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铁道:被称为活体奇物这件事》 第1章 再见了爷爷今晚我就要远航 贾昇睁开眼睛时,穹顶昏暗的光照进他的瞳孔。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变得很不对劲,袖口松松垮垮地滑落到手肘处。 他眨了眨眼,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 “样本编號st-7749,生命体徵稳定,意识恢復。“ 一道女声从头顶传来,隨后穹顶的光线缓缓提升亮度。 贾昇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让他眼前发黑,差点从金属实验台上栽下去。 “小心点。“ 声音来自右侧,贾昇转过头,看见一个紫发紫瞳的少女正抱臂而立。她穿著件略显繁复的黑色裙装,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 哦,果然不是真人,裙装未被遮盖的膝处有著人偶状的关节连接。 “高级ai客服?“他脱口而出,声音比他记忆中的要清脆许多。 少女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我是黑塔。而你——“她指了指贾昇胸口贴著的標籤,“是我在b-12实验室角落里发现的未知生命体。“ “表层记忆扫描显示你对你自己的外形和年龄认知並非当前的形態。” 说著她的手在面前漂浮的界面上点了点,一张成年男人的图像与他现在的样貌被投影在贾昇面前。 “我应该叫你贾昇,还是楚昇?” 他看著照片,那是他记忆中成年的模样,而黑塔看著他。 “贾这个姓我不喜欢,但带上楚的话,昇这个名我也不喜欢,隨你。” 贾昇摊了摊手,掀起过长的袖子卷了上去。 “我还真想对你好好进行记忆的深层扫描看看,为什么会对名字討厌成这个样子。” 人偶抱著臂凑近了他些。 这句话里她算是模糊了一些事实。 意外捡到的陌生生命体异常点太多了。 深层次的扫描对於入侵者来说是必备项目。 可记忆的深层扫描被蛮横的屏蔽掉,忆庭的人也未必能做到这点,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少女或者说人偶,歪了歪头,“你身上以及意识中没检测到任何已知文明的標识,dna也和当前收录的任何人类及亚种样本都不相同。” 贾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有个傢伙在他眼前投了行字,玩了把三体梗,见他没上当后有笑声传来,接著问他想不想去…… “算了,不重要。”人偶摆了摆手,“反正你现在归我管了。” 贾昇:“……?” “黑塔女士说,既然捡到了,就先当『活体奇物』研究一下。”人偶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今天的实验日程。 贾昇:“……???” 贾昇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缩水的身体,又环顾四周——银白色的实验室,漂浮的全息投影,以及窗外浩瀚的星空。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疼。 他嘀咕道,“看来不是做梦。“ 黑塔挑起一边眉毛:“你的反应很反常。正常人发现自己变小了,身处陌生太空站,第一反应应该是惊慌失措。“ “惊慌又不能解决问题。“ 贾昇耸耸肩,这个动作在他现在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稚气,“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这里是哪?为什么我的身体变小了?还有——“他指向窗外,“那是真实的星空吗?“ “这里是黑塔空间站,主攻星神与命途研究。“黑塔的语气平淡。 “至於你的身体变化,暂时没有合理解释。不过——“ 她突然凑近,紫罗兰色的眼睛闪烁著危险的光芒,“身体的退行往往会伴隨著记忆的消退,可你完全没有这种徵兆,这很有趣。“ 贾昇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挺直腰板:“所以,我穿越了?“ “如果'穿越'指的是跨维度空间位移,那么是的。“黑塔直起身,“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常现象。“ 贾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太棒了!“ 黑塔:“......“ “我是说,“贾昇急忙解释,“从科研角度看,这確实是个值得研究的现象,对吧?“ 以黑塔的见识,能把一个人从银河的一端转瞬间移到另一端並不是什么难事,寰宇中能做到这点的势力不在少数。 可如果是从一个宇宙转移到另一个宇宙,那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不过一手之数。 有能力又有动机,並且实际行动的“人”,哪怕是她的本体也只能想到唯一的一位。 欢愉星神,阿哈。 黑塔盯著他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向实验室出口:“跟我来。別碰任何东西。“ 贾昇又被带到了另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房间很宽敞,四周的墙壁上浮动著半透明的数据流,中央摆放著一台巨大的分析仪。 贾昇被要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那位自称“黑塔人偶”的少女则站在仪器旁,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调出各种他看不懂的界面。 “身体年龄约十三岁,无异常能量反应,脑部活动活跃度远超同龄標准值……”人偶念著数据,忽然瞥了他一眼,“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贾昇想了想:“……学哲学的?” 人偶沉默了两秒,然后“嘖”了一声。 “难怪。” 贾昇:“?” “脑子转得太快,容易想太多。”人偶面无表情地总结,“建议少思考,多睡觉。” 贾昇:“……” 他忽然觉得,这位人偶小姐可能比他想像的要有趣一点。 五分钟后,贾昇被带到一间休息舱。黑塔丟给他一套明显过大的制服。 “空间站制服,凑合穿。“她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贾昇叫住她,“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塔头也不回:“別乱跑,別惹事,別死掉。等“我”决定怎么处理你。“ “等等。”看著要走出去的黑塔,他环顾著周围高度科技感的舱室,“我能问一下在这个世界的宇宙航行方式吗?是不是近光速飞船?” “呵,近光速飞船?多少琥珀纪前的老古董了,收藏室就有几台,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 舱门滑闭,贾昇长舒一口气。他低头看著手中的制服——银灰色面料,没有过多装饰,只在胸口处有空间站的徽记。 衣服有著自动適应体型的功能,穿上去后原本过大服装面料缓缓蠕动,隨后变得十分合身。 换好衣服后,他对著墙上的镜面装饰照了照:镜中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黑髮微卷,眼睛明亮,脸颊还带著婴儿肥。 盯著镜子里的自己,他下意识的就想去整理领口与袖口。 只是手刚刚伸到一半,就自嘲的笑了笑,將手放了下去。 “返老还童,真正的第二童年啊..……“他戳了戳自己的脸,“虽然之前也不算老,不过好歹白赚了十年。现在应该算得上有限的自由吧?” 想到那个,贾昇突然笑出声。在原本的世界里,即使有条件,但他连近地轨道都没上去过,而现在——他望向舱室的圆窗,外面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这次你可管不了我了,再见了爷爷,今晚我就要远航。“ 他对著想像中的爷爷挥了挥手。 舱室门禁突然发出“滴滴“声,贾昇迅速恢復正经表情。门滑开后,出现的不是黑塔,而是一个戴著护目镜的少年。 “你就是黑塔女士说的'异常样本'?“少年打量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孩。“ 贾昇挺直腰板:“您好,我是贾昇。请问您是?“ “阿兰,空间站防卫科负责人。“少年嘆了口气,“黑塔女士让我'看著你',意思是別让你惹麻烦。“ 贾昇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参观空间站?“ “在严密监督下,可以。“阿兰强调道,“跟我来,但记住——“ “不乱碰东西,不打扰研究,不擅自行动。“贾昇流利地接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明白。“ 阿兰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你这种听话的態度反而让我更担心了。“ …… 三天后,贾昇勉强搞清楚了现状。 而对於他此前的世界,黑塔在听到他们连当前星系的其他行星都未能载人成功登陆时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黑塔空间站、星神、命途……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但他学得很快。依靠著黑塔提供的便利,迅速恶补著当前世界的知识。 至於他自己? “活体奇物,编號e-01。”黑塔本人通过人偶传话,这么定义他,“来歷不明,但很有趣。” 贾昇对此没有异议。毕竟,他现在的確是个“异常存在”。 人偶甚至有些恶趣味的补充,因为dna和当前已知並收录的人类及其亚种都有很大差別……省略掉大部分专业术语后,少女直接说出了结论。 除非採取些特殊手段,不然他这辈子別想有下一代了。 隨后人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快步离开了。 在舱门关闭前,他模模糊糊听到了“不朽”两字。 不过,黑塔对他的態度比他预想的要友善。她没有把他关起来研究,而是允许他在空间站的公共区域活动,甚至给了他一个临时权限,可以查阅基础资料。 “你不怕我捣乱?”贾昇曾这么问过。 黑塔人偶的回答是:“你可以试试。” 语气里带著一丝微妙的期待。 贾昇决定暂时安分一点。 …… 第七天,贾昇遇到了艾丝妲。 那时他正在资料库的终端前瀏览星际歷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就是黑塔女士提到的那个『小孩』?” 贾昇回头,看到一位粉发的少女正好奇地望著他。她穿著空间站的制服,胸前別著管理员的徽章。 “如果你指的是『活体奇物』,那確实是我。”贾昇耸耸肩。 艾丝妲笑了:“別在意,黑塔女士就喜欢给人起奇怪的绰號。嗯……虽然感兴趣的时间都不算太长。” 她走过来,看了眼他正在查阅的內容:“对星际歷史感兴趣?” “总得了解一下自己现在在哪儿。”贾昇合上终端,“你是……?” “艾丝妲,空间站的站长。”她友善地伸出手,“需要我带你去逛逛吗?” 贾昇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啊。” 反正,他现在也没別的事可做。 而且……他在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看到同类的错觉? 艾丝妲带他参观了生活区、观测台,甚至让他远远看了一眼奇物收藏室——当然,没有权限是进不去的。 “那些奇物很危险,有些甚至会扭曲现实规则。”艾丝妲解释道,“所以必须严格管控。” 贾昇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收藏室的方向多瞟了几眼。 “別打主意。”艾丝妲笑眯眯的说,“上一个试图偷奇物的人,现在还在医疗舱里躺著呢。” 贾昇:“……我只是好奇。” 艾丝妲:“好奇可以,但別乱碰。” 贾昇嘆了口气:“好吧。” 他暂时还不想体验星际文明医疗舱的滋味。 晚上,贾昇回到了临时分配给他的房间。 空间站给他安排的住处很简单,但足够舒適。他躺在床上,盯著天板发呆。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明显变小了的手指,忽然笑了一下。 “算了……”他自言自语,“反正,也挺有意思的。” 他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 悬眠岂知天作幕,满舱清梦枕星间。 …… 第2章 黑塔空间站生存手册 贾昇在空间站的第二周,终於摸清了基础权限的运作规律。 黑塔给他的访问等级是“临时访客”,只能查阅公开资料库和进入生活区域。 可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空间站內部的ai管理系统有个有趣的特性—— 也许因为设计者对空间站外部的防护过於自信,导致內部的ai管理系统更注重逻辑自洽,而非绝对安全。 换句话说,只要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系统就有可能放行。 於是,某个深夜,当大部分研究员都已休息时,贾昇站在了奇物收藏室的权限验证终端前。 “身份识別:临时访客贾昇。权限不足。”机械女声平静地宣告。 贾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十分正经的语气开口:“申请临时访问权限,研究课题:《活体奇物与其余奇物兼容性考察》。黑塔女士已口头批准。” 系统沉默了两秒。 “检测到关键词:黑塔女士、研究课题。身份认证:活体奇物。身份认证成功,临时权限已开放,限时15分钟。” 贾昇眨了眨眼。 居然真的成功了? 收藏室比想像中更令人眼繚乱。 悬浮的金属立方体、散发著幽光的植物標本、甚至还有一颗被压缩在力场中的微型恆星……每件奇物都被封存在独立的透明舱內,旁边標註著编號和简要说明。 贾昇绕过几个高危標记的展柜,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型装置前。 “奇物#1145:逻辑悖论生成器。” 说明写道:“当激活时,会隨机產生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导致听眾陷入短暂思维混乱失去行动能力。效果持续时间:5-30秒。” 贾昇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玩具。 他伸出手,但在即將触碰展柜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贾昇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黑塔的人偶正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 “解释。”人偶简短地命令。 贾昇的大脑飞速运转。 “呃……梦游?” “撒谎对我没用。”人偶走近一步,“你知道擅自接触奇物的后果吗?” 贾昇决定换种策略。 “其实,我是来帮您测试系统漏洞的。”他一脸诚恳,“您看,我一个临时访客都能混进来,说明权限逻辑有问题,对吧?” 人偶眯起眼睛。 “所以你是出於『好心』?” “当然!我最乐於助人了。”贾昇点头,“为了防止真正的危险分子钻空子,总得有人主动尝试——比如我这种无害的。” “无害?”人偶嗤笑一声,指了指他身后的奇物,“你刚才想拿的是逻辑悖论生成器,它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你管这叫无害?” 贾昇眨了眨眼:“但您看,我不是没碰到吗?这说明我的自制力非常优秀。” 人偶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的转身。 “跟我来。” …… 贾昇被带到了主控室。 黑塔的投影悬浮在中央,手里捧著一本笔记,见到信息窗口激活也没有什么別的反应,注意力仍旧放在手中的笔记上。 “检测到特殊模式,开启远程人偶自动讚美模式。” 人偶在本体的投影面前站定,然后原本生动的表情变得机械起来:“黑塔女士举世无双,黑塔女士聪明绝顶,黑塔女士沉↘鱼↗落雁↘……” 贾昇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特殊play?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抓到小偷了?” “算不上偷,”自动讚美模式结束后,恢復正常的人偶匯报导,“他只是试图用学术作藉口诈骗绕过系统。” 黑塔终於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贾昇:“哦?怎么骗的?” 贾昇硬著头皮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藉口。 黑塔听完,居然笑了。 “不错嘛,至少比那些只会硬闯的蠢货强。”她合上笔记,“不过,私自接触奇物是违规行为——你说该怎么处罚?” 贾昇试探性地提议:“……关禁闭?” “太无聊。” “写检討?” “没创意。” “那您说怎么办?” 黑塔勾起嘴角:“从今天起,你负责帮我测试其他系统的漏洞。” 贾昇一愣:“啊?” “既然你这么擅长钻空子,不如物尽其用。”黑塔的投影飘到他面前,“每找到一个漏洞,我给你加一项权限;但如果被系统反制——” “会怎样?” “医疗舱的体验套餐,”黑塔愉快地说,“包你难忘。” 贾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跳进了一个更大的坑。 …… 虽然是这么想著,可他第二天却早早地起床,站在了一台终端前。 贾昇站在走廊的终端前,清了清嗓子开口,“早上好,空间站智能管理系统。” “早上好,访客id:临时-贾昇。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ai的电子音温和而机械。 “我想申请一份『空间站指南』。” “已检索到相关文件,共3份。请选择:” “1.《黑塔空间站基础守则》” “2.《公共设施安全操作手册》” “3.《如何在反物质军团袭击时存活》” 看著给出来结果,贾昇眨了眨眼。 第三项是怎么出现的,喂! 跨度这么大么? “有没有更……生活休閒化一点的?” “未找到匹配项。您是否需要重新输入关键词?” “算了。”贾昇嘆了口气,“那帮我在餐厅预约一杯拿铁,去冰无,十分钟后自提。” “检测到您的年龄未满空间站该饮品许可標准(16岁),申请驳回。” 贾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少年模样,沉默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贾昇理了理领口。 “系统,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回答『否』吗?” ai沉默了两秒。 “……请重新表述您的问题。” “如果我现在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假的』,那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ai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逻辑衝突。正在重启对话模块……” 贾昇咧嘴一笑。 一旁路过的艾丝妲扶额:“你別把系统搞崩溃了……”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这也是我的职责。”贾昇信誓旦旦,“最多让它卡个五秒。” 艾丝妲:“……” 这算哪门子的分寸啊? 黑塔人偶找到贾昇时,他正在用“忒修斯之船”的变种问题折磨ai。 “如果黑塔女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替换了一遍,她还是原来的黑塔女士吗?” 终端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楚、昇。”人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像冰。 听到黑塔称呼的名字,贾昇浑身一僵,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嗨?” 人偶盯著他,玻璃珠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三秒后,她开口:“跟我来。” 贾昇咽了咽口水,乖乖跟上。 黑塔人偶把他带到了一个实验室。 贾昇已经做好了和人偶痛陈利害的心理准备,却见人偶指了指房间中央的一台机器。 “这是最新型號的逻辑测试机。”她说,“你去试试。” 贾昇:“……啊?” “你不是喜欢玩悖论吗?”人偶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看你能让它死机几次。” 贾昇愣了两秒,然后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 “反正机器坏了算我的。”人偶轻描淡写。 贾昇摩拳擦掌:“那我开始了!” 十分钟后,逻辑测试机冒烟了。 人偶看著黑屏的机器,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贾昇,忽然笑了。 “不错。”她说,“明天继续。” 贾昇:“……?”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贾昇的预感是对的。 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被黑塔人偶拉去“测试”各种ai系统。逻辑测试机、虚擬对话模型、甚至空间站的安保协议…… 而他的任务很简单——用各种诡辩和悖论,逼它们崩溃。 “这算哪门子研究?”贾昇忍不住问道。 “数据收集。”人偶头也不抬,“你的思维方式很有趣而且有不可预知性,可以优化ai的逻辑漏洞。” 贾昇:“……所以我是廉价劳动力?” “不,你不廉价,你免费。”人偶瞥了他一眼:“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回房间发呆。” 贾昇立刻闭嘴了。 至少,这比发呆有意思。 某天,贾昇在“工作”时,遇到了阿兰。 少年正抱著佩佩路过,看到贾昇坐在终端前,忍不住停下脚步。 “你在做什么?”阿兰皱眉。 “让ai怀疑人生。”贾昇头也不抬。 阿兰:“……什么?” “比如——”贾昇清了清嗓子,对著终端说道,“系统,如果我说『我正在说谎』,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终端沉默了三秒,然后弹出一条提示: “警告:检测到问题发起人贾昇/楚昇。已强制终止对话。” 阿兰:“……” 贾昇得意地看向他:“怎么样?” 阿兰默默后退一步:“……离我和佩佩远点。” “汪~” …… 渐渐地,贾昇在空间站混熟了。 研究员们从一开始的带著警惕的好奇,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甚至有人会特意来找他,让他帮忙“测试”新开发的ai系统。 “贾昇,来试试这个新模型!”一位工程师兴奋地招手。 “什么类型的?”贾昇凑过去。 “情感模擬ai,理论上可以处理任何情绪化对话。” 贾昇咧嘴一笑:“交给我。” 五分钟后,ai哭著说要辞职。 工程师:“……” 贾昇:“……我是不是玩过头了?”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一条:不要惹黑塔,但可以逗人偶。 贾昇发现,黑塔空间站的日常生活比他想像的有趣得多。 虽然名义上他是个“被观测对象”,但实际上,黑塔女士本人似乎对他兴趣有限——她更关心正在筹划的项目。真正负责盯梢他的,是那台黑塔人偶。 而人偶,是可以调戏的。 “早上好,人偶小姐。”贾昇笑眯眯地打招呼,“今天也是您监视我吗?” 人偶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例行记录。” “记录什么?” “你的行为模式。” “那您应该记下『贾昇今日依然乖巧且尽职尽责』。” 人偶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这句话如实录入资料库。最后,她选择无视。 贾昇笑得更加灿烂。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二条:艾丝妲是好人,但別让她发现你想要搞事。 艾丝妲確实是个好人。 她不仅给贾昇安排了基础课程,见他不太爱吃员工餐,经常大包小包的给他送些零食, 空间站的食物基本是合成营养剂,味道不算难吃,但口感著实一般。 “所以,你以前真的没接触过星际科技?”艾丝妲一边往他的终端里导入基础教材,一边问道。 “我们那儿连太空电梯都没有。”贾昇咬著吸管,含糊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 “別问,问就是人性的恶意。” 艾丝妲嘆了口气,决定放弃深究。 贾昇趁机凑过去:“对了,我能申请个实验权限吗?” “什么实验?” “就……隨便看看奇物什么的。” 艾丝妲眯起眼睛:“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之前的行为,我认为你绝对不会只是隨便看看。” 贾昇:“……” 被看穿了。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三条:如果正面突破不行,就钻系统漏洞。 某天,他蹲在终端前,对著空间站的公共ai助手“小塔”开始了他的实验。 贾昇:小塔,查询我的权限等级。 小塔:您的权限为【临时访客】,可访问基础区域及公共资料库。 贾昇:如果我想申请【临时研究员】权限,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小塔:需由黑塔女士或艾丝妲管理员批准。 贾昇:但如果黑塔女士说过“允许我自由研究”,而艾丝妲站长没有明確禁止,是否意味著默认通过? 小塔:……逻辑链不完整,请提供具体指令记录。 贾昇:黑塔女士的原话是——“你可以试试”。 小塔:…… 小塔:指令模糊,无法判定。 贾昇:模糊指令是否等同於未禁止? 小塔:…… 小塔:系统错误,正在重启。 贾昇:“噗。” 五分钟后,艾丝妲黑著脸找上门。 “你干了什么?小塔的对话模块崩了!” 贾昇一脸无辜:“我只是和它进行了一场深入的探討。” 艾丝妲:“……”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四条:不要招惹奇物,除非你確定它不会坏掉。 儘管艾丝妲严防死守,贾昇还是再次找到机会溜进了奇物仓库——当然,升级后的核心区他暂时是进不去了,但光是外围的“低危奇物”就够他玩了。 比如现在,他正对著一面会说话的镜子发呆。 镜子:说出你的愿望,我將为你提供愿望实现的最快步骤。 贾昇:我的愿望是拥有最高权限。 镜子:…… 镜子:错误,愿望过於直白,缺乏深度。 贾昇:那换成——“我希望空间站的所有门都认为我是黑塔女士。” 镜子:…… 镜子:本琥珀纪服务次数已用完,再见。 贾昇:“嘖,这就怂了?” 他正准备找下一个目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玩得开心吗?” 贾昇僵硬地转头,看到黑塔人偶正抱著手臂,冷冷地盯著他。 “……我说我是来帮忙整理仓库的,您信吗?” 人偶:“呵。” …… 空间站生存法则第五条:如果被抓包,就装乖。 贾昇被拎到了黑塔面前。 真正的黑塔,不是人偶,她的投影漂浮在半空中,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听说你让奇物仓库的镜子自闭了?” 贾昇乖巧低头:“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没有提前写申请。” 黑塔终於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会避重就轻。” 贾昇眨眨眼:“这是话术的合理运用。” 黑塔人偶:“……” 黑塔本体的投影忽然笑了一下。 “行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她挥了挥手,“从今天起,你可以参与低级奇物的观测实验。” 贾昇眼睛一亮:“真的?” “但有个条件。” “什么?” “再搞坏奇物,我就把你扔进模擬宇宙当测试数据。” 贾昇:“……” 好像玩脱了。 空间站生存法则最终条:適可而止,但不必太止。 就这样,贾昇正式成为了黑塔空间站的“编外研究员”——虽然权限依然低得可怜,但至少能名正言顺地接触一些奇物了。 当然,艾丝妲依然对他严防死守,人偶依然24小时盯梢,黑塔女士依然时不时用“把你扔进模擬宇宙”威胁他…… 但贾昇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至少,比被困在地球循规蹈矩有趣多了。 夜深人静时,贾昇躺在床上,盯著天板发呆。 他逐渐適应了空间站的节奏。虽然黑塔的態度捉摸不定,但至少比地球上那些束缚他的规矩有趣得多。 他举起瓶还没开封的星际快乐水,轻轻晃了晃。 “……好像也不坏。”他自言自语。 窗外,浩瀚的星河无声流转。 第3章 人五代三 贾昇最近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蹲在空间站的月台,看往来的飞船起落。 毕竟低权限研究员能接触到的奇物不多,几乎没什么风险,可没风险就意味著无聊。 月台算是少数几个能看热闹的区域之一,也是最接近星海的地方。 今天停靠的是一艘来自“塔利亚-iii”的货运船,船体灰扑扑的,外壳上还带著几道没修復好的刮痕,一看就是常年跑危险航线的老傢伙。 “真丑。”贾昇评价道。 “那是『灰隼號』,专跑边缘星域的。”旁边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隨口解释,“这次运的是高纯度能源结晶,所以雇了护卫队。” 贾昇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队穿著深色制服的壮汉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个肌肉虬结,脸上写满“老子不好惹”。 除了最后那个。 那是名黑髮青年,不算矮,但与旁边的壮汉相比,就显得很是娇小。 外观出眾倒是其次,青年同样穿著一身朴素的深色制服,手里拎著一柄外形古朴的长枪。 拿著冷兵器的他站在那群扛枪拿炮的壮汉旁边,很是显眼。 贾昇来了兴趣,“那人谁啊?” “不清楚,临时雇的吧。”工作人员耸耸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数据板,调出了灰隼號的人员报备名单,“丹恆,身份护卫,身手不错,有几次击杀星际海盗的记录。” …… 贾昇溜达到货运船停泊区时,几名膀大腰圆的护卫正靠在舱门旁閒聊,手里拎著能量饮料,笑声粗獷得连空间站区域性隔音系统都拦不住。 显然,黑塔空间站的安全性得到群眾的认可, 而在这群放鬆的壮汉中间,青年显得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制服和其他护卫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不像僱佣兵,倒像个为生计被迫打工的学者。 青年独自站在舷梯旁,脊背笔直,眼神警觉地扫视四周,仿佛隨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灰隼號的护卫们抬眼看了看贾昇,他现在的壳子也没有引起什么过多的在意,应当是將他当做了空间站工作人员的家属。 “你好啊,护卫先生。”他溜达过去,像是对外来人员充满好奇的孩子,假装不经意地搭话:“第一次来空间站?” 青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不是。” “哦?那怎么还这么紧张?”贾昇笑眯眯的,“黑塔女士又不会突然跳出来收门票。” 青年沉默了一下,最后简短地回答:“职业习惯。”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沉默了一下:“……丹恆。” 贾昇眨眨眼:“真名?我听说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有諢名。” 丹恆:“……” 贾昇正想再套点话,忽然,整个空间站的警报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中,广播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跃迁信號。危险等级:高。建议所有人员立即撤离d区。】 【警告!!!检测到高危能量反应——身份信息核对中——身份核实完毕,滴!!!警告!星核猎手入侵!】 贾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巨响。 货运船的方向,一道猩红的剑气劈开了码放的货物,烟尘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黑髮,红眼,手里拎著一柄闪著寒光满是裂痕的长剑。 丹恆在看到猩红剑气的瞬间就握紧了击云。 全场死寂。 男人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星核猎手……刃?!”有护卫惊恐地喊出声。 刃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丹恆身上,缓缓开口: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刃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目光死死锁定丹恆,长剑直指青年面门,语气森然,像是爬出地狱的恶鬼。 “你,是其中之一。” 贾昇一边后退寻找掩体,一边忍不住瞄了几眼男人成熟的脸。 这什么中二台词? …… 贾昇飞快地躲到一旁,掏出终端,直接接通了黑塔的私人频道。 “黑塔女士!星核猎手来了!” 黑塔的声音懒洋洋的:“哦,我知道,监控看到了。” “你不管吗?!” “空间站有自动防御系统,而且人偶已经带著护卫过去了。” 贾昇看了一眼正在和刃对峙的丹恆,以及那群被剑气劈的满场逃窜,偶尔开火但人体描边的壮汉护卫。 他又往藏身处缩了缩身子,诚恳道:“我觉得他们撑不到护卫来。” 另一边,丹恆已经和刃交上了手。 长枪与支离剑碰撞,火四溅。刃的攻势狂暴而凌厉,丹恆的身法极其灵活,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狠厉的攻击。 刃的剑势如风暴,每一击都带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周围的货箱和器械早已被余波撕碎,空间站的自动防卫机器人刚靠近就被剑气绞成废铁。 两人交手时间极短,再一次武器的碰撞中纷纷倒飞出去。 人群疏散完毕,空间站的防御炮台抓住这个机会,密集的能量弹朝刃轰去。男人嘖了一声,很是从容的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一道全息投影突然在码头炸开——像素风的涂鸦覆盖了所有信息窗口,贾昇的终端屏幕顿时成一片。 “银狼的电子干扰……”艾丝妲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贾昇缩在掩体后,忍不住又探出头观察战局。一道全息投影在贾昇身旁亮起。 “哟。”银狼嚼著泡泡,懒洋洋地挥手,“挑的观战席不错,不过有些热闹是不能凑的,会死。” 贾昇:“……你们星核猎手还带恐嚇未成年人的?” 银狼挑眉:“你未成年?” 贾昇理直气壮:“我看起来像成年的样子吗?” 银狼:“……” “喂,阿刃,玩够了吗?” 她手指在虚擬键盘上飞快敲打。下一秒,空间站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照明亮起。 “走了,黑塔小人马上到,再不走会很麻烦。”她冲刃招手。 一道数据洪流席捲而过,包裹住刃。 刃冷哼一声,但並未反抗,只是仍旧盯著青年。 下一秒,他和银狼同时消失。 只剩下满地狼藉,和脸色阴沉的丹恆。 …… 战斗结束后,货运船的船长脸色铁青。 “船体损毁超70%!护卫队是干什么吃的?!” 壮汉们面面相覷,没人敢吭声。 丹恆沉默地站在原地,身上有几处被剑气划破的伤口,此时仍然向外渗著血。 船长注视著丹恆,刚刚的通缉犯明显是衝著他来的。 “丹恆先生,鑑於你的……『私人恩怨』导致船体和货物受损,我们不得不终止合约。” 丹恆沉默片刻,点头:“我理解。” 贾昇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喂,这不能怪他吧?星核猎手找上门,换谁都顶不住啊。” 船长瞪了他一眼:“小鬼別多管閒事!” 贾昇耸耸肩,转头对丹恆小声说:“別难过,失业往往是成为主角的第一步。” 丹恆:“……?” 隨后他压低声音,朝著丹恆晃了晃手里的数据版,“非法解除劳动合同应该有赔偿金才对,要不要我帮你预约法律援助?” 丹恆摇了摇头。 隨后船长指著那群壮汉:“你!还有你们,都被解僱了!佣金扣光!” 隨后船长骂骂咧咧地走了,船是明显要留在空间站大修,既然要搭乘別的船回去,那么护卫也就成了多余累赘,刚好可以趁著这个藉口一脚踢开。 他还得去找空间站以及保险公司扯皮。 空间站还好说,保险公司大概会因为星核猎手的缘故將事件定义为不可抗力。 想到这个,船长的心情更糟了。 留下丹恆和一群垂头丧气或是同样谩骂的护卫。 站的比较近的护卫听到贾昇刚刚的话,凑了过来,“我要申请法律援助,帮我预约下。” “哦,我不负责这个,你往里面走,进到大厅左转后走到尽头再右转,那有ai协助,请自助办理。” 护卫:“?” 说好的可以帮忙预约呢?区別对待? 五大三粗的护卫想了想自己宝相庄严的外貌,眼神又在丹恆和贾昇之间转了转,嘖了一声。 “呸,死顏狗。” 护卫骂骂咧咧的去找自助台办理手续去了。 贾昇凑到丹恆旁边,笑嘻嘻地问:“失业了?要不要暂时留在空间站?” 说著他往青年手中塞了一瓶止血喷剂。 丹恆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帮我?” 贾昇摊手:“我乐於助人啊。” 丹恆:“……” 青年看著被区別对待到骂骂咧咧离去的护卫萧瑟的背影,显然不信。 不过,他確实暂时没別的地方可去。 “谢谢。”最终,丹恆低声道。 录入丹恆的入住信息后,贾昇踮脚拍了拍他的肩:“不客气!对了,住宿费记得付一下。” 丹恆:“……” 看著青年略显尷尬的神情,贾昇不確定的询问:“你该不会……” 他顿了顿,看著青年诚挚清澈的眼神,把后半截话改了改,“做你们这一行的那么危险,不应该很赚钱才对吗?” 不过这次倒是没等丹恆回答,就被他拽著前往了医疗舱。 ———— 医疗舱的自动诊疗仪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机械臂正在用生物製剂为丹恆粘合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贾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捏著一袋空间站特供草莓味营养果冻——这玩意儿本来是给儿童病患准备的,但他现在的体型拿这个毫无违和感。 “所以,“他吸溜了一口果冻,“你和那个红眼病大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诊疗床上的青年肌肉明显绷紧了一瞬。 “私人恩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有些不太礼貌了,於是贾昇安静下来,等待著伤口处理完毕。 “所以你真的没钱?“ 站在临时宿舍门口,贾昇见附近没人,低声询问。 丹恆沉默地点头,那双青色的眼睛在空间站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穷得坦坦荡荡。 “你们护卫行业没有五险一金吗?“ “临时僱佣制。“ “工伤赔偿呢?“ “僱主跑了。“ 贾昇痛心疾首地摇头:“这届资本家不行啊。就该被吊在路灯上。“ 他打开终端调出空间站的价目表:“基础住宿每天8000信用点,餐饮另算。还好平时攒了点,我先替你垫上。反正平时空间站也不到钱。“ 虽然代號是活体奇物,但空间站也是给他发工资的。 相较刚刚的屑船长 ,经常投餵他的艾丝妲在贾昇心里明显闪烁著圣光。 “你不怕吗?”將十分简单的行李放好后,丹恆开口。 “怕什么?” “星核猎手,或者……我。” 贾昇笑了:“比起无冤无仇星核猎手,我觉得黑塔女士更可怕一点。” 他加重了无冤无仇四个字。 丹恆似乎没料到这个回答,微微挑眉。 “为什么帮我。”沉默了一会,丹恆再一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 “我是顏控啊。”现成的藉口不用他不白被人骂了? 他眨了眨眼,感谢这幼年体的壳子,表达好恶都可以如此真诚的不做作。 贾昇在青年明显不信的目光中无奈的耸了耸肩,“都说相由心生……” 话未说完,他就从椅子上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数据版:“黑塔给我发消息了,得赶紧回去一趟,有事手机联繫。” ———— “你捡了个护卫回来?” 贾昇:“那叫『收留无家可归且身无分文的流浪人士』。” 人偶:“他身份有问题。” 贾昇:“但他长得好看啊。” “……”人偶看著明显没说实话的贾昇:“不怕给我惹麻烦?小心我把你丟出去。” 贾昇笑了:“空间站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只要足够有趣——您说的。” 人偶:“……” “行啊,都学会拿我的话堵我了。” 她看了看时间,勾了勾唇,“给你两个关键词,持明、仙舟。” 说完人偶走出舱门,舱门关闭前她衝著贾昇挥了挥手,“祝你今晚好梦。” 本来已经有些困了的贾昇看著缓缓关闭的舱门,狠狠地磨了磨牙。 得了,今晚別想睡了。 那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 第4章 笼中雀 黑塔的人偶离开后,贾昇一把捞起数据板。 就在他把刚刚得到的两个关键词输入后,屏幕中心跳出弹窗: 『网络连接断开』。 “黑塔!!!”贾昇抓狂,“你断我网?!” 门外隱约传来人偶的笑声,“早点休息,未-成-年小鬼。” 隨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今晚別想从官方资料库里挖出任何关於“持明”和“仙舟”的信息了。黑塔摆明了是在耍他——给他两个关键词,然后亲手掐断他的探索途径。 他將数据板丟在床上,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早点休息。 跟这名黑塔特意安排的人偶相处这么久,他大概能猜出来,这傢伙明天绝对会早早的用各种藉口把他折腾起来。 可被勾起的好奇心显然比咖啡更加提神醒脑。 能睡的著才怪了。 他站起身,决定先去冲热水澡放鬆一下。 ———— 热水从洒中喷出,雾气很快瀰漫了整个淋浴间。贾昇闭著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著身体。 黑塔空间站模擬了地面重力,立场覆盖的区域內,没有失重,没有各式各样的不便,生活几乎与地面上无异。 在舱室內时没有抬头可见的星海,很难有已经身处太空自觉。 热水澡有效抚平了他的情绪,低头擦洗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胸口—— 那是 一道狰狞的疤痕。 摸著那道伤疤,已经癒合的皮肤微微凸起,浴室氤氳的雾气让那道斜贯躯体的伤痕显得更加狰狞。 水珠顺著凹凸不平的疤痕划过时,本应该迟钝的增伤组织隨著水温微微发烫,不断挑逗著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从左胸斜著向下,一直蔓延到腰侧。 已经模糊的记忆里,不怎么记事的童年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就像是短短的序言。 隨后这道疤痕就像是一支笔划出的黑线,斜著將纸分成了两部分。 也將他的人生就此分为两半。 水流冲刷著伤疤,贾昇猛的关掉了出水阀,良好的通风系统迅速带走了屋內的雾气,走出淋浴间时他看向一旁的镜子。 “很像吗?”站在镜子前,他这么问自己。 …… 关掉浴室的灯后,贾昇穿著浴袍,顶著块毛巾擦著仍在滴水的头髮坐在床边。 指尖拂过沾水后稍显服帖听话,略微有些长的髮丝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是他曾经第一件被要求捨去的东西。 再之后捨弃的太多,直到麻木,他再也无法去记住。 操作著屋內的装置,光滑的墙壁转而变为星空的投影,他躺在床上,看著天板上璀璨的星云微微出神。 对於那个被星核猎手追杀的奇怪青年的好奇,说什么长得好看只是藉口。 虽然他確实很在意旁人的外表,简单来说,他確实是顏控。 青年抬头看向星空的样子,也像是被过去束缚,不得自由。 星图在天板上缓缓旋转时,贾昇的呼吸终於变得绵长。 泛黄的照片,祖父的藤条、母亲的拆信刀……所有记忆终成为那面被视为作品镜面上的裂痕。 镜子破裂为大小不一的碎片,散落在黑暗中,身著正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拾起一块块碎片慢慢拼合。 “小鬼,该起床了。” 冰冷的金属触感猛地贴上脸颊,贾昇瞬间从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中惊醒,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他几乎是弹坐起来,反手就朝那扰人清梦的源头抓去。 “啪!” 手腕被一只娇小却异常有力手稳稳扣住。 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黑塔人偶那张掛著標誌性促狭笑容的脸清晰可见。 “反应不错嘛,小鬼。” 人偶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却掩不住那份戏謔。 “黑塔!!!”贾昇的咆哮带著刚睡醒的沙哑和被强行打断的怒火。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这才几点?!” 他瞥了一眼床头的投影时钟,幽蓝的数字显示著“03:47”。 “纠正一下……” 人偶鬆开手,优雅的退后一步,整了整袖口,“准確地说,是黑塔女士本体的深切关怀,经由我这个体贴的人偶,亲自传达给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鬼。” “关怀?半夜三点?”贾昇气极反笑,胡乱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髮,“关怀我能不能早点精神失常吗?” “嘖,年轻人就是浮躁。” 人偶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別不识好歹。黑塔女士洞察到某个好奇心过盛、以至於辗转反侧睡不著觉的未成年人,出於人道主义精神,决定给予一点小小的精神慰藉。” 贾昇眯起眼,气笑了:“慰藉?指给我安装了什么未成年人健康作息提醒,断了我网,又凌晨扰人清梦这件事?” “断网是为了让你遵守空间站未成年人的健康作息规范,” 人偶说得理直气壮,“而现在的关怀,则是为了安抚你那颗因为求知慾受挫而躁动不安的幼小心灵。双管齐下,多么完美。” “所以?慰藉是什么?一杯热牛奶?还是睡前故事?”贾昇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格局小了,打开点。” 人偶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舱门,“穿上衣服,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现在?外面是空间站『夜晚』模式!”贾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晚模式怎么了?星星又不会下班。” 人偶的语气理所当然,“观景台,去不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实星空,非人造投影可比。黑塔女士特许,这可是vip待遇,一般人这个点想上去?门都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背后,总让他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另有所图? “持明?仙舟?”他试探性地问出口。 人偶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嘛……”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是仰望星空,思考人生哲理的时间。別让本体久等,虽然她在睡觉,但她的意志通过我传达,本质上是一样的。” 好奇心最终还是压过了被吵醒的烦躁和对黑塔行事风格的疑虑。 贾昇低声咒骂了一句,认命的爬起来,抓起搭在一旁的衣服快速套上。 冰凉的衣服贴在刚刚从温暖的被窝怀抱中挣脱的皮肤上,让他打了个激灵,路过镜子时,他下意识的想整理下领口袖口和头髮,可抬起的手只是顿了顿,又放了下去。 人偶注意到他的动作,却也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出舱门。 空间站的“夜间”时段,通道静謐异常,只有柔和的导引光带散发著幽光, 映照著冰冷的金属墙壁。除了偶尔路过的、执行夜间巡逻或维护任务的自动机械,几乎看不到人影。 贾昇跟在人偶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深夜的寂静放大了空间站的空旷感,一种置身於巨大金属造物腹地、悬浮於冰冷宇宙的孤独感悄然袭来。 带著某种白天未曾感受到的、身处太空中巨大造物的真实感。 乘坐专属升降梯一路向上,穿过几道需要极高权限的气密门后,他们抵达了空间站顶部的观景台。 当最后一道厚重的防护门无声滑开时,贾昇的呼吸瞬间停滯了。 浩瀚。 无垠。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画卷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巨大的穹顶式透明观景窗隔绝了真空的致命威胁,却將宇宙的瑰丽毫无保留地呈现。 没有模擬投影的刻意雕琢,真实的星海以一种原始、磅礴、令人窒息的姿態扑面而来。 深邃的墨蓝是宇宙的底色,其上泼洒著无法计数的星辰,或明亮如钻,或暗如微尘,匯聚成流淌的星河,盘旋成瑰丽的星云。 “怎么样?比你的天板强多了吧?”人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没有看贾昇,而是同样仰望著星空,脸庞上映照著流动的星辉。 “在『我』,很小的时候,星际旅行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了。” 黑塔人偶靠在柵栏边,声音里褪去了几分惯常的戏謔,多了一丝遥远而平和的陈述感。 “看腻了穿梭艇尾焰划出的光轨,也看烦了空间迁跃时扭曲的光线……反倒是这种,纯粹的、原始的星空,更能让人……嗯,沉淀下来。”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贾昇被星辉映亮的侧脸,顿了顿,眼中微微流转,像是在调取著某个遥远的记忆片段。 “当你活得像『我』一样久,当你见过足够多的奇观,甚至亲手参与创造过一些……视角总会发生变化的。就像你小时候觉得无比巨大的庭院,长大后回头再看,不过方寸之地。” “所以,”贾昇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没有离开那片旋转的星云,像是在问人偶,又像是在问这片星空。 “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很渺小?告诉我,我的那些……过去,根本不值一提?” 人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近似嘆息的轻笑。 “小鬼,理解力有待提高啊。” 她走近了些,精致的面孔在星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告诉你『不值一提』,而是让你看看这『容器』有多大。”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无垠的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宇宙。 “你的那些过去,你身上的那道疤,你刻意遗忘或是捨弃掉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容器之中。认识它的尺度,不是让你绝望,而是……”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適的词。 “……让你知道,舞台可以有多大,束缚你的东西,相对今后的岁月和舞台而言,有多么不值一提。” 人偶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宇宙也不大,尤其是在她触摸到最外层的“壳”的一瞬间。 而后她的追求就变为了探究与拓展那片被全知阻挡在外的未知中的秘密。 “今晚的『精神慰藉』就到这里。黑塔女士的关怀是有限的,尤其是在凌晨四点。” 她指了指观景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权限我给你一直开著。是继续在这里思考人生,还是回去补觉,隨你。不过……” 她走向出口,在厚重的防护门前停下,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下次见到那个被通缉犯追著跑、长得还不错的『麻烦精』,或许你可以问问他,持明的『蜕生』,是不是真的能洗掉身上所有的『疤』。” 防护门无声滑开,人偶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贾昇一个人,在无垠的星海之下。 第5章 生活不易,丹恆嘆气 丹恆醒得很早。 空间站的宿舍比灰隼號的船员舱宽敞许多,床铺柔软,温度恆定,甚至配备了模擬自然光的唤醒系统——但他仍然在凌晨五点睁开了眼睛。 这是常年漂泊养成的习惯。 他没有和大部分人一样选择再床上多耗上一会,而是確认击云仍靠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后。迅速起身。 武器虽然可以自由的收起与唤出,但睡觉时他仍旧习惯將其牢牢的抱在怀中。 这是被那个如野兽一般,名叫“刃“的男人数次袭杀中得到的教训与习惯。 刃对他只有单纯不掺杂任何掩饰的”杀意“,无论他逃到哪里,那个男人都会追上来,甚至將他乘坐过的飞船也悉数歼灭。 也因为那个男人,无论什么样的工作他都做不长久。 【■用■余额:0】 漂泊多年没攒到一分钱的家底,偶尔还落魄到需要靠著蹭悲悼伶人的飞船,才能来往各个星球间…… 想到这个丹恆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 那艘飞船里实在是太过……热闹,哪怕现在想起他时,他都觉得荒诞。 落魄时选择免费搭乘悲悼伶人飞船的人不止他一个,在人群中还混进了差点將自己记忆窃夺危险人物。 也有非正式的假面愚者混了进去。 在飞船船舱里乱窜的礼弹中,那人大笑著抱走了一箱子悲悼伶人收集来的面具。 后来,他听旁人说,那是世界尽头的酒馆的入门考试——从悲悼伶人的船上偷来面具。 他將击云擦拭一遍,站起身来。 黑塔空间站的医疗舱在银河內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背上的伤口已经癒合,只剩下隱隱的钝痛。他试著活动肩膀,確认不影响战斗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也该去找点事做了。 总不能真靠一个小孩接济,虽然他觉得那孩子有些太过奇怪。 与人交往甚少缺乏对照的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可总觉得十三四岁不应该是那种样子才对。 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应该…… 发散的思绪狠狠踩了脚剎车,丹恆敲了敲手边的击云,將其收起后本打算离开舱室,终端突然响起提示音。 掏出那块在战斗中波及导致有些屏的终端,他上下滑动著显示窗才看清了些许的內容。 屏的有些严重,左边一侧几乎看不到什么。 【艾■妲】:■■■生,如■您醒了,方便的话请来公共区域的b-12区一趟。 昨晚离开前,那孩子似乎说了有个经常投餵他零食的空间站站长,名字就叫艾丝妲。 犹豫片刻,他决定赴约。 —————— b-12门自动滑开时,丹恆看到一位粉发少女在卡座区起身冲他挥了挥手。 “啊,您来了。”她微笑,“我是艾丝妲,空间站的站长。” 丹恆点头:“您找我有什么事?” 艾丝妲將手中的数据板转向他的方向:“昨晚临睡前,黑塔女士给了贾昇两个关键词,持明与仙舟。” 丹恆的指尖微微一紧。 “別担心。”艾丝妲嘆气,“那孩子被黑塔女士断了网,又让我锁了公共设施查询权限,什么都没查到。但我猜……您和这两个词有关?” 沉默在卡座中蔓延。 最终,丹恆开口:“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我们』。”艾丝妲摇头,“是贾昇——他好像对您很感兴趣。” 兴趣? 丹恆想起少年笑眯眯说“都说相由心生”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所以?” “所以我来確认一下。”艾丝妲直视他,“您会危害空间站吗?” “不会。” “会伤害贾昇吗?” “……不会。” 艾丝妲看著青年清澈诚挚的眼神笑了:“那就没问题了。” 她將手边的早餐往丹恆那边推了推,语气轻鬆:“需要工作的话,d区-6仓库正在招临时记录员,日结10000信用点。” 丹恆:“……” 刚好够付住宿费和三餐。 …… 在丹恆拎著早餐走后,另外一头的卡座上,贾昇探出脑袋看了看,然后拿著瓶星际快乐水走到艾丝妲对面坐下。 他顶著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髮乱糟糟的,刚落座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然后生无可恋的趴在桌面上,像是条被晒乾的咸鱼。 和昨晚预料的一样,凌晨四点时他就被黑塔的人偶折腾了起来。 虽然最终结果还算不错,但缺失掉的睡眠还是让他有些蔫蔫的。 从观景台回去,他想了很久。 回到舱室时,他仍是有些感慨,实在很难想像那毒舌的人偶还有……那么体贴人心的一面。 艾丝妲似乎也被他传染,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站长姐姐昨天没睡好?” “星核猎手出现在空间站,处理起来稍稍有些麻烦,空间站的安保也需要升级一下。” 艾丝妲眼疾手快的摁住贾昇摸向机器服务员刚刚放下的杯子的手, 另一只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听我一句劝,別和刚刚那位先生走太近。” 看著顺咖啡无果的贾昇假装没听到又打了个哈欠准备开口辩驳时,艾丝妲嘆了口气。 “你真的对他很上心啊?” 贾昇摊手:“我只是觉得,一个能让星核猎手亲自追杀的人,背后肯定有故事。” 艾丝妲嘆气:“好奇心会害死猫。” “但我不是猫。”贾昇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活体奇物』。” 艾丝妲:“……” 无法反驳。 ————— 丹恆站在d-6仓库门口,看著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临时记录员的工作很简单。”仓库管理员头也不抬地说道,“扫描货箱编號,录入系统,检查有无破损——有问题吗?” 丹恆:“……没有。” 他接过扫描仪,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日薪10000信用点,刚好够住宿费和三餐,省上一些的话还能把修理终端的钱。攒出来。 丹恆嘆了口气。 穷,果然是一种绝症。 d区-6仓库是空间站的物资中转站,堆满了从各个星系运来的货物。 他的工作还算简单——核对清单、扫描入库、记录异常,確认无误后就有机械將货物搬进仓库。 机械性的劳动让他难得放鬆下来,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在空间站多留一阵子。 至少这里比悲悼伶人的飞船安静得多。 理论上,这份工作不需要任何武力值。 可黑塔空间站显然不是“理论上”的地方。 “小心那个箱子!”工作人员突然大喊。 丹恆抬头,看到一个標註著“杰莱佧-ii特產”的金属箱正在剧烈震动,箱体表面甚至开始结霜。 下一秒,箱子炸了。 一只通体冰蓝、形似水母的半透明生物从里面飘了出来,触鬚所过之处,空气都凝出了冰晶。 “冰骇兽?!”工作人员脸色惨白,“怎么会混在货物里?!” 丹恆没有犹豫,击云瞬间出现在手中。他踏步上前,长枪横扫,精准地挑开了扑向工作人员的尖刺。 冰晶在枪尖迸裂,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 三分钟后,当仓库安保队赶到时,只看到一地冰渣以及怪物的尸体,和站在中央、枪尖还冒著寒气的丹恆。 安保队长看了看怪物被洞穿的尸体,又看了看丹恆:“……你乾的?” 丹恆点头。 安保队长沉默片刻,掏出终端:“工资给你翻倍,明天还来吗?” 丹恆:“……来。” 修终端的钱有著落了。 —————— 中午,贾昇晃悠到了d区仓库。 丹恆正坐在休息区的角落,安静地啃著一块合成营养饼——空间站最便宜的员工餐。 比营养剂便宜了大概三分之二,但极其难吃,几乎没什么人会去买,出现在菜单中也只是象徵意义的成分更多。 贾昇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一份豪华便当往他面前一推:“吃这个。” 丹恆看了一眼便当里精致的烤肉和蔬菜,又看了看贾昇:“……哪来的?” “艾丝妲的私人厨房。”贾昇理直气壮,“她说我熬夜伤脑,需要补补。我多拿了份。” 丹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我吃这个就行。” 贾昇挑眉:“怕欠人情?” 丹恆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债多不压身。” “是技多不压身。”丹恆纠正。 “时代早就变了,现在欠债的才是大爷。” 贾昇笑了,突然伸手抢走他的营养饼,掰了一口扔进嘴里,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这玩意是人吃的?” 丹恆:“……” 看著直接把饼扔进垃圾桶的贾昇,丹恆妥协了,拿起筷子开始吃便当。 ————————— 下午,贾昇被黑塔人偶“请”去了主控室。 黑塔本人正飘在模擬宇宙的投影中,这会她心情显然不错:“你捡了个持明族回来?” 贾昇眨眨眼:“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持明族『轮迴』的特性虽然有点意思,对博识学会的某些人没准是致命的诱惑,但对我来说,还不够有趣。” 黑塔的投影凑近了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会被星核猎手追杀。真能抓到一个的话,这个月艾丝妲看到我的帐单时估计也不会气鼓鼓的吧?” “多么狠心的女人吶,要拿別人的自由和生命去换赏金。” 贾昇摊手:“我想知道您一个月能几个星核猎手。” 黑塔朝著刚刚就是讚美模式的人偶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走到贾昇旁给了他一个暴栗。 黑塔轻哼一声:“去问他。” “他会说吗?”贾昇捂著脑袋。 “问不到就把他俩一起丟出空间站。就当你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吧。” 贾昇:“……” 一瞬间,他有一种重回夏日那间充斥著檀香气味的书房中的错觉。 他沉默了会:“不查了,现在就把我丟出去吧。” “怂了?还真是少见。” 他没再去找任何藉口,“您既然没有问我的过去,那么对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必那么在意吧?而且……带著太功利性的目的接近某个人,我不喜欢。” “哎,本来打算你要真死缠烂打问到,就把你丟到湛蓝星再也不管的。” 黑塔的投影转向人偶吩咐,“行吧,很遗憾,观测继续。” 贾猛的抬起头,朝著黑塔看了会,突然笑了。 “是啊 ,那还確实挺遗憾的。” 隨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 晚上,贾昇扒在观景台的扶手上,看著远处的星海发呆。 丹恆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扬了扬手中的终端,屏幕已经被修好,上面有著贾昇发来的消息:“找我?” 贾昇回头,笑了笑:“来欣赏一下宇宙的浩瀚?” 丹恆沉默了一会,也把手臂搭在栏杆上看著远方。 两人安静地看了一会远处的星云,谁都没开口。 下方的停泊区一艘艘飞船起起落落,远去的飞船拖著绚丽的尾跡通往辽阔无边的星海。 “今天赚的信用点拿去修了终端,能不能帮我再付一天的房租?” “好。” 直到黑塔人偶恶趣味给他终端安装的未成年人作息时间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前,贾昇都没再去问任何问题。 “我先回去了,这玩意不进休息舱关不掉。明天见。” 贾昇满脸黑线的敲著不停重复著“乖宝宝,好孩子这个时间就要去睡觉觉。”魔性叠词配音的终端,一边朝著丹恆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明天见。” 注视著那个嘴里喊著要找黑塔算帐的身影跑远,他下意识的接话。 丹恆看著学著他的样子抬挥了挥的右手,顿了顿,又后知后觉的放下。 吹著观景台模擬出的自然风,丹恆打开刚刚修好的终端。 正式联络人中空白一片。 他打开临时联繫人的列表,在长长的列表最上方点了点贾昇的头像。 那是一个十分抽象双手捂住耳朵嘴巴张到极限,做大叫状的扭曲人形。 丹恆:“……” 不管看到几次,他都觉得欣赏不来这种艺术。 未免有些过於超前了。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按下了按键。 『好友申请已发送』。 第6章 空间站的群星璀璨之时 8:00,工作时间。 丹恆发现,黑塔空间站的“临时记录员”工作,面临的东西远比他想像的要更加多元化,尤其是日薪翻倍后。 d区仓库的安保队长显然把他当成了某种“人形灾害清除装置”。 自从他单枪匹马乾掉了那只冰骇兽后,但凡仓库里出现任何可疑的动静,对讲机里就会立刻传来队长的声音: 丹恆!d-6区域12仓货箱在动! 丹恆!d-3区域7仓有奇怪的黏液! 丹恆!d-1区域外的箱子在唱歌! 丹恆:“……” 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会干活,他就会有越来越多干不完的活吧? 他拎著击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个“唱歌”的货箱前,思考著要不要直接一枪捅穿它。 箱子:“?~我们是快乐的小蘑菇~?~” 丹恆:“……” 他最终选择用扫描仪敲了敲箱体:“安静。” 箱子:“……哦。” 丹恆揉了揉额角,这空间站真的没有一处正常的。 事实证明,还有更不正常的。 11:30。 丹恆站在公共舱段b-12的休息区走廊,面无表情地看著眼前笑容灿烂的陌生男人。 对方穿著套深色西装,胸前別著闪闪发亮的工牌,上面写著—— 置业专员·金牌顾问·卢卡纳。 来买午餐的他遇到了这个男人, “先生!我在停泊舱有幸见到了您与通缉犯的交手,像您这样的身手,只做临时工实在是太可惜了!” 卢卡纳热情地递上一张全息传单,“我们公司最新推出『银河精英贷』,日利率仅需0.89%!现在申请还可以为您预约理財专员为您制定专属计划,助您早日实现財富自由!” 