝重,“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开始吧。” 两人这边商量完,阿富契克那边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並支出一支部落里如今尚且健康,未曾感染疫病,且强壮的队伍来听从他们的安排。 陆晚柠看了眼祁慕朝,师父都说这病棘手,她很难不为祁慕朝的身体状况担心,眼下他自己身体里原本的毒尚未调理好,若是感染了疫病,旁人能撑上五六日,她怀疑祁慕朝只能撑上三日。 一日发热,一日吐血,一日两腿一蹬。 这般想著,陆晚柠自然是不让他跟著自己一起的。 倒是祁慕朝很是自信,“正是因为我身体里的各种毒素累积得多了,习惯了与这些东西做抗爭,兴许即便真的感染了,我也是那十个里能够痊癒的那一个呢。” 陆晚柠还要再说,但祁慕朝却摇了摇头。 她看了眼胡燕和长青长空,最终选择了妥协。 若换做她是祁慕朝,让自己的爱人和属下去冒险,而她却躲起来生怕自己遇到一点危险,她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如今已经很晚了,阿富契克的意思是让几人先去休息,一切等明日天亮了再说。 但眼下一分一秒对於那些患病的人来说便是流逝的生命。 这一夜过去,或许又死了许多人。 洛神医已经连著两日没合眼了,陆晚柠让他下去休息,两人轮换著来,她先去看一看病人,观察一下症状和情况,看看他的新方子效果如何,並及时更改,明日再让洛神医来与她交换。; 这般说著,洛神医才总算是回去休息。 陆晚柠和祁慕朝一起跟著阿富契克去了住著疫病患者的地方。 这地方是个四进的大院子,也是洛神医出的主意,將这些患了疫病的人都统一到一个地方,方便医治,若是有去世的,也好將尸体及时处理,防止疫病蔓延得更加严重。 每间房里住了好几个人,这个四进的院子已经住得满满当当了,与这里隔得不远的另外两个大院子里,也同样都是人。 重症患者住在一处,轻症患者住在一处。 第121章 怂货 到处都是哭声和呻吟。 陆晚柠的目光落在一个抱著孩子的年轻妇人身上,这妇人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气,她怀里的那个孩子,看上去更是只剩下了一口气。 这里是重症患者区,而这妇人看上去病得尚未到严重的地步,只是孩子尚小,即便是冒著立刻死去的风险,她也不能让这小小的孩子一个人待在这地方。 重症区里多的是妇女和孩童,陆晚柠观察了一番,替几个病患把了脉,出来时面色凝重。 祁慕朝安静地跟在她身旁,见她如此严肃,並未开口打扰。 倒是身后胡燕跟长空在嘀嘀咕咕。 “这患病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这是什么原因?” 长空抱著剑,故意嘲笑她,“笨,女人和孩子的身体没有男人的强壮,这疫病一来,扛不住可不就病倒了吗。” 他这话倒是没什么恶意,毕竟小孩子年幼,一场小病小痛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而女子大多不似男人那般要外出劳作,体质上必然要差一些。 但胡燕一听很不服气,眉心紧蹙著,“胡说八道,没有你们身体壮我倒是承认,但这强不强的,真打起来你未必能打得过我。” 还有宋將军,她那一身本领,整个京城能比得过的有几个? 见她较起真来,长空訕訕,“我不与你打。” “嘁,”胡燕翻了个白眼,“怂货。” “……” 陆晚柠在前头將这两人的拌嘴听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长空说的也並不算是错的,年迈的老人,体质较为虚弱的人,以及年幼的孩童,感染疫病的可能確实要大上许多。 她与祁慕朝转了一圈,將洛神医的新药方里的药抓出来看著那些人熬了,再一个个地端去给病患们喝。 这药短时间內必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不过这些忙完时,天已经將將亮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洛神医和阿富契克一同前来,將两人换了回去先休息。 陆晚柠与祁慕朝住在一处,回去之后她给祁慕朝强塞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药,別管有用没有,反正吃了再说。 兴许哪枚药丸凑巧就起了作用呢。 分明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好好休息,眼下到了图兰部落,又熬了这一个通宵,按理说应当困得闭上眼就能睡著才对。 可两人偏生都睡不著。 祁慕朝有些担心,倒不是因为这场疫病会將她们前去闽羥的进程完全拖慢,而是他將陆晚柠带出来,又能不能好好的带回去。 而此时陆晚柠的心里,也同样这般想著。 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两人很默契地將之避开。 陆晚柠乾脆甩空脑袋,抱著他的手臂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阿富契克安排的人在门口守著,见他们起来,很快端上了图兰部落特有的食物。 图兰部落拥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牛羊十分的多,平时人们在吃的上面格外看重,钻研各种各样的美食。 但眼下因为疫病的困扰,图兰人暂且没了精力去研究吃喝。 不过阿富契克应当特地叮嘱过,所以送来的食物还是十分丰盛的。 祁慕朝用小刀替她將肉片剔下来,整齐地摆在盘子里。 马奶酒的味道有些奇怪,陆晚柠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两人东西还没吃完,洛神医就找了过来。 他倒是不客气,一来就朝陆晚柠身边一坐,端过祁慕朝削下来的肉片就往嘴里塞,嚼了两下咽下去,就跟陆晚柠聊起了正事,“你觉得这方子里加上一位鼠清草如何?” 鼠清草的药效主要是用於解毒的,但平时也可做调养身子的保养品来用,即便是加进去没什么效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晚柠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她將自己今日去观察一圈看到的问题也与洛神医探討了一番。 那些尚未感染疫病的人,眼下应该也替他们熬些药来將身体的抵抗力提升,这样一来,得病的概率或许能小一些。 这件事情洛神医自然早就想到过,但图兰部落的人本身便不算多,眼下病了的至少有一大半,健康的人就那么多,自己的家人生病倒是愿意照顾,但有些一家人都病了的,只能另派人前去照料。 將那些患者全都集中到一个地方,还是他前两日刚让阿富契克去做的,在此之前,光是照顾病患的人都不够用。 这熬药分发又是一个大工作,如今那些健康的人都门窗紧闭地躲在家中,压根不敢出来,这药发下去有用没用不说,若是让他们出来反倒是感染了疫病,回头怕是要引起这些人的躁乱。 陆晚柠点头,“在家中躲著的尚且不管,但这些在外头忙活的,照顾病患的,总得先预防著些,师父若是觉得这法子可行,这强身健体的方子我来写,我会將这些药熬好,到时候让阿富契克通知他们,直接前去领取就行。” 这般定好,洛神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三年我虽然不在,不过看样子你也没將我叫你的东西荒废了。” 陆晚柠抿了抿唇,有些难过。 师徒两人如今说起来对於洛神医来说,或许只是三年未见,但对於陆晚柠来说,却已经隔了两个三年还不止了。 前世她將自己的医术藏著掖著不敢声张,怕引来口舌给姨母带来麻烦,也怕陈夫人的责怪和惩罚。 眼下哪里能担得上师父的这句夸奖。 祁慕朝看出了她的难过,虽不知为何,但却將洛神医端过去的那盘牛舌又悄悄地端了过来。 陆晚柠被他逗笑,扭头瞧见师父也盯著他看。 洛神医咂了口马奶酒,笑眯眯地瞧著祁慕朝,多多少少起了点故意找事的心思,“你这身子骨瞧著可不太行啊。” 祁慕朝面不改色,语气算得上恭敬,“夫人已经在帮我调理了。” 洛神医还想说什么,陆晚柠见状幽幽道:“他这身子骨,说起来跟师父还有点渊源。” “?”洛神医放下马奶酒,指了指自己,“跟我?” 第122章 这人可不是个善茬 见他不信,陆晚柠笑著道:“师父给他把个脉就知道了。” 祁慕朝夫很快將自己的手腕放到了洛神医面前。 於是抱著狐疑的態度,洛神医將指腹按在了祁慕朝的脉搏上。 片刻,他的面色古怪下来,颇有些心虚,清清嗓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这也就是缘分,瞧瞧,他虽然中了毒,但这不是遇见你了吗,我刚好又將这些毒的解毒之术教给过你。” 两手一摊,洛神医將自己说服了,“缘分,就是缘分。” 但陆晚柠还是有些不解,“我记得师父这些药很少会往外卖,为何眼下京城那边会有这么多从师父手中流出去的毒药?” 说到这个,洛神医便有些气愤,“自然是被无耻小人偷的。” 不过这事实在是有些丟人,只能怪他识人不清,只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昨日忙得厉害也忘记问了,你们为何会到这里来?” “我们原是打算去闽羥的,本想要从图兰穿过去,能节省不少的路程,但到了图兰发现城门紧闭,实在是不对,就想著绕道而行,但没多久就在半道上遇见了昏过去的阿依娜莎。” “去闽羥做什么?”洛神医以为这两个人是新婚燕尔,打算游山玩水。 不过说起来闽羥的风景確实还不错,洛神医清了清嗓子,打算给陆晚柠推荐一点自己从前在闽羥觉得还不错的地方。 刚要开口,就听见陆晚柠道:“我爹娘的死或许与闽羥人有关係,我想去瞧瞧,若是能找到害了我爹娘的人,也不枉费他们生我养我一场。” 洛神医脸上的笑连忙收回,严肃起来。 对於陆晚柠爹娘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会收陆晚柠为徒,还是因著陆晚柠她娘的缘故。 眼下听她说起这个事情,多少有些伤感,但身为医者,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离別,逝去的人偶尔缅怀一下便可,活著的人才更为重要。 於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已经有头绪了?” 陆晚柠点头,並不打算瞒著他,“可能与闽羥的林昌王有关。” 一听是林昌王,洛神医立马虎起了脸,“这人可不是个善茬。” 提到这林昌王,洛神医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早知道这人还跟陆晚柠爹娘的死有关联,当初他就直接一包药將这人药死得了。 去年的时候他游歷到闽羥,在那里停留过半年的时间,原本与闽羥人相处得还算融洽,甚至想著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在闽羥多呆些时日。 谁知道这林昌王竟让人將他抓去了林昌王府,打算让他自此以后留在王府之中专门给王府里的人看诊。 洛神医本就是个倔强的,自然是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废了好一番功夫,又有闽羥某位他曾经救治过的肃王出马,这才勉强让林昌王將他放了。 而这林昌王阴险狡诈,洛神医担心他背地里將自己再偷偷抓回去关起来,连夜便离开了闽羥,自那之后,就没在一个地方过多的停留过。 眼下也是因为这图兰发生瘟疫,才在这里待得久了些。 一提起林昌王,洛神医还骂骂咧咧的。 陆晚柠听得也是十分的气愤。 她了解师父的性格,若非是那林昌王做得实在过分了,按照他平日里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是被关在牢里也吃得好,睡得香的性格,绝不会气成这样。 想必那林昌王將师父抓起来之后为了逼他给府里的人看病,应当没少虐待师父。 “师父放心,等我找到了那林昌王,別管他跟我爹娘的死是否有关,就凭他敢这般对你,我也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洛神医摆摆手,“罢了罢了,左右都已经过去了,若非是你这次提到他,我都已经將那些事情忘记了。” “你这孩子性子倔,我也不过多地劝你,不过只一句我从收你为徒的时候就告诉过你的,活人永远比死人更重要,你且记著。” 陆晚柠垂眸,轻轻点头,“我知道的。” 她不会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意图的,若真的確定了是林昌王乾的,也会想办法不让自己和祁慕朝陷入危险之中。 在这说了会儿话,將壶中的马奶酒喝完,洛神医砸吧著嘴回去休息了。 陆晚柠和祁慕朝起身去了住著病患的院子。 两人到的时候,有下人抬著几个刚刚死去的病患正往一旁焚烧尸体的院子里抬。 这里的人將哭声都已经听得麻木了。 两人进去看了一圈,询问了一番喝完新配的药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隨后拽著祁慕朝去了熬药的地方。 光是熬药的锅,这里便有好几个。 陆晚柠按照自己新写的药方抓好药,交给阿富契克的人让他们熬好,之后分发给那些尚且感染上疫病的人。 许是因为阿富契克已经告诉了这些人一切听她吩咐,也或许是因为他们被这场疫病弄得人心惶惶,总之,药很快便熬好了。 而前来领药的人,更是比她想像的要多很多,长长的两支队伍,大家一领到药立马就喝了下去。 陆晚柠將方子递给那熬药的下人,“就按照这方子来,每日一次。” “是。” 这个事情解决之后,两人又去了重症病患那边帮忙。 陆晚柠不太放心祁慕朝,隔一会儿就要观察一下他是否有这疫病的症状。 但说来倒是有些好笑,她担心来担心去,一连三日过去,不知是不是因为祁慕朝这常年病怏怏的身体疫病不太看得上,这人没什么问题,但她却病了。 疫病来势汹汹,刚察觉到,陆晚柠便立刻与祁慕朝拉开了距离。 直接搬到了轻症病患的那个院子里,与那些病患们同住。 她还苦中作乐,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根据自身的病情来更加確切地钻研这疫病了。 祁慕朝看上去十分的镇定,但陆晚柠却知道他已经完全慌了神。 这人打算与她一起搬去病患院子里的要求被她严厉拒绝之后,每日一大早就立刻跑去看她。 洛神医如今更是整日埋头在各种药材和医书上,不停地试药,换药。 第123章 不错的兆头 前几日让人熬了用来强身健体的药,陆晚柠也有喝,在看出祁慕朝慌了神之后,她倒是显得格外冷静。 “我觉得我现在没什么症状,跟师父先前说的那些症状比起来,似乎好上了许多,或许是那些药起了作用呢,再说了,师父现在日日钻研,估计也该差不多了,你不要摆出这副表情。” 祁慕朝面色很难看,许是也知道自己越是强装镇定,看上去便越是慌乱,乾脆垮下了肩膀,二话不说让长空回去將他的东西都拎过来,说什么都要与陆晚柠呆在一处。 这些时日,他见惯了生死,深知这疫病来势汹汹,轻症时看上去与寻常人没什么分別,可两三日的功夫,便能让人病得昏昏沉沉,没了力气。 再两三日,或许就是那重症院子里被抬出去的无数死尸中的一具。 偏偏陆晚柠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祁慕朝心臟仿佛被一双大手攥住一般。 “你白天没事可以过来照顾我,但不能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否则这样就乱套了,若是其他病患的家人也想要搬过来一起住呢?” “那就都搬过来。”祁慕朝的语气算不上很好,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个有些冷心冷清的人,其他的人与他有什么关係。 甚至於他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后悔,早知道会这般,那日他就直接將阿依娜莎踢到路边,看都不会多看一样,带著陆晚柠一路不停地赶往闽羥。 但眼下,说这些都已经迟了。 陆晚柠似乎被他这副慪气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你一直在这里,我会分心,我自己一个人,反倒是更有时间来研究这些了,你別在这里影响我。” “我哪里有影响你?” 祁慕朝明显很是不服,眉心皱得紧紧的,这两日陆晚柠不让他呆在这里,只有白日里能以照顾她的名义来这里看一看她。 但要说是晚上在这里与她同住,陆晚柠说什么都不同意,以至於祁慕朝已经连著两日没能睡个好觉了。 他几乎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她虚弱地躺在床上,闭著眼睛不知是死是活的模样。 以至於眼下提到睡觉,他便有些恐慌。 陆晚柠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一些后故意道:“別告诉我你前几天日日將你那中衣扯得凌乱不堪,靠在床上笑眯眯地看我是等著我过去跟你聊天的。” 祁慕朝:“……” 苍天可鑑,图兰这边天气乾燥,他就是单纯的热! 那几天陆晚柠忙得焦头烂额的整日团团转,他看著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想那种事情。 祁慕朝被气得头昏,捂著脑袋狠瞪了陆晚柠一眼,“你这污秽不堪的脑袋,赶紧洗一洗。” 装的都是什么思想。 陆晚柠哈哈直笑,见他面色缓和了不少,摆摆手,“回去吧,我也回去將我的药方重新研究研究。” 等祁慕朝走了,陆晚柠强撑著的力气便有些垮下来。 头晕的她险些蹲在地上。 但如今这症状其实已经算是好的了,先前的疫病,基本上三日便已经从轻症发展成了重症。 眼下,轻症这边的病患住的时间越来越久,重症那边的病患也越来越少,这都是很不错的兆头。 她回去按照新改了的方子给自己煎了药,捏著鼻子喝下,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到傍晚时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人攥著,睁开眼睛一瞧,被她撵回去了的祁慕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这人看上去分外的可怜,似乎知道她一开口就要责怪,先她一步开口,“我睡不著。” 他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看我这一圈青黑,是真的睡不著,再这样下去,我就算没得上这疫病估计也活不了几日了,你就行行好,让我留在这跟你一起住行吗?” 陆晚柠是来帮著图兰人医治疫病的,所以即便是呆在这住满了病患的地方,她的住处也是被行了点方便的。 阿富契克让人给她分了个单独的带一个小院子的房间,儘管不算大,但至少安静,还让她有了空间能够钻研药方。 看他这样子,若是真不让他留下来,他怕是不会罢休的,陆晚柠到底服了软,点了头。 祁慕朝立刻就去將自己那早已经收拾妥当了的行李拎了进来。 隨后上榻直接拥著陆晚柠打算睡一会儿,还不忘记笑眯眯地感嘆一声,“终於能睡个好觉了。” 他这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陆晚柠不在房间,祁慕朝连忙从床上下来,疾步往外走,刚到门口,便听见院子里她与洛神医交谈的声音,“先前不是加了鼠清草吗,从这几日的观察下来,我觉得还算不错。” “但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这两日我也试了不少的新药材,但总觉得效果並不显著。” 洛神医点头,眼下陆晚柠的病,很显然也让他產生了些著急的情绪。 “明日我再换一味新药,挨著试下去,指不定哪一味药就起效果了。” 这话说得试药好比吃糕点一样简单。 但实际上,若是凑巧遇到了与这疫病相衝且药性很烈的药材,直接影响到疫病发展,导致病情一下子恶化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洛神医其实並不太赞成,但眼下也並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是这方子再出不来,即便是如今疫病发展没那么迅速了,陆晚柠也撑不了太久。 “今日可有咯血的症状?” “没,就是头比较昏,眼前偶尔有些发黑,其余的没什么大碍。” 应当是发热的缘故。 “听说你那个便宜夫君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洛神医摸著鬍子,倒是没有故意奚落祁慕朝,反倒是点了点头,“虽说这行为有些蠢,但你给自己挑选夫君的眼光还算是不错。” 陆晚柠失笑,心道这也是选错了一回重来之后才得到的正確结果。 洛神医还想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祁慕朝,顿时有些心虚,朝陆晚柠使了个眼色,“我刚刚应该算是夸他吧?” 第124章 確定不是迴光返照? 陆晚柠安抚地点点头,“应该算。” 但洛神医还是起身离开,將空间留给这一对小夫妻。 眼下这疫病要是控制不住,这两人应当恨不得每时每刻呆在一起,他这个老头子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祁慕朝握了下她的手,觉得温度似乎降下来了一些,但却並未感到惊喜。 反倒是对刚刚洛神医口中的咯血甚为担忧,甚至於陆晚柠轻咳一声,他便要迅速过来的地步。 这般又过了两日,陆晚柠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病情重了一些。 下床时眼前发黑,呼吸甚至都有些困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她並未吐血,以至於还能故作镇定地告诉祁慕朝她没什么大事,师父说了,病情恶化的徵兆就是咯血,以此来让祁慕朝放心。 阿依娜莎来看过她,眼神充满了悲伤。 “若那日不是遇见我,或许你並不会来到图兰。” 在这里呆了这些时日,陆晚柠对图兰的语言稍稍的能听懂了一些。 而阿依娜莎顾忌著她听不懂,也特地放慢了语速,这让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没那么困难。 陆晚柠摇摇头,如今说那些都没什么意义。 前世她到死都没能再见师父一面,但如今却在这里陪了师父这么长时间。 到底哪件事情要更重要陆晚柠说不清楚,但她对如今的境况若真是非要说个后悔的,便是不应该將祁慕朝牵扯进来。 前世没与自己牵扯到一起,祁慕朝好好的做他的祁世子,哪里会需要经歷这些。 她看向阿依娜莎,“听说你兄长也病了,他的情况如何?” 阿依娜莎抿了下唇,“不太好,其实他病得比你还要早一些,但他平日里忙得晕头转向的面色一直不好,就没在意,直到昨日晕倒了,这才知道自己生了病。” 陆晚柠闻言蹙了下眉,“如此看来,那些看上去健康的人也得日日找医师专门把个脉才行。” 但有些一家人躲在家中从不出门的,眼下並未被疫病缠上,贸然出来,反倒是危险。 像这种倒是无妨,陆晚柠考虑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平日里接触病患比较多的人,须得日日前去把脉。 阿依娜莎觉得可行,打算回去便吩咐下去。 在这之前,阿富契克一直將她保护得很好,以至於她面对如今的情景难免有些心慌,但却也没到乱了阵脚。 图兰没有女子不能为王的规定,阿富契克已经吩咐下去,若是他因疫病而死,那便直接由阿依娜莎来继承眼下的图兰,带领从这场疫病之中活下来的人们一起继续生存下去。 她將这些告诉陆晚柠,有些无措,“我和兄长不一样,我无法护住图兰的子民,也不知该如何带著他们过得更好,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怎样做。” 她轻声道:“我昨天遇见你丈夫了,他看上去似乎很难过。” 阿依娜莎看著陆晚柠,也同样的难过。 她有些忍不住,“这场该死的疫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晚柠也希望这场疫病能够很快结束。 但她无法做出承诺,就像是她甚至无法去和祁慕朝坚定的说一句,不要这么难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明国的。 阿富契克的病越来越重了,阿依娜莎这两日一直陪在他身边,没再来看过陆晚柠。 倒是洛神医来的时候提过一嘴,眼下阿富契克忙著教阿依娜莎接下来如何接手图兰眼下这个烂摊子呢。 这两日陆晚柠病情加重了些,甚至无法正常行走了。 长青胡燕几人被安排在別处,陆晚柠不允许他们过来。 只胡燕偷偷地来看过她一次。 他们活著,將来若是陆晚柠死了,图兰的疫病结束了,好有这些人陪著祁慕朝一起回明国去。 以这人的性子,若是没人看著些,怕是连走都懒得走了。 其实这两日陆晚柠已经有咯血的症状了,但因祁慕朝在,便总是忍著,一直到她睡一觉醒来,枕边被鲜血浸染,而祁慕朝只是將她扶起,淡定地替她擦拭脸颊,將枕头换掉。 这样沉默的祁慕朝,看得陆晚柠也有些难过。 人在临近死亡时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这两日她盯著祁慕朝看时,总是频繁地在想自己这重来的一世,会不会是前世的一场梦魘。 或许她死了之后再醒来,还是那个待在陈府后院里看日升日落的那个妾室。 这多少有些残忍,她寧愿自己是真的死在这场疫病之中,也不希望醒来还要面对陈文简那张虚偽的脸。 第三日,她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走之前要如何哄祁慕朝好好地回明国去,眼下他身体里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陆晚柠替他准备的药丸,足够他吃上三年的。 回到明国,他还有大好的人生,细细算来,两人之间从相识到相爱似乎也没有占据生命中太多的时间,所以,他或许很快能就能走出来。 陆晚柠想著,要不就以自己想要葬在爹娘身边,哄他將自己焚烧之后的尸骨带回去? 她忍著没说,感觉现在要是在祁慕朝面前说这个话题,他能立刻死给自己看。 两人的悲伤在洛神医两眼冒光地衝进来时终止。 “成了!成了!” 这几日洛神医的嗓子肿得厉害,以至於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鸭子一般粗糲。 祁慕朝虎躯一震,两眼紧盯著他,“什么成了?” “那回加了鼠清草的方子,我又改了改,往里加了两味药材,前两日熬了让阿富契克喝,结果这人原本病得眼看就不行了,今日竟然觉得自己能够下床走动了。” 祁慕朝十分的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將那药取来给陆晚柠熬上。 结果陆晚柠是个煞风景的,下意识问道:“確定不是迴光返照?” 洛神医:“……” 反应过来,他顿时怒不可遏地对著陆晚柠跳脚,“师父这么多年的医是白行的?迴光返照还是病情好转吧都分不清了?” 训完,他忙不迭地將自己带来的药从箱子里翻出来递给祁慕朝,“就是这个。” 祁慕朝二话不说迅速跑去煎药了。 第125章 谁都看不上谁 洛神医显然也有些平静不下来。 瞧著床榻上看上去无比憔悴,却还要扯出笑意来防止他和祁慕朝太难过的人。 一时间竟觉得眼眶有些热意。 好在他很快便將这情绪遮掩过去,没事人一样给陆晚柠把了个脉,“等吃了药,过两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陆晚柠笑笑,说话对她来说也成了一件有些耗费力气的事情,但她还是安抚地捏了下洛神医的手指。 她刚认识师父的时候他就是孤身一人,跟在师父身边的那些年,更是不曾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 只在后来听人说起师父时听到过他的身世,爹娘皆已经去世,而他这一生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毒和医上,不曾娶妻生子。 