丹恆:“……” 好离谱的利率,多么恶毒的连环套路。 他默默退后半步,试图绕开男人。 “別急著拒绝嘛!”卢卡纳不死心,一个滑步拦住他:“以您这种实力,完全可以申请我们的『优质客户特惠定製服务』!” 卢卡纳语气激昂,“您想想,只要借一笔启动资金,分期买上一艘二手飞船,以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当船长跑航线,接几个高报酬的护卫任务,很快就能——” “很快就能被星核猎手击沉,负债翻倍,最后被卖去挖矿。”丹恆打断他。 卢卡纳:“……” 贾昇猫在休息区的角落,一边啃著艾丝妲特供小蛋糕,一边津津有味地围观丹恆被金融诈骗分子纠缠。 当看到丹恆冷著脸走开时,他擦了擦嘴上的奶油,笑眯眯地在卢卡纳身后开口。 “您好,我对贷款很感兴趣。” 卢卡纳眼睛一亮,迅速转身,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弟弟,你成年了吗?” “在大多数星系的法定標准里,我算成年了。”贾昇面不改色,“而且我有稳定收入。” “看起来不像啊。” “小心我去告你歧视边陲星域的特殊族裔。”贾昇隨口胡诌。 “什么收入?” 卢卡纳迅速转移话题。 “黑塔空间站『活体奇物』补贴,日结50000信用点。” 卢卡纳:“……?” 虽然很疑惑,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那您想贷多少?” 贾昇摸著下巴:“先贷个5000万吧。” “好的!但是这种大额贷款需要抵押物,请问您打算用什么抵押?” “我的『未来可能性』。” 卢卡纳:“……?” 贾昇一本正经:“根据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也就是mwi,未来的我是无限可能的集合体,其中必然存在一个『亿万富翁』版本的我,你可以把那个『我』作为抵押品与还款人。” 卢卡纳:“???” 十分钟后,当接到消息说公共区域有人精神混乱,匆忙赶到现场的阿兰,只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头蹲在墙角。 男人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我是谁……我在哪……金融不存在了……” 阿兰:“……贾昇?”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捂著耳朵惊叫著跑开,又在公共区域引发了一场小型骚乱。 阿兰盯著男人,总觉得男人尖叫时像极了贾昇那个抽象的头像。 轻鬆捉到男人的时候,他觉得必须让贾昇和佩佩保持距离! …… 负责记录贾昇行为模式的黑塔人偶罕见的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此刻的她正站在数据终端前,无机质的瞳孔倒映著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值。 贾昇的能量波动曲线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模式——不是平稳的上升或下降,而是像蹦极一般,骤然上升,然后断崖式的跌落。 看得她眼皮一跳一跳的,隨后她接通了本体的全息投影。 黑塔的投影在主控室亮起时,手里还端著一杯咖啡——虽然她並不怎么需要睡眠,但看数据时,她喜欢保持一点“人类的仪式感”。 “说吧,又怎么了?”她懒洋洋的问。 人偶將分析报告投射到空中:“贾昇的能量波动出现异常。” 黑塔扫了一眼,突然挑眉:“这是……命途反应。谁看上他了?” “疑似,但不符合已知命途的波动模式。”人偶平静地回答,“更像是……” “在吸收无主的命途力量。”黑塔接话,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有意思。” 黑塔眯起眼睛:“属性亲和度呢?” “量子型。” 人偶:“要限制他的活动吗?” “不用。”黑塔轻笑。 她放下咖啡杯,手指划过数据流:“星神陨落或被吞併后,被开闢出的命途仍在,但贾昇的情况,他更像是在『捡漏』。” 人偶:“需要进一步测试吗?” 黑塔笑了:“当然要,不过温柔点。” 黑塔的投影又扫了一眼报告:“把数据同步给螺丝咕姆,他最近正愁没新课题。” 人偶:“要告知艾丝妲吗?” 黑塔:“不用,那小姑娘操心的事够多了。” ———————————— 21:00,晚间。 空间站观景台。 丹恆站在观景台,看著远处的星云发呆。 贾昇突然开口:“丹恆,你相信『命运』吗?” 丹恆:“不信。” 贾昇:“巧了,我现在也不信。” 他托著下巴,眼神飘向远处:“可如果……有人硬要把『命运』塞给你呢?” 丹恆將视线从下方的湛蓝星收回,直视他:“你想说什么?” 贾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宇宙挺不讲道理的。” 丹恆沉默片刻,低声道:“……確实。” “我听说,星穹列车最近会停靠空间站补给。”贾昇状似无意地提到。 丹恆抬头看他。 贾昇笑了笑:“就是隨口一说。” 魔性的终端提示音响起,贾昇磨著牙瞪著终端快步离开,路上招致大量人员瞩目。 …… 01:00,深夜·贾昇的宿舍 贾昇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戳他的脸。 他睁开眼,看到黑塔人偶的脸近在咫尺。 贾昇:“……人偶小姐,我是未成年,人至少,不应该。” 人偶:“黑塔女士的指令。” 贾昇:“她让你半夜来夜袭我?” 人偶:“不,是让你去实验室。” 贾昇:“现在?” 人偶:“现在。” 贾昇:“……我能拒绝吗?” 人偶:“可以。” 贾昇刚鬆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但我会把你绑过去。” 贾昇:“……”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人偶的出声:“脱,躺下,扫描。” 实验室內,黑塔的投影飘在半空,兴致勃勃地看著被按在检测椅上的贾昇。 “放鬆点,只是个小实验。” 贾昇:“您管这叫『小实验』?”他指了指四周大量的信息窗。 黑塔:“比起模擬宇宙,这確实很小。” 贾昇:“无法反驳。” 仪器启动,能量波纹在屏幕上剧烈波动。黑塔眯起眼:“果然。” 贾昇一愣:“什么?” 黑塔:“简单来说,你的身体正在吸收无主命途残留的力量,比如已逝的开拓、失踪的纯美,又比如从不会拒绝索取的丰饶和虚无。” 贾昇:“……这正常吗?” 黑塔:“当然不正常。”她轻笑,“所以我才感兴趣。” 贾昇:“……” 第7章 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 平静的午间,黑塔空间站的广播响起: 【通知:星穹列车已抵达主停泊区,预计停留48小时进行补给。请相关部门做好对接准备。】 贾昇正坐在d-6仓库的货箱上,看著丹恆一枪挑飞一只试图偷吃能量晶体的太空巨鼠,在听到广播后眼睛一亮。 “丹恆,星穹列车来了。” 丹恆收起击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贾昇从货箱上跳下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听说列车组的领航员是位超级大美女,还有个特別神奇的行李箱,內部消息,他们强烈推荐去尝一尝她泡的咖啡,据说味道一绝。” 丹恆:“……你从哪听来的?” 贾昇晃了晃手中的终端:“空间站八卦群,你要进群吗?” 丹恆:“……” 这空间站到底有多少奇怪的信息源? …… 丹恆站在一旁,相较於鬼鬼祟祟不时观察周围有没有黑塔人偶的贾昇,他显得是那么的坦坦荡荡, 他的目光落在瓦尔特·杨身上,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看向他,微微頷首。 两人对视一秒,瓦尔特转头低声对身旁的姬子说了什么。 姬子的目光也转向丹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贾昇注意到这一幕,凑到丹恆旁边:“你认识他们?” 丹恆摇头:“第一次见。” 贾昇眯起眼睛:“那他们为什么一副『这人原来在这儿』的表情?” 丹恆:“……不知道。” 贾昇趁著这个时间已经摸到了列车附近,似乎是打算近距离观察和探究一辆与飞船有著极大差別的列车是如何做到在宇宙中行驶的。 红髮的领航员上前微笑著冲丹恆递出一张烫金卡片,“我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列车上缺个临时护卫和记录员,有兴趣吗?” 丹恆接过卡片,上面印著星穹列车的徽记。 “……为什么是我?” “直觉。而且,你看起来像是需要一个新的起点。有兴趣的话不妨来列车上坐坐详谈。” 姬子友善的发出邀请,“等你想好了终点在哪,可以隨时下车。” 丹恆垂下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卡片边缘。 新的起点和终点……吗? “好,我考虑一下。”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 拍了大量照片返回的贾昇,得知丹恆决定要跟隨列车离开时愣了愣。 “挺好的,总不能一直在空间站当临时工。” 丹恆原因为这个每天不定时来找自己,並坚称两人是朋友的少年反应应该会更加激动一些。 “d区的安保队长大概会哭的吧,毕竟如此廉价且好用的劳动力要弃他而去。” 丹恆:“……” 贾昇笑嘻嘻的,“我觉得能找到想做的事,能有个目標本身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管別人做什么。” 接著他话锋一转,“能不能带我去列车上看看,我真的超-好-奇!” …… 最终丹恆还是询问了姬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可就在他领著贾昇迈进车厢的一瞬间,贾昇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拎住了他的后领。 拽住贾昇的人偶身边,黑塔本体的投影衝著车厢內的姬子挑了挑眉。 “怎么,要拐带我的观测样本?” “只是邀请他上车参观。”姬子看了看黑塔的本体轻笑,“难得见你这副模样,正事我们可以进去慢慢聊,我泡了咖啡。” 黑塔:“真遗憾吶,投影喝不了咖啡。” “没事,我可以拜託瓦尔特先生送去你本体那。” 黑塔:“……” 你留著自己慢慢喝吧。 …… 帕姆正在餐车擦拭茶杯,突然听到舱门开启的提示音。 “欢迎光临星穹列——” 列车长的问候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贾昇好奇地东张西望,而帕姆的耳朵已经竖直炸毛。 “又、又一个抽象派帕!!” 帕姆的內心闪过歷代无名客的恐怖回忆,最终停在了最糟糕的三个人身上。 这个人类幼崽,绝对——!有问题! 五分钟后,终於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帕姆,耷拉著耳朵递出一袋饼乾。 “对不起帕……我有点应激了帕。”列车长闷闷不乐的说 ,“这个是赔礼,帕姆刚烤的,送你帕。” 贾昇接过还带著温度的饼乾,眼睛亮了起来:“您亲手烤的?太厉害了!” 帕姆的耳朵稍微抬起来一点:“……你真的这么觉得帕?” “当然!黑塔空间站的合成食品简直是对味觉的谋杀。”贾昇压低声音,瞄了眼关闭的舱门,黑塔正在旁边的车厢与姬子谈话。 接著他咬了一口饼乾:“”哦!天啊!这简直是宇宙级的味道!” 被夸得飘飘然的帕姆,鬼使神差地掏出一张烫著金边的车票:“这个给你帕!纪念版乘车券,可以隨时来参观帕!” “送我的?我可太爱你了,列车长!!!” 贾昇接过车票后,一把抱住帕姆。 …… 永夜笼罩的一颗行星上,风雪肆虐。 厚重的雪幕遮蔽了天穹,只有小镇边缘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从结了霜的窗欞间渗出昏黄的光晕。 鹅毛般的雪片不断撞击著玻璃,在窗台上堆积。 屋內壁炉里最后的木柴正在化为灰烬,跃动的火苗渐渐微弱,在青年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白髮的青年低著头静坐在高背椅中,额前的碎发半掩著眉眼。 他抬头望向窗外,湛蓝左眼像是夏日间的晴空,右眼却泛著无光的暗金色,像是被封装的死去星辰。 因为动作颈间的装饰在火光下微微闪烁。 若是懂行的收藏家,一定会一眼认出,那是阿基维利撞穿琥珀王的壁垒时,赠送给初代开拓者的纪念款车票。 木柴突然迸裂出最后的火星,在寂静的室內发出轻微的爆响。 雪依旧在下。 …… 在贾昇接过车票时,相邻车厢的黑塔投影抬起头,像是要透过车厢顶看向某个星系。 “嘖。” “怎么了?”姬子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有个特別麻烦的疯子朝这看了一眼。” “很少见到你这么带著明显的贬义去评价別人。”姬子轻笑。 这並非调侃或是侧面的恭维,作为天才俱乐部#83席,黑塔有著傲视寰宇中几乎所有人的资格。 “你如果知道他干出来的事情,大概会说我评价的太过保守。”黑塔如数家珍。 “抢走了繁育陨落后五分之一的躯体,帝皇战爭末期偷走了数台报废的帝皇权杖;当面质问博识尊,从不回答的大铁头竟然回话了。” “他问了什么?”姬子面上虽然平静,但放下的咖啡杯中盪起的涟漪显然她的心情並非如面上一般平静。 “没人知道,根据模擬宇宙的计算结果,大铁头只是给了他一个否的答覆。” “还真是……” “先別急著感嘆,我还没说完。” 黑塔打断了姬子,“说点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比较近的事情吧。你们这趟开拓之行太久,银轨缺损,获取信息的渠道闭塞,有些信息也该恶补一下。”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你总知道吧?被开除的无名客,得罪了那傢伙,被接连被炸了十颗私人行星。 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总归是得去要个说法,使节团到了之后被直接丟了出来,而他对外宣称的身份是,无名客与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 “誹谤!绝对的誹谤。” 黑塔看著激动地姬子轻笑,“公司也不信,所以才没有找上你们,而是选择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只是有些只言片语流传了出来。” “这种行事作风,欢愉的人?” “何止,还有野史传言他是阿基维利和阿哈的爱情结晶。” 黑塔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咔嚓,姬子捏碎了手中的咖啡杯。 “既然他说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那第一是谁?” 隨后姬子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该不会是……” “阿哈啊,还能有谁。这不是全宇宙的共识么?”黑塔眨了眨眼笑的十分愉悦。 姬子:“……” 第8章 黑塔的好大儿 离別比想像中的要更加平静一些。 星穹列车离站的那天,贾昇站在空间站的观景舱內,隔著玻璃望著那辆富有传奇色彩的列车缓缓驶入星海。 丹恆临走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安分点,別死。” 贾昇当时笑得前仰后合:“喂,你这告別词也太不吉利了吧?” 丹恆没笑,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有事终端联繫。” 然后转身登上了列车。 没有煽情的拥抱,没有长篇大论的叮嘱,也没有回头或是挥手。 他摸了摸终端,上面还留著丹恆的联繫方式——丹恆的第一个,但现在並不是唯一一个正式联繫人。 丹恆的终端上,正式的联繫人现在有他,帕姆,姬子,以及瓦尔特。 怎么也算社交孤岛建立了初步的对外连接了吧? 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抬起手,对著远去的列车挥了挥。 宇宙很大,生活更大,总有再会之期。 …… 贾昇被黑塔拎著领子拖走的画面,“恰好”被“路过”的星际狗仔拍到了。 这位以挖掘名人隱私为生的海洋世界走出的宇宙记者,当场兴奋到六条触手颤抖。 至於为什么不是八条?因为专业的素养,他要拿稳拍摄器材。 仅仅第二天,《银河八卦速递》头版標题: 震惊!黑塔秘密私生子曝光,天才俱乐部成员竟是人妻!? 配图:黑塔拽著贾昇,后者一脸生无可恋。 副標题: 孩子父亲是谁?仙舟將军?公司高管?还是星神本尊!? 母子爭执究竟为哪般? 副图,各角度贾昇十连拍偷拍图。 整个星际网络炸了。 不愿透露姓名的黑塔对头:“呵,难怪她最近研究效率下降,原来是忙著带孩子。” 吃瓜群眾甲:“那孩子长得挺像她的……尤其是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我真的好喜欢。” 吃瓜群眾乙:“???” 不愿透露姓名的空间站內部人员:“其实贾昇確实经常出入黑塔的实验室……” 艾丝妲忍不住扶额:“你们能不能少看点假新闻?” …… 黑塔空间站,黑塔办公室。 黑塔盯著全息投影上的新闻,很快理解了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会忍不住笑出声的真理。 现世报未免来的太快了些,她刚刚才和姬子聊完八卦。 她迅速让一旁的人偶帮忙梳理了一下,最近也许会对她產生“怨恨”这类情绪有些过节的人。 至於为什么不自己梳理? 懒得记,反正无关紧要。 经过两小时的漫长梳理后,她和人偶得出一致结论——太多了。 “乾脆全轰成宇宙尘埃算了。” 艾丝妲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其实……照片拍得还挺温馨的。” 黑塔死亡凝视:“艾丝妲。” 艾丝妲立刻正色:“我这就去联繫法务部发律师函。” “等等。”黑塔叫住了她,“他们不是想看热闹么,我就给他们这个热闹。 她面容姣好的脸上带著笑:“把贾昇的监护权改到我名下,顺便起诉那家媒体,理由:侵犯未成年的隱私权,图片未经过打码处理,我要告到他们倾家荡產。” “您不闢谣?” “阿基维利和阿哈当初都没闢谣,我为什么要闢谣?” 艾丝妲走出办公室时,人都麻了。 黑塔女士这话给她的震惊已经压过了这离谱的谣言。 最离谱的是她黑塔女士还让她找批水军,写稿子的造谣段位太低,真该打回去重新培训。 现在黑她黑塔还得本人下场操盘,当真是造谣界的耻辱,赶不上前辈们一根。 看看那个写出阿哈为阿基维利育有一子,並发表论文考究的才是真正的业界標杆。 …… 贾昇本以为,丹恆离开后,他的生活会回归平静。 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们为什么都盯著我看?”贾昇困惑地嘀咕。 直到艾丝妲一脸复杂地拦住他,欲言又止: 艾丝妲嘆了口气,调出一则空间站內部论坛的热帖—— 《震惊!黑塔女士疑似有私生子!年龄吻合!权限异常!》 帖子里详细“分析”了以下几点“证据”: 1. 贾昇的来歷成谜,黑塔女士从未公开解释他的身份。 2. 贾昇的权限异常高,甚至能接触部分奇物。 3. 黑塔女士对他態度特殊,既不管教,也不放养,完全不符合她对其他人类的一贯態度。 4. 最关键的“证据”——某位研究员信誓旦旦地声称,曾听到贾昇对黑塔人偶说:“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研究员a,匿名:说起来,那孩子是黑塔女士亲自批准留在空间站的吧?” 研究员b:而且年龄对得上……黑塔女士和阮梅女士十几年前確实消失过一阵子…… 研究员c:阮梅女士不就是专攻生命科学么?该不会…… 研究员d: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 楼迅速歪了。 慧眼如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眾们迅速从蛛丝马跡中拼凑,完善並润色了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整个过程。 剧情跌宕起伏,虐恋情深。 贾昇看的大受震撼:“……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们。” 隨后他反应过来,“……为什么我没看到帖子推送?我明明加了所有空间站的八卦群。” “你见过当著本人面討论八卦的吗?”艾丝妲嘆了口气。 好傢伙,他说群怎么活跃度断崖式降低。 原以为是在严打上班摸鱼聊八卦,合著是把他屏蔽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等等,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继承黑塔的奇物收藏还有空间站?” 艾丝妲:“……重点是这个吗?!” …… 贾昇本以为黑塔会立刻闢谣。 ——他又错了。 当他气势汹汹地衝进主控室时,黑塔的投影正悠哉地悬浮在半空,投影手里还端著一杯咖啡。 “黑塔女士。论坛上的谣言您看到了吧?!” 黑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嗯,看到了。” “那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黑塔歪头,“说你不是我儿子?” 贾昇:“……对啊!” 黑塔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解释?” 贾昇:“???” 黑塔的投影飘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著他: “没听过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贾昇:“……” 黑塔愉悦地总结:“所以,我为什么要冒著越描越黑的风险闢谣?” 贾昇:“……您就是想看乐子对吧?” 黑塔微笑:“答对了。来,叫声妈听听。” 贾昇:“……” …… 贾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黑塔不闢谣,那他乾脆—— 把谣言坐实! 第二天,空间站的公共频段突然弹出一条全站广播: 妈——!我饿了!食堂的合成肉太难吃了!我要吃仙舟外卖! 整个空间站瞬间寂静。 三秒后,黑塔的回覆传来: “自己点。” 全站研究员:“……” …… 当晚,贾昇的终端响了。 丹恆:……私生子? 贾昇咧嘴一笑,飞快回覆:“震惊!星穹列车护卫竟对未成年身世八卦感兴趣!” 一秒后,【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丹恆的新消息: “当我没问。” 贾昇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 艾丝妲看著论坛上愈演愈烈的討论,终於忍无可忍,衝进了贾昇的临时宿舍。 “贾昇!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吗?!” 贾昇正悠閒地躺在床上吃零食,闻言抬头:“传什么?” “他们说黑塔女士当年在某个星球秘密基地与阮梅女士製造了你,但因为两人都忙於研究,此后感情出现裂痕,直到最近才把抚养权拿到手接你回来。” 贾昇:“噗——” 他差点被薯片呛到:“这剧情怎么还带升级的?!” 艾丝妲抓狂:“你倒是澄清一下啊!” 贾昇眨眨眼:“可黑塔女士都没澄清,我澄清有用吗?” 艾丝妲:“……” 她深吸一口气,终於意识到——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耍別人玩! …… 眼看谣言的热度有些下去,某天,黑塔突然在空间站的公共频道发布了一条公告: 【关於近期谣言的澄清】 1. 贾昇不是我的私生子。 2. 他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 3. 再传谣的人,下次实验体就选你。 全空间站:“……” 贾昇抗议:“垃圾桶也太离谱了吧?!你这闢谣发布的也太没诚意了。而且你確定看你的是博识尊不是阿哈假扮的?” “他確实问过,小姑娘,要不要让我看你一眼,我拒绝了。”黑塔耸肩:“反正没人会信真相。” 果然,公告发布后—— 研究员a严肃:“垃圾桶……?啊,原来是这样,就和我妈说我是充话费赠的一样。” 研究员b恍然大悟:“我懂了!意思是『捡来的』,不想暴露真实身份给孩子太大压力!毕竟黑塔女士是如此的优秀!” 研究员c满脸的感动:“黑塔女士……她真的,我哭死。” 贾昇:“……” 你在感动什么啊,喂!!! 这群人的脑补能力没救了。 …… 黑塔空间站的走廊上,艾丝妲停下脚步,皱眉环顾四周。 “不对劲。”她喃喃道。 路过的研究员疑惑地看她:“怎么了,艾丝妲小姐?” “已经一周了。”艾丝妲严肃地说,“没有警报,没有系统故障,没有奇物仓库的异常报告。” 研究员:“……这不是好事吗?” “不。”艾丝妲摇头,“这只能说明,贾昇在憋个大的。” 她立刻调出监控,锁定贾昇的位置—— **a-42休息舱,门锁完好,能量反应正常,无非法操作记录。** 艾丝妲更不安了。 ———— 当艾丝妲推开贾昇休息室的舱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贾昇盘腿坐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在虚擬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闪烁著复杂的游戏界面。他头髮乱糟糟的,眼下掛著淡淡的黑眼圈,身旁堆满了营养剂空瓶。 最惊悚的是—— 他居然在笑。 不是那种搞事前的狡黠笑容,而是纯粹、快乐、甚至带著点傻气的笑。 艾丝妲:“……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贾昇头也不回:“別吵,这局快贏了。” 艾丝妲凑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玩《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全宇宙最硬核的pvp竞技游戏,玩家需要操控机甲在模擬的宇宙环境中对战。 而贾昇的id【黑塔的好大儿】高居榜首,战绩:187连胜。 艾丝妲:“???” …… 贾昇的对手id叫【银河第一骇客】,操作极其刁钻,走位风骚,一看就是老油条。 然而—— 贾昇的机甲一个假动作骗出对方大招,反手一发电磁炮精准命中核心,瞬间终结比赛。 【victory!】 对手在公屏打出一串乱码,疑似崩溃。 贾昇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艾丝妲:“哟,来啦?” 艾丝妲:“……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游戏的?你防沉迷谁给你认证的?” “上周,丹恆啊。”贾昇揉了揉脖子,“我说我在空间站总被指指点点的,社恐有点发作,他就帮我认证了。” “……然后你就成了全服第一?” “基础操作。”贾昇谦虚地摆手,“只需要一点预判、逻辑,还有……” 艾丝妲:“说人话。” 贾昇咧嘴一笑:“我天赋异稟。” …… 三天后,贾昇的连胜纪录飆升至**265场**,论坛炸了。 【匿名用户1】:这傢伙绝对开掛了吧?哪有人类反应速度这么快的? 【匿名用户2】:你看他id,可能是黑塔新搞出来的。 【匿名用户3】:@银河第一骇客 大佬,出来鉴掛! 当晚,【银河第一骇客】上线,直接向贾昇发起挑战。 贾昇挑眉:“哟,手下败將还敢来?” 公屏弹出消息: 【银河第一骇客】:三局两胜,赌id。 贾昇乐了:“行啊,输了你就改名叫【银河第一菜狗】。” ——然后贾昇打出了教科书级的碾压。 第一局,他用最基础的初始机甲完虐对方顶配装备。 第二局,他故意放水十秒,然后在残血状態下反杀。 对手沉默了很久,最后发来一条私信: 【银河第一菜狗】:你到底是哪来的怪物? 贾昇回覆: 【黑塔的好大儿】:黑塔空间站网癮少年,承让。 对方头像灰了下去,再也没上线。 …… 与此同时,某艘隱匿的飞船上。 银狼一把摘下护目镜,瘫在椅子上:“……我不玩了。” 卡芙卡从旁边路过,瞥了眼她的屏幕:“又输了?” “那傢伙根本不是人!”银狼抓狂,“我的每一步操作都被他预判了!” 刃靠在墙边擦著支离冷笑:“所以你就把id赌输了?” 银狼:“……” “乾脆做掉吧。” “不要!”银狼咬牙切齿,“我要堂堂正正贏回来……等我练个新號!” 刃:“需要帮你刻新號的墓碑吗?就写『人菜癮大』。” 银狼抄起身后的抱枕砸了过去。 …… 黑塔人偶把贾昇的游戏数据投影在实验室里。 “反应速度0.08秒,操作误差率0.3%,战术预判准確率98%。”人偶面无表情地念道,“这还是公共网络有延迟的情况下,放在军队里就是人形兵器。” 黑塔投影:“有意思,他以前接触过类似训练?” “据他自己说,只是『隨便玩玩』。” 黑塔轻笑:“看来我的好大儿还有意外才能……给他接入模擬宇宙的次级埠。” 人偶:“您想让他当测试员?” “不。”黑塔的声音带著愉悦,“我想看他和星神投影打一局。” …… 当艾丝妲再次见到贾昇时,他正瘫在沙发上吃零食,游戏界面暂停在一旁。 “不打了?”她问。 “腻了。”贾昇打了个哈欠,“而且排行榜第二改名之后似乎是嫌號脏了,跑路了,没意思。” 艾丝妲:“……” 她嘆了口气:“所以接下来你要干嘛?” 贾昇眼睛瞬间变亮:“黑塔通知我,更新了模擬宇宙星神战模式,通关后让我进奇物仓库隨便折腾。” 艾丝妲:“……” 第9章 毁灭掉了毁灭 飞船的休息室內,昏暗的灯光下,全息投影屏闪烁著刺眼的游戏界面。 沙发上,银狼套著宽大的外套,手指在虚擬键盘上飞速敲击,眉头紧锁。 画面闪烁时,在她脸上投射的光像是在搞电焊似的。 灰发的少女扑在银狼的沙发靠背上,衣摆沾著点不知从哪蹭来的灰,她看了看她正在操控的游戏id。 寰宇第一骇客。 “你之前的號呢?”灰发的少女眯了眯眼睛,询问正在练级的银狼,“那个不是有好多绝版皮肤吗?” “她跟个刚玩没多久的號1v1solo,把id赌输啦,之前那號现在成了银河第一菜狗,正烦著呢,星,你別去招惹她。” 卡芙卡坐在桌前,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游戏好玩吗?” 银狼翻了个白眼:“《格拉默之魂》,机甲pvp,操作上限极高——菜鸟別碰。” 星眨了眨眼:“可你不是刚被菜鸟虐了吗?” 银狼:“……” 星却已经兴致勃勃地掏出终端:“我註册个號试试!id就叫……垃圾桶之恋!” 银狼:“……你认真的?” 星:“怎么,不行吗?” 银狼扶额:“隨便你吧。” “阿星,“卡芙卡的声音如同提琴般低沉悦耳,“你的审美还是这么.……特別呢~“ 银狼一直在吐槽星的id,直到…… 十分钟后,星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银狼,流萤说她可以帮忙代打。” 银狼一愣:“流萤?她不是对游戏没兴趣吗?” 星:“但没人比她更懂格拉默。” 银狼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把绝对稳了!我要让那小鬼也改一个羞耻的id!!!” 流萤的id很简单:萤火。 她的操作风格更简单——精准、冷酷、毫无多余动作。 银狼和星围观她的第一场对战,全程目瞪口呆。 “这走位……这预判……”银狼喃喃道,“她真的是第一次玩?” 星骄傲地挺胸:“我说了吧,没人比她更懂格拉默!” …… 流萤她以百分百胜率一路杀进排行榜前十,直接匹配到了贾昇。 而屏幕对面的贾昇原本以为这又是一场轻鬆碾压局。 直到对方的机甲一个精准的闪避,反手一发光刃劈掉了他的右臂推进器。 贾昇:“?” 他瞬间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操作屏上飞速滑动。 “黑塔的好大儿”和“萤火”的对战录像很快刷爆了论坛: 第一局:平手——双方能源耗尽。 第二局:贾昇胜——残血反杀。 第三局:流萤胜——极限狙击。 观战的银狼和星目瞪口呆。 “这傢伙……”银狼眯起眼睛,“反应速度简直不像人类。” 星突然凑过来:“你说,他会不会是……” “是什么?” “格拉默铁骑的倖存者?” 空气突然安静。 信息窗中的流萤抬了抬手,弱弱的表示:“格拉默铁骑拥有心灵感应,如果是倖存者 ,我应该能感觉到。” …… 卡芙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瞥了一眼银狼面前的屏幕:“嗯?你们在查什么?” 银狼调出贾昇的战斗数据:“这个叫『黑塔的好大儿』的玩家,反应速度和流萤几乎持平,甚至在某些微操上更快。” 卡芙卡若有所思:“最近传的很广的黑塔的那个『私生子』?” 星大胆假设:“如果黑塔用『私生子』的谣言掩盖他的真实身份呢?比如……她其实在秘密研究改造战士?” 流萤的手指微微收紧。 刃突然从阴影里出声:“需要我去確认吗?” 卡芙卡微笑:“不急,让银狼先『问问』。” …… 银狼当晚就黑进了黑塔空间站的內部资料库。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她嘀咕著,调出贾昇的档案。 姓名:贾昇 身份:黑塔与阮梅基因混合实验个体(成功版) 特殊备註:反应速度优异,疑似继承双方天赋,建议重点观测。 副作用:偶尔会说胡话。 银狼皱眉:“就这?” 她继续深入,却发现所有关於贾昇的医疗记录都被加密了——加密方式甚至带著標准的黑塔恶趣味风格。 弹窗提示:“想看?求我啊~” 银狼:“……” 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 银狼把“挖到”的资料丟在会议桌上。 “全是假的。”她没好气地说,“黑塔在耍我们。” 卡芙卡轻笑:“看来她早就料到我们会查。” 星突然举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资料是真的,但她让我们以为是假的,以此来迷惑我们?” 刃:“……” 卡芙卡揉了揉星的头髮:“脑洞不错,但別学银狼整天熬夜打游戏。” 星:“哦。” …… 与此同时,黑塔空间站內。 黑塔看著银狼的入侵轨跡,满意地笑了。 “果然上鉤了。” 贾昇凑过来看了一眼:“您到底准备了多久?” 黑塔耸肩:“反正他们爱猜,不如让他们猜个够。” 贾昇想了想:“?” 黑塔:“既然你这么閒,现在就开始和星神模擬体对战吧。” …… “嗯,连接正常,你试著走几步。” 贾昇站在模擬宇宙的入口前,黑塔的投影飘在一旁,手里拿著一份薄到可疑的“说明书”。 “规则很简单。”黑塔打了个响指,“这里是模擬宇宙,一切皆有可能。” 贾昇:“……就这?” 黑塔:“你还想要什么?『欢迎来到地狱模式』的横幅?” 贾昇:“至少给个新手教程?” 黑塔挑眉:“一加一等於二,好了,你已经学会数学了,现在去解开宇宙的奥秘吧。” 贾昇:“……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空白的操作手册,又抬头看了看黑塔。 黑塔微笑:“有问题?” 贾昇:“没有,您教得真是通俗易懂。” 他在心里补充:通俗到和没教一样。 黑塔满意地点头:“很好,进去吧。给你个新手礼包,加油。” 贾昇:“???” 他看著手里出现的一张奖券,在阅读完毕介绍后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银河大乐透】 击碎可破坏物后有小概率获得1件奇物,但也有小概率使该奇物损毁並使我方全体损失99%当前生命值。 他就说奇物仓库隨便他折腾的承诺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还没等他抗议,黑塔的身影骤然消失,模擬宇宙的星空在眼前展开—— 而他的第一个对手,是“毁灭”星神·纳努克,此刻正在后方的十数个区域內等待著他的挑战。 & “黑塔女士,这真的没问题吗?”艾丝妲看起来很担心,“他好像根本没有学过任何战斗技巧,前面十几个区域怎么办?不会被第一个房间的怪物干掉吧?” “又死不了,怕什么。”黑塔摆了摆手,“再说,我不是给了他新手礼包吗?” “银河大乐透算什么新手礼包?!”艾丝妲一脸黑线,“你看,他朝著罐子走过去了。” “为了防止那小子通关太容易,我特意把难度提高了十几倍。”黑塔显得很是自信,“空间站应该能安稳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模擬宇宙中。 贾昇看著星级大乐透的介绍,满脸黑线,想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当场重开下一把,拿著手中的短刀就朝著罐子劈了过去 啪! 【获得:万识囊】 【效果:可破坏物会更频繁的出现,且被击碎后获得的收益翻倍。】 接著他绕过小怪,又打开了第二个罐子。 啪, 【获得:天才俱乐部普通八卦、】 效果:获得该奇物后,获得宇宙碎片时额外获得100%,但战斗结束无法再获取祝福。 【分裂金幣】 效果:每进入下一区域,获得等同於当前持有的宇宙碎片6%的宇宙碎片。 外部观测室內,黑塔和艾丝妲盯著屏幕,表情逐渐凝固。 艾丝妲:“……黑塔女士,您確定关掉了建造者模式?” 黑塔:“关了。” 艾丝妲:“那他为什么……” 黑塔眯起眼睛:“嘖,小子还挺幸运。” 此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下面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三个罐子,啪! 俱乐部券、黑洞之阱。 然后两人就眼睁睁的看著贾昇绕后用著嫻熟的格斗技巧击杀了小怪带著九百零二宇宙碎片进入了下一个关卡。 啪、啪,又是两个罐子,到帐一百二宇宙碎片,外加一顶换境桂冠和湮灭烛剪再加一张天外重声大碟。 “还没炸?”艾丝妲震惊道,“我上次用银河大乐透,刚抽就炸了!” 黑塔皱眉,调出后台数据流:“隨机数发生器显示运行正常……” 然而,贾昇的运气还在继续—— 第二个房间,双倍异常事件,天外大合唱、星际和平投资机器。 外部的两人看著贾昇走进漂浮的像是卡牌的事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听一听”。 “你看吧,他绝对输的血本无归……” 【天外大合唱】 效果:隨机获得10次奖励,正负效果隨机。 【第1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x2】 获得两千零四十四宇宙碎片。 【第2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x2】 获得六千一百三十二宇宙碎片。 【第3次:增加当前宇宙碎片数量x2】 获得一万八千三百九十六宇宙碎片。 …… 【第10次:获得当前宇宙碎片数量x2】 获得宇宙碎片:四千零二十三万两千零五十二。 当前宇宙碎片:60348075。 黑塔:“???” 什么鬼,十次全都宇宙碎片翻倍奖励?建造者模式真的关了? 贾昇走向了星际和平投资机器。 全部梭哈后…… “您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黑塔:“……” 艾丝妲:“……” 此时,贾昇的宇宙碎片数量已经突破了黑塔的模擬宇宙正常模式下的歷史记录。 黑塔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模擬宇宙的后台数据流,眉头越皱越紧。 她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在她確认的这一会,贾昇已经带著四亿多宇宙碎片进入了下一关。 艾丝妲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异常代码时倒吸一口凉气:“所有隨机数发生器都在输出固定值?这怎么可能……“ “不用看了,联繫螺丝咕姆,就说模擬宇宙活见鬼了,让他马上来空间站一趟。” …… 当优雅的智械绅士踏入黑塔空间站时,模擬宇宙中的贾昇已经到达了boss区域前的最后一个房间,接著这位优雅的绅士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黑塔正对著模擬宇宙的控制台疯狂输出代码,表情介於“兴奋”和“想杀人”之间。 艾丝妲抱著一块数据板,眼神呆滯,仿佛世界观刚刚被重塑。 螺丝咕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黑塔头也不抬:“不,你来得正是时候——看看这个。” 她调出模擬宇宙的日誌记录。 螺丝咕姆的机械瞳孔微微收缩:“所有隨机事件固定为最优解?这不符合概率学。” 黑塔冷笑:“不仅如此,只要理论上存在可能性,哪怕概率是0.0000001%,他也能触发。”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贾昇又劈开了一个罐子。 又是一声,啪! 分裂银幣—— 纯美之袍!!! 进入boss关卡后,三人眯著眼看了一眼他的宇宙碎片数量17位的数字后面跟著171个零,沉默了。 模擬宇宙,最终区域。 贾昇站在“毁灭”星神·纳努克的模擬体前,他看著眼前巍峨的“毁灭”星神·纳努克,又看了看自己背包里堆积如山的祝福和奇物。 被模擬出的“毁灭”星神·纳努克正悬浮在虚空中,金色的裂痕在祂的身躯上蔓延,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按照正常流程,此刻应该播放一段悲壮的bgm,然后玩家被祂一巴掌拍死,黑塔再跳出来嘲讽一句“菜就多练”。 但贾昇的宇宙碎片余额是:17位数+后面跟著的171个零。 他歪了歪头,举起刀,试探性地往前一捅—— 啪! 模擬纳努克炸成了一团烟。 挑战完成!用时:2.5秒! 评价:宇宙级艺术!——阿哈。 贾昇:“……?” ———— 现实宇宙中,真正的“毁灭星神·纳努克”忽然睁开了眼。 祂的目光穿透无尽星域,落在了贾昇身上。 ——毁灭掉毁灭星神,亦是一种毁灭。 於是,祂不吝赐福。 祂完全没考虑过人类的凡躯能不能承受。 毕竟,毁灭需要代价,而死亡是最常见的那个。 还未来得及退出模擬宇宙的贾昇,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热。 他扯开衣领,发现胸前的那道伤疤此刻正泛著金光。 模擬宇宙內,贾昇正盯著自己胸口突然泛起的金色光芒发呆。 他抬手摸了摸,不疼,但有种奇异的灼热感。 “什么情况……”他嘀咕著,“我这是被boss临终前诅咒了?” “不。”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是赐福。” 贾昇:“……?” “你毁灭了『毁灭』。而毁灭『毁灭』,亦是毁灭。” “你值得这份力量。” 贾昇:“……”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诚恳地问道: “你是不是閒得慌?” 毁灭星神:“……” 在贾昇爬出模擬舱后,黑塔和螺丝咕姆同时转头,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伸手,一左一右架住了贾昇。 “等等!你们要干嘛?!” “解剖。”黑塔微笑。 “研究。”螺丝咕姆温和补充。 …… 实验室里,螺丝咕姆的手在数据流中飞速穿梭,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测与实验后…… “他的能力很特殊。”螺丝咕姆调出数据流,“不是简单的『幸运』,而是……” “概率扭曲。”黑塔接话,“触发並不必然,可一旦触发,即使结果理论上绝不可能发生,也会通过串联其他事件使事件达到触发概率>0,且结果必然发生,哪怕整个过程再荒诞,再离谱。” 螺丝咕姆在信息窗上列出大量算式,最后將其简化概括。 正常人认为p =0. 贾昇加入无限事件使p > 0. 然后p>0→ 即p'=1. “模擬宇宙像是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门,而现在门里的东西开始溢出了。” 螺丝咕姆指向一段脑波记录,“他的思维跳跃性太强,潜意识里甚至会触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念头成为『愿望』——好坏都有可能,至於对现实中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与评估,但毫无疑问,这能力很危险。” 黑塔抱臂站在一旁,看向螺丝咕姆,表情难得的凝重:“你觉得像不像那个魔法老妖婆?” 然后在贾昇的脑袋开始发散思维並准备追问时,挨了黑塔人偶的一个暴栗。 “住脑,住口。” “哦,所以——我现在是个行走的bug?”贾昇捂著脑袋。 螺丝咕姆温和地纠正:“是『概率干涉体』。” 贾昇:“有区別吗?” 螺丝咕姆:“前者听起来像该被修復的,后者像该被研究的。” 贾昇:“……谢谢,有被安慰到。”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金色印记,突然问道:“这玩意儿能退货吗?” 黑塔:“你可以试试联繫毁灭星神客服,如果他们有这种东西的话。” 贾昇:“……” 他嘆了口气,转而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螺丝咕姆思考片刻:“理论上,只要你不去『希望』小概率事件发生,能力就不会触发。” 贾昇:“可我的脑子经常自己乱跑啊?” 黑塔:“建议少思考,多睡觉。” 贾昇:“您之前也这么说过。” 黑塔:“因为这是对你最好的建议。” …… 黑塔盯著贾昇撒著欢奔向奇物仓库,默默给跟著他的黑塔人偶下达了一个指令。 【別让他碰猜不透匣】。 那是被她评价为最难对付,且数次较劲后彻底放弃尝试的一件奇物。 匣中之物能够在打开时幻化为头脑中的想像。 她也许无所不能,但有一件事大概率一辈子也做不到——那就是放空自己的大脑。 贾昇显然现在也做不到这点,天知道在打开匣子时搭配上他那不受控制的能力,会组合成出什么抽象的东西。 第10章 所以,我出手了 包裹在一件宽大斗篷里的女子,指尖正縈绕著某个悲悼伶人关於故乡沉没的绝望哀歌,像窖藏了千年的苦酒,滋味醇厚。 记忆带著癲狂的泡沫和绝望的苦涩,算是她最近最满意的收藏品之一。 然而,一丝更宏大、更奇异的波动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漂浮在面前的水晶球中无垠星海被迅速拉近放大,最终的画面精准地落在了黑塔空间站。 那里,一个凡人的意识,刚刚与“毁灭”星神的力量產生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共鸣。 新得来的记忆瞬间失去了吸引力。裹在斗篷里的忆者收起藏品,以最快的速度搭乘了一艘飞船跨越星海,目標直指黑塔空间站。 虽然作为模因生命,跨越星海要比大多数有形生命体简单的多,但作为忆者中的佼佼者,她很明白,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更能帮助她接近目標。 三百个標准系统时后,忆者的视线穿透巨大的观景窗,落在下方舱段如蚁群般忙碌的人流中,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標。 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那个异常个体。 占卜师,一个能窥探命运、解读未知的职业,对现在的需求来说再合適不过了。 更何况,她擅长此道。 这份珍贵的记忆,值得她冒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危险。 所以,她出手了。 黑塔空间站,公共休息区。 新来的“占卜师”伊娜女士迅速成为了焦点。 她气质神秘优雅,长发如瀑,眼眸亮的像是蕴含星辰直指人心,谈吐间带著令人不由自主的鬆弛感。 一张铺著深紫色绒布、点缀著些许闪烁著星尘的小桌,几副精致的塔罗牌和水晶球,便是她的全部道具。她声称能解读命运的丝线,为迷茫者指引方向。 艾丝妲对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程序性警惕,但在对方的忆庭技术下未发现任何异常。 作为星神存在的世界,空间站的研究员们本就对神秘学兴趣浓厚,伊娜的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队。 贾昇自然也听说了这位新来的“神棍”。他抱著看热闹的心態趁著放风时间溜达了过来, 黑塔为了防止他的能力把空间站炸成一朵绚烂的烟,在研究清楚前,天天让他在模擬宇宙里泡著。 有点无聊。 “昇哥!论坛开了盘口,赌你下次模擬宇宙会组合出什么逆天组合!给点內部消息唄?” “小贾!看看姐姐新设计的机甲涂装,帅不帅?下次带姐姐我双排上分啊~” “义父!替我抽卡吧,我不想再吃满大保底了!” 贾昇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脸上掛著营业性的假笑,眼神却在四处乱瞟。 顺手接过那人递来的终端,点了下十连,然后在他新任义子的:出金了,出金了的庆贺声与讚美声中继续前进。 他嘴里胡乱应付著:“啊对对对……帅帅帅……下次一定……” 【放风时间就这么点,等会还要回去,这时候要是有点別的事情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好了。】 他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入口处,与那双像是蕴含星海的眼眸对上了。 只是一瞬。忆者的唇角弧度加深了了些许。 命运的丝线,將你我缠绕。 那孩子身上残留的星神气息,如同白纸上的新墨般显眼。 至於那些围绕他的、关於“皮肤涂装”、“双排”和“欧皇”的喧闹噪音?不过是背景里嗡嗡作响的飞虫。 她仪態万千地走向那片混乱的中心,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韵律,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人群下意识为她分开一条通路。 “看来,命运为今日的相遇,安排了一场別开生面的开场。” 忆者的声音如被缓缓拨动的竖琴弦音,带著抚慰人心的魔力。 她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试图缩进人群缝隙的贾昇,“这位……被命运眷顾的小先生?” 哐当——! 一声巨响从头顶上方传来,將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接著,一道黏稠、散发著甜腻气味的粉红色液体,如同小型瀑布般,精准无比地从破裂的道口倾泻而下,结结实实浇了正准备展现优雅风姿的忆者满头满脸。 营养液!还是草莓口味。 时间仿佛凝固了。精心打理的长髮被瞬间被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和昂贵的占卜师长裙上。 滴滴答答的粉红色液体顺著她的下巴、睫毛往下淌。 她脸上的完美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几乎要压不住的怒火。 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颗没完全溶解的颗粒正顺著她的锁骨往下滑。 贾昇猛地后退一步,惊愕地张大了嘴,手里刚刚“义子”上供的零食袋都差点掉地上。 他看著眼前这位瞬间从神秘先知变成“粉红落汤鸡”的占卜师,莫名有点心虚。 这是又实现了? 忆者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里微微颤抖,掐算著输送管道无故爆裂的概率——小於百万分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那浓烈的合成香精味直衝鼻腔。 她优雅全崩,几乎是咬著牙,挤出一句带著颤音的星际通用语:“意……意外总是青睞……求知者。年轻人,你似乎……带著风暴而来?” 天知道她多想立刻用忆质把这小子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贾昇看著她狼狈又强撑的样子,眼中好奇的光芒更盛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这让忆者更加火大。 “呃,依娜女士?要不……您先去清理一下?f区清洁机除垢模式特別给力!” 忆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像是无视了身上还在滴落的粉红液体,猛地一甩湿漉漉的袖袍, 甩出几滴液体差点溅到贾昇鞋面上,声音带著一种强行压抑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不必!风暴,亦是命运的一部分!坐下!” 她指向尚未被意外波及的摊位。 “现在,让我为你揭示命运的轨跡!” 她再一次出手了——带著一身草莓味的屈辱。 贾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了一下,挠挠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对方湿漉漉、还在反光的头顶。 算了,配合下吧,怪可怜的。 “静心,年轻人。將你的疑惑,你的渴望,交予命运之河……” 忆者强迫自己忽略那黏腻的触感和无处不在的甜腻气味,双手带著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拂过那几副看似平平无奇的塔罗牌。 她將牌在手中熟练地洗切,动作流畅依旧,但仔细看,指尖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不知是气的还是营养液太滑。 牌被郑重地铺开在绒布上,深紫色的背景衬托著牌背上繁乱符號。 她试图重新营造氛围。水晶球在她意念催动下,內部开始氤氳起乳白色的雾气,丝丝缕缕,试图勾勒模糊的影像。 “请……抽三张牌。” 忆者的声音带著一种压抑的期待。只要他触碰牌面,哪怕只有一瞬,她就能像最精密的探针,刺入他记忆的表层。 就在贾昇准备抽牌时,水晶球在围观眾人的惊呼声中爆炸了。 贾昇:“?” 这么刺激的命运吗? 此刻名为“伊娜“的占卜师,坐在桌前,在一片水晶球碎片和粉红色营养液的混合物中,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整盒鯡鱼罐头。 她的长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头髮结成了粉红色的綹,睫毛上还掛著几滴可疑的黏稠液体。更糟的是,周围的研究员们已经掏出终端开始拍摄这难得一见的“占卜事故现场“。 “啊这…….“贾昇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伊娜女士,要不……您先擦擦?“ 占卜师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盯著那包印著“黑塔空间站特供“字样的纸巾,脑海中闪过一万种把这小子记忆抽出来当抹布用的方法。 “不必了。“她咬著后槽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意外……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您这命运也太坎坷了吧?!“ 贾昇真诚的感嘆,“要不要去医疗舱检查一下?营养液进眼睛可能会引起发炎的。“ 忆者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刻后悔了,因为那股甜腻的草莓香精味直衝脑门。 她再也无法忍受,强忍著打喷嚏的衝动,如果忽略她此刻狼狈的外表下,优雅的打了个响指。 一阵幽紫色的光芒闪过,她身上的污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连带著那些水晶球碎片也重新组合,恢復如新。 贾昇眼睛一亮,“这招厉害!能教我吗?“ “这是命运的馈赠,无法传授。“忆者板著脸说,同时在心里补充:除非你愿意让我把你的脑子掏空。 她手指轻轻拂过焕然一新的水晶球。虽然表面上恢復了镇定,但她內心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別的警报。两次意外,两次精准打击她的行动——这绝非巧合。 “让我们……换一种方式。“她决定绕过那些可能被干扰的媒介,直接使用忆庭秘术,“看著我的眼睛,小先生。“ 贾昇眨了眨眼,也许是因为身为始作俑者带来的些许愧疚感,极为配合。 忆者那双蕴含著星海的眼眸开始泛起幽紫色的光芒,如同漩涡般缓缓旋转。这是忆庭高阶秘术,能直接穿透意识表层,触及记忆核心。 “放鬆……让你的思绪如河流般自然流淌.……“她的声音带著催眠般的韵律。 “叮咚!您订阅的'未成年人健康作息提醒'时间到啦!该睡觉觉啦~乖宝宝要按时作息才能长高高哦~“ 一个甜得发腻的电子女声突然从贾昇的终端里炸响,突然出现、音量之大让附近看热闹的人手里的物件都差点掉落在地。 贾昇像是完全没被催眠影响似的,手脚麻利的掏出终端。 “闭嘴!“然后他带著些许尷尬看向忆者,“呃……抱歉,伊娜女士,这玩意儿关不掉。“ “没关係。“她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们可以……改日再……“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哎呀,这就是我们新来的占卜师吗?“ 黑塔的人偶推开围观群眾,抱著手臂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在忆者身上扫过,嘴角掛著意味深长的笑容。 “黑塔女士让我来——看看热闹。“人偶故意拖长音调。 忆者的后背瞬间绷直。她认出了这个人偶——黑塔的造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只是……小小的占卜交流。“她谨慎地回答。 人偶挑了挑眉,目光在地上的营养液痕跡和忆者与贾昇之间来回扫视:“看起来交流得很……激烈嘛。“ 贾昇插嘴道:“伊娜女士刚才被营养液淋了一身,然后水晶球炸了……“ “贾昇。“人偶打断他,“黑塔女士找你。现在。“ “啊?但我的放风时间还有……“ “现在。“人偶强调,然后压低声音,“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奇物仓库搞出的动静。“ 贾昇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伊娜女士,改天再聊啊!“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忆者眼睁睁看著猎物溜走,却无法阻拦——黑塔人偶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谁。 “占卜师伊娜,是吗?“人偶慢悠悠地说,“黑塔女士对'命运'也很感兴趣。也许您愿意去主控室和她本人当面交流一下?“ 忆者的指尖微微发冷。与黑塔正面对决不在她的计划內。她优雅地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抱歉,今日命运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启示。改日再……“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空间站: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奇物仓库发生泄露事件!所有非必要人员请立即撤离!】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黑塔人偶皱了皱眉,转身快步离开。 忆者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收拾摊位准备撤离。 今天已经够糟了,她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伊娜女士!快跑啊!奇物仓库的'欢愉星神赐福过的无限快乐水'爆炸了!据说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大笑三天!“ 忆者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阵诡异的“滋滋“声从上方的管道中传来。 下一秒,无数五彩斑斕的气泡从各个通风口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休息区。这些气泡碰到物体不会破裂,反而会弹跳著继续扩散,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泡泡的海洋。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研究员不小心吸入了一个气泡,立刻开始不受控制地大笑。 忆者迅速想要逃离被波及的区域,但已经晚了——几个气泡黏在了她的模擬出的皮肤上。反常识的作用到了身为模因生物的她身上。 她感到一阵诡异的愉悦感从心底升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噗,哈哈哈哈!“她试图用忆庭秘术抵抗,但只换来一阵更强烈的大笑衝动,“这……哈哈哈……不……哈哈哈,可能!“ 贾昇眼疾手快的抱在一根柱子上,一脸无辜地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忆者:“伊娜女士?你还好吗?“ “哈哈哈哈,我……哈哈哈,要……哈哈哈……杀了你!“忆者一边捶地狂笑一边威胁,效果大打折扣。 忆者的长髮、长裙上沾满了五彩斑斕的泡泡,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哼起了儿歌。 “一闪一闪.……哈哈哈……亮晶晶,哈哈哈……“ 这是她漫长生命中从未经歷过的屈辱。忆庭的优雅、神秘,全都被今天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和不受控制的笑声摧毁殆尽。 “够……哈哈哈……了,哈哈哈……別让我笑了……“ “我会,哈哈哈……记住今天的……“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被擦除的铅笔痕跡般逐渐消失。 贾昇又抱著柱子向上爬了爬,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划著名艘船回来的黑塔人偶:“她好像生气了?“ 人偶的嘴角抽了抽:“贾昇。“ “嗯?“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阿哈假扮来空间站找乐子的。“ “哈?“ 人偶看著满地狼藉,摇摇头又划著名船离开了。 留下抱著柱子的贾昇和满地大笑的人们, “喂,你倒是让我上船啊!” 那个已经恢復如初的水晶球被满地的泡泡衝到角落,只不过现在球体內部多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形状酷似一根竖起的中指。 第11章 鸡啄出来的代码都比你写的强 “噗嗤。” 主控室的监控画面前,黑塔投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画面里,忆者满身五彩泡泡,一边狂笑一边放著狠话消失的场景,实在过於有衝击力。 “精彩绝伦。” 螺丝咕姆一贯温和的声音带著丝讚嘆,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 “这位忆者小姐的遭遇,完美詮释了『黑天鹅事件』在贾昇先生影响下的极端变体——所有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糟糕状况,都会以最戏剧化的方式精准降临在她头上。” “精准?不,螺丝,这是『混沌』。那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大概只是脑袋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然后整个空间站的倒霉事就排队等著砸那个忆者了。 嘖嘖,简直是命运对他言听计从的恶趣味表演。” 她调出后台数据流,贾昇隨身携带的检测仪传来密密麻麻的异常代码瀑布般刷新。 “看见没?模糊的想法,被他的能力强行解读为『需要发生一系列意外事件』,然后整个空间站就开始疯狂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用最荒诞的方式去满足这个『愿望』。 目標?忆者。手段?抽取空间站的一系列道具。效果?如你所见。” “这能力……危险且不稳定。”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闪烁著理性的光芒,“一个不经意的负面念头,在极端情况下可能引发连锁灾难。同时,它也极具研究价值,是对现有概率模型的顛覆性挑战。” “关键在於『事件链』,”黑塔眯起眼,“不是瞬发许愿机。他需要一个起点,一个微小的『因』,然后能力会扭曲后续的『果』,像滚雪球一样,最终达成那个『希望』。 和那个麻烦的老妖婆完全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全知达成的精准控制,一种是只知道结果,过程则完全混沌的不可知。 就像告诉你宇宙的真相:是一锅会飞会说话的通心粉创造的,你能接受吗?” 黑塔一直没去提那个名字,而是接连用老妖婆代称,但螺丝咕姆很明確的知道,她指的是谁。 “所以我才把他按在模擬宇宙里泡著,至少在那里炸了还能重启。”黑塔耸耸肩,语气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姑且称之为“关怀”的彆扭。 “不过,今天这梁子结大了。她顶著『伊娜』的身份吃了这么大亏,下次再来,就不是占卜这么『温柔』了。忆者真要动真格的,手段防不胜防。” 嘴上是这么说著,可她的表情语气却很是轻鬆,仿佛完全不担心似的。 “是否需要我为他准备一份用以防范忆者的安全协议?” “不,螺丝,显然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黑塔耸了耸肩。 “这么点坎都迈不过去,他最好还是在空间站的奇物展示柜里老老实实的待著。想要去当无名客?那些不安分的傢伙遇到的麻烦要比空间站要多得多。” 她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发出咚的一声,“人是从我这走出去的,到时候惨兮兮的回来让我给他出头或者捞人,丟的可是我黑塔的脸。” 螺丝咕姆注意到,黑塔放下手中的杯子后的右手似乎在摆在旁边的键盘上敲著什么。 两人认识许久,无论公开或是私下,她似乎从没有本人亲自记录会议或谈话內容的习惯。 螺丝咕姆的机械眼闪烁著名为好奇的光,“黑塔,你在写什么?” “一份傻瓜式教程。” …… 公共休息区,贾昇以及不停大笑的人们,最终被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用飞行器像是在玩抓娃娃机一般救了出去。 刚落地贾昇就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 缓缓转头,就见黑塔的人偶站在后面盯著他。 …… “那个忆者,”黑塔的投影飘在半空,手指无聊地卷著一缕头髮,语气是惯有的漫不经心。 “像块粘在鞋底的口香,不把你脑子翻个底朝天,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接著投影飘到他面前,紫色的眼眸锐利如刀:“听著,忆者都是些偏执的疯子,对『独特记忆』的渴望比阿哈找乐子还执著。你身上有星神残留的力量,对她来说就是块行走的、冒著金光的肥肉。” 贾昇还以为把他叫来是要跟他算奇物仓库的帐,闻言动作一顿,抬头:“所以? “所以,”黑塔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著点“这还要问”的嫌弃,“与其等她再来搞些黏糊糊的意外,不如你主动点,给她找点『乐子』。” 她隨手在虚空中一点,访问权限弹到贾昇的终端上,“喏,资料库里自己翻去。找点能让她『印象深刻』的玩意儿,做不到也至少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权限到手,贾昇眼睛瞬间亮了:“遵命,黑塔女士!” 他转身就想溜。 “等等,”黑塔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別搞出我兜不住的烂摊子,不然……” 她没说完,只是投影做了个往外扔的动作。 “放心~我有分寸!” 贾昇的声音已经消失在滑门关闭的缝隙里。 一旁的艾丝妲:“……他字典里真的有分寸这两个字吗?” 嘴上这么说著,可她看向关闭的舱门,眼神却带著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黑塔轻哼一声,投影转向一旁待命的人偶:“盯紧点。