起初陆晚柠跟他学医的时候他还有些嫌麻烦,总觉得身边像是多了个小尾巴,十分不自在。 但后来,因著陆晚柠算是聪明,学东西更是很快,洛神医开始渐渐对她欣赏起来。 至於后来,陆晚柠垂了垂眸子,有些话,其实她从前世便想要和师父说了。 只是前世没能得到机会,到死也没能见师父一面,眼下师徒两个得以见面,她自是不想要错过这个机会。 祁慕朝熬药必然还要些时间,陆晚柠扯了下唇角,轻轻喊了声,“师父。” 洛神医看过来,有些狐疑,“干嘛?” 有些安静的气氛莫名让洛神医有些不自在,以为自己刚刚眼眶湿润的样子被她瞧见了,这老头很要面子。 陆晚柠觉得有些好笑,笑了两声后眼看著洛神医的一张脸被她笑得越来越黑,连忙道:“我在京城开了家医馆,等我从闽羥回来,你与我一起回京吧。” 洛神医故意板著的脸似乎有些未曾料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一时间有些怔愣,半晌,摇了摇头就要背著手往外走,“我不去,我这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 口是心非的小老头,他年轻时游歷的地方已经足够多了,別以为陆晚柠不知道他以前一直掛在嘴边的,就是过两年开个医馆,安定下来,诊金不诊金的无所谓,主要是他就愿意给人看病。 而如今两年早已经过去,他却再没提过回去的事情。 陆晚柠轻声道:“我不信那些人胡言乱语的东西,师父给人看了这么多年的病,更应该比我清楚,这世上作恶的分明是人,为何都要推到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上面,我来闽羥,便是为了找害死我爹娘的凶手的。” 她从不信什么克妻克子克夫的话,旁人说洛神医是天生孤煞命,上一世做了太多恶这一世来弥补的。 靠近他的人都逃不掉悽惨的下场。 这话纯属是放屁,她爹娘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兴许对於这两条人命压根不以为然。 她不去將这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了,反倒是將原因归结在所谓的命格上,纯属是脑子有问题。 心思被看穿,洛神医只觉得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要逃避,“胡说八道些什么,师父不回去只是因为习惯了在外面的日子,这天天睁开眼睛瞧见的就是不同的风景,难道不好?” 他哈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那日日睁开眼就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许是陆晚柠眼神中的洞悉太过於明显,看得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搓了搓手,訕訕问道:“你的医馆开在哪里?” 陆晚柠没忍住笑了,这一笑不得了,口腔里的鲜血瞬间就往外涌起来,嚇得洛神医眼睛瞪得如铜铃般,连忙將她从床上扶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 “都这个样子了还笑什么。”洛神医的鬍子一翘一翘的,对於照顾人这件事,他实在是不太擅长,於是扯著嗓子將祁慕朝喊了回来,打算自己去煎药。 祁慕朝倒是驾轻就熟,虽然一进来瞧见那些鲜血瞳孔缩了下,但却很迅速地拧了帕子帮陆晚柠擦拭,將她扶著做起来,沾染了鲜血的地方暂且先铺上新的毯子,等一会儿再收拾。 洛神医在一旁瞧了会儿,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碍事,清清嗓子就往外走。 “师父。”陆晚柠小声喊住他,“是京城的回春堂,医馆原本的老板离开京城时將它出手,我就接了过来,眼下旁人都拿云雀馆里的刘老来和我们回春堂比较,那刘老还说您整日研究毒术,医术上面肯定比不过他呢。” 祁慕朝默默地看了陆晚柠一眼,识相的闭上了嘴。 闻言洛神医顿时气得跳脚,“他放屁!老子就是倒退二十年,这看病的本事也比他的强!” 洛神医跟刘老是认识的,但却算不上愉快,毕竟刘老是个直性子,看不上他將自己的天赋不用在医术上反倒是用在毒术上。 而洛神医则觉得这是刘老因为自己没有他优秀而產生的纯粹嫉妒。 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开始谁都看不上谁。 眼瞧著洛神医被气走,祁慕朝瞧了眼目的得逞的陆晚柠,扶著她躺回去,这才问道:“想让他回京城?” “嗯,”陆晚柠觉得有些累,拉著祁慕朝的手掌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慢吞吞道:“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在外面到处跑,不让他回去,都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或者说,还能不能见面。 祁慕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著她的髮丝,笑了下,“也好,他回去了,光是刘老就能让他日日忙得跳脚。” 到底是忙得跳脚还是气得跳脚不太好说。 …… 这次的药方確实有效,陆晚柠喝的第二日,咯血的症状便停了,脑袋虽然依旧昏昏沉沉,但却明显能感受到身体在恢復。 病情较重的病患们喝了药也都觉得有效,图兰城里终於有了些笑顏。 胡燕来了她身边继续照顾她,见她竖著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替她拉开了窗户,轻声道:“是有人在跟洛神医道谢。” 吵吵闹闹的声音倒显得多了些生气。 这地方这些时日总是死气沉沉,连空气似乎都瀰漫著死亡的气息,所有人都被恐惧縈绕著无法呼吸,眼下,总算是能好好的喘一喘气了。 第126章 我也打算找个你夫君这样的 胡燕给她擦了擦手,跟著往窗外看了眼,笑著道:“图兰王打算等这场疫病彻底过去了,设宴好好地款待一下世子妃和洛神医呢。” 这还真轮不到她来邀功,陆晚柠有些惭愧,她病倒的这段时间,完全没能给师父帮上什么忙。 反倒是让师父跟著她急得不行。 养了几日,陆晚柠的身子彻底好得差不多了,没有患病的那些图兰人民眼下也不再关门闭户,总算是敢出来了。 街道上虽然算不上热闹,但较起之前的冷清,眼下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了。 陆晚柠和祁慕朝一起出来走了走。 阿富契克这两日忙著处理各种事情,完全脱不开身,於是直接將自己的一块象徵著他身份的令牌给了祁慕朝,只要在图兰,不论他们去到哪里,拿出这块令牌都能得到很好的招待。 但祁慕朝却並未拿出来用。 他和陆晚柠就像是寻常的夫妻出游一般,慢悠悠地欣赏著。 图兰的饮食与明国有很大的差距,喜爱格外重口的酸辣味,极少有清淡的口味,所有的食物都有著自己独特的味道。 前面养病的时候她吃的东西基本都是祁慕朝让人特地做的清淡的,眼下这一出来,像是骤然被打开了胃口的大门似的,什么都想要尝一尝。 吃了个肚子滚圆,又买了不少的东西打算回头放在马车上,想吃的时候解解馋。 祁慕朝替她理了下被风吹到了唇边上的头髮,问道:“是再休息段时日再出发,还是这两日便走?” 陆晚柠当然是觉得越快越好,但眼下这图兰上有疫病未曾痊癒的人,她们贸然离开,不知会不会將这疫病带去其他的地方。 倒不如等疫病彻底结束之后在离开。 听说阿富契克那边已经在让人准备生石灰来消灭残留下来的那些疫病病菌了。 图兰城门尚未打开,他们若是真想走或许这阿富契克也不会拦著,但总归不是个好事情。 两人的住处又进行了更换,这回是住在阿富契克特地安排的宅子里,宽敞的住宅只住了她和祁慕朝。 刚一进门,就听说阿依娜莎来了。 阿依娜莎已经来了有些时间了,茶水都已经喝了两壶了,一听说两人回来了,立马笑盈盈地找了过来,瞧见陆晚柠立马朝她眨眨眼睛,“你们真恩爱。” 或许是图兰人的说话风格较为直接,从来到这里之后陆晚柠已经被闹了几回大红脸。 或许是先前直截了当的夸祁慕朝长得漂亮,声称自己也打算找个这样的夫婿的时候看出了陆晚柠眼中的无语凝噎,眼下阿依娜莎与她说话收敛了许多。 当然,她完全不仅仅是夸祁慕朝模样生得好,甚至问起了陆晚柠为什么不找个像他哥哥那般强壮的,据说强壮的男人在那方面都比较厉害。 陆晚柠当时只庆幸祁慕朝不在,否则以这人的好胜心,若是听到了这种话,必然要拉著她好好的实践一番,证明他只是看上去瘦弱一些,並不是不行。 以至於眼下跟阿依娜莎聊天时祁慕朝在场陆晚柠便下意识有些紧张,生怕被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她清了清嗓子,选择將祁慕朝支开,“你先忙,我跟阿依娜莎聊聊天。” 祁慕朝挑眉,有些不解,“我不忙,你不是听不懂图兰话,我留下来给你解释。” “听得懂,”陆晚柠毫不犹豫,“非常听得懂。” 眼瞧祁慕朝还是不太情愿离开,她附身过去哄道:“我跟阿依娜莎说些姑娘家的闺房话,你在这不太方便。” 祁慕朝眯了眯眼,站起身来,不忘记叮嘱她,“听听就行,別太当真。” 他是知道图兰这边的风俗的,婚嫁这方面格外的开放,男女之间能做的事情基本都一样,上阵杀敌也好,砍柴烧火也好,男人女人都能干。 至於婚事,男人可以娶妻纳妾,女子也同样可以拥有正夫和侧夫,不过不论男女,妻妾还是夫侍,都不能超过三个罢了。 他怀疑这阿依娜莎为了感谢陆晚柠要给她往这方面宣传宣传。 祁慕朝走得不情不愿,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阿依娜莎的声音,“他看上去好容易吃醋,你喜欢这种占有欲强的?” 陆晚柠:“……” 她瞧著不远处那道明显慢了下来的身影,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不是,我只喜欢他。” 祁慕朝满意地加快了步伐。 阿依娜莎似乎是被她肉麻到,缩了缩肩膀,摇了摇头。 不过人家夫妻恩爱,加上各地的传统不同,她自然不会这般没眼色地去掺和人家夫妻间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好奇,“明国的男子是都生的这般好看吗?” “那自然不是。”陆晚柠看出阿依娜莎的想法,犹豫地问了句,“公主打算找明国的男子来当夫婿?” 阿依娜莎眼睛亮晶晶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会有三个夫婿,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正夫会是呼尔,他孔武有力十分厉害,虽然我並不是很需要他的保护,但我喜欢他的身材。” “而且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就答应他以后会娶他做正夫了。” 呼尔是跟在阿富契克身边的一把手,身材壮硕到陆晚柠觉得他一拳头就能將自己从图兰甩到闽羥去。 她很佩服地看向阿依娜莎,“好,呼尔好。” 阿依娜莎以为她也觉得呼尔的身材很是不错,笑眯眯地点头,“是吧,其实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一个,虽然身材没有呼尔这般好,但我肯定不会將差的给你。” “……” 陆晚柠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来,她带著一个五大三粗的壮硕男人偷偷摸摸地回去,被祁慕朝看见时的场景。 她连忙摇摇头,將这荒谬的想法甩开,迅速拒绝,“我就不要了,我还是喜欢我夫君那样的。” 阿依娜莎深以为然,点点头,“我也挺喜欢你夫君这样的,所以其中一个侧夫,我也打算找个你夫君这样的,请问有你觉得合適的吗?” “或者你们从闽羥回来的时候还经过图兰,我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去明国,到时候我给自己挑选个侧夫再回来。” 第127章 那你亲回来 阿富契克的病好了,阿依娜莎眼下整个人也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日日笑眯眯的,眼下都有功夫给自己研究什么正夫侧夫的了。 陆晚柠有些绷不住,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我们应该会经过图兰的。” 毕竟还要接上师傅一起。 在这待了没多久,阿依娜莎开开心心地走了。 祁慕朝一脸警惕地走过来,“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晚柠失笑,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正夫侧夫唄。” 祁慕朝双手抱臂,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別说陆晚柠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了,更何况,她並不觉得感情的事上多一个人是她能够应付得来的。 更何况明国男子允许三妻四妾,按照祁慕朝的身份,他的后院可有住上许多个女人。 可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陆晚柠又怎会因为別人的三言两语就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呢。 但她还是故意逗祁慕朝,“你这么爱吃醋,我要是真带了別人回来,怕是连家门都进不去吧。” “倒也不一定,”祁慕朝笑得阴森森的,“或许我可以让他分成几部分进去。” “……”陆晚柠瞪他,说的什么鬼话,怪嚇人的。 等陆晚柠的身体彻底养好,图兰的疫病也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 又在这里待了四五日,阿富契克得知两人已经准备前往闽羥,设了宴打算款待一下他们。 宴会上,阿富契克声称图兰时刻欢迎他们的到来,若是有任何需要他帮助的地方,儘管开口。 许是因为和阿富契克聊得还算愉快,这日祁慕朝难得饮了谢酒。 宴会结束二人回去的时候,陆晚柠明显能感觉到他的醉意。 没什么人,胡燕和长青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祁慕朝有些恶趣味地將手臂搭在陆晚柠的肩膀上,让她搀扶著自己,但却故意使坏將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陆晚柠身上。 惹得她狠狠地往他腰上拧了一记。 这般笑闹著回了房,醉了酒的祁慕朝显得格外黏人。 一双眼睛像是粘在陆晚柠身上似的,她走到哪,他的眼神便跟到哪。 看得陆晚柠莫名有些不自在,恨不得走过去將他的眼睛给扯块布蒙上。 等她洗漱完,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床上,笑眯眯地朝她招招手。 陆晚柠的视线落在他微微勾起的唇上。 话说自从来到图兰之后,两人似乎都没发生过什么亲密的行为。 起初日日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她染了疫病,恨不得让祁慕朝离她十万八千里,別说亲了,就是手都只是偶尔牵一下,还是这人死皮赖脸非要牵的。 陆晚柠抿了下唇,走了过去。 眼下祁慕朝醉了酒,而两人之间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太含蓄的人,於是刚一走过去就低头对著祁慕朝啄了一口。 祁慕朝眼神微眯,在她抬头时一脸无辜地瞧著她。 陆晚柠清清嗓子,“我让胡燕去端点醒酒汤来,你先休息。” 她刚起身,手臂猛地被攥住往后一拉,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祁慕朝將人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將下巴垫在她肩膀上,“要什么醒酒汤,睡一觉就行了。” 陆晚柠点点头,“那睡吧。” 说完她立马爬上床。 但此睡非彼睡,这人很是不要脸地往她身边挤,在陆晚柠开口要骂他的时候又一脸无辜,“你刚刚亲我的时候我都没有说什么。” “……” 行吧,陆晚柠觉得自己不跟醉鬼计较,於是闭著眼睛往他面前凑了凑,“那你亲回来。” 祁慕朝笑眯眯的也亲了一口。 她睁开眼,正欲往后退,却被祁慕朝整个人圈住,与他满是笑意的眼神对上,陆晚柠顿时气结。 这人瞧著,哪有半分的醉意。 …… 很快到了离开图兰的日子,洛神医是个討厌分別的人,没打算送她,於是提前一天带著自己这些年研製出来的毒药来找了陆晚柠。 將毒药的作用都介绍一遍后,直接全都给了她,“闽羥人心狠手辣做事还没章法,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別想太多,一切以自己性命为主,要是真没办法,乾脆將他们都毒了。” 知道陆晚柠不是会滥用这些药的人,所以洛神医对她还是很信任的。 第二日两人出发的时候图兰这边阿富契克和阿依娜莎都给他们送了不少的东西,阿富契克与祁慕朝相约等他从闽羥回来,届时好好的尝一尝他们图兰的美食。 穿过图兰去闽羥,最多十来日的时间便可以到闽羥了。 因著在图兰耽搁了太久,两人打算加快进程,路上停下休息的时间少了许多。 再加上图兰那边给他们塞了许多的食物,也没什么需要补给的,除了这些东西吃腻了,下去找个客栈打个牙祭。 如此一来,不过七八日,便已经到了闽羥。 到了城门口,祁慕朝安排好的人將她们顺利接了进去,守城的士兵甚至都没前来搜查。 到了闽羥第一日,陆晚柠便好好的睡了一觉,这几日马车上坐久了腰酸背痛的,得先休养一下才行。 闽羥的环境,看上去与明国有些相似。 不论是房屋建设还是百姓的衣著,看上去差別很是细微。 看出陆晚柠的心思,祁慕朝开口道:“二十年前闽羥与明国开战,战败之后將那时候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闽羥王送往明国做质子。” “从明国回来之后,这闽羥王在夺嫡中胜利,回到闽羥后也將明国的一些东西带了回来,风俗服饰也渐渐朝著明国那边发展。” “不过这只是百姓们之中,皇室贵族里的人大多还是以闽羥的传统服饰为主的。” 闽羥的传统服饰有些复杂,不论是纹还是装饰物都格外的繁琐,布料也很是讲究,寻常的百姓们买不起那么贵的料子,穿著繁琐的衣裳也不方便劳作,这才会顺其自然地將服饰越来越简化。 不过这也证明了陆晚柠得到的那些消息並没有错。 或许,她真能找到孩子自己爹娘的凶手。 第128章 熟人 第二日一早,陆晚柠醒来时祁慕朝已经让人送来了早膳。 洗漱后吃了点东西,两人便出了门,倒是稀奇,这地方夜里竟比白天热闹得多。 昨晚和祁慕朝在这街上逛时几乎人挤人,但眼下到了白天,人却似乎少了一半。 而眼下已经到了秋日,天气算不上炎热。 街上人应该多才对。 祁慕朝摇头,“晚上將何雀喊来问问。” 何雀便是明国留在这闽羥的人,原是祁王爷手底下的。 为的便是防著闽羥这边不自觉,刚安定没几年,暗戳戳的又想要开战。 这两年因著明国皇帝的身子抱恙,闽羥这边躁动了许多。 何雀便暗中又引了些人进来,安插到闽羥皇室之中。 当初打听那枚盘扣消息的,也是何雀。 两人出来的时候將衣著换得隨意了一些,闽羥这边平日里也会有其他地方的人前来游玩,这方面卡的倒算不上很严。 何雀昨日本打算给他们留一个精通闽羥语言的手下,被祁慕朝婉拒了。 101看书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毕竟万一他和陆晚柠的身份暴露了,那这个留在他们身边的人便也算是暴露了。 好在何雀说了西市这边有专门给来游玩的异邦人带路的,两人便先去西市逛了一圈。 果不其然,刚到西市就有人迎了过来。 说哪个地方语言的都有,陆晚柠甚至还听到了图兰话。 最后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站在两人面前,“几位是明国人?” 祁慕朝点头,这人看两人有要聘请带路人的意思,於是便將自己的收费標准说了一遍。 按日收费,费用也不算很高。 於是便让这人带著他们在这闽羥城里转了起来。 这人名唤王二,是个口齿伶俐很擅於交际的,並未询问两人的私事,但却將自己的事情说了不少。 他以前是个商人,到处跑生意,去过许多地方,但要数明国呆的时间最长。 说到明国的时候他问起两人是从哪里来的。 得知是从京城来的,立马拍了下手,很是惊喜,“你们那有个很有名的商人姓桑,你们认识吗?” 姓桑且很有名的商人,只有桑明月的父亲了。 陆晚柠点点头,“认识的。” 王二咧著嘴,“嘿,我这人运气不好,当年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不少的骗子,没赚著钱不说,连回来的盘缠都没了,桑大哥是唯一一个没坑我的,他本来要给我盘缠让我回闽羥来的,但我想跟他学学做生意的本领,於是就在他身边留了些时日。” 说起这个,王二很是怀念,“算算日子我跟他也快要十年没见了,前几年的时候遇到个来闽羥的明国人,也认识他,说他得了个儿子,我也没顾得上去贺喜。” “回头得了空,我也到明国去。” 陆晚柠听得有些沉默,许久未说话。 王二並未意识到,笑呵呵地给她们介绍这闽羥的特色,一路走一路逛,瞧这两人像是好说话的,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我这家里头才添了小孙子,这两年怕是走不开,你们什么时候回明国,能不能帮我给桑哥带点东西?” 他恳切的眼神让陆晚柠下意识点了头,她並未说桑父已经去世了的事情,而是轻声道:“过几日我们要走的时候,提前去西市告诉你一声。” 王二很是感激,“好好好,你们认识桑哥,咱们就也算是朋友了,今日这带路的费用,我不收你们的。” 他带两人去了闽羥城里味道最好的酒楼,但这酒楼的费用不低,他瞧著这两人虽长相都十分令人惊艷,但衣著看上去却不像是十分富贵的。 於是这一顿饭他打算请了,就当是给回头她们帮著带东西的酬劳。 但他的银子有限,包间对他来说有些奢侈了,只能请得起她们在这大厅里吃。 不过这也正中了陆晚柠的下怀,这酒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富贵人,坐在大厅里,才更方便她观察。 但未等她观察出什么,倒是先瞧见了个熟人。 秦林彻从二楼下来,与身旁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閒聊著,原本並未注意到陆晚柠,但却被王二的话吸引了过去。 王二的明国话说得还算不错,若是不细听,几乎分不出什么区別。 “这边的口味偏酸甜一些,不论是什么饭菜里头都喜欢放很多的,你们若是吃不惯,门口有买咸肉烧饼的,我去买俩你们將就將就。” “吃得惯,”陆晚柠道,“我挺喜欢的。” 她確实觉得还不错,至少比起前些日子在图兰吃的那各种各样的肉类,眼前这几盘子看上去有些样的菜系反倒是让她食指大动。 刚將雕成的菜心塞进嘴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狐疑的声音,“陆晚柠?” 她和祁慕朝同时抬头,看向来人。 见是秦林彻,陆晚柠连忙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给祁慕朝介绍,“这是秦林彻,回春堂的前任老板。” 祁慕朝目光幽幽,缓缓点头,“我认识。” 秦林彻与友人说了两句,友人自行离开,他则朝两人这边走过来。 王二虽不知道秦林彻是谁,但从他的服饰上也能看出此人在闽羥的地位必然是非富即贵的,於是有些侷促地缩在一旁。 毕竟是在闽羥,秦林彻还是有些分寸的,並未点破两人的身份,先跟两人打了招呼。 之后问陆晚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去找我?” 陆晚柠悄悄地瞄了眼祁慕朝,訕訕道:“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啊。” 秦林彻有些疑惑,“我让人给你送的信你没收到?” “什么信?”陆晚柠摇头,“我前段时间不在京城。” “是有关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秦林彻微微抿唇,朝著两人頷首,“要不去楼上细聊?” 有了秦林彻,再带著王二便显得很不方便了,毕竟陆晚柠不確定秦林扯的身份,於是將今日的酬劳给王二,约了明日再找他。 但王二说什么都不收。 没法子,陆晚柠只好等回头一起给他。 跟著秦林彻上了楼,进了包厢,秦林彻才朝祁慕朝开口,“祁世子这气色如今看上去还算不错,怎得,已经过了二十五了?” 第129章 少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陆晚柠顿时扶额,语气有些不悦,“你这说的什么鬼话?” 男人与男人之间微妙的恶意很容易被察觉,祁慕朝一眼就看出来这秦林彻看向他时眼中那遮掩不住的微弱嫉妒。 他喜欢陆晚柠。 相较於这人的阴阳怪气,很明显,这个结果才是让祁慕朝感到不满的。 不过瞧见陆晚柠向著自己时秦林彻眼中的那一抹郁色,祁慕朝倒是心情颇为不错起来。 他站在陆晚柠身边,微微一笑,“让秦公子失望了,有夫人在,莫说是二十五,就是再过二十五年,我也是捨不得离开她的。” 秦林彻闹了个没趣,挑了挑眉坐下来,倒也没与祁慕朝在这爭一时的口舌之快。 说白当初他也不是没有机会,他比祁慕朝要先认识陆晚柠,甚至医馆还带给了他和陆晚柠相识相熟的过程。 若是他先一步站在陆晚柠这边,兴许压根就没有祁慕朝的事。 要怪也只能怪他当时因著要回闽羥的事情而踌躇,犹豫,並未將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更不曾想著朝她靠近。 而眼下,他则更没什么机会了,这祁世子拖著病体都能陪著她来闽羥,而他,完全不可能为了陆晚柠拋下如今闽羥的一切。 “招牌菜吃了吗?” “吃了。” 秦林彻点头,让小二端了两碟子点心上来,末了才开口,“你来闽羥,是为了那个盘扣的事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陆晚柠不知道秦林彻和那位林昌王的关係如何,若是当初这林昌王前去明国確实是为了找他,那眼下他得知真相,很有可能会向自己隱瞒。 於是她並未將自己得到的有关林昌王的事情说出,而是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不过是来顺便碰碰运气罢了,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找我师父的。” “你师父?”秦林彻道:“洛神医?” 知道祁慕朝醋劲大,这人虽不声不响的,但估计心里的醋已经喝下一坛了,回头还是得她哄。 於是陆晚柠瞧了眼桌子上的糕点,挑了个看上去外观不错的递给他。 祁慕朝犹豫了下,“你尝尝甜不甜,我不爱吃甜的。” 不爱吃甜的? 陆晚柠有些狐疑,但还是下意识咬了口,“还行,不怎么甜。” 她要重新再给他拿一个,但这人径直从她手里將她咬了一口的糕点拿过去,垂眸咬了一口,朝她弯了弯眼睛,“我尝著怎么还挺甜?” 陆晚柠:“……” 她有些忍无可忍地伸手在下面掐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正常一点,少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祁慕朝哦一声,看似听进去了一般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陆晚柠这才顾得上回秦林彻的话,“你在这里见过我师父?” 秦林彻摇头,“我倒是並未见过,只是听说过一些。” 他抿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后才又开口,“不过你师父眼下应该已经不在闽羥了。” 陆晚柠故作不知,“为何?我先前收到师父的信,他还说自己在闽羥呢。” 秦林彻倒是没有骗她,“我也是回到闽羥之后才听说的,林昌王半年前想要让洛神医留在府上给林昌王府做府医,但你师父不是能够被束缚的人,一口便回绝了。” “只是这林昌王素来是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听说他將你师父关在了林昌王府,不打算放人,据说似乎是肃王出手,你师父才被放出来的。” “但林昌王睚眥必报,我猜你师父一出来必然就已经离开闽羥了。” 陆晚柠绷著脸看上去似乎很生气,完全是一副为自己师父打抱不平的样子,“这林昌王竟如此行事,我师父在闽羥停留的时间必然不算短,救了的人肯定也不少,这林昌王如此行事,便没有人能管?” 秦林彻苦笑,“你们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陆晚柠完全不知道,下意识看向祁慕朝。 这人將指尖上的糕饼渣用帕子擦拭乾净,口唇轻启,“据说闽羥王早年在明国做质子时与一明国女子相恋,两人还生了个孩子,只是后来闽羥王回国时那孩子遭遇绑架,不慎丟失。” “而那女子因闽羥王未能找回自己的孩子,对他有所埋怨,愤而离去,选择独自找寻孩子。” 秦林彻听得有些晃神,半晌,轻笑了下,“不错,我就是那个孩子。” 他的笑意很快带上了些嘲讽,“不过在闽羥,这个传闻却並不是如此的。” “在闽羥,我的丟失是因为母亲想要用我来要挟父王与她一同留在明国,而父王心系闽羥百姓,故而並未同意,谁知母亲便让人藉机將我绑走,好来绊住父王回闽羥的脚步。” 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上看,不难猜出他更相信的是哪个。 秦林彻对於这些传闻除了觉得荒谬可笑之外,並无其他的什么感觉。 无论这些人是將所有事情推在他母亲身上,还是別的什么,与他而言,都不太重要。 因为他完全不在意,与他而言,不论是母亲还是父王,都不过是两个不太熟的陌生人罢了。 一个他从未见过,另一个,虽然见到了,但却在充斥著利益交换的场合里已经將那点可怜的亲情全都泯灭了。 闽羥王会將他接回来,也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没有精力来和那些人爭斗了。 他膝下本就没什么子嗣,这些年死的死,伤的伤,若是秦林彻没被接回来,那这闽羥王的位置很快就要落到旁人手上了。 陆晚柠很是不解,“但你先前不是说你母亲是闽羥人?” 秦林彻这回笑得有些真诚了,“那是对外的说法,当时闽羥皇室这边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不想让我回去的人很多,一旦身份暴露,或许连明国都没离开,我的命就已经没了。” “所以,我当时骗了你。” 骗不骗的,倒也没那么严重,陆晚柠並不在意这些。 毕竟她骗秦林彻的更多。 但这一点秦林彻就比不过陆晚柠了,因为她骗再多人,都丝毫不心虚。 第130章 乌兹王府一门的惨象 说到最后,秦林彻又提到了那枚盘扣,“你的那枚盘扣我找到了很多差不多款式的,给你的信中我还塞了一些,但你眼下既然来了闽羥,不妨自己过去瞧一瞧。” 说著他將窗户打开,朝著不远处的铺子指了指,“哪个掛著灯笼的是这闽羥最大的布料商,里头什么样的样都能瞧见,专给达官贵人提供。” 他旁边的那家,是个成衣铺子,这两家其实是一个老板的,卖的东西价格都不低,不做穷人的生意。 他抿唇道:“我给你塞进信里的那块与你的盘扣甚为相似的那块布料,就是从他家找到的。” 陆晚柠眼睛亮了亮,与祁慕朝对视一眼,打算一会儿就去这家店里逛逛。 秦林彻看出她的心思,但也知道自己跟著的话这位祁世子多少会有些吃味,於是他很识趣道:“你们的带路人走了,不妨让我府里的下人陪你们一起在这城里逛逛?” 他这下人是从明国带回来的,精通明国话不说,与陆晚柠还有过几面之缘。 刚一出来就跟陆晚柠打了招呼,“陆姑娘。” 这次陆晚柠並未婉拒。 秦林彻还有事情,將人留下之后便离开了。 陆晚柠和祁慕朝打算去下面逛逛那两个成衣铺子。 两人虽衣著普通,但整体的气质確实非常不凡的。 以至於平日里趾高气扬面对那些进来瞧一瞧的百姓们甩以白眼的掌柜的,待两人还算是热情。 尤其瞧他们是从外地过来的,能有这閒心出来逛的,想必是家境富裕的。 若只是如此他倒也用不著殷勤。 可这掌柜的卖了这么些年布料,一眼便瞧出这两人身边跟著的下人身上的衣著布料价格算得上是上等的。 捨得给下人穿这种衣裳的主家,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於是掌柜的分外的热情。 秦林扯的属下名唤观风,与掌柜的开口交谈了几句,掌柜的先领著两人逛了逛成衣铺子。 这店里的成衣顏色偏鲜艷,大红色居多,这与闽羥百姓惯爱明亮艷丽的顏色也有关。 观风指了指一旁的一件纱状的白裙,裙摆上用丝线绣著极为精致的红,一朵连著一朵,走动起来像是水波一样连绵不绝。 “掌柜的说姑娘生得好看,適合这种亮一些的顏色。” 陆晚柠有些纠结,扭过头去问祁慕朝,“这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 “还好,”祁慕朝瞧著挺好看,见她看上去也像是喜欢的样子,便开口道:“其实你我如今这打扮看上去才是真的有些显眼。”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全手打无错站 这话倒是確实不假。 闽羥人爱打扮,这穿红带绿不是皇室贵族们的特权了,寻常百姓也喜欢让自己身上多一些鲜艷的色彩。 是以陆晚柠和祁慕朝这一路走来,一黑一白的瞧上去才极为显眼。 陆晚柠笑眯眯的,“那我去试试。” 她拿著裙子走了进去,掌柜的还特地拍了个姑娘跟著她帮忙系带子。 不一会儿,陆晚柠便走了出来。 这衣裳掛起来瞧著便已经足够好看了,不曾想穿到身上还要好看许多。 原本瞧著有些莫名死板的小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灵气一般,隨著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晃动著。 绣娘的绣工精湛,蕊仿佛都能瞧见。 陆晚柠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地询问,“好看吗?” “好看。” 掌柜的喜笑顏开地一拍手,“哎吆,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我瞧这衣裳就跟是给你量身定做的一般,若是换做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传出你这感觉来。” “你这穿出去也算是给咱们小店宣扬招牌了,这样,我给你多优惠些。” 观风將他的话给两人说了一遍。 陆晚柠让观风问了价格,即便是优惠完也不算便宜,但她眼下出来就是需要消费的,想要从这店里打听消息,还想要一毛不拔,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当即便將这裙子买了下来,掌柜的还赠了她一根银簪。 虽说不算是多贵重的东西,但簪子上面却是鏤空雕刻出来的图案,看上去分外精美。 买完东西,陆晚柠又说要看看布料,掌柜的拿给她的样看上去都不错,陆晚柠也確实买了几匹布。 大採购一番之后,陆晚柠让观风状似不经意的问题这掌柜的可有上面带扶摇图案的布料。 说到扶摇,掌柜的面色变了变。 他只当眼前这两人並不知扶摇眼下在闽羥的意义。 於是好心给两人解释了一番。 据说闽羥的乌兹王从前甚爱扶摇,王府的院子里更是种得满满当当的全是扶摇,只要是上面含著扶摇图案的布料,儘管往乌兹王府去送。 因著乌兹王喜欢,所以王府里的女人便格外爱穿带有扶摇图案的衣裳。 但两年前,乌兹王府被灭门,这案子整个闽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那凶手心狠手辣,走的时候还在乌兹王胸口用刀刻了朵扶摇。 自此,闽羥人还是视扶摇为不祥的象徵,总觉得瞧见此便会想起乌兹王府一门的惨象。 加上那凶手至今尚未抓到,甚至不知因何杀了乌兹王的满门。 於是也有人猜测这凶手就是不喜欢扶摇,所以敢穿戴此的人更少了。 这对陆晚柠来说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她轻声道:“这件事我確实並未听说过,多谢掌柜的开口告知,只是家父原先是个商人,几年前从闽羥回去的时候曾给我带回去过一件上面绣著扶摇的衣裳,我甚是喜欢。” “只是后来家父去世,家人怕我睹物思人,便將那衣裳扔了,实不相瞒,我这趟来闽羥,便是为了找一件与当时家父带给我的那种衣裳的,若是没有,寻个相似的布料,寻人做一件也行。” 掌柜的听完,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其实扶摇当初在闽羥很是流行,达官贵人们惯爱穿这种,所以我们店里当时也確实进了不少上面带有扶摇的布料,价格还很是昂贵。” “你也不是咱们闽羥人,这种事情信不信都无妨,这样,我带你去瞧一瞧,若是有你要找的那种料子,你若是再从小店里买个別的东西,我便直接送给你。” 第131章 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送不送的不要紧,主要是这种布料既然已经不多,那能不能找到一样的才是较为紧要的。 掌柜的直接领著她们去了库房。 说是库房,但其实是囤房那些剩余布料的一个地方,里头没什么人打扫,这布料堆放著,时间久了,推开门便是一阵灰尘扑来。 待灰尘散去,几人走进来,掌柜將盖著布料的东西掀开,翻找了片刻,“这里头的布料基本都是带著扶摇的,两位若是不介意,可以隨便翻翻瞧瞧,这些布料堆压得比较多,兴许好看的都被压在下面了也有可能。” 掌柜的这样说,陆晚柠便自己动起手来。 那盘扣是墨绿色的,虽说料子或许有可能不同,但做衣裳的话,用相同的样才会好看。 加上闽羥人喜欢往衣裳上添加装饰物,所以一般不会將这衣裳本身做得太过哨。 所以陆晚柠还是先按照盘扣的顏色来寻找。 掌柜的前头还有事要忙,喊了个伙计过来帮他们便先去忙了。 几人翻找了半天,祁慕朝喊了她一声,“这匹可以吗?” 陆晚柠瞧过去,墨绿色的布料看上去与她那枚盘扣上的样几乎一般无二。 除了那枚盘扣眼下已经有些泛白破旧了。 陆晚柠走过去,与祁慕朝对视一眼,点点头,“挺好看的,就这个吧。” 说著她又从一旁拿过一个碧色的布料,“这两匹一起做衣裳,肯定很好看。” 伙计也是个嘴甜的,用闽羥话夸讚他们,“两位都生得这般俊秀漂亮,就是再普通的料子,穿到你们身上必然也是极好的。” 到了前面,陆晚柠又挑了两件店里的首饰,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款式,价格昂贵。 掌柜的喜笑顏开,立马就將挑中的这两匹料子送给了两人,还很贴心地询问需不需要帮著製成衣裳。 陆晚柠故作惊喜,“若是能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我父亲以前从闽羥买回去的衣裳上的盘扣瞧著十分漂亮,若是能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就更好了。” 她不好將那盘扣拿出来,一来盘扣上的样与她挑选的布料一样,掌柜的看了,怕是会多想。 掌柜的倒是很爽快,“这是小事情,咱们这店里的布料是最好的,怕姑娘瞧瞧旁边那家成衣店,也是咱们的店,这衣裳的样也好,布料也好,还是各种各样的小装饰也好,咱们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您只管说您要的那盘扣样式,咱们店肯定有。” 这掌柜的已经完全將这两人当成了明国富贵人家的小夫妻,且还与他们闽羥的贵族之间有些关係。 属於得罪不得的类型。 等陆晚柠大概將那盘口的样式形容出来,掌柜的略微思索了片刻,“你说的这种样式我倒是记得,只是我们这已经许久不曾做过了。” “姑娘的父亲想必也是好多年前来的咱们闽羥吧,不过你若是真想要,我也可以让人帮你们专门做。” 陆晚柠,“那就多谢掌柜的了,这样,布匹和製作成衣的价格我们都照常付就行。” 掌柜的喜笑顏开,拿著他们选的布料递给伙计的时候,还不忘记回过头来跟两人吹嘘一番,“咱们这布料以前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喜欢,寻常的百姓可碰不著,就说这扶摇是乌兹王格外喜欢的,但这个布料和顏色,却是那林昌王喜欢的。” 观风將他的话一字不差地学了一遍,陆晚柠眉心一跳,轻声问道:“林昌王似乎还很年轻吧,这墨绿是不是显得有些过於深沉了些。” 掌柜的笑眯眯地指了指祁慕朝,“年轻是年轻,不过就跟你这夫君一样,肤色生得白,高挑好看,就这模样,別说是墨绿了,就是再难看的顏色也丑不到哪里去。” 玩笑话说完,掌柜的还给凉风人多解释了两句,“这林昌王惯爱墨绿,就你们刚刚挑的那匹布,我记得刚到货的时候就送去林昌王府了。” 林昌王。 陆晚柠眸色深深。 她心中原本对林昌王的怀疑只有三分,如今却已经有了八分。 爹娘去世的时候,林昌王正巧被人追杀逃到了明国,相同的布料,独属於闽羥的款式。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陆晚柠不这么认为,即便真的有巧合,她也得先看了再说。 若是能找出林昌王当初在明国躲在何处,又是为谁所救,这件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布料被拿出去加工,该打听的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这掌柜的知道的大抵也就这么多,有关林昌王的事情,陆晚柠若真的想知道,还不如去问秦林彻来得快。 於是她和祁慕朝离开了成衣店。 身边跟著秦林扯的人,两人倒是並未说太多。 陆晚柠只是有些疲惫,额头稍稍朝祁慕朝的肩膀上歪了歪。 祁慕朝回头朝观风道:“我带她先回去休息,暂时用不到领路,明日我们会去找领路人,你先回去吧。” 观风离开后,两人回了何雀安排的住处。 一进门陆晚柠就环住了他的腰,“好累。” 祁慕朝將人提起来,打横抱起,到了臥室放到小榻上,给她倒了杯茶水。 见她面色稍稍好了些,才问道:“若真是林昌王,你打算如何?” 陆晚柠轻轻抿唇,“若真的是他,我比较想要知道他是因何要害了我爹娘的性命的。” “杀人偿命,”陆晚柠缓缓道:“我不会將这件事情牵扯到祁王府身上的,若真是他,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豁出性命她也得將这人一併带走。 当然,陆晚柠不觉得会到这一步,毕竟师父应该也是了解她的性格,才会给她塞了这么一大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要人性命的毒药。 大抵就是留给她用在仇人身上的。 祁慕朝闻言面色不太好看,阴沉沉地看著她。 自从两人之间確认了彼此心意之后,这人在陆晚柠面前便很少会阴阳怪气了,而如今却又开始,“莫不是你觉得我跟你来这一趟,是奔著独善其身的心思来的不成?” 第132章 你想要问什么 这语气,陆晚柠要是还听不出来就有些蠢钝了。 两步直接將人一起拉到了小榻上躺著。 这小榻有些拥挤,祁慕朝乾脆调换了位置,侧过身来让她伏在自己身上,虚虚地揽著。 四目相对,知道这人爱听什么样的话,陆晚柠解释著,“我可不是让你独善其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本身是我与这林昌王之间的恩怨,万一將你牵扯进去,届时上升到闽羥与明国之间的纠葛,未免有些麻烦。” 祁慕朝闭著眼演讲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难言的心疼,“何雀夜里还会过来,林昌王是否去过明国的事情他应该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林昌王府里也有咱们的人,真相很快就会出来了。” 只是祁慕朝深知,有些事情知道真相要远比不知道真相残忍得多。 正如不是任何人杀人都需要理由一般。 或许这林昌王只是到了明国觉得自己与这里无所適从,发泄之下杀害了陆晚柠无辜的父母。 也或许是陆晚柠的爹娘心善,將受伤了的林昌王救回医馆,而这林昌王伤愈之后却不想要承明国人的恩情,於是便將两人杀害。 无论是哪一个,祁慕朝不觉得陆晚柠能够承受得住。 可她想要一个真相,想要一个答案,即便这真相会无比的残忍。 何雀是夜半时来的。 陆晚柠和祁慕朝都还没睡,坐在院子里下棋。 陆晚柠的棋艺一般,只能说是祁慕朝陪著她玩。 她不喜欢下棋这种对她来说有些无聊的东西,相较而言,还不如趴在榻上看那些有趣的话本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何雀来,陆晚柠立马將棋盘一推,不下了。 何雀跟著两人进了房间,迅速开口。 “世子让我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几乎能够断定,林昌王確实在三年前去过明国,甚至还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陆晚柠的语气有些急促,“他在明国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这倒是不算很清楚,应当是在京城之中,听说京城有位林昌王的故友,林昌王留在故友家中养伤,伤势大好之后才回的闽羥。” “秦林彻回闽羥之后,与这位林昌王的关係如何?” 何雀想了下,“原先似乎是尚可的,但前不久不知怎地,这两人似乎发生了些爭执,秦殿下从林昌王府怒气冲冲地离开,自那之后,这两人之间就算是在宫里碰见,也不会说一句话。” 何雀將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基本都说了出来,后日闽羥有个一年一度的庙会,林昌王妃是个爱热闹的,想必到时候林昌王会陪著王妃一起前去。 后日。 等何雀离开之后,陆晚柠问祁慕朝,“你觉得是这林昌王的可能性有多大?” 祁慕朝沉思片刻,缓缓道:“应该就是他了。” “我明日再去找一次秦林彻,若是林昌王当年在明国的时候確实是与他在一处,那他应该对这件事情是有些知道的。” 祁慕朝有些不赞成,“可他若是当真知道什么,今日却什么都不曾透露给你,你即便是去了,应当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这倒是没错,陆晚柠想到秦林彻今日看向她时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犹豫,眯了眯眼,“他欠我一个人情,秦林彻这人最在意欠別人的东西了,除非他与这林昌王是过命的交情,否则不会为了这人將自己的原则都丟掉的。” 陆晚柠不想去考虑太多他今日未曾告诉自己到底是觉得並不重要,还是他想要袒护林昌王。 哪怕明日秦林彻依旧含糊其辞亦或者是欺骗她,她都要去问个结果。 看出她的坚持,祁慕朝没再规劝。 第二日一早,便陪著她去了秦林彻的府上。 倒也是巧,两人刚到,便在门口遇到了要出门去的观风。 瞧见两人,观风也很是惊喜,“两位来找殿下?” 陆晚柠点头,“你这是要去哪?” “殿下说让我去瞧瞧两位有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说著他將两人领进了府,到了前厅,让下人帮著沏了茶,匆匆道 “两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跟殿下说一声。” 等了片刻,秦林彻很快就来了。 观风一说陆晚柠来了,他心中便已经有了些数了。 是以走进来时,神情多多少少有些闪躲,不愿意与陆晚柠对视。 但知道总会有这一遭,於是嘆了口气,一坐下便直接开口,“为了林昌王的事情?” 陆晚柠见他直接,自然也不扭捏,当即点头,“是。” 果然,毫不意外地回答。 若非是为了这件事,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来找自己。 秦林彻摇头轻笑,有些无奈,“你想要问什么?” “林昌王当初去明国,是不是去找了你?” 秦林彻点头,“是。” “什么时候?” 这次,秦林彻並未著急回答,而是看了眼陆晚柠。 她眼中的愤恨让他觉得有些心慌,莫名败下阵来,那些开口劝解的话此时一句都开不了口。 他是孤身一人长大的,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做皇帝的爹。 若说是父子间的感情,那还真不一定有。 所以在此之前,他是想要劝陆晚柠放下这件事的。 只要不牵扯到两国之间,他可以替林昌王补偿她。 因为如今的闽羥確实经不起再一次的战爭了。 但眼下看著陆晚柠的表情,这些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在侮辱她。 喉结微微滑动,秦林彻开了口,“三年前的八月份,他找到我时身上还带著伤,但已经包扎过了,因为他与身边的手下走散了,所以找到我也废了一番功夫。” 陆晚柠闭了闭眼睛,她仿佛是突然被赦免的死囚一般。 脑海里冷静到了极致。 她爹娘是七月份的时候遇害的,林昌王对於明国话懂得不多,找到秦林彻费了一番功夫,耗费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秦林彻面色有些泛白,“我其实也刚知道不久,並不是想要瞒著你,只是眼下闽羥的境遇不同往常,林昌王若是出了事,闽羥的朝廷必然又要经歷一场动盪。” 第133章 无情无义 陆晚柠盯著他,没什么表情,语气更是极尽冷淡,“所以呢,你希望我忘记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包括我爹娘的死,然后由你来代替林昌王来补偿我是吗?” 秦林彻低了低头,有些无地自容。 “不是这样,你给我一些时间,等闽羥稳定下来,我亲自將林昌王送到你面前可以吗?” 陆晚柠足够失望,半晌没说话。 祁慕朝冷嗤道:“我倒是听懂了,闽羥將你寻回来,必然是想要让你去爭夺一番那个位置的,如今想必你也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吧。” “与其说是等闽羥稳定下来,不如直接说等你做到了闽羥王的位置上之后,再將林昌王交由我夫人处置。” 秦林彻似乎想要反驳,可祁慕朝说的话却並没有错,他只是將自己的心思剖析出来罢了。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秦林彻无从反驳。 “等你坐到了闽羥王的位置,届时你便能轻易处置林昌王了?难道不是忙著稳固自己的江山,让追隨著自己的忠臣变多?” 秦林彻想说並不是,可帮著陆晚柠找盘扣的事情本就是他自己揽下来,而在察觉到真相之后他选择的並不是將这些事情告知与陆晚柠,第一反应却是要如何瞒住。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最终只化为一句抱歉。 陆晚柠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眼中的失望已经被她很好的遮掩了下去。 但越是这样,秦林彻才越是难堪。 她站起身,拽了拽祁慕朝的衣袖,想要离开。 但离开之前,看了秦林彻一眼,“我不是见谁都想要出手救一救的善人,若早知道今日会听到你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那次我必然不会选择救你。” 说完她直接牵著祁慕朝离开。 两人走出了很远,秦林彻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是的,他这条命其实是陆晚柠救的。 那时他尚不知自己的身份,但闽羥之中已经有人先一步得知,想要除去他的人比想要带他回闽羥的人先一步到达。 以至於秦林彻那次险些丟了命。 侥倖逃脱之后被陆晚柠所救,这才信了她口中洛神医徒弟的话。 否则单是以秦林彻的谨慎程度,是不可能让陆晚柠这么轻易就进到回春堂的。 想到陆晚柠那时出现在他面前时的得意洋洋,如今却只能摇了摇头。 果真是物是人非。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和陆晚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观风站在一旁,等他起身之后才开口,“若是陆姑娘真的找去了林昌王府,咱们可要拦著?” “拦什么?”秦林彻嗓音有些沙哑,“他自己做下的孽,自己去偿还,你觉得以那祁慕朝的脾气,若是咱们真的拦了,等回到明国,少不了要使什么阴招呢。” 但就这样放任林昌王出事却是也不妥。 秦林彻想了想,“你想办法將林昌王约到黄楼去,还是先前的包厢,另外,別被人看到你的身份。” 观风应下,立马就去办了。 林昌王跟秦林彻也算是合作许久了。 当初秦林彻的身份也是他告诉的。 若不是林昌王,秦林彻如今也回不了闽羥,但要说秦林彻对他有多少的感激,那还真没有。 毕竟两人之间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若非是林昌王觉得他好操控,当初也不会將主意打到他身上。 而眼下他觉得秦林彻的野心暴露出来,不似从前那般易於掌控了,便立刻想要將他的势头压下去。 现在就敢这般猖狂,等他真坐到了闽羥王的位置上,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林昌王收到观风送去的消息时,还有些得意。 认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秦林彻的打压起了效果。 黄楼是平时两人相约谈事的地方,今日他约自己前去,必然是为了认错的。 也是,不过是个回来没多久的便宜皇子,这闽羥如今有多少的世家大族他怕是都不清楚,没了自己,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难如登天,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服软了。 平白为了几个无伤大雅的人和自己闹,未免太不识抬举。 为了显得自己的不在意,林昌王还特地拖延了些时间才去黄楼。 到的时候与秦林彻相约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他推开门,瞧见秦林彻正坐在里面慢条斯理地品著茶,顿时挑了下眉,眉尾掛著的银钉闪了闪。 大摇大摆地走到秦林彻对面坐下,施施然道:“怎么,今日將本王约到这里来,是知道自己错了?” 秦林彻点头,“確实知道了。” 不仅错了,还错得不轻。 他嘆了嘆气,“若是我早知道会这般,便不会闹得如此之僵了。” 平白將陆晚柠心中对他那唯一一点还能时不时想起有这个故人的印象全都败坏了。 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兴许等往后她回了明国,日子一天天过,偶然间想起他时,心中直接给他下了定义。 一个无情无义没有良心的人。 只要想想,秦林彻就觉得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著。 林昌王哼一声,“除了本王,难不成你真以为这闽羥还有人能帮得了你不成?” “那些老傢伙们虎视眈眈的,若非是本王想尽办法,你早已经被他们害死不知道多少回了,若不是看在你父王的面子上,本王才懒得管你。” 父王? 秦林彻心中冷笑了下,不曾开口。 林昌王还在絮絮叨叨,“你若是一直將眼界局限在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就是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也是不会长久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道理难不成你都不懂吗?” 