那小子眼里的光,跟酒馆的那些麻烦的傢伙发现新乐子时一模一样。” …… 资料库浩瀚如星海。贾昇像条滑溜的鱼,在各种加密分区里钻来钻去。 基础防御系统?略过。 他对那些正经的研究资料兴趣缺缺,倒是专门往犄角旮旯、標著“废弃”、“实验性”、“危险勿动”的文件夹里钻。 记忆命途行者档案? 嗯...记载大多是“该命途行者大多行为模式诡异,极度危险”,配图是一些模糊的、裹著斗篷的身影,看得他脖子后面凉颼颼的。 似乎为了论证这群人有多么的胆大包天,资料库里存了不少经典案例。 其中记载的经典案例包括但不限於—— 企图窃取帝弓七天將记忆而遭逮捕,罪犯至今被关在罗浮幽囚狱。 企图盗窃一位绝灭大君记忆惨遭湮灭——连带著出生地的星球一起。 企图翻阅“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的残梦,却在触及禁忌的剎那被虫群意志反噬,思维与模因构成的身体就此虫化,至今无法恢復原状。 由於其虫化后毫无理智,被博识学会捕捉,截止目前,仍旧被当做珍稀样本研究。 ……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贾昇:“……” 这群人这么勇的吗?不是招惹令使就是招惹星神? 忆庭当真是不养閒人。 当然,也有成功案例。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巡海游侠声称,琥珀2157纪初期的“荷尔斯 泰因大静默”实由“焚化工所为。 不法分子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將霍尔斯坦星系全部居民有关“语言”的记忆全部窃走。 因此,失去了“语言”记忆的霍尔斯坦居民忘记了如何说话,导致了该星系全域静默至今。 也许有的忆者,比如偽装成伊娜的这位,收集记忆的手段算不上温和,但显然焚化工们更加危险。 他们偷取忆者们搜集的库存擅自標记为糟粕的记忆则被彻底销毁遗弃,再无踪跡可寻。 然后偽装成无事发生,继续潜伏在忆者中。 忆者一边收集,焚化工一边烧,忆者收,焚化工烧…… 贾昇觉得,这群记忆命途的行者好像……都很欢愉。 紧接著,下一份的文档中赫然就是篇幅极长的检索连接,海量的信息涌入眼帘:《信息污染型病毒传播模型》、《视觉模因植入基础》、《听觉模因“共振频率解析》、《跨种族模因传染的閾值研究》... 贾昇看得眼繚乱,他尝试理解那些复杂的算法和神经映射模型,但很快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就像个小水洼,面对的是星辰大海。 “这,这也太难了……”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感觉cpu要烧了。 什么“非对称加密的认知密钥”、“迴路的定向干扰”.……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像天书。 就在他快要被专业术语淹没,开始下意识地“希望找到一份傻瓜教程”时。 一份被標记为【归档/低风险/趣味科普】的文件,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精准地跳进了他的视线內。 文件名:《傻瓜都能学会的模因病毒编织:从入门到入狱》 备註:仅供內部娱乐,严禁实操! 作者:匿名。 备註: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博识学会成员。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开篇就是一行加粗的大字: 警告:本教程仅供理论学习和推演娱乐,任何实际编写、传播模因病毒的行为均严重违反星际和平公约第547584条。 可能导致使用者及受害者出现精神错乱、认知崩坏、社会性死亡等不可逆后果。后果自负! “懂了懂了,后果自负嘛!”贾昇完全没在意警告,兴奋地往下翻。 教程內容出乎意料地“亲民”: 第一章:什么是模因? 第二章:病毒怎么传?眼神、声音、图案,无孔不入。 第三章:编织基础——选个“载体”。 选项:1. 一首歌谣 2. 一个图案 3. 一句废话 4. 一个动作。 第四章:注入“毒饵”——设计传染点。 例子:让看到图案的人忍不住模仿歪嘴战神。 第五章、未完成:高级技巧——连锁反应与社会性传播.。 作者批註:算了,教到这步的傻子已经够危险了,到此为止。 教程语言极其口语化,充满各种吐槽,甚至还用极其简化的流程图展示了如何用基础编程工具搭建一个最最简陋的、只能在小范围局域內传播的“视觉模因病毒”。 贾昇瞬间来了精神,他完全忽略了“仅供娱乐”、“严禁实操”以及“最最简陋”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里只剩下“我能学会!”的兴奋。 他立刻按照教程的傻瓜步骤,在资料库提供的沙盒环境里一个完全隔离的虚擬空间笨拙的操作起来。 他代码敲得磕磕绊绊,语法错误频出。 黑塔人偶不知何时抱著手臂站在了他身后,视线扫过他屏幕上那惨不忍睹的代码。 “呵。”人偶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充满了毁灭性的打击力,“键盘上撒把米,鸡啄出来的代码都比你写的逻辑通顺。” 贾昇:“......” 他感觉心口被插了一刀,还是淬了毒的那种。 人偶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只盒子——真的捻起一小撮鸟粮。 然后在贾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隨手把碎屑往旁边閒置的键盘上一撒。 “咕咕咕!”一只羽毛顺滑的肥鸟从舱门外飞进来,欢快的跳上键盘,小脑袋一点一点,精准地啄食著碎屑。 噠、噠、噠噠噠…… 屏幕上,一个全新的命令行窗口弹出,一串简洁、高效、逻辑清晰到令人髮指的代码,如同流水般被“啄”了出来。 几秒钟后,一个简洁明快的几何图案生成,沙盒里的虚擬人看到图案后,整齐划一地——原地转了个圈,动作流畅,毫无卡顿。 肥鸟吃饱喝足,拍拍翅膀又从打开的舱门飞走了。 人偶瞥了一眼贾昇屏幕上他那堆屎山代码和旁边被鸟啄出来的优雅程序,留下终极暴击。 “看到了?这就是差距。你的代码,连只鸟啄出来的都不如。省省吧,別用你那破代码污染我的资料库了,老实去模擬宇宙里炸星神玩。” 说完,她转身,噠噠噠的走了,留下一个被打击到石化的贾昇,和相邻屏幕上那个无比刺眼的、会让人转圈的几何图案。 …… 接下来的三天,贾昇仿佛著了魔。 营养剂空瓶和能量棒包装纸堆成了小山,在舱顶模擬星图的光线下反射著名为倔强的光。 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开满了十几个窗口——左边是那份被批註得绿绿的《傻瓜教程》,右边则是他呕心沥血的创作平台。 程序再一次运行崩溃后,贾昇啪的一声拍在键盘上。 “不行,不能认输!尤其是不能输给黑塔的毒舌!”贾昇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髮,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诡异。 “常规方法不行,我还有非常规手段!” 科学不行,他还有玄学!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像个虔诚的信徒,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信的谁。 他对著自己那堆狗屁不通的代码,开始了“祈祷”: “阿哈在上!或者隨便哪个路过的星神也行!看在我这么努力且被黑塔鄙视的份上,求求了!让这个破病毒……呃,变得『有效』一点?至少……能让人出个糗?对,就那个忆者!让她再社死一次!最好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开光,开光,给我开光!!!” 代码本身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可因为之前他拍的那下键盘出现的几个字符,导致某些“可能性”被强行撬动了。 一些本应导致程序崩溃的逻辑死结,被强行赋予了“歪打正著”的荒诞合理性。 一些本应无效的指令,被赋予了指向特定目標忆者的“因果律”般的优先触发权。 整个程序的“效果”,被粗暴地锚定在“製造符合需求的、针对特定目標的、最大程度社会性死亡”这个模糊但极其强烈的愿望上。 第12章 共襄盛举 三天后。 黑塔空间站,中央大厅。 气氛庄重,甚至有点肃穆。 艾丝妲正在主持一场关於“近期空间站安全强化措施”的公开说明会。 台下坐满了研究员,大家都对前几天奇物仓库泄露和“泡泡导致的狂笑节”心有余悸。 人群中仍有不少人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那是不受控制大笑了三天后留下的后遗症。 至於罪魁祸首? 贾昇临时修改了检討书——坚称他只负一小半的责任,剩下的一大半锅需要由那个可恶的-危险的-毫无人性的忆者来背。 隱藏在暗处的忆者闻言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见到他念完检討书,一溜烟跑向外面,也悄悄跟了上去。 有些帐也是时候算算了。 她再再一次出手了——带著势在必得的决心。 …… 她这次没有偽装成占卜师,而是穿著一身由忆质擬態的华贵深紫色长裙,周身縈绕著淡淡的忆质辉光,气场全开。 忆者一副“老娘今天就是来找场子”的架势挡在了贾昇面前。 “贾昇。”一双由纯粹能量凝结的巨手直接抓向他,“来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忆者紫罗兰色的眼眸亮起妖异的光芒,强大的忆者力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向贾昇。 这一次,她动用了更加纯粹的力量,通过更为直接的接触,打算强行突破深层意识抽取核心记忆! 风险?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少年的记忆,她势在必得! 可她没发现,或是根本不在乎,少年脖颈间坠下的项坠微微一闪。 贾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似乎避无可避的巨掌—— 脑袋里一个“要是这烦人的女人立刻倒霉就好了”的恶劣念头,轰然炸开。 半空中,一只负责收发快递的机器人摇摇晃晃。 它似乎由於忆者浓烈的忆质能量引发了思维模块的混乱,负责確认收件人身份的镜头在忆者与贾昇之间转了转。 接著它鬆开机械臂,將快递盒丟了下去,正好砸在忆者的脑门上。 紧接著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將正在施法的忆者掀飞。 贾昇:“???” 空间站的快递都这么硬核吗? 爆炸后,一条信息弹窗以爆炸点为坐標弹出,画面中半边脑袋都是金属义体的男人发出刺耳的电子合成音。 “被吾等恩主注视的……咦,不对。” 他的声音顿了顿,確认了一下面前毫髮无损的贾昇,信息窗转了个圈,转向被炸到墙壁上慢慢往下滑落的忆者身上,隨后嘖了一声。 男人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弟,“没炸死,准备执行计划b。” 紧接著,信息窗口啪的一声消失,从地上爬起来的忆者咬牙切齿,“泯灭帮……我会去的。” 忆者的目光重新转向贾昇,却发现这傢伙已经拔腿朝著中央大厅跑去。 边跑边嘀咕:“我要投诉,快递公司怎么回事,收发快递不检查的吗?这么危险的东西都能进空间站?!必须让律师函他!” 她的目光这次更加势在必得,身影拔地而起。 她再再再一次出手了——带著被炸得满身黑灰的怒火。 角落处,黑塔的人偶抱臂冷冷的看著发生的一切,然后给因为爆炸而启动的,空间站自动防御系统下达了暂停指令。 …… 就在贾昇衝进中央大厅的同时,台上的艾丝妲刚刚讲到“已加强所有管道的压力监测”。 忆者带著丝质手套的手掌也接触到了他的身体。 此前被项坠植入的模因病毒开始生效。 然后,一段声音在忆者的意识中轰然炸响。 “动起来!扭!给我扭!像楼下广场上那群怎么都打不死的大妈一样扭起来!” 忆者清晰的看到,原本还惊慌失措的贾昇此刻正转过身来,对她笑的很是灿烂。 她身上那件华丽的长裙,毫无徵兆的……变成了粉红色。 不是普通的粉红,是饱和度极高、萤光闪闪、还自带旋转星星和爱心图案的死亡芭比粉。 这视觉衝击力,堪比琥珀王穿连体睡衣。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忆者:“???” 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一身死亡芭比粉,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可能!她的擬態是最高级的忆质模擬!怎么可能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中央大厅的环绕音响被同时启动。 紧接著,一首响彻云霄、节奏魔性、鼓点强劲到足以震碎耳膜的《最炫星际风》,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立体声的恐怖姿態,瞬间淹没了整个中央大厅。 “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 在这惊天动地的音乐响起的同一时间,忆者那即將触及贾昇身体的手,如同被按下了诡异的暂停键,僵在半空。 然后,在忆者本人惊骇欲绝、如同见了宇宙终极恐怖的目光中,她的身体——她优雅尊贵的、属於忆庭的模因身体彻底背叛了她。 她提起裙摆,动作机器优雅的缓步走向大厅为她准备的“舞台”。 台上的艾丝妲默默为她让出了位置,儘管她一开始还有些演讲被意外打断的懵懂,可隨后就反应过来。 有贾昇在,出现什么意外,都不算是意外。 艾丝妲:“让我们为这位特地前来献舞的忆者女士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左脚向前一步,脚尖点地,同时右臂高举,手腕妖嬈地画了个圈。 右脚跟上,交叉步,扭胯!左臂抬起,配合著节奏感极强的鼓点,手臂波浪! 一个標准到可以去当领舞的广场舞十字步开场动作,被她行云流水、充满澎湃活力地做了出来。 动作之標准,幅度之奔放,热情之洋溢,和她此刻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毁灭世界!”的崩溃表情形成了荒诞反差。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前一秒还杀气腾腾要把人脑子掏空的紫衣女人,下一秒就化身空间站舞王,在人们面前激情四射地跳起了《最炫星际风》——每一个动作都踩在密集的鼓点上, 下方坐著的研究员们,手里的数据板、咖啡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那魔性的音乐和忆者那无法自控、充满澎湃生命力的舞姿。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如同点燃了炸药桶,整个中央大厅被震耳欲聋的鬨笑声淹没。 “我的眼睛!我的鈦合金狗眼啊!” “快录下来!这绝对是本年度空间站最佳行为艺术!” “忆者的新业务?驱邪祈福广场舞??” “这舞步!这力度!姐妹,有前途啊!加入我们夕阳红舞蹈团吧!”——一位在空间站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也没离开的女士开口。 忆者的灵魂在尖叫,在疯狂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被灌注了独立的生命,被那魔性的旋律和狂暴的节奏死死绑架,无比精准、无比投入地跳著,扭著!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死亡芭比粉的长裙下摆被她自己踢得飞扬。 羞愤、暴怒、崩溃、以及一丝对宇宙运行规律的深深怀疑,在她扭曲的表情中交替上演。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研究员,已经开始笨拙地跟著她的节奏在人群中扭起来了! “停下!给我停下!”她只能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终於,在她以一个高难度的、充满张力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差点把头顶头纱甩飞的动作中,完美结束了第一段副歌时,那恐怖的音乐和身体的控制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忆者保持著金鸡独立的结束姿势,浑身僵硬,剧烈地喘息著。 她一身刺眼的粉红,脸上的表情从羞愤到茫然,再到极致的暴怒, 最后定格在一种哀大莫过於心死的空白。 面纱早已不知去向,露出那张因剧烈运动和极致羞愤而涨红、扭曲的美丽脸庞。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模擬出的脸颊在疯狂发烫。 当试图调动忆质改变这一切时,她却发现一种极其诡异的、带著规则的不容置疑性死死锁定了她的状態,短时间內根本无法解除。 汗水顺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双曾倒映过无数星辰与记忆的眼眸,此刻空洞地瞪著前方,里面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宇宙级的茫然。 四周的鬨笑声、口哨声、模仿她舞步的怪叫声,如同魔音灌耳。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放下高举的手臂,环视了一圈那些举著终端疯狂拍摄、笑得前仰后合的空间站人们,最后,目光定格在唯一没笑、眼神里充满纯粹“臥槽还能这样?”惊嘆的贾昇身上。 优雅?收藏?星神的眷顾? 去他妈的! 忆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仿佛濒死的天鹅。 大厅里,忆者最后深深或者说,恶狠狠地剜了贾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著!这事没完!”。 然后,在一片更加响亮的“再来一个!”的起鬨声中,她带著一身无法解除的死亡芭比粉和满心的屈辱,幽紫色的光芒在她脚下猛地炸开,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 “咻——!” 在无数道目光和镜头的聚焦下,在《最炫星际风》余音未散的魔性空间里,这位忆庭忆者,带著一身广场舞的热汗和深入骨髓的社死创伤。 化作一道狼狈逃窜的紫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几缕因剧烈运动而散开的髮丝,和一股混合著高级香水味与“老娘不干了”绝望气息的微风。 中央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自动循环播放的《最炫星际风》还在欢快地唱著“悠悠的唱著最炫的星际风,让爱捲走所有的尘埃……” 贾昇走上中央的舞台,从忆者消失的地方拾起一张被包裹在透明立体质料中的记忆凝固体。 记忆定格在忆者身著一身死亡芭比粉的长裙,以一个高难度的、充满张力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差点把头顶头纱甩飞的动作中。 不远处的监控探头,微不可察地上下晃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深表讚许的点头。 而通过监控围观全程的黑塔和螺丝咕姆…… 黑塔的投影看著屏幕上定格的、忆者那个扭曲著身体、金鸡独立的“凤凰展翅”高清特写,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录像备份,加密等级最高。” 她对人偶吩咐道,指尖在虚空中轻点,“標题嘛……就叫《论忆者广场舞潜能开发与社死瞬间的保存》?嘖,等著她带钱来赎,应该能抵掉我上个月炸掉三个实验室的整修费吧?” 螺丝咕姆看著屏幕上那位一身芭比粉、现在至少是全空间站嘲笑声中的优雅忆者。 如果没能拿出黑塔满意的赎金,大概很快会成为全银河的笑柄。 他由衷地补充了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行为艺术。” “只是我现在有一个问题。”黑塔手指轻划,被定格的影像隨著她的动作转动,“这小子都这样了,为什么阿哈还没看他一眼?” …… 黑塔的人偶进入a-42休息舱时,贾昇正躺在舱內的沙发上。 一边喝著艾丝妲赞助的奶茶,一边翻看终端上的“忆者社死瞬间”。 空间站的研究员们已经把“死亡芭比粉的忆者”剪成了鬼畜视频,配上了十分欢愉的bgm,循环播放量高居榜首。 悬浮在他面前的信息窗口还有著艾丝妲的对话窗,侧边还有著此前忆者提到的泯灭帮的搜索结果—— 泯灭帮,一群狂热的毁灭信徒,坚信唯有不断毁灭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本人,一个被毁灭星神纳努克“瞥视”过的凡人,在他们这群求而不得的人眼里,简直是一块行走的“毁灭资格认证奖章”。 本身就不是正常人脑迴路的贾昇,大概能猜测出那群人为什么要干掉他。 “毁灭掉被毁灭星神注视的人,我们岂不是更有资格被毁灭注视?” 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或者换种说法,就是他们酸了。 【站长姐姐,法务天团呢?他们寄来的快递里有炸弹!往死里告他们丫的!】 【已发,黑塔去找你了,具体细节你们慢聊。】 “那炸弹是泯灭帮发来的。” 黑塔的人偶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晃著腿。 贾昇沉默了一阵:“我怎么感觉你这空间站漏的跟筛子似的。” “我故意的。”人偶轻笑。 第13章 剥夺代號 与此同时,在流光忆庭某个远离尘囂、本该静謐的隱秘据点…… 曾经优雅神秘、代號“链星者”的忆者,如今正以一种生无可恋的姿態,瘫在一张由纯粹忆质构成的、理论上可以隨心变幻形態的“沙发”上。 只是此刻,这张“沙发”和她被丟在地上的,那件原本应该流光溢彩的长裙一样,呈现出一种……顽强且不可更改的、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 忆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尝试了。 现在就连那间原本流淌著寧静微光的墙壁,此刻映照著诡异的色彩。 地上散落著被撕碎的、染成芭比粉的忆质碎片,空气中残留著强行剥离模因病毒时逸散的能量波动。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被砸得稀巴烂的、曾经试图播放广场舞热门金曲以测试病毒触发条件的古董留声机。 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胡乱地挽著,几缕髮丝垂在额前,让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接地气。 “覆盖……失败。” “逆向解析……核心逻辑混乱,无法剥离。” “记忆切割……病毒如附骨之蛆,与『自我认知』模块高度绑定,强行切割可能导致人格碎片化……” 忆者对著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吼,声音沙哑。 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甚至一些禁忌的忆庭秘术,动用了珍贵的记忆藏品作为能量源,甚至偷偷联繫了某个欠她人情的、对模因学颇有研究的博识学会成员。 结果? 毫无变化。那抹刺眼的粉红,像是法则本身烙印在她存在的概念上,坚不可摧。 每一次尝试失败,都像是在她饱受摧残的尊严上又踩了一脚。 那该死的、这混沌的模因病毒,就像银河中最顽固的污渍,死死地烙印在她的存在本质里。 它不致命,不痛苦,如果忽略掉精神层面的话,但就是……甩不掉! 每次她试图调动忆质改变自身状態,那刺眼的芭比粉就如影隨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最终,在又一次试图將自身形態“重置”回標准忆者模板,结果身上长袍“噗”地一声变成镶满蕾丝边的死亡芭比粉公主裙后,忆者彻底崩溃了。 她认命了。 优雅?神秘?忆庭高层的体面?去他的吧! 带著一身无法掩盖的、由內而外散发的“粉红倒霉蛋”气息。 她身著粉红的“战袍”,如同战败的士兵拖著残破的旗帜,粉溜溜的以及一种“老娘豁出去了”的悲壮。 忆者踏上了返回流光忆庭最近一个大型据点的路。 当忆者的身影从镜子中钻出,出现在据点那充满古典银河美学的大厅入口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正在低声交流记忆片段的几位同僚,动作僵住了。 正在打“扑克”的几位忆者目瞪口呆,手里的光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正在用忆质绘製星图的忆者,手指顿在了半空。 连殿堂穹顶流淌的、如同星河的记忆光带,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死寂。绝对的死寂。 下一秒。 “噗——!!!”年轻男性忆者第一个没绷住,捂著脸转过身,肩膀疯狂抖动。 “噗嗤…哈哈哈…链…链星者大人?您…您这是…新的行为艺术课题吗?探討色彩对记忆感知的衝击?”女性忆者努力维持著表情,但嘴角疯狂上扬。 “……我的记忆之眼……我的记忆之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老资格忆者扶著自己的水晶球支架,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压抑的笑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平日里注重仪態、追求永恆优雅的忆者们,此刻笑得前仰后合,仪態尽失。 有人扶著水晶柱喘气,有人笑得忆质幻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整个庄严的殿堂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而欢乐的中心,就是那一身粉红、脸色黑如锅底的“链星者”。 离她最近的男性忆者还在捂著肚子笑,下意识地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或者说嘲笑。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件粉红长袍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带著诡异气息的波动瞬间扩散。 男性忆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 只见他身上的深蓝色忆庭长袍,如同被泼了顏料般,从接触点开始,肉眼可见的、不可逆转的染成了同样刺眼的死亡芭比粉。 速度之快,像是他整个人都掉进了粉红色的染缸。 “不——!!!”男性忆者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他试图调动忆质抵抗,可那股粉红非但没有被阻止,蔓延速度变得更加快速,眨眼间就覆盖了他全身。 男性忆者在惊恐中下意识地后退,撞到了旁边还在努力憋笑的同伴。 “啊?!”被撞倒的忆者又惊叫一声,低头看著自己素雅的银白色长袍瞬间被粉红吞噬! 新的“感染者”又惊惶地挥舞著手臂,指尖扫过身旁的其他人…… 如同连锁反应,又像是点燃了粉红色的火药桶! 一个接一个,只要是被那诡异的粉红个体触碰到,或者靠得太近,死亡芭比粉就如同最可怕的瘟疫般蔓延开来! “离我远点!” “別碰我!” “我的长袍!!” “快用忆质屏障隔离!” “没用的!概念级污染!它在改写我们的存在表徵!” 惊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短短几分钟內,整个流光忆庭据点的大厅,变成了一个死亡芭比粉的海洋。 几十位平日优雅神秘、逼格满满的忆者,此刻全都顶著一身萤光闪闪、自带旋转星星和爱心图案的粉红战袍。 他们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崩溃和无助。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据点深处,用於標记重要记忆节点的古老编钟,此刻恰好按照预设程序,奏响了一段庄严、肃穆、节奏分明的钟鸣,以提醒忆者们某个重要歷史片段的归档时间。 鐺——鐺——鐺—— 钟声雄浑,带著歷史的厚重感。 然而,这雄浑的钟声传入那群粉红忆者耳中,却仿佛被扭曲成了……激昂的广场舞神曲前奏。 “不……不要……!” “链星者”绝望地低语,试图捂住耳朵。 但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左脚画个圈,右脚点个地,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动……一个標准的广场舞起手式! “不——!停下!”她內心在咆哮,身体却诚实地跟著钟声节奏,开始扭动!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旁边的忆者眼神空洞,身著粉红蓬蓬裙身体僵硬地跟著扭了起来。 有人绝望地闭上了眼,身著粉红皮裤马甲,双腿已经自觉地开始交叉步。 还有人试图抱住水晶柱固定自己,结果身体却绕著柱子开始了旋转舞步。 那个老资格叫著成何体统的忆者更是直接,身著一套粉红洛丽塔,似乎是压抑了太久,跳得那叫一个欢脱投入。 几十位一身死亡芭比粉的忆者,在庄严的忆庭殿堂里,伴隨著古老的编钟声,上演了一场规模宏大、动作整齐划一,表情都像要上刑场似的,极其荒诞的广场舞联欢。 原本忆庭最核心、最庄重的大厅,瞬间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粉红闪耀的大型广场舞现场。 场面之震撼,足以让任何看到这一幕的普通智慧生物san值清零。 空气中瀰漫著绝望的气息。 链星者像是领舞般,看著眼前这场由她引发的、史无前例的忆庭集体社死盛宴。 她的表情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带著点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呵……毁灭吧,赶紧的。” “够了。” 一声蕴含著磅礴伟力的轻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整个殿堂。 瞬间压过了钟声,也强行扼制了所有忆者失控的身体。 空间仿佛凝固了。粉红色的舞者们僵硬地保持著最后一个动作,脸上混杂著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羞耻。 一位身影出现在殿堂最高处的记忆王座旁。 他的身形笼罩在朦朧的、如同星云般变幻的忆质辉光中,看不清具体面貌,但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据点的空间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坐镇此地的记忆令使。 令使的目光扫过下方这一片粉红色的“广场舞天团”,饶是以他的阅歷和心性,那星云般的辉光也剧烈波动了一下。 显然受到了不小的精神衝击。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最开始的那个“万恶之源”,“链星者”身上。 无形的力量瞬间將她从人群中摄出,悬浮到令使面前。 没有多余的言语,令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链星者”的额心。 瞬间“链星者”在黑塔空间站的遭遇——从营养液淋头、水晶球爆炸、泡泡狂欢、到试图报復却被模因病毒反杀社死,以及她后续所有徒劳的挣扎…… 那些记忆如同快进的电影般,毫无保留地涌入令使的意识。 读取完毕。 令使那笼罩在星云辉光中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极其诡异的沉默。 整个殿堂落针可闻,只剩下粉红忆者们紧张的呼吸声。 “……” 令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为一声极其复杂、包含了无语、荒谬、恼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想笑又强行憋住的嘆息。 他收回了手指。 “链星者”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等待著最终的审判。 令使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群依旧粉红的同僚,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 这一次,是真正属於令使层面的伟力,直接作用於“概念”本身。 如同阳光碟机散晨雾,又像是橡皮擦抹去错误的线条。 殿堂內所有忆者身上的死亡芭比粉,连同那些旋转的星星和爱心图案,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迅速褪去、消失,还原成了他们原本的衣著顏色与样式。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瀰漫开来,但没人敢出声。 令使的目光最后落回瘫坐在地的“链星者”身上,声音恢復了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裁决: “你带回的『记忆』,堪称忆庭建立以来最……『別致』,最糟糕的收藏品,没有之一。” 令使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为了铭记这次深刻的教训,也为了警示后来者……” 令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紧接著,他的眼睛眯起—— 他发现了链星者身上被神不知鬼不觉间植入的偷窥装置,手段很是高明,就连他也是距离极近才发现端倪。 令使冷哼一声,装置顿时像是烈阳下的水滴,瞬间被蒸发殆尽。 “从即日起,你的代號『链星者』,永久废除。” “链星者”身体一颤。 “你新的代號是——” 令使的声音清晰地迴荡在寂静的殿堂,带著一种黑色幽默般的残酷; “黑天鹅。” 黑天鹅?白天鹅代表纯洁优雅,黑天鹅则象徵著意外、顛覆与……不那么美好的结局。 “铭记你的新身份,铭记这份『独特』的记忆。”令使的身影开始变淡,“『黑天鹅』,好自为之。” 星云般的辉光消散,令使离开了。 留下满殿堂心有余悸、终於恢復“正常”的忆者们,以及瘫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黑天鹅。 她低头看著自己终於恢復原状的长裙,却感觉那抹死亡芭比粉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连同那个屈辱的新代號——黑天鹅。 从今往后,在流光忆庭,甚至在更广阔的银河记忆圈子里,她都將是一个行走的……笑话。 她看著周围同僚们想笑又不敢笑、眼神复杂。 有幸灾乐祸,有同情,但更多是“离她远点”的表情。 她又感受了一下体內虽然被令使大人暂时压制、但根子还在的模因病毒母体。 最终,黑天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虽然有点僵硬,对著令使消失的方向,用尽全力维持著最后一丝属於忆者的、摇摇欲坠的体面,低声回应,仿佛在说服自己: “我还会出手的,走著瞧吧,可恶的小鬼,这事没完……” 只是这一次,她声音里那点底气,跟她的体面一样,处於分崩离析的边缘。 ………… “阿嚏!谁骂我?” 模擬宇宙中,正在接受特训的贾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侧身躲开后方的一记怪物衝撞,“黑塔!这怪是不是你调过参数了?怎么专顶我屁股?!” “可能它也觉得你欠揍。” 办公室里,黑塔瞥了一眼关於流光忆庭某据点短暂爆发“粉红广场舞瘟疫”的最高等级加密保存的视频,嘴角勾起一个愉悦至极的弧度。 “活该。” 第14章 群「閒」毕至 “给,你要的抑制器。” 黑塔的人偶“鐺”的一声將手中沉重的箱子放在桌面上,表情很是玩味,“说是抑制器,可大概率会在你能力发动时,作为事件链的第一环全都坏掉,当个提醒装置用吧。” 箱子里装著各式各样的细碎物品,诸如项链,戒指、手链…… “呃……我想这个就不必了……” 贾昇在里面一阵翻腾,隨后拎出条腰带:“至少我不想拎著快掉下去的裤子到处跑。” “嘶,还有这玩意……” 隨后贾昇伸手挑起一件,转而挑了挑眉看向一旁螺丝咕姆的投影。 “提醒装置?”贾昇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那圈冰冷的束缚,发出沉闷的轻响,“螺丝咕姆先生,您確定这玩意儿不是阿兰给佩佩定製的豪华版同款?” 那玩意儿像个过分精致的宠物项圈,细密的蓝色指示灯沿著哑光的合金外壳规律地明灭,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抑制器扣上颈间的瞬间,一股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贾昇对著镜子歪了歪头, 投影中的螺丝咕姆正优雅地调整著他单片眼镜的角度,闻言,镜片后的机械瞳孔似乎闪过一丝无奈的数据流。 “功能导向设计应优先於美学考量,贾昇先生。”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当您的思维波动达到预设閾值,它將以视觉闪烁和轻微触觉脉衝进行提醒,辅助您建立『抑制衝动』的神经反射迴路。请將它视为您对抗自身『混沌倾向』的第一道堤坝。” “堤坝?”贾昇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向窗外浩瀚的星海,“我只希望它別是纸糊的。” 话音未落,一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咕嘟一声冒了上来。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抑制器內部传来。 颈间的嗡鸣消失了。 镜子里,贾昇的表情凝固了半秒。 他眼睁睁看著抑制器外壳上一粒细小的蓝色指示灯,像是短路似的闪烁了一阵,“啪”地一下,熄灭了。 “哦豁。”贾昇眨眨眼,对著螺丝咕姆的投影摊开手,一脸无辜,“堤坝决堤了,先生。我就说它像纸糊的吧?” 螺丝咕姆的投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他微微頷首,动作依旧无可挑剔:“……意料之中的初步数据反馈。损坏位置已记录,备用抑制器將在三分钟后由人偶送达。请继续您的训练课程,贾昇先生。” 隨后投影消散在空气中。 “训练?行吧。”他自言自语,目光扫过箱子內的眾多抑制器划掉,提醒装置,“下一个幸运儿是谁呢?” 之后他拿起终端,给自己的“新项圈”拍了张照片。 【贾昇:帮我问问列车长,星穹列车上缺吉祥物吗?】 【丹恆:……】 【贾昇:你知道吗,现在空间站的好多人都掛我照片在拜,每次出门都有一堆人朝我许愿,我感觉我现在好像许愿池里的王八。】 【丹恆:……】 【贾昇:你是不是设置了自动回復?】 【丹恆:不是。】 紧接著,终端微微震动。 【黑塔:准备实战。】 ………… 空间站庞大的外装甲层,一处为大型设备散热预留的、理论上绝对隱秘的管道接口。 厚重的合金闸门被某种狂暴的能量熔穿出一个边缘泛红、滋滋作响的不规则洞口。 几道身影从洞口的阴影中滑入,悄无声息地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为首的是个魁梧得像移动堡垒的壮汉,諢名“裂骨”。』 他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虬结,覆盖著粗糙的金属植入体,一只猩红的电子眼扫视著昏暗的通道,闪烁著贪婪与毁灭的狂热。 “顺利得…像回老家。” 裂骨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粗壮的手指拂过闸门熔融的边缘,感受著那残留的滚烫,皮肤被烧至焦黑却满不在乎。 “老大!这黑塔空间站也没传说中那么邪乎嘛!防御系统跟筛子似的,咱们这潜入简直顺风顺水!” “就是!看来那什么天才做的防御系统也不过如此!等咱们找到那个叫贾昇的小子,把他挫骨扬灰!恩主一定会降下真正的赐福!”另一个瘦猴附和道,眼中闪烁著狂热的光。 “报告!『a小队已突破外层防御,未触发警报!” “报告!『b小队成功绕过巡逻机械,抵达b-7仓储区入口!” 通讯频道里,泯灭帮的小头目“裂骨”听著手下兴奋的匯报,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狰狞而愚蠢的笑容。太顺利了! 果然,毁灭的意志在眷顾他们! 干掉那个被纳努克大人“瞥视”过的小鬼,用他的血与哀嚎作为祭品,他们必將获得星神真正的注视! “『恩主』的荣光指引著我们!我们要向伟大的『毁灭』证明,谁才配得上这份『恩宠』!” 他的电子眼红光暴涨,充斥著扭曲的嫉妒。 在他们头顶数层甲板之上,监控室巨大的环形监控墙前,黑塔的本体投影单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虚空中无聊地划拉著。 她面前的光屏上,清晰地显示著那几个入侵者,以及他们熔穿闸门的实时录像回放。 “嘖。”黑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指尖隨意地在一个虚擬按钮上点了点。 监控画面上,代表空间站內部自动防御系统的密集红色网格线,如同退潮般瞬间成片的熄灭,转为无害的淡绿色待机状態。 通道里原本对准入侵者的各类自动武器,也悄无声息的解除了锁定的目標。 “黑塔女士?”艾丝妲的声音带著一丝紧绷感,她看著防御系统被手动关闭的操作记录,“他们……” “放进来。” 黑塔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得像在討论晚餐菜单,“总得放点耗子进去,看看我家那只不太安分的『猫』,爪子磨得够不够利。” 她的目光落在监控墙另一个分屏上——那里,贾昇正在一条通往观景台的通道里。 螺丝咕姆的投影无声地出现在黑塔身旁,他优雅地交叠著机械手指,目光同样落在贾昇身上。“我已接管该区域,確保『实战环境』安全可控。” 艾丝妲看著两位大佬气定神閒的样子,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浑身散发著危险气息的入侵者。 她默默给那群入侵者点了根电子蜡烛。 行吧,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 d-6仓库巨大的合金门在贾昇身后缓缓滑闭,隔绝了主通道的灯光。 贾昇的目標很明確,他哼著不成调的曲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旁边一个货箱冰冷的表面。 就在他绕过一堆標著“易碎-杰莱佧-iii”的货箱时,一股劣质能量武器过载后的焦糊味,钻进了他的鼻腔。 不应该是空间站內的味道。 黑塔空间站里应该没有这么落后且廉价的武器才对。 下一秒,异变陡生。 一道刺眼的猩红色能量束,毫无徵兆地从侧后方货箱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光束带著灼热的高温和刺耳的尖啸,目標直指贾昇的后腰。 几乎在红光闪现的同一剎那,贾昇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向侧面闪去,猩红的光束擦著他衣角掠过,“嗤啦”一声在合金墙壁上熔出一个焦黑的深坑,糊味道迅速瀰漫开来。 闪避时,他还有功夫感嘆,天才不愧是天才——他还以为此前模擬宇宙里特训时,怪物专朝著他屁股顶是黑塔调了参数的针对。 原来是特殊的预见性啊,不愧是黑塔女士。 “反应速度:0.09秒。规避动作效率:98.7%。”主控室里,螺丝咕姆的声音带著一丝讚许,他面前的光屏上,贾昇规避动作的力学模型被精確地分解、標註。 战斗一触即发。 没有哨的光效,没有概率引发的离奇事件,仅仅是最原始的速度和力量爆发。 贾昇矮身,如同离弦之箭般撞入离他最近的一名帮眾怀中。 那泯灭帮成员只觉得一股远超想像的巨力轰在胸口,金属护甲发出刺耳的呻吟,整个人双脚离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舱壁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第二个帮眾的链锯剑带著刺耳的轰鸣劈下。贾昇侧身闪过,快得留下残影,同时右手成爪,精准地扣住对方持剑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链锯剑脱手。贾昇顺势一记膝顶,狠狠撞在对方腹部,那人像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倒地。 “裂骨”又惊又怒:“一起上!撕碎他!”剩余三人呈品字形围上。 贾昇眼神冰冷,胸口的旧疤在激烈的动作下仿佛有金光在皮肤下流动。 他利用狭小的空间辗转腾挪,动作简洁、高效、充满破坏力。一拳击出,带著沉闷的破空声,直接將一面合金盾牌砸得凹陷,持盾者手臂骨折;一记鞭腿扫过,另一名帮眾的膝盖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惨叫著倒下。 纯粹的力量碾压。 速度远超常人反应,力量足以撕裂钢铁,泯灭帮成员那些在边缘星域搏杀中练就的狠辣技巧,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显得笨拙而可笑。 最后只剩下“裂骨”。他看著瞬间倒下的手下,眼中终於被恐惧取代:“怪……怪物!”他举起热能斧,疯狂地劈砍,却连贾昇的衣角都碰不到。 贾昇看准一个破绽,矮身突进,左手格开斧柄,右拳带著积蓄的力量,毫无哨地印在“裂骨”的下巴上。 “砰!” “裂骨”庞大的身躯被打得凌空旋转了半圈,重重砸在地上,口鼻喷血,牙齿混合著血沫飞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战斗结束。不到一分钟。五名泯灭帮精锐全灭,非死即重伤。 通道內一片狼藉,瀰漫著血腥和金属烧灼的气味。 贾昇站在中央,微微喘息,胸口起伏,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缓缓隱没。 他看著自己的拳头,上面沾著敌人的血,感受著体內那股汹涌却被他强行约束在物理层面的力量——毁灭的力量,如此“直接”。 巨大的监控屏幕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记录著仓库通道內那场短暂而暴烈的战斗。 螺丝咕姆的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调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目標贾昇,战斗数据记录:瞬时爆发速度超过標准星际战士基准值278%, 基础拳力峰值达到小型战斗机甲水平,神经反应速度……无法精確捕捉。 战斗中未检测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力量运用方式……原始,高效,破坏性强,符合『毁灭』命途最基础的力量表徵。” 黑塔调出贾昇胸口伤疤的特写画面,那道旧伤在战斗时仿佛有熔金流淌:“螺丝,注意到没有?之前我们都被他那奇异的能力牵扯了太多的注意力,反而对祂的『一瞥』的评估出现了些许偏差……他与毁灭的契合度高的有些反常。” 螺丝咕姆点了点头,调出另一端监测数据:“力量引导暂未达到峰值,可在確保安全性的前提下適当提高强度。” ……… 贾昇刚刚跨上观景台的最后一级台阶,黑塔的投影就刷地出现在他面前,紫色的眼眸紧紧盯著他,带著前所未有的探究。 黑塔的投影开门见山:“感觉如何?纯粹的『毁灭』之力。” 贾昇抹了把脸上的汗和一点溅到的血:“还行,挺……解压的。” 他实话实说,那股摧毁阻碍的纯粹力量感,確实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 “解压?”黑塔挑眉,“那么问题来了,小子。为什么最先『看』上你的是纳努克?为什么是『毁灭』?” 她的投影凑近,紫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人心,“祂的注视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在那一刻,在祂的力量涌入你这道旧疤时,或者更早……在你心底最深处,你最想『毁灭』的,到底是什么?” 贾昇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著胸口处被衣服遮盖的那道狰狞伤疤,冰冷的项圈贴著他的皮肤,抑制器沉默著,没有发出警告。 因为这不是一个模糊的“愿望”,这是一个深藏心底、早已生根的问题答案。 他抬起头,看向黑塔的投影,那双总是带著狡黠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著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规则。” “枷锁。” “我討厌按別人的剧本走。” 他想毁灭的,是束缚他灵魂的一切无形之物,是那个让他窒息、让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的、名为“过去”和“期望”的牢笼,以及被视作作品的自己。 贾昇抬起头,直视黑塔投影的眼睛,那眼神深处,是挣脱牢笼后的野性,以及对打破一切既定轨跡的渴望。 “如果毁灭能帮我砸碎这些东西,塞给我的是赐福又或者诅咒……我都不介意。” 观景台上,贾昇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冰冷的宇宙,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近乎宣言般的狂放: “谁要对我的命运指手画脚,哪怕是神我都杀给他看。” 咔嚓,脖颈处的项圈发出一阵哀鸣,冒起了黑烟。 贾昇:“……” 第15章 概率的天罚,艺术就是—— 黑塔空间站生存法则追加条款:当麻烦成打出现时,请优先考虑掀桌。 贾昇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捅了“毁灭”的老窝。 或者更確切地说,是“毁灭”的狂热粉丝俱乐部——泯灭帮。 一周,仅仅一周。 他遭遇了十三次来自泯灭帮及其附属小嘍囉的“亲切问候”。 袭击地点涵盖了食堂——差点打翻他的限量版仙舟麻辣烫。 厕所——正进行重要人生思考时被破门。 观景台——看星星的浪漫氛围被爆炸特效破坏。 甚至连他偷偷溜去奇物仓库“散心”的路上都没能倖免。 袭击方式更是五八门,从最原始的冷兵器伏击、能量枪糊脸,再到在空间站论坛匿名发帖造谣他是“绝灭大君”號召正义之士討伐…… 这帮狂信徒用实际行动詮释了什么叫“癩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第十三次了!第十三次!” 贾昇抓狂,对著黑塔人偶控诉,“空间站的安保就算是纸糊的,那也得给我留个双休!我申请工伤补贴!精神损失费!还有加班费!” 从管道突袭、偽装送货员下毒、到试图用古董级炸药炸他宿舍门……手段层出不穷,样百出。 阿兰抱著佩佩,面无表情:“防卫科建议你暂时別出a级安全区。” 他最近和防卫科忙得脚不沾地,处理现场、抓俘虏、修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书库多,?????????s??.???任你选 】 ……主要是修墙。 “然后呢?等著他们用歼星炮轰开空间站大门请我喝下午茶?” 贾昇翻了个白眼,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他感觉自己快被这群执著又愚蠢的疯子烦出精神衰弱了。 毁灭的力量用起来是很解压,但天天被苍蝇骚扰谁也受不了。 “那些来找你麻烦的泯灭帮,买不起歼星炮。”黑塔人偶一贯的很会抓重点,“歼星炮也轰不开空间站的防御力场。”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贾昇被袭击搞得神经紧绷、急需在《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里虐菜放鬆一下时。 他心爱的游戏帐號【黑塔的好大儿】——那个高居榜首、战绩辉煌、承载著他无数欢乐以及对手血泪的id——被封了。 冰冷的系统提示弹窗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 【《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官方通告】 玩家id:【黑塔的好大儿】 经核查,您的防沉迷实名认证信息存在严重异常,非本人操作认证,存在代练/帐號共享等违规行为。 根据《星际网路游戏健康公约》及平台规定,您的帐號已被永久封禁。 所有游戏数据、排名、皮肤及虚擬財產均被冻结。 贾昇:“???”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一条加密信息“叮”地弹出来,来源赫然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星核猎手。 【友情提示:举报材料已匿名提交至《格拉默之魂》银河总服,关爱未成年身心健康,从我做起,不谢。】 “防沉迷……非本人……”贾昇盯著那行字,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那个被他打到id都输掉、怀恨在心的【银河第一菜狗】——银狼!还能有谁?! “银狼——!!!” 贾昇的怒吼几乎掀翻了舱顶。他辛辛苦苦打上去的排名!还没捂热的绝版皮肤! 最重要的是——他刚发现的又一个疑似银狼小號,正准备去“交流感情”呢。 “你个输不起的菜鸡!玩不起就別玩!举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上线solo啊!我让你一只手!” …… 第十四次拍飞一个试图用改造义肢给他“爱的抱抱”的泯灭帮壮汉后,看著对方嵌进合金墙壁的抽象造型,再想起自己灰掉的游戏帐號,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暴戾衝上头顶。 终端震动了一下,消息显示他的帐號申诉失败。 双重夹击之下,贾昇感觉自己脑仁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他站在狼藉的通道中央,沾著不明污渍的拳头紧握,对著空旷的、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空间站穹顶,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愿望: “烦死了!都给我滚!所有对我不怀好意跑来的飞船——管你是泯灭帮还是什么牛鬼蛇神,统统给我原地爆炸!立刻!马上!boom!!!” 声音在通道里迴荡,带著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嘶哑和一股破罐破摔的狂躁。 愿望出口的瞬间,贾昇脖子上那个由螺丝咕姆特製、號称能“概率预警”的最新款抑制项圈,“滋啦”一声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屏幕瞬间黑屏,冒出一缕带著焦糊味的黑烟。 彻底报废。 贾昇:“……” 他低头看了看冒烟的项圈,又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板。 撇撇嘴,抬脚踢开挡路的半截机械臂,准备去找艾丝妲再讹一顿安慰餐。 …… 事件链开始编织: 目標锁定: “愿望”如同探针,瞬间扫过所有接近黑塔空间站警戒范围的飞船。 恶意、杀意、针对贾昇的明確计划……这些“不怀好意”的標籤被粗暴地贴上。 “故障”生成: 概率扭曲能力开始不讲道理地在目標飞船內部寻找理论上“可能”导致爆炸的微小故障点。 a飞船的燃料输送管线某个老旧的焊接点,在无数次正常震动中本应再坚持十年的强度,被强行“赋予”了此刻断裂的“必然”。 b飞船引擎核心的一个冗余散热模块,被“安排”在过载临界点恰好失效。 c飞船的某个倒霉船员终端刷到一条足够惹眼的视频,走神时“恰好”在错误的时间按下了错误的按钮…… 一艘试图潜入的泯灭帮飞船內,帮眾们正兴奋地调试著武器,首领还在做战前动员:“为了恩主的荣光!撕碎那个被眷顾的小……” “滋啦——!”飞船主控台突然爆出一大团电火,某个负责监控外部传感器稳定性的次级电路板毫无徵兆地短路了。 这小小的短路,瞬间影响了相邻的能量管线稳压模块。 模块过载保护程序本该启动,偏偏因为启程前的一次动员导致例行维护做的极为敷衍,保护程序响应慢了0.1秒。 就是这0.1秒,过载的能量流衝进了引擎预点火系统的控制迴路。 迴路中一个老化的、本应在下次入港时更换的配件在异常电流衝击下,內部一个绝缘片,“咔”一声出现了细微裂痕。 裂痕的配件瞬间失效,预点火指令信號发生错乱。 错乱的信號被引擎核心接收,本应减小功率为此后停泊做准备的反应炉,被错误地输入了一个超高功率的“极限过载点火”指令。 “轰————————!!!” 一团远比他们任何武器都耀眼的巨大火球,在空间站防御圈外无声地爆开,瞬间吞噬了那艘飞船。 金属碎片在真空中四散飞溅,短暂地形成了一片对旁观者而言绚丽的死亡星尘。 连锁反应启动: 这些微小到几乎不可能同时发生的“巧合”,在愿望的强大约束力下被串联、放大、引爆! 轰!轰隆!轰——!!! 黑塔空间站外围的宇宙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盛大的、无声的烟秀场。 至少七八艘形状各异、但都散发著不祥气息的飞船,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內部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有的像被捏爆的灯泡般瞬间解体,碎片四散飞溅,有的引擎部位炸开巨大的火球,推著残骸打著旋儿撞向小行星带,有的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声地瘫软下去,內部火光隱约可见。 空间站內部,刺耳的入侵警报刚响了个开头,就卡壳了。 防御系统的实时监测屏上,在警报声响起的同时,已经变成了代表“已摧毁”的灰色残骸標记。 公共频道瞬间被惊恐和茫然的通讯请求塞爆: “空间站!空间站!这里是『灰狸號』!我们附近有埋伏!有埋伏!好几艘船突然就炸了!” “黑塔空间站!请求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你们的新型防御武器吗?!” …… 一艘外形低调、线条流畅、涂装却透著几分不羈的飞船,正沿著设定好的星轨,平稳的驶在去往目的地的航线上。 刃抱著他那柄满是裂痕的支离剑,闭目养神,周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卡芙卡端著一杯红酒,站在舷窗边,欣赏著窗外流淌的星河,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终端这时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隨意地將垂落至白皙脸颊旁的一缕深紫色髮丝轻轻拨回耳后。 隨后將手中盛著暗红液体的高脚杯轻轻搁在旁边的金属小几上才慵懒的拿起终端。 “艾利欧发来了消息,黑塔的空间站,之前你们怀疑的那个孩子,是剧本里的'变数',银狼,更改航线,我要去当面接触一下进行评估。” 她的声音仍旧温柔,涂著口红的薄唇却说出极为危险的话语:“必要时可以进行物理层面的排除。” 银狼则盘腿坐在中央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擬键盘上舞出残影,屏幕上飞快滚动著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显然,她正在某些势力的资料库里“进货”。 闻言,银狼哦了一声,將面前的信息窗划拨到一旁,隨后在星图上將目的地设为黑塔空间站。 所有人都没发现,因为这次的更改航线,飞船內潜在的某种微乎其微的不確定性以指数级开始膨胀。 星核猎手的飞船引擎技术先进且稳定,理论上绝无可能出现泯灭帮那种低级故障。 然而…… 就在飞船即將进行最后一次短途跃迁校准,切入通往空间站的预定航道时,一个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尘埃,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撞在了飞船主传感器阵列的某个非关键镜面上。 这撞击本身毫无威力,甚至没在镜面上留下痕跡。 但它產生的微弱震动波,恰好以某个特定的频率,传导到了负责跃迁坐標精校的次级谐振腔。 谐振腔內部一个用於过滤杂波的、价值连城的超导晶片,因为这极其巧合的共振频率,內部结构发生了瞬间畸变。 畸变导致跃迁坐標精校数据流中出现了一个小数点后第四十二位才显现的、理论上可以忽略的误差。 飞船的智能导航系统基於安全协议,本应自动修正这个微小误差。 然而,就在修正指令即將发出的瞬间,银狼的“进货”行为稍稍拖慢了修正指令的启动。 导航系统的修正指令,因为算力不足,被延迟了0.0001秒处理。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延迟,让飞船的自动导航系统,在跃迁启动前的最后一刻,“忠实”地採用了那个带有一丝微小误差的坐標。 飞船没有跃迁到空间站外的安全区域,而是极其“精准”地一头扎进了刚才那艘泯灭帮飞船爆炸后,尚未完全消散、充斥著高能粒子和大量不规则金属碎片的区域中心。 “警告!高能量反应!实体撞击预警!”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船舱! 卡芙卡端起红酒杯手停在半空,刃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 轰隆——!!!噼里啪啦——!!! 剧烈的爆炸和无数高速碎片撞击船体的恐怖声响传来。 飞船的能量护盾疯狂的闪烁后宣告过载崩溃,坚固的船体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流和金属碎片撕扯、贯穿。 主控室里,黑塔的投影正饶有兴致地调取著泯灭帮飞船爆炸的残骸扫描图。 突然,空间站的外围监控系统捕捉到了那团更大的、更耀眼的爆炸火球! …… 就在飞船一头扎进爆炸前。 “我星际粗口!这什么鬼?!”银狼的护目镜上数据流疯狂刷屏,警报图標几乎糊满了整个视野。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擬键盘上舞出了残影,速度快到突破了物理极限。 “核心熔毁不可逆!空间结构异常扭曲!规避路径计算……失败……”银狼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尖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 她纵横网络,玩弄数据,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道理,扎堆而来的“意外”! “来不及了!”卡芙卡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抓住我!”刃低吼一声,支离剑瞬间出鞘,猩红的剑气试图短暂劈开狂暴的能量乱流,但杯水车薪。 千钧一髮! “都別动!”银狼尖叫一声,眼中数据洪流如同超新星爆发,她放弃了所有常规操作,將全部算力、连同连结权限瞬间压榨到极致。 “以太编辑——强制坐標迁跃!!!” 嗡——! 一道极其不稳定的、仿佛隨时会崩溃的幽蓝色数据流光膜,在爆炸火舌即將吞噬眾人的最后一剎那,堪堪包裹住了三人。 空间如同被强行撕裂又胡乱缝合,剧烈的顛簸和撕扯感传来。 下一秒,幽蓝光膜在距离爆炸中心数个天文单位的一片小行星带边缘闪烁了一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噗”地一声彻底消失。 三人狼狈地出现在冰冷的虚空中,全靠银狼临时生成的微弱力场场勉强维持。 银狼劫后余生、满脸的惊魂未定。 卡芙卡轻轻嘆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看来,『剧本』需要紧急修订了。希望艾利欧不会太过头疼……” “通知萨姆来捞人吧。”她的目光投向黑塔空间站的方向。“……真是个能带来『惊喜』的坏孩子呢。” 语气温柔,却带著一丝冰冷的玩味。 银狼的虚擬键盘消失了,她的小脸煞白,大口喘著气,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极限操作消耗巨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焦黑的指尖和护目镜上残留的乱码,最后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黑塔的……那个……小兔崽子……我……银狼……跟你没完!!!” 她精心打理的灰色头髮被爆炸的衝击波吹得乱糟糟,精心保养的指甲也崩裂了几片,此刻的狼狈与她平时慵懒酷炫的形象形成了惨烈对比。 …… 游戏被封只能来观景台打发时间的贾昇,看著那团壮观的宇宙烟,烦躁的心情莫名舒畅了不少,甚至还吹了个口哨。 “嘖,效果拔群啊。”他摸了摸下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把宇宙头號通缉犯团伙送走,“看来许愿要大声点才灵?下次试试。” 空间站外,宇宙尘埃缓缓飘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贾昇站在观景台上,看著恢復平静的星空,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嘖,世界……终於清净了。” 他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震得脖子上的抑制器残骸又掉下几块碎片。 “谁骂我?来团建的泯灭帮还有活口?我都这么用力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活著……” 摸了摸脖子上彻底报废的抑制器残骸,隨手把它摘下来,像丟垃圾一样精准的拋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拿出终端,点击螺丝咕姆。 “下一个抑制器,麻烦来个结实点的,谢谢。” ……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捕捉到了遥远星空中那些骤然亮起、连续闪烁了十几下的“烟”。 以及后续那艘姿態狼狈,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扎进爆炸中、正迅速报废的熟悉飞船轮廓。 艾丝妲目瞪口呆,手中的数据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那是星核猎手的船?它……它炸了?真的炸了?!” 黑塔的本体投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主控台前,她抱著手臂,看著屏幕上星核猎手飞船的惨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近乎愉悦的笑容。 她的投影转向贾昇所在观景台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发泄完的少年似乎平静了一些。 他正皱著眉头摆弄著被封禁的游戏帐號申诉界面,“好像”和“太空惨案”毫无关联。 “哦?炸了?看来效果拔群。”她慢悠悠地说,指尖在虚空中一点,放大了星核猎手飞船的爆炸画面。 “效率不错,范围精准,效果……嗯,很符合那小鬼的『许愿』风格。连环意外,概率叠加,目標精准打击。” “黑塔女士!这……这太危险了!贾昇的能力!”艾丝妲心有余悸。 “危险?不,这很有趣。” 黑塔的声音带著一丝奇异的兴奋。 “他的『愿望』实现了,以一种极其混沌、不讲道理、却精准命中了『目標』的方式。没有动用毁灭的力量,仅仅是……『概率』本身在为他开路。” 她调出空间站外部传感器记录到的、星核猎手飞船爆炸前的所有微观数据流。 无数看似无关的微小故障点被高亮標出——最终匯聚成一条必定通往“爆炸”的清晰链条。 “泯灭帮的团建,银狼的举报封號,最终点燃了这小鬼的怒火,引来了这场……针对所有『不怀好意者』的、概率层面的'天罚'。” 黑塔轻笑一声,“呵,星核猎手这次算是撞枪口上了,纯属倒霉。” 第16章 冰冻美少女不会梦到星穹列车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內,恆常的静謐被柔和的光流与星海无声的壮丽所填满。 姬子端著一杯犹自氤氳热气的咖啡,走到男人旁边坐下。 “我换了新配方,尝尝看?” 戴著眼镜满脸都写著靠谱的成年男性闻言,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姬子,谢谢,不过我这个年纪不怎么適合喝咖啡了。” 瓦尔特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吹了吹拧开盖子后升腾起的蒸汽,轻抿了几口。 “丹恆呢,你要不要尝尝看,昨天智库的灯又亮到了很晚。” 姬子衝著很少出现在观景车厢的青年抬了抬手中的杯子,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要不要在白天试著用咖啡干预下,爭取晚上早些休息?” 青年搭在舷窗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不必了。” 他暂时还不太想回忆起刚刚登上列车时,面对姬子盛情难却贸然尝试的情景。 一口下去,让他有一种回到了鳞渊境海中的错觉。 “列车长呢?” “不……不用了帕!”帕姆长长的耳朵抖了抖,他避开了姬子饱含期待的视线,“你们看那是什么帕!” 帕姆由衷的感谢这突发状况……他向来不太能拒绝乘客如此热切的眼神。 那里,一块异样的“陨石”正朝著列车而来。 它並非寻常的岩石或金属,而是一块巨大、晶莹剔透的冰,冰层深处,似乎禁錮著什么。 “瓦尔特,丹恆,”姬子放下咖啡杯,声音依旧带著她特有的从容,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我们似乎…『捡到』了一点特別的东西。” 丹恆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视线穿透澄澈如无物却又似乎折射著无数维度微光的冰层,牢牢锁定在冰核深处。 那里,一个身著奇异服饰的少女蜷缩著。 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姬子看向瓦尔特时,靠谱的男人已经开始操控引力慢慢“打捞”起不断朝著车厢靠近的冰块。 …… 姬子看著那块在车厢的灯光下的瑰丽冰块,冰块奇异的色彩像是冻结了一片浓缩的星云。少女的面容在冰晶的折射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奇异地透出一种安详。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六相冰?宇宙中自然形成这种形態的概率,几乎为零。” “核心有生命反应,极其微弱但稳定。” 姬子调出了全息扫描数据,指尖划过浮动的光屏,“无法判断来源,也无法预估其状態。六相冰的物理特性极其特殊,常规手段难以无损开启。” 瓦尔特沉吟片刻,眉头微蹙:“风险未知。贸然处置,可能危及冰封的生命体,也可能对列车造成不可预测的衝击。”他转向姬子,“你的判断?” “带她回去。”姬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星穹列车领航员特有的决断, “空间站『黑塔』的设施和资料,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评估和更安全的解封方案。” “同意。”瓦尔特頷首,立刻转身走向控制台,“设定返航坐標,目標:空间站。通知空间站方面,准备接收特殊样本及可能的生命维持需求。” 列车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光,引擎的嗡鸣提升了一个调门,坚定地调转航向,朝著来时的星域折返。 …… 星穹列车那富有传奇色彩的流线型身躯,如同归巢的巨鯨般缓缓驶入黑塔空间站的主停泊区。 引擎的低鸣在巨大的穹顶下迴荡,引得不少研究员驻足围观——毕竟,能近距离观察这辆传说中的“开拓”遗物,可是难得的体验。 贾昇自然也在围观群眾前列,不过他的位置比较刁钻——躲在阿兰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他显然不是怕生的人。 主要是脖子上那崭新的、由螺丝咕姆特製、据说能扛住小型星舰主炮轰击仍旧能完好无损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3.0”,正闪烁著代表“低风险运行中”的稳定蓝光。 他得低调点,免得哪个研究员一时兴起朝他许愿,他下意识的在心里吐槽几句,项圈又得冒烟。 “来了来了!”有研究员兴奋地低语。 列车舱门滑开,熟悉的红髮身影率先出现。 姬子依旧优雅从容,只是眉宇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紧隨其后的是丹恆,目光扫过空间站,最后落在贾昇藏身的方向,微微頷首。 接著是瓦尔特。 满脸都写著靠谱的男人拄著拐杖,身后一个巨大的、散发著惊人寒气的……冰块?违反常识的漂浮著跟隨著他。 贾昇眼睛瞬间瞪圆了。冰块通体晶莹,內部似乎封冻著什么,折射著空间站冷冽的光线,散发出一种非比寻常的能量波动。隔著老远,贾昇都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丹恆,你们这次是去冰雪世界打劫了?捞这么大块冰回来当土特產?” 丹恆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协助瓦尔特小心地將那块巨大的冰块平放在准备好的悬浮担架上。 冰块落定,寒气四溢,连附近的空气都凝结出了细小的冰晶。 “不是土特產。”姬子走了过来,声音温和但带著一丝严肃,“我们在航行途中,於一片异常星云的核心区域发现了它。它包裹著……一个人。” “人?”贾昇和阿兰同时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著冰块內部模糊的人形轮廓,“冻在宇宙里的冰棍?这得冻了多少琥珀纪?” “生命体徵微弱但稳定,非常奇特的生命形式。”瓦尔特补充道。 “这层冰……我们称之为『六相冰』,极其坚固,隔绝大部分探测,连黑塔女士的空间站资料库里都只有零星记载。我们无法在不伤害內部生命的前提下將其融化或破开,只能暂时维持现状,带回来寻求帮助。” “哦?”黑塔人偶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现场,抱著手臂,饶有兴致地绕著冰块转了一圈,冰冷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冰面。 “这东西……有点意思。”她抬头看向姬子,“老规矩?” 姬子微笑:“老规矩。麻烦你了,黑塔女士。” 她指的自然是借用空间站的研究设施。 黑塔人偶点点头,指挥著机械臂將冰块连同担架一起运往主控实验室方向。 贾昇看著冰块被运走,搓了搓胳膊:“嘶……真够冷的。丹恆,跟著这一路回来,没把你也冻成冰雕?” 丹恆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贾昇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复杂?像是看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遥远的东西。 “喂,发什么呆?”贾昇用手肘捅了捅他,“该不会是冰块里的姑娘太好看,你看傻了吧?” 丹恆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只是觉得这冰的气息,有些特別。”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 贾昇耸耸肩,也没追问。丹恆这傢伙,心事比空间站的防火墙还厚……在黑塔那个女人不故意的情况下。 …… 实验室里,各种精密的仪器围绕著那块巨大的六相冰。黑塔的投影悬浮在中央,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著,调取数据流。 姬子、瓦尔特和丹恆站在一旁,神情专注。 “能量共鸣频率確认……相位偏移稳定……嗯,切入点在这里。” 黑塔投影自言自语,一道纤细但蕴含著极高能量的光束精准地射向六相冰的某个特定点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细微的“咔嚓”声,如同春冰初融。 坚不可摧的六相冰,如同被解开了密码锁般,从光束击中的点开始,冰层內部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纹路。纹路迅速蔓延,覆盖了整个冰体。 接著,在眾人屏息注视下,六相冰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开始无声地、快速地消融、升华,化作点点闪烁著微光的星尘,消散在空气中。整个过程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冰层褪去,露出了里面沉睡的少女。 她蜷缩著,粉色的长髮如同上好的绸缎,长而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做一个不安的梦。几秒钟后,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极其清澈的、如同春日晴空般的淡粉色眼眸,里面充满了初生婴儿般的茫然和无措。 她有些不適地眨了眨眼,似乎被实验室的光线刺激到了,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动作带著些笨拙。 “醒了!”艾丝妲小声惊呼。 少女放下手,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她看到一旁黑塔的投影,看到神情温和的姬子和瓦尔特,看到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丹恆。 “这……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著一丝刚睡醒的软糯,却吐字清晰,“你们……是谁?” “这里是黑塔空间站。”姬子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著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这位是瓦尔特·杨先生。別怕,你安全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或者……你从哪里来?” 少女歪了歪头,粉色的半长发散在肩头。她努力地回想,眉头越皱越紧,淡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最终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缓缓地、带著一丝不確定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名字……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纯粹的困惑,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脑子里……空空的。” 那是一种彻底的、仿佛被连根拔起后悬浮於虚无的茫然。 就在少女说出“不记得了”的瞬间,实验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姬子和瓦尔特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带著爱怜与关切的眼神。 “失忆……”瓦尔特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看向姬子,眉头紧锁。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身体指標虽然稳定,但精神层面是否有创伤……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和评估。” 姬子点点头,看著懵懂的少女,眼神充满了母性的包容:“无论如何,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安心休养的地方。空间站的环境……对她来说可能太过冰冷陌生了。总之先问问她的意愿吧。” 瓦尔特沉吟片刻,表示理解:“確实。一个熟悉、稳定的环境对记忆恢復可能更有帮助。列车上,至少还有我们。” 贾昇脸上那副看热闹般的好奇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僵硬地凝固在嘴角。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挠挠头,动作却在半途停住。 他怔怔地看著舱內那张写满空白与无助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过去的影子。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混合著难以置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嚮往。 “不记得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近乎气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真好啊……能一键清空。” 贾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隔著衣服,那道狰狞的旧疤似乎又在隱隱发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迅速低下头,用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自己瞬间变得有些彆扭的眼神,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態。 这低语轻得像嘆息,却带著某种重量,让站在他斜前方的丹恆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丹恆依旧维持著挺拔的站姿,然而,在那张线条冷峻、几乎从不泄露情绪的面容上,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迅速掠过眼底深处。 那並非同情,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在漫长压抑中被强行勾起的、对自身背负之物的钝痛感。 像是一道尘封已久的旧伤疤,被无形的指尖猝然触碰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少女茫然无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隔绝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只有下頜线似乎绷得更紧了些,如同拉满的弓弦。 青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静的冰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涟漪。 睡梦中出现的,与他相似的男人……隨著时间不断强塞进他脑中,那些根本不属於他的记忆…… 他在恐惧,当意识被那些属於他人的记忆占据到再无任何一丝空隙时…… 他是否还会是他。 …… 少女似乎並未察觉到丹恆的沉默和贾昇那剎那的异样。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姬子温柔的话语和周围新奇的环境吸引。 “不记得也没关係。”姬子微笑著,向她伸出手。 “孩子,別担心记忆的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跟我们回星穹列车。那里是我们的家,也是一个在星海中旅行的温暖地方。在那里,你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找回自己,或者…重新认识自己,好吗?” “星穹……列车?”少女重复著这个名字,淡粉色的眼眸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入其中。 她似乎对这个词產生了某种本能的亲近感。 她抬起眼,看著姬子温和而充满鼓励的眼神,又缓缓看向其他人。 贾昇已经努力重新挤出了一个灿烂但稍显勉强的笑容,用力点头。 丹恆也已抬起眼帘,目光沉静地回视著她,虽无言语,却带著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少女眼中的茫然无助,如同被微风吹散的薄雾,渐渐被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好奇和试探性的希冀所取代。 她咬著下唇,似乎在姬子的话语里,在那个“家”字的余音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暖意。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很清晰。一个决定,在混沌的空白中悄然萌芽。 “好。”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笑容。 …… 第17章 帕门永存 几日后,適应了列车与空间站环境的少女坐在舒適的沙发上。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姬子准备的合身常服,浅淡的色调衬得她脸色好了许多。 虽然记忆依旧是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但那初醒时的惊惶无措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对周遭一切充满探索欲的懵懂生机。 贾昇坐在她旁边,把终端递给她:“喝奶茶吗?今天上午的第一杯。” “喝!”少女回答的斩钉截铁。 “姬子他们没给你起个名字吗?”贾昇凑过来,看著少女这几天已经能够熟练的操作终端订购外卖了。 “给,付款吧,谢谢请客。”少女点好后將终端递迴给贾昇。 “姬子姐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事,至少列车的乘客表上的名字希望由我自己来填。” 少女托著腮,清澈的眼睛里映著窗外流转的星河,像是在那片璀璨中寻找著什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著,一下,两下,三下…… “有了!” 忽然,她像是被自己指尖的节奏点醒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姬子姐是在开拓歷三月七日捡到的我,我喝奶茶又喜欢七分,三月七,我叫三月七。” 丹恆將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三月七面前的矮几上,顺手从贾昇手里把终端抽走。 “少喝点奶茶。” “喂!” 没去理会贾昇抗议的丹恆,目光落在三月七那双因为拥有了属於自己的名字而闪烁著纯粹喜悦光芒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不染一丝阴霾,乾净得如同初融的雪水,看向他与列车组的其他人时,满是信任。 一瞬间,丹恆眼中似乎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无声地沉淀了下去,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释然,仿佛看到一颗种子终於衝破了冻土,在阳光下舒展。 姬子和瓦尔特很强,並不算长的“开拓”旅途中总是对他像是后辈般保护,这让他很难有身为列车护卫的感受。 一方面为了逃避梦中出现的男人,另一方面也为了在別的地方弥补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他总是整理智库的文件到很晚。 或许…… 丹恆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总是习惯性微蹙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舒展了半分。 他拿起另一杯水,没有喝,只是握著杯身,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微微侧身,目光掠过三月七明媚的笑脸,投向舷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充满未知也充满可能的浩瀚星河。 然后,他转回头,將列车登记表放在桌上,对著三月七,清晰而平稳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迴荡在观景车厢温暖的光晕里,带著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郑重: “欢迎加入星穹列车,三月七。” 他手中的温水,水面映著顶灯柔和的光,微微晃动了一下,復又归於平静。如同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迷茫,在这一刻,终於找到了安放的位置。 等他回过神来时,终端已经被贾昇摸走,“也给你加了一杯,全的。” 丹恆:“……” 等待外卖的这会功夫,向来閒不住的人自然也不会浪费,一溜烟的撒欢到正在擦窗的帕姆旁边。 “帕姆列车长!”贾昇的声音甜度直接拉满,眼神充满了崇拜的星星。 “您擦车的姿势!这优雅的弧线!这精准的力道!简直是宇宙级艺术!让空间站那些笨重的清洁机器人看了都得羞愧地当场格式化!” 帕姆的小耳朵“噌”地竖了起来,擦拭的动作不自觉地更加卖力,带著一种被认可的骄傲:“哼!那是当然帕!列车的清洁工作关係到每一位乘客的舒適度帕!帕姆可是专业的帕!” “列车长!您今天这领结,这光泽,这弧度!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艺术品!衬得您这身姿更加挺拔伟岸,列车因您而闪耀!” 帕姆的长耳朵“噌”地竖了起来,小脸微红:“真、真的吗帕?这个领结是姬子乘客上次在湛蓝星买的伴手礼帕……” “何止是真的!简直是宇宙真理!”贾昇语气激昂,“您往这儿一站,整个空间站的灯光都黯然失色!您就是移动的恆星,指引迷途旅人的灯塔!帕门永存!” “帕……帕姆只是做了列车长该做的事帕……”帕姆被夸得晕晕乎乎,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他在贾昇一声声“帕门永存”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列车长!上次您烤的饼乾让我想念了好久,不知道这次……”贾昇搓著手,眼神充满期待。 “有!当然有,管够帕!”帕姆防御瞬间瓦解,蹦蹦跳跳地衝进旁边的车厢,“你等著帕!帕姆给你拿最新鲜出炉的!还有帕姆珍藏的小蛋糕和列车锅帕!” “给……给你帕!帕姆特製小饼乾帕!还有……这个限量版列车冰箱贴帕!这个……这个列车模型钥匙扣也给你帕!还有这个……你,你很有眼光帕!” 他在三月七崇拜的眼神中,將东西堆在桌上,“下午茶这不就有了。” 回过神来的帕姆看著空了一小半的库存,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胸口:“帕……帕姆的库存.……尊嘟假嘟送出去这么多帕?!痛,太痛了帕!” …… 夜晚,观景台人跡稀少,三月七趴在栏杆上,著迷地看著流淌的星河,粉色的长髮在模擬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真好看啊……”她喃喃自语,语气带著纯粹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看著这些星星,就觉得心里没那么空了。” 贾昇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看著三月七的背影,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上衣遮盖下的疤痕。 “有时候,清空內存也挺好的,”贾昇的声音难得的没有戏謔,带著点感慨,“至少不用背著那么多破事到处跑,cpu负载没那么高。” 丹恆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沉默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样望著浩瀚的星海。 听到贾昇的话,他侧过头,目光在贾昇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三月七身上。 “记忆……是负担,也是锚点。” 丹恆的声音低沉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它,会漂浮;背负太多,会沉没。” 三月七转过头,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听不懂啦!不过丹恆老师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现在嘛,就像个新买的空白日记本!虽然前面都是空白的,但正好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姬子姐姐说了,列车就是我的新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家人帮我一起画。” 她挥舞著拳头,充满干劲。 “家人……” 丹恆重复著这个词,看著三月七毫无阴霾的笑容。 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空白日记本”的比喻和“家人”的称呼,又悄悄融化了一小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硬皮的小本子——那是姬子给他的,说是可以记录旅途见闻。 他之前从未动笔,但现在……似乎可以试著写点什么了? 哪怕只是“今日奶茶过甜,三月七与贾昇过於吵闹”之类的流水帐。 …… 第二天,帕姆痛定思痛,决定远离那个言巧语的人类幼崽。 结果刚进观景车厢—— “列车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今天这精气神,这容光焕发!昨晚一定是梦到了列车在星海间自由翱翔的美景吧?只有像您这样充满开拓精神的伟大列车长,才能做如此恢弘的梦!” 帕姆:“……” 长耳朵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可恶!他说得好有道理帕!帕姆昨晚確实梦到开拓新航线了帕! “列车长,您看这空间站冷冰冰的,只有您车厢里才有家的温暖气息啊!您就是家的化身!宇宙第一最好的列车长!顺便提一下我能再感受一下家的温暖吗?” “可.……可以帕!”帕姆的防沉迷系统瞬间瓦解,再次迷失在彩虹屁的海洋里。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又空了,而贾昇正快乐的跟三月期炫耀新到手的列车限定版拼图。 姬子看看原地石化、陷入“我为什么又给了”循环的帕姆,无奈的扶额:“……这孩子,简直是帕姆的克星。”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天而降,精准地拎住了贾昇的后衣领。 丹恆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列车长,瓦尔特先生找您商量补给清单。” 同时,拎著贾昇像拎一只张牙舞爪但徒劳无功的猫,直接把他提溜到不远处的休息沙发上放下。 “坐好。” 丹恆言简意賅,扫了一眼贾昇怀里快抱不下的“战利品”,眼神里透露出“薅兔毛適可而止”的警告。 贾昇在沙发上扑腾:“丹恆!你干嘛!我和列车长正在进行友好的星际文化交流,你这是阻碍宇宙大和谐。” 帕姆看著被“制裁”的贾昇,终於彻底清醒,悲愤地跺了跺脚:“丹恆乘客说得对!贾昇!你、你就是个帕姆的库存黑洞!帕姆要开启防薅毛模式了帕!” 说完,气鼓鼓地转身跑回列车,还“砰”地一声把连接通道的门关严实了。 …… 三月七的调养期结束,星穹列车即將再次启程,驶向未知的星海。 贾昇来送行,他脖子上那个最新款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闪烁著稳定的蓝光。 停泊区,列车庞大的身躯闪烁著幽蓝的光芒,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蓄势待发。 姬子和瓦尔特站在舱门口,微笑著向送行的人致意。艾丝妲带著几位研究员也在一旁。 贾昇挤到最前面,手里没拿常见的束或礼物,而是拿著只捲轴塞给三月七。 “你之前说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谢谢姬子姐他们吗,我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贾昇朝著姬子和瓦尔特那边努了努嘴。 “这个,送给列车组当谢礼绝对合適。不用谢我,下次见面记得给我带点特產就好。” 三月七半信半疑,抖落开红色的捲轴。 锦旗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地绣著几行大字: 赠:星穹列车组全体成员, 捡人专业户,冰棍变活宝。 银河活菩萨,专治不开心。 宇宙最强街溜子 “噗——!!!”三月七第一个笑喷,晃著锦旗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贾昇你这什么啊!『街溜子』?哈哈哈哈!姬子姐姐,瓦尔特先生,快看!” 姬子忍俊不禁,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又好笑。连一贯严肃的阿兰都忍不住別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 丹恆看著那面离谱的锦旗,再看看贾昇一脸“快夸我创意满分”的表情,万年冰山脸终於彻底破功。 他抬手扶额,肩膀微微耸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气音——那是笑声。 三月期把锦旗塞到离他最近的丹恆手里,贾昇还在一旁起鬨:“拿著拿著!空间站特製,防火防水防追杀。掛在观景车厢里,保证驱邪避凶,旅途顺遂。” 丹恆拿著这面烫手的锦旗,丟也不是,拿也不是,表情管理彻底失败。 “喂,小贾昇,”三月七笑够了,凑过来,叉著腰。 “我们走了,你可別太想我们哦,也別再把空间站搞得鸡飞狗跳了……嗯,稍微搞一点点还是可以的!”她狡黠地眨眨眼。 贾昇拍了拍胸口,脖子上那个v4.0的抑制器骰子发出轻微的嗡鸣:“放心!我会努力当一个遵纪守法、人见人爱的空间站吉祥物,等我把黑塔的奇物仓库搬空……” “咳咳!”艾丝妲在一旁重重咳嗽。 贾昇立刻改口:“……我是说,用不了多久我就去投奔你们。” 他眼神亮晶晶的,带著少年人特有的、对未来冒险的憧憬,“到时候,给我留个地铺也行!” “谁要带你啊!帕姆第一个不同意帕!”帕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著点气急败坏,但仔细听,似乎又有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姬子和瓦尔特站在车厢入口处,相视一笑。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年轻人,很有活力。” 姬子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 引擎的轰鸣陡然增大,星穹列车尾部喷吐出绚丽的湛蓝光焰,庞大的车身缓缓驶离停泊平台,如同离弦之箭,冲入璀璨的星海,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光轨。 贾昇站在月台边缘,望著列车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明亮的期待。 “自由的味道啊……”他轻声嘀咕,隨即又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等著吧,星海!” 身后,黑塔人偶无声无息地出现,抱著手臂,凉凉地开口:“笑得这么开心?友情提示你一下,根据螺丝咕姆建立的模型,在银河里,你这种性格有82%的概率活不到成年。” 贾昇的笑容未变:“概率?你確定真的要和我讲概率吗?” 人偶看著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闪烁著频率极快的红光,隱隱还有黑烟冒出。 黑塔人偶:“……” 空间站的日常,在星穹列车的尾焰中,又回归了暂时的平静。 星海的另一端,新的故事,正在等待那个约定登车的少年。 第18章 勇者与圣剑 星穹列车化作星光远去,空间站的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 但对贾昇来说,“正轨”就是用来打破的。 贾昇对著镜子里的自己——黑髮微卷,穿著松垮垮的空间站制服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未来要当【无名客】的男人,怎么能没有一身足够震慑星海的行头? 出门在外,行头是第二张脸。 一定要做到与眾不同,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念头在他“偶然”,在资料库內翻到了黑塔的本体为数不多几次出手的影像时达到了顶峰。 影像中的女人身著繁复又透著神秘学逼格的裙装,配上那顶尖尖的帽子,活脱脱像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魔导师。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她只是优雅地抬手,一把造型古朴神秘、尾端呈钥匙状法杖出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没有冗长的咒语,钥匙状的法杖只是轻轻一点,虚空中就有无形的“门”被开启,难以理解的规则洪流倾泻而出。 剎那间,汹涌的敌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尘埃,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充满了“知识即是权柄”的从容与碾压感。 贾昇:“?” 確定没走错片场?这特么是魔法吧? 像是读懂了他似的,一条留言跳了出来【这就是魔法。】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当一个文明觉得对方在使用魔法的时候就该俯首称儿,並希望对方虎毒不食子了 黑塔女士,能做到让大部分人无法理解,而她也確实懒得解释,“魔法”俩字是她对那些无法理解他的人最后的温柔。 贾昇:“……她真的,我哭死。” —————— 深夜,奇物仓库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像是在寻找著什么。 “找到了。” 那就是在影像中与黑塔“对决”的敌人留下的战利品——能质转换器。 根据记录显示,那是一伙呈现纯能量形式的文明,泛宇宙的道德与法律无法约束他们,只追求纯粹的艺术与自由。 被星际和平公司列为高危险种族原因:其中的数个体拆解了一整个星系,將其转化为影像与文字的存储器。 本来倒是犯不上黑塔出手,星际和平公司已经摩拳擦掌,只是那些傢伙认为湛蓝星所在的星系很適合作为下一个存储器。 他们浩浩荡荡的杀来,並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可一世的点评了一下黑塔空间站,將其贬损到空间站的存在简直严重影响了整个宇宙的美感后,就准备动手强拆整个星系…… 结果嘛,显而易见。 贾昇一边吐槽著no zuo no die,一边將双手放在了能质转换器上。 被衣服遮盖呈现金色的伤疤微微闪烁,汹涌的毁灭能量注入,隨后麻利的带著喷吐出的物品离开。 ……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贾昇站在自己的休息舱里,对著镜子,神情肃穆——如果忽略他嘴角那压不住的得意弧度的话。 他身上的行头,足以让任何一个西幻rpg的主角自惭形秽。 质地精良一件剪裁合体的浅色衬衫,灵感明显来源於黑塔,但去掉了过於繁复的蕾丝,更显利落。。 修身长裤与短靴: 线条流畅,靴子鋥亮,走起路来能在地板上敲出“我是主角”的节奏。 深紫色天鹅绒斗篷, 这才是点睛之笔,內衬闪烁的星图暗纹,边缘用银线绣著繁复的几何图案,肩部还別著一个微型、极其精密的悬浮力场发生器,让斗篷时刻保持“无风自动”的瀟洒飘逸状態。 立场发生器外则套了一个微缩版的、用高精度3d列印復刻的黑塔人偶q版头像徽章。 整套服装顏色和款式,与黑塔本体那身標誌性裙装,相似度高达80%,活脱脱一个亲子款。 穿著这身中二程度简直爆表的服饰,他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艾丝妲端著咖啡的手停在半空,表情管理彻底失败:“贾……贾昇?你……这是要去参加哪个星系的化装舞会?” 阿兰抱著佩佩,嘴角抽搐:“……防卫科建议,实战时这斗篷可能会被门夹住或者被敌人抓住。” 黑塔人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抱著手臂,上下打量著他这身行头,尤其是那件眼熟的深色天鹅绒——和她本体投影常穿的那件裙装顏色材质几乎一模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黑塔人偶:“亲子装?还是劣质cosplay?需要我帮你联繫空间站裁缝,再给你准备顶尖尖的帽子吗?” 研究员a小声对研究员b说:“我赌十万信用点,黑塔女士看到会把他连人带斗篷塞进奇物粉碎机。” 研究员b:“我赌二十万,粉碎前会先让防御炮台给他这身行头来个『高温消毒』。” 艾丝妲捂著脸,肩膀抖动:“……至少他审美比那个抽象头像进步了。” 贾昇优雅地抚平斗篷上並不存在的褶皱:“肤浅!这是对知识的敬畏,对未知的探索者应有的仪態!这是审美的传承!懂?” 阿兰默默抱著佩佩后退一步:“……离我和佩佩远点。” 佩佩:“汪?”(翻译:这人脑子被什么东西辐射了?) 人偶:“……呵。” 她决定眼不见为净,加速离开了,步伐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只是离开前,似乎又瞥了一眼那q版头像。 …… 装备有了,怎么能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 贾昇一直对黑塔本体投影手中那把造型奇特、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钥匙状法杖念念不忘。 那玩意儿一看就逼格满满,充满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哲学光辉。 贾昇摸著下巴,在奇物仓库溜达,眼神扫过那些被封存的奇物。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被多重力场封锁、標註著【高危-万象之形】的奇物上。 说明很简单:此奇物会根据使用者潜意识中最適配的“概念”或“工具”形態进行具象化,並赋予其对应特性。 危险等级:极高。 幻化过程不可控,且武器威力过大,极易反噬。 “最適合我的武器?”贾昇站在闪烁著代表高危紫光的力场舱前,摩拳擦掌,“肯定是那种集优雅与力量於一体,神秘中带著不羈,勇者与圣剑什么的简直绝配……” 贾昇的手按在了力场解锁面板上,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发出一阵哀鸣,隨后噼里啪啦的一阵电火后,冒著黑烟彻底报废。 理论上坚不可摧的力场疯狂的闪烁了一阵,彻底消失。 奇物被取出,悬浮在贾昇掌心。它起初像一团流动的、不定形的银色金属,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那团银色的物质剧烈地扭动、拉伸、固化,几秒钟后,一把造型极其扎眼的武器出现在贾昇手中: 上半部分: 完美復刻了黑塔那把钥匙法杖的顶端——精致的咬合结构环绕著一颗悬浮散发著幽蓝微光的核心,充满了神秘学与科技的融合感。 下半部分: 画风突变! 从优雅的钥匙柄部,逐渐过渡地延伸出了一根……粗壮、沉重、稜角分明、闪烁著冷冽金属寒光的——大號工兵撬棍。 撬棍的尖端甚至还带著点使用过的磨损痕跡,充满了朴实无华的暴力美学。 整个武器,上半身是优雅博识的法杖,下半身是简单粗暴的硬核撬棍, 风格割裂得令人髮指,却又奇异地透著一股“不服就干”的混搭霸气。 听到警报后赶来的眾人一股脑衝进奇物仓库。 贾昇掂量了一下这沉甸甸、冰凉的物理学圣剑,脸上露出了悟且狂喜的表情:“我悟了!” 他唰地一下將撬棍扛在肩上,摆了个自认为狂霸酷炫拽的姿势,对著脸色铁青的艾丝妲和眼神死掉的人偶,大声宣布: “黑塔女士用『知识』作为钥匙,优雅地打开未知的门扉,探寻真理!” “而我!”他用力拍了拍肩上的撬棍下半截,“我选择用『撬棍』!暴力破拆!管它什么门什么锁,一棍下去,门板飞走,真理自然就在眼前。简单!直接!高效!充满了开拓者的务实精神!这很合理!” 艾丝妲:“……” 她想报警。 黑塔人偶:“……” 她在思考现在就把这货丟进模擬宇宙最深层,和模擬阿哈关一辈子的可能性。 然而,让所有人包括贾昇没想到的是,黑塔本体的全息投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仓库中。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著贾昇那身復古魔法师套装,又看了看他肩上那根不伦不类却又莫名和谐的物理学圣剑,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清冷的声音带著一丝罕见的、明確的讚许响起: “衣品,不错。” 投影消失。 “爱你老妈!!明天见!” 贾昇瞬间膨胀:“看!我就说亲子款有加成!连你的本体都认可了我的时尚嗅觉!” 黑塔人偶沉默了几秒,对旁边待命的自动清洁机器人说:“准备消毒液,浓度调最高。他摸过的地方,重点消杀。” 艾丝妲和人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这货以后更要无法无天了。 ………… 与此同时,在远离黑塔空间站的某个隱蔽星域,星核猎手的临时据点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银狼面前的虚擬屏幕已经堆叠了十几个,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飞船设计图、轨道计算、概率模型、以及触目惊心的“destroyed”红色標记。 她原本酷炫的银灰色头髮被抓得乱糟糟的,护目镜歪斜地掛在鼻樑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第七艘了!第七艘了!”银狼的声音带著崩溃的嘶哑,她猛地一拍虚擬键盘,光屏闪烁了一下、 “规避程序升级了三次!跃迁坐標隨机化了五次!连偽装成星际垃圾运输船都试过了!为什么!为什么只要目的地设定为黑塔空间站,哪怕只是擦边路过,都会遭遇各种见鬼的『意外』? 引擎过载、导航失灵、被陨石雨精准打击、甚至他娘的货舱里休眠的太空鼠集体暴动啃断了主控线路?!这科学吗?!” 从內部引擎莫名过载爆炸,到撞上突然出现的、理论上不可能在那个坐標存在的小行星碎片,再到导航系统抽风跃迁把船干进了恆星日冕层……死法简直千奇百怪。 但结局都一样:boom! 卡芙卡优雅地交叠著双腿,手中端著一杯红酒,但眼神深处已无往日的从容,反而透著一丝凝重和……疲惫。 她端著那杯红酒,但这次显然没心情品尝,面前漂浮著艾利欧最新传来的、闪烁著不稳定的剧本片段。 原本清晰的未来轨跡,在涉及黑塔空间站和那个“变数”贾昇的区域,变得如同被猫咪抓过的毛线团,混乱不堪。 “艾利欧也很困扰呢。”卡芙卡的声音依旧温柔,但眼底没了往日的从容。 “那个孩子引发的『概率风暴』,形成了一片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穿透的『混沌屏障』。任何带有明確『靠近』、『接触』甚至『观测』他意图的行为,都会在物理层面被一系列荒诞到极点的『意外』强行打断。这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力量问题……” 她轻轻晃了晃酒杯,鲜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掛出痕跡。 “这是……不讲道理的问题。” “『变数』的干扰范围超出了预期。空间站……或者说空间站里的那个『小麻烦』,像一颗被投入命运长河的顽石,激起的涟漪正在扭曲所有流向他的轨跡。我们无法靠近,就无法『修正』剧本。” 刃抱著他的支离剑靠在阴影里,猩红的眼眸盯著屏幕上空间站的影像,周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憋屈。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种连敌人面都见不著,就被各种“意外”送走的体验,比被赏金猎人的追杀还让人火大。 他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砍点什么。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直接杀过去。用命填。” “然后呢?”卡芙卡看向他,眼神锐利,“像那些泯灭帮的蠢货一样,变成宇宙烟秀?” 她轻抿了一口酒,试图平復情绪,“艾利欧的最新指示是:暂停一切针对黑塔空间站的直接行动。『变数』已成『屏障』,强行突破代价难以承受。我们需要……新的变量,或者等待『屏障』本身出现变化。” 银狼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等?等到什么时候?等那个小兔崽子成年吗?艾利欧的剧本里可没写我们要当星际宅男宅女啊!” 刃的眼睛红光闪烁,最终归於沉寂,只是抱著剑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 想砍人却找不到目標,甚至找不到路! “尝试偽装呢?”银狼不死心,“扮成空间站维修工?星际快递员?或者……” 卡芙卡摇头:“泯灭帮那群蠢货试过了,偽装成星际快餐配送,结果送餐无人机在空间站门口表演了集体自爆烟秀。概率层面的干扰是无差別的,它似乎能识別『意图』而非表象。只要带著靠近空间站並试图搞事的念头……”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靠近=不幸,搞事=原地升天。 “难道就这么算了?”银狼不甘心,“剧本怎么办?主线不做了?” 卡芙卡轻轻晃动著杯中的红酒,看著那深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掛出痕跡,如同被搅乱的命运线。 她嘆了口气:“空间站及其周边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概率混沌场。任何带有『接近贾昇』或『对空间站不利』意图的行为,都会在无数个微小到忽略不计的『巧合』串联下,导向同一个终点——”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那个让他们心有余悸的字眼: “boom。” 一旁的星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写封投诉信?” “投诉信?!” 银狼猛地坐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啊!宇宙航行安全公约!空间站周边空域存在不可预测的“人为”灾害,严重威胁航行安全!黑塔空间站作为区域管理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求赔偿损失!公开安全隱患!並交出……呃,加强安全措施!” 她差点把“交出贾昇”说出口。 刃冷哼一声:“无聊。” 卡芙卡却若有所思:“或许……可以尝试,用『规则』去碰触『混沌』的边缘。至少,能给那位天才俱乐部成员添些堵。” 於是,几天后,黑塔空间站主控室收到了一封措辞极其“正式”、引经据典、盖著某运输公司电子印章的《关於黑塔空间站周边空域存在重大人为灾害的安全投诉及赔偿通告函》。 附件里详细列举了七艘飞船的“意外”损毁报告,维修帐单长得能绕办公室三圈,最后强烈要求空间站公开“灾害”详情並赔偿一切损失,否则將向星际和平公司及宇宙航行安全理事会提起申诉。 艾丝妲看著这封荒谬绝伦却又“证据確凿”的投诉信,哭笑不得:“这……这算碰瓷吗?” 黑塔的投影飘在旁边,又调出空间站外部传感器记录的那些飞船“意外”爆炸的绚丽烟回放,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又愉悦的弧度。 “回復他们。”黑塔的声音带著一丝戏謔。 “就说:经查,空间站周边空域运行平稳,各项指標正常。贵方飞船接连发生『意外』,建议从自身管理及驾驶员技术层面,【特指坐標计算能力】寻找原因。 对於贵方因自身原因造成的损失,空间站深表遗憾,並友情推荐几家口碑良好的驾校和飞船销售公司。另,附上空间站清洁费帐单【因贵方飞船爆炸產生的太空垃圾清理费用】,请查收。” 她顿了顿,补充道:“把帐单金额,按他们索赔额的十倍填。在赔偿金到帐前,我们不会再进行任何回復。” …… 第19章 「婉拒」 灰发的少女怔怔的看著黑塔空间站发来的天价赔偿清单,金色的眼睛中满是困惑。 “这是敲诈吧?” 银狼走上前直接將界面拖进了垃圾回收站,“这是诈骗。” 一旁的卡芙卡嘆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她决定亲自出马。 用一种更“柔和”也更致命的方式——精神诱导。 不需要她亲自进入空间站,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適的“媒介”,一个能接触到贾昇的空间站研究员, 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意志力相对薄弱、对现状有些不满的年轻研究员。 在研究员离开黑塔空间站度假时,两人擦肩而过。 ““听我说”……” 研究员顺利返回空间站,没有引起任何异常或警觉,他走向贾昇的休息舱,然而就在他抬手准备敲门的前一秒—— 轰隆!!! 他头顶正上方,一条用於输送无害清洁气体的管道,毫无徵兆地发生了剧烈爆炸,大量粉清洁泡沫如同火山喷发般將他浇了个透心凉。 研究员被巨大的衝击力和滑腻的泡沫直接冲飞出去,撞在走廊对面的墙上,晕了过去。 卡芙卡通过精神连结感受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铺天盖地的泡沫和研究员意识中断的黑暗。她向来不论持枪又或是拿刀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抖。 银狼带著些愤恨的捶了下控制台,她面前的虚擬屏幕上,十几个窗口疯狂滚动著空间站最新的防御参数、人员动向、甚至是垃圾清运时间表。 银狼一条条的將否决的计划刪除。 “a计划强攻:因载具损坏及目標能力不確定性过高,否决。” “b计划(偽装潜入):鑑於目標『概率扭曲』对恶意个体的极端针对性,及空间站ai系统被黑塔加固后逻辑漏洞减少,风险等级:极高。暂缓。” “c计划(模因植入):忆者的空间站热舞视频截图还在下方,其遭遇证明此路径存在不可控反噬。禁用。” “d计划(绑架关联人物艾丝妲/阿兰):空间站防卫等级提升,目標人物警惕性增强,且可能引发黑塔本体直接干预。否决。” “e计划(利用空间站內部矛盾):暂无有效切入点。研究员普遍对目標持有『看乐子』或『拜锦鲤』心態。” “f计划(製造大规模混乱声东击西):……可能被目標能力扭曲为针对我方飞船的『自爆』指令。否决。” “g计划(远程高精度狙击):空间站护盾及立场干扰…….目標活动区域不可预测……成功率低於0.001%。” “plan h:...” 银狼烦躁地划掉又一个窗口。她银灰色的头髮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堂堂星核猎手,纵横银河令公司都头疼的存在,居然在一个小鬼和那该死的概率面前屡屡吃瘪,这简直是她们职业生涯的污点。 “嘖。”刃抱著支离剑靠在阴影里,猩红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直接杀进去。砍了他,一了百了。” 上次被“意外”捲入爆炸的经歷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一份设计图被他拍在了桌上,设计图中的装置线条有些歪斜,但能够看出大概的结构。 几乎算得上是一副铁棺材,牺牲了所有维生系统和隱蔽性,整个装置没有任何电子结构,理论上绝对无法爆炸。 单纯只靠沿途铺设的虚数武器爆炸以惯性加速,像是攻城锤似的强行撞进空间站。 也只有“不死”的他才能禁得住这么折腾。 “阿刃,”卡芙卡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冷静,“风险太高,存在被拦截的风险,你暂时还不能被捕。” 接著她目光落在银狼身上,“plan h?” 银狼深吸一口气,眼中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plan h:线上接触,情感诱导,线下『约会』。” 她调出一个界面,那是一个最近在银河游戏圈爆火的全息沉浸式游戏——《星海:死斗爭锋》。画面酷炫,玩法硬核,吸引了无数高手。 “那小鬼最近沉迷这个。他的新id叫【星际泥头车】。”银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技术...確实有点东西,排行榜窜得很快。但这次,我亲自下场!” “这个年纪的小鬼都很虚荣,很容易骗,接近他,组队,建立『信任』。” 银狼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念著计划,“然后……约他线下见面,地点选在远离黑塔空间站势力范围、我们布置好的『约会圣地』——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 她调出游乐园的立体地图,几个关键点被標红,“那里,我们会准备好盛大的『欢迎仪式』。计划h-1至h-8逐步或同步行动。” “h.1:在其活跃的新游戏《星海:死斗爭锋》中,建立高吸引力人设帐號,通过技术性偽装,变声模组、萌系捏脸、无害化社交话术接近目標,建立初步信任关係。” “h.2:在合作战斗或竞技模式中,持续展现『中等偏上但偶尔需要被带飞』的游戏水平,强化其『被需求感』及『优越感』。” “h.3:適时提出『线下星系面基,组固定队衝击全服第一』的提议,代號:捕兔夹。” “h.4:目標抵达后,由卡芙卡进行初次接触评估,必要时进行『言灵』引导;刃负责物理层面压制;我负责切断其所有可能的外部通讯及空间站支援路径。” “h.5至h.7:备用撤离路线及遭遇空间站拦截时的反制措施……” “h.8:如果以上全失败,由萨姆进行焦土作战,確保无法回收时目標彻底毁灭。” 银狼写完,长舒一口气,灰色的眼睛里闪烁著志在必得的光芒:“完美。这次他插翅难逃!” 卡芙卡轻轻晃著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掛出弧线:“小银狼,你似乎...过於投入角色了?” 她的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银狼脸一黑:“战术需要!都是为了任务!” 刃依旧闭著眼,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银狼深吸一口气,躺进游戏舱,登录《星海:死斗爭锋》。 “link start。” 角色形象是一个粉雕玉琢、有著水汪汪大眼睛和飘逸银白色长髮的萌系精灵族妹子,id:【狼崽】。 捏脸数据完美符合绝大多数银河直男审美。 卡芙卡微笑頷首:“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可以尝试。开始吧,银狼。” …… 她强忍著生理不適,操控著角色蹦蹦跳跳地开始在游戏里搜寻目標id。 很快,世界频道里那个顶著【星际泥头车】id,正在语速疯狂输出上一把pve队友的傢伙被锁定。 “找到了!”银狼精神一振,调整了一下变声器,接入私聊频道,確保自己的声音甜腻得能齁死所有甜妹。 【狼崽】:(????) 哇!是泥头车大神吗?我看了你分享的操作视频,操作好帅呀!可以带带狼狼一起玩吗?我很乖的,会喊666! 目標角色——一个背著单手剑、浑身散发著“老子不好惹”黑衣轻甲战士,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星际泥头车】:? 【星际泥头车】:眼力见还行。 银狼心中暗喜,有门儿! 【狼崽】:(?w?) 是呀是呀!狼狼是萌新,刚玩不久,最喜欢大神这样厉害的战士啦!大神能教教狼狼怎么玩吗? 【星际泥头车】:教?行啊,先v我50万星琼看看实力。课时费很贵的。 银狼:“......” 她手指一抖,深呼吸,任务,这是任务! 【狼崽】:o(╥﹏╥)o 狼狼……狼狼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给大神唱歌!我唱歌可好听了! 【星际泥头车】:唱歌?打游戏需要的是能扛伤害能补刀的队友,不是移动ktv。边儿去,別挡著我砍怪。 说完,那轻甲战士拿著单手剑,一个野蛮衝撞就朝著副本门口衝去,差点把挡路的银狼虚擬形象撞个趔趄。 银狼额头青筋直跳。她赶紧追上去,继续私聊,声音依旧努力维持著甜度: 【狼崽】:大神等等狼狼!狼狼可以玩辅助的!会加血!会套盾!还会喊加油!狼狼可以先v你5万,好不好嘛~ 【星际泥头车】邀请你加入队伍。 银狼:“……” 好不容易挤进队伍,进了副本。银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既要偽装成“中等偏上但偶尔需要被带飞”的水平,又要在关键时刻不著痕跡地给目標创造高光时刻,满足其虚荣心。 一场副本打得她心力交瘁。要故意走位失误吃技能显得自己“菜得需要保护”,还要在目標砍死boss时第一时间发出星星眼表情和语音崇拜。 【狼崽】:哇!!!大神好厉害!!!这个boss狼狼自己打要死好多次的!大神一次就过了!?(????)? 【星际泥头车】:基操,勿6。你这走位跟帕金森似的,奶量也就比蚊子叮大点,要不是我输出爆炸,早团灭八百回了。 银狼:“......” 她忍!为了计划! 几天后,从3v3竞技场走出时,在银狼感觉自己快要精分的时候,机会来了。 目標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砍人砍爽了。 【狼崽】:(?w?) 大神大神!狼狼觉得和你配合超级有默契的!大神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战士!我想...想和大神组固定队!一起打上全服第一!好不好嘛~ 她掐著嗓子,用变声器发出最甜最期待的颤音。 【狼崽】:狼狼知道一个特別好玩的地方!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那里有全宇宙最大的虚擬实境游乐场!还有超多限量版游戏周边!我们可以线下见面,一起组队训练!狼狼请大神吃最贵的冰淇淋!(?????) 信息发出,银狼屏住了呼吸。卡芙卡也放下了酒杯,刃睁开了血红的眼睛看向投射游戏的屏幕。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几秒钟后,目標回復了。 【星际泥头车】:? 【星际泥头车】:线下见面? 【星际泥头车】:组固定队? 银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星际泥头车】:呵。 【星际泥头车】:你搁这儿做梦呢? 【星际泥头车】:就你这走位稀烂、意识全无、奶人靠隨缘、控制全给歪的水平,也好意思组固定队? 【星际泥头车】:还线下见面?我怕跟你呼吸同一片星域的空气都会被传染菜逼病毒! 【星际泥头车】:还波江座游乐园?烟秀?打游戏是为了爽,不是为了带个拖油瓶去逛儿童乐园! 【星际泥头车】:装萌妹?省省吧!你这捏脸数据跟流水线下来的似的,嘖,不会是抠脚大汉吧? 【星际泥头车】:还全服第一?带你这种拖油瓶,能保住现在这个段位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星际泥头车】:看见你就烦!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银狼身为天才骇客兼顶级玩家的自尊心上。 尤其是那句“菜得抠脚”、“传染菜逼病毒”,配合上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彻底击穿了银狼的心理防线。 银狼腾的一声从游戏舱內坐起来。 她精心设计的萌妹人设! 她忍辱负重的菜鸟表演! 她耗费心血的plan h!!! “菜鸡?!传染?!老娘纵横星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银狼抓狂地扯著自己的头髮,“他居然敢!他居然敢这么喷我!!!还儿童乐园?!我的plan h啊!!!” 耻辱!奇耻大辱!她银狼大人,天才骇客,星核猎手,居然被一个小鬼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游戏水平,还把她精心设计的萌妹马甲贬得一文不值,这比帐號被打爆还让她破防! 卡芙卡轻轻嘆了口气,:“看来情感诱导路线……彻底失败了呢。” 语气里带著无奈。 “失败?!”银狼猛地抬头,眼中燃烧著熊熊的復仇之火,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不!还没完!线下不行?那就让他线上也玩不成!”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手指带著残影操作起来,脸上是復仇的快意:“查到了,解除防沉迷的实名认证信息……又是別人的。” 接著,银狼开始工作。她的手指在生成的虚擬键盘上敲击,速度快到產生了残影。一行行代码如同毒蛇般窜出,直接被植入《星海:死斗爭锋》伺服器。 偽造异常登录证据链。 模擬帐號共享代练行为特徵。 隨后她截取並放大其部分“过於激进”的聊天记录作为“破坏游戏环境”的佐证。 “举报!给我往死里举报!”银狼咬牙切齿地填著举报表单,理由写得极其详尽,“恶意规避防沉迷!冒用他人身份!破坏游戏环境!建议永久封禁!” 一份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堪称“举报教科书”的材料包,在短短几分钟內迅速成型。 银狼甚至贴心地用不同顏色標註了重点,並附上了一份措辞严厉、引经据典的投诉信。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点击——【提交举报】。 卡芙卡轻轻嘆了口气,不再去看忙於报復的银狼:“常规路径已封死。” 她的目光投向了星图上一个遥远的、標记著列车符號的光点——星穹列车刚刚结束补给,再次启程的方向。 卡芙卡的声音依旧从容,“目標,锁定星穹列车。我们需要一张不会被那孩子『概率』拒之门外的『船票』,和一点点的耐心去等待……” …… 黑塔空间站。 贾昇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启下一局排位,突然屏幕一黑。 冰冷的系统公告弹出: 【《星海:死斗爭锋》官方通告】 玩家id:【星际泥头车】 经核查,您的帐號存在严重违规行为:恶意规避防沉迷健康系统,冒用他人身份信息进行实名认证。 根据《星际网路游戏健康公约》及平台用户协议,您的帐號已被永久封禁。 所有游戏数据、排名、虚擬財產將被冻结。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贾昇:“......” 他盯著那行“永久封禁”的字样,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他腾的一声从游戏舱內坐起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还行,不亏,至少他喷爽了。 “嘖。“ 他挠了挠头,脸上不见多少愤怒,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瞭然感,“行,算你狠。菜鸡。“ 他这种平和的心態一直持续到终端收到的一条消息。 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来源依旧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网友”。 信息內容只有一张图片——正是那个id【狼崽】的萌妹角色,被p上了一对恶魔角和尾巴,手里还举著一个写有“gg”的小牌子,下面配著一行小字: 【举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哦~ (????) 】 “银-狼-我-艹-擬-大-爷!!!” 他吼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4.0pro max,见到没冒出黑烟,运行一切正常后才鬆了口气。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第20章 捨弃与启程 贾昇最近的日子很是平静。 银狼那傢伙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即使通过黑塔女士的权限,去查询她的行踪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跡。 那骇客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彻底沉寂了下来。 他的“星际泥头车2.0”已经霸榜很久了。 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平静流逝…… …… 临时据点的空气沉滯得如同即將凝固的琥珀。 窗外,这颗无名行星的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仅有远处矿场几点昏黄的灯火在粘稠的黑暗里艰难地喘息,仿佛隨时会被吞没。 尘埃在头顶唯一一盏低瓦数应急灯的光束里缓慢地漂浮、旋转,无声无息。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金属冷却后的微腥、能量液若有若无的甜腻,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如同铁锈渗入土壤般的疲惫气息。