秦林彻抿了口茶,慢吞吞道:“如今说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既然已经觉得错了,便得想办法去弥补。” 他亲自给林昌王斟了杯茶水,递到林昌王面前,“这是我从明国来的时候带来的茶叶,清香宜人,很是不错,王爷尝尝看。” 这才勉强有个认错的样子,看在他態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林昌王暂且不打算与他计较了。 第134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他將茶水一饮而尽,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谁知刚张了张口,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登时便朝秦林彻看过去,“你……” 秦林彻依旧不紧不慢地轻品著茶水,“我怎么?” 他笑笑,將茶盏放下,“王爷说得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其跟王爷在这虚与委蛇,倒不如去跟那些老傢伙们谈判来得痛快。” “毕竟,无论是跟谁合作,利益都是摆在最前面的。” 林昌王一双眼睛怒瞪著他,张口就要喊手下进来。 但他的手下已经被观风直接处理了。 秦林彻拍了拍手,观风从外面进来,瞧了眼林昌王,上前將人架起,“属下直接送到陆姑娘那里去?” “嗯,去吧。” …… 確定了是林昌王,陆晚柠便有些迫不及待,她想要直接將那林昌王迷晕带过来。 祁慕朝倒是对於她的任何想法都表示支持。 至於什么会不会影响闽羥与明国之间的关係,他暂时不认为一个林昌王能让如今自身难保的闽羥跑到明国去控诉。 於是向何雀打听了平日里林昌王爱去的地方,两人便打算去碰碰运气。 但天色黑了刚要出门,观风就抗著个麻袋找了过来。 一见到陆晚柠就將麻袋塞了过来。 有些侷促地替自己家主子解释,“我们主子如今也是迫不得已,陆姑娘別生气。” 说完他將麻袋留下,迅速离开了。 祁慕朝闭了闭眼睛,对於秦林彻这种行为分外的不喜。 一个林昌王,他想要將人抓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得著这人出来显威风。 但人既然已经带过来了,总不能放了再抓一次。 看样子他只能寻个机会將这恩情还给秦林彻,免得將来陆晚柠还要被他的这个人情胁迫。 除了他之外,这些男人都没什么好东西的,最好都离陆晚柠远一些才好。 但不情愿归不情愿,祁慕朝还是很快让长空將麻袋打开来。 被堵住口鼻的林昌王显露出来。 陆晚柠终於看到了这张脸。 他的模样与虎子比划的人渐渐重合,陆晚柠让长空將人拎到了閒置的厢房。 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將人泼醒。 林昌王刚睁开眼睛就想痛骂秦林彻,但入目的確实毫不相识的面容。 他问道:“你们是谁?” 何雀抬脚將人踹倒,不认识另外的人,但林昌王却认出了何雀,“你是黄楼的管事的?” 没理会他,何雀回头朝陆晚柠和祁慕朝道:“世子妃想问什么,儘管开口。” 越是接近真相,陆晚柠越是冷静。 她的面容看上去很是平淡,轻声问道:“你问他,三年前在明国,他都做了些什么?” 何雀用闽羥话对林昌王重复了一遍。 林昌王立刻明白了。 眯著眼睛瞧了眼陆晚柠,心道秦林彻就是为了这么个女人背叛了他,当真是不堪为大任。 “本王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这人死鸭子嘴硬,显然对於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不打算承认。 陆晚柠笑了下,“你莫不是以为你还能回去?说不说顶多只是意味著你会死得悽惨一些,还是死得容易一些罢了。” 光是听见这人的声音,陆晚柠就觉得自己骨子里都在叫囂著想要一寸一寸地將他活生生拆了。 祁慕朝对著何雀使了个眼色,何雀立刻掰折了林昌王的一根手指,“让你说就老实说,既然找到了你,就证明你做的事情都已经被知道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从现在开始,你不好好將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说出了,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我就会掰折你一根手指,十根手指掰弯,就从手臂开始。” 白日里何雀是黄楼那个笑容满面的掌柜的,如今却冷漠到让林昌王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但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顾不得想这些,扯著嗓子叫出声,又被何雀略带嫌弃地捂上嘴,“吵死了。” 连著掰折了三根手指,何雀终於给了林昌王开口的机会,將堵著他嘴的破布扯出,慢悠悠地开口,“王爷还是不肯说吗?” 林昌王:“……” 第一根手指掰折后他就像说了,奈何嘴被堵住了,怎么说?怎么说! 眼看著自己再不赶紧开口第四根手指又不保,林昌王满头冷汗,连忙道:“我去找闽羥王当年丟失的那位小殿下的。” “还有呢,都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去之前我就被朝中那些不安分的老东西们盯上了,有人想要將我除去,所以除了去找小殿下,去明国还有躲一躲的打算。” “虽到了明国,但我也受了重伤。” 说到这的时候,他暂时收了声。 到了这时候,他很显然已经明白自己是为了如今会被绑在这里了,接下来说的话意味著他是生是死,亦或者是死的惨还是不惨。 林昌王此人虽行事狠辣,算得上是个阴险小人,但对於自己的性命,確实极为珍重的。 是个典型的贪生怕死之辈。 他知道说出口自己很快就会被杀掉,於是眼睛转得很快,思索著眼下破局的可能性。 “你们將我放了,我可以帮明国拿到闽羥的兵防图。” 还真是个令人不耻的。 祁慕朝十分嫌弃地看过来,“就闽羥如今的状况,想要攻打还用得著兵防图?” 他朝何雀摆了摆手,何雀一用力,这次直接將剩下的两根手指一起掰了。 惨叫声被何雀迅速堵住,免得引来不必要的人。 等林昌王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阵又一阵,缓了过来,何雀嘖一声,不耐道:“费劲,要不乾脆一会儿都两根两根掰得了,我看你磨磨唧唧的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手指。” 林昌王恨得咬牙。 “我在明国时被一对夫妻所救,这两人开了个小医馆,收留了我一段时间,伤养得差不多了,我就离开去找小殿下了。” “离开之前呢?”陆晚柠將他故意避重就轻的问题拉回来,冷声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耐心,“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第135章 丟尽顏面才是最可怕的 眼瞧著世子妃生气了,何雀瞪了瞪眼,直接割了林昌王的左耳下来。 这回这人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滚了半天,被一盆水浇醒,“说!” “我杀了他们!”林昌王几乎是咆哮著喊出来的,“我把他们都杀了!”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本王最狼狈的景象,”林昌王一双眼睛通红,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本王的身份尊贵,这等贱民的恩情对本王来说是耻辱,自然要杀了。” “更何况他们见到了本王这般狼狈的景象,必然不能留。”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陆晚柠似乎从未想到过回事如此荒谬的结果,站在原地许久未能反应过来。 好半晌,才沙哑著声音道:“可他们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那又如何?”林昌王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了,他如今这个样子活著对他来说才是一种折磨,倒不如让这人赶紧將自己杀了来得痛快。 於是他的话便直接奔著激怒陆晚柠而去,“本王想要杀谁,难不成还非要找个理由不成?” 那般寻常的夫妇,日日笑容满面的看著实在碍眼。 而他身份尊贵,却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真正地感到过愉悦了,日日活在各种阴谋算计之中,自然看不得旁人这般轻鬆。 事实上林昌王並不觉得自己杀人一定是需要理由的,或许只是某一瞬间的不顺眼也有可能,仓促升起的一个念头也同样有可能。 若不是眼下这些人找到这里,或许再过不久,他压根就想不起来自己杀的人当中还有这样的两位了。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 陆晚柠像是被钉子定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林昌王还在叫囂,“杀了本王又能如何,这些事情就是本王做的,不过是一群螻蚁罢了。” 祁慕朝攥过陆晚柠冰凉的手,目光落在林昌王身上,仿佛在看一个不停扭动著的蛆虫,“杀了你?那未免太轻易了些。” 林昌王此人最在意的,无非是尊严和面子了。 这人极为自负,容不得一点的顏面受损,可祁慕朝偏要他丟尽顏面,待在人堆里被指指点点,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张脸,这个人是林昌王。 这话让林昌王甚为不安,他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尖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祁慕朝对著何雀说了句什么,何雀立马朝林昌王看过来,“是。” 林昌王拼命挣扎著,被何雀直接拎了起来,毫不手软的折断了手脚,关节扭曲得十分难看。 他恨不得自己直接疼死过去,如此一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奈何脑子实在是清醒,只能看著自己如同破布一般,因这非人的折磨整个人表情狰狞著。 甚至於他察觉到自己腿间似乎有一股暖流。 何雀很是嫌弃,抬脚踩在他脸上,“噁心死了。” 林昌王羞愤欲死,但何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慌张。 “王爷这副样子没人欣赏可不行,放心,我会將王爷丟在闽羥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上,让所有人都看看王爷的这副模样。” “放了本王,本王可以补偿你们,王府库房的所有东西,你们想要什么儘管去拿!” 这个时候了,林昌王终於开始慌了。 果然,死对他而言完全不可怕,丟尽顏面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被丟在人群中任人指点奚落,他恨不得立刻闭过气去。 但祁慕朝尤觉得尚不够解气,瞧了眼长空,“將他的舌头割了。” 隨著一声尖叫,祁慕朝揽著陆晚柠走出了这个污秽的房间。 到了外头,陆晚柠依旧觉得整个人发寒,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的发抖。 那些压抑的,愤怒的,藏匿了那么久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她恨不得將林昌王千刀万剐,不论如何都尤觉得不够解气。 可饶是林昌王这条贱命死上一百回,她爹娘也回不来了。 她要怪谁呢? 怪爹娘识人不清救了一条毒蛇? 可她爹娘歷来就是善良的人,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陆晚柠觉得心口拧的离开,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攥著,让她喘不上气来。 祁慕朝看她捂著胸口,將人虚虚的揽在怀里,语气沉沉,“想哭就哭出来。” 可到了这个时候,哭都已经没了声音。 这种宛若木刺紧扎在心口的感觉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她而去了。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著,可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疼,爹,娘,女儿好疼。 因为这样的人而丟了命,多不值得。 陆晚柠浑身发抖地掉著眼泪,整张脸埋在祁慕朝怀里,天旋地转间,她似乎看到了爹娘。 小小的医馆充斥著药草香,陆晚柠就坐在院子里吃著从隔壁院子的枣树上摘下来的枣子。 父亲从厨房走出来了,见她用裙摆捧了一堆的枣子在那里吃,顿时气得瞪眼,“怎么又吃那么多的枣,快別吃了,饭菜都已经做好了,你不是想要吃小黄鱼,爹都给你煎好了。” “好耶。”她將枣子直接丟到一旁的小篮子里留著明天吃,洗了洗手就去厨房看自己爱吃的小黄鱼。 娘亲在外头给人看诊,她擦了擦刚偷吃了小黄鱼的嘴溜到娘亲身边,听她给患者讲述药如何吃,这几日要少吃寒凉的食物。 等病患走了,陆母瞧见这个在一旁偷看的小贼立刻將她一把抓了起来,笑呵呵地將她抱起,“柠柠要不要跟著娘学医术?” “我也能像娘一样给人看病把脉吗?”年幼的陆晚柠尚不知道做郎中意味著什么。 她只知道娘亲平日里坐在诊间给人看病的样子十分的让人艷羡。 是的,艷羡。 她觉得娘亲很厉害,爹爹也总说她很厉害。 家中有吃不完的蔬菜和瓜果,都是爹娘找爹娘看过病的那些人送来的。 年幼的陆晚柠心中,从没有过坏人。 爹娘的口中,人人都有难处,所以坏都是有缘由的,即便她长大之后知道了爹娘的话並不一定是全对的,可她依旧愿意去这样认定。 第136章 最好的惩罚 哪怕是前世死在陈夫人的手上,她虽然知道自己跟陈夫人势不两立,但心中却知道陈夫人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娶个世家贵族的女儿。 而现在,她却不想要替林昌王找任何的藉口。 这世上本就有纯粹的,死不足惜的坏人。 林昌王这种人看,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惜。 正如同害了桑家的魏巡一般,就该被千刀万剐。 她从祁慕朝怀里抬起头来,“我想休息会儿。” 祁慕朝抱著她回了房。 她不想要去街上看林昌王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祁慕朝能够理解。 他將人放到床榻上,让胡燕端来热水,拧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將她的脸和手擦拭乾净,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下,“睡吧,明日醒来,一切就当重新开始了。” 陆晚柠哭累了,也確实睡了过去。 看著她睡著,祁慕朝起身出去。 面目的冷肃让他看上去有些嚇人,喊来长青,面无表情地叮嘱道:“去看这些,別让那林昌王这么轻易死了,另外,我记得肃王与林昌王之间似乎斗了挺久了,顺便让人去將肃王也带到现场去看看热闹。” 长青很快领命出门。 而此时的黄楼门口,林昌王被黑衣人直接丟了下去,隨著街上的百姓们一声尖叫,大家四处散开,等回过神来,中间突然坠下的血肉模糊的人影顿时將大家嚇得不轻。 有胆小的压根不敢上前去看,胆大的倒是想要瞧瞧这人是谁。 也有心善一些的去医馆里喊郎中去了。 林昌王被割了舌,耳朵也掉了一只,但脑子却因为疼痛而格外的清醒。 他能听到四周百姓们的窃窃私语,这些平日里连正眼看他都不敢的螻蚁们如今对著他指指点点。 林昌王的脸被血糊住,在场的百姓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认不出来他,但有人能看出他身上的布料是较为华贵的,看上去像是个身份尊贵的。 於是一群人在那猜测这人是谁。 甚至还有人想要上来將林昌王脸上的污血擦乾净。 被他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嚇跑。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林昌王只等著他的人找过来,將他带回去,只要没人知道今日在这里的是他,一切都没什么。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肃王原本在不远处的酒楼上搂著美人寻欢作乐。 听见这边动静的时候並不在意,压根没有要过来瞧的意思,搂著美人正要偷香窃玉,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这被丟在街上的似乎是林昌王。 不仅被折断了四肢,割掉了舌头,还嚇尿了裤子。 这一听可不得了,肃王將美人一推,理了理衣裳,连忙就出来落井下石了。 他挥著小扇子在林昌王身旁转了一圈,摸著下巴认真地钻研著。 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但著日日放在心上记恨著的死对头,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於是立马嚯的一声就开始做出十分惊慌的模样,“林昌王?” 地上匍匐著的人猛地一颤,那张脸顿时埋得更深了。 四周的人顿时嘰嘰喳喳地討论起来。 “呀,这身形瞧著是像林昌王呢。” “可不是,还有这衣裳,林昌王似乎惯爱穿绿色吧。” “但林昌王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嘖嘖,这下手可真够狠的,这就是活下去,怕也得在床上瘫一辈子了吧?” “八成,这都失禁了,说不定那玩意也叫人割了呢。” 林昌王怒不可遏,胸腔里的火让他恨不得將这些胆敢討论他的人都活活拆了。 可现实是他狼狈得连將自己藏起都做不到。 肃王还一本正经地在他旁边绕来绕去,一遍转一遍感慨,“林昌王?” “真是林昌王,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是得罪了什么仇人?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嘖嘖嘖。”感慨得差不多,周边的人应当都已经知道这是林昌王了,肃王才蹲下身来,贴心地將自己怀里的帕子拿了出来,捏著林昌王的下巴,十分好心地帮他將脸上的血污擦净。 林昌王本就因这浑身的剧痛没了力气,眼下哪里能拗得过他,只能恨恨地瞪著他。 血污被擦拭乾净,都不用肃王开口,围观的群眾便惊叫出声,“呀,竟然真是林昌王。” 浑身的血液涌到头顶,林昌王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想死。 但肃王显然不打算成全他,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著急忙慌的让自己的属下来將人抬起,属下没轻没重的一会儿折到了林昌王的胳膊,一会儿又折到了林昌王的腿。 最后林昌王直接被疼昏了过去。 长青和长空回去復命,告知了祁慕朝林昌王被肃王带走。 祁慕朝点点头,“林昌王当年害死了肃王妃和女儿,肃王对他恨之入骨,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能够折辱他的机会,断然不会放过。” “让他在自己的死对头手里受折磨,对他来说,比死了让人痛快多了。” 第二日陆晚柠醒来时,也听说了林昌王如今的境遇。 托肃王的福,眼下林昌王的遭遇整个闽羥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甚至肃王还十分好心地对外宣称,林昌王被歹人所害,眼下不仅眼盲耳聋,口不能言,就连那玩意都被歹人割掉了,眼下废人一个,十分悽惨,让大家踊跃找出那个害了林昌王的歹徒。 陆晚柠抿了抿唇,“他挖了林昌王的眼?” 祁慕朝道:“未必是挖了,那日街上许多人都见到过林昌王,知他一双眼睛还是在的,不过肃王既然如此宣称,想必是用旁的方法毁了林昌王的一双眼睛。” 他看了看陆晚柠,摸了下她的头髮,轻声道:“对於林昌王这种將顏面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人来说,眼下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陆晚柠的面色依旧泛白,但却丝毫不曾心软,冷声道:“他就该这样日日活在悔恨之中才对,看不到,听不到,日日猜测著谁会来害自己,別人又在怎么討论自己。” “如今这般,是他活该。” 第137章 呼尔不会管我这些 落到了肃王手上,又这般没尊严地活著,对於林昌王而言,確实比让他死了还要痛苦万分。 闽羥对於陆晚柠而言並不是个能够让她想要过多停留的地方,以至於事情一结束,她一刻也不想要在这里待著,只想要回去。 祁慕朝自然是一切隨她。 但离开之前,还是叮嘱了何雀,林昌王那边注意著些,若是什么时候林昌王府的人找到了能够帮林昌王医治的郎中,那便直接想办法取了他的命。 若是一直这样苟延残喘,便不必管他。 何雀应下来。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离开了闽羥。 与来的时候不同,这次终於能够慢慢悠悠地欣赏一番来时路上的风景了。 这两日陆晚柠的心情很是低落,祁慕朝想著法子哄她开心。 离开之前何雀还送来了不少吃食和这边的一些稀奇玩意,祁慕朝没要,他估计陆晚柠应当往后都不想要听到闽羥这两个字,更不会想要瞧见这里的东西。 马车驶出城墙时,祁慕朝朝著城墙上看了眼,与站在上面的秦林彻对视上,缓缓收回视线。 一个不值得放在眼里的对手。 离开闽羥,祁慕朝打听到距离这里不远的部落夜晚会燃起篝火一起载歌载舞。 这种场景陆晚柠並未见到过,但她先前曾听桑明月提起过。 以前和桑父一起外出的时候,桑父便带她去过这样的部落,部落里的人很友善,秉行来者是客的道理,会邀请他们一起参加晚间的聚会。 热闹喧囂的场景,燃烧著的篝火,確实將陆晚柠心间的鬱气和阴霾驱散了不少。 在部落里停留了两日,陆晚柠还陪著部落里的小朋友去采了野,抓了泥鰍,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两日之后再次出发,路上慢慢悠悠地看看风景,偶尔停下来休息片刻,倒是有些像游玩。 很快就到了图兰。 在阿富契克的管理下,图兰已经恢復了曾经井井有条的景象,虽然疫病带来的悲痛尚未消散,但活著的人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阿依娜莎一见到她就很兴奋,立马將她拉去看自己准备好了要带去明国的东西。 陆晚柠看著那满满一屋子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得出了神,“这些你都要带去明国?” 阿依娜莎连连点头,“对啊,你觉得够吗?” “……”陆晚柠斟酌了片刻,又猜了猜阿依娜莎的意思,好半晌才问道:“这个够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到了明国之后,要是有喜欢想要带回来做夫侍的,直接將这些当作聘礼了。” 陆晚柠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 她想要从明国带夫侍回来的难度不在聘礼上,而在於对方愿不愿意从明国陪她来到这里。 陆晚柠印象之中的明国男人,大多是如陈文简那般自大的,將自己男人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想必阿依娜莎一提出要纳他为夫侍,这人就会直接暴跳如雷吧。 不过陆晚柠还是没將这件事说出来打击阿依娜莎的激情,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如同她也没想到自己跟祁慕朝能凑到一起去一样。 还真能被阿依娜莎遇到十分合適的呢。 欣赏了一会儿阿依娜莎准备的“聘礼”,陆晚柠出去便瞧见洛神医正在跟祁慕朝聊天。 见她出来,两人住了声,一起走过来。 洛神医眼神飘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听说你那回春堂到现在还没云雀馆的名气高,实在是忒丟为师的脸面,这样,为师大发慈悲地与你一起回去瞧瞧,先將你那回春堂的名气打出来。” 陆晚柠也不拆穿他这点维护自尊的小把戏,笑著点头,“师父在,肯定要不了几日云雀馆就得往后靠了。” 洛神医得意地搓了搓自己的小鬍子,“先说好,到时候我指不定什么时候还想出来游歷,你可不能拦著我。” “当然。” 说不定到时候都用不著她劝,师父自己就想要留在京城了。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阿依娜莎头一回离开图兰,阿富契克不太放心,特地让呼尔跟著她。 陆晚柠瞧了瞧这位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呼尔將军,默默地挪到了阿依娜莎旁边,小声问道:“你带上他,真的还能给自己找夫侍吗?” 阿依娜莎笑得分外灿烂,“呼尔不会管我这些的。” 陆晚柠又悄悄地看了眼呼尔,从这人看阿依娜莎的眼神上来看,陆晚柠觉得有点悬。 一行人慢悠悠地赶了將近一个月的路,才到明国。 路上遇到一个城池阿依娜莎就想要去逛一逛。 前头便是祁王爷驻守的地方了。 来的时候没经过这里,陆晚柠眼下还有些忐忑,回头看了看祁慕朝,“母亲也在这吗?” “嗯,接到你之后,我就让人送信给母亲,让她来父亲这了。” 祁慕朝往她身边凑了凑,“你很紧张?” “也不是紧张,”陆晚柠看了他一眼,“我毕竟被陈文简带走了那么久,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外界未必会这么想,母亲那边,我怕她也会多想。” 祁慕朝轻轻挑眉,“放心,她不是那样的人。” 当初陆晚柠失踪,祁王妃比谁都要心急,那段时间在祁慕朝面前胡言乱语的人都被他直接杀了。 而祁王妃也特地找他谈了一次。 陆晚柠失踪这么久,外界的传闻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她想要听听祁慕朝的看法。 祁慕朝能有什么看法,他只说等找到了陆晚柠,就將那掳走她的人直接砍了,將人带回来继续过日子。 他当然也想到过这么长的时间,或许陈文简会强迫与她。 可这除了让他更加心疼陆晚柠之外,算不得什么。 听他这样说,祁王妃才放下心来,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像是我养出来的孩子。” 陆晚柠听他说完,眼眶有些发烫,吸了吸鼻子,嘆了声气。 “有个事情你要不要听?” 祁慕朝看向她,觉得她的表情很像是平时故意捉弄他的样子,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什么事?” 第138章 有孕 陆晚柠將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肚子上,笑得温柔。 这是什么意思? 祁慕朝正想开口询问,脑海里莫名一闪,浑身一震,登时便坐直了身子。 有些猝不及防的將手收回来搓了搓,愣愣地看著她,“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呆头鹅的样子,陆晚柠觉得还挺可爱,欣赏了一会儿才开口,“也没什么意思,暂时也还感受不到,不过再过几个月,你应该就能当父亲了。” 