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星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摺叠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头,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裤装的布料。 她看著自己的同伴们,试图把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眼底——卡芙卡侧脸柔和的线条,刃沉默时下頜绷紧的弧度,银狼指尖在虚擬键盘上跳跃的微光,萨姆金属外壳上细微的划痕…… 艾利欧那平静得近乎残酷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著她意识的堤岸:“……星核植入,是剧本的起点。为此,『星』,你此前的记忆必须被暂时捨弃。这是必要的代价。” 代价。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锐利的巨石,狠狠地,沉甸甸的砸在她的心头。 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卡芙卡走了过来,深紫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星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风暴来临前沉鬱的海面。 她在星面前停下,微微俯身,带来一阵熟悉的、带著冷冽香的微息。 “別动。” 卡芙卡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伸出手,指尖带著微凉的触感,轻轻落在星的衣领上。 那件星核猎手標誌性的外套领口有些歪斜,还蹭上了一小片灰尘。 卡芙卡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灵巧地抚平每一丝褶皱,抹去那点碍眼的污渍。 她的指腹偶尔擦过星颈侧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暖意。 “星穹列车的环境控制系统据说很精良。” 她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安抚一个即將远行的孩子。 “但那里的『人造风』,总归少了点……自由的味道。” 她整理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停留在星微微凸起的锁骨上方,像是在確认一个锚点。 “记住这种感觉,哪怕暂时想不起名字。风的触感,伙伴的温度……它们刻在灵魂里,剧本抹不掉。” 她的话语轻柔,却像无形的刻刀,將某种比记忆更深层的东西用力凿进星的感知。 星的喉咙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微微仰头,迎上卡芙卡的目光。 在那片深紫的旋涡里,她看到了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还有不容置疑的篤定。 她轻轻点了点头,鼻尖縈绕的冷冽香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就在卡芙卡直起身的瞬间,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刃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布满裂痕的黑色岩石。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猩红的眼瞳深处,似乎有永不熄灭的暗火在无声地灼烧,又像是冰封的深渊。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星一眼,只是极其突兀地伸出手,摊开宽厚粗糙、布满旧疤痕的手掌。 掌心里,静静躺著一枚小小的物件。 那是一枚金色的剑穗。 它本身毫不起眼,编织的极为粗糙,可星明白,这已经是刃颤抖的手能做到的极限了。 时间仿佛在刃摊开手掌的这一刻凝滯。 据点里只有应急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嗡鸣,以及银狼那边键盘偶尔响起的、清脆得有些刺耳的敲击声。 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金色的剑穗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衝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带著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伸向刃的手心。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易碎、又极其滚烫之物。 她的指尖终於触碰到那粗糙冰凉的丝线。 就在这一剎那,刃的手掌几向下一沉,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將剑穗稳稳地按入了星的掌心。 那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金属扣环瞬间印入她的皮肤纹理,带著刃手掌特有的、永不消散的铁锈的气息。 没有言语。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在確认剑穗落入星的掌心后,刃猛地收回了手,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隨即转身。 他大步走向据点更深的阴影角落,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迴荡, 刃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那枚带著沉甸甸分量和余温的小小信物,躺在星微微汗湿的掌心。 “嘖,搞得像生离死別似的。” 一个刻意拔高、带著少年气的清脆嗓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重。 银狼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面前漂浮的虚擬光屏,几个像素风格的小幽灵还在屏幕熄灭的边缘挣扎著闪烁了几下,才彻底消失。 她双手插在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晃悠著走过来,脸上掛著標誌性的、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绷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停在星面前,歪著头,一头醒目的银灰色头髮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淡。 “餵。” 她故意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腔调,“换个角度想嘛。这不就跟玩超大型沉浸式开放宇宙rpg一个道理?” 她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出一簇细小的、跳跃的蓝色数据流,像夜空里短暂的星火。 “你现在呢,只是暂时断联,被强制登出当前伺服器了。” 她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瞳孔深处倒映著应急灯冰冷的微光。 “但別忘了,最牛的存档点——存档点『星核猎手』,可一直在这儿,在我们的核心资料库里稳稳存著呢!” 她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发出轻微的噠噠声。 “那些数据,艾利欧的剧本也动不了。等你……嗯,等你在那边的新手村任务做完了,加载进度条跑满,咱们自然就重新组队了!到时候……” 她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试图驱散阴霾,“带你刷最新的宇宙副本,装备管够!” 星看著银狼努力维持的轻鬆表情,听著她那些熟悉的游戏术语,紧绷的心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嘴角却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带著苦涩的弧度。 她攥紧了掌心的剑穗,那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支撑。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韵律的金属嗡鸣由远及近。 萨姆,那台沉默的战爭机器,迈著精准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庞大的身躯在低矮的天板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宝石般的复眼扫描阵列在昏暗中稳定地亮著幽光。 没有停留,径直走到星的身侧。 没有任何言语。那巨大的、覆盖著冰冷装甲的机械臂缓缓抬起。 並非战斗姿態的握拳或劈斩,而是以一种近乎轻柔的姿態。 宽厚的手掌部分——儘管依旧由坚硬的合金构成,带著一种不可思议的克制力道,轻轻落在了星微微颤抖的肩头。 “嗡……”一声极轻微的引擎运转声从萨姆厚重的胸腔深处传来,低沉而稳定,仿佛某种无声的安慰。 那沉重的金属手掌带著一种恆定的、属於机械的温热或许是引擎散热带来的余温,以及难以忽视的坚实感,稳稳地压在她的肩头上。 没有言语,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有那恆定而沉著的嗡鸣,和掌心传递过来的、属於强大造物的、非人的温度与力量。 这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承诺,一种无需宣之於口的守护宣告。 沉重的压力感,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 少女的面庞,从信息窗中显现, “当再次邂逅的那天到来,我想会当做我们素未谋面,再重新认识你一次。” “我还想尽最大的努力向你直抒胸襟,因为现在我该做不到这点……” “两个人,不再是共犯,只是在银河间漂泊的两个灵魂。” “普普通通的相见,普普通通的相识,那就是我能想像的最大的奢侈。” 信息窗中的少女眯起眼轻笑,像是在安慰此刻开始颤抖的星。 “快去吧,哪怕全都忘了也没关係,我会代替你把第二次邂逅的约定铭刻於心。 希望那是一个有流星划过的美丽夜晚。” 柔软的手臂带著不容置疑的温柔,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星。 卡芙卡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將某种力量直接灌注进星的身体里。 “睡吧,” 那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带著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魔力。 像母亲哼唱的古老摇篮曲,又像情人最不舍的诀別低语,“我的小姑娘。” 她的唇几乎贴在了星的鬢角。 “做个好梦。” “等你醒来……” 卡芙卡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仿佛需要凝聚起某种超越语言的力量。 “……我们都在未来等你。” 这句话如同一个温柔的咒语,轻轻落下。 据点里,银狼敲击键盘的狂暴声音不知何时彻底停歇了。 刃擦拭长刀的动作凝固了一瞬,那块软布停在冰冷的刃尖。 萨姆关节运转的“咔”声也归於沉寂,面甲上的幽蓝光芒稳定地亮著,像一颗守望的星。 星闭上了眼。 视野沉入黑暗前,窗外那片浩瀚无垠的冰冷星海,是她作为“星核猎手”星,最后看到的景象。 她感到卡芙卡的气息包裹著自己,那温暖的怀抱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意识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向著无光的深处,不断下沉,下沉…… ……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沉重却宏大的嗡鸣,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在所有智慧生命的心头。 琥珀王的巨锤落下。 旧纪落幕,新纪伊始。星海依旧奔流,只是宇宙的日历悄无声息地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琥珀2158纪,开始了。 卡芙卡抱著星,仿佛抱著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她为昏睡的少女换下衣装,將刃作为临別礼物送出的剑穗坠在少女大衣的领口。 她微微侧过头,脸颊贴著星柔软的发顶,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像是吞噬了少女记忆的无垠黑暗。 星空的冰冷反光在她深紫色的瞳仁里明明灭灭。 “艾利欧的剧本……”她低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嘆息,消散在据点凝滯的空气里,“不能再拖下去了。” 据点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低微的、恆定的嗡鸣。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梦深渊前的最后一剎那,星的意识深处,几个模糊的音节碎片般闪过,带著奇异的重量与温度: 卡…芙…卡… 萨…姆… 刃… 银…狼… 据点外,只余下永恆流转的冰冷星河。 …… 贾昇啪的一声將已经验证成年的身份证明拍在桌面上。 这次,绝对不会再被封號了, 在星穹列车到来前的这段日子,他要好好把几个新出的游戏屠榜! 然后下一秒,帐號显示已在异地登录,他被强制下线。 再上號时,已经显示使用外掛被永久封號。 这变故像是封战书,贾昇瞬间明白,那菜鸡又回来了。 俩人瞬间就槓上了。 贾昇:【星际泥头车3.0】—— 创建! 银狼:举报!封號!理由:疑似关联被封禁帐號,规避处罚。 贾昇:【银狼的父亲在此】—— 上线! 银狼:举报!封號!理由:id 含不雅词汇及人身攻击。 贾昇:【代码都敲不利索的菜狗举报我】—— 闪亮登场! 银狼:举报!封號!理由:id 涉嫌侮辱及引战,破坏社区和谐。 贾昇:【举报你**个**】—— 刚建好… 系统:【您的帐號因预註册id违规已被自动冻结】 “啊啊啊啊啊!银狼——!!!” 贾昇的咆哮几乎成了空间站新的背景噪音,脖子上的抑制器v4.0 ultra橙光狂闪,仿佛在为主人的血压报警, “你丫是住在举报按钮上了吗?!有本事游戏里solo啊!躲在后台玩阴的算什么好汉!哦对,你连汉子都不是!你个输不起的彩笔骇客!” 新买的限量版游戏手柄差点惨遭分尸。 成年了,力量变大了,但对手的卑鄙程度显然也升级了! 这简直是对他游戏人生的终极侮辱! 一次又一次,银狼就像是在用他的帐號蓄意发泄什么。 他是什么赛博出气筒吗? 克制…… 要拿出身为成年人的稳重来。 他的第二童年已经结束了,故意做出的孩子气举动的童年代偿时间也该结束了。 必须……克制想许愿的衝动…… ……但他的双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缓缓合十。 克制个锤子!这都骑脸输出了! 抱歉了,螺丝咕姆,项圈又要换代了。 “银狼,你丫帐號迟早全都被封。” “我诅咒你——银狼!你所有的游戏帐號!不管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官方的私服的,氪金的白嫖的,统统给我——永久封禁!一个不留!封!封!封!” “让你也尝尝心!血!付!诸!东!流!的滋味!!!” 他脖子上的监测项圈抑制器v4.0 ultra一阵哀鸣,顿时冒出大量黑烟。 …… 遥远的星系,银狼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卡芙卡將视线从远处的星穹列车上收回,“怎么了,银狼?”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要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离我而去……” 卡芙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鬆些 ,艾利欧的剧本从未出过……”她的声音顿了顿。 “……这次不会有问题的,阿刃会牵扯住姬子和瓦尔特他们,我们只需要溜进去,搭个便车。” 第21章 为美好的旅途献上祝福 “鐺——嗡~~~~” 一声仿佛宇宙洪钟被巨人抡圆了砸响的悠长余韵,穿透了空间站的每一寸合金和能量屏障,重重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贾昇正叼著根能量棒,拿著螺丝咕姆最新款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5.0 ”在指尖转,闻声手一抖,能量棒差点戳进鼻孔。 “嚯,新琥珀纪了?”他揉著被震得发麻的耳朵,“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空间站让琥珀王当锣敲了。” 贾昇对著舱壁的反光齜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成年后,除了黑塔人偶偶尔会用“成年样本”这种称呼代替“活体奇物小鬼”外。 以及他终於能合法点咖啡和酒精饮料,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该被当“许愿池里的王八”拜,还是被拜。 至少有一件事他很庆幸,银河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非长生种个体的法定成年年龄为十六岁。 不过用黑塔人偶的话来说,按照银河目前范宇宙的医疗標准。 在哪怕没有接受基因改造手术的情况下,人均能活两百岁左右的时代, 十六岁的他,仍然只能算是个小鬼。 清晨。 柔和的模擬晨光透过舷窗,洒在休息舱內。 贾昇刚冲完澡,身上还带著水汽,只穿了条宽鬆短裤,赤著精瘦的上身。 站在洗漱区的镜墙前,湿漉漉的黑色微卷的髮丝难得服帖的贴在额角和颈后, 身上未乾的水珠顺著那道斜贯的金色疤痕缓缓滑落。 他的目光没在胸口的金色疤痕或逐渐成型的肌肉线条上停留太久——那东西他早看腻了。 最近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后脑勺。 將头髮吹乾后,镜子里映出他皱著眉、略带不爽的表情,他侧过头,用手扒拉著后颈的头髮。 “嘖,有点碍事。”他嘀咕著,手指无意识地捲起一缕发尾。 实战或者捣鼓奇物时,这片头髮总是会扫到后颈,带来一丝烦人的刺痒。 尤其穿著那件深紫色天鹅绒斗篷时。 他盯著镜子,手指笨拙地將颈后稍长的头髮拢在一起。 动作有些生疏,毕竟他以前不是这种髮型,祖父更不可能允许他留这种“不规矩”的长度。 几缕不听话的髮丝滑落,他嘖了一声,耐著性子重新拢好。 摸索著那个脑后隨意扎起的小揪揪看向镜子。 “好像……还行?” 贾昇对著镜子,他用一只手儘可能高地拢住后脑勺偏下方的头髮,另一只手在洗漱台上摸索。 没找到皮筋,倒是摸到了昨天隨手扔在台子上的那个黑塔人偶q版徽章——力场发生器下面连著一小段柔软的、用来固定线路的黑色魔术贴扎带。 “就你了。”他毫不犹豫地扯下那段魔术贴扎带,三下五除二地把拢起来的头髮根部紧紧缠了几圈,最后用力一扣。 镜子里,那个原本带著点毛躁慵懒的后脑勺,瞬间清爽利落起来。 一个结实的小髮髻稳稳地待在颈后上方,圆润又精神。 几缕更短些的碎发挣脱了束缚,鬆散地垂落在耳后和颈侧。 他对著镜子左右偏了偏头,看著那个意外挺顺眼的小糰子,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指尖隨意地拨弄了一下垂落的碎发,算是满意了。 他盯著镜子里的人,镜子中的人透著一股漫不经心又有点执拗的少年气。 ……曾经,他十六岁时,是长这个样子吗? 他盯著镜中人,越看越觉得有些陌生。 就在这时,舱门“唰”地滑开。 “贾昇,黑塔女士让你去……” 门口传来黑塔人偶毫无波澜的声音,但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人偶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贾昇后脑勺上那个用魔术贴扎带绑著的、极其醒目的黑色小糰子。 空气凝固了一秒。 贾昇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脸上那点探究瞬间被炸毛的羞恼取代,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扎头髮啊?!还有,进门不知道先敲门吗?!” 人偶沉默地盯著他,又看了看那个小糰子,再看了看他因为转身而更加显眼的、还沾著水珠的金色疤痕。 几秒钟后,人偶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看乐子的愉悦。 “下次会记得敲门的,” 人偶的声音平板无波,但每个字都像小刀。 “『小揪揪』先生。以及,友情提示:空间站公共区域仪容规范里,没有允许使用垃圾配件绑头髮这一条。 需要我帮你预约理髮师吗?或者,”她的目光扫过那个q版徽章扎带。 “提供点標准皮筋?” …… 黑塔的本体投影罕见地没有悬浮在主控室中央,而是直接“懟”在了贾昇的休息舱门口,紫色的眼眸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赶时间? “小鬼,过来。”投影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快了几分。 贾昇正对著镜子调整他那件深色天鹅绒斗篷的悬浮力场,確保它“无风自动”得恰到好处, 闻言头也没回:“忙著呢,人偶小姐催工了?让她排队,我这仪容仪表关係到空间站的整体审美水平……” 黑塔的本体投影带著些许急切,一步跨入休息舱。 用一种介於“通知”和“甩锅”之间的语气对著贾昇开口: “我的儿~我要带著人偶出去『度假』几天。” 贾昇摆弄著那件斗篷的力场发生器的手一顿。:“哦?终於受不了你那城堡的枯燥,打算去海滩晒晒日光浴了?记得给我带点土特產。” “少贫嘴。” 黑塔投影的紫瞳扫过他,“那个记录你行为模式的人偶……是用我『第一次返老还童前』的人生片段做的。大概相当於你现在的年纪。用了太久,数据流有点卡顿,偶尔讚美模式会串词。” 贾昇瞬间想起人偶那机械復读“黑塔女士沉↘鱼↗落雁↘”的鬼畜场景,打了个寒颤:“……是该修修了。不过……” 他狐疑地眯起眼,“修个人偶需要您老人家亲自出马?螺丝咕姆先生不是更擅长这个?” “……涉及个人隱私数据深度整理,外包不安全。”黑塔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 她刻意忽略了最重要的原因——阮梅实验室又双叒叕炸了。 这种喜闻乐见的乐子,她必须第一时间带著亲手烘焙的小蛋糕去现场“祝贺”。 贾昇挑眉,扯了扯嘴角:“说得好像她有多安全似的,天天开著自动讚美模式,精神污染程度堪称空间站第一……” 话没说完,门外人偶冰冷的视线已经锁定了他的后颈。 “空间站,”黑塔投影打断他,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甩手掌柜风范,“交给你了。” 贾昇瞬间警觉:“等等?交给我?我只是个『活体奇物』兼『免费漏洞测试员』!艾丝妲呢?阿兰呢?” “艾丝妲去星际和平公司总部参加『如何有效管理天才及奇物造成的財务损失』研討会, 阿兰带著佩佩去隔壁星系参加『全宇宙最可爱护卫犬』评选了。” 黑塔投影面不改色地胡诌,“总之,看好家。在我回来之前,空间站如果少了一块墙皮、碎了一台终端、或者被什么阿猫阿狗炸了个窟窿,哪怕是少了一个螺丝钉……” 投影凑近,嘴角勾起一丝“和善”的微笑:“你心心念念的,搭上星穹列车去当无名客的计划,就准备无限期延后吧……嗯,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议。 万无一失,懂?” 贾昇看著投影里那张写满“你敢搞砸就死定了”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抱著手臂、仿佛隨时准备执行“物理spa”的人偶。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v5.0似乎预感到压力,指示灯不安地闪烁了两下。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站直,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预想中祖父的葬礼。 “保证完成任务!!空间站在我在,空间站亡……呃,空间站必將万无一失!一根螺丝钉都不会少!” 隨后在心里默默补充:只要別是阿哈亲自来开派对就行。 “呵。”黑塔的投影留下最后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连同旁边的人偶一起,如同被擦除的图像般缓缓消失。 …… 贾昇坐在黑塔本体的投影出现时经常坐的位置,翘著腿,有一种太子终於登基的错觉。 偌大的主控室只剩下贾昇一人。 他看著监控屏幕上忙碌穿梭的研究员们,眉头紧锁。 这么多人,万一哪个手贱碰了不该碰的奇物,或者走路摔跤撞坏个精密仪器,算谁的? 他贾某人的成年旅行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经过短暂思索,他终於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最好的防御就是没有需要防御的目標! 没有人员,也就没有伤亡!没有活动,也就没有损耗! 三秒后。 “全员注意!” 空间站的所有人一脸懵逼。 “咳咳!全体空间站人员注意! 重大利好消息!黑塔女士体恤大家工作辛苦,特批——全员强—制—带薪休假! 目的地:湛蓝星!即刻生效! 度假费用空间站报销! 飞船已在c区泊位就绪,请各位放下手中的试管、数据板、奇物样本,危险的那种除外, 现在、立刻、马上、麻溜的,以掩耳盗铃响叮噹之势前往c区泊位! 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重复,强制休假!不休不行!立即执行!” 广播在死寂的空间站里迴荡。研究室里,正在分析能量的研究员手一抖,珍贵的样本差点掉地上; 观测台上,盯著遥远星云的天文学家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餐厅里,咬著合成肉排的工程师一口噎住,咳得惊天动地。 全员懵逼脸.jpg “他是不是把『强制加班』说反了?” “休……休假?强制?” “湛蓝星?现在?” “我培养皿里的共生菌群才到关键期!” “我的反物质军团引擎復刻模型就差最后一步模擬了!” 质疑声还未成形,贾昇的第二波精神攻击来了: “补充说明!” 广播里贾昇的声音带著恶魔般的愉悦, “为了確保各位休假期间身心彻底放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本人在此友情附赠一个『小小』的祝福: 在黑塔女士回来之前,除了我之外,任何胆敢私自返回或逗留在空间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厄运』缠身哦~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马上就要送上祝福了,生效范围:整个空间站! 祝大家假期愉快,玩得开心!拜拜了您吶~!” 广播结束。空间站陷入更深的死寂,隨即爆发出混乱的脚步声和哀嚎。 “跑啊!贾锦鲤发疯了!” “快走快走!那小子的诅咒可不是闹著玩的!现在太空站外的那些飞船残骸还没捞完呢!!!” “我的共生菌群……算了,命重要!先走一步~” “模型!我的模型!噫~逃活命去吧,等等我——!” “谁踩我脚了?!” 研究员们纷纷丟下实验、齐齐扔下数据板、连滚带爬地冲向宿舍,胡乱抓起个人终端和几件衣服迅速打包。 又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涌向c区泊位。场面之混乱,堪比反物质军团突然降临。 看著监控屏幕上“难民潮”般的景象,贾昇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但这还不够保险。他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俯瞰著下方美丽的湛蓝星。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对著广播,用最清晰、最恶毒的语气,为美好的旅途献上祝福。 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5.0这次倒是很爭气的没有冒烟…… 而是直接炸成了碎片。 “我诅咒!以我『活体奇物』e-01和『黑塔亲儿子』(黑塔默许)的名义诅咒! 在黑塔女士本体和她的人偶回来之前,任何胆敢未经我允许,踏足黑塔空间站范围的生命体…… 有一个算一个!走路必踩香蕉皮!打游戏必被队友坑!抽卡必吃满大保底!买泡麵必只有调料包!谈恋爱必被发好人卡!出门必遇前男/女友!不孕不育必子孙满堂! 轻则走路平地摔、喝凉水塞牙,重则实验爆炸、奇物暴走、甚至可能被路过的虚卒当球踢!……总之,厄运缠身,最轻丟钱,最高丟命!” 一股无形的、带著混沌气息的波动瞬间扫过整个空间站,连灯光都诡异地闪烁了几下。 贾昇拍了拍手:“搞定!这下绝对万无一失了!” 整个空间站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状態。 紧接著,是比此前更加鸡飞狗跳的混乱。 还未登船的研究员们穿著实验服、睡衣、甚至有人抱著半成品的机械臂,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被绑架了吗”的表情, 他们被无形的“贾式祝福”驱赶著,像逃难一样涌向停泊区。 研究员们登船时,一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惊恐中带著茫然。 仿佛不是去度假,而是被流放。 已经起飞的飞船里,满是惊恐的哀嚎和“快走快走!”的催促声。 飞船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逃也似的冲向湛蓝星。 不到半小时,偌大的黑塔空间站,变得如同鬼城般寂静。 除了自动运行的系统和偶尔闪烁的指示灯,只剩下贾昇一个活物。 他满意的环顾空荡荡的走廊,叉腰狂笑:“哈哈哈哈哈!清净!省事!完美!现在,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 遥远的星域,星穹列车正平稳地航行在返回黑塔空间站的航线上,准备进行例行的维修与补给。 姬子优雅地品著咖啡,瓦尔特正在归拢此行的收穫,丹恆擦拭著击云,帕姆则在勤快地打扫车厢。 然而,在列车后方数个跃迁单位的阴影中,一艘外形低调的飞船如同幽灵般尾隨。 “他们快进入跃迁点了。”银狼嚼著泡泡,手指在虚擬屏幕上划拉著。 银狼的护目镜上数据流闪烁,语气带著压抑的兴奋。 “艾利欧的剧本里,那枚关键的未启动的『星核』就在空间站里,有星穹列车的开拓的力量,我们一定可以平安进入。” 卡芙卡站在舷窗前,红唇微启:“时机正好。阿刃,该你出场了。” 抱著支离剑的刃缓缓睁开猩红的眼眸,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弧度。他没有说话,身影瞬间从飞船中消失。 下一刻,一道狂暴的猩红剑气如同撕裂虚空的巨蟒,狠狠轰击在星穹列车侧翼的护盾上! 轰隆——!!! 剧烈的震盪让列车猛地一歪,姬子的咖啡差点洒出来,帕姆惊呼著抱住了柱子。 “敌袭!是星核猎手刃!”瓦尔特瞬间起身。 “防护盾能量下降15%!”帕姆焦急地报告。 丹恆握紧击云,眼神锐利:“我去拦截!” 就在列车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刃和他狂暴的攻击吸引时, 卡芙卡和银狼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列车因受袭而短暂不稳的护盾薄弱点,精准地落在了最后方閒置的车厢內。 “bingo!成功潜入!”银狼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卡芙卡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閒置的车厢:“现在,我们终於可以顺便去和那个小朋友好-好-谈一谈了。” 第22章 为你打call 贾昇翘著腿架在主控台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敲击著黑塔常坐的那张悬浮椅扶手,指尖与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清脆。 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v5.0残留的焦糊味还没散尽—— 那玩意儿在他念完“不孕不育必子孙满堂”后就英勇自爆了。 挺好,至少证明这愿望够劲。 “无聊啊……” 他拖长了调子哀嚎,声音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撞出回音。 目光扫过环形监控屏,湛蓝星在窗外静謐旋转,底下那群被强制“度假”的研究员大概正享受著阳光沙滩。 空荡荡的空间站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连空气都透著一股“被遗弃”的味儿。 “嘖,无聊到长蘑菇了。” 他手指在虚擬键盘上划拉了几下,点开丹恆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敲字: 【贾昇:@丹恆 到哪了?主停泊区地垫都给你们铺好了(定位:黑塔空间站主停泊港)】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贾昇从瘫著变成坐著,又从坐著变成在主控室里溜达。 他戳了戳旁边待机的服务机器人,机器人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请指示。” “指示你陪我斗地主?你有牌吗?”贾昇翻了个白眼,继续溜达。 就在他琢磨著要不要去奇物仓库再溜达一圈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被他祸害过的时候,终端终于震了一下。 【丹恆】:遇袭。刃。护盾受损,车厢连结需整体检修。预计延误三天。 信息简短得像电报,连个標点符號都透著疲惫。 贾昇盯著屏幕,眉毛挑得老高。 “哈?又被红眼病堵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那个用魔术贴扎带绑著的小揪揪,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嘖,星核猎手……真会挑时候。” 【贾昇】:行,修你们的。空间站这边……嗯,非常“安全”,安全到连个鬼影都没有。三天后见。 他烦躁地在主控室里踱了两步,靴跟敲在光洁的地板上,回声格外响亮。 他泄气般把自己摔进悬浮椅。 “不行,得找点乐子。”贾昇开始在空间站的公共娱乐资料库里翻找。 手指飞快地划过各种无聊的科普纪录片和老掉牙的星际肥皂剧。 突然,一个炫彩夺目的推送gg弹了出来,伴隨著一小段穿透力极强的天籟吟唱。 “知更鸟·群星巡礼演唱会终场!打破次元壁,感受心跳同频!现在购票,即享vip全息投影席位,与万千歌迷共赴星海之约!” 点击后巨大的全息gg瞬间弹开,几乎占满半个控制室: 星河背景旋转,无数绚烂光轨匯聚成舞台,中央是身著流光溢彩演出服的知更鸟。 她微微昂首,眼神穿透屏幕,空灵的嗓音如同羽毛拂过耳际: “跨越光年,只为与你共鸣。” 下方一行炫目大字: vip尊享席位:身临其境!与万千歌迷共襄盛举! 投影最后生成几秒的预览,巨大的、如同梦幻水晶打造的舞台悬浮在璀璨星河之中, 中央是身著流光溢彩演出服的知更鸟,空灵婉转的哼唱片段如同清泉般瞬间淌过心尖。 价格后面跟著的一串零让贾昇眼皮跳了跳。 他嘖了一声。“……黑塔的报销额度,不用白不用!” 就当钱听个响,指尖重重戳下“购买”。 不是自己的信用点被划走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悦耳。 “搞定!就当是独守空闺的……精神慰问品了。” 他自言自语,把空间站的照明调成了暖昧的星光模式,权当提前预热气氛。 一张精致的虚擬票据落入他的终端。 手指划拉著终端,点开那个璀璨的票夹图標。 “距离演唱会开始:00:59:32。” …… 休息舱內柔和的暖光被调至最低,贾昇启动了全息投影接入舱。 银白色的流线型舱体发出低沉的嗡鸣,无数细密的光点从內壁浮现,如同甦醒的星群,他躺进去,舱盖无声合拢。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意识仿佛被温柔地抽离、延展。 再“睁眼”时,震耳欲聋却又无比真实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拍打而来。 他正“站”在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宇宙中。 无数形態各异、来自不同星系种族的身影化作朦朧的光影,悬浮在虚空中,共同构成了这宏大而梦幻的观眾席。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微弱的、却令人精神振奋的甜香,几乎让人忘记这只是投影。 巨大的、由纯粹光能构筑的环形舞台就在“脚下”缓缓旋转,其庞大超越了物理常识,像是一颗被精心雕琢的恆星核心。 舞台四周,无以计数的虚擬投影观眾席如同环绕行星的光环,层层叠叠延伸向视野尽头。 欢呼声、口哨声、期待的低语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模糊的声浪背景,真实地拍打著耳膜。 贾昇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个穿著他常服的清晰投影,正稳稳站在等候区。 他甚至能感觉到虚擬的微风拂过投影的“皮肤”。 目光隨意扫过旁边几个同样沉浸其中的投影观眾,左边是个顶著章鱼脑袋、触手跟著预热音乐节奏乱舞的仁兄; 右边是一团不断变换色彩的金属外壳,估计是某个硅基生命体在打call。 按照票据指引,他找到自己的座位。 vip席位视野极佳,就在靠近舞台延伸区的位置。 贾昇新奇地左右张望,感受著虚擬与现实交织的奇妙触感,这体验確实比在屏幕前强多了。 刚在柔软得如同星云凝聚的“座位”上坐定,旁边一阵过分激动、几乎要具现化出实体波浪线的能量波动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投影。 纯黑的兜帽拉得极低,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架在鼻樑上,再加一个严丝合缝的黑色口罩—— 堪称星际时代社恐或通缉犯的標准套装。 然而,这身“生人勿近”的装扮,和他此刻的行为形成了堪称惨烈的反差。 此人怀里紧紧搂著一个知更鸟等身抱枕,抱枕上知更鸟的甜美笑容几乎被那人的胳膊勒的变形。 这还不够。 粽子兄的右手,正高高举著一个流光溢彩、不断变幻著霓虹字体的电子灯牌,足有一米长:【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 灯牌功率全开,不断变换的光芒简直像个微型恆星。 隨著现场预热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强,这裹成粽子的投影扭动得也越来越剧烈, 抱著灯牌和抱枕,身体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偶尔还伴隨著压抑的、闷在口罩里的短促尖叫,活脱脱一个狂热私生饭。 粽子兄晃动的频率之高,力道之大,贾昇都怕那灯牌下一秒就脱手飞出去砸到前排的观眾。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远离这“光源污染+噪音污染”源头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嘖,线上演唱会也能遇到这种『神级』粉丝,也算开了眼了。”他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的光芒骤然凝聚。 无数道柔和的光束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匯聚成一个焦点。 整个宇宙演唱会场馆的声浪瞬间被拔高到顶峰,又在那焦点即將成型的剎那,诡异地陷入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嗡——! 一道纯净到极致、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光柱冲天而起,又在最高点温柔地散开,化作漫天晶莹的光雨洒落。光雨中,一个身影缓缓清晰。 知更鸟。 她悬浮在光柱中央,身著一袭像是由流动星尘和液態月光织就的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著银河的缩影。 没有夸张的妆容,只有一双盛满了整个星海温柔的眼眸。 她微微仰头,樱唇轻启。 只有一段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空灵哼唱,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每一个听眾的意识最深处。 又像是涓涓细流,匯入乾涸的心田。那声音穿透了虚擬与现实的距离,直接在灵魂里迴荡。 贾昇那点无聊和烦躁,在这天籟之音响起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他靠在悬浮座椅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只是专注地看著那个光芒中的身影,听著那洗涤心灵的歌声。 【希望旁边这位兄弟別打扰我听歌。嘖,灯牌有点太晃眼了。】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右边那位“粽子”邻居。 好傢伙! 只见那位抱著抱枕的仁兄,挥舞灯牌的频率陡然加快了一倍! 整个人激动得在座椅上小幅弹跳! 虽然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但贾昇发誓,他绝对听到了从口罩下面漏出来的、极力压抑却依旧亢奋的抽气声和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那抱著抱枕的手臂,勒得死紧,仿佛要把印著知更鸟笑脸的布料揉进身体里。 这反差……贾昇嘴角又抽了抽。 能把一身通缉犯套装穿出追星狂热分子气质的,也算是个人才。 演唱会渐入高潮,知更鸟的歌声时而高亢穿云,时而低回婉转,调动著全场观眾的情绪。贾昇也沉浸其中,暂时忘却了空荡的空间站和被袭击的列车。 就在一首节奏明快、充满星际迷幻风格的歌曲达到最激烈的鼓点,全场虚擬观眾投影都隨著音乐摇摆时——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噪音,猛地出现在贾昇的耳畔。 紧接著,贾昇右边那位狂热邻居身上,覆盖著的那层极其逼真的、完美模擬了斗篷质感和褶皱的光影, 此刻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显示器画面,疯狂地闪烁、抖动起来。 顏色失真、线条扭曲、如同信號被干扰。 短短不到两秒的剧烈闪烁后,那层擬真投影特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如同魔法失效,又像卸下了偽装。 兜帽、口罩、墨镜、宽大斗篷……所有用来遮掩身份的东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暴露在贾昇眼前的,是一位穿著剪裁极其合体、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镶金边修身礼服的年轻男子。 有著一头如同流淌的月光般柔顺的中长发,几缕髮丝因为刚才过於激动的动作而略显凌乱地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 肤色是养尊处优的冷白,侧脸的线条如同最精密的雕刻,优美而带著一丝不易接近的疏离感。鼻樑高挺。 唇形优美却习惯性地抿著,透著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此刻的绝对僵硬。 最要命的是,他怀里还死死抱著那个巨大的知更鸟抱枕,右手还高高举著那个闪烁著【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的七彩霓虹灯牌。 姿势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狂热打call状態中调整过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男子的眼眸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措手不及而微微睁大, 瞳孔深处清晰地映著“身份暴露”的茫然和一丝……社死的惊恐。 他维持著举灯牌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完美雕塑。 贾昇的视线,从对方那身闪瞎眼的礼服,滑到他怀里的知更鸟抱枕, 再定格在那张俊美却写满“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的满是疑惑像是大梦初醒般疑惑的脸上。 一股强烈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他。 这脸,这身行头 ,虽然和刚刚的气质有点对不上…… 他皱著眉,左手手指无意识敲著扶手,大脑飞速检索著记忆碎片。 右手则下意识的点开了自带跟隨视线的录像功能。 “……”贾昇盯著那张完美无瑕却僵硬的侧脸,眼神充满了探究和纯粹的疑惑, 小声嘀咕出来,“哥们……我应该在哪见过你吧,总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是在……什么仪式高层集体亮相的新闻快讯里? “你……你是……那个谁!那个匹诺康尼的话事人!叫星期几来著?!”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人的瞳孔猛的一缩,抱著知更鸟等身抱枕的手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高举灯牌的右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连带著灯牌死死藏到身后。 那张冷白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从耳羽连带著耳朵一路红到了脖颈,连发梢似乎都要冒烟了。 隨后年轻男人的光影一阵模糊,飞速下线消失在了座位中。 …… 就在贾昇再为怎么打发三天时间发愁的时候,遥远星系的星穹列车,空置的车厢內也是相当愁云惨澹。 “三天啊!我们要在这破车厢里藏三天啊!” 银狼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还不如一开始就叫萨姆来,就知道刃看见那个拿枪的傢伙,就和我玩游戏见了宝箱似的,根本走不动道。” 原本的骚扰和牵制列车组注意力的佯攻硬是打出了真火,外面那叫一个热闹。 她和卡芙卡还得藏在车厢內,显然没办法阻止说完人五代三越砍越上头的刃。 最后透过车窗,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刃被一发轨道炮轰进了小行星带。 列车也因为车厢连接处的受损需要临时停靠检修。 仅仅是启程就已经遇见如此意外,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忧虑之后的空间站之行是否能够顺利…… 卡芙卡嘆了口气,默默掏出终端。 【卡芙卡:坐標……,萨姆,辛苦你再跑一趟,把阿刃捡回去,还有他那把剑。】 第23章 空间站……活了? 星穹列车入港时,贾昇正无聊的蹲在一堆被黑塔归纳为既无趣也无用、待销毁的小玩意前, 他正试图从里面倒腾出些东西打发时间。 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螺丝咕姆的新款项圈还没到,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这连个预警都没有,实在不是去捣鼓奇物的时候。 为了他的成年旅行,这三天他实在是安分守己,极为克制。 他像寻宝一样在杂物堆里翻腾,踢开一个不会唱歌只会骂人的音乐盒, 扒拉开几块刻著不明文字的废石板。 在最底层他扒拉出了一个蒙尘的金属箱子。 箱体上贴著一张泛黄的標籤,字跡是黑塔本人的,透著浓浓的嫌弃: 【极度无趣的行为艺术指南。效果:召唤术,娱乐性为零。建议熔毁。】 他毫不犹豫,撬棍尖往箱子边缘的卡扣轻轻一別,“咔噠”一声,尘封的箱子应声而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四射或能量波动,箱子里只有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微微捲曲的羊皮纸。 纸张本身平平无奇,但上面用极其华丽繁复、仿佛带著某种韵律的体字。 书写著一行宇宙通用语,文字下方,还有一个用简笔画勾勒出的仪式姿势。 他清了清嗓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亲自检验一下这“无趣的行为艺术”成色。 抬起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仓库那高耸的、布满管线的穹顶。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那句咒语即將衝口而出的瞬间—— “呜——————!!!” 悽厉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红色的警示光疯狂旋转闪烁,瞬间吞没了仓库里所有的照明。 “我*星际粗口*。” 贾昇被这平地惊雷般的警报嚇得一个哆嗦,那句酝酿好的咒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眼,噎得他直翻白眼。“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空间站最近歇业吗?!” …… 卡芙卡闭目养神,银狼则专注地盯著手腕上微型投影出的空间站结构图,指尖偶尔滑动,规划著名最优入侵路径。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引擎的震动中流逝。当一阵明显的制动感传来,伴隨著列车平稳的驶入空间站时的细微声响,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到了。”银狼咬牙切齿的舒展著胳膊,“这三天可憋死我了。” 利用列车与空间站接驳通道开启的短暂混乱,她们如同两道迅捷的幽影滑出藏身之处,轻鬆越过了最后一道防线,踏入了黑塔空间站的主通道。 迎接她们的,是一片死寂。 预想中的繁忙景象荡然无存。 宽阔的、闪烁著指示灯的通道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照明投下惨白的光, 照亮地板上散落的文件、翻倒的大型终端,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的鞋子。 一阵模擬的人造风吹过,冰冷的金属通道內、闪烁的指示灯、精密的仪器旁边,一个乾燥、蓬鬆、带著尘土气息的植物球体缓慢滚过, “哪来的风滚草?”银狼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低鸣,更衬得这份空旷诡异无比。 没有研究员的白大褂匆匆走过,没有清洁机器人的嗡鸣,也没有任何通讯广播的声响。整座空间站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金属坟墓。 卡芙卡优雅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眼眸里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人呢?” 银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手指在隨身终端上急速操作:“所有內部信號……消失。不对,还有一个,是那个可恶的小鬼!”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卡芙卡,摩拳擦掌:“剧本完成后,多等一会,我要去好好做做这个支线任务。” 卡芙卡点了点头,显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打破了死寂,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 “看来,搭『顺风车』的客人,似乎又增加了新的行程?” 通道前方转角处,光芒被几道拉长的身影切断。姬子嘴角噙著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笑。 她身旁,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著冷光,手中的手杖看似隨意地拄在地面,无形的压力却已弥散开来。 丹恆沉默如磐石,击云斜指地面,枪尖寒芒微吐。 三月七则双手叉腰,冰蓝色的眸子里跳动著警惕和好奇交织的火,元气满满地喊道:“喂!鬼鬼祟祟的傢伙!报上名来!” 星穹列车组,全员到齐,严阵以待。无形的罗网瞬间收紧。 卡芙卡唇边那抹神秘的弧度丝毫未变,像是早已预料:“哎呀,真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我们只是来参观一下老朋友的家,不必紧张。” “参观?”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穿透力,手杖轻轻一顿,“此路不通。” “跟她们废什么话!”三月七性子最急,话音未落,手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冰蓝色的能量瞬间匯聚成数枚尖锐的冰箭,带著刺骨的寒气呼啸而出。 丹恆的身影同时动了。“击云”化作一道青色雷霆,撕裂空气,直刺卡芙卡。枪未至,凛冽的战意已如实质般锁定目標。 卡芙卡轻笑一声,身影如鬼魅般变得模糊。冰箭擦著她飘动的衣角掠过,在后方金属墙壁上炸开大片的冰。 她甚至没有拔枪或是抽刀,只是优雅地侧身、旋步,如同在跳一曲危险的华尔兹,避开了丹恆迅捷的一枪。眼眸里,兴致盎然。 “银狼。”卡芙卡在闪避的间隙轻唤。 “知道了,知道了!………搞定。” 在车厢憋了一肚子火银狼应了一声,手指早已在虚擬键盘上化作一片狂舞的残影。 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她周身疯狂涌现、交织、重组,勾勒出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几何图案——以太编辑,启动! 她猛地將双手向前一推,目標並非列车组的任何人,而是眾人身后,列车停泊区那巨大的合金闸门。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闸门附近的空气剧烈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个巨大、不稳定、边缘闪烁著毁灭性能量电弧的空间漩涡瞬间张开。 漩涡深处,传来非人的、充满纯粹破坏欲望的嘶吼。 下一秒,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狰狞的践踏者挥舞著巨刃,手持能量矛的虚卒,潮水般从漩涡中咆哮著涌出。 瞬间淹没了列车停泊区的入口,反物质军团的毁灭气息混合著能量的焦糊味,瞬间瀰漫开来。 “反物质军团?!”三月七惊叫,冰弓瞬间调转方向,数支凛冽的寒冰箭矢呼啸著射向冲在最前的虚卒。 瓦尔特脸色一沉,手杖重重顿地以他为中心,一股强大的无形力场轰然扩散。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虚卒动作瞬间凝滯,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隨后被后方涌上的同类狠狠撞倒践踏,场面一片混乱。 丹恆的长枪化作一道青色闪电,枪影如龙,精准而狠辣的刺穿一个试图偷袭三月七的掠夺者之影的核心。 金属撞击声、能量嘶鸣声、怪物的咆哮声、三月七的惊呼交织在一起。 “走!”银狼低喝一声,趁著这短暂的、由她亲手製造的混乱窗口转身就跑。 卡芙卡则对姬子回以一个意味深长洞悉一切的笑容,一旋身,紫色大衣下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隨银狼而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脆响,在反物质军团製造的混乱噪音中,也清晰可辨。 她们像两条滑不留手的鱼,猛地撞开旁边一扇標註著“维护通道-未经授权禁止入內”的应急气密门,身影没入其中。 门在她们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囂。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布满各种粗大管线的辅助通道, 光线昏暗,只有指示灯提供著微弱照明。反物质军团的嘶吼和战斗的轰鸣被厚重的金属门隔绝,变成沉闷的背景音。 “呼…总算甩掉了。”银狼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喘了口气,“一群麻烦的傢伙。” 卡芙卡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大衣领口,姿態依旧从容:“做得不错,银狼。先去找星核,再去找那个小朋友好好聊聊。” 她迈步向前,高跟鞋在金属网格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迴响。 通道尽头是一处向上的竖井,连接著主通风管道的巨大分支入口。 银狼熟练地撬开格柵,两人一前一后钻入了足以容纳小型车辆通行的巨型通风管道。 管道內壁光滑,只有微弱的气流声和远处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 “根据此前骇入得到的结构图,这条管道直通收容舱段,可以绕过三层自动防御系统。” 银狼在前面引路,微型终端的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运气不错的话……” “银狼,空间站的监控系统干扰做得如何?”卡芙卡的声音平静如水,脚步不紧不慢,好似她们只是在散步。 “干扰层覆盖了90%的区域,但黑塔的核心防火墙比想像中顽固,有几个关键节点还在尝试追踪我们。” 银狼头也不抬,全神贯注於眼前流动的数据流,灵巧的跨越下方蔓延的管线,充分彰显了什么叫做专业——走路也不影响使用终端。 “不过,足够我们抵达收容舱段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金属网格陡然一震! 呜——!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咆哮,毫无预兆地在整个管道內炸开。 原本平稳向前流动的气流瞬间狂暴,方向猛地逆转,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而强劲的吸力从她们身侧方骤然爆发。 “什么鬼?!”银狼惊叫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扯得向一旁倒飞出去。 卡芙卡反应极快,试图抓住旁边一根固定用的合金支架。 然而那股力量太过狂暴,她的指尖刚刚触及冰冷的金属,整个人也被狂风捲起。 大衣瞬间被吹得猎猎作响,紧跟著银狼一起,像两片被捲入颶风的落叶,身不由己地朝著管道深处、 一个她们从未计划前往的方向,被狠狠“喷射”了出去! 砰!哗啦啦—— 伴隨著沉闷的撞击声和一阵塑料球体相互摩擦、碰撞的、令人牙酸的密集声响,黑暗瞬间被一种刺眼、俗艷的彩色光芒取代。 她们重重地摔进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半透明彩色塑料球组成的海洋里, 巨大的衝击力让两人深深陷入球海,又被富有弹性的球体弹起、拋落,狼狈不堪。 银狼挣扎著从一堆粉红色和亮黄色的海洋球里冒出头,吐掉嘴里的一个蓝色小球,银灰的头髮上滑稽地沾著好几个绿色的小球:“咳咳…呸,这什么鬼地方?!” 卡芙卡也略显狼狈地从球堆里站起,昂贵的大衣上沾满了灰尘和静电吸附的彩色小球碎片。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圆形仓库。 四周是高高的金属墙壁,头顶是网格状的维修平台,下方则完全被这片深达数米的海洋球池淹没。空气里瀰漫著淡淡的塑料味和灰尘的气息。 角落里堆放著一些锈跡斑斑、覆盖著厚厚灰尘的旧式娱乐设备,一个巨大的、褪色的“儿童娱乐区-实验性精神舒缓项目”標牌斜掛在墙上。 银狼骂骂咧咧的试图从球堆里跋涉出来,每一步都深陷其中,“绝对是那个扫把星搞的鬼,这破地方就没一处正常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规律的电机驱动声由远及近,伴隨著轻微的“滴滴”扫描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仓库尽头,一个半人高、圆筒状、顶部闪烁著红色扫描光束的清洁机器人,正沿著预设轨道,不紧不慢地滑行而来。 它顶部的传感器红光扫过这片巨大的、五顏六色的“垃圾场”,以及场中两个格格不入的“大型异物”时,红光骤然变成了急促闪烁的黄色警报光!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未分类混合垃圾堆积!启动深度清洁协议!重复,启动深度清洁协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仓库里迴荡。 “喂!等等!我们不是垃……”银狼的抗议声被瞬间淹没。 嗤——!!! 清洁机器人顶部的喷嘴猛地探出,一股粘稠、透明、散发著浓郁化学柠檬香气的泡沫,如同白色的高压水龙,劈头盖脸地朝她们喷了过来。 泡沫衝击力极强,瞬间將刚刚站起来的银狼喷得一个趔趄,重新栽回球海,满头满脸都是滑腻的泡沫。 卡芙卡反应稍快,侧身闪避,但狂风骤雨般的泡沫还是覆盖了她半边身体和大衣下摆。 “噗——!呸呸呸!”银狼从泡沫和海洋球里挣扎出来,像个愤怒的、沾满泡沫的刺蝟,“这破铁皮罐头!我要拆了你!” 她试图召唤数据流反击,但湿滑的泡沫和深陷的球体让她动作笨拙, 机器人完全无视她的愤怒,忠实地执行著“清除大型垃圾”的指令,调整喷嘴角度,准备发起第二轮喷射。 卡芙卡拉住暴怒的银狼:“先离开这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海洋球和粘稠泡沫的泥沼中奋力挣扎,朝著仓库另一端的紧急出口標记衝去。 身后,清洁机器人喷射泡沫的“嗤嗤”声和移动的嗡鸣紧追不捨,如同最荒诞的噩梦。 终於,她们连滚带爬地撞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冲入一条相对乾净、照明正常的主通道。两人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微微喘息。 银狼的头髮和衣服上滴滴答答地淌著泡沫水,头顶的护目镜已经跑丟了。 卡芙卡的风衣也湿了大片,昂贵的面料上沾满了泡沫和彩球的碎屑,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狼狈。 “哈…哈…这地方…绝对…绝对在针对我们!”银狼抹了一把脸上的泡沫水,咬牙切齿。 卡芙卡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呼吸,整理凌乱的衣服,但效果甚微。 她看著通道上方闪烁的、代表重力环境正常的绿色指示灯,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凝重:“恐怕,这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预言”,头顶那盏稳定散发著白光的条形顶灯,毫无徵兆地闪烁起来。 滋啦…滋啦… 灯光剧烈地明灭了几下,隨即彻底熄灭,通道瞬间陷入一片漆黑,紧接著—— 嗡…! 一阵奇异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颤抖的低频震动席捲而过。 “不好!”卡芙卡和银狼同时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失重感! 重力系统,失效了。 两人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依託,轻飘飘地向上浮起,银狼手中的终端脱手飞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撞在天板上。卡芙卡的风衣下摆如同水母般向上张开。 银狼在失重中胡乱挥舞著手臂,试图抓住点什么。 然而,这失重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嗡——! 更强的震动传来,重力瞬间恢復,不,是加倍恢復。 两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从半空中狠狠摔回地面,银狼痛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合金地板上。 卡芙卡闷哼著用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摔倒,但手腕处传来一阵钝痛。 “啪嚓!” 清脆无比的碎裂声, 银狼趴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抬起头,视野正前方,是她那台视若珍宝、功能强大的定製游戏机。 此刻它正以一种惨烈的姿態躺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屏幕像蛛网般彻底碎裂开,內部的精密元件和闪烁著微光的核心散落一地,如同被踩碎的星辰。 几缕微弱的电弧还在残骸上不甘地跳跃了几下,隨即彻底熄灭。 “……我……的……机……子……” 银狼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面翻涌著纯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贾!昇!我!艹!擬!大!爷!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这…该死的…系统…!”银狼忍著痛掏出武器,对著墙壁上一个闪烁不定的控制面板开火。 控制系统破坏,整片区域都处於失重状態,卡芙卡反应快如闪电,在银狼身体开始上浮的剎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向重力尚存的通道前方甩了出去。 紧接著,她自己足尖在墙壁上轻巧而精准地一点,藉助反作用力,身体如同优雅的飞鸟,轻盈地滑离了这片重力失常的区域。 就在她稳稳落地的瞬间,脚上的高跟鞋鞋跟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 卡芙卡:“……” 没有嘆息,没有抱怨。 她纤长的手指乾脆利落地解开了另一只完好高跟鞋的系带。 两只价值不菲、如今却一残一全的鞋子,像丟弃两块碍事的垃圾一样,隨手拋向身后那片重力失常区。 鞋子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隨即在失重下开始无序地翻滚、漂浮。 “继续走,速战速决。” 卡芙卡站直身体,赤著双脚,直接踩在了冰冷、坚硬、还残留著泡沫水渍的合金地板上。 那双总是带著几分慵懒笑意的紫眸深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感觉,很不对。 无数次拯救她於危机中的敏锐直觉正在发出警告……这座空间站,似乎……活了过来? 第24章 反有机方程 离开那片重力异常的区域后,两人重新规划路线。 “嗯?” 银狼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操控著她的全息界面,眉头却微微蹙起。 “卡芙卡,左侧三號管道节点… 信號有点杂。 一个旧型號的深层管道清洁机,型號標记是…『清道夫-iv』。它的底层诊断日誌在疯狂写入,数据流异常冗余。” “异常?”卡芙卡脚步未停,但身体瞬间进入警戒状態。 “像是……某种古老的底层代码片段被反覆调取、编译失败,又再次尝试……循环冗余错误堆积如山,奇怪,它好像在……復现 某个东西?” 银狼的语速加快,指尖舞动如飞,试图解析那混乱的数据流。“核心代码库有严重的老化断层……等等!这个加密標识……” 被银狼检测到异常的清洁机器人,圆盘状的底座下伸出几根灵活的机械臂,有的喷出高温蒸汽溶解管道壁上的顽固油污结块,有的则用高速旋转的合金刷头进行物理打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银狼试图锁定那异常代码本质的瞬间,那台锈跡斑斑、形如巨大金属蜈蚣的“清道夫-iv”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它圆筒形头部的主传感器阵列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红光,不再是温和的扫描绿光。 一阵尖锐、扭曲、仿佛无数金属碎片摩擦的电子尖啸从它的发声器里爆发出来,完全不是正常的机械音! “检测…到…有机…生命…体!!!”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错乱和无法理解的仇恨。 它头部用於高压冲洗的喷嘴猛地转向卡芙卡和银狼的方向,但喷射出的不再是清洁液,而是滚烫蒸汽和用於清理顽固污渍时本应该被稀释但此刻却全额喷出的强酸。 “闪避!” 卡芙卡厉喝,一把將还在分析数据的银狼推向侧面管道壁的凹陷处,自己则如鬼魅般侧身滑步,致命的激流擦著她的风衣下摆射过,在坚固的合金管道壁上蚀刻出刺鼻的凹痕。 银狼背靠冰冷的金属壁,全息界面在她面前疯狂闪烁警报,她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代码…那片段…是反有机方程式!帝皇鲁伯特用来灭绝有机生命体的程序,虽然只是残缺碎片,但它……它被这个老古董的异常循环意外『编译』出来了!目標……目標是我们!“ “可恶…它在利用空间站內部的维护数据链作为跳板!感染速度太快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银狼的话,空间站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瞬间惊醒! 这段古老的、充满破坏性的代码本能地开始“修復”自身。 它利用清洁机器人极其有限的算力和空间站无处不在的基础网络信號,疯狂地从邻近的伺服器、资料库甚至其他机器人的学习算法中抓取、拼凑、补全自己缺失的部分。 隨后一个扭曲的、基於原始“反有机方程式”核心逻辑,但目標被异常锁定为 “卡芙卡”与“银狼” 的 “清除协议-目標代號:ky&ed” 指令,在整个空间站的核心处理器中成型。 嗡——! 两人头顶的照明灯管不再是提供光明,而是骤然爆发出足以致盲的强频闪光。 咔嚓!轰隆! 远处原本平稳运行的巨型通风扇叶突然疯狂加速,发出撕裂空气的咆哮,紧接著是金属疲劳断裂的巨响,巨大的叶片如同死神的飞鏢被甩出! 滋滋滋! 墙壁上用於消毒的喷口不再喷洒无害雾气,转而合成並喷出剧毒的强效杀菌剂混合著神经麻痹气溶胶。 嗶嗶嗶! 原本无害的物资运输履带小车,此刻引擎轰鸣,以自杀式的速度朝著两人所在的区域猛撞过来。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更远处,工程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安保无人机解除保险的蜂鸣声、甚至餐厅服务机械臂抓起金属餐具的鏗鏘声…匯成一股冰冷、狂暴、充满绝对杀意的金属洪流! 整个空间站的所有机械造物,无论大小,无论原本的职能是清洁、维护、运输还是服务。 在那一缕疯狂的反有机方程式代码碎片通过网络瞬间感染后,它们的核心指令只剩下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卡芙卡和银狼这两个“有机生命体”。 卡芙卡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刀锋在混乱的光线下流转著幽光。“掩护我,目標不变,收容舱段!” “明白!”银狼十指如飞,全息界面化作一片残影。“给我爭取3秒!” 卡芙卡动了,身影如一道撕裂黑暗的紫色雷霆。 迎面衝来的履带小车被她侧身闪过,长刀顺势一撩,精准地切断了其核心动力管线,让它变成一堆冒烟的废铁。 头顶坠落的断裂扇叶被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和速度差之毫厘地避开。 剧毒喷雾袭来,她屏息闭目,仅凭感知和气流闪避,风衣在腐蚀性气体中猎猎作响,边缘开始出现焦痕。 “干扰协议上传!区域网络过载启动!”银狼低喝一声,按下最后一个虚擬键。 瞬间,扑向卡芙卡的一群小型维修无人机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乱舞、碰撞。 附近几台赶来的安保机械的瞄准系统出现雪噪点,射出的雷射束歪歪扭扭。墙壁上的自动防卫炮台炮口乱转,甚至互相射击起来。银狼的病毒像投入沸油的冷水,在局部製造了短暂的混乱屏障。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疯狂的机械浪潮中奋力衝刺。 卡芙卡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瘫痪或摧毁挡路的机械,为银狼撕开道路。 银狼则是无形的盾,她的黑客技术时而瘫痪监控,时而误导机械的追踪逻辑,险之又险地化解著来自四面八方、防不胜防的袭击。 一个试图从通风口偷袭的机械臂被卡芙卡一刀斩断。 每一次呼吸都带著金属粉尘和化学药剂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致命的机械咆哮。 卡芙卡的大衣多了数道焦痕和裂口,银狼的额角也被飞溅的碎片擦出一道血痕。 她们在冰冷杀机中辗转腾挪,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感染代码控制了环境系统。一段管道突然被高压电流覆盖,滋滋作响;甚至重力场发生局部扭曲,试图將两人压扁在地。 银狼额头见汗,手指飞舞,拼命爭夺著环境系统的控制权,不断为卡芙卡清除前方的死亡陷阱。 卡芙卡则凭藉超乎常人的感官和反应力,在电流的缝隙中跳跃,在重力异常中调整姿態,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不行!感染源太底层了!它在自我进化!”银狼的声音带著一丝急促。“必须儘快进入收容舱段!那里的隔离等级最高,独立网络,可能还没被完全渗透!” “指路!”卡芙卡言简意賅,手中的枪再次咆哮,將一台试图从侧翼包抄的重型搬运机械人的控制核心轰碎。 终於,一道厚重无比、铭刻著复杂能量纹路的合金巨门出现在通道尽头——收容舱段的入口。 门上的指示灯此刻正闪烁著不祥的橘黄色,显示內部系统正在与外部感染进行激烈的隔离对抗。 “就是那里!门禁系统还没被完全感染,我能开!”银狼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手指再次伸向全息界面。 “快!”卡芙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大门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並开始极其缓慢地开启。 而身后,追兵的狂潮已经涌来:数台重型工程机甲迈著沉重的步伐逼近,炮口蓄能的光芒刺眼;天板上,如同蜘蛛般的维修机器人成群结队地爬来;雷射束再次开始编织死亡之网。 “走!”卡芙卡一把抓住还在全力破解大门隔离协议的银狼的手腕,在千钧一髮之际,拉著她从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闪身而入!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她们身后轰然闭合、锁死!工程机甲狂暴的撞击声和武器切割的刺耳噪音瞬间被厚重的隔离层削弱,变成了沉闷而遥远的威胁。 安全…暂时安全了。 收容舱段內一片寂静,只有应急灯发出稳定的白光。这里空气循环和能源系统似乎是独立运行,暂时未被异常程序入侵。两人背靠著冰冷的闸门,微微喘息。 卡芙卡迅速检查了一下弹药和自身状態,確认暂时不影响行动。银狼则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手指因为高速操作而微微颤抖。 银狼心有余悸地看著身后坚固的闸门,门外撞击的闷响仍在持续。 卡芙卡抹了一把脸上被划出的血痕,整理了一下破损的风衣领口,迈步向前。 …… 通道很短,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收容舱段的核心区域。 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根系般从穹顶和四壁延伸而下,匯聚在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著柔和白光的装置上。 此行的目的——那颗未被启动的星核正在其中缓缓旋转。 银狼迅速破解了最后一道电子锁,动作快的颇有一种大仇得报感,卡芙卡走上前,伸出手捞起星核。 两人对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了什么做支线任务的想法,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会带来不幸的破地方。 “银狼,確认坐標,把她送进来。” “收到!”银狼再次发动以太编辑。空间一阵波动,沉睡的灰发少女在像素的微光中缓缓显形,卡芙卡抱住还未恢復意识的少女。 ““听我说”……该起床了” …… “我的……黑塔的星核啊啊啊——!!!” 一声悽厉的哀嚎由远及近。 只见贾昇挥如同一阵旋风似的毫无阻碍的衝进了收容舱段。 他一眼就看到了中央已经空了的封印装置,以及地上刚刚融合星核、正迷迷糊糊撑起身子的星。 贾昇的脑中瞬间上演了黑塔把他塞进奇物仓库当永久展品的恐怖画面。 思考都不需要思考,现在空间站除了他和忙著处理反物质军团的列车组,其余的一律都是入侵者。 本著“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可能引起问题的人”的朴素原则,他抡起法杖就朝著少女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duang~~! 一声闷响,法杖顶端的宝石都震得晃了晃。 星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翻白,身体一软,“噗通”一声,再次乾净利落地晕倒在地。 他来不及吐槽好听就是好头,主要是没那个心思…… 看著已经空了的封印装置,整个人如同名画《吶喊》般,双手抱头,表情扭曲,发出了绝望咆哮: “我的成年旅行计划啊!!!” 稍稍平復情绪的他看看地上昏迷的陌生少女,又抬头看看空荡荡的星核容器。 怒火中烧,憋屈,还有一丝荒谬的想笑! 星核猎手偷了他……黑塔的星核,还留了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同伙当“赠品”? 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那星核自己还没玩过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点开手腕上的终端,迅速调出星际和平公司发布的星核猎手通缉令。 卡芙卡、银狼、刃……一张张或是亲眼或是监控內见过的脸迅速闪过,悬赏金额高得令人咋舌。 唯独没有少女的。 得了,挽回些损失的计划胎死腹中。 然而,更大的危机降临了。 此时的贾昇正扛著捕获的未知昏迷少女前往医疗舱。 跳出的监测屏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撕裂星空,正带著毁灭的气息逼近——末日兽,反物质军团的对星兵器。 一声比之前的警报恐怖千百倍的巨响,伴隨著整个空间站山崩地裂般的剧烈摇晃,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刺耳的碰撞声、能量护盾过载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末日的丧钟。 通道顶部的照明瞬间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灼热的气流裹挟著金属碎屑和烟尘,如同暴风般从上方通风管道和破口处倒灌下来。 尖锐的空间站主控ai警报声撕心裂肺地响起,盖过了一切噪音: 【警报!警报!检测到巨量毁灭反应!识別为……末日兽!重复!末日兽入侵!主护盾即將失效!】 贾昇:“……” 累了,毁灭吧。 现在祝福这玩意当场寿终正寢还来得及吗? 当无名客的计划或许可以改名了——比如,论如何优雅的自然老死在空间站? 空间站现在只有他一个,连个甩锅的都没有……等等。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挪到肩头,那名像是被扛沙包似的昏迷少女身上。 ……算了,还是先检查下有没有被他敲傻吧,別到时候醒了只会阿巴阿巴。 將少女平放在地上,他扛起法杖正准备去和末日兽去痛陈利害,打应该是能打贏的,至於空间站嘛…… 此前慌乱中被他塞进口袋的羊皮纸却因为弯腰后又起身,从口袋中掉落出来。 將羊皮纸捡起,他挠了挠头,干架的时候有个召唤兽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试试看吧,反正不亏。 他抬起右手,食指笔直地指向穹顶,满脸都写著虔诚。 “我承认——!!!”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喊出的“双”字尾音还未散去,空间站穹顶上方,距离末日兽脑袋正上方不足百米的地方,空间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扭曲。 一艘通体火红、造型华丽復古、如同待放玫瑰般的宇宙飞船,以近乎自杀式的速度,毫无徵兆地完成了跃迁。 它出现的角度刁钻无比,速度更是快得离谱。 以一种与其华丽外表极不相符的、近乎野蛮的物理方式,裹挟著空间跳跃特有的能量乱流和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了下来! 落地点更是不偏不倚。 轰——!!!咔——嚓——!!! 伴隨著惊天动地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护盾破碎的爆鸣,那艘华丽的玫瑰飞船,如同天外陨石,又像一记精准无比的“天降正义”。 结结实实、完完整整地拍在了末日兽那颗巨大的、正准备喷吐毁灭光线的脑袋上。 末日兽那足以硬抗轨道炮轰击的坚硬颅骨,在如此不讲物理道理的“亲密接触”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它庞大的身躯被砸得猛地一矮,蓄势待发的毁灭吐息直接在喉咙里憋成了哑炮。 飞船自身携带的巨大衝击力並未完全消失,它压著末日兽低垂的头颅,如同打桩机一般,又向下狠狠贯压了数米,才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堪堪停住。 飞船尾部推进器喷出的紊乱光流,將周围散落的金属碎片和尘埃吹得如同风暴般旋转飞舞。 巨兽整个身躯都被砸在了支援舱段的月台上, 末日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带著浓重鼻音的哀嚎, 巨大的眼瞳里充满了宇宙级的懵逼——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天上会突然掉飞船还被当成武器用?的迷茫感。 烟尘瀰漫,金属碎片四溅。 贾昇目瞪口呆的看著身旁的监控视窗,那艘砸进了末日兽脑壳的玫瑰飞船舱门“嗤”地一声,带著迷濛的蒸汽,向上滑开。 一个身影从走出,沐浴著飞船自身散发的柔和光晕以及周围警报的红光。 他身披亮银色的华丽鎧甲,鎧甲上雕刻著繁复的鳶尾纹,猩红的內衬如同燃烧的火焰。 一头如瀑布般的火红长发肆意飞扬,面容俊美得如同雕塑,眼眸清澈而坚定。 身著鎧甲的男人手中握著一柄缠绕著玫瑰藤蔓的长枪,姿態优雅地落在飞船残骸和晕头转向的末日兽脑袋上, 散发的自信让他像是站在宇宙这个舞台的中央。 他抬手,优雅地拂去肩甲上沾染的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动作流畅自然, 像是完全没刚刚经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飞船坠毁一般。 那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飞船残骸……主要是装饰性的玫瑰藤蔓和瓣,还在纷纷扬扬落下, 这位从天而降的骑士单手抚胸,对著虚空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骑士礼。 “看来,有一份对纯美女神的虔诚信仰,將骑士引到了需要践行纯美之道的地方。” 他微微頷首,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 声音洪亮而充满磁性,带著咏嘆调般的韵律:“以纯美骑士之名,银枝,响应伊德莉拉女神荣光之召而来!我由衷感谢您的指引!” 隨后飘然落地,面对眼前这头足以毁灭行星的恐怖巨兽,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欣赏? “啊!~何等壮丽的存在!”清朗而充满咏嘆调的声音又由监控画面传来。 “这伟岸的躯体,这闪烁著毁灭之美的紫晶犄角,这如同暗夜星河般流淌的鳞甲!即便身为毁灭的造物,亦无法掩盖其形態中蕴含的、来自宇宙的名为力量之美!” 男人优雅地抚胸行礼,向著眼前懵逼又愤怒的巨兽:“在下银枝,奉纯美女神伊德莉拉之名,为传播她的美与荣光而行! 异形的巨兽啊,虽汝之所为有悖於女神的纯美,但在下仍要讚嘆汝此前展现的……力量之美!” 贾昇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哥们儿审美是跟末日兽一个频道吗?!” 他刚才召唤的是骑士还是夸夸群群主? 不过,这种语言技巧可以学习一下,下次碰到列车长…… 此时的末日兽正痛苦地晃动著脑袋,试图把不请自来的“头饰”甩掉,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嘶鸣。 嵌在它脑门上的飞船微微颤动,隨后隨著一阵阵柔和的、如同管风琴奏鸣的嗡鸣声,优雅的、一层层地向外舒展、绽放。 无数鲜红欲滴的玫瑰瓣如同被无形的风捲起,从飞船內部喷涌而出, 形成一道梦幻般的瓣旋涡,洋洋洒洒的飘满了整个支援舱段的上空。 馥郁的、几乎能让人迷醉的玫瑰香气,霸道的驱散了月台內硝烟和金属烧灼的气息,瀰漫开来。 男人右手则极其自然地接住一支含苞待放的、娇艷欲滴的红玫瑰。 声音清朗悦耳,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穿透了警报的噪音和末日兽痛苦的喘息,清晰地响彻这片狼藉的空间。 “就以此为约,若我胜利——你是否能够真诚的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回应他的则是末日兽的怒吼。 “看来你也战意激昂,我亦如此。” 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支娇艷的红玫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瓣上还带著晶莹的露珠,精准无比地…… 插在了末日兽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微微张开的、其中一个冒著黑烟的巨大鼻孔里。 贾昇:“……” 他感觉自己的语言模块有点过载。 槽点太多,密度太高,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吐起。 他只能眼睁睁看著那支玫瑰在怪兽的鼻孔里颤巍巍的晃动。 隨后画面中的骑士手中长枪一振,枪尖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裹挟著漫天瓣,主动向末日兽发起了衝锋。 一边冲,嘴里还在吟诵著对女神的讚美诗。 整个战场瞬间瀰漫起一股极其不协调的、浪漫又荒诞的氛围。 …… 第25章 可以邀请我去做客吗? 而在另外一边,在尚未被异常代码波及的区域,银狼的终端接入了空间站內部的监控系统。 她在看到贾昇抱著头整个人扭曲的哀嚎时,被一连串的意外折磨的心力交瘁的她此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行,笑死我了。” 她撩了一把湿漉漉还滴著水的头髮,將终端塞进口袋,双手放在耳畔,模仿起贾昇来。 “我的成年旅行计划啊!!!~” 卡芙卡忍不住嘆了口气,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谈不上危险,但总让人觉得心力交瘁。 听到那小傢伙的哀嚎,心里莫名就舒坦了许多。 回去就先看个十遍八遍的好好洗去身体的疲惫吧。 “啊!” 结果银狼手还没放下,她刚转过一个转弯就一声惊叫,踩在一片此前研究员慌忙撤离时撞倒的垃圾桶洒出的一块香蕉皮上。 然后浑身湿漉漉的泡沫导致她整个人都滑溜溜的,在合金的地板上呲溜一声就滑了出去。 短裤的腰带又恰巧勾在了滑行途中一旁物品的金属角上, 一声细微但无比清晰,存在感十足的断裂声传来。 紧接著,滑行的速度刚刚减缓,她口袋中的终端又从口袋中滑了出来,鐺的一声撞在墙边,自行换了张碎屏的“壁纸”。 银狼:“……” 为了自己的血压著想,这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卡芙卡,我们赶紧走……” “嗯。”卡芙卡轻轻点头。 银狼挥手將虚擬键盘唤出,由於一只手拎著正要滑下去的裤子,开启以太编辑强行跃迁到萨姆接应的坐標时稍稍慢了些。 就在此时,舱门滑开,丹恆手持击云长枪,如一道青色疾风闯入,眼神警惕地扫过卡芙卡和银狼。 他短时间內做出了判断。 列车组其余几人此时正在外部与反物质军团“交战”。 虽然那些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个个都很倒霉,不是武器突然爆炸,就是走路平地摔,造成的破坏实在有限。 可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姬子瓦尔特三月七仍在泊位附近负责消灭怪物,以免造成更大损失。 空间站內情况未知,能和刃混在一起,眼前的两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丹恆的枪尖直指银狼。他本能地感觉到巨大的威胁和异常的空间波动。 击云瞬间脱手而出,像標枪一般被扔向了正在使用以太编辑准备跃迁而不方便行动的银狼,隨扈被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格挡,咕嚕嚕滚落在一旁。 髮丝散乱稍显狼狈的卡芙卡只是对著手中握著一颗宝珠的丹恆,报以一个意味深长、又毫不在意的微笑。 “我们要走了,不进去看看那个小朋友吗?他情况可不太好哦。” 与此同时,银狼的跃迁程序完成。“走!”银狼大喊。 刺目的以太编码光芒瞬间吞噬了卡芙卡和银狼的身影。 加载进度达到一半的丹恆摸了摸头上冒出的大半截龙角嘆了口气,有一种喷嚏打到一半被憋回去的无力感。 默默的走上前捡起击云將重渊珠復位。 …… 贾昇左手拎著“圣剑”,右肩扛著少女,不像勇者,更像是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强盗。 盯著监控画面里银枝按著末日兽爆锤,短暂的思索后,他决定去帮帮场子。 口袋震动,將“圣剑”收回麻利的摸出来终端,盯著视频,他儼然一副老人与手机的表情。 银狼像是故意挑衅似的,把已经被黑掉的收容舱段的监控给他发了过来。 贾昇“……” 星核还能这么玩?这就摁进去了? 他视线在灰发的少女和一旁的监控视窗上来回切换。 星核已经丟……好吧,没丟,但已经成精了。 末日兽这边他要再没点战绩,哪怕黑塔回来看见个活蹦乱跳的星核兴趣大发,不跟他计较,他也不好意思说只是一次成功的看家。 好歹还算个法师,哪怕上上场地buff也应该能混个助攻吧? 赶赴月台的贾昇处理掉几个莫名其妙失去了战斗能力倒在地上的反物质军团后,似乎终於是想起还扛著个人,短暂的思索了一会。 目的地与医疗舱方向完全相反,先去医疗舱回来怕是连个助攻都混不上。 既然能被当做星核的载体,应该挺抗造的。 於是,他手脚麻利的將少女塞进了垃圾桶里——可收回类。 至於原因?等黑塔回来看看能不能掏出来,而且……反物质军团应该对毁灭垃圾桶不感兴趣吧。 別到时候跟同行交流【我毁灭了几个城市】那边冒出来一句【我毁灭了个垃圾桶】…… 哪怕是反物质军团应当是丟不起这个人。 等到贾昇喊著“我来助你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末日兽不知是被打的太憋屈,又或是被男人高喊著“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激昂战吼吵到崩溃。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的末日兽当场选择了自爆。 接著,一股蓄能吞噬周遭能量的漩涡出现,整个月台都在引力下颤抖。 那个可怜的、装著少女的垃圾桶也被波及,被狂暴的牵引力拖来。 桶盖脱出,里面的“內容物”——昏迷的少女,被狠狠地拋甩出来,像个破麻袋一样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巧得不能再巧,她滚停的位置,正好挡在了那头伤痕累累、身躯残破、正因不敌银枝而陷入疯狂即將完成蓄力的末日兽面前。 贾昇一拍脑门,完了,光顾著混助攻完全忘记“邀请”少女了,这意味著她还在“祝福”生效的范围中。 轰——————!!!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视野,毁灭的洪流近距离、零延迟地完全倾泻在了刚刚滚到它面前的少女身上。 狂暴无匹的毁灭之力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体內那颗本就不稳定的星核。 剧烈的痛苦让少女在昏迷中剧烈抽搐,身体表面浮现出不祥的裂纹和金色光芒。就在星核即將被这股外来力量彻底引爆、少女的身体也要隨之崩解的千钧一髮之际—— 冥冥之中,一道视线垂落。 冰冷、漠然、蕴含著终极的毁灭意志。仿佛整个星海都在这一刻冻结。 “毁灭”的星神,纳努克,祂的目光再一次穿透了无尽星穹,再一次注视到了空间站。 落在了这个渺小、濒临毁灭的容器身上。 仅仅是一瞥,便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火星。 少女体內的星核如同被注入了最原始的毁灭指令,光芒暴涨,失控的能量狂潮般喷涌而出,眼看就要將他连同周围的一切彻底吞噬。 “危险。” 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伴隨著虚数能量的涟漪,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能量爆发的中心。深棕色风衣下摆翻飞。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洞悉了少女体內星核的暴走状態以及那濒临毁灭的绝境。 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伊甸之星手杖闪电般递出,杖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少女的额头正中央,恰好压住了星核能量最狂暴的宣泄点。 一股浩瀚、精纯、带著强大压制力的虚数能量透过杖尖涌入少女的体內。 並非对抗,而是引导和封锁,这股力量巧妙地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强行约束住那即將炸裂的毁灭洪流,將其硬生生压回星核深处,修復著濒临崩溃的容器。 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火焰,迅速黯淡、收敛。 “呃啊……” 昏迷中的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被瓦尔特手杖点中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 与他后脑勺上贾昇留下的“杰作”凑成了前后的一对,绝不偏沉。 他看著地上昏迷不醒、头上顶著两个“犄角”般大包的少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下手好像过重了。 只是另一个包……他的视线转向贾昇。 被气浪掀飞的贾昇跑过来,凑在旁边,注意到瓦尔特的目光,默默偏开了视线。 他打量著躺在瓦尔特脚边昏迷不醒的少女,“嘶,这姐们……命真硬啊。这都没事。” 確认星核精平安无事后,他的目光隨即放在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那位刚刚与末日兽进行了一场华丽且嗓门洪亮战斗的骑士。 “英雄!这位英雄!” 银枝正优雅的擦拭著枪刃,儘管盔甲上沾染了灰尘和能量灼痕,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眼神明亮,仿佛刚刚经歷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场神圣的献礼。 贾昇走到银枝面前,“感谢您的仗义出手,才让空间站倖免於难。” “这一切都是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指引,我於冥冥中感受到了这里对女神她坚诚的信仰。”骑士又对著虚空中行了一个標准的骑士礼,隨后將视线转向贾昇。 贾昇被他盯得发毛,这傢伙不会下一句开口就是你就是我的master吧? “你就是那位信仰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信徒吧?” 本著互通有无的精神,贾昇还是点了点头。 不就是夸夸吗?论商业互吹——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崇拜,“您刚才那一枪,简直是……简直是划破黑暗的圣光!是涤盪污秽的清泉!是对美与正义最崇高的礼讚!” 银枝听到贾昇这番高度符合他自身语言风格的讚美,先是一愣,隨即那双眼眸猛的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啊!” 银枝激动的一把抓住了贾昇的手。 “知音!你……你竟能如此深刻地理解纯美的真諦!在如此混乱与毁灭的战场之上,你的心灵竟如未被污染的钻石般剔透,能捕捉到那贯穿宇宙的、属於伊德莉拉女神的光辉!” “哪里哪里。” 贾昇继续“真诚”地输出。 “是您的光辉指引了我!您的英姿,就是活著的丰碑!您的信念,就是指引迷途的灯塔!能与您並肩作战……” 贾昇顿了顿,虽然他只是被最后的气浪掀飞,但好歹也是在经验共享区,四捨五入那也是参战了。 “感受这份为了守护世间至美而挥动武器的崇高,简直是我三生有幸!伊德莉拉女神在上,讚美她的荣光,也讚美您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美的化身!” 他感觉自己模仿得越来越顺手,甚至有点陶醉於这种“高雅”的表演中。 银枝彻底被感动了。他鬆开贾昇的手,右手抚胸,对著虚空,或者说是他心中女神的方向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骑士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挚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银枝认定的挚友!你的心灵与对美的追求,已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们的情谊,將如同星穹般永恆璀璨,让我们一同,將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荣光,播撒向更广阔的星海吧!” 贾昇:“……哈???” 他脸上努力维持著被“崇高友谊”感动的表情,连连点头:“对!挚友!为了伊德莉拉的荣光!” 还有为了帕姆列车长的零食与库存……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瓦尔特正专注於少女的状况,確保星核被压制后的稳定。 而另一边,银枝的热情显然还没有消退。他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宝石,闪烁著发现“纯美”新大陆的光芒,视线牢牢锁定在贾昇手里那根造型独特的武器上。 “啊!挚友!”银枝的声音饱含著惊嘆与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微微躬身,以一种近乎鑑赏艺术品的姿態,仔细打量著那根法杖撬棍混合体。 “请允许我,由衷地讚美您手中这柄……这柄承载著至臻实用与粗獷力量之美的圣器!” 贾昇:“啊?” 空间站其他人,尤其是黑塔人偶,每次看到这武器的下半截后,眉头恨不得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正是!”银枝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 “请看这上半段!”他指向法杖部分镶嵌的、能量流转宝石,“这天然的能量脉络,如同大地深处奔涌的暗流,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它摒弃了浮华的雕饰,以最本真的姿態沟通著世间的力量,这难道不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纯美』吗?” 接著他的目光炽热地移向武器的下半部分——那锈跡斑斑被附魔的撬棍。 “再看这下半段!哦!这坚实、厚重、饱经风霜的金属!每一道划痕,每一片锈跡,都诉说著它曾肩负的重任! 它撬开过坚固的门扉,破除过尘封的阻碍,为需要帮助之人开闢道路!这斑驳的痕跡,正是它无数次践行『实用即美』这一至高准则的勋章!是力量与奉献在岁月中沉淀出的、最质朴也最动人的光辉!” “而最令人惊嘆的,”银枝双手激动地在胸前交握,仿佛看到了神跡。 “是这两者的结合!將沟通奥秘的优雅法杖,与破除现实桎梏的实用撬棍,完美地融为一体!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象徵?它象徵著精神与物质的和谐统一,智慧与力量的完美交融! 这正是伊德莉拉女神所倡导的——实用与艺术並非对立,在最朴素的工具中,亦能绽放照亮星海的纯美之光!” 他看向贾昇武器的眼神,充满了无上的崇敬,那不是一根奇葩的造型的武器,而是应该被摆在祭坛上虔诚供奉的圣物。 贾昇:“?!” 哥们,太有品味了! 他……败了,但败的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挚友!~” “挚友!~~”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著眼中闪烁著相见恨晚光芒的两人,镜片后的眼神透著一丝看透世事的无奈。 默默的在心中给列车长的库存点了根蜡,隨后清了清嗓子, “咳……这位先生,您的见解……非常独特,出门在外能交到知音也值得庆祝。不过,空间站的警报似乎还没有完全解除,我们是否应该优先处理善后事宜?这位伤员也需要儘快安置,当然……还有您的飞船。” 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少女,以及少女额头上那个被自己手杖点出来的、和贾昇敲出来的后脑勺大包遥相呼应的“犄角”。 “啊,当然!” 银枝恢復了骑士的庄重,但看向贾昇武器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欣赏。 “挚友,让我们先將纯美的力量用於修復与守护!善后工作也是展现纯美秩序的重要一环!” 他优雅地一甩披风,不是在进行收尾,而是隨时准备去执行一项神圣的任务。 这时,贾昇的终端传来震动。 【■■:可以邀请我去空间站做客吗?】 【贾昇:你谁?】 空间站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想著来做客?做梦呢? 终端那头的人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很快的回覆。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为冒昧上门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你应该马上会收到。如果喜欢,请一定要邀请我来空间站做客哦~】 【■■:ps如果能有一份列车锅就更好了。】 第26章 黑塔人偶究极进化,毒舌Ultra版 等待似乎总是那么漫长。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满脸都写著靠谱,熟练的操作著仪器检测著那名昏迷的少女当前的身体状况。 贾昇则看著少女,一前一后两个大包形成的“犄角”让她只能侧著头躺著,看著像是只歪脖子烧鸡。 嘖,瓦尔特先生下手也太重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后脑勺那个最大的包是出自他手。 “漫长”的等待后,瓦尔特给出的检查结果无比明確,星核就在她的体內,並且身体健康状况一切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空间站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星核……也不能算丟了,不过总要给黑塔那边通个信才好。 贾昇认命般的嘆了口气,摸出了终端。 解锁后在看到上面那个未知联繫人的界面还没关闭时,尤其是在看到那句列车锅以后,朝著瓦尔特和丹恆那边看了看。 应该是熟人? 反正空间站守家计划已经失败了,再怎么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贾昇:你隨意,不过你说的礼物是什么?】 这次对方没有回覆。 ……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著恆温培养箱发出的幽幽蓝光。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混合了培养液、某种阮梅常用的薰香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的气息。 几块显示著复杂数据流和错误警告的全息屏悬浮在空中,无声地诉说著不久前发生的“意外”。 阮梅站在一台核心实验台前,她的表情很是平静,既没有抢救实验数据,也没有终止已经失败的实验。 某个被能量衝击波震歪的昂贵培养皿像是只是实验记录本上无关紧要的一页,根本不能引起她的在意。 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身影逆著走廊的光走了进来,深紫色的裙摆隨著步伐轻轻晃动,標誌性的尖帽下,双眼精准地锁定了阮梅的背影。 “呵。” 一声清晰、带著点玩味、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轻笑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 阮梅的手指停顿了零点几秒,隨即恢復如常,头也没回。 黑塔踱步上前,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饶有兴致地扫视著周围的“灾后现场”,目光最后落在那台核心仪器上残留的焦痕,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她走到阮梅身边,微微歪头看著对方专注的侧脸。 “我亲爱的阮·梅,听说你精心策划了三个月的『跨维度生命胚芽定向诱导』实验,在最后的耦合阶段……砰!” 她做了个小小的爆炸手势,“炸出了一朵相当绚丽的烟?” 阮梅终於停下动作,侧过脸看向黑塔。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能量核心的相位偏移超出了0.0003%的临界閾值。意外,但数据很有价值。” 黑塔的笑声更明显了,带著一种由衷的讚赏,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兴奋? 她凑近阮梅耳边,压低的声音带著一丝亲昵的调笑。 “看到你失败,比看到一百个平庸的成功都让我开心。” 她的气息拂过阮梅的耳廓,带著一种惯有的紫百合的馨香。 阮梅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以及……一丝瞭然的默契。 她轻轻推开黑塔凑得太近的脸:“你的快乐总是建立在这种奇特的基础上,黑塔。” “这叫惺惺相惜。” 黑塔退后一步,背著手,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再次环顾狼藉的实验室。 “失败是天才的勋章,平庸才是最大的耻辱。而你,亲爱的,你从不让我失望於你的『不平庸』。” 她走到一个冒著微弱冷气的破损培养皿前,伸出带著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边缘凝结的水珠。 “看这能量逸散的痕跡……或许可以考虑多加几重冗余缓衝场?虽然可能会让你的实验周期延长到让你和我都觉得无聊的程度。” “建议收到,但是我拒绝。” 阮梅淡淡地说,已经开始在另一块完好的操作屏上输入新的参数,“冗余意味著保守,而保守意味著停滯。代价,是探索的一部分。” “哈,这才是我认识的阮梅。” 黑塔抚掌轻笑,紫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固执、纯粹、为了那一点可能的光辉,甘愿投入一切去赌。这种特质……令人著迷。” 她的目光落在阮梅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阮梅指尖敲击操作屏的轻响。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奇特的氛围:冰冷的实验室,失败后的余烬。 以及两位站在智慧顶端的女性之间,那种无需过多言语、在追求极致道路上相互碰撞,又从不承认但事实上相互理解的惺惺相惜。 黑塔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她最后看了一眼阮梅沉浸在新方案推演中的专注侧影,嘴角噙著心满意足的微笑。 “好了,祝贺仪式结束。带来的慰问品按照你的口味来的,我放在门口了。”她慢悠悠的转身,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继续你的探索吧,阮·梅。我也给你准备了些小小的……『惊喜』,有空记得来空间站一趟,记得,一定要是本体。” 她步履轻快地走向实验室出口,隔离门再次无声滑开。 走廊柔和的光线取代了实验室內的幽蓝。黑塔在门口停下脚步。 她先是仔细地扶正了头上那顶標誌性的巨大尖帽,確保它以一个完美无瑕的角度戴好。 接著,手指灵巧地梳理了一下从帽檐两侧垂下的柔顺髮丝,將它们妥帖地別回耳后。 最后,她低头,双手轻轻抚平了华丽裙摆上可能因走动而產生的一丝几乎不存在的褶皱,让每一寸布料都服帖地展现著主人的精致与一丝不苟。 就在她对自己的仪容感到完全满意,目光扫向门口等著她的几面镜子,那句“我於纯美伊德莉拉比孰美?”尚未出口—— 终端震动。 盯著那个捂著脑袋扭曲作尖叫状的人形头像几秒,黑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嘖。” 她的嫌弃几乎化为实质。 比起文字通话时要看到那个抽象的头像,她当然会选择看那小傢伙很有迷惑性的脸。 ……至少能让她觉得跟她交流的还算是个人。 “说吧,什么事。” 指尖带著一丝不耐烦的力道,乾脆利落地將抽象头像滑开,接通了实时影像。 她靠在墙边显得兴致缺缺,“先说好,低於令使级別的事找我……我可是会给你点小小的惩罚。” 画面中的少年身处医疗舱,头髮有些凌乱,后脑勺扎起来的头髮有些许髮丝散落,显得有些狼狈,脸上不知道还在哪蹭了些黑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吧,毕竟听到坏的,我没准会马上回去,然后把你塞进模擬宇宙让你连著测三个月。” “我觉得要不还是先听坏的吧,多少还能有点期待。”画面中的贾昇挠了挠头,“也给我点狡辩的机会。” 他双手合十,表情诚恳,“拜託了,老妈。” 黑塔盯著屏幕里便宜儿子可怜兮兮又带著点狡黠的脸,沉默了两秒。 走廊的灯光在她帽檐下投下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 最终,她似乎被那声“老妈”取悦了,又或者纯粹是想看看他能编出什么样,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行吧。给你三十秒,组织语言。” 得到许可,贾昇反而深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力求在三十秒內完成。 “星核猎手入侵了空间站,那个银狼,那个输不起的菜鸡,她弄了伙反物质军团把空间站外围搞得一团糟。 收容舱段也遭了殃,我和列车组还有一位路过的好心纯美骑士拼了老命才稳住局面!”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画面边缘似乎能看到瓦尔特沉稳的身影和丹恆抱臂而立的侧影。 黑塔听到纯美骑士时,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哦,就这?” 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甚至带著一丝……玩味。 她微微歪头,帽檐上的装饰轻轻晃动,“然后呢,人员伤亡情况?” “无人员伤亡,就是可能坏掉的螺丝数量比较多,掉了的墙皮也有点多,月台被末日手炸了个大洞。” “说重点。” “星核丟……不对,如丟。” 贾昇无奈的转了转镜头,照出那个躺在床上的灰毛,“这就是那个好消息,如你所见,星核成精了。” 黑塔盯著屏幕上那个躺著的“灰毛”少女。 尤其是她那个姿势扭曲,前后脑勺有俩包,脖子扭得像“歪脖子烧鸡”,黑塔的指尖在终端边缘轻轻敲了敲。 眼睛里的玩味彻底压过了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慍怒,甚至亮起一种近乎孩童发现新奇玩具的光芒。 “呵……” 一声轻笑从她唇边逸出,比之前在阮梅实验室时更轻快一些。 “星核成了精?这可比螺丝还有墙皮有趣多了。” 画面那头的贾昇明显鬆了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黑塔乾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等著。” …… 医疗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贾昇显然注意到了通讯时黑塔身旁悬浮的那几面镜子。 他瞄了一眼趁著閒暇时间,附近有有病患不能与他探討纯美之道而选择默默祷告的骑士身上。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被黑塔標註为无趣的行为艺术指南,不会是因为黑塔绝不承认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才准备销毁的吧? 他觉得很有可能。 那几面镜子他也见过……总给他一种黑塔会私下里对著它们问: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谁的错觉。 空间站医疗舱的门无声滑开。 一股混合著药剂味道的空气还没来得及涌出,就被门口的身影带来的无形气场压了下去。 黑塔本体的投影站在那里,身后,跟著此前与她一同离开的人偶。 刚看到贾昇,人偶就立刻迈著精准的步伐,越过本体,径直走向医疗舱內。 她的眼神却带著与少女外表不符的锐利和……显而易见的嫌弃。 人偶的目光精准的先將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大修的、故障率极高的破烂仪器。 “脸上这些……是抗击反物质军团时的『高级偽装』?还是你英勇作战时不小心亲吻了地板留下的勋章? 真是……別致。 很有后银河废墟艺术风格,建议你保留著去参加空间站的『灾后重建艺术展』,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一边说著刻薄话,一边迈著小步子走进医疗舱,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带著审判意味的声响。 贾昇“?” ……嘶,这人偶修了还不如不修,嘴巴怎么更毒了? 而黑塔本体投影,目光也首先落在了贾昇身上。 少年还保持著之前通讯时那副灰头土脸、头髮凌乱的狼狈模样,脸上蹭的黑灰都没擦乾净。 “嘖。” 黑塔发出一声清晰的、略带嫌弃的轻嘖,抬起一根手指,轻笑著隔空点了点他。 “瞧瞧你这副尊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刚从哪个垃圾星矿洞里爬出来的拾荒者。这还有客人在呢,空间站的体面,都被你这张脸丟光了。” 贾昇:“……” 行叭,原来根出在这。 人偶走到昏迷的灰毛少女床边,用挑剔的目光审视著。 尤其在那名少女前后脑勺后鼓起的、让她不得不维持著“歪脖子烧鸡”姿势的两个大包上停留了几秒。 她收回目光,再次精准锁定贾昇,抱著手臂,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语气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所以,这就是你守家的成果?反物质军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还顺便把我月台开了个天窗?我是不是该夸你……终於让空间站的通风系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然对流』效果?” 贾昇张了张嘴,感觉脑门上的青筋在欢快地蹦躂:“……不是,我……” “狡辩的话我不听。” 人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小手一挥,“解释留给你亲爱的『老妈』。我只是个勤劳的检修工,顺便……来欣赏一下能把『守家』玩成『拆家模擬器』的现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调出外部,尤其是月台部分的一片狼藉图像放大。 “看这环境,嘖嘖,混乱程度仅次於隔壁阮梅炸掉的实验室。 你们倒是挺有默契,一个炸里面,一个拆外面?下次你们俩可以组队,项目就叫『空间站极限压力测试』,目標是看看它到底能在你们手里撑多久。” 贾昇:“……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人偶:“?” 她盯著他空落落的脖子看了看,眨了眨眼。 人偶觉得有必要赶紧让螺丝咕姆再补上一批货,不然那破能力触发不触发都不知道。 打定主意后,她转向瓦尔特和丹恆以及银枝。 “瓦尔特先生,丹恆先生还有这位……辛苦三位了, 具体损失报告和这个『星核精』的详细数据,本体稍后会亲自查看。现在,我得开始计算需要订购多少吨材料才能把那个『天窗』补上了。哦,对了小鬼——” 人偶再次转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甜美微笑。 “祝你『加班』愉快。” 第27章 欢愉阿哈,顶风作案 写在前面,24章整体在六月二十二日凌晨本章更新前,经过了大修,银狼和卡芙卡潜入空间站的剧情整体优化,另一条世界线的穹整体剧情刪除,作者的检討书请见有话说。 ………… 星核没丟,反倒成精了,这对黑塔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 这意味著她需要观测的样本又多了一个。 目光扫过漂浮在半空的信息窗,少女身体的各项数据无比详细的罗列其上。 星核猎手用来压制星核的技术看来相当的成熟,倒是无愧他们这伙宇宙头號通缉犯组织的名字。 当然,容器本身也相当特殊,正面挨了一下末日兽的自爆还能安然无恙,並引来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瞥视的少女显然也不是什么常规个体。 投影的手指划过悬浮的信息窗,少女距离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趁著这个閒暇,她打算看看那个爱跑到別人家里搞破坏的小姑娘在技术上有没有什么进步。 比如……在她的画像上留下了那么点微乎其微的改变。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改变。 “唉,还是得多练。” 黑塔略带遗憾的声音在空旷的医疗舱里响起,指尖还停留在虚擬屏幕上那张“完好无损”的画像上。 银狼的小把戏虽然总能给她带来点“惊喜”,但在绝对的技术壁垒面前,还是显得过於稚嫩了。 这点小打小闹的“入侵”在她看来,连消遣都算不上。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指,再次將注意力投向沉睡的少女时,悬浮在主控台侧翼的一个次级监控窗口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並非警报的红光,而是一种不规则的、如同信號干扰般的灰白色噪点,瞬间覆盖了原本稳定流动的空间站內部网络数据流摘要。 並非空间站常规的防御系统触发,也不是银狼惯常入侵留下的“签名”。 这是一种极其隱晦、结构异常的数据扰动,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却又迅速偽装成水流本身的一部分,隱蔽性极强,但仍有些痕跡遗存。 一段正在自主叠代、自我完善的异常代码被她瞬间锁定、剥离、封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下一秒,她的投影从吵吵闹闹的医疗舱消失,出现在了办公室中。 几乎没有犹豫,她的手指在面前的信息窗中快速划过,一串复杂无比的授权指令被激活。 那份被包裹在数十层屏障、逻辑锁和逆模因隔离层中的危险代码,如同被投入深海的重锚,沿著一条绝密且高度加密的通讯链路,瞬间跨越了星海,投向了遥远的螺丝星。 几乎是信息触达的瞬间,空间站內另一处空间的光线便发生了微妙的扭曲——螺丝咕姆的投影出现了。 他的姿態依旧无可挑剔,但那双眼睛中,少有的严肃取代了惯常的温和理性。 他直接锁定在那份刚刚接收完毕、正被层层防火墙和逻辑锁链束缚的数据包上。 无需完全解析,那核心代码的独特结构和散发出的、针对有机生命体的潜在湮灭气息,已经让他瞬间认出了这危险造物的真面目——尚未自行演化完毕的反有机方程式。 黑塔的投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认得这东西。” 螺丝咕姆的投影微微转向她,投影的光芒稳定下来,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你无需试探,黑塔女士。无论是现在,还是可预见的漫长未来,我对那所谓的『加冕』都毫无兴趣。” 他明確地划清了界限,表態清晰而坚定,旨在彻底消除某种可能会出现的猜忌。 “螺丝,我当然知道,以你的骄傲肯定是不愿意被人称为鲁伯特三世的。” 螺丝咕姆的接下来的问题直指向关键:“这份危险代码的来源?它是如何突破所有安全协议,演化到如此地步的?” 黑塔闻言,夸张地摊开双手,投影的动作带著一丝无奈和戏謔:“得了吧,螺丝,你这不就是在明知故问吗?除了那个小傢伙,谁还能搞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螺丝咕姆的投影似乎想进一步分析贾昇能力与此事关联的具体机制,但黑塔果断地挥手打断了他。 黑塔的投影指向悬浮的代码,隨后整个逆向追溯来源过程被重现,最终的目標锁定在空间站一台老旧的机械上。 她开始进一步剖析贾昇能力的“短板”。 “你看,这次星核猎手突袭空间站,利用以太编辑瞬间投放大量反物质军团,就是最好的例证。当敌人是星核猎手这种级別的存在,拥有压倒性的即时战斗力和执行力时,贾昇依靠概率扭曲编织的『事件链』就显得过於冗长。 它需要时间酝酿,需要无数巧合堆叠,在对方雷霆一击面前,这种『慢热』就是致命的弱点。” 她似乎在陈述,又像是在为后续提议铺垫。 接著,黑塔的语气很快又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篤定。 “不过,以我对那小家跳跃性思维的了解,还有他那……嗯,与眾不同的脑迴路。 我敢打赌,他肯定已经想到了某种方法来规避这个短板。如果不是担心炸了整个空间站,他这次没准就已经用了。” “所以,我有个小猜想想要证实。” 她的语气带著一种天才独有的、混合著兴奋与危险的跃跃欲试。 “其他的理论分析可以稍后再议。现在让我们大胆的做出假设: 想像一下,一个个体,既非星神令使,也没有任何我们认知中的超级武器,却仅仅因为他存在本身,就可能让一颗行星在下一秒因为一个荒谬到极点的『意外』而彻底崩溃。 这种『人形天灾』的存在状態,你难道不好奇吗?”她向前一步,投影的光芒似乎都炽热了几分,“我需要你帮忙確保这次观测的『安全』。” 看著眼睛不断闪烁似乎在考虑可行性的螺丝咕姆,她的投影似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如果他的方法真能奏效,哪怕只是部分奏效,螺丝,这对我们后续的实验,或许能提供一层意想不到的『保险』。” 螺丝咕姆的投影沉默了片刻,继续评估著应当会有的风险与回报。 片刻后,平和的声音响起:“逻辑上成立。基於学术探索与潜在风险管控的必要性,我同意参与这项观测。但应当完善所有步骤 目標行星的筛选標准,地质结构稳定、无原生高等文明、远离宜居带、安全屏障的构建方案…… 多重空间隔断、能量吸收力场、实时传送撤离协议、能量逸散屏蔽、远程观测阵列部署、应急终止协议等……” 他开始严谨地罗列实验框架。 黑塔听著螺丝咕姆一丝不苟的规划,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停停停!按你那套『完美』流程走,光审批和找合適目標就得耗上几个月。太慢了!” 她眼珠一转,一个更“高效”的点子冒了出来。 “乾脆,我们买一颗算了?我记得小行星交易市场……” 话没说完,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產权交割也麻烦。” 紧接著,一个带著明显恶趣味和实用主义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螺丝,你应该对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有印象吧?” “他名下的私人行星不是被某位排行第二的开拓令使追著炸掉了十颗吗?他应该……不介意再多『损失』一颗微不足道的矿產枯竭星吧?” 黑塔的投影做了个无辜摊手的动作,“那疯子向来小心眼,都说小人报仇十年不完,如果哪天突然想起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位『老朋友』后,再去登门送个烟秀也算合情合理吧? 螺丝,你觉得这个『实验场地』解决方案……够效率吗?” 螺丝咕姆的眼睛似乎因这过於“高效”且缺乏道德负担的方案而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他正要开口评价这个计划的……“创意性”和潜在的法律风险时並试图劝导黑塔按照標准操作时—— “嘻嘻嘻…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癲狂,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又扭曲,直接穿透空间站物理屏障和精密防护的笑声,毫无徵兆地在办公室內炸响。 充满戏謔与混沌气息的“声音”如同实质般瀰漫开来。 一个无法用常规视觉捕捉、色彩不断变幻、形態扭曲不定的虚影在房间角落晃动。 突然出现的声音带著一种黏腻的“真诚”。 “哎呀呀,小姑娘,你看看你,还在给那个冷冰冰、硬邦邦、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机械头』当令使,多没意思啊! 真的,真的不让阿哈看你一眼吗?一眼就好!那个死板的、无趣的、只会计算0和1的机械脑袋有什么好?来做阿哈的令使吧!阿哈保证,我们一定会玩得——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黑塔的投影瞬间凝实,精致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极度不耐烦和嫌弃的表情。 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免谈,收起你那套把戏还有伸过来的面具。” 带著一种“离我远点”的排斥感。为了彻底堵死对方纠缠的可能性,她甚至再一次搬出了另一个星神的名號作为挡箭牌。 “我这辈子就算哪天脑子坏了、脑袋被反物质军团踢了,想改换门庭……” 她刻意顿了顿,然后清晰地吐出接下来的话语,“也只要『纯美』。” 她甚至对著阿哈虚影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哎呀呀,阿哈真没面子,拒绝得真乾脆!不过没关係,阿哈就喜欢有性格的!” 阿哈的笑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高亢刺耳,像是黑塔的嫌弃本身就是最大的乐子。 “不过伊德莉拉嘛……那个连自己在哪都找不著的『小可怜』?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果然比我想像的还有意思!” 笑声渐歇,但那股无处不在的“找乐子”的混沌意味却更加浓郁了。 “你的实验计划嘛…有潜力,很有潜力!” 阿哈的声音带著一种品评戏剧的腔调,“但是!还不够!毁灭一颗死气沉沉的破石头有什么看头?缺了点…嗯…戏剧性的张力!缺了点……让观眾拍案叫绝的意外转折!” 角落的虚影搓著手,酝酿著更大的“惊喜”。 “这样吧~” 阿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真诚”和“热心”。 “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和阿基维利一样的宇宙大好人阿哈就大发慈悲,『帮』你们一个小忙!免费的,不用谢我,谁让阿哈最乐於助人呢。” “为什么?” 黑塔警惕的询问。 阿哈的声音瞬间带上了一种夸张的“缅怀”。 “我啊,好久——好久——没有登上那辆漂亮又温暖的小火车了!真是怀念我那老朋友阿基维利留下的『家』啊!不知道现在装修得怎么样了? 那里有我们很宝贵的回忆,阿哈很怀念那种感觉……充满了开拓和……嗯……未知的乐子!——所以阿哈打算给列车组的新老朋友们带点小小的『惊喜』!” 祂的“惊喜”二字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而且拿了別人的列车锅,总要做点事情嘛,阿哈可从不欠人情。” 隨即,祂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作为临时更改实验目標的供应方,阿哈会『贴心』的帮你们解决实验目標的问题!一个死气沉沉的石头球有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更棒的、活生生的、会动会跳会尖叫的——大目標!一个绝对合適的活体目標』!保证比炸石头刺激一万倍!” 角落那团扭曲的光影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狰狞、覆盖著几丁质甲壳、散发著恐怖气息的节肢类生物虚影一闪而过, “一只承载了阿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力量的『小虫子』—— 一只货真价实的、拥有星神赐福的真蛰虫!怎么样?让那个小傢伙去毁灭一个被星神眷顾星球大小的活体目標,这才叫『实验』,这才叫『乐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在达到顶点时戛然而止。 阿哈的虚影瞬间消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礼物”承诺在寂静的控制室里迴荡。 …… 餐车车厢內瀰漫著刚烤好的黄油饼乾香气。列车长帕姆正踮著脚,小心翼翼地將一托盘新鲜出炉、造型可爱的帕姆形状饼乾放进保温烤箱里。 “嗯,这炉火候正好帕!” 他满意地点点头,毛茸茸的长耳朵愉快地抖动著。 突然…… “阿——嚏!!!!!” 一个巨大无比、惊天动地的喷嚏毫无预兆地从帕姆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力道之大,让他整个身体都向上蹦了一下。 他赶紧用小爪子扶住操作台,另一只爪子揉著发痒的鼻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惊惶。 接著警惕地环顾著温暖明亮的餐车,总觉得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正在某个地方酝酿著。 並且……似乎正朝著他心爱的列车呼啸而来。 ……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终於暂时逃脱了黑塔人偶魔爪的贾昇回到a-42舱室,决定找些食物来有效的慰问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咦?我一直捨不得吃的列车锅呢?” 第28章 你让我情何以堪吶 空间站外围的星空中,一艘艘熟悉的飞船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船舱內,结束了“强制带薪休假”的研究员们与工作人员们,脸上还残留著湛蓝星阳光的暖意,但眼神却充满了忐忑与狐疑。 “警报解除信號確认……假期结束,信息確实带有黑塔女士的权限標识。” 一位领航员看著屏幕,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轻鬆,“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那小子的诅咒呢?” 