祁慕朝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兜头罩住。 木著脸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真是好傻。 陆晚柠有些受不了,觉得他现在看上去和从前街上那个二傻子没什么区別。 顿时捂了捂眼睛,“滚,你看著好蠢。” 祁慕朝咧著嘴直接扑了上来將人拥进怀里,十分的激动,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你不是在耍我吧?”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陆晚柠没好气地瞪他。 她其实也刚知道没几日。 毕竟这孩子的存在有些过於的顽强了。 算算时间,应当是从图兰赶去闽羥的途中怀上的。 她这些时日在闽羥的心情一直都不算好,情绪低落著也没注意到这些。 后来又赶了许久的路去图兰,再从图兰回到明国,这一路上奔波跋涉,这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她肚子里实在是不易。 祁慕朝反应过来之后很明显也嚇了一跳。 但隨即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不愧是我的种,就是懂事,就这样老老实实地等你娘生出你来,別乱折腾。” 陆晚柠轻笑著看他,尚未来得及说话,这人又开始犯蠢,“那这么长的时间,你岂不是都揣著他赶路的?” 祁慕朝有些心惊胆战,盯著陆晚柠看了又看,“我说怎么最近总觉得你瘦了些。” “……” 她瘦和肚子里这个小傢伙可没什么关係,毕竟连孕吐都还没有。 纯粹是因为赶路加顛簸的缘故。 祁慕朝没经歷过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原本只要两人呆在一起就喜欢动手动脚的他眼下也彻底老实下来。 发了半天呆,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陆晚柠:“什么?” “你饿不饿?冷不冷?要不要盖个毯子?” “……” 陆晚柠闭了闭眼睛,“你不要看上去这么蠢就行了,闭嘴。” 祁慕朝哦一声,老实下来。 毕竟这些话平日里他也没少问,这一路上將陆晚柠照顾得还算妥帖,以至於眼下知道她有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多做点什么,因为他做得已经足够了。 马车进了明国边境。 祁王爷先来迎的人。 祁慕朝提前送了信,说图兰的公主和呼尔將军也来了,所以祁王爷瞧见两人时先打了招呼。 隨后兴冲冲地到了祁慕朝和陆晚柠面前,先给了祁慕朝一肘子,“怎么让晚柠瘦成这样?你小子怎么照顾的?” 祁慕朝也不恼,咧嘴笑笑。 陆晚柠原本还有些不自在,闻言也弯了弯眼睛。 祁王爷转向她时还特地將自己有些凶狠的表情儘量变得温和,“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你们母亲今日特地让人准备了好些吃食,瞧瞧这瘦得整个人就剩个骨架了,这次回来先在这呆些时日,將身子养好了再走。” 陆晚柠点头,“好。” 阿依娜莎找过来要和她说话,陆晚柠跟祁王爷打了招呼便跟了过去。 她走后,祁王爷脸上的表情这才一变,看上祁慕朝,“都解决了?” “嗯。” 他给祁王爷的信上只將陆晚柠爹娘的事情简单提了下,不算详细,祁王爷对於那林昌王做的事情显然十分的鄙夷。 对陆晚柠多有心疼,拍了拍祁慕朝的肩膀,“晚柠不容易,你作为男人,得负起做丈夫的责任来。” “我知道。”祁慕朝朝祁王爷凑近了些,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要当祖父了。” 祁王爷没听清,虎目圆瞪,“什么?” 祁慕朝挑眉,轻嘖一声,“算了,你这耳朵有点问题,我还是去找母亲跟母亲说吧。” 说完他当即就要走,祁王爷一把將人拉回来,连声问道:“我要当祖父了?晚柠有了?” 先是一喜,但隨即祁王爷抬脚就踹了祁慕朝一脚,“混小子,这一路顛沛流离的,你倒也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也不怕晚柠出点什么事情!” 祁王爷越想越气,很恨不得给祁慕朝两下子。 祁慕朝自己也提心弔胆著,於是挨这两下打便连躲都没躲,只觉得祁王爷打得对。 最后顶著发青的嘴角去祁王妃那挨骂去了。 果不其然,祁王妃拽著陆晚柠正心疼得不行,眼泪吧嗒的时候,听说了陆晚柠有孕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拿起一旁洒扫丫鬟手里的扫把就要往祁慕朝身上抽。 陆晚柠原本就因祁慕朝刚刚嘴角的青紫心疼著,眼下自然更是有些不忍,连忙上前拦下,“没事,母亲,意外,是意外。” 主要其实还是怪她。 其实自从两人一起出发去闽羥开始,祁慕朝便在这方面格外的在意,起初的时候陆晚柠还以为他有些不太行了,顾忌著男人的脸面,也没问。 但后来觉得他似乎是在忍著,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祁慕朝才问她有没有能让男人吃了暂时不会有孕的药。 所以两人一开始在这方面是很注意的,毕竟在这路上有了身孕,確实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奈何从图兰去往闽羥的途中,越是离闽羥近,陆晚柠便越是焦灼,许是接近真相的那种急迫感,让她浑身难受。 於是那几日便拉著祁慕朝疯狂了几回。 谁知道就这偶然的疏忽,就多了个孩子。 揍完祁慕朝,祁王妃深呼吸片刻,这才做了回来。 即將要做祖母的喜悦才涌了出来,难免有些心中酸涩。 毕竟先前的大夫一直都说祁慕朝活不过二十五,她哪里能想得到儿子不仅好好的,还娶了妻,又有了孩子。 这对於祁王妃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一般,令人难以自控。 第139章 第一个夫侍 一时间,祁王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红著眼圈喜极而泣。 好一会儿祁王妃才平復下来,与陆晚柠说起京城的事情。 前两日京城才来了信,是安姨母送来的。 陆晚柠失踪的事情,祁王妃並未张扬,再加上顾忌著安姨母还怀著身孕,唯恐她会因著陆晚柠的失踪而出现什么闪失,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祁王妃只说陆晚柠要陪她来边疆待一段时间。 许是因为陆晚柠先前提了自己要去闽羥的事情,所以安姨母將所谓的去边境,认为是去闽羥。 不过这般也好,否则若是安姨母那边真的问起来,祁王妃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她交代。 好好的人到了他们祁王府,结果他们没保护好让人就这样失踪了。 许是怕提到绑架的事情陆晚柠会不自在,祁王妃很聪明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只將安姨母送来的信拿出来给了她。 “算算时间,等你回了京城,你姨母肚子里的孩子刚好也该出生了。” 这倒是有些令陆晚柠觉得诡异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那就是她的孩子和姨母的孩子竟然前后脚出生。 她將信拆开,安姨母的几封信中內容都很不同。 起初的信上是询问她是否已经从边疆去了闽羥,叮嘱她千万注意安全,一切以自身为重。 第二封信便是已经生出了些怀疑。 陈文简带走了陈家的一部分钱款离开了京城,自此遍寻不到他的痕跡,陈老爷气得大病一场,已经將陈文简认定是陈夫人和其他男人的野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且认为他是看著眼下二皇子要倒台了,所以才卷了钱財离开的。 安姨母將这些话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的时候笔跡看上去有些纠结,甚至下笔的时候都要晕染了才提笔。 她问陆晚柠是不是真的去了闽羥,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情。 陈文简的失踪莫名让她感到不安。 第三封信,即便她並未再提到那些令她不安的事情,话里话外只说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渐渐大了,眼下闹腾的厉害,说陈老爷如今因著陈文简的事情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腹中的孩子身上。 但她希望自己能够生个女儿,也不是不想要让陈老爷如意,只是有些疲倦,不想要与陈府里那些怀揣著各种心思的人去爭去抢了。 陆晚柠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能够看出姨母对自己如今境遇的担心。 於是她让胡燕去拿了纸笔来,先给姨母回个信。 信上只简略地写了自己已经从闽羥归来,不日便会返回京城,让姨母保重身体,勿为她掛怀。 很快,在这边境休整了几天,几人打算起程回京了。 祁王妃毫不犹豫地就要拋下祁王爷跟著几人回去,方便照顾陆晚柠,她一个孕妇,祁慕朝又是个神经大条的,万一什么时候惹得陆晚柠不高兴了,她在,还能帮著骂上一骂。 但陆晚柠能看出祁王爷连连点头劝她让祁王妃跟著回京时眼中十分不舍的眼神,於是陆晚柠有些无奈。 “母亲放心,我本身便是个医师,更何况如今还有师父陪著一同回京,您大可以放心。” “您这才刚来不久,边境到京城的路途遥远,来一趟实在是不容易,您就在这多陪陪父亲,等再过段时间,儿媳快要生產的时候,您再回来也不迟。” 陆晚柠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照顾的,祁慕朝也並不像祁王妃担心的那般莽撞。 没道理为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让好不容易夫妻聚到一起的祁王爷和祁王妃立刻就要分开。 祁王妃还是不太放心,最后陆晚柠好说歹说,连带著祁慕朝都废了好一番的功夫,这才让她鬆了口。 於是祁王妃暂且留下来,陆晚柠他们先起程回京。 在边境的这段时间,阿依娜莎也没閒著,明国这边的话基本的她已经都能听得懂了。 和陆晚柠说话时,也知道用图兰话和明国话交替著来了。 除此之外,她这几日三天两头地往城墙上跑,这地方男人多,平日里列队的士兵看得人眼繚乱。 她既然是奔著给自己找夫侍来的,那就得仔仔细细地瞧,最好一个都不要放过,这样才能找出让自己最满意的男人来。 阿依娜莎甚至悄悄地和陆晚柠说了,要是可能的话,她打算在明国將自己的三个夫侍一次凑齐了。 陆晚柠虽然有些咂舌,不过也尊重地方风俗。 只是祁慕朝平日里对於这两人的交谈格外的看重,生恐这阿依娜莎將陆晚柠给带坏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於到了京城。 前来接他们的是宋玉. 眼下京城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二皇子被贬,与他合谋的人也该杀的杀,该罚的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等彻底稳定下来,宋玉就能暂时回自己驻地去了。 这些时日在京城里跟那些老匹夫们日斗夜斗,宋玉也著实有些累了,再加上这些人整日里没別的心思,就想著怎么把女儿嫁给她。 对於这种事情,宋玉实在是万分无奈。 头疼至极。 瞧见陆晚柠,宋玉兴奋地就迎了上来。 陆晚柠刚要张口,余光就瞧见了阿依娜莎看向宋玉的眼神。 一双星星眼朝著她转过来,用拗口的明国话问道:“你们明国的男人都是这么可爱吗?” 宋玉的身形若是以女子来看,那绝对是十分高挑的,可她如今是男子的身份,看上去便莫名有些秀气. 而一身在战场上廝杀出来的气质確实完全消不掉的,这就导致她看上去有种十分古怪的残忍美感。 简直正中阿依娜莎的心怀。 她喜欢得不行,觉得这就是她给自己挑的第一个夫侍了。 但陆晚柠的话很快让她死了心,“她可不行,她是我们的將军,不会跟著你到图兰去的。” 这话阿依娜莎还是能够理解的,就好比让呼尔嫁给明国的女子,从此以后再不回图兰了一般,別说她不同意了,她哥那边也绝对不会同意。 第140章 十分棘手的事情 阿依娜莎感到十分的可惜,她是真的觉得宋玉很对她的胃口。 因为她很难想像出来像宋玉这样纤细的人手持刀枪在战场上廝杀的样子。 这让她觉得仿佛是一只兔子却要与老虎一样撕咬猎物一般。 当然,这完全基於她並不知宋玉是女子的情况下。 若是知道宋玉是个女子,那阿依娜莎便绝对不会这般去想了。 大抵只会觉得钦佩。 图兰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多,无论男女,皆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婚嫁一事,也没有任何的限制。 只要喜欢,只要想做,都可以。 但明国不同,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便听说过明国有关女子的传闻。 各种风俗礼仪將女子们层层包裹,男人们口口声声称之为保护,实际上不如说是征服。 他们將女子视作为猎物,享受著掠夺她们食物,资源,让她们只能臣服与自己的快感。 將官场,商场,甚至於战场上的任何能够崭露头角的机会抢走,不让她们有丝毫能够崛起的可能。 儘管陆晚柠和祁慕朝两人的相处让她暂时对明国没了那么恶劣的印象。 但她也並未朝宋玉可能会是个女子上去想。 只十分可惜的连连嘆气。 身后的呼尔没什么表情的看看她,再看了眼宋玉,眼皮耷拉了下去。 宋玉还不知道阿依娜莎的心思,跟陆晚柠寒暄了两句,那边马车里等著的祁青瑶就彻底没了耐心,本打算给陆晚柠一个惊喜的,但她等不及了,还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风风火火的就要往陆晚柠怀里挤。 被眼疾手快的祁慕朝一把拎住后颈,皱眉道:“稳重点,这疯疯癲癲的像什么样子。” “你才疯疯癲癲的。” 祁青瑶朝陆晚柠眨眨眼睛,抱著她的手臂,“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陆晚柠瞧了瞧她这胖了一圈的模样,笑道:“我怎么瞧著不像是想我的样子。” “哎呀。”祁青瑶嗔她一眼,抱著她的手臂就要將人往马车上带,“我准备了好些吃的呢,你上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晚柠被她拽著往前走了两步,很快被祁慕朝拉住。 对於祁青瑶这冒冒失失的性格,祁慕朝很是不悦,“別拽,她自己能走。” 祁青瑶不乐意了,“嫂嫂又不是琉璃,一摔就破,你好烦呀。” 陆晚柠嘆口气,先一步上了马车,由著这两个人在后面吵。 祁青瑶很快跟了上来,不过嘴巴扁著显然还没跟祁慕朝吵完。 上来之后幽幽怨怨地控诉著,“嫂嫂回头帮我出出气。” 陆晚柠清清嗓子先答应了下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桌子上有祁青瑶带来的各种宫里的糕点,看著味道便十分不错。 想到阿依娜莎还没尝过明国的糕点,於是询问了祁青瑶的意见之后,让胡燕將这糕点端了一些到阿依娜莎那里。 吃了口酥酥脆脆的小饼,陆晚柠瞧了眼祁青瑶那眼巴巴的眼神,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上去这么心虚?” “哪有。”祁青瑶再次凑过来,与她坐到一边,“也没心虚,就是有件事情,想让嫂嫂帮我个忙。” 祁青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能解决? 陆晚柠有些好奇,“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许是这事情有些重要,祁青瑶很是谨慎,將帘子撩开往外看了眼,確定马车外头没有旁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纠纠结结的半天没开口。 陆晚柠倒也有耐心,她不说,她也不催,就这样慢慢的等著。 直到祁青瑶自己耐不住了,小声道:“我想让父皇给我和宋玉赐婚,你以前救过宋玉,我看你们关係还行,你帮我问问他的意思唄?” 陆晚柠:“……” 她宛如被雷劈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 思索再三,问道:“宋玉?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祁青瑶还因为宋玉前段时间受命跟在她身边的事情对宋玉很是厌烦。 怎得她这才走了多长时间,这两人身边是发生了什么?导致祁青瑶对宋玉的心態转变得这么彻底。 从她提到宋玉时微微有些泛红的面容上来看,应当不是在开玩笑。 陆晚柠有些头疼起来。 话已经说出来了,祁青瑶也没什么可扭捏的了。 只是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红著脸道:“我那是因为他对父皇言听计从,不让他跟著我他偏不听,还要將我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跟父皇匯报,但现在他不跟父皇告我的状了,我又觉得他没那么討厌了。” “……” 这事情真有些难办。 陆晚柠在心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慢吞吞道:“我回头帮你问问。” 祁青瑶一双十分期待的眸子盯著她,两只手很快抓住她的手臂,略带紧张地叮嘱道:“那你要儘快。” 她怕她忍不住回头先跑到宋玉面前去將这件事情说了,將宋玉给嚇跑了。 这也是祁青瑶这段时间一直忍著的缘故。 因著这件事,陆晚柠到了祁王府,下了马车后都有些没法直视宋玉的眼睛。 祁慕朝要进宫去带阿依娜莎和呼尔去见一见皇帝,於是陆晚柠先回了府。 桑明月已经在门口等著了,这人如今看上去颇有一番容光焕发的感觉。 挥了挥手朝她迎过来。 陆晚柠打量了她一番,“这是珍宝阁的生意如今很不错,瞧上去这般高兴?” 桑明月轻笑,“何止是不错,你知道魏巡手里的生意如今已经被我抢过来多少了吗?” 有了祁慕朝的引荐,桑明月见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原本便听说过桑明月的名气,知晓她的经商天赋不亚於桑父。 珍宝阁算是她的投名状,也是当初太子殿下与祁慕朝商量好的。 眼下魏巡和桑明月之间,太子自然是愿意和桑明月这种如桑父一般光明磊落的人合作的。 以至於有了太子的支持,原本桑明月准备的一年之內吞併魏巡的產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吞併了不少。 她也直接公布了自己就是桑明月的事情。 桑父的人脉本就很广,对他的去世很多人是唏嘘的,先前顾忌著魏巡大家不敢摆在明面上,但现在太子殿下出现在珍宝阁,还亲自买了珍宝阁的东西,据说还与桑明月相谈甚欢,这意味著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第141章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於是乎那些在嗓奖刚出世时对桑明月避之不及,之后又在桑明月和魏巡之间毫不犹豫站在魏巡那边的人,眼下也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开始中止与魏巡之间的合作。 这么些年,桑明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於这些人的行为,她毫不在意。 毕竟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眼下只要能让魏巡脚下踩著的高楼塌下,旁地都不重要。 魏巡在做生意这块,本身便比不上桑明月,从前不过是借著桑家打下来的基础继续发展罢了。 而眼下眾人心中都清楚,如今太子殿下站在桑明月这边,很明显魏巡已经是个弃子了。 桑明月想要拿回桑家的东西並不是一件难事,所以绝大多数人在中止与魏巡合作的同时,还要做点什么来当作给桑明月的投名状。 於是在这些人接二连三地使绊子下,魏巡已经暴跳如雷了。 这人很是不要脸,竟然託了人去桑明月面前找她谈判,想要和桑明月见面单独聊聊。 做了一段时间夫妻,桑明月自是知道魏巡是个不要脸皮的人,眼下找她,无非是想要服个软,顺便辩驳两句,声称他和桑父的死並没有关係,那只是一个意外。 只可惜,这样的话桑明月眼下一个字都不想听。 陆晚柠替她感到高兴,正想问怎么没见到桑稚羽。 余光便瞧见不远处带著桑稚羽走过来的沈墨,陆晚柠一愣,“这是?” 桑明月解释道:“先前不是说要给桑稚羽请个先生吗,寻了旁人不太放心,怕魏巡会做什么手脚,没办法,我这才去找了沈公子。” 陆晚柠看了看桑明月,又看了眼沈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有点什么。 但瞧见两人这一副彼此之间十分清白毫无半分曖昧的样子,陆晚柠很识相地闭嘴,只点了点头,“那挺好。” 一段时间不见,桑稚羽面对她的时候还有些害羞,但陆晚柠刚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傢伙眼睛立马就又亮了起来。 “金宝和银宝长大了好多,你要看吗?” 不等陆晚柠回答,他就兴冲冲地转身,“我去抱来给你看。” 陆晚柠哭笑不得,看向桑明月,“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是跟你一样。” 桑明月耸耸肩,“胡说,我哪有这样。” 桑稚羽去抱猫的功夫,桑明月与陆晚柠聊了一会儿京城的事情,得知陈家如今还在找陈文简,陈父更是声称找到了陈文简之后,便直接与他断绝关係。 让他交出从陈家拿走的那些东西、 陆晚柠冷哼一声,“那他怕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要说也是陈文简自作孽,当初带著她躲到那么偏远的小城里,別说是祁慕朝必然已经让人把他的尸体处理掉了,就算是没处理,消息也传不到京城来。 桑明月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该这些,要不是眼下我还不能被人抓住什么马脚,我肯定要去將魏巡手刃了。” 当然,现在她也没放弃將魏巡手刃的可能。 魏巡一旦落到她手里,桑明月保证,她会让魏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句话的功夫,桑稚羽已经將金宝和银宝抱过来了。 看得出来,他確实將这两个小傢伙照顾得非常好。 陆晚柠看著眼前两个从一只手能握住到现在的放在怀里小心搂著的巨猫咽了咽口水。 “胖成这样真的没问题?” 桑明月扶额,“放心,我已经管了,这段时间金宝和银宝的吃食都由我来喂,要是小羽还忍不住老是给两个小傢伙乱餵东西,我就將金宝和银宝带走了。” 带走这话纯粹是为了恐嚇桑稚羽的。 果然,一听这话,桑稚羽立马眼泪吧唧地,金宝在陆晚柠怀里,他抱著银宝就开始啪嗒啪嗒地落泪。 “我已经好几天没给它们餵东西了,別把它们带走。” 等哄好了小傢伙,让他將金宝银宝带回去,陆晚柠无奈道:“怎么回事?” 桑明月更无奈,“他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总是觉得两个小猫饿肚子,自己的东西不吃偷偷摸摸也得去给猫吃,可这小猫本身就有人餵食的,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的东西。” “我让人把给小猫餵食的任务交给他,可他反倒是更加无法无天了,想起来就要给小猫餵一喂,总觉得它们很饿。” 陆晚柠觉得桑稚羽不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孩子,也看得出来他確实是真的喜欢小猫。 从这两个小猫被他养得油光水滑,还十分黏他上就能看得出来。 听说他还让人帮忙买了把小梳子,每日没事的时候就给小猫梳毛。 她刚想要说什么,瞧见一旁欲言又止的沈墨,抿了抿唇,“沈公子可是想说什么?” 沈墨轻轻抿唇,既然眼下有这个机会,他便直接开了口,“我想跟桑姑娘聊一聊小羽的事情。” 陆晚柠笑笑,“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休息会。” 她走后,桑明月问道:“可是小羽这段时间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不。”正是因为没有,他才会想要和桑明月聊一聊。 先前沈墨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曾去做过教书先生,不过是將穷人家的孩子领到他的破茅屋里教他们识字。 后来因著陆晚柠的赏识有了些名气之后,也曾有富人邀请他去家中教孩子读书识字。 穷人富人的孩子他都见过,性格恶劣的,温吞的,天生擅於討好的…… 沈墨原本並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教了桑稚羽之后,其实他也能看出桑稚羽的问题。 这孩子平时小心谨慎,看上去很是活泼的样子,但实际上桑家的变故,对他而言却像是一个烙在了灵魂上的烙印一般。 沈墨不知道要如何去向桑明月解释桑稚羽的行为,他斟酌半天,轻声道:“桑家出事之后,小羽是饿过肚子吗?” 桑明月一愣。 她想说没有,可隨即想起她以为桑稚羽也被魏巡害死,从而中了魏巡的计谋,向他动手,继而仓促逃离的那段时间。 第142章 看宋玉同不同意 她以为小羽已经死了,殊不知魏巡只是將他藏了起来。 而他被藏起来的那段时间,桑明月曾问过他,可每次他都说没什么事情,只是当时很想爹爹和娘亲。 桑明月一张脸绷紧了,莫不是那段时间的並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沈墨道:“这段时间,我给小羽上课时观到他时常会分心出神,先前也曾与他聊过,不过小羽似乎不太喜欢聊这些,每次都会仓促地岔开话题。” “我想,这些事情或许还是得熟悉地去与他谈一谈才能行。” 桑明月认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与他好好聊聊的,多谢沈公子了。” 沈墨摇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 桑明月送他出府。 回来后便去了桑稚羽房中。 可这小傢伙聪明得很,似乎知道她会来找自己,於是將金宝和银宝安顿好就直接跑到榻上装睡去了。 桑明月站在榻前瞧了他一会儿,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又担心就这样莫名提起,会不会让桑稚羽想起那段不怎么好的时光。 说来还是怪她,若是她没那么衝动,中了魏巡的奸计,早早地带著小羽离开慢慢筹谋,或许他也不会这般。 桑明月没办法去怪他不够坚强,毕竟他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桑家这段时间经歷的事情,饶是她都难以走出来。 更何况,这一切的根源,魏巡,是她引进来的。 在桑稚羽这待了许久,桑明月才离开。 她想去找陆晚柠喝个酒,但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巧遇见阿依娜莎回来。 祁王府的空房间多,祁慕朝让人给呼尔安排了住处,这段时间阿依娜莎和呼尔暂时住到祁王府里。 刚安顿好住处,阿依娜莎就要去找陆晚柠。 这位小公主是个很喜欢与人交谈的,於是看到桑明月的时候,朝她笑了下。 桑明月从她们的衣著上能够看出来,这应当是图兰人。 她当年跟著父亲一起去过图兰,桑父会的语言很多,一方面是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知晓其他地方的语言,谈生意的时候不会被人忽悠。 所以他也教过桑明月不少。 因著从小就学,所以桑明月的语言天赋比桑父的还要好上不少。 去找陆晚柠的路上,她用图兰话与阿依娜莎交谈了几句。 她一开口时阿依娜莎很是惊讶,毕竟这图兰已经算得上十分流利了。 阿依娜莎顿时感到很是亲切。 几句话的功夫就將自己这趟来明国的目的交代了。 末了,还问桑明月,“你有觉得推荐的吗?或许可以介绍给我,若是他愿意跟著我回图兰的话。” 桑明月的接受度很显然要比陆晚柠的高上不少。 莞尔一笑,朝阿依娜莎摇了摇头,“这倒是真的没有,不过我们明国人讲究缘分天註定,公主既然来了,想必肯定是要在明国好好的转一转的,兴许这缘分就是在路途中遇到的。” 阿依娜莎猛的一拍手,“没错,我今日就已经遇到一个觉得很不错的了。” 桑明月有些好奇,但她没好意思询问,不过阿依娜莎倒是不介意,开口道:“就是今天那位小將军。” 她瘪瘪嘴,“只可惜陆姑娘说他不会跟著我回图兰。” 桑明月唇角微抽,心道,就算是宋將军愿意跟著她回图兰,陛下那边也不可能会放人吧。 两人一起到了陆晚柠那里,一听桑明月说要喝酒,陆晚柠默了片刻,“我可以陪你,但喝酒暂时不行。” 桑明月垮著脸,“那还能我喝你看著?你这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起喝杯酒怎么了?” 就知道她会这样说,陆晚柠无奈,“我怀孕了,暂时不能喝酒。” 桑明月半晌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嘴里不知是不是嘟囔了句有些粗糙的话,隨后吶吶道:“那是不能喝。” 但她很显然又高兴了一些,“喜事啊,明日你去珍宝阁里隨便挑,我送你,就当是贺礼了。” 陆晚柠哭笑不得,谢了她的好意。 但桑明月也不算白来,因为她跟阿依娜莎一拍即合,两人约著出去喝酒去了。 有呼尔跟著,桑明月又精通图兰话,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一走,刚刚安顿好洛神医的祁慕朝也来了。 折腾这么久,终於回了家,两人都有些疲惫。 祁慕朝懒洋洋地抱著她,“青瑶跟你说了什么?” 陆晚柠翻了个身,“你怎么知道?” “她的心思就差都写在脸上了。”祁慕朝到底是看著这个小丫头长大的,多少也有些了解,加上祁青瑶平日里有点什么想法总是憋不住,很好猜。 想了想今日祁青瑶说的话,陆晚柠只觉得有些头疼,“宋玉什么时候回驻地?” “陛下身子依旧不太好,我打算明日托洛神医入宫去帮陛下诊断一下。” 祁慕朝嘆了声气,“陛下的意思是他打算將皇位交给太子殿下,登基仪式之后,想必宋玉就能离开京城了。” 说著他又垂眸看向陆晚柠,有些不解,“为何要宋玉离开京城?” “也不是要他离开京城。” 陆晚柠斟酌了一下,反正祁青瑶是希望她跟祁慕朝说一声,让他跟陛下求情的,於是她乾脆直接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其实今日青瑶找我,是想让我帮她跟你说一声,她想让你帮她跟陛下求求情,她想要让陛下给她和宋玉赐婚。” “顺便让我问一问宋玉的意见,看宋玉同不同意。” “……” 祁慕朝半晌没说出话来。 夫妻两人一起瘫在床上沉默著。 过了会儿,陆晚柠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说话啊。” “说什么?”祁慕朝的声音跟死了没什么区別。 陆晚柠也跟著蔫巴,“你说宋玉的身份也不能乱说,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我原本还想著宋玉要是能早早离京,兴许会好一些。” 但现在听祁慕朝说还要段时间,陆晚柠便没招了。 “那丫头是个一根筋的,若是不让她彻彻底底的死心,怕是还得闹一段时间。” 第143章 哪来的心上人 祁慕朝道:“你明日去跟宋玉商量一下,看看她是如何想的,若是可以,让她儘快想个办法先娶个亲。” “……” 陆晚柠无语道:“怎么娶?” 但祁慕朝这也不是玩笑话,他倒不是因为祁青瑶的缘故才会这般说的。 按照宋玉如今的身份,她若是想要一直以如今的身份继续下去,迟早有一日要娶亲的。 眼下她若是自己寻一个可靠且不会暴露他身份的人娶了,还能省不少的麻烦。 否则一旦祁青瑶开口,陛下那边气恼之下,必然会直接给宋玉指上一门婚事。 若是真到了这个地步,宋玉便麻烦了。 听他说完,陆晚柠也慎重了不少。 “可她要去哪里找不会揭穿她身份的人呢?” 祁慕朝拍了拍她的后背,闭著眼睛轻声道:“你只要儘快將这件事情告知与她,她会儘快想办法的。” 於是第二日一早,陆晚柠就去找了宋玉。 因著宋玉的男子身份,为了防止传出她和宋玉之间的一些不太妥当的谣言,陆晚柠去的时候还特地喊上了祁慕朝。 到了將军府,宋玉原本已经打算出门了,听下人来报说是祁世子夫妇来了。 顿时有些惊讶,將两人迎到前厅,正欲询问,就见祁慕朝默不作声地直接吃起了桌子上的糕点喝起了茶。 陆晚柠朝她勾勾手指,將她引到了外面,“我有话要跟你说。” 宋玉有些莫名,“怎么了?” 昨日里已经纠结过了,眼下陆晚柠便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开口。 “昨日青瑶找我,让我帮她问一下你,她想让陛下给她和你赐婚,让我打听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宋玉瞪著一双眼睛,觉得自己耳朵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完全没听懂。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给我和她赐婚?” 好半天宋玉才反应过来陆晚柠说的是真的。 她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也正常,毕竟宋玉这人有些神经大条,估计压根就不知道祁青瑶是什么时候动了这心思的。 毕竟那位小公主平日里见了她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陆晚柠將祁慕朝昨日的想法也说了出来,但还是有些为难,“可若是要成亲,你又要去哪里找这么合適的人呢?” 主要还是担心这人会泄露宋玉的女儿身份。 毕竟是欺君之罪,一旦暴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但宋玉倒是很快便定了定心,“公主殿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此一来,便只能劳世子妃先帮我跟殿下说一声了。” “就说我如今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且那女子再过不久就会来京城与我完婚。” 陆晚柠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从哪里找人来?可靠吗?” 实不相瞒,陆晚柠现在有些怀疑,前世宋玉的死压根不是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而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被身边的人看穿。 贪心之人便趁著她受伤,要了她的性命。 而战场上能被她以性命交付的,应当也是她信任的人。 这般想著,陆晚柠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 但宋玉却笑了笑,“放心,这女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我早年一起行军作战的好友妹妹,信得过。” 她这样说,陆晚柠只好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细究起来实在复杂,比如这姑娘若是与宋玉成了婚,那往后的日子该如何? 但若是这样分析下去,那便太过於头大了。 莫说这姑娘,就是宋玉,怕是也还没想好自己將来要以什么理由来脱离现在的身份吧。 为了给宋玉將那姑娘接来京城的时间,陆晚柠还特地拖了几日,才告知祁青瑶宋玉的意思。 得知宋玉已经有了心上人,祁青瑶压根不信。 “他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是跟在我旁边就是去帮父皇做事,哪来的时间有什么心上人?” 陆晚柠面不改色,“听说是以前行军打仗时认识的好友家妹,早早就定下的亲事,眼下时间差不多了,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 从前没听他说过什么心上人,那些大臣们想要將自己女儿往宋玉身边送的不尽其数,也没听他说过自己已经订了亲,怎得眼下她一说要父皇赐婚,这人就多了个什么订了亲的心上人。 这不是很明显是对她的婉拒吗? 祁青瑶自小便极其受宠,父皇拿她当明珠捧著,母后待她亦是疼爱,就连几个皇兄,也大多將她当成天真可爱的小妹妹看待。 宫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从来都使不到她身上。 就从皇帝中毒这么大的事情,並且是皇后藉由祁青瑶的手下的毒,都未曾牵扯到祁青瑶,甚至於她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上来看,便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有多舒服了。 以至於她听到宋玉这专门用来搪塞她的说辞,是十分生气的。 陆晚柠见她眼睛都红了,也有些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有没有想过嫁给宋玉之后的事情。” 祁青瑶很是委屈,“本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就凭本公主的样貌和身世,这天下什么样的好儿郎配不上?他宋玉竟敢这样对我!” 陆晚柠轻轻嘆气,“公主自然是什么样的二郎都配得上的,可正是如此,您跟宋玉才不相配。” “为什么?” “若是成了亲,公主是希望宋玉留在京城,还是愿意和宋玉一起去他的驻地?” 祁青瑶抿了抿唇,“当然是希望他能留在京城,听说边疆苦寒,天气更是十分的乾燥……” 她说著说著声音小了一些,“他留在京城本公主又不会亏待了他,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本公主的小金库也足够养他一辈子的了。” “可那还是宋玉吗?” 祁青瑶愣了下,没接话。 瞧她这模样,陆晚柠抬手揉了下她的头,“殿下喜欢宋玉什么?” 这话確实问到了祁青瑶,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宋玉到底有多喜欢,还是只是因为並不討厌他跟在自己身边。 祁青瑶扁了扁嘴,有些难过,“父皇如今在为我的婚事发愁,可这京中的儿郎我都不喜欢,唯有宋玉还勉强能够看得顺眼。” 第144章 都结束了 陆晚柠多少有些震惊。 隨即又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个你就想要和宋玉在一起?” “他这个人还不算討厌。” 这样说来,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祁青瑶从出生到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成亲这件事情与她而言还真是一件让她有些头疼的事情。 眼睛转了转,陆晚柠笑道:“殿下可记得那日与我一同回来的图兰公主了?” 祁青瑶点点头。 “殿下可知她这趟来明国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欣赏我明国的大好风景,顺便学习我明国的治国方法。” 这样说倒也没错,阿依娜莎此次前来,確实也有著这样的缘故。 图兰此次因为疫病遭受重创,一方面阿富契克需要让百姓们的生活恢復到从前的状態。 另一方面,还需要防备著別的国家趁机落井下石。 而阿依娜莎如今来明国,別的国家必然也已经知晓,有些谨慎的,或许会认为图兰与明国交好,想要趁著这次机会对图兰下手的,也得稍稍的掂量掂量。 但这是一回事,阿依娜莎想要找个明国的男子当夫侍,也確实不假。 话说宋玉这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小。 一个两个的竟都看上她了。 陆晚柠將阿依娜莎要找夫侍的事情与祁青瑶一说,这人张了张嘴,陷入了沉思。 “嫂嫂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像图兰公主一样去找自己能够看上的男人?” 陆晚柠清清嗓子,有些心虚,心道自己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將祁青瑶给带坏了。 但还是开口道:“倒也不全是,这样,只是殿下平日里甚少与男子接触,自然难以遇见喜欢的,去外头瞧瞧,兴许这缘分就到了。” 祁青瑶深以为然,摸了摸下巴使劲点点头,“我觉得嫂嫂说得有道理,每次我出宫身边少说都得跟著三四个宫人,做点什么立刻就能传到父皇耳朵里,导致我平日里都得小心翼翼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地等著父皇给她赐婚,趁著父皇还没开口,还是得去自己找找缘分。 指不定这缘分哪天就直接跟她碰头了。 祁青瑶这边虽说暂时解决了,但宋玉让人去接的“未婚妻”,不久之后还是到了。 是个模样有些温婉的女子,与宋玉站在一处时眉眼更是柔和。 从两人相处时的熟悉感上来看,即便真的成了亲,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这一来,京中那些总想著往宋玉身边塞人的老臣们终於死了这条心。 若是宋玉已经成亲了,他们倒是还能塞一塞美人给宋玉做妾。 可人家尚未成亲,未婚妻刚过来,感情正好的时候,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开口塞人,未免有些太不识趣。 府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陆晚柠去了陈府看安姨母。 安姨母的產期快要到了,因著肚子太大,平日里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陈老爷对她腹中胎儿的看重程度不亚於稀世珍宝,派了好几个下人跟著她,生恐一时不查,让她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事情。 甚至还请了好几个產婆在府上住著,以备不时之需。 但对於陈老爷的这些行为,安姨母如今却没有丝毫的感动。 若放在从前,她兴许还会愚蠢地掉一掉眼泪,觉得他在意自己,但现在,她知道陈老爷在意的无非是她腹中的胎儿。 陆晚柠送来的信她早已经看过,也知道了她有孕的事情。 以至於一见到陆晚柠就著急忙慌地迎了上来。 “你也是个大胆的,怎得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一路上顛沛流离,那世子不知道注意,你自己身为大夫,还不知道注意著些吗?” 她连著训了陆晚柠好一会儿,毕竟这事情確实冒险了些。 怀著孩子赶路,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届时连个好好休养的时间都没有。 陆晚柠笑眯眯的听著她训斥,很是乖巧地连连点头,“姨母说得对,早知道我给祁慕朝也带来了,连他一起训著才对。” 安姨母瞪她,“你少来这一套,就是今日祁世子也来了,我也照训不误,这么大的人了,怎得这般莽撞。” 陆晚柠抬手摸摸鼻子,虽说这个孩子是她和祁慕朝始料未及的,算得上是个意外,但也確实是他们过於疏忽了,所以姨母骂的也没错。 挨完了骂,陆晚柠给安姨母把了把脉。 两人聊了会儿,安姨母便忍不住问起了闽羥的事情。 陆晚柠信中说得简略,並未提起闽羥的事情,是以她现在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看陆晚柠的面色,想来应该是解决了的。 陆晚柠与她对视片刻,很轻的笑了下,“已经解决了,只可惜,没能將那人的脑袋带回来给爹娘瞧瞧。” 安姨母愣了片刻,吶吶道:“別脏了你的手,你爹娘不会想要看到的。” 这倒也是。 听她说完林昌王的事情,安姨母许久都未曾说话。 她原本一直想不明白,姐姐姐夫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与街坊邻居相处得也始终很好,从未与人红过脸,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以至於当时姐姐姐夫出事,她將之归结於意外。 衙门说或许是窃贼谋財害命,她便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可到头来,他们竟然是这样被人害死的。 安姨母平復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你娘总是这样,我先前就跟她说过,让她不要这么善良,帮著镇上的人看病就算了,旁的人也要往医馆里捡。” 可用这些话去责怪一个想要做善事的人未免太过於刻薄。 真正要去骂的,该是那个应该被碎尸万段的林昌王才对。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该让他在外头髮烂发臭,被野狗畜生叼去吃了怕都脏了畜生的嘴。 安姨娘气得不轻,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陆晚柠拍了拍她的后背,抿了抿唇,“都结束了。” 是的,这个缠绕了她两世的噩梦,终於终结了。 爹娘若是在天有灵,或许也会为她感到欣慰吧。 第145章 她又看上谁了 在陈府待到傍晚,祁慕朝来接她。 一路上唇角都掛著抹极其显眼的笑。 陆晚柠瞥他,“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祁慕朝看过来,挑了下眉,“也不是什么大事。” 生怕自己一卖关子陆晚柠就乾脆不问了,祁慕朝迅速道:“阿依娜莎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 陆晚柠有些莫名,但却明显来了兴趣,“她又看上谁了?” “宴明昌。” “……” 说宴明昌的时候,他还故意看了陆晚柠一眼。 阿依娜莎的性子事看中了就立马上,陆晚柠甚至能想像得出来,宴明昌在面对阿依娜莎突如其来的求爱时会是什么表情。 唇角轻轻抽了下,陆晚柠道:“桑明月和她一起?” “何止,”祁慕朝没忍住笑了声,“青瑶也在。” 得,这三个没一个省心的,桑明月能帮著翻译,祁青瑶能帮著介绍,如此一来,宴明昌估计头都得大了。 具体的事情陆晚柠是回到祁王府之后听桑明月说的。 这人早早地就等在她院子里了,一瞧见她立马乐开了,“你猜今日阿依娜莎看中谁了?” 这几日的时间阿依娜莎有空就去街上晃悠,给自己物色合適的夫侍,奈何始终没有她能够看顺眼的。 祁慕朝將今日刚买来的糕点打开放在她面前,便去书房里处理公务去了。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看了桑明月一眼。 他琢磨著要不要赶紧將魏巡除去,如此一来,陆晚柠就不会担心桑明月姐弟两个在外面居住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桑家的宅子拿回来,桑明月领著桑稚羽一回去,就没空天天往陆晚柠这凑了。 这回到京城的几日,他跟陆晚柠相处的时间怕是都没有桑明月和她相处的久。 桑明月哪能看不出来他那实在算不上欢迎的眼神,但她装作看不见。 话说他去闽羥的这段时间难道不是跟陆晚柠朝夕相处吗? 她不过才跟陆晚柠待了这几日罢了,別说朝夕相处了,也只有白日里生意上的事情忙完了,才有空来找她聊聊天。 祁慕朝一走,她立刻將今日阿依娜莎跟宴明昌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期间没忍住笑得有些明显。 今日一早阿依娜莎就出了门,还特地去珍宝阁里逛了一圈。 知道桑明月在忙,打了招呼之后她跟呼尔就自己去街上逛了。 虽说来到明国之后两人换上了这边的衣裳,但两人的五官长相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並非明国人的。 加上呼尔五大三粗的大块头,看上去便有些瘮人,街上的行人单是瞧见呼尔,就要对两人退避三尺了。 好在阿依娜莎完全不在意这些,笑眯眯地在街上閒逛。 毕竟畏惧呼尔形象的男子,她也不认为自己会看得上。 逛了半天,没逛到喜欢的,心里有些犯嘀咕,瞧了眼呼尔,“莫不是真都被你嚇走了?” 呼尔绷著脸不说话。 他的心情看上去实在不算很好。 若是陆晚柠或者桑明月在这,估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但偏偏阿依娜莎是个在这方面神经大条的,加上呼尔一直以来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样子,导致她並不觉得呼尔在生气。 好不容易发现了呼尔情绪的不对劲,那边就被迎面过来的祁青瑶打岔给忽视掉了。 祁青瑶先去的祁王府,得知阿依娜莎已经出来了,便急匆匆地出来找她。 为了能跟阿依娜莎顺利交流,她还特地带了个略同图兰话的宫人。 那日受陆晚柠的启发,祁青瑶决定自己要跟阿依娜莎一起给自己物色一个合適的夫婿。 一见面两人就一拍即合。 阿依娜莎喜不自胜,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祁青瑶仔细想了想,“模样肯定要俊俏,最好身材能好一些,有点身手。” 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她问道:“你呢?” 阿依娜莎十分坦诚,“呼尔的身手已经足够保护我了,所以我想要找一个模样漂亮的,那天城门口见的那位宋將军就不错,可惜陆姑娘说他不会跟我回图兰。” 祁青瑶默了片刻,心道让宋玉留在京城对他来说怕都是一件难事,更別提是离开明国去图兰了。 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京城祁青瑶是没少逛的,眼珠子一转,她直接带著阿依娜莎去了鹤楼。 这鹤楼已经经营了许多年了,起初只是个茶馆,后来渐渐扩大,成了文人才子们聚集的地方。 一楼说书人讲得热火朝天。 奈何阿依娜莎完全听不懂,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扫视了一圈,没瞧见有觉得还不错的。 正要跟著祁青瑶上二楼,就听见了二楼楼梯口传来的动静。 “宴二公子管得未免太宽,我爹的事情与我有何干係,就是真下了大狱,也是他自个的命。” 说这话的是沈家的小少爷,一个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 先前二皇子的事情波及了沈大人,但这位沈大人是个清正耿直的,不过是话说得太直,不怎么中听,这才惹得陛下恼怒之下將他下了狱。 虽说陛下只是打算给沈大人点苦头吃吃,应当不会对他做什么。 但自己老子在牢里受苦,做儿子的却在这里挥霍享受,难免让宴明昌看著有些恼怒。 阿依娜莎完全没听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宴明昌身上。 倒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毕竟宴明昌的五官虽十分不错,但肤色却黑了些,导致平日里说起俊俏儿郎,很少会提到他。 只是阿依娜莎却看重了他那周身的气质。 她拍了拍祁青瑶的手臂,“这是谁?他能跟著我回图兰吗?” 祁青瑶:“……” 她看了看阿依娜莎,又看了看宴明昌,末了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要不你去问问看?” 阿依娜莎十分爽快的直接走了过去。 宴明昌也听说了图兰的小公主来明国的事情,所以阿依娜莎一走过去,她立刻便认出来了。 又看到一旁的祁青瑶,当即行了礼。 阿依娜莎用十分拗口的明国话艰难问道:“你娶妻了吗?” 第146章 男人比较多的地方 宴明昌微微蹙眉,“尚未。” 阿依娜莎眼眸微亮,“家中兄弟几人?” “……上头有个兄长,还有个妹妹。” 听说明国男子对延续香火的事情很是执著,所以听说了宴明昌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之后,阿依娜莎觉得有点希望。 “你觉得我如何?” 这是用图兰话说的,宴明昌听不懂,但祁青瑶身边跟著的宫人很快帮他翻译了一下。 唇角轻轻抽动了两下,宴明昌就是再迟钝,眼下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本就黑的脸庞眼下更是黑了。 咬著牙道:“很好。” 阿依娜莎立刻拍了拍手,喜不自胜,“我也觉得你不错,既然如此,你可愿与我回图兰?” 宴明昌:“……” 祁青瑶往旁边缩了缩。 实不相瞒,宴明昌此人过於死板,平日里她跟宴明昌那是没有过什么交流的。 眼下见他看向自己,顿时有些心虚,怕他去父皇面前告自己的状,於是先行替自己辩解道:“先说好,此事与本公主无关,我只是奉命带著阿依娜莎出来逛街的。” “臣知道。”宴明昌闭了闭眼睛,谢过了阿依娜莎的好意,沉声道:“臣家中兄长是个不省心的,整日泡在公务上甚少入家门,家妹更是个不靠谱的,如今还有个孩子需要照看,爹娘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臣要去图兰的这个刺激。” 阿依娜莎琢磨了片刻,有些可惜,“这样啊。” 这倒也是正常,明国距离图兰確实远了些,她也不能经常陪他回来。 她思考了下,如此一来,莫不是她想要找个合適的就只能找没爹没娘的了? 阿依娜莎有些沮丧。 一旁的祁青瑶瞧著宴明昌睁著眼睛说瞎话,將脏水往自己宴明珏和宴姝身上泼,压根不敢吱声。 宴明昌很快离开,留下两人在这大眼瞪小眼,听到阿依娜莎的小声嘀咕之后,祁青瑶茅塞顿开,“我知道哪里男人比较多了。” 她一拍手,直接將阿依娜莎领到了清风馆。 这里头都是些模样十分娇艷的男儿,而来这地方的,除了一些好男风的,还有些死了丈夫的贵妇们。 不过白日甚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些人大多都是晚上来。 是以两人进来时,清风馆的管事的很是惊讶,但生意场上的人,很是机灵。 一瞧这两人的模样便知是非富即贵的。 自然没有怠慢。 图兰也有这种地方,只是里头男男女女都有,不论白日还是晚上,一概热闹得很。 但阿富契克在这方面对她管得比较严格,加上有个呼尔在一旁告状,导致阿依娜莎压根没进过这种地方。 眼下她走进来了,还是有些心虚,忍不住去看呼尔那漆黑的脸色。 “你回去別跟哥哥说。” 呼尔面无表情,“我知道。” “本公主这么大了,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再说了,这不是带著你的吗,你別不高兴。” 呼尔:“殿下多虑了,我就这表情,没有不高兴。” 胡说,他平日里脸是黑了些,但绝对没有这么阴沉沉的,看著就嚇人。 不过为了能够进去逛逛,瞧瞧里头的美人,阿依娜莎还是装作没看到。 祁青瑶表现得像个老手,“將你们这生的俊俏些的都带上来。” 掌柜的赔著笑,“几位客人,咱们这的郎君们白日里大多都是休息,您看要不咱们晚上再来?” 祁青瑶哪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要看看她们有没有资本。 