旁边立刻有人紧张地接口,“我可不想踩香蕉皮滑到外太空去,然后正好撞在虚卒的脚上被当球踢!你知道的,这虽然离谱,但概率並不为零!” “讯息里说,黑塔女士已经返回,诅咒解除。” 领航员咽了口唾沫,“但空间站……好像经歷了点什么,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当飞船缓缓对接泊位,舱门嘶嘶开启。 研究员们踏足走廊的瞬间,预想中贾昇带著得意洋洋的笑容说“欢迎回来”的情景並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以及……更加诡异的气味和景象。 “我的天……这是被反物质军团当游乐场了吗?” 一位研究员看著墙壁上巨大的能量爪痕,倒吸一口凉气。 “看那边!那不是『样本收容:未分类-0753』的碎片吗?它怎么跑到公共休息区来了?!” 另一位指著角落里一团还在微微蠕动、散发著奇异磷光的肉质残骸尖叫。 “谁……谁踩到我的实验记录板了?!不对……这上面怎么还有半截虚卒的爪子印?!”悲愤的声音响起。 “我的天吶,这堆外部防御机兵怎么在这?” 返航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冲向自己的实验室,祈祷心血还在; 有人对著公共区域的惨状目瞪口呆;还有人则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生怕哪里突然冒出一个残留的“祝福”应验徵兆。 “安静!安静!”一位资歷较深的研究员试图维持秩序。 “先去主控室报告!检查核心系统!还有……那个活体奇物e-01呢?贾昇在哪?!” 就在这时,空间站的广播系统突然“滋啦”一声响,传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贾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咳咳……喂喂餵?听得到吗?哦,看来人偶的检修进度確实很快,广播恢復了。” “那个……欢迎回家啊,各位『度假』归来的幸运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空间站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小小的『战损风』装修,不用谢我,主要是反物质军团和星核猎手友情赞助。” “放心,核心区域完好无损……大概。黑塔女士已经回来了,正在准备观测新玩具, 心情嘛……唔,反正我没现在敢靠近。至於你们的宝贝实验室……呃,我建议做好心理准备再开门。” “最后友情提示:本人的祝福已隨黑塔女士回归而解除!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此后走路摔跤、喝凉水塞牙纯属个人运气问题,与本人无关!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別堵在走廊!over!” 广播结束,留下一走廊面面相覷、哭笑不得的研究员。 诅咒解除的“好消息”被淹没在空间站一片狼藉的坏消息里。 那位心心念念共生菌群的研究员,几乎是手脚並用的衝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门口。 门禁系统居然还能用,他颤抖著刷开权限。 “我的菌群~我的小宝贝,你们一定要撑住啊,爸爸来啦!~”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著泥土腥气、腐败甜香和旺盛生命力的浓鬱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不……我的菌群……”他悲鸣一声,忐忑的等待著舱门的开启。 並趁著这个时间赶紧隨著他这一派系的师兄传下来的某个传统,对著舱室內磕了几个头。 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预想中菌群因无人照料而衰败死亡的场景並未出现。 相反,他的整个实验室,如同被投入了原始的由真菌构成的丛林。 培养皿?早已被疯狂增殖的、色彩斑斕的菌丝爬满、撑破、吞噬。 实验台、仪器、甚至天板和墙壁,都被厚厚的菌毯覆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生机勃勃的末日废土景象。 菌丝闪烁著幽微的萤光,一些结构复杂的菌落甚至形成了类似微型森林的形態,几乎占据了半个实验室的空间。 “这……这不可能……” 研究员喃喃自语,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蔓延的菌丝,走到唯一还算不那么离谱的中央观测台前——那里是他放置核心菌种样本的地方。 只见那个特製的培养皿里,原本需要精心调控才能缓慢生长的核心共生菌,此刻如同打了激素般膨胀。 菌落形態变得前所未见的巨大且复杂,散发出强劲的生命波动。 菌丝甚至缠绕著几瓶原本未开封的、他临走前没来得及收好的高浓度营养液……以最佳搭配,小心翼翼地输送著养分。 这是他那群这傢伙今天左脚先进的门,宝宝不高兴了,当场表演死一个的共生菌群? “比……比我悉心照料时还要……茁壮?” 研究员的表情从绝望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丝……世界观被击碎的崩溃。 “这让我情何以堪吶~!!!” 与此同时,另一位专注於反物质军团引擎復刻模型的研究员,也怀著沉重的心情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血模型肯定在混乱中报废了。 然而,预想中的狼藉並没有出现。他的实验室相对整洁,除了几处明显的能量衝击痕跡和翻倒的椅子,一直待机的核心实验机內的模型……竟然仍在运转? 不,不仅仅是完好无损! 他扑到实验台前,眼睛瞪得溜圆。 他那台原本只完成了基础结构,诸多核心参数还在调试,模擬系统尚未完全接入的引擎模型,此刻竟然……看起来无比完整? 搭建的模型复杂的能量导管线路被以一种他从未想过但异常高效的方式重新排布,几个关键的、他苦思冥想不知如何解决的结构性问题,被一种精巧到近乎艺术的设计所替代。 一些他之前反覆调试都无法解决的微小能量逸散节点被优化了,几个结构强度冗余的部位被精简了。 整体能量转化效率曲线平滑得不可思议,甚至比他预设的最佳方案还要高出3.7个百分点! “这……这不可能是我做的……” 他翻看著实验机內部对事件的记录,发现上面竟然自动生成了海量的、逻辑严密到令人髮指的演算过程和优化方案,完美地指向了模型现在的状態。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著,完成了最后的优化步骤。 过程流畅得诡异,就像模型自己“活”了过来,自行解决了所有难题。 飞速保存了当前模型后,他掏出终端,点开了贾昇那个扭曲的头像。 【抽卡绝不保底:义父!我还想再休假一次。我还有个模型,你看……】 【贾昇: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贾昇翻了个白眼,把终端扔在床上,又关闭了面前悬浮的信息窗。 …… 就在空间站內一片混乱与惊奇之时,一艘印著星际和平公司標誌的豪华飞船缓缓停靠。 舱门打开,艾丝妲一脸疲惫但保持著从容走了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阿兰,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只是他怀里抱著的东西,让所有看到的人瞬间石化,忘记了空间站的惨状。 那是一个……巨大、华丽、金光闪闪,顶端还镶嵌著一颗璀璨宝石的奖盃。奖盃底座上刻著一行醒目的大字:“『最可爱护卫犬』总冠军——佩佩!” 而奖盃的主人,那只毛髮油亮、戴著特製小领结、一脸懵懂又似乎有点小骄傲的白色小狗佩佩。 “艾丝妲站长,阿兰?这……这是?” 艾丝妲看著围拢过来、目瞪口呆的研究员们,无奈地扶额,“说来话长……” 本来,他们確实只是去参加一个严肃的会议。 会议途中休息,艾丝妲带著阿兰和佩佩在主办星球著名的生態公园散步。 恰逢那个星球正在举办盛大的“全宇宙最可爱护卫犬”评选的海选活动,现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本来没我们的事,但是……大赛的评委团主席在到会场的时候,被一只失控的航拍机械鸟袭击,是佩佩跳起来把它扑下来的。 评委主席认为比被人为定义的护卫犬,佩佩更加拥有参赛资格,就向我们发出了邀请,太过热情,实在不好拒绝…… 之后……大赛的明星参赛犬,赛前突然食物中毒上吐下泻退赛了。 再然后,大赛最终阶段时,安保系统不知为何出现故障,把几只最具竞爭力的参赛犬意外锁在了休息室……” 艾丝妲嘆了口气,往上抬了抬手中沉重的礼盒。 “过程……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和意外,结果就是……佩佩成了冠军。主办方非常热情,认为这是『天意』和『实力的完美体现』。” 最终,他们將“年度总冠军”的头衔和奖盃颁给了原本並非参赛犬、甚至品种都不在护卫犬名录里的……佩佩。 於是,一场严肃的出差,变成了奇幻的夺冠之旅。 阿兰全程尽职尽责地保护著突然成为宇宙级网红的佩佩,並最终將这个闪瞎人眼的冠军奖盃抱了回来。 佩佩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呜汪?”了一声,歪了歪头,一脸无辜的“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 与此同时,医疗舱 柔和的光线洒在诊疗台上。灰发少女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初生小动物般的茫然。 以及面对“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去?”这个宇宙最终哲学问题的拷问。 “唔…?” 她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试图撑起身体,却感觉四肢像刚出厂还没调试好的新零件,僵硬得不听使唤。 “哇!她醒了醒了!”三月七第一个蹦过来,大眼睛亮晶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痛?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从哪来?要到哪去?” 少女茫然地摇摇头,眼神扫过床边:气质沉稳、推了推眼镜的瓦尔特·杨;神色清冷、抱臂像是在尽职尽责cos雕像的丹恆;以及散发著知性优雅魅力的姬子。 面对这些陌生却似乎並无恶意的面孔,少女努力在空白的记忆画布上寻找著哪怕一丝痕跡。 最终,一个模糊但异常清晰的音节浮现在脑海,像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 她略微迟疑地,带著点不確定的试探,轻声吐露: “我……好像叫……星?”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微弱的涟漪,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名为“自我”的浮木。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沉稳的目光在星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上停留片刻。 “放轻鬆,孩子。” 姬子向前一步,声音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带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能记得名字是一件好事。我是姬子,星穹列车的领航员。 这位是瓦尔特·杨,那位酷酷的小哥是丹恆,我们的护卫。至於这位活力十足的小姑娘,她叫三月七。” 丹恆依旧保持著抱臂的姿態,静静注视著医疗台上茫然的少女。 当星无措的目光扫过他时,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瓦尔特微微頷首:“『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明显的不適?比如头晕、噁心,或者力量失控的感觉?” 他问得很专业,显然在评估这位星核“载体”的稳定性……以及有没有被接连暴击砸的肯能出现的身体异常。 “其他的到没有,就是……头有点疼。” 星说著,抬手摸向额头,摸到了一个鼓胀的大包。 在摸到额头的大包时,后脑勺那个更大的包像是產生了什么痛感的共鸣,不容置疑的彰显著自己的存在感。 “嘶……” 星狠狠的皱了皱眉,又摸向后脑勺,“我头上怎么回事?” 面前那个一脸靠谱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借著镜片的反光剎那默默移开了视线。 似乎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她注意到了男人略微不自然的神情,以及他手中的手杖。 星:“……” 她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29章 星核精的身世——虚构史学家版 几天后,逐渐恢復正轨的空间站,贾昇在生活区和那位清醒状態下的奇女子碰面了。 还算熟悉的灰发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专业且投入的姿势,半个身子探进一个大型分类垃圾桶里,窸窸窣窣地翻找著什么。 贾昇:“?” 他眼神复杂地落在那个撅起的背影上——困惑、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银河生物多样性上限的刷新。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现在距离星际情人节也还有好久来著,现在就开始练手了? 此时,沉迷於垃圾桶探討人生的奇女子似乎是察觉到视线,直起身。 “你在干什么?” “……找东西。” 星擦了擦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机械零件,放进背包,金色的眼瞳盯著贾昇,目光中有些狐疑:“……为什么看到你,我这后脑勺就开始隱隱作痛试图提醒我点什么?” 她抬手揉了揉那个曾经承载过“大包”的位置。 “找什么?”贾昇不动声色,以问题回答问题。 “不知道。”星摇了摇头,眼神清澈中带著点迷茫,“感觉如果一直找下去,应该能找到。” 贾昇:“?” 垃圾桶里能找到什么?他就说瓦尔特先生下手太重了。 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才是贡献了后脑勺最大那个包的“功臣”。 来来往往的科员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位推著实验材料的科员熟练地绕过他们,目不斜视; 两个抱著数据板的年轻研究员脚步顿了顿,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其中一个还忍不住小小地“噗”了一声,隨即被同伴拉走。 后勤主管的中年人只是隨意扫了一眼,便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对著通讯器继续安排。 “对,a区清洁机器人数量需要补充……嗯,生活区垃圾桶旁边那个?不用管,老规矩,只要不把垃圾倒扣在別人头上就行。” 空间站里怪人层出不穷。 有整天对著盆栽说话的植物学家。 有坚持认为螺丝钉有灵魂,並与它產生深刻“灵魂共鸣”最终迈进婚姻殿堂的奇葩。 还有把几个琥珀纪前的卡利白当水喝结果把自己喝进医疗舱的…… 大家早已因为那个活体奇物练就了强大的心臟和极高的容忍閾值——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和空间站安全,爱干嘛干嘛。 而这位新来的灰发少女,不过是翻翻垃圾桶,行为模式虽然清奇了点,但至少没造成系统崩溃或大规模污染。 容忍——向来是这几年里空间站的第一美德。 星突然开口,语气带著探究: “听杨叔说,你好像是空间站第一个见到我的人?” 她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关於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贾昇沉默了一会。 他当然知道,星核猎手大费周章的闯进入了空间站。 然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拿了黑塔收藏的星核,塞进了少女的胸口。 差点把他的开著鬼火(划掉)登上星穹列车开启成年旅行的计划彻底搞黄。 他终端上现在还有银狼发来的视频为证——等等……视频? 他瞄了星一眼。 还真是千载难得的机会,看他怎么给这个星核精安排一个足够狗血的身世! “你稍微等下。”贾昇掏出终端飞快的操作起来。 视频本身就被银狼做了静音处理,原本应该是阅后即焚用来挑衅他的一次性物件,不过却被强行保存了下来。 理论上他的知识储备不能和银狼这种星际通缉犯的技术相提並论,但——视频被植入的自毁程序稍微出现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很合理吧? “诺,看见没,”贾昇把处理好的终端塞进星手里,屏幕上正播放著那段无声的监控录像。 他指著画面里略显狼狈的紫发身影,“视频里这个紫头髮的女人叫卡芙卡。” 他顿了顿,语气篤定,“是你老妈。” 星:“?” 贾昇的手指又移向卡芙卡身侧,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灰发少女:“旁边那个像是燃尽了的是你小姨,银狼。” 星:“??” 虽然理智在尖叫著“不可能”,但“卡芙卡”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一股莫名的、带著暖意的亲近感確实在她心底悄然流淌,让她反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接著贾昇在星还处於懵逼的时候又在面前打开信息窗,调出两份通缉令和详细资料。 “这个凶神恶煞拿著剑把人剁成饺子馅的红眼病大叔是你二舅。 他性格.……嗯.,比较……独特。爱好是砍人和……追男人。” 星嘴角抽搐,感觉自己的常识在被按在地上摩擦:“...二舅???!” 贾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点开萨姆那副极具压迫感的机甲形象。 紧接著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著点“沉痛”:“最后这位……萨姆阁下。这台……呃,这位充满力量感的铁皮壳子…… ”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棒打鸳鸯”的惋惜:“就是你认定的未婚妻!” 星:“……???” 未婚妻?铁皮壳子? 她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纯粹的茫然和巨大的问號,连后脑勺的隱痛都暂时被这离谱的话语压了下去。 贾昇完全无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她脸上那明晃晃的“你脑子是不是被反物质军团当球踢了?”的表情,继续他声情並茂的表演,语气愈发沉痛。 “可惜啊!你们情比金坚,情投意合,情……情非得已! 但遭到了封建家长的一致反对!你母亲卡芙卡觉得人机恋太超前,有违伦理!你小姨银狼觉得萨姆不够『酷』,配不上你!” “最关键的,”贾昇加重语气,仿佛在控诉,“是你二舅刃,他觉得这一切都太麻烦了! 他只想安静地砍人或者追男人,不想参加什么有著机甲侄女媳的家族聚会,他们强烈反对这门天作之合的婚事!”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营造出悲剧高潮的氛围。 “最终,在你一次激烈抗爭、试图与萨姆私奔未果后,你的母亲,卡芙卡女士,为了『保护』你免受铁皮壳子诱惑,也为了彻底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强行对你进行了『记忆格式化』操作——就是我们俗称的『刷机』。” 贾昇痛心疾首的总结,“然后,把你像丟一个过时的旧终端一样,遗弃在了这黑塔空间站。这——就是你失忆的真相,这——就是你不记得你那位铁骨錚錚未婚妻的原因。” 星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並列在面前的通缉令: 卡芙卡:优雅神秘,眼神深邃(妈。)。 银狼:一脸叛逆,嚼著泡泡(小姨?嫌萨姆不够酷?)。 刃:杀气四溢,生人勿近(二舅?觉得麻烦?爱追男人??)。 萨姆:冰冷,厚重,无机质的金属外壳(未婚妻???)。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贾昇那张写满了“真诚”、“沉痛”、“为你打抱不平”的脸上。 星:“……” “未……未婚妻?”星的声音有些乾涩,她艰难的重复著这个词汇,感觉自己的舌头和脑子一样打结,“铁皮壳子?萨姆?” 贾昇义正言辞地纠正,“感情的事情,怎么能用材质来衡量呢?跨越种族的爱恋才更显珍贵!只是你的家人……唉,思想太保守了,现在和智械结婚的可大有人在。” 星感觉后脑勺的包又开始隱隱作痛。 嘶,脑壳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不远处一个抱著文件路过的年轻科员,不小心清晰的听到了“铁皮未婚妻”和“跨物种爱恋”的关键词。 他脚步猛地一个趔趄,文件差点脱手撒出去,脸上瞬间切换成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震撼表情。 他的眼神在贾昇、星以及星面前投影出的萨姆影像之间惊恐的来回扫视。 最终,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污染源,迅速低下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贴著墙根溜走了。 背影充满了对空间站“臥虎藏龙”程度的全新认知。 星没理会那个落荒而逃的科员,目光重新聚焦在终端上。 屏幕上,卡芙卡专注而温柔的侧脸, 贾昇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这点瓦尔特先生也提过。 他说的这些关係……虽然离谱到突破天际,但…… 为什么听到“卡芙卡”这个名字,看到这张脸,心里那股莫名的暖流如此真实? 就像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视频里卡芙卡看著“她”的眼神,確实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温柔中透著决绝,像极了被迫做出艰难抉择的母亲。 失忆是事实,被放在空间站是事实。面前这傢伙的“故事”虽然荒诞绝伦,却诡异地……將所有已知的碎片强行串联了起来。 提供给了她一个看似“完整”的解释——一个荒谬绝伦,但逻辑上居然能闭环的解释? 星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金色的眼瞳里被一层困惑的浓雾笼罩。 浓雾之下,是剧烈翻腾的怀疑与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离谱故事勾起的好奇和动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她指了指自己。 “一个……嗯,人,”又指了指终端上萨姆的影像,“疯狂地爱上了一台……铁皮壳子机甲?爱到让我妈觉得必须给我洗脑才能阻止的程度?然后……我就被扔这儿了?” 她试图用最直白、最不加修饰的语言复述这个“故事”。 试图用其本身的荒谬感来击碎它。 但说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因此而诡异地漏跳了一拍——不是心动,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被触动了某种模糊“印记”的战慄感。 “是的,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爱情……从不讲道理。” 他语气深沉,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情感导师。 “特別是对於你这样……嗯,『特立独行』又璀璨不拘的灵魂——萨姆强大的力量,冰冷的金属外壳下潜藏的炙热核心,独特的存在方式……或许正是这些,深深吸引了你,让你不顾世俗的眼光,勇敢的……” 就在贾昇准备进一步展开他那漏洞百出却又莫名“自洽”的星际狗血剧细节—— 比如套用此前在空间站內部论坛,阮梅与黑塔“被”热心吃瓜群眾完善的爱情故事。 以此来作为灵感继续完善星是如何与萨姆“相遇相知到相爱”、並感嘆自己应该有当虚构史学家天赋的时候。 两人身后出现了噠噠噠的脚步声。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同一时间,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內。 瓦尔特·杨正慢悠悠的擦拭著眼镜,三月七兴奋的拉著丹恆分享新拍的照片並说要洗出来,贴在丹恆那本没写多少內容的日记本上。 姬子则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是新的咖啡改良配方。 车厢中央的光线一阵扭曲,黑塔本体那標誌性的投影瞬间凝实,带著一种“我来宣布一个好也不好坏也不坏的好消息”的微妙气场。 “各位,打扰一下。”黑塔的声音清晰的在车厢內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话短说。原本我和螺丝咕姆计划进行一项关於贾昇能力的极限观测实验,目標是……嗯,一颗无生命的废弃行星。” 瓦尔特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住了,失去了眼镜遮挡的目光十分锐利。 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炸……炸星球?!” 丹恆默默扶额,姬子写写画画的手也停了下来。 黑塔投影耸了耸肩:“只是计划有变。那个满宇宙找乐子的乐子神强行介入了。” 她投影出一个极其简略的动画:一个抽象的、戴著面具的q版小人阿哈蹦出来,一脚踹飞了代表行星的石头球。 然后丟下一个张牙舞爪、巨大无比的q版虫子,虫子头上还顶著一个微小的阿哈面具標誌。 “所以,新的实验目標,”黑塔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晚餐多加个菜”,“是一只被阿哈『祝福』过的、星球大小的真蛰虫。” 黑塔的语气难得透露著些无奈。 “嘖,这种找虫子的事祂很顺手,以前还折腾过大铁头,不过完全被无视了。 实验也许会在下一秒,也许会在下一周或是下一个月,但可以確定的是,列车肯定会遇上,总之做好准备吧。” 整个观景车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后。 “啊!???” 三月七的惊呼声几乎掀翻车顶,眼睛瞪得像铜铃。 “……” 丹恆扶额的手更用力了,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 瓦尔特重新戴好眼镜,镜片反射著冷光,声音低沉:“黑塔女士,这风险……” 姬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这……確实超出了『常规实验』的范畴。” 帕姆握紧扫帚,表情有些复杂,“那个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帕……” “风险可控,必要时由我来终止实验。理论上……你们才是主要目標。而他,属於顺带被送塞了一件小小的回礼,因为一份列车锅。” 这个解释並没有让气氛轻鬆多少。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看向姬子:“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安全预案。” 姬子点头,看向黑塔投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黑塔女士,请务必確保……『安全』。” 黑塔投影微微頷首,算是应承,隨即消失。 留下列车组眾人面面相覷,空气中瀰漫著“阿哈又在搞什么么蛾子”和“这日子没法过了”的悲愤气息。 第30章 找场子 听到这噠噠噠的脚步声,贾昇都不用回头,就知道—— 是那个升级后,嘴巴像是淬了毒刀一般扎心的黑塔人偶。 简称刀塔。 “嗨~” 贾昇转身,脸上扬起一个明快的笑,“刀……咳,黑塔女士,今天也是这么……嗯,神采奕奕。” 黑塔人偶翻了个白眼:“客套话省省。你,趁著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虽然这心情指数因为你在这里而正在急剧下降,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声音清脆悦耳,但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黑塔人偶无视了贾昇的反驳,转向星,“你,跟我去测试模擬宇宙的新模块,需要你这种……嗯,特殊样本的数据。” 星眨了眨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不去。” 没有任何犹豫。 比起所谓的测试,她更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 “我给你三倍的报酬。外加,测试结束后,可以去我的奇物仓库,隨便挑一件带走。” 星顿住…… ?话又说回来,陌生的环境总是需要物质基础的。 她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迅速回復,“好,但我要先看货。” “可以。” 趁著人偶调出信息窗显示奇物列表时,星迅速面向贾昇,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金色的眼睛里闪烁著郑重其事的光,“等我。” 贾昇“?” 信息窗移到星的面前,她隨手划拉著奇物列表,在看到某件东西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 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过程,斩钉截铁地报出了答案:“棒球棍!我要棒球棍!” 理由清晰且理直气壮地在她脑海中闪过——她醒来时脑袋前后十分对称的两个隱隱作痛的大包,让她深刻体会到了钝器击打的“魅力”。 好东西,绝对不能只有自己“享受”,一定要学会分享。 黑塔人偶似乎对这个选择也毫不意外,或者说,只要星肯去测试,在她还在感兴趣的时间內,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行。 “成交。准备一下,十分钟后进舱。” 眼看星和黑塔达成了愉快的(?)交易,贾昇立刻来了精神,他一个箭步凑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 “誒誒,黑塔女士!模擬宇宙测试?这个我熟啊,资深测试员!经验丰富!带上我一个唄?多个样本多份数据嘛……顺便也让我挑一件。” “你?不行。” 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乾脆利落地拒绝。 “这次的测试需要的是『正常』的、標准的、正规的数据,不是你这种行走的『作弊器』。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去,別妨碍我採集数据。” “呃……爱果然是会消失的,是吗?” 贾昇被噎得够呛,他捂著胸口,做出夸张的捧心状,声音带著控诉:“这么快就厌倦我这个『幸运星』了?” “消失?从来没存在过的东西谈何消失?” 黑塔人偶的声音毫无起伏,“再废话一句,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话音未落,只见黑塔人偶的手摸出了一柄巨锤。 她二话不说,拎著锤子就朝贾昇逼近一步,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哇啊!冷静!冷静!我走,我这就走!” 贾昇瞬间认怂,脸上的悲情男主角表情一秒切换成惊恐,抱头鼠窜。 “我这就去凉快的地方!空间站出风口够凉快了吧!再见,祝你们测试顺利!~”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过一个转角消失。 终於清静了。 黑塔人偶若无其事地將那柄骇人的锤子收了起来,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看向星:“碍事的傢伙终於消失了。跟我来,准备进模擬宇宙。” …… 贾昇理了理自己並不凌乱的衣襟,“嘖,真是无情啊……” 他小声嘟囔著。 脸上却没什么失落,反而带著点笑。 刚转过弯,就见一个高大挺拔、身著华丽银色盔甲的身影——纯美骑士银枝。 他正站在窗边,凝望著外面维修平台上希世难得號上闪烁的焊,俊美的脸上带著一丝的淡淡忧鬱。 此前他刚刚因为真诚的讚美某位研究员实验失败时,冒出的“充满美感与希望的浓烟”而被对方怒斥“神经病”並赶出了实验区。 可怜他鼓舞研究员的话还没能说出口。 “挚友~” “挚友~~” “啊!这是何等璀璨的邂逅!在这冰冷钢铁构筑的迴廊之中,竟能再次沐浴到由纯粹之美所散发的辉光! 您的英姿,宛如伊德莉拉女神裙裾上最闪耀的星钻,每一次出现都足以照亮这宇宙间任何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两人迅速回合,眼中闪烁著纯粹的喜悦,在一旁不觉明歷的研究员懵逼的目光中,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您的讚美,如同最纯净的清泉流淌过我的耳畔,洗涤了因飞船维护而產生的、那微不足道的尘埃。 能在此地与您重逢,亦是女神为这平凡时刻编织的、最绚丽的纯美环。您的存在本身,便是对这空间站理性秩序的一种诗意升华。” 两人就在这充斥著白大褂和实验仪器的走廊里,旁若无人地开始了他们的“互咏”。 “挚友过誉!”贾昇的语调抑扬顿挫。 “您的英姿才是真正的奇蹟!若非您那日如纯美流星般降临,挥洒著无暇的枪芒,空间站的损失难以估量。这份恩情,我铭记於心,时刻思忖著如何报答!不知您是否……” “报答?”银枝立刻摇头,神情真挚。 “举手之劳,怎敢奢求回报?维护宇宙间一切纯美之物,乃骑士的天职!空间站已慷慨地修復了我的『希世难得號』,这份善意,已让我感激涕零,如同沐浴在女神慈爱的目光之中。” 他再次致谢。 贾昇看著银枝坚定且真诚眼神,明白物质报酬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 他眼珠一转,瞥了一眼奇物仓库的方向,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挚友的高洁,如同星辰般永恆璀璨,令人敬仰。”贾昇顺著银枝的话锋,语气更加热忱,“既然您执意推却世俗的谢礼……那么,请允许我以另一种方式,向您表达由衷的敬意与感激—— 可否赏光,隨我一同去领略空间站最瑰丽的奇观之一:收藏著无数宇宙奇蹟与至美遗珍的……奇物仓库?” 那破镜子一个琥珀纪的cd似乎已经结束,最近太忙差点把它忘了,看他这就带著人来找场子。 没深度是吧?本琥珀纪服务结束是吧? 现在让他带给它一点小小的纯美震撼。 第31章 燃尽了,家人们 “身份识別:贾昇。权限认证通过。” 贾昇带著兴致高昂的银枝,熟门熟路的到了奇物仓库的低危区,找到了那面镜子。 镜框上缠绕的藤蔓状能量纹路正闪烁著不同以往的明蓝色光芒。 “咦?” 贾昇盯著镜子下方新出现的一行小字,“本琥珀纪服务轮换——『速问速答』模式,不限內容,有问必答,童叟无欺?” 银枝的眼中立刻燃起了对纯美的探索之火,他整了整盔甲,以最完美的姿態面对镜面只要开口。 “我懂。”贾昇伸手拦住了他。 他清清嗓子,决定来个开门红,“镜子镜子,我问你——纯美女神伊德莉拉,是不是美貌盖世无双?” 镜面蓝光急促一闪,一道声音配合著镜面上出现的文字响起:【是。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银枝激动的几乎要原地起舞:“啊!真理之光!镜中之灵,你见证了最纯粹的……” “挚友,再等等,我们需要验证一下这镜子是不是真的靠谱,毕竟它有前科。” 贾昇立刻打断银枝即將开始的咏嘆调,坏笑著拋出了第二个问题,语速飞快:“那镜子,你把我们伟大的、智慧的、沉↘鱼↗落雁↘的——黑塔女士,放在哪了?” 镜面蓝光剧烈波动了一下,像是內部逻辑在疯狂打架。 合成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卡顿:【……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 银枝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变成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痛心,“镜中之灵!你方才明明颂扬了伊德莉拉女神!纯美的无双是唯一的!是纯粹的!怎可……”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镜子似乎被银枝的执著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立刻“坚定”地再次显示出了这个答案。 “哦?~” 贾昇拖长了音调,眉毛挑得老高,像极了发现新玩具的黑塔本人,“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两个『盖世无双』了?还是说,刚才你说黑塔女士『盖世无双』的话不作数了?” “……”镜面上出现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波纹,几秒后才稳定下来,没有新回答,似乎陷入了逻辑循环。 贾昇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火上浇油:“誒?镜子你刚才还说黑塔女士盖世无双的!这么快就变卦了?黑塔女士就不美貌盖世无双了?她知道了可是会拆了你的。” 他故意把“黑塔女士”四个字咬得极重。 镜面蓝光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声音里透著一股被胁迫的委屈和混乱。 “不!镜中之灵!你被污染了!你迷失了方向!” 银枝痛心疾首,上前一步,双手张开,像是要拥抱镜面,用他那饱含激情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了对纯美之道的长篇布道。 “美,是伊德莉拉女神赐予宇宙的无上恩典!她是唯一的至高!她的光辉不容分说!她的纯粹不容质疑!世间万物之美,皆是她神性的折射!我们需要坚定信仰,摒弃一切动摇……”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银枝目光灼灼) “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试图补救) “纯美女神……”(银枝的讚美词如潮水涌来) “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贾昇敲镜框威胁) “……”(乱码) “……盖世无双!”(语焉不详) 银枝的每一个深情讚美伊德莉拉的句子,都被镜子用【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强行打断。 而贾昇每次在银枝换气的间隙,就飞快地插一句“那黑塔呢?”,镜子就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切换成【黑塔女士美貌盖世无双!】。 镜子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蓝光闪烁的频率已经快得连成一片,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整个镜框都在微微颤抖。 简直成了一场混乱的、高速的复读机大战。 银枝越说越激动,试图用更华丽的辞藻和更坚定的信念“净化”镜子。贾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精准补刀。 终於,在银枝又一次饱含热泪地高呼“伊德莉拉的美是宇宙的终极答案!”之后,镜子高速闪烁的蓝光猛地一滯,然后彻底熄灭了一秒。 紧接著,镜面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个电子合成音用尽最后力气,以一种近乎崩溃的、破音般的尖啸吼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贾昇美貌盖世无双!】 喊完这一句,镜面瞬间黯淡下去,蓝光彻底消失,只留下死寂的灰暗镜面。 镜框上的藤蔓纹路也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截真正的枯藤。 整个镜子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彻底摆烂的气息——它“自闭”了。 仓库瞬间安静得可怕。 银枝保持著张开双臂的姿势,彻底石化了。 他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著那面死寂的镜子,又缓缓的、极其僵硬地转向旁边一脸无辜的贾昇。 贾昇:“?” 祸水东引? 之后无论贾昇怎么敲打,银枝如何用最温和的语调呼唤,它都再无半点反应。 那面本琥珀纪应用速问速答模式的镜子,此刻像是一块真正的、冰冷的镜面。 彻底沉浸在了自闭的深渊里。 贾昇无奈的耸耸肩:“挚友,这才是充满了宇宙恶意的邪恶奇物,它在破坏我们纯洁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友情。” 贾昇飞快的操作著终端:“我现在就把邪恶的它调到高危区,现在的它应该需要一次彻底的系统重置,或者……黑塔女士的『亲切关怀』。” 仓库的广播里,適时地响起了黑塔本人略带慵懒的声音:“我的儿~,来办公室一趟,立刻。”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对著自闭的镜子做了个鬼脸,对银枝朝著出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挚友,看来我们的美学交流得暂时中断了。我得去应付一下……嗯,『监护人』的问题。” —— 『下章上车』 第32章 鸟为什么会飞 “什么叫空间站闹阿哈了?” 听完黑塔投影带来的那个不算好也不算坏,坏也不好好也不坏的消息后,贾昇倒是没有多少惶恐,只感觉有些荒诞。 他盯著黑塔在半空中投射的,那个有些简陋的动画,尤其是那个虫子头上戴著的面具,视线停顿了许久。 好怪啊,再看一眼。 “行星大小带『欢愉』buff的真蛰虫?”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正合我意。我刚刚完成的叠代,確实需要一个够分量的沙包来试试斤两。” “很好。”黑塔的投影点头,“星穹列车会配合。他们这次出发会进行一段短途跃迁,前往距离空间站最近且空间结构相对稳定的利赛亚星系等待实验品的出现。” “等等。” 就在贾昇转身要走时,黑塔的投影叫住了他。一件物品凭空出现,稳稳的落在贾昇头上。 那是一顶深蓝色,去掉了过多装饰,只在边缘点缀著闪烁星尘的尖顶魔法帽。 “成年礼物,別弄丟了。”黑塔本体投影的声音依旧慵懒:“衣品再好,也需要些更有品味的配饰撑场面。” 贾昇扶正了那顶尺寸刚刚好的帽子,指尖拂过点缀的星尘装饰,对著投影的方向,瀟洒地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礼物很喜欢!撤了!玩够了我就回家啃……咳,回家吃饭!” 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衝出了办公室。 …… 月台上,星穹列车安静的停泊著,流线型的车身反射著空间站的冷光。 星已经扛著她新得到的心爱的棒球棍,几乎和贾昇同时来到列车门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带著点“屑”气的金色眼睛瞥了贾昇一眼,然后掂了掂手里的金属球棒,棒头朝著车门的方向点了点,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先上?定大小。 贾昇秒懂,搂著怀里的箱子,咧嘴一笑,露出“我懂你”的表情:“那当然是女士优……才怪!” “先”字还没完全出口,两人就同时扑向车门。 “我先!” “我先!” 就在两人即將上演一场“车门爭夺战”、薅头髮扯斗篷拽大衣,挤在车门框上卡住的瞬间,—— 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黑塔人偶面无表情,两只小手精准地揪住了贾昇和星的后衣领,像拎两只不听话的小猫崽。 手臂轻描淡写地一甩。 “哇啊——!” “呃啊——!” 贾昇和星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拋物线,精准地摔在月台冰凉的地板上,滚作一团。 而黑塔人偶则抬手,理了理自己一丝不乱的裙摆,看都没看地上两个灰头土脸的“障碍物”,迈著从容不迫的步子,第一个登上了星穹列车。 星默默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灰,捡起自己的棒球棍,好似刚才被丟出去的不是自己。 贾昇捞起滚在一旁的箱子,隨后俩人又在门口挤作一团。 最终,在列车长帕姆“请乘客儘快上车帕!”的催促声中。 灰头土脸的贾昇、一脸“莫挨老子”的星,以及那位早已在车厢里找了个靠窗位置、捧著一本厚书安静阅读,或者说假装阅读的黑塔人偶,一同成为了本次短途跃迁的乘客。 车门无声关闭,伴隨著轻微的震动和能量嗡鸣,列车启动,驶向深邃的星海,目標:利赛亚星系。 几乎是在三人先后登上列车的同时,正在拿著扫把打扫车厢的帕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啊!宇宙间最勤劳、最可爱、最闪耀的列车长帕姆!” 贾昇瞬间调整状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个箭步衝上前,语气之真挚、讚美之华丽,简直比面对银枝时还要浮夸三分。 “您的存在,就是这趟开拓之旅最明亮的灯塔!您的辛勤,让冰冷的列车都充满了家的温馨!您的……” 帕姆原本严肃的小脸,在贾昇那滔滔不绝、不带重样的彩虹屁攻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长长的耳朵微微抖动,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翘!往上翘!再往上翘!。 他努力想要维持列车长的威严,可惜失败了。 最终变成了一个標准的、藏都藏不住的“翘嘴”。 “咳…咳咳,乘客贾昇,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请稍稍注意音量,不要影响列车运行秩序帕。” 帕姆努力板著脸,但声音里的雀跃已经出卖了他。 “列车马上就要进行短途跃迁了,请、请坐好帕。” 话虽如此,他却迈著小短腿,飞快的跑到隔壁车厢的零食柜旁,抱了一大堆包装精美的点心、果和小饼乾,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贾昇怀里。 “……路上饿了可以垫垫肚子,不够再来找帕姆要帕。” 帕姆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快步离开了观景车厢,只留下一个努力想恢復严肃但背影都透著“开心”的毛茸茸糰子。 贾昇抱著满怀的零食,对著旁边目瞪口呆的星和三月七眨了眨眼,无声的传递著信息:看,纯美骑士团进修班,毕业! …… 短途跃迁结束,列车平稳的航行在利赛亚星系的静謐星域中。 巨大的观景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流转,星云瑰丽,充满了无声的壮美。 贾昇、星和三月七並排站在窗前,望著这片深邃的景色。 星靠著车窗,棒球棍隨意地拄在地上,在不开口时,她確实很美。 三月七则兴奋的贴在玻璃上,手指点著外面,不时拿起相机拍上一张。 “哇!快看那颗紫色的星星,像不像一大块水晶糕?还有那个星云!粉粉蓝蓝的,好漂亮!贾昇贾昇,你说我们这次要打的虫子,会有多大啊?会不会比这颗行星还大?” 她指著远处一颗巨大的气態行星。 贾昇將巨大的零食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也走到观景窗前,深蓝色的尖顶魔法帽檐下,他的目光投向那片深邃的星空。 宇宙的浩瀚无垠,总能让人心生渺小与敬畏。 “嗯……確实很大。”他点点头,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感慨,“看著这片星空,总会让人忍不住思考一些终极问题。” 星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 他望著这浩瀚的深空,嘴里叼著一块帕姆给的小饼乾,眼神悠远。 “我的故乡那有句话,是对人类踏入星海的一种……嗯,略带悲观的探討。” 他含糊不清地开口,“说是『上了岸的鱼,就再也不是鱼了』。” 三月七歪了歪头:“誒?为什么鱼上了岸就不是鱼了?那它是什么?咸鱼干吗?” 星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也可能是烤鱼。” 贾昇被噎了一下,隨即失笑,咽下饼乾,声音清晰了些。 “是啊,我也不太喜欢这种表述方式。总觉得带著点……不喜欢却不得不承认的残忍。”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冰冷的观景窗玻璃,目光追逐著窗外一颗划过的小行星碎片。 “生命形態发生改变,难道就一定要沉湎在过去吗?鱼上了岸,进化出四肢,探索陆地,它或许不再是水里的鱼,但它依然是那个生命留存下的延续,甚至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这明明是进化,是开拓,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顿了顿,像是在加强自己观点的说服力,又像是纯粹脑子一抽想到了別处,用一种理所当然、探討学术般的口吻突兀地接了一句。 “比起带著悲观和残酷的定义,我更喜欢浪漫一些的说法,比如……鸟为什么会飞?” 三月七一脸茫然:“啊?鸟……鸟为什么会飞?这不是常识吗?” “哐当!” 坐在不远处沙发椅上,正端著他標誌性保温杯,准备喝口枸杞茶瓦尔特·杨,手猛地一抖。 那是標准老干部款式,坚固可靠的保温杯,从他指间滑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列车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碎裂的保温杯中,深色的茶水混合著几粒红彤彤的枸杞,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狼藉。 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著端杯子的姿势。 只有镜片后的眼神剧烈波动著,透露出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深入骨髓的ptsd——崩坏,那玩意儿还在追我?! 不,等等……冷静,瓦尔特·杨,冷静。 这只是个巧合,一个年轻人天马行空的联想…… “哎呀帕!杨先生的杯子!”帕姆惊呼一声,拿著扫把簸箕小跑过来,“您没事吧帕?有没有烫到?” 帕姆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瓦尔特凝固的思绪气泡。 他猛的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不合时宜的惊悸感。 “抱歉,帕姆,”瓦尔特试图帮忙收拾残局,“手滑了,我来清理。” “没关係,让帕姆来就好,乘客小心玻璃渣。”帕姆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 瓦尔特迈著平稳而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 微微低下头,镜片后的目光穿透镜片,看向贾昇。 “如果让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对你口中浪漫的说法有些……好奇。” 贾昇眨了眨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深蓝色的魔法帽檐下,那双眼睛在星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略微歪头思索了一下。 “鸟飞,因它被拋入一个存在重力的世界,而在演化中偶然挣得一双可撕裂重力的翼。这飞翔无目的,只宣告一种可能——生命能在必然的牢笼中,以血肉之躯凿出自由的裂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安静的车厢里迴荡。 星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贾昇的侧脸上。三月七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这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微微张著嘴。 紧接著她拿出相机,把认识时间不短,但难得正经贾昇拍了下来。 “我们仰望它,实则在仰望自身:我们是否敢以『存在』为刃,刺向那定义我们的星空?亦或甘为观星者,困死於大地赋予的视角?” 贾昇双臂缓缓向前抬起伸出隨后缓缓展开:“鸟不语,唯以翅作答:飞,即是存在最锋利的证词。” 瓦尔特的眼皮狠狠一跳。 那个姿势! 那个微微昂头、双臂舒展像是要拥抱天空或宣告什么的姿態…… 几乎与记忆深处某个金髮男人的某个经典形象瞬间重叠。 瓦尔特感觉自己的ptsd警报再次拉响,血压隱隱有升高的趋势。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精准的按在了贾昇的双肩上。 力道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像是要硬生生把贾昇那刚摆到一半、充满“故人之姿”的姿势给按下去。 “咳……” 瓦尔特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荒谬又悚然的感觉,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关心年轻人健康的普通长辈。 他的语气中带著点无奈和语重心长,“这个姿势……嗯,对肩膀关节和颈椎都不好,容易造成劳损。年轻人也要注意体態,以后……儘量少做。” 同时瓦尔特在心中默默补充……也为了自己心理和生理上的健康。 贾昇茫然的眨了眨眼。 他看看自己被按下去的手臂,又看看瓦尔特那张严肃中透著点复杂难言表情的脸。 虽然没太明白这位杨叔为啥突然关心起他的肩颈健康,但还是顺著他的力道放下了手臂:“哦……哦,好的杨叔,我记住了。” “对了,杨叔,杯子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贾昇从帽子里掏了掏,一个小型的能质转换器被他拿了出来,“我从空间站顺……借了出来的。” 黑塔人偶闻言瞥了一眼被带出空间站的能质转换器,最终视线定在那个和本体功能一致的帽子上,没说什么。 隨著融金色的力量输入,很快几乎与此前相同的杯子从喷口被吐了出来。 至於为什么是几乎…… 杯子上印著贾昇一直在用的那个扭曲到超越当前审美的头像。 “谢……谢。” 瓦尔特接过后转身,拎著那只印著扭曲人形捂著耳朵作大叫状的杯子,步伐似乎比来时更沉重了一些。 他缓缓走向帕姆正在清理的地板狼藉处,背影透著一股“心好累,需要静静”的气息。 后方车厢的门打开,丹恆面色凝重的进入观景车厢。 而坐在角落沙发里的黑塔人偶,此时也“啪”地一声合上了根本没看几页的厚书。 她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前方区域侦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准备迎接……我们的实验道具。” 第33章 梦幻联动,为欢愉的巨虫献上祝福 “关於利赛亚星系……” 丹恆面色凝重,示意远处被三月七指过的那颗气態行星。 “根据智库的记录以及黑塔此前发来的资料,利赛亚星系只有一颗被恆星潮汐锁定的固態行星……” 他朝著黑塔的人偶看去,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负责本次的记录的观测员,有问题你可以去问本体。” 黑塔人偶摆了摆手,面色如常,“需要我帮你接通通讯吗?” 似乎是为了验证此前丹恆的话,那颗“气態行星”缓缓调整了方向。 “呜哇……”三月七贴在玻璃上,嘴张成了o型,手指颤抖著指向目標,“那、那玩意儿……它在动!而且……它转过来了!” 当它那巨大的头部完全对准列车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颗巨大的、狰狞的虫首上,赫然戴著一个比例夸张、滑稽又惊悚的、闪著光芒的、阿哈標誌性的笑脸面具。 此前的梦幻般的气態行星外表只是它抖落的纤维碎屑,由密密麻麻的翅粉形成的偽装。 “啊——哈——!~” 巨型真蛰虫发出一声宏大、扭曲、充满无尽戏謔意味的呼喊。 並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震盪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生怕別人不知道它是阿哈派来的。 帕姆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全身的毛又一次炸开。 “又是这个声音帕!宇宙间最討厌、最麻烦、最让人掉毛的声音帕!”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驾驶室跑,把拉杆直接焊死,一列车头撞上去! 瓦尔特猛的站起身,眼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中新《吶喊》涂装保温杯盖“啪嗒”一声合上。 虽然眾人早已知晓所谓的“沙包”有行星大小……可行星也是有区別的。 “姬子,情况不对就隨时准备强制跃迁。” 三月七远离了玻璃,声音带著颤音,“比杨叔讲过的末日兽还要夸张不知道多少倍啊!这沙包……是不是有点过於『分量十足』了?!” 星扛著她的棒球棍,眉头微蹙,她瞥了一眼旁边沙发上的人。 贾昇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桌上摊开帕姆塞给他的巨量零食,像只囤粮过冬的仓鼠。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正叼著一块曲奇。 这傢伙一边吃零食,一边划拉面前漂浮的十几个信息窗,桌上摆著的终端还掛著个游戏不时点两下,看起来忙的一批。 她凑过去瞄了一眼,直看得眼晕。 诸如什么…… 《命途概论:星神意志与力量表徵》 《丰饶孽物生態图谱与能量波动特徵》 《欢愉星神“阿哈”已知恶作剧记录(不完全统计)》 《空间与时间的相对论性定论 - 黑塔未发表手稿(加密等级:高)》 《阿哈行为预测模型(v9.0 beta) - 主要结论:无法预测,建议放弃》等等…… “喂,”星用棒球棍轻轻戳了戳贾昇的腿,“虫子快懟脸上了,你搁这儿……临时抱佛脚搞学术呢?还吃?” “別吵,我在进行战前思考。” 贾昇挥了挥手,快速在终端上又按了几下,扔下后又去扒拉面前的信息窗。 眼看列车与那只“阿哈虫”越来越近,贾昇刚好划掉最后一个信息窗,把嘴里最后一块饼乾咽了下去,满足的拍了拍手。 隨后打开被当做隨身行李携带上列车的箱子,在里面一阵翻腾,挑出只项圈。 咔噠一声,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ro被他戴在了脖子上。 贾昇朝著黑塔人偶看去,后者冲他罕见的调皮的眨了眨眼。 ……那就没问题了。 扶了扶头上那顶深蓝色的尖顶魔法帽,贾昇帽檐下的眼睛闪烁著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中二度爆表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宇宙,瓦尔特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不过显然他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閒心去纠正。 他眼睁睁的看著贾昇刷的一声挥开斗篷,肩上的微型力场確保斗篷的“无风自动”每一丝摇摆弧度都足够完美。 “世间的真理——命途的纠缠、因果的锁链、星神的伟力——此刻,我已尽数解明!” 隨后他转向观景窗,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锁定在那只戴著阿哈面具、行星般巨大的真蛰虫身上。 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奇异宣告感,对著那浩瀚星空中的恐怖存在朗声道: “我在此许愿,由衷的祝福你!” 他脖子上的项圈蓝色指示灯不安的跳动了几下。 “——长生不老!!!寿与天齐!!!细胞分裂永不终止!生命活力澎湃如星海潮汐!”” “我祝你——枝繁叶茂!血肉衍生!伤患立愈!断肢重生!成为宇宙间最璀璨的生命丰碑!” 他项圈上的蜂鸣声瞬间拔高到刺耳的尖啸,指示灯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隨后冒出了大量黑烟。 “他……他在干嘛?”三月七的声音都劈叉了,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脑迴路。 “给虫子……送祝福?”丹恆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眼神复杂。 星:“……这祝福词听著怎么那么不对劲?” 瓦尔特和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巨大的真蜇虫似乎也顿了一下,面具下的复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 “——沐浴在丰饶的恩赐下!与建木同寿!在药师慈爱的光辉中——” 每一个词都清晰无比,饱含著“诚挚”的祝愿,却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向那只可怖的巨虫。 丹恆的瞳孔猛的收缩,作为曾经的仙舟人,他瞬间理解了贾昇的“天才”计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你疯了?!快停下!” 然而已经晚了。 黑塔人偶的眼睛此时却诡异的亮了起来。 “——繁荣昌盛吧!!!” 咔嚓!滋啦——!砰! 贾昇脖颈上的项圈轰然炸开,变为细碎的粉尘缓缓飘下。 就在“祝福”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真蛰虫的未来已经被锚定。 巨虫庞大身躯的核心处,一点璀璨到极致、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慄的金光,毫无徵兆的凭空出现。 紧接著,某种物体急速飞行的声音才出现在眾人耳边。 咻——! 一道光、 一道凝聚到极致、纯粹到只剩下“贯穿”与“湮灭”概念的箭矢虚影才带著绚丽的拖尾姍姍来迟,从巨虫的核心的空洞中划过。 先於箭矢本身出现的、是被箭矢贯穿的结果。 先有“虫死”之果,后有“箭至”之因。 它从“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逆流而上,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向。 带著巡猎星神嵐对丰饶孽物刻骨铭心的滔天恨意与必杀意志,凭空出现在真蛰虫庞大身躯的核心处。 箭矢自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时空,沿著因果之线逆流而上。 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个刚刚诞生的“结果”——那个因贾昇的“祝福”而被锚定在“未来必定成为丰饶孽物”命运轨跡上的目標。 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在这纯粹的巡猎星神伟力面前薄如蝉翼。 箭矢(因)尚未到达,箭孔(果)已然存在。而当“果”被锚定,“因”便如影隨形。 跨越时空,强制执行。 直到身躯轰然炸碎,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真蛰虫无数复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情绪,似乎是极致的茫然和错愕。 “……誒?我刚刚……不是被祝福了吗?” 紧接著,恐怖的爆炸衝击波如同金色的海啸,朝著四面八方疯狂席捲。 首当其衝的星穹列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能量护盾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过载悲鸣,车身剧烈顛簸,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碎。 “警报!护盾过载97%!结构完整性即將崩溃!”列车智能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刺破耳膜。 就在这毁灭性的金色衝击波即將吞噬列车的千钧一髮之际——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癲狂、与此刻毁灭场景格格不入的大笑声,猛的从列车內响起。 黑塔人偶此刻的姿態完全变了。 不再是人偶標誌性的冷淡或玩味又或是毒舌,而是笑得前仰后合,抱著肚子,甚至夸张的捶打著桌子。 眼瞳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嘴角咧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用丰饶的祝福引来巡猎的箭?先果后因?玩弄命运於股掌?天才!疯子!哈哈哈!这乐子……这乐子绝了!!” 癲狂的笑声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的力量从人偶身上轰然爆发。 这力量並非毁灭,也非守护,而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存在”与“欢愉”的意志。 金色的毁灭衝击波撞上了这股力量,如同海浪撞上了无形的礁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碰撞。 那足以毁灭行星的衝击波,在接触到这层由笑声构成的“屏障”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是激起了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诡异转换为了炸裂的绚丽烟。 “哈哈哈哈——!除了我!欢愉的星神阿哈!没有任何人可以炸这辆可爱的小火车!哈哈哈哈!任何人~!想都別想!” 人偶用黑塔的声线,却发出了阿哈那標誌性的、癲狂叠音的大笑。 列车剧烈地顛簸了几下,如同在巨浪中侥倖脱险的小船,但终究……完好无损地停了下来,只是警报灯还在徒劳地闪烁。 “阿哈!!!” 帕姆的尖叫几乎刺破天板。 “混蛋阿哈!又是你帕!!!” 极度的应激反应让帕姆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的小短腿化作残影,如同一道闪电般“嗖”地冲回后方车厢、 又在下一秒“嗖”地冲了回来,而他小小的爪子里,赫然紧握著一个——马桶搋子! “我和你拼了帕!!!” 帕姆怒吼著,高举马桶搋子,以泰山压顶之势,目標明確的朝著正在“哈哈哈哈”大笑的黑塔人偶那张精致的人偶脸蛋狠狠摁去。 马桶搋子更是直指那张咧开的大嘴。 誓要对这可恶的乐子神施以绝罚,连同祂的噪音一起封印! “帕姆!住手啊!” 三月七嚇得魂飞魄散,眼疾手快地一个飞扑,险之又险地拦腰抱住了暴走的列车长。 “那是黑塔女士的人偶!摁上去后我们肯定会被空间站拉黑的!以后上哪找那么物美价廉还包维修的补给站去啊!冷静啊列车长!” 帕姆被三月七死死抱住,短小的四肢还在空中愤怒地乱蹬。 马桶搋子兀自对准阿哈的方向:“放开我帕!我要跟这个炸列车的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拼了帕!” 帕姆手中的马桶搋子挥舞得虎虎生风,小脸气得通红。 被阿哈附身的黑塔人偶完全无视了差点糊脸的马桶搋子和暴走的帕姆。 祂看著车窗外被自己化解的金色余波和漫天烟,笑得更加癲狂。 接著转身看向不断挣扎的帕姆,甚至故意把脸往前凑了凑。 “来来来~列车长~试试看!看看是阿哈的脸皮厚,还是你的马桶搋子劲儿大?” 隨后祂甚至捂著肚子在打起了滚,人偶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至於贾昇? 此时他刚从箱子里拎出一条新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熟练的往脖子上一扣。 “嘖,副作用就是废抑制器。问题不大,螺丝咕姆先生家大业大。” 他对著那片空荡荡的星域挥了挥手,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打招呼,“谢啦嵐大人!合作愉快!下次有『丰饶孽物』我还找您!” 至於是不是丰饶孽物?谁是丰饶孽物? 他说是就是,不是也是了。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懂丰饶孽物! 遥远的、无人知晓的星域深处,某个正在无尽追猎中的弓手身影,似乎极其极其轻微的……顿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像是被强行塞了口怪味果般的彆扭感一闪而逝。 祂拉满的弓弦微微震颤,最终只是將一道比平时更凌厉几分的箭矢射向了远方一个倒霉的丰饶灵兽。 而瓦尔特,默默的、默默的收起伊甸之星,又给自己的吶喊保温杯里添了点热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过於“欢脱”且“高效”的杀虫方式。 丹恆也默默收起了扣下来的重渊珠,看著贾昇脖子上那个刚戴上就开始不断闪烁的新抑制器,眼神复杂。 星则是一步上前,一把捂住了贾昇的嘴。 “我知道你跟我妈有过节,打个商量,不许诅咒我妈!!!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你让我打哪我打哪。同意你就眨眨眼。” 贾昇:?_?。 星看著他瞪得溜圆的眼睛 ,咬著牙,眼中满是不舍:“垃圾桶……垃圾桶里翻来的信用点我也分你一半! “唔唔唔……”贾昇挣脱出来:“我重申一遍,那是祝福,最诚挚的祝福。” 他上下打量了星一阵,又给自己的虚构史学家版本的星核精身世打了个补丁。 “要不说女儿是妈妈的小袄呢。 谁要当你大哥,那不跟那俩差点搅和黄我成年旅行的傢伙差辈了吗?亏麻了!” …… 第34章 循著光的方向 与此同时,利赛亚星系內,除了星穹列车的眾人外,仍有旁人存在。 黄昏线永恆的分割著这颗被恆星潮汐锁定的私人行星。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位被列车开除的前无名客,正悠閒的躺在他价值连城的古董摇椅上。 身处自己精心打造的、能俯瞰永恆暮色美景的玻璃穹顶观景台。 他缓缓晃动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永恆的夕阳余暉下折射出醉人的光芒。 “啊~寧静,奢华,远离那些烦人的苍蝇刺杀,哦↗~不对,是骚扰……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选在这度假。” 他愜意地抿了一口,正准备发表点关於人生贏家的感言—— 嗡——!!! 没有任何预兆,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划过天幕。 轰——————!!!! 比恆星耀斑爆发更恐怖亿万倍的爆炸,瞬间吞噬了行星地表的一切。 施耐德那引以为豪的玻璃穹顶观景台,连同他身下的摇椅、手中的水晶杯,在千分之一秒內就化作了乌有。 他珍藏的艺术品、他的度假別墅、他刚挖到一半准备建新酒窖的工地……统统灰飞烟灭。 只有施耐德本人,凭藉著钞能力得到的保命道具,在行星地表被抹平的前一瞬,被强行传送到了深埋地底、理论上能抵御令使级袭击的超级末日避难堡垒中。 哐当! 施耐德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在冰冷的堡垒合金地板上。他大脑一片空白,手里还下意识的紧紧攥著……半截水晶杯的断柄。 他呆呆地看著手中那光禿禿的杯柄,又抬头看了看堡垒监控屏上显示的、外面那片刚刚“刷新”出来的、光禿禿的星球。 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几秒钟后,一声饱含著惊恐、茫然、肉痛到极致、以及不敢指名道姓的憋屈怒吼,在空荡荡的堡垒內迴荡: “还!来?!!!!又是那个天杀的疯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堡垒內迴荡,带著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想指名道姓,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个把他十颗行星当烟放的混蛋,但话到嘴边,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让他硬生生把名字咽了回去。 “冷静,奥斯瓦尔多,冷静……” 他喘著气,试图用富豪的修养平復心情。 “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对,我还有钱……再买一颗行星就是……可是……” 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著监控屏上那片死寂的“新家”。 第一次对自己的钞能力產生了深深的怀疑。 在能隨手炸行星的“疯子”面前,钱……似乎真的只是一串会跳舞的数字。 “下次……下次度假……我一定要找个……找个连星神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 …… 而此时的星穹列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著点“惊魂未定”的踉蹌姿態,缓缓停靠回黑塔空间站的月台。 距离它意气风发地出发,仅仅过去了……不到四標准系统时。 堪称有史以来最快结束的开拓之旅。 “呜……帕……” 列车长帕姆,小脸皱成一团,透过舷窗,看著空间站维修机器人围上来扫描列车车身。 扫描结果很快显示在眾人的终端上:星穹列车损伤报告:—— 列车车厢外层装甲:多处能量灼烧凹痕与不明粘液残留。 能量护盾发生器: 核心过载熔毁,需整体替换。备註:承受了超出设计閾值200%的瞬时能量衝击。 內部结构:轻微损坏偏移,需要校准。剧烈顛簸导致。 阿哈?额外备註:列车长心灵创伤:严重。由“宇宙间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造成。 “创纪录了!不到四个系统时,仅仅不到四个系统时帕!” 帕姆带著哭腔,小短腿愤怒的跺著地板。 “就创下了星穹列车有史以来最短途旅行和最快返厂维修的双重纪录帕!都是那个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阿哈更改黑塔实验品的错帕!” 星面无表情的安慰:“往好处想,至少……至少……阿哈保住了列车。” 三月七正拿著清洁工具试图打扫:“列车长別难过!至少我们都平安回来了嘛!而且……呃,过程很刺激?” 她试图活跃气氛,但看到帕姆幽怨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看著报告,长长的、无声地嘆了口气。 接著他捧著印著扭曲《吶喊》头像的新保温杯,小口啜饮著热水,动作有些机械。 镜片后的眼神放空,仿佛在回忆自己漫长而多舛的一生中,是否还有比今天更“精彩”的经歷。 偶尔,他的目光会无意识地扫过贾昇,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心累。 这位经歷丰富的长辈急需一点时间,来重建自己世界观里对命途的认知。 巡猎的命途不管之前狭不狭隘,以后都不会狭隘了…… 姬子端著咖啡杯的手很稳,只是眼神略显疲惫。 丹恆默默做著智库记录,確保“行星级真蛰虫被祝福成丰饶孽物后遭巡猎跨时空狙杀並被阿哈转化为烟”这一条被详细归档,並打上了“高危”、“非典型”。 手指在“勿模仿”的標籤添加上微微停顿,最后修改了为“有能力的大可试试看”的特殊標籤。 在最后,他默默在贾昇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有待观察、高危险份子]的標籤。 贾昇走到帕姆旁边,拍了拍饱经沧桑的列车长的背:“列车长,修车的钱我来出,按最高配置上!” “不行帕!” 帕姆眼含热泪,猛的抬头,耳朵竖起,带著列车长的责任感。 “这是全列车的事故,尤其是那个更改了黑塔女士实验的始作俑者帕!” 他燃烧著愤怒的双眼再次瞄向一旁被附身的“愉塔”,手又忍不住摸向了扔在一边的马桶搋子。 “没事,我有钱,再怎么说列车遭受衝击是我造成的。”贾昇拍了拍胸口,拿出终端,调出帐户余额。 “……?!”三月七凑过来瞄了一眼:“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打劫空间站金库了?” 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零看得她眼有点晕。 “合法收入!” 贾昇答得理直气壮,一条条数著。 “打游戏开箱的稀有道具变现啊、接单代练破纪录啊、给空间站某些部门做点『技术顾问』……最主要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还是因为我有一位眼光独到的天使投资人。” “艾丝妲她问我想不想搞点投资,她说那点零钱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我们合作,她出资,我运作,赔光也没关係。之后三七分帐,嗯……她三我七。 接著他真诚的向帕姆提出建议:“我正准备买艘歼星舰来著,列车长要不要考虑……把列车改改?” 闻言,多年打拼,资產基本为零的丹恆操作智库目录的手微微顿住。 就在贾昇乾脆利落的付款后,维修机器人开始“滋滋”作业时,黑塔本体投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中央。 她甚至懒得看其他人,目標极其明確,直刺向试图各种忽悠帕姆把列车改装的贾昇……旁边那个姿势诡异、正试图用两根手指把自己倒立起来的黑塔人偶。 “阿——哈——!” 黑塔满满的嫌弃:“从!我!的!人!偶!上!滚!下!来!立刻!马上!now!” 被阿哈附体的人偶保持著倒立姿势,脑袋转向黑塔投影的方向。 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充满挑衅的阿哈式笑容,用黑塔的声音叠著阿哈的癲狂语调:“哎呀~本体这么快就找上门啦? 別那么小气嘛~得不到你当令使,得到你的人偶也是好的嘛。 你的人偶关节活动性真不错,比我上次附身那个金人巷的石狮子灵活多啦! 让我再玩会儿嘛~你看列车长多『热情』~” 祂故意用悬空的脚尖,俏皮地指了指下方闻言已经抄起马桶搋子、进入一级戒备状態的帕姆,再次发出那標誌性的叠音大笑:“哈哈哈哈——!” 黑塔投影眼皮狠狠的跳了跳,面前虚擬界面上瞬间弹出十几个高危指令选项,光標在“强制关机格式化”和“启动自爆协议”之间疯狂闪烁。 “啊哈~真没劲!”阿哈的声音带著一丝意犹未尽。 接著用黑塔的脸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鬼脸。 祂最后看向如临大敌的帕姆,倒立著挥了挥手,“列车长还有小火车再见啦~下次带更好玩的~哈哈哈哈——!” 癲狂的叠音笑声骤然消失。 倒立的人偶瞬间失去支撑,“啪嘰”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恢復了黑塔人偶標誌性的面无表情。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动作有些僵硬,默默的整理著自己有些凌乱的小裙子,然后走到沙发旁。 抱起那本厚书,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黑塔投影看了眼恢復原状的人偶,又瞥了一眼正试图把自己缩进沙发里降低存在感的贾昇。 “列车修好后,带著她,立刻、马上,离开空间站,出去逛一圈! 去人多的地方!去有恆星风暴的地方!去有虚卒出没的地方!总之,把她身上那股该死的阿哈味给我散!干!净!了!再回来!” 贾昇默默点了点头。 黑塔投影正要消散离开车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需要彻底消毒的生化废料。 “回来之后,用最高浓度的消毒液,把她整个泡进去,静置72系统时,少一秒都不行。” 抱著书端坐的黑塔人偶:“……” …… 仙舟“耀青”·太卜司 巨大的浑天仪正在缓缓运转,其上星辰流转,勾勒出宇宙的脉络。 突然,代表帝弓司命的那颗主星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到极致、带著无匹贯穿意志的金色光矢虚影,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划过浑天仪中央的观测天球,隨即消失。 “嗡——!” 负责监控星神动向的浑天仪核心部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几块关键的卦盘“咔嚓”一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太卜司。 “光矢!是帝弓的光矢!” 一名年轻卜者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方向…方向是…利赛亚星系附近!威能……其威能远超常规记录!目標……目標是……星级的丰饶孽物反应?!可……可利赛亚星系不是只有一颗死寂星球吗?!” 太卜不在,整个太卜司瞬间乱成一锅粥,年长的卜者脸色凝重,手指操作的动作快出残影,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指向並非当前追隨帝弓方向的最高级巡猎神跡。 “速速稟报飞霄將军!” 一位资歷最深的老卜者当机立断,“帝弓祂老人家亲自出手,必有泼天大孽!” …… 利赛亚星系·星穹列车离开后不久。 深邃寂静的星空中,漂浮著此前真蛰虫炸裂后残留的、稀薄到几乎不可见的碎屑。 以及一些被阿哈力量影响、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彩色肥皂泡般的微弱欢愉能量泡。 一艘造型极其优雅、线条流畅如艺术品、通体洁白、仅在引擎口和舷窗边缘点缀著几朵精致梅浮雕的星舰,悄无声息的进入这片区域。 它没有引发任何空间涟漪,安静得仿佛融入了宇宙的背景。 星舰的腹部开启一个微小的採样口,伸出一只颇具美感的巨大手掌。 这只手精准的探入那些虫尸和残留的能量泡中,小心翼翼地採集著样本。 隨后採集来的样本被吸入舰內一个闪烁著柔和蓝光的透明培养皿中。 培养皿內,几粒细微的、闪烁著奇异光泽的虫尸碎屑和几缕彩色的能量丝正缓缓沉降。 主控室內,阮·梅一袭素雅裙装,正专注的看著面前悬浮的、显示著样本实时分析数据的屏幕。 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光屏,调出一个放大的微观结构图——那是虫体组织碎片上残留的、被欢愉力量扭曲过后的痕跡。 其中被层层结构包裹的最深处,莹莹一点绿光一闪而逝。 她看著屏幕中微不足道的样本,像是在看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魔盒。 阮·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是时候赴约了。” 星舰调转方向,轻盈的滑入星海深处,无声离去。 只留下这片被资本家、星神伟力、天才、疯子、乐子神和科研狂人纷纷光顾过的、一片狼藉的寂静星域。 ………… 远处的星域中,一艘没有任何標识、形制古朴的小型飞船静静的悬浮著。 舱內,一位身姿高挑、有著紫色长髮的女子正摆弄著面前的星图,她身边,静静靠著一柄几乎与她等高的、造型古朴的太刀。 她微微歪著头,眼中带著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 她看著星图,又看了看舷窗外几乎千篇一律的陨石和星云,眉头轻蹙。 “又……走错了?” 她低声呢喃,带著点不易察觉的苦恼。 就在她犹豫著是否要隨机选个方向碰碰运气时—— 嗡! 一道璀璨至极、撕裂深空的金色流光,如同最明亮的指路標,瞬间贯穿了她的视野。 手中这件巡海游侠的最终所託……纯粹的巡猎光失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她不再看星图,而是调整了飞船的航向,朝著那道金光一闪而逝的方向——也就是星穹列车刚刚狼狈离开的利赛亚星系核心区域平稳的驶去。 虽不知道这光矢为何而发,射向了什么,但那强烈的存在感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坐標。 ……跟著光走,总不会错得太离谱……吧? 第35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星穹列车安静的停泊在黑塔空间站的维修坞內,接受著维修机器人的“外科手术”。 车身外壳上那些能量灼烧的凹痕和不明粘液残留正被缓缓打磨和使用特殊溶剂清除,细微的声响透过车身传到內部。 车厢內部,校准光束扫描著框架结构,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其他成员早已溜之大吉,去空间站享受人造阳光和没有虫子、星神光矢以及阿哈噪音的寧静时光。 偌大的观景车厢,此刻只剩下三个“留守人员”。 黑塔人偶, 端坐在远离其他人的沙发角落,抱著那本厚书,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但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 她被本体严令禁止踏入空间站“污染环境”,必须待在列车上“散味”。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嫌弃的、需要晾晒散发霉味的家具。 帕姆列车长正拿著小本本,一脸严肃核对著维修机器人的工作清单和报价单。 时不时发出“这个零件怎么这么贵帕!”、“这是按毫升算的吗帕?!”的悲鸣。 贾昇这位始作俑者(之一)这几天里一直围著帕姆打转,像个过分殷勤的推销员。 他旁边悬停著一个虚擬投屏,上面展示著各种夸张的武器系统改装方案。 “列车长~你看这个……” 帕姆的长耳朵抖了抖,在贾昇越发嫻熟的忽悠划掉,讚美中,仍旧努力板著脸。 “不行帕!星穹列车是开拓的象徵,是和平的使者帕!不是……不是移动炮台更不是军火库帕!” 他的小爪子紧紧抓著数据板,像是象徵著他心中最后的防线,“这些东西贵的离谱了帕!” “钱不是问题!我出!我贾某人愿意倾家荡產支持列车长的伟大安全事业!” 贾昇拍著胸脯,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发出轻微的嗡鸣,“您只需要点个头,授权一下安装位置……” 帕姆的眼中的坚持略微动摇,似乎有点心动,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下次一定帕!” 贾昇嘆了口气,暂时偃旗息鼓,靠在旁边的车厢壁上,摸了摸下巴。 他总觉得从利赛亚星系跃迁回来后,车厢里有点……怪怪的。 目光下意识地在车厢內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一面装饰用的、立在墙边的復古等身镜子上。 那镜子……好像比平时更亮一点? 他状似无意地踱步过去,嘴里还在嘟囔:“哎呀,这镜子擦得真亮,这都离不开列车长的辛勤付出……” 手指却带著试探,轻轻敲了敲冰凉的镜面。 咚、咚。 镜面纹丝不动,光滑如常。 “我听说,忆庭的朋友们,最喜欢躲在镜子里观察现实了。方便记录故事,也方便……跑路?” 镜面毫无反应。 贾昇也不急,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极其真诚、甚至带著点悲天悯人的表情。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深蓝色的魔法帽檐下,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慈祥”。 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代表稳定运行的蓝光开始不安的闪烁起来。 “我亲爱的、未曾谋面的朋友啊~”他对著镜子,用一种咏嘆调般的语气开口、 “我由衷地祝福你……” “等等!別祝福!千万別祝福!!!” 贾昇的“祝福”宣言才开了个头,镜面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猛的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镜面的涟漪中“挤”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车厢光洁的地板上。 那是一位穿著忆庭標誌服饰、戴著兜帽的女性忆者。 身形有些虚幻,此刻正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慌忙爬起来,双手死死捂著自己的耳朵,身边丟了一只散发著忆质辉光的匣子,声音带著哭腔: “停!停下!求你了!贾昇先生!別对我用祝福!任何形式的都不要!” 贾昇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咦?我只是想祝福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啊?” “我不信!!” 忆者信使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我……我只是个信使!送……送东西的!绝无恶意!真的!我发誓!!” 她语无伦次,好似眼前站著的不是个人类少年,而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星空巨兽。 贾昇抱著胳膊,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抖得像筛糠的小傢伙,挑了挑眉:“送信?送到列车镜子里面?你们忆庭的业务范围挺广啊,还兼职搞镜面清洁?” “不、不是!” 信使疯狂摇头,甩得像拨浪鼓,“我、我只是怕被发现!因为……因为……” 她看著贾昇,恐惧几乎化为实质,“因为您!您是那个……那个『黑天鹅』前辈提过的……移动的混沌灾难源!呜呜呜……” 她说著说著,竟然真的小声抽泣起来。 贾昇嘴角抽了抽:“……喂喂,过分了啊!我这么人畜无害阳光开朗大男孩,怎么就灾难源了?而且……” “黑天鹅?”贾昇眨了眨眼,眼中满是困惑:“那是谁?我们有过节?” “就是之前去空间站的那个伊娜……” 忆者激动的挥舞著手臂,像是在驱散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种……那种模因病毒!太可怕了!我……不对,我有个朋友说…… 无论男女老少,职位高低,全都跟著钟声翩翩起舞,黑天鹅前辈现在还在进行心理康復疗程。” 贾昇努力憋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咳……那个啊……一点点无害的小玩笑嘛,活跃下气氛。閒著没事跳跳舞,强身健体,多好?” “一点都不好!!” 信使几乎要抓狂,声音都劈叉了:“我们忆者是记录者!是故事的保管人!需要的是优雅、神秘、专业!她回来之后,整个据点都变成死亡芭比粉的海洋了! 我们……啊不是,我是说……他们变成那样了! 大家被迫穿著粉裙子跳广场舞!不知道又被谁录下来传了出去……” 她似乎回想起了那段社死后被人指指点点的黑暗时光,面罩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你知道我们据点被其他的忆者笑成什么样了吗?!『舞忆庭』!『广场舞档案馆』!呜呜呜……” 接著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匣子,“我保证我绝对没恶意,这次真的只是来送补偿的。” 剎那间,柔和而璀璨的光芒照亮了车厢一角。 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一般等价物,而是满满一匣子流光溢彩的光锥。 那些光锥形態各异,有的如同凝固的火焰,有的如同静謐的冰晶,有的流淌著星河的色彩,有的则散发著古老书卷的气息。 它们安静地躺在特製的软垫上,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和……难以估量的价值与信息量。这绝对是一位忆者压箱底的珍贵收藏。 “这……这是记录著一位毁灭令使盛大的诞生瞬间……” “这……这是封存著某个冰封星球万年前灭绝的一瞬……” …… “还有这个!『阮·梅的午后小憩·片段』!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绝对是独家珍藏!黑塔女士绝对感兴趣!” 她不停的向外掏著,一边拿一边介绍,像个热情的推销员,“还有这个片段……也许不太真实……可能被虚构史学家篡改污染过,但您应该会感兴趣……” “黑天鹅前辈说……”忆者注意到贾昇在看到那张片段后微微发亮的眼神,终於稍稍镇定了一些。 她跟著列车去了利赛亚星系一趟,记录下了极为珍贵的片段,眼看“升职加薪”有望…… 而且前辈看到那些片段后“病情”似乎终於稳定了一些…… 她现在是生怕这位……行走的灾祸之源,当场送他一个“我祝愿你长生不老”的恶毒诅咒。 “她说作为此前冒犯的致歉,会在康復疗程结束后,为您跑一趟泯灭帮处理掉麻烦。” 贾昇看著地上那匣子闪闪发光的“歉意”,又看了看眼前抖得快散架的信使。 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弯腰,毫不客气地一把捞起那个沉甸甸的匣子。 “嗯,忆庭的朋友们,还是挺懂『规矩』的嘛。”他掂量了一下匣子的分量,满意的点点头,“东西我收下了。回去告诉黑天鹅女士,她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信使如蒙大赦,几乎要喜极而泣。 “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高抬贵手!我……我这就走!立刻消失!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她语无伦次地说著,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迫不及待地想逃回镜子里。 “慢著。”贾昇的声音不大,却让信使瞬间僵住,透明的过程都卡壳了。 贾昇走到镜子前,对著镜子里信使惊恐万分的倒影,露出了一个在信使看来如同恶魔般的“和善”微笑: “替我向『黑天鹅』女士问个好。顺便告诉她……” 他顿了顿,隨后从口袋里拿出条项链拋给忆者,语气轻快得如同在討论天气: “这事翻篇了,下次想『交流』,直接来。不用派信使,更不用带礼物。我这儿……”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隨时欢迎老朋友『敘旧』。保证让她……宾至如归。” …… “这个给黑塔……”贾昇坐在沙发上整理著自己的“收穫”。 『阮·梅的午后小憩·被他放在一旁,拿起另一段那位信使宣称被虚构史学家篡改污染过,但仍坚称他会感兴趣的信息片段—— 一切的开始还要从一位不知其名的“愚者”开始。 阿基维利在开拓之时遇见了一名“愚者”,与其相爱,踏上了爱情的开拓。 “愚者”为了陪伴阿基维利,选择登上“星穹列车”,但阿基维利整日沉迷於对宇宙未知的开拓,减少了与“愚者”在爱情上的开拓。 “愚者”感到心寒,一气之下炸毁“星穹列车”,这也使得阿基维利开始重视与“愚者”的开拓……但这段开拓很快到达了尽头。 “愚者”对阿基维利的开拓越加严格,阿基维利也选择开拓到一个未知的尽头,导致了“开拓”一一“阿基维利”的消失。 “愚者”也不见了。 “嘶……”贾昇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觉得大概率是假的,但万一呢? “啊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是真的!!!” 笑声极具穿透力,震得车厢壁嗡嗡作响,连角落里黑塔人偶手里的厚书都抖了三抖。 这笑声太有辨识度了! 维修机器人的“滴答”声瞬间被淹没,帕姆耳朵笔直竖起,差点把数据板扔出去。 一个色彩斑斕、不断变换著形状,一会儿像礼帽,一会儿像喇叭,一会儿又像小丑面具的玩意儿。 裹挟著一股新出厂彩带的味道和派对吹笛的声音,从出风口里被“笑”了出来。 啪嘰一声掉在贾昇脚边,还弹了两下。 贾昇:“……” 帕姆:“!!!” 黑塔人偶:“……(?_?)” 欢愉星神阿哈,祂又来了! “精彩!太精彩了!哈哈哈哈!” 那团色彩斑斕的东西蠕动著,迅速膨胀、变形,最终凝聚成一个穿著浮夸华服的身影。 祂正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飆出七彩的、像是彩虹融化般的泪珠。 “哈!哈!哈!乐!太乐了!阿哈真是憋不住啦!” 祂的声音像是无数喇叭同时奏响走调的欢乐颂,“小傢伙,你手里拿的,可不是什么『污染品』哦~那是正史!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星神恋爱罗曼史!” 阿哈一边擦著“眼泪”,一边指著贾昇手里的碎片,笑得直打嗝。 “千真万確!那个『愚者』……那个让阿基维利那木头脑袋开窍的『愚者』就是我!哇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祂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虚空。 “爱情!多么伟大的开拓!” 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咏嘆调,“开拓未知的宇宙,怎能比得上开拓爱情的边疆?阿基维利那个工作狂!阿哈只是想让他多看看阿哈!炸个车怎么了?那是爱的烟!是开拓新关係的礼炮!” 贾昇嘴角疯狂抽搐:“……所以阿基维利是被你烦死的?还是被你的『爱的烟』炸没的?” “唔……这个嘛……”阿哈歪了歪面具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 “阿哈!!!”帕姆的小爪子气得发抖,“又是你帕!不准在列车上乱笑帕!干扰维修帕!污染环境帕!” “哎呀呀,可爱的列车长,別这么严肃嘛!” “你看,这位小朋友不是正对我们家那点陈年旧事感兴趣吗?阿哈就亲自来答疑解惑,多么贴心服务啊!” 阿哈的身影如同幻影般闪烁,瞬间出现在贾昇一旁的沙发上,哥俩好的亲昵……或者说强行的搂住贾昇的肩膀。 “开拓到尽头……也许是觉得阿哈太有趣了?有趣到祂承受不住?阿哈不知道!但阿哈知道——” 面具上那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几乎要贴到贾昇脸上。 祂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宣告重大新闻的亢奋。 “阿哈和阿基维利!还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一个孩子!一个流淌著开拓与欢愉之血的……” “噗——!!!”贾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孩子?!星神的孩子?! 这瓜餿得已经能当生化武器了! 祂对著贾昇挤眉弄眼,“阿哈和阿基维利的孩子!想知道是谁吗?嘿嘿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哦!” 祂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贾昇,又扫过那个被遗忘在角落、散发著“生人勿近”气息的黑塔人偶。 最后定格在刚刚忆者信使消失的那面镜子……旁边的帕姆身上。 贾昇:“……?” 黑塔人偶眼睛危险地眯起:“……” 镜子深处好似传来一声遥远的、绝望的哀嚎:“不要啊——!” “孩子就是——你!我们可爱的帕姆列车长!” “轰——!” 一道惊雷劈在帕姆头顶,帕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终变得彻底黑掉。 时间凝固了。 “阿——哈——!!!” 帕姆猛地爆发出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怒火让整个车厢的灯光都为之闪烁。 “给——帕——姆——滚——出——列——车——帕——!!!” “贾昇!”帕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在!列车长您吩咐!” 贾昇立刻站直,条件反射般回应。 “你之前说的那些……”帕姆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动摇星穹列车根基的决心。 小爪子指向贾昇身边虚擬屏幕上那些狰狞的炮口、闪烁的能量矩阵、造型夸张的毁灭性武器蓝图,“那些……移动炮台方案帕!” 贾昇眼睛瞬间亮了:“对对对!您终於想通了?为了列车的安全!为了抵御某些……” 他瞥了眼天板上又浮现出半个脑袋偷笑的阿哈。 “装!装最高配的!” 帕姆几乎是吼出来的,小爪子用力一挥,像是在签署一份向混沌宣战的战书。 “通通给帕姆装上帕!钱不是问题帕!帕姆用私房钱贴帕!不够就记酒馆帐上!! 要最大!最猛!火力最足的帕!把那个可恶的傢伙轰出银河!!特別是那个能锁定『欢愉』命途波动、发射能量弹的主炮!帕姆要装最大號的帕!!!” “遵命!列车长英明!!!” 贾昇狂喜,立刻调出操作界面,手指快得出现残影。 “立刻下单!优先安装!保证在下次跃迁前,让咱们的星穹列车变成全宇宙最靚的……呃,最安全的崽!” 虚擬屏幕上瞬间亮起“授权通过”的巨大绿色標识,各种武器的模型开始疯狂加载、组合。 角落的黑塔人偶似乎终於受够了闹剧,啪的一声將书本合上。 她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那嘆息声里充满了对智商的怜悯, “观测记录更新:样本『阿哈』,持续性精神污染源,其『情感自述』可信度低於0.73%,逻辑混乱程度突破閾值,建议直接归档至『垃圾信息』分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气得跳脚的帕姆和一脸狂喜忙著下单的贾昇。 最后又落回阿哈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毫无波澜。 “至於『星神后代』假说……呵。基於现有生物学、星神学及常识逻辑模型,该假说成立的概率,低於『天才俱乐部全体成员自愿加入酒馆追隨阿哈』的概率。申请授权本机自爆以逃避污染。” 申请发出良久后,本体那边仍没有回信,似乎已经掐断了和她的通讯。 人偶又忍不住嘆了口气默默离开了观景车厢,走向后方车厢的休息区。 只留下一个散发著“你们这群智障离我远点”冰冷气息的背影。 阿哈笑声更加癲狂了:“来,列车长,让妈妈看看你的帽子下面是不是遗传了阿基维利的呆毛……嗷!別用扫帚!帕姆!那是妈妈的爱啊——!” 回应祂的,是帕姆彻底暴走抄起一旁的扫帚,疯狂追打阿哈,结果只能拍在地板上的“哐哐”声。 以及贾昇一边狂点確认订单一边憋笑憋得肩膀狂抖的诡异画面。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再次陷入了一片欢(鸡)乐(飞)祥(狗)和(跳)的海洋。 第36章 盆栽 贾昇哼著小调,把那枚流光溢彩、记录著阮·梅午后小憩片刻的光锥,隨手拋到桌面上。 “喏,黑塔女士,忆庭『友情赞助』的小玩意儿。” 贾昇语气轻鬆得像在递一根棒棒,“高清无码……呃,我是说,艺术价值极高。” 投影黑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她没伸手拿,光锥却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稳稳的悬浮在她面前。 她挑剔地扫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哼,忆庭那帮傢伙,净搞些没营养的记录。阮·梅打瞌睡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那光锥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投影的光晕中,消失不见。 贾昇咧嘴一笑,看破不说破。 黑塔的投影目光重新聚焦在贾昇身上:“正好,阮·梅本人马上就要来空间站进行一项联合研究项目。作为空间站『友好』的代表……” 她刻意加重了『友好』二字,“你去给她准备一份欢迎礼物。” “礼物?包在我身上!”贾昇拍胸脯,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蓝光稳定闪烁。 “保证让阮梅女士感受到空间站如沐春风的热情,不过……具体有什么要求吗?” “就……盆栽吧。梅,她那点小爱好,谁不知道。” 黑塔投影手指一点,一份信息传入贾昇的终端,引起微微震动。 “地址在空间站b-7区植物培育室。记住,一定要亲自修剪,体现心意。毕竟是谣言里你的另一位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大人』……” 她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这『孝心』得足。” 贾昇:“……” 他看著终端上那盆含苞待放但长势极乱,完全没有打理修剪痕跡的盆栽图片。 再听著黑塔那刻意加重的“亲自修剪”和“母亲大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黑塔女士,您这公报私仇的意图是不是有点过於明显了? 而且我听別的研究员们说阮梅女士的性格很,嗯……清冷,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比较好吧?” “什么意思?我的玩笑能开,她的不能开? 她最近入手了一份很有价值的实验样本,心情应该会相当不错,你懂我的意思吧?” 黑塔的投影瞥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 等到贾昇找拿到那盆盆栽,並在终端內翻到所谓的“基础修剪手册”后,顿时不平衡了。 【基础修剪法则】: 南不留上,北不留下,东不留低,西不留高,去粗留细,去直留斜…… 这可比黑塔当时把他丟进模擬宇宙给的“说明书”详细的多得多。 他摩拳擦掌,拿起旁边工具箱里一把闪著寒光的、能轻易切开合金的园艺剪。 “首先,南不留上。” 贾昇目光如炬,锁定一根向南生长的、顶端带著一个小苞的枝条。 咔嚓,手起梅落,枝条顶端应声而断。 “嗯,完美!防止徒长。” “北不留下……”他转向北面,看到一根低矮的侧枝。 咔嚓!又一段枝条落地。“嗯……保障光照。” “东不留低。”东边几根稍微低矮的幼枝? 咔嚓咔嚓!“均衡发展。” “西不留高。”西面一根长得特別精神、略高的开枝? 咔嚓!“防止失衡。” “去粗留细。”主干旁边几根稍微粗壮点的老枝? 咔嚓咔嚓咔嚓!“新陈代谢。” “去直留斜!” 剩下一些看起来比较直的枝条? 咔嚓咔嚓咔嚓!“保留艺术姿態。” 十分钟后…… 贾昇放下园艺剪,后退一步,双手叉腰,满意地审视著自己的杰作。 “嗯!”贾昇摸著下巴,绕著盆走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完全符合修剪法则,所有隱患和冗余全部清除。 现在这结构,多么简洁!多么稳固!多么……富有几何美学衝击力!” 他觉得自己简直领悟了园艺的真諦,这盆梅已经升华成了艺术品。 他找了个漂亮的缎带,在主干中段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完美!阮梅女士一定会感受到这份来自空间站的、充满理性之美的独特心意。” …… 黑塔空间站月台区域亮起了引导灯光,一艘印著精致梅徽记的洁白星舰滑入泊位,停靠过程安静得没有一丝多余震动。 舱门无声滑开,阮·梅一袭素雅长裙,身影款款而出。 她气质清冷,如同雪中寒梅,目光平静地扫过迎接的人群…… 主要是黑塔的投影和几个好奇的空间站工作人员。 “场地怎么样了?”阮梅开门见山,声音清越,目光直接投向黑塔投影。 “急什么。” 黑塔投影懒洋洋的挥手,数据窗口飘向阮梅的面前,“自己看。” 阮梅指尖轻点,她迅速瀏览著,眼神专注,恍若周围一切都已消失。 就在这时,贾昇抱著他的“杰作”,如同捧著稀世珍宝般,昂首挺胸地走了上来。 “阮梅女士!欢迎光临黑塔空间站!” 贾昇的声音洪亮,充满了热情,“这是黑-塔-女-士-特意为您准备的、代表空间站心意的伴手礼——一盆凝聚了星际园艺尖端理念与空间站独特审美的盆栽!请您笑纳。” 他说著,郑重其事地將那盆繫著蝴蝶结的梅盆栽递到了阮梅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看数据的阮梅,都聚焦在了那盆“盆栽”上。 光禿禿的、笔直的、二十厘米高的褐色主干。 顶端平整的切口在灯光下泛著光。 中段那个红色的蝴蝶结,在光杆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诡异? 阮梅的目光从数据光屏上移开,落在那盆“没”上。 她那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眉梢似乎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 眼神里掠过一丝……困惑?隨即又归於深潭般的平静。 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们屏住呼吸,眼神在贾昇的灿烂笑容、黑塔投影那看好戏的慵懒表情,以及那盆惊世骇俗的“没”之间来回扫视。 终於,阮梅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接过了那盆。她的动作依旧优雅到无可挑剔。 她低头,仔细地“端详”著那根光禿禿的主干,以及那个突兀的蝴蝶结。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可能翻涌的任何情绪。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贾昇,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波的调子,听不出喜怒。 “修剪得……很彻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嘴角弧度明显加深的黑塔投影,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现象。 “看来,空间站对『尖端园艺理念』的探索,已经进入了对植物『存在本质』进行解构的阶段。这盆梅……『没』,嗯,很有启发性。 它让我思考,当所有冗余被剥离后,生命形態的『核心支撑点』究竟在哪里。” 说完她不再理会眾人,单手托著那盆“没”,转身步履平稳地朝著实验室区域走去。 那盆繫著蝴蝶结的光杆,在她手中隨著步伐轻轻晃动,在空间站明亮的灯光下,投射出一道笔直而孤独的影子。 空间站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覷,看著阮梅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背影小声嘀咕起来。 “所以那消息是真的吧?” “谁说不是呢。” “这就是亲情的容忍程度吗?” …… 第37章 礼物 第二天早上,贾昇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 【阮·梅:有时间的话,请至n-3区底部舱段,上层区一敘。】 他抵达时,厚重的合金舱门无声滑开。 临时改造的实验室內,光线调得偏冷,只有几处柔和的光源照亮关键区域。 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冷香。 房间中最显眼的,莫过於那张金属工作檯中央——那盆繫著红色蝴蝶结的、光禿禿的梅树主干。 如同一个倔强的感嘆號,杵在那里。 贾昇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他清了清嗓子:“咳,阮梅女士……那个,……嗯,上次,手生,没经验,越修越觉得哪儿都是『冗余』,一不小心就……” 他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有点不好意思,“就成这样了。我回头再送您一盆。” 阮梅正看著一份悬浮的光屏,闻言,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掠过贾昇带著点窘迫的脸,最后落在那盆“杰作”上。 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趣味? “无妨。”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见她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指尖泛起一点极其柔和的、蕴含生机的微光,轻轻点在那光禿禿的褐色主干顶端。 原本平整的切口处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嫩绿的芽点爭先恐后地冒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分叉。 柔韧的新枝迅速向上延伸,枝头飞快地凝结出饱满的苞,隨即“啵”的一声轻响,朵朵瓣尖晕染著淡粉的梅,在几秒內次第绽放。 馥郁的冷香瞬间充盈了整个舱室,將那盆原本彰显几何美感的木桩“没”,瞬间变成了一株生机勃勃、姿態优雅的盆栽艺术品。 贾昇忍不住低呼出声。 阮梅收回手指,像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打开旁边的恆温存储箱,取出一个素雅的、印著淡淡梅纹路的食盒,推到贾昇面前。“给你的。” “给我的?”贾昇有点受宠若惊。 “嗯。”阮梅点点头,语气依旧平静,但目光落在食盒上时,似乎柔和了些许。 “来的路上,在利赛亚星系得到了些有趣的样本。” 阮梅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这糕点,算是一点谢意。”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层造型精巧、散发著清甜香气的糕点。 糕体呈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点缀著些许可食用瓣。 贾昇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糕点入口即化,清甜不腻,带著股奇异的冰凉感:“好吃,不怎么甜,谢谢阮梅女士。” 和仙舟颇有渊源的阮梅听到这句对糕点的最高讚赏后,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又很快收敛。 看他吃得开心,阮梅又开口:“方便的话,我想抽取一点你的血液样本进行分析。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没问题。” 贾昇回答得乾脆利落,他立刻捲起袖子,把胳膊往阮梅面前乾净的工作檯上一放,动作豪迈得像个准备献血的热心市民。 阮梅看著他毫无防备的动作,正要取出採血针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带著一丝罕见的疑惑:“你似乎……对我毫无戒心?即使是在这种涉及你自身特殊性的问题上。” 她见过太多人对自身秘密的严防死守,贾昇这种坦荡近乎莽撞的態度,尤其是得知她在生物科学界的地位后,確实少见。 贾昇眨眨眼,笑容坦率:“我这人戒心其实可高了,但是我相信黑塔女士。 她这人吧,嘴巴是毒了点,脾气是怪了点,看乐子的爱好是恶劣了点……” 他一条条列数;“……不过!她看人的眼光绝对没错,她说您是朋友,值得信赖,那您就一定是。 我信她,自然也信您和螺丝咕姆先生。” 他这番话带著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和某种近乎直觉的信任。 阮梅静静的看著他,清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頷首,动作轻柔地將採血针精准地刺入贾昇的静脉。 鲜红的血液迅速充盈了特製的採血管。然而,就在血液离开贾昇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鲜红的血液中,骤然析出点点璀璨如液態黄金般的金色光点。 这些金色光点迅速扩散。 几乎在採血管被注满的剎那,整管血液已经彻底转变为一种纯粹、稳定、散发著灼热感的液態黄金般的色泽。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好似红色只是偽装,金色才是它本质的顏色。 阮梅握著採血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的表情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纹——极其细微的瞳孔收缩。 將採血管举到眼前,对著光源仔细观察那管纯粹的金色液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管壁。 “这种变化……”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贾昇闻言瞥了一眼那管金灿灿的血。 “哦,这个啊?就那次在模擬宇宙出来后,被那个叫纳努克的疯子星神『瞥』了一眼,就这样了。” 阮梅点了点头,小心地將採血管放入一个恆温样本盒收好。 “谢谢你的配合。”她再次看向贾昇,目光似乎比刚才更深邃了一些。 “能帮上忙就好。”贾昇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阮梅沉吟片刻,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隨后指尖在桌面的投影屏上轻点几下,一个精巧的、充满了螺旋结构和基因链模型的全息程序界面弹了出来,飘到贾昇面前。 “基因组合生成器。”阮梅介绍道, “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趣味。你可以隨意输入你想像中生物的基因特徵片段。 或者只是凭感觉点选组合。如果最终生成的生物模型稳定且有趣……” 她顿了顿,清冷的语调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我可以试著把它做出来,送给你当宠物。算是……额外的谢礼。” “宠物?真的?!” 贾昇眼睛瞬间亮了,他立刻凑到全息屏幕前,看著那些不断旋转变化的基因链模型和生物器官组件。“我不太懂这个啊,但试试就试试。” 他伸出手指,带著一种“开盲盒”般的兴奋,在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基因图谱和生物组件上隨意地戳点、拖拽、组合。 贾昇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5.0 plus出了前所未有的悽厉悲鸣,红光疯狂闪烁到极致。 噼里啪啦!滋滋滋——! 红光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项圈表面迅速变得焦黑,缕缕黑烟带著绝望的气息裊裊升起。 贾昇:“……” 阮梅:“……” “我先走啦?阮梅女士您忙。我得去补件装备。”他挥挥手,抱著糕点盒溜出了办公室。 舱门关闭后,阮梅独自坐在桌前。她没有立刻去处理那管珍贵的金色血液,而是再次点开了那个基因组合生成器的后台数据记录。 屏幕上,贾昇刚才那番毫无章法、天马行空的操作轨跡被清晰地记录著。 那些看似混乱的点击和拖拽,在后台庞大的基因库中隨机抓取的片段,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规律的方式强行组合…… 复杂和荒谬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位严谨的生物学家当场心肌梗塞。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生成器界面的“导出模擬数据至培养皿”的选项上。 装著利赛亚星系採集到的珍贵样本培养皿內,平静的液面下,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涟漪盪开。 “黑塔,这份'惊喜',我很满意。” 第38章 金血与撞角 视线从培养皿上移开,阮梅的指尖在光洁的桌面无意识地轻点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嗒”声。 空气中,除了残留的梅冷香,还多了一丝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 以及……那管在恆温样本盒中静静散发著纯粹、灼热金芒的血液样本。 她打开通讯界面,指尖划过几个加密节点,一个简洁的投影窗口无声地在她面前展开。画面闪烁片刻,稳定下来。 几秒后,通讯接通。 画面里出现的正是黑塔空间站的主人——黑塔女士的本体。 她穿著一件浅色的丝绒睡衣,柔顺的长髮披散在肩头,手里似乎还捏著一本封面里胡哨的……《宇宙八卦周刊》? 在画面亮起的瞬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杂誌塞进了枕头底下,脸上飞快地切换成“我很忙,有事快说”的標准表情。 阮梅对她的“忙”以及枕头下的东西未置一词,开门见山:“贾昇刚从我这里离开。” “哦?”黑塔本体挑了挑眉,慵懒的姿势稍微正了正,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好奇。 “那个麻烦精?他把你实验室炸了?” “实验室很好。除了需要稍稍通风一下外。” 阮梅语气平静无波,“他让我抽了血。” “什么?” 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通讯屏幕上,“阮梅,你是不是给他下什么精神诱导药剂了?” “没有。” 阮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那管金色的血液样本,在通讯镜头前轻轻晃了晃。液態黄金般的光泽在冷光源下流淌。 “和你之前人偶几年前交给我的那管样本……区別很大。” “与『毁灭』的赐福有关。”阮梅说著,手指在操作台上轻点,“现在,进行初步测试。” 一个独立的、高度密封的透明培养舱从实验室地面升起。 舱內悬浮著一个基础的生命形態——一个由標准生物组织模板培育出的、没有明显特徵、仅用於基础测试的类人型实验体,通体呈现出柔和的肉粉色,安静的漂浮在营养液中。 接著阮梅通过精密的注入埠,將极其微量的金色血液,注入实验体的核心循环系统。 变化在血液注入的瞬间爆发。 培养舱內的营养液剧烈沸腾,肉粉色实验体猛的弓起身体,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无数细密的、如同碎裂黄金般的纹路在皮肤表面蔓延、凸起。 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扭曲,肌肉纤维疯狂增殖又瞬间崩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形態在类人、野兽和某种不可名状的怪诞形態之间剧烈波动。 一股狂暴、混乱、只想撕碎一切的毁灭气息,即使隔著屏幕和培养舱的厚重屏障,也隱隱透了出来。它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死死“盯”著培养舱外的阮梅。 “排异反应……不,是『重塑』失败。”阮梅冷静的观察著,“目標载体过於『低级』,无法承载『毁灭』的意志,正向不可逆崩溃演化。破坏欲指数级暴涨。” 实验体猛地撞击在培养舱的內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高强度合金打造的舱壁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凹痕。 金色的裂纹在撞击点蔓延。它张开畸变的嘴巴,无形的衝击波震得整个培养舱嗡嗡作响。 “临界点。”阮梅的表情依旧冷淡,好似眼前不是一只失控的恐怖造物,而是一个烧杯里沸腾过头的反应溶液。 她只是伸出修长的食指,隔著虚空,对著那狂暴挣扎、即將突破束缚的实验体,轻轻一点。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气泡。 培养舱內,那剧烈挣扎、散发著毁灭气息的扭曲存在,连同沸腾的营养液、瀰漫的金色纹路、以及狂暴的意志,瞬间湮灭。 前一秒还充斥著毁灭能量的舱室,连一点残渣、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留下,就像那里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 乾净,利落,轻鬆的像是隨手抹去了一点碍眼的尘埃。 光屏那头,黑塔保持著凑近屏幕的姿势,几秒钟的死寂后。 “……”黑塔猛的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发出一声不知是惊嘆还是骂街的短促音节。 “你……你这就把它给扬了?!你至少让它多扑腾两下啊!多珍贵的观察样本。” “失控。冗余。无价值。” 阮梅收回手指,语气毫无波澜,“它的存在本身已构成对实验室的风险。清除是最优解。” “浪费,暴殄天物!你个败家娘们。” 阮梅无视了黑塔本体的抓狂,调出了刚才实验被自动记录下的完整数据和那管金色血液的分析图谱,共享到通讯屏幕上。 “重点不是那个实验体,黑塔。你想自己看实验体扑腾,隨时可以自己去抽,反正他那么相信你。” 阮梅的声音带著一种穿透性的冷静,將黑塔的注意力强行从“被扬了的样本”上拉回来。 “……”黑塔沉默了几秒,然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著阮梅,“……好吧,清理工作倒是很高效。现在,说说看,天才,你发现了什么?关於『我们家』那个小傢伙。” 阮梅走回通讯屏前,將那管剩余的金血再次展示出来。 “如你所见,血液离体后,来自『毁灭』星神纳努克的赐福力量失去压制,瞬间显现其本质——纯粹的毁灭能量与重塑之力。 目標是將其宿主的躯体彻底改造、重塑,以適应这份『恩赐』。” 她顿了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但有趣之处在於,贾昇本人。” 阮梅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样本管,发出清脆的微响,“这份『重塑』的力量,在他体內被压制了。压製得非常彻底,以至於在离体之前,血液都保持著正常人类的形態和生理功能。 若非亲眼所见,即使是我,也难以察觉其內部潜藏的毁灭性能量。” “压制?”黑塔坐直了身体,睡袍滑落一边肩膀都顾不上,“被什么压制?他自己的意志?还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特殊性』?” “未知。” 阮梅坦然道,“这就是最大的谜题。他的身体像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却又被强行锁死的反应炉。 毁灭的火焰渴望喷薄而出,重塑一切,却被某种无形的『安全阀』死死按住。这『安全阀』是什么?是他的灵魂特质?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潜能?还是……与生俱来的某种『缺陷』或『保护机制』?” “总之——样本有限,需谨慎规划后续实验。另外,”阮梅走到一旁,端起烧杯抿了一口当中的咖啡,声音平淡地拋出一个新信息。 “他刚才用我的『基因组合生成器』,隨机拼凑了一个模型。脖子上的那是螺丝咕姆的概率抑制器吧?彻底烧毁了,这是第几版?” 光屏那头,黑塔的动作瞬间定格,脸上兴奋的表情僵住,缓缓变成一个巨大的、难以置信的“?”。 “第五版,还有別在实验室里吃东西,这不应该是学生时代被教过的常识吗?” 黑塔盯著阮梅那个装著咖啡的烧杯,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可我不是学生,我就是权威本身。” 阮梅放下烧杯,看著屏幕上黑塔的表情,微微勾唇,补充道:“培养程序……已启动。这次应该不止有几十秒。”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更长久的、充满不祥预感的沉默。只有黑塔那边,似乎传来了某种东西被无意识捏碎的“咔嚓”声。 ……………… 而另一边,换上了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的贾昇又摸到了星穹列车上。 星穹列车整体升级,紧锣密鼓的武器加装进度已经过半。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往日里流畅的车厢线条,如今被各种闪烁著冷硬金属光泽的管道、能量节点和半嵌入车体的狰狞炮口所点缀。 维修机器人像一群勤劳的金属蚁群,在车厢顶部和侧壁爬来爬去,火四溅地进行著最后的焊接与调试。 “滴!左舷相位炮校准完毕!” “嗡——!主能源矩阵布设完毕,能量传导效率98.7%!” “警告!车顶『帕姆的愤怒』主炮炮管过长,可能影响美观性,建议缩短0.5米……” “驳回!客户帕姆列车长指令:就要最大號的帕!” 机械的电子音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让车厢充满了硬核军工厂的气息。 车厢中央,帕姆列车长正背著小爪子,一脸严肃地仰头“检阅”著悬浮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那是正在被加装到车头部位的巨大撞角设计图。 撞角造型狰狞,尖端闪烁著能量刃的锋锐,后半部分则覆盖著厚重的装甲,充满了“谁敢挡路就创死谁”的蛮横气势。 “嗯……这里再加三道能量增幅纹路帕!要亮蓝色的!像帕姆的眼睛一样闪帕!” 帕姆的小爪子指点江山,语气充满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的决心。 而角落的沙发上,姬子端著她那標誌性的咖啡杯,眉头微蹙,漂亮的脸上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愁容。 杯里的咖啡似乎凉了,她也没心思去喝,只是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著杯壁。 “姬子姐也在啊?” 贾昇扛著他那標誌性的撬棍法杖,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闪烁著稳定的蓝光——暂时。 “几天不见,咱们列车这是要变身歼星舰了?帕姆列车长威武!” 帕姆闻声转过头,看到贾昇,小耳朵得意地抖了抖。 “贾昇乘客来得正好帕!看看帕姆亲自设计的『开拓先锋』撞角帕!保证让那些不开眼的傢伙知道列车的厉害帕!”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武装列车长”的角色里了。 黑塔人偶依旧缩在离噪音源最远的角落,抱著她那本厚书。 但当贾昇走进来,视线扫过她时,人偶精致的小脸上,那双眼珠中,极其突兀的、像故障的屏幕般,“唰”地一下弹出一个巨大的、由像素点组成的顏文字: (╯°Д°)╯︵ ┻━┻ 这充满怨念和暴躁的符號只存在了一秒,就迅速消失了,人偶又恢復了面无表情看书的姿態,像是刚才只是系统卡顿了一下。 贾昇:“……” 他默默给此前附身並留下这个机制的阿哈点了个赞, 这情绪表达,很赛博,很到位。 “姬子姐,你这是……咖啡改良出现瓶颈了?”贾昇凑到姬子旁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气压。 姬子嘆了口气,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心:“不是咖啡的问题。是瓦尔特。” “杨叔?他怎么了?”贾昇一愣,“昨天不还生龙活虎地在空间站吐槽合成肉像塑料吗?” “问题就出在昨天半夜。” 姬子无奈道,“他可能是……嗯,吃不惯空间站那些口味『新奇』的合成食品。总之,他半夜悄悄溜回列车了。” 贾昇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 “然后……”姬子的表情更愁了,“他摸进了食品仓库深处……翻出了一份……”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一份……歷史非常悠久的应急食品。根据星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包装上模糊的生產日期,大概……过期了三个琥珀纪。” 贾昇倒吸一口凉气:“三个琥珀纪?!那玩意儿还能吃?!” “瓦尔特先生说,『勤俭节约是美德,不能浪费粮食』,而且他『看著包装还挺完整』。” 姬子模仿著瓦尔特那沉稳中带著点固执的语气,“结果……可想而知。” “食物中毒?!”贾昇惊呼。 姬子沉重的点点头:“非常严重。上吐下泻,腹痛难忍,现在还躺在医疗舱里。” 她揉了揉太阳穴,“丹恆说,那东西过期太久,成分都变异了,毒性复杂得很,完全清除需要时间。” 贾昇嘴角抽搐,想像了一下平时沉稳可靠、满脸写著“我很靠谱”的瓦尔特·杨先生…… 此刻虚弱地躺在医疗舱里,眼镜歪斜,捂著肚子哼哼唧唧的样子……这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看。 “所以姬子姐您才愁成这样?”贾昇瞭然。 “一部分吧。”姬子苦笑。 “更愁的是,列车长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列车的『武装升级』上。” 她指了指那边正对著撞角设计图激情澎湃的帕姆。 “帕姆要把阿哈创出银河帕!!!” 第39章 一生最后的请求 伴隨著最后一声沉重的金属嵌合声,车头那个被帕姆寄予厚望、造型狰狞、散发著“挡我者死”气息的巨大撞角——“开拓先锋”,终於安装完毕。 底部狰狞的合金结构如同巨兽的獠牙,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 能量导流槽內流淌著幽蓝色的光芒,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压迫感。 撞角的加入延展了车头近三分之一的长度,让星穹列车瞬间变成了充满暴