这世上就没有有银子办不成的事,要是真办不成,那也是银子给得不够。 祁青瑶手一晃,身后的宫人立马丟出一袋银子来。 沉甸甸的砸到管事的手上,管事的立马喜笑顏开,“嗨,客人要是晚上没空也无妨,咱们这昨日里刚来了一批新人,就是还没训好,脾气怕是有些大,客人要不要挑挑看,若是有喜欢的,咱们帮著训一训也行。” 祁青瑶清清嗓子,“咳,这新人要看归要看,但你们这数得上名號的,咱们也得瞧瞧。” “这是自然,客人先去厢房里稍作休息,咱们这就將人领过去。” 祁青瑶自觉自己刚刚的样子很像一个老手,有些高兴,朝阿依娜莎道:“一会儿他们就会將男人送到咱们房里,咱们先去坐下歇一歇。” 这地方的侍女都是极好看的。 明国人的模样偏秀气柔美,图兰人则更多是带些英气。 即便是阿依娜莎,一眼看上去也绝不是柔弱的女子。 但这並不妨碍她的漂亮,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很是喜欢。 到了包厢,祁青瑶故作淡定地吃著侍女剥好餵过来的生,小声道:“就是这地方的男人或许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阿依娜莎很是期待,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挑到一个喜欢的。 她没有那些清白观念,只要喜欢,就可以带回去了。 很快,管事的领著一队人来了。 他让这些男人们站成一排来供两人挑选,阿依娜莎有些目不暇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选哪个。 一旁的呼尔呼吸声都变重了些。 只可惜阿依娜莎只顾著欣赏美色了,並未注意到。 而祁青瑶更是咽了咽口水,此时她也装不成老手了,有些忐忑地搓了搓手,客气地看向阿依娜莎,“要不你先?” 阿依娜莎点点头,很认真地將这些人审视了一番,最后落在一个一身蓝衣的男子身上。 这人看上去肤色很白,鼻樑高挺,五官俊秀,很像是柔弱书生的感觉。 阿依娜莎对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就他吧。” 宫人朝著管事的示意,指了指那蓝衣男子,“他。” 话音一落蓝衣男子立马漾开了一抹笑,朝著阿依娜莎走过来,“姑娘喜欢如何称呼?” 阿依娜莎眨巴著眼睛,宫人翻译了一遍,她点点头,对於这种小细节倒是不怎么在意,“都行。” 於是蓝衣男子便称呼她为姑娘,只是两人语言不通,沟通起来多少有些困难。 但这对人家蓝衣男子来说並不是一件大事,他笑眯眯地朝阿依娜莎身边一坐,將呼尔挤到一旁,就打算给阿依娜莎斟酒。 第147章 遭了报应 祁青瑶身边更是也围上了两个男子。 但她还是头一回儿来这种地方,生恐下一秒父皇的人就衝进来將她从这里拎出去,以至於多少有些心虚。 半推半就的喝了两杯这些人敬的酒,顿时有些轻飘飘的找不到北了。 好在身边跟著的宫人还有些分寸,连忙劝导著,“殿下可不能乱来,陛下如今身子状况刚好了一些,若是知道殿下在外头乱来,怕是又要气病了。” 用旁的方法劝祁青瑶压根没用,这人是听不进去的,但前段时间皇帝一病不起確实將她嚇坏了,是以一听皇帝要被她气病顿时就老实了。 正儿八经地坐直身子,將凑过来的两个美人直接推开,朝著阿依娜莎指了指,“不用管我,去伺候她就行。” 一旁还在因为那个蓝衣男子绷著脸的呼尔:“……” 吃了口美人餵过来的葡萄,不知为何,阿依娜莎觉得有些无趣。 倒不是因为伺候得不够仔细,主要还是这些人麻木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不適。 末了还是无福消受地站起身来,与祁青瑶一起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清风馆。 二人在外头对视一眼,阿依娜莎先开口,“我也没有那么迫切,看来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 若是实在遇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青瑶更是连连点头,她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看一看父皇给自己准备的那些駙马画像再说。 兴许还真能从里面挑出一个顺眼的呢。 两人告別,阿依娜莎回去的时候遇见了等著她的陆晚柠。 这人笑得格外荡漾,八卦地朝她眨眨眼睛,“今日出去可遇到喜欢的了?” 阿依娜莎垮著脸,“倒是遇见了一个,只可惜你们明国的男子都不愿意离开这里跟著我回图兰。” 她將今日自己和祁青瑶一起去清风馆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陆晚柠听得立马坐直了身子。 “清风馆?里面如何?好玩吗?” 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只可惜並没有什么机会进去。 阿依娜莎摇摇头,“还不错,只可惜我不太喜欢。” 那些人在她眼里,甚至还不如呼尔对她来说的吸引力大。 说到呼尔,阿依娜莎朝著外面的那大块头身影看了眼,如今没有哥哥管著,要不她直接先將呼尔收了,等回到图兰之后再跟他办个意识,让他做自己的正夫。 图兰的民风较为开放,绝大多数的姑娘到了阿依娜莎这个岁数都已经娶夫或者嫁人了。 阿依娜莎先前倒也动过这个念头,只是阿富契克对她管教的却颇为严格,加上还有个喜欢通风报信的呼尔,这就导致她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连男人的小手都没牵过几次。 说出去都有些羞耻,若非如此,她今日到了那清风馆里,也不会因为吃颗葡萄就心慌了。 別以为她不知道兄长是什么心思,让呼尔跟著她来明国,除了保护她,就是管著她了。 阿依娜莎默默地想著,將呼尔变成自己的人,他总不会再跑到兄长那里去告密了吧。 这念头一动,立刻就压不住了。 陆晚柠一走,阿依娜莎就將呼尔喊了进来。 …… 陆晚柠尚且不知她的想法,只是第二日要去医馆的时候与容光焕发的阿依娜莎迎面撞见,有些惊讶,“今日怎得还没出去?” 阿依娜莎笑眯眯的,“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多休息了会儿。” 她身后大块头呼尔默默的抿著唇,一声不吭。 既然遇见了,索性一起出门。 陆晚柠要去回春堂看看师父如今可还习惯。 至於阿依娜莎,则是去尝尝明国的美食。 她还跟桑明月打听了这边哪里的风景比较好,打算明日和呼尔一起出去爬个山。 祁青瑶將那个精通图兰话的宫人留给了她,方便她与旁人交谈,是以她就算是一个人出去,也玩得不亦乐乎,没什么不放心的。 与阿依娜莎分开之后,陆晚柠去了回春堂。 一进门的时候吴掌柜的眼睛就亮了,嘿一声迎过来,“怎得捨得来医馆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將医馆已经完全拋掷脑后了似的。 她只是这几日刚回来,需要忙的事情有些多,需要一样样地来罢了。 “师父在这可还习惯?” 一提到洛神医,吴掌柜的便有些合不拢嘴,“习惯著呢,自从洛神医来了,咱这回春堂恨不得挤满人,要不是你先前说了,洛神医年纪大了,不能看太多的患者,我瞧那些人恨不得將洛神医的诊间挤满了。” 陆晚柠失笑,“师父虽说这几年外出游歷,但早些年在京城的名气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吴掌柜的也是一乐,“那是自然。” 乐著乐著他又嘆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办那个什么义诊了。” 陆晚柠失踪那日可將他嚇坏了。 吴掌柜的哪里想到会有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来赚银子的。 听他说到这件事,陆晚柠倒是已经不怎么在意了,眉心轻轻一挑,“甜水巷的那个孩子如今怎样了?” 吴掌柜的一愣,“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这才刚回来,也没人告诉过我。” 吴掌柜的小声道:“那孩子当天夜里就死了,至於那一家人,听说当娘的疯了,爹没过几日被人发现死在街上,尸体还被野狗啃去了一半。” “至於其余的家人,则是嚇得直接搬走了。” 这搬走之后的事情,吴掌柜的就不知道了。 他瞧了瞧陆晚柠的神色。 旁人都道那甜水巷的一家人是遭了报应,可吴掌柜的却清楚,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八成是那祁世子因这位的失踪怒不可遏,出手做的。 陆晚柠没说什么,按照祁慕朝的疯劲来看,他確实干得出这种事情。 但很显然,陆晚柠並不打算做什么。 等洛神医诊间里的患者出来之后,陆晚柠进去转了转,看了眼神采奕奕的洛神医,笑著问道:“如何,师父对这个医馆可还满意?” 摸了摸上翘的小鬍子,洛神医慢悠悠道:“尚可。” 第148章 保小 嘴硬,陆晚柠瞧著他这样子分明很是满意。 但她也不拆穿,坐到一旁,与洛神医道:“眼下你刚回来,这京中奔著你名头前来求医的人必然不在少数,我先前与吴掌柜的说了,你每日看诊的病人都有数,不要一看起来就没完了。” 见洛神医还有些不服气,陆晚柠嘆了嘆气,无奈道:“这病人本就是看不完的,师父要真一直这样下去,回春堂门口排长队倒是小事,但您的身子累垮了才是要紧事。” 更何况,旁的郎中也得有活计不是。 她刚刚也听吴掌柜的说了,眼下师父这边看诊的诊金收得並不贵,与寻常郎中没什么两样。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问题。 那些急症重症的患者奔著洛神医得名声来倒还是好说,但眼下那些普通病症的患者,也要等著洛神医看诊。 陆晚柠將这个问题与洛神医说了说,问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师父瞧瞧是將诊金调高一些,还是要將病患稍稍的限制一些,这样下去,您连吃饭的时间怕是都不够。” 两人琢磨半天,最后决定將诊金调高。 但按照洛神医的性格,一旦遇到了让他感兴趣的疑难杂症,即便是倒贴钱,他怕是也会去治。 商议好,陆晚柠將这件事又跟吴掌柜的確认了一下,商议好,才离开了回春堂。 但还没回到祁王府,就瞧见了找过来的下人。 说是宴少夫人去了府里,似乎是有事情要找她。 下人將宴少夫人安排在了前厅,陆晚柠便直接过去了。 刚瞧见人,宴少夫人就急匆匆地朝她快步走了过来,身后的丫鬟跟著著急,“少夫人慢著些,慢著些。” 宴少夫人面色很是红润,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 陆晚柠眉头一松,笑了下,“少夫人这是有喜事?” 甄婉儿很是高兴,上前来拉著她的手臂,“你给我把把脉。” 单瞧她这样子,都不用把脉,陆晚柠就能猜出来必然是有喜了。 果不其然,脉象很是明显。 陆晚柠收回手,笑道:“恭喜少夫人了。” “是我要谢谢你才多,若非是你,我这能不能做上母亲尚且还不知道呢。” 说到这个,甄婉儿便有些鼻酸。 眼瞧她眼眶红了起来,陆晚柠连忙道:“大好的喜事,掉什么眼泪,这要是回头被宴大公子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他夫人了呢。” 被她逗笑,甄婉儿嗔了她一眼,“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嘴?” 两人閒聊许久,临走之前甄婉儿与陆晚柠约好了过几日两人一同出去逛逛,又定下了时日邀她去宴府里做客。 待聊得差不多,宴明珏来接她了,夫妻二人才依偎著离开。 时间慢慢地过,日子就这样稳定下来,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祁青瑶还是日日带著阿依娜莎往外面跑。 陛下要將皇位交给太子,是以这段时间祁慕朝也忙得厉害,时常夜色很深了才回来。 陆晚柠的肚子也渐渐显怀。 她去宴府做客的那日,见到了宴明昌。 这人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只是面对著她时眸光中带了些复杂。 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时,却又有了些释怀。 用膳时听宴母提起严明长的亲事,为了他的亲事发愁,陆晚柠有些愧疚,饭后与甄婉儿在园里散步时,有些感慨,觉得自己若是早些告知宴明昌自己的身份,或许事情会比现在要稍稍的好一些。 但甄婉儿却摇了摇头,“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用理他,爹娘眼下已经再给他物色合適的姑娘了,再过不久,等成了家就好了。” 陆晚柠没说什么。 又过了两日,安姨母到了预產期。 前世安姨母的死对陆晚柠来说算得上是个心理阴影了。 於是距离预產期还有几日的时候,她就直接搬到了陈府与安姨母一起住。 二夫人和三夫人整日有事没事的就往她和安姨母面前凑。 眼下陈文简失踪,安姨母腹中的胎儿对於两人来说格外的重要。 若是个女儿,那將来这陈府八成就能被她们的儿子接手,但若是个儿子,那陈老爷绝对会为了这个孩子谋划,將陈家的资產全都攥在手里,生恐漏出来一分。 这对於两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前段时间来给安姨母把脉的郎中两人也都贿赂了,想知道这安姨母肚子里的到底是男是女。 奈何那郎中是个轴性子的,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清楚。 眼下安姨母一发动,两人就著急忙慌地都来了。 陆晚柠没回来之前,因为陈老爷不停地往安姨母这里送各种补品,导致安姨母腹中的胎儿有些过大,这样下去生產的时候怕是要难產。 所以陆晚柠回来之后就让安姨母在饮食上控制了一些。 眼下这胎儿虽还是有些偏大,但较之先前却好了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安姨母也糟了好一番的罪。 胎儿发动时是夜里,陈老爷一听下人说要生了就著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陆晚柠提前准备得充分,眼下看上去还算是淡定,只是绷紧的脸颊依旧能窥探到一些她的紧张不安。 產婆给她打下手,温水一盆一盆地往里端。 祁慕朝得到了消息也从祁王府赶了过来。 陆晚柠怀著身孕,他怕陆晚柠吃不消,但知道安姨母对她的重要性,却也只是在外面等著,什么都没说。 安姨母的產程很长,发动了许久,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可里头却没有任何胎儿的哭声传来。 陈老爷急得不行,就差跪在地上祈求上苍保佑了。 瞧见孩子的脚伸出来,產婆险些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完了。” 她接生过的孩子数不胜数,但这脚先出来的,用九死一生都形容不出来其中的凶险。 二十年的接生生涯里,她遇到的產妇,但凡是孩子脚先出来的,基本就已经断定死亡了,若是狠一狠心,这孩子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她看向陆晚柠,劝道:“保小的尚且能一试,若是要保大,两个人怕是都保不住。” 第149章 不会丟下你 陆晚柠没理她,此时冷静得可怕。 她脑海里早已经將如今的场景想像了无数次,所以真正发生的时候,如同尘埃落定一般,只觉得果然如此。 她將小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一股脑地塞到了安姨母嘴里三颗,许是怕从她口中也听到所谓的保小的话,陆晚柠甚至没敢与她交谈什么。 只沉声道:“姨母別怕,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个样子,稳婆心里没底,直接跑出去询问陈老爷的意见,劝他保小去了。 不过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陆晚柠也没时间去在意,只知道没人进来要求她要保小。 安姨母吃了药,有了些力气,听著陆晚柠的话用力和屏气。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恐慌不安,安姨母攥住了陆晚柠的手。 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別怕,还没看到你的孩子出生,姨母不会有事的。” 里头的惊险外面窥到的不足三分。 但祁慕朝还是白了一张脸,甚至於连腿都在轻微地抖动著。 先前只知生孩子是件极可怕的事情,但却从未这般设身处地地感受过, 若是陆晚柠不曾有孕,或许眼下他还能站在这里感慨一番。 可眼下,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和里头嘶哑无力的尖叫只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仿佛躺在床榻上尖叫著的人变成了陆晚柠一般。 单是这样一想,便觉得口鼻间像是被突然涌上的潮水毫不留情地堵住一般,完全无法呼吸。 一阵阵袭来的恐慌让他觉得周身的鲜血一阵阵地往脑子里涌。 却只能如同木偶人一般站在原地。 稳婆出来询问陈老爷保大还是保小,陈老爷急得跺脚,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保小,保小!” 陈文简如今不知去了何处,是死是活,安姨母腹中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至於安姨母,他或许会虚情假意地悲伤一段时间,但这世上女人多的是,凭藉陈家如今的钱財,无非是新娶个年轻漂亮的夫人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陈老爷就被祁慕朝踹到了地上,这人阴森森的表情让陈老爷完全不敢出生,抱著脑袋颤声道:“保大,保大!” 稳婆被长青拎住,免得进去影响到他们世子妃。 而一旁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则极力地压抑著心里的狂喜。 表面上急得踱步,祈祷著这安姨母和腹中的孩子平安,但实际上双手合十,心中念叨著的却是母子双亡。 一旦这安姨母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那她们往后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渐渐亮起来时,里头终於传出一声微弱的哭声来。 伴隨著里头帮忙的稳婆叫喊的声音,“生了,生了!” 陈老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拽著出来的產婆迫不及待地问道:“儿子还是姑娘。” 稳婆喜不自胜,“陈老爷心中想的什么,这来的自然就是什么。” 祁慕朝眉心轻轻蹙著,站在门口等著。 这么长的时间,陆晚柠还怀著身孕,他简直难以想像她是如何撑了那么久的。 可他除了站在外面等著,什么都做不了。 那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实在算不上可爱,加上安姨母因著他受了太多的罪,陆晚柠心中的惶恐也尚未消散,对他实在是怜爱不起来。 一旁的稳婆將孩子擦净包好,抱出去给陈老爷看去了。 安姨母仅剩的一点力气看向她,她甚至顾不上问是男是女,只来得及攥了下陆晚柠的手指,“看吧,姨母说了不会丟下你的。” 陆晚柠瞬间便绷不住了,眼眶被泪水糊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安姨母没了力气,闭著眼睛沉沉睡去。 她走到门口,开门的那一瞬间被祁慕朝直接拥进怀里。 终於鬆懈了般呼了口气,闭上眼睛。 安姨母的情况尚未稳定,祁慕朝是个能顾得上大局的人,饶是他迫不及待想要將陆晚柠带回祁王府里好好休息,但却不得不替她將剩下的事情处理乾净。 最终让她在陈老爷安排好的厢房里好好地休息。 陆晚柠这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刚睁开眼睛便想起安姨母,登时从床上坐起来就要过去。 肩膀被人按住,她一抬头,瞧见了祁慕朝略显憔悴的脸。 陆晚柠有些惊讶,“你没睡会儿?” “睡不著。” 祁慕朝搓了下脸,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令他心口发悸,实在是没法睡。 只有瞧著陆晚柠,那种不安的窒息感才会消失一些。 陆晚柠摸了下他的脸颊,也知道或许是今日的场景嚇到了他,扯了下唇角,轻笑一下,“別怕,这只是个意外。” 可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意外。 祁慕朝看向她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从没哪一刻这般后悔过。 洗了把脸,陆晚柠去了安姨母房中。 陈老爷许是良心发现,竟破天荒地在这守著。 瞧著襁褓里的孩子,一张脸笑成了,瞧见陆晚柠过来,更是喜笑顏开的道谢。 但陆晚柠已经听胡燕说了他的保小言论,看向他的目光里唯有冷淡。 陆晚柠冷静地想著,要如何让姨母將陈家的资產一点点地攥到手上。 可现在必然是急不得的。 陈老爷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不喜,有些尷尬地起身,將这房间让给她,留下她和安姨母独处。 孩子睡得很沉,安姨母也还没醒,陆晚柠的目光便落在那胖乎乎的孩子身上。 她当然知道不能將姨母经歷的痛苦都归结在这个孩子身上,这很显然是有些荒谬的。 毕竟一心想要生个孩子的人是安姨母,而帮姨母调理身体让她能够有孕的人是她。 跟这个孩子有什么关係。 陆晚柠瞧著他胖乎乎的脸蛋,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谁知道这一捏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似的,这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陆晚柠嚇了一跳,连忙將他抱起来,安姨母还没醒,但他再哭下去很快就会將人吵醒了。 陆晚柠手忙脚乱地抱著他走到门口,偏偏她昨天忙了一夜,此时手上也没什么力气,连忙將祁慕朝喊了进来,將孩子朝他怀里一放,认真道:“快让他別哭了。” 祁慕朝:“……” 第150章 我都听你的 他哪里抱过孩子,但眼下也只能硬著头皮抱著。 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捧更为妥当一些。 祁慕朝觉得手里这个娃娃哭著的婴儿仿佛烫手山药一样,他只能小心地捧著轻轻地晃著。 晃了几下,孩子的哭声小了些,他像是得了些趣味一样,得意地看向陆晚柠,“好了,不哭了。” 陆晚柠被他的样子逗笑,“那你先抱著,我去给姨母把个脉。” 脉把玩,安姨母也醒了过来。 厨房里一直燉著汤,让人盛来看著安姨母喝了些,奶娘也正巧到了,祁慕朝將孩子交给了奶娘。 陆晚柠看了眼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安姨母,抿了抿唇,“我有件事想跟姨母商量一下。” 安姨母將碗递给下人,挥挥手让人下去,这才开口,“怎么了?” “姨母身子如今还很虚,得慢慢调理,我想让姨母带著孩子先住到祁王府里,一来方便我照看,二来,也保险一些。” 那日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表情,陆晚柠看得真切。 虽说陈老爷眼下將这个孩子当成眼珠子一样不会让人伤到,但安姨母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这般虚弱,若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想要对她下手,怕是没那么好防备。 毕竟陈老爷对她的重视程度远远赶不上孩子。 还有一点陆晚柠没说,那就是她对昨日陈老爷的那句保小甚为恼怒。 若非是她和祁慕朝在,眼下姨母八成已经没了性命。 单是这样想想,陆晚柠便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一样,恨不得將陈老爷扔进后园的池塘里涮一涮。 他与陈文简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好在安姨母对於她的提议甚少会拒绝,想必也猜出了她生气的原因,笑著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得了她的话,陆晚柠就直接让胡燕去安排了。 將安姨母抬到马车上安顿好,除了带了个照顾孩子的奶娘,其余的什么都没带。 但这马车尚未出发,陈老爷得了信就著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眼下陈家因为站队二皇子的事情已经远不如从前了,眼下太子即將登基,祁慕朝又与太子之间的关係甚好。 陈老爷哪敢得罪,但为了孩子,还是硬著头皮凑上来,劝著,“夫人刚刚生產,这孩子身子如今也弱著,哪好移动,世子和世子妃的好意我与夫人心领了,还是让夫人在家中好好將养著吧。” 唯恐陆晚柠拒绝,他又紧接著道:“府中库房里有不少补品,我是断不敢委屈了夫人的。” 陆晚柠撩开帘子,目光冷淡,“陈老爷会不会委屈姨母,这事谁能说得清呢,毕竟昨日姨母生產时叫喊著要保小的人可也是你。” 安姨母听著这话目光低垂,並未言语。 陈老爷抹了把冷汗,“误会,这都是误会,都怪昨日那稳婆,说什么再不赶紧著些夫人和孩子的性命都要没了,我这才一时情急,乱了头绪。” “我瞧陈老爷可不曾乱了头绪,分明清醒得很,”陆晚柠平静地看著他,“今日我便將话放在这里,我姨母的性命,高於你们陈府的任何一个人,眼下是平安生產,若当真昨日如了你的意,这孩子我也不会交给你们陈府来养。” 眼瞧著陈老爷变了面色,陆晚柠哼笑一声,“往后,这话也一样,若是我姨母在你们陈府出了什么事情,我一概都怪在你身上。” 陈老爷的一张脸黑黑红红,但却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眼下的陆晚柠可不是当年那个在陈府谨小慎微的女孩了。 早已经成长为了他得罪不起的模样。 唇瓣囁嚅半晌,到底是没说出什么话来,知道陆晚柠这是为了昨日的事情在敲打他,却也只能忍著。 陆晚柠进了马车,瞧见安姨母看著她笑,被她笑得有些心虚,“姨母这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你刚刚那个样子在我看来像什么吗?” “什么?” 安姨母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怀念,小声道:“你小时候的样子。” 闻言,陆晚柠竟恍惚了片刻。 是的,她小时候惯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被爹娘宠得好像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一般。 肆意洒脱到有些天真的地步,毕竟从前在镇子里,邻居们都是称呼她为陆家的小魔头的。 陆晚柠轻笑了下,“就当姨母这话是在夸我了。” 襁褓里的孩子哼唧了两声,两人一齐看过去,陆晚柠问道:“姨母可想好他要叫什么名字了?” 这孩子的名字陈老爷那边其实早已经想好了,但陆晚柠此时压根不想提起陈老爷这个人。 好在安姨母想了片刻,並未说什么等著陈老爷起这种鬼话。 而是摇了摇头,“还没想好,等我好好想一想,或者,你帮他起一个也行。” “毕竟若不是你,也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陆晚柠摸了摸下巴,“那我好好想一想。” 安姨母在祁王府养身子的这段时间,陆晚柠將她照顾的很好。 刘妈妈更是格外的仔细,一遍照顾著安姨母,一边还担忧著陆晚柠的身子。 这刘妈妈是看著祁慕朝长大的,从前时常听祁王妃唉声嘆气,惟恐祁慕朝活不过二十五。 但眼下世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娶了妻,即將生子。 怎是一个喜字能够形容的。 陆晚柠先前路上顛簸瘦下来的那点肉,眼下全都胖了回来。 夜里捏著自己胖了些的腰有些惆悵,“明日不能再喝那么多的补汤了。” 躺在她身旁的祁慕朝也同样心惊胆战,摸著她又大了些的肚子,也跟著惆悵,“我怎么瞧著你肚子里这个比旁的孕妇要大上一些?不会吃进去的东西都长到他身上了吧?” 陆晚柠哭笑不得,“这才几个月,哪有那么夸张。” 但祁慕朝还是不安心,安姨母生產的时候因为胎儿过大折腾了这么久,可谓是给祁慕朝留下了心里阴影,眼下他非常害怕陆晚柠肚子里这个也过大。 安姨母生產之后不久,祁慕朝就去找了洛神医,让他给自己开了能够绝嗣的药。 他跟陆晚柠就要这一个孩子,可再也不生了。 等陆晚柠知道的时候,他这药已经喝了几天了。 不过他自己考虑好了,陆晚柠倒也没说什么,左右她也没想再生。 受罪是其次,再一个便是她觉得自己只想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正如当年爹娘疼爱她那般地疼爱自己的孩子。 给他独一无二的爱。 第151章 你想和我说什么 五个月的时候,陆晚柠的肚皮隆起得已经快要比安姨母六个月的时候还大了。 这次不仅仅是祁慕朝紧张了,就连安姨母也有些心惊胆战的,“这肚皮怎么这般大,莫不是个双胎?” 问的次数多了,陆晚柠心里多少也有些打鼓。 加上祁慕朝日日盯著她的肚皮心惊胆战的,陆晚柠没忍住,还是去找了洛神医。 洛神医给她把了脉,半晌摆摆手,“不是双胎。” 陆晚柠鬆了口气,毕竟生孩子的场景见多了,这生一个都有些让人恐慌,生两个难免有些打鼓。 一旁的祁慕朝更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但刚放下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 “不是双胎,那她这肚子这么大,是正常的吗?” 洛神医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是她肚子里这个是个贪吃的,母体摄入进去的食物都被他吸收了,眼下怕是要稍稍控制著一些,平日里饮食注意点。” 从洛神医那回来,祁慕朝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陆晚柠瞧了他几回,到底是没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注意饮食的是你呢,怎得这个表情?” 祁慕朝幽幽道:“还不如是我呢。” 陆晚柠的孕期反应算是不太强烈的,能吃能睡,孕吐也並不明显。 但即便如此,也並不妨碍祁慕朝心中担忧。 隨著陆晚柠的肚子渐渐变大,夜里醒来的次数也渐渐变多,爱吃的食物渐渐变得没了什么味道,提不起胃口。 脚踝也浮肿起来。 儘管陆晚柠已经避免在他面前说孕期的不適,但祁慕朝长了眼睛,饶是她不说,也依旧能看到。 上个月开始,陆晚柠对於食物已经没了多少欲望,平日里吃点东西都像是硬塞进去一般,如今还要控制著进食。 祁慕朝很怀疑即便是吃得少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傢伙也会將营养全都吸收到自己的身上。 再想到安姨母生產时也是因为胎儿过大才会难產,祁慕朝的一颗心就跟被提起来一样不停的晃悠。 但又得控制著,不让陆晚柠看出他心中的忐忑。 安姨母如今也还在王府里养著,身子已经大好了些,孩子如今也已经起了名。 叫陈不凡。 陈老爷来过府里几次,想要看看安姨母和孩子,但都被府里的管家不著痕跡的给打发了回去。 安姨母也不提要回去的事。 看上去似乎要等陆晚柠生產了之后再回陈府。 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太子登基,皇帝退位,祁王爷和祁王妃都回了京。 宋玉与那位远道而来的“未婚妻”,也定下了日子,打算不日完婚,至於完婚之后,两人的意思是一同回驻地。 至於以后的事情,宋玉打算以后再说。 她如今尚且你哦安庆,还能在战场上拼搏些年头。 或许有一日她会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或许有一天她会因为受伤而被迫退役。 那些对於现在的她来说,还是有些遥远了。 若是將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宋玉觉得自己虽然还是会有些难过,但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好好的离开战场。 给宋玉这个名號,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而祁青瑶那边,暂时收敛了许多。 有人將祁青瑶日日在外头晃荡,且去逛清风馆的事情告知了太子,太子又告到了皇帝面前,父子二人一商议,暂时禁了祁青瑶的足。 打算让她自己好好地对著那些画像挑一挑,给自己挑个如意郎君,先將婚事定下来,免得她日日出去这般的不著调。 但祁青瑶向来不是个乖巧听话的,老实了没几天,靠著撒娇耍乖,又被放了出来。 而与祁青瑶不同的阿依娜莎,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回祁王府。 陆晚柠能看出来,她与呼尔之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些改变,平日里呼尔与阿依娜莎可谓是寸步不离的。 不论身处在什么地方,周围站著多少的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阿依娜莎身上,蕴含著些与他周身气质完全不符的温柔。 但阿依娜莎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些,虽然这段时日她已经不再將给自己找夫侍的事情掛在嘴边了,但去外面每次遇到看上去不错的男人时,还是会忍不住上前聊上几句。 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阿依娜莎也觉得有些无趣了。 所幸將心思放在了吃喝玩乐上。 明国本就是出了名的美食美景,数不胜数。 阿依娜莎来了这么久,不过才將京城的美食吃了一半。 而只逛京城的景色,对她而言显然是並不足够的。 於是在京城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她与呼尔告別了陆晚柠,打算出去自行游玩。 等將明国逛的差不多了,便直接打道回图兰。 走的那日还特地找了陆晚柠,神秘兮兮道,她要是在外面找到了愿意跟她回图兰的夫侍,到时候一定会將画像送过来给陆晚柠瞧瞧。 陆晚柠看了眼一旁的呼尔,心道那可能性怕是有点小。 但她並未开口打击阿依娜莎。 阿依娜莎一走,祁王府里安静了不少,好在祁王爷和祁王妃很快也回来了,倒是又热闹了起来。 桑明月的生意版图最近又扩大了不少,这段时间忙得顾不上桑稚羽。 好在眼下有沈墨帮著照看桑稚羽。 这日陆晚柠跟安姨母从外头逛街回来,尚未走到祁王府,就瞧见了在门口的魏巡。 那边魏巡很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神色一喜,当即就要衝过来。 被管家命人连忙按住。 安姨母嚇了一跳,胡燕护在两人身前。 魏巡被按在地上,十分狼狈,但嘴里还在叫喊著,“误会,误会,我不过是想要和世子妃说两句话罢了。” 陆晚柠从他旁边走过,俯视著魏巡那张看上去十分狼狈的脸。 眉头轻轻挑了下,“你想和我说什么?” 魏巡面上一喜,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狼狈景象,急忙道:“我想要见一见明月,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夫妻之间,本不该有这么多的嫌隙的,不过是被歹人从中作梗,才会如此罢了。” 第152章 知道什么叫有心无力吗 他的脸颊被按在地上挤压出十分丑陋的弧度,陆晚柠很难理解,这些人到底是如何修炼出这般厚的脸皮的。 如此一来,若是將他们的脸皮撕扯下来,贴到城墙外头,岂不是能炼出个刀枪不透来? 她轻轻嘆气,颇为不理解。 只当自己並未听到这些厚顏无耻的话,抬步要往里走。 但身后却骤然传出了沈墨的声音,“怎么了?” 陆晚柠回头,沈墨微微拱手,“世子妃。” 他瞧了眼魏巡,眉心很轻地蹙了下。 眼下沈墨已经知道了桑明月姐弟的身份,对於魏巡,自然便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厌恶。 像这种不知廉耻毫无道义的男人,沈墨只觉得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一种侮辱。 他往前走两步,清了清嗓子,“世子妃怀著身子,莫要在这站太久,免得被这种人坏了心情。” 眼看著几人要走,魏巡有些疯狂起来,“桑明月!桑明月你出来!” 眼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至於赶尽杀绝。 魏巡不服,他与桑明月也不是没有过真心,只是真心本就瞬息万变,两人成婚之后,魏巡不过是提起自己可以帮著处理桑家的生意罢了,可这些人偏要提防著自己。 连那何茂生都能经手的事情,他作为桑家的女婿,却被排斥在外。 他不甘心难道不应该吗? 陆晚柠不愿意听他的这些话,平白脏了耳朵,有些不耐的轻嘖一声,看向胡燕,“堵了嘴扔出去,若是再来祁王府门前乱喊,直接打出去。” 胡燕立刻上前就要堵住魏巡的嘴。 可这人却突然朝著不远处的方向拼命挣扎著,“桑明月!我有话要对你说。” 陆晚柠和沈墨同时朝那边看过去,瞧见刚忙活了一日从外面回来的桑明月正站在不远处。 这段时间的忙碌让桑明月清瘦了不少,沈墨唇瓣轻抿,不自觉地囁嚅了两下,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桑明月走到了魏巡面前,抬手阻止了胡燕堵住他嘴巴的动作,身子微微前倾,俯视著他,眼中的冷漠毫不掩饰,“你想与我说什么?” 好不容易见到了桑明月,魏巡生恐自己不抓紧时间就被祁王府的下人丟出去,於是著急忙慌道:“你如今对我赶尽杀绝,却將那真正应该责怪的人排除在外,这对我不公平!” 桑明月没什么表情,“何为不公?” “你我当初成亲,夫妻恩爱,本是一件好事,可那何茂生覬覦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半分,你爹更是对他无比器重,桑家的生意,他都能经手,而我不过是想要帮一帮你,却被骂狼子野心,我不该恨吗?” 听到此处,桑明月竟破天荒地笑了下,“死到临头了,还要说这些话来让人看到你骨子里的骯脏,图什么呢?” 她懒得与魏巡去说起当初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 会停在这里听魏巡说话,纯粹是她想要看魏巡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朝她跪地求饶。 桑明月的声音带著难以言喻的冷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巡慌忙道:“我没想要对你们赶尽杀绝的,若是想要將你们都除了,当初也不会將桑稚羽关起来了,你应该知道的,我若是想要杀你们,在当时是很轻鬆的一件事情不是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 不可否认,魏巡对桑明月確实是有几分喜欢的。 因为桑明月此人太难以控制了,她身上仿佛天生带著一种野性,一种仿佛永远不会被人征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魏巡无比的著迷,当初他確实没想要杀了桑明月,充其量是想著用桑稚羽来威胁她,让她听从自己的命令。 降伏一个满身傲骨的女人,这种快感是寻常人难以体会的。 即便是如今,魏巡被按在地上,只能仰头看著桑明月,那种恨不得將她一同拉下,与自己就这样躺在骯脏的泥地里的衝动依旧未曾消散。 反倒是越燃越烈。 桑明月嘆了嘆气,往前一步,踩在魏巡的手指上,缓缓用力。 伴隨著魏巡的尖叫声,轻声道:“那不重要了,属於我的东西,合该是属於我的,而那些本该烂在骯脏的沼泽地里的烂东西,如今自然也该回去了。” 莫不是在桑府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就真当自己是上等人了。 桑明月站起身,朝胡燕微微頷首,“你隨意。” 隨后她朝著陆晚柠的方向走去。 到了陆晚柠面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那有没有什么能让这人十分难受的药?” 陆晚柠还没开口,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你就当我乱说,这怀著孩子呢,还是別跟这种烂人打交道的好。” 陆晚柠扑哧一笑,从袖袋里摸出个瓷瓶来,朝她挑了下眉,“也算是为民除恶了,这是做善事。” 说完她直接將瓷瓶丟给了胡燕,胡燕迅速领悟,立刻將里头的药丸一股脑地塞到了魏巡的嘴里。 这人扣著嗓子眼恨不得將这药立刻呕出来,但药丸却像是水一般,一进口中便直接滑了进去。 陆晚柠这才哎呀一声,故意做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道:“都餵进去了?” “这药的药效可是有些厉害的,一颗便能难受半个月了,你这餵了这么多进去,看样子他这几个月怕是都不好受了。” 说完,也不看魏巡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和桑明月一起进了府。 沈墨跟在两人身后,並不言语。 桑明月却十分的迫不及待,好奇道:“你给他餵的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 陆晚柠心情颇好,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了声,她才悄咪咪地捂著唇道:“让他欲望焚身压根无法疏解的。” 桑明月啊了声,“怎么个无法疏解?” 陆晚柠笑得狡黠,“知道什么叫有心无力吗?” 空气似乎沉默了片刻,隨后是桑明月的哈哈笑声。 她拍了拍陆晚柠的肩膀,称讚道:“还是你厉害,我本来还只想著给他下个什么痒痒粉之类的。” 桑明月很是高兴,再过两个月,属於桑府的东西就能都拿回来了,届时她要將魏巡拎到自己爹娘的坟头上,亲手杀了。 第153章 死的还挺惨 桑明月走远之后,陆晚柠回头看了眼望著她的背影,眸光有些深沉的沈墨。 这要是放在从前,她或许看不出沈墨的心思。 但眼下,陆晚柠多多少少也能称得上一句过来人了。 感情上的事情自己经歷的暂且不说,但確实瞧见了不少。 以至於她很容易便察觉到了沈墨对桑明月的那点情愫。 毕竟,沈墨也没藏著掖著。 陆晚柠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毕竟她瞧沈墨也並没有將自己的感情在桑明月面前摊开的意思,也是,桑家经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桑明月眼下哪里会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呢? 与其將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之后被桑明月清醒的拉开距离,隨后对他多有躲避,倒不如就这样站在身后默默地看著。 …… 两个月的时间,桑明月確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將当初属於桑家的一切尽数都收了回来。 那些当初作壁上观的故人们眼下也都仿佛当初沈墨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开始往桑明月面前凑。 对於当初將落了难的桑明月拒之门外的事情,一概归结为有苦难言,哭哭啼啼一番之后只管將事情往魏巡身上推便可。 而桑明月深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这些人无非是想要独善其身罢了,有些事情,非要爭个什么道理出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桑明月的名號从当年跟在桑府身边的天才商女变为引狼入室,害惨了一家人的通缉犯。 如今又从通缉犯变回了那位天才商女,旁人提到桑明月,大多是唏嘘两句,哪怕是心中却有些鄙夷心思,面上却怎么也不敢显现出来。 桑明月对此看得很开。 也开始培养起桑稚羽。 毕竟眼下她夺回来的这些东西,单靠她一个人守著,未免艰难了些,姐弟二人齐心,桑家才会发展得更好。 而魏巡,这段时日则是没少想方设法地往桑明月面前凑。 那些爭来抢来的东西,终究是不属於他,眼看著桑明月东山再起,压根用不著桑明月出手,这些人便已经开始对魏巡落井下石了。 用过街老鼠来形容魏巡如今的境遇都不为过。 陈老爷更是不错过这个机会,当初陈夫人的事情让他对魏巡本就有著不轻的恨意,眼下找到了机会,立马趁火打劫,设计让魏巡欠了一笔债务。 又让人將还不上债的魏巡狠狠揍了一顿。 几日没见到魏巡来找桑明月,陆晚柠起初还有些讶异,觉得这人別是心里憋著什么坏,狗急跳墙的想要跟桑明月同归於尽。 但晚上的时候,听从宫里刚回来的祁慕朝说魏巡死了。 死的还挺惨。 以他的性格,得罪的人实在不少,先前这些人跃跃欲试但却並不敢轻举妄动,唯恐魏巡將来东山再起了先拿他们开刀。 但眼看著魏巡落魄的有些时日了,这东山再起八成是没什么指望了,这些人便忍不住了。 於是便开始报復起来。 可报復完,又想起魏巡这人睚眥必报,多少有些不放心。 於是乾脆直接將人弄死了。 这死法多少有些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到桑明月应当也该知道这件事情了,陆晚柠乾脆挺著肚子起了身,在祁慕朝幽怨的目光中去了桑明月的住处。 这几日桑明月已经开始打算带著桑稚羽搬出去了。 桑府的老宅收了回来,若不是桑稚羽对老宅生出了些恐惧,稍一靠近便忍不住发抖,桑明月应该能早带他回老宅了。 知道是当初家里出事和桑稚羽被魏巡囚禁的那段时间给他留下了阴影,桑明月也不强迫他,另寻了个宅子,只是眼下那宅子尚未收拾妥当。 想必下个月,应该就能搬过去了。 说起来陆晚柠还有些捨不得,这段时间因为她有孕,桑明月没少操心,平日里忙活一天,回来时即便是忘记了给桑稚羽带东西,也必然回给她带。 有时是她爱吃的糕点,有时是她找到的味道很是鲜嫩的烤鸡,还有时候,是觉得有意思,或许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喜欢的一些小玩意。 导致祁慕朝唯恐自己被她比过,这段时间没少跟她比著爭宠。 是以听陆晚柠要去桑明月那,祁慕朝虽有些幽怨,但也没说什么。 起身替她披了个披风,眼下已经是深冬,出门走几步便觉得鼻尖都麻木了。 祁慕朝送她到桑明月的院子里,並未进去,只说了自己过半个时辰来接她。 屋子里的炭火燃得很足,桑明月回来时让人温了壶酒,自己喝著。 陆晚柠来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但一瞧见她,还是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路上又冷又滑的,你怎么来了?” 她摸了摸陆晚柠的披风,果然凉得厉害,连忙將她拽到了炭火最旺的位置坐下。 有些无奈,“你不会是以为我会因为魏巡的死难受吧?” 很明显並不会。 陆晚柠不知道桑明月如今的心態和她听到林昌王死了的消息时是否相同。 但总之,绝不是难受。 可却难免会有些空虚。 那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的空虚,她尚且如此,桑明月怕是更甚。 她担心桑明月会胡思乱想,这才会特地过来一趟。 眼下看著桑明月独自一人在这饮酒,觉得自己还好来了。 但桑明月却朝她摇了摇头,將盘子里的烧鸡给她撕了条腿,面上扯出一抹笑,“其实今天刚知道魏巡死了的时候,我並不惊讶,起初有些高兴,觉得他落得如今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但隨即却又觉得不够痛快。” “我总觉得他应该日日瞧著我带著桑家的一切蒸蒸日上,让他反覆去咀嚼自己因为贪心失去了什么,比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来得更加畅快。” “但我还有小羽,魏巡的每次出现,对於小羽来说,都会让他想起那些事情。”桑明月朝她笑笑,“別担心,就算魏巡今日不死,我也已经找好了人,打算对他下手的。” 她的人生被仇恨淹没,但小羽还小,一辈子不能就这样在仇恨之中度过,他得走出来才行。 第154章 全文完 桑明月这段时间经常会想起当初与陆晚柠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一切好像有些玄幻。 至今想起,桑明月还觉得有些唏嘘,若是没有陆晚柠,或许眼下的她和桑稚羽,压根等不到復仇成功,便被早已经被仇恨淹没,陷在魏巡给他们製造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了。 她笑看著陆晚柠,轻声道:“爹娘一定也希望我和小羽能够过得很好。” 这话陆晚柠当初也对著自己说了无数遍,二人对视著,良久,陆晚柠跟著笑了下,“没错。” 年前的时候,陆晚柠和祁慕朝一起又回了趟镇安。 爹娘墓前被虎子打扫得乾乾净净,那家医馆虎子如今又经营了起来。 但他不会给人看病,只能是卖一些能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不过镇上的人都记著当初陆家夫妇的恩情,对於虎子便多有关照。 平日里东家送来个瓜,西家送来点肉,虎子的温饱倒是並不愁。 后院被虎子打理得和当初爹娘还在是没什么两样,陆晚柠进去转了一圈,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在爹娘身边撒娇耍赖的时候。 仿佛厨房的门一打开,爹爹就站在那里轻笑著朝她招手,“快过来尝尝爹爹研究的新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在爹娘墓前与她们说了许久的话。 不远处祁慕朝还在等著她,腹中的孩子轻轻地踹了她一下。 陆晚柠看著墓碑上爹娘的名字,问道:“是你们觉得前世的我过得太过不堪,让你们失望了,我才会拥有这一世的对吗?” 墓前不知名的小白轻轻摇曳著,陆晚柠又觉得不对。 或许並不是失望,而是心疼。 心疼她与那样的烂人蹉跎一世。 陆晚柠在墓前待了许久,祁慕朝等了许久,朝这边看了一眼又一眼,倒不是等得急了,而是天气寒冷,若是著了风寒,难免要受一番罪。 忍了许久,祁慕朝还是没忍住,朝这边走了过来。 被他抱在怀里许久已经有了些温热感的披风將陆晚柠裹住,暖意瞬间將她整个人席捲。 祁慕朝问她,“要回去吗?” 陆晚柠点点头,“回去吧。” 他將陆晚柠送到了马车上,又拐了回来。 朝著陆父陆母的墓碑方向微微頷首,“爹,娘,晚柠如今怀著身子,天寒地冻的属实有些不便,等晚柠生產之后,届时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来看你们。” 说了两句陆晚柠这段时间的事情,隨后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马车里陆晚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待他走近之后,陆晚柠问道:“你和我爹娘都说了什么?” 祁慕朝微微挑眉,故意道:“不告诉你。” 这人最近不知怎地,又恢復了先前的恶劣,总是有意无意地喜欢逗她。 陆晚柠白了他一眼,默默地用脚尖踢了他一下,“我才不好奇。”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你都说了什么?” 祁慕朝笑眯眯的,“自然是说一些能让她们宽心的话罢了,怎么,你怕我跟她们告状?” 告什么状? 陆晚柠半点不心虚,她才不怕什么告状呢,要是这人真的在自己爹娘墓前告自己的状,说不定今天晚上爹娘就能到他梦里去训他。 …… 过完年,新帝立了新后,桑明月带著桑稚羽搬到了新的宅子。 宋玉给陆晚柠寄来了一些驻地那边的新奇玩意,一部分是她的,还有一部分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图兰那边,阿依娜莎也来了信,在明国逛了许久,她和呼尔前不久才回到图兰。 信中单从字体上就能看出阿依娜莎的雀跃。 她和呼尔要成亲了,暂时不打算娶新的夫侍。 阿依娜莎说在明国的这段时间,她和呼尔相处的时间久了,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若是他能一直对自己好的话,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娶夫侍。 当然,如果有一天呼尔变心了,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另外寻一些新鲜的美人。 这话她也对陆晚柠说了,希望她与祁慕朝的感情能一直恩爱,但若是有一天祁慕朝变心了,她让陆晚柠只管去图兰找她。 图兰那些不一样的美男,保管让陆晚柠很快忘记祁慕朝。 陆晚柠看得直乐,但这封信后来被祁慕朝藏了起来。 她的预產期快要到了,祁慕朝对此格外的重视,平日里恨不得跟她寸步不离不说,三天两头的去洛神医那寻找安慰。 惹得洛神医嫌他烦人,一听他来了就赶紧躲起来。 但不论他如何紧张,这一天还是很快到了。 与他相比,陆晚柠反倒算是较为淡定的。 桑明月听说了消息也著急忙慌地来了。 到的时候陆晚柠已经在里头了,祁慕朝整个人趴在门上,十分的焦躁。 下人过来拦他,被他瞪回去,“哪里来的这些狗屁规矩,我为什么不能进?” 祁王妃懒得理他,只觉得这人跟他爹简直一个德行。 当年祁王妃生祁慕朝的时候,祁王爷没比现在的祁慕朝出息到哪里。 陆晚柠生產得还算顺利,但即便是这样,她在里头只要喊一声,外头的祁慕朝就马上跟著应一句。 惹得她险些没了力气,让胡燕出来让祁慕朝滚一边去。 折腾了没多久,安姨母刚赶到,里头孩子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祁慕朝腿一软,连忙挤了过去。 生了女儿之后,陆晚柠总算是知道了自己小时候有多磨人。 和自己生的这个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当年还能称上一句乖巧。 重要的是这小傢伙聪明得很,平时在外头找猫逗狗的,一旦闯了祸,瞧见陆晚柠要发火,赶紧跑到祁慕朝面前装可怜。 但好在祁慕朝还有点分寸,虽说惯孩子惯得厉害,倒也没放任孩子成为人人嫌弃的恶童。 反倒是將孩子教得古灵精怪的,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可爱。 但这只是在长辈眼中。 在同龄人的眼中,这位祁王府的小祖宗,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但祁慕朝对此甚为得意,认为自己將女儿养得很好,如此一来,总不会隨隨便便被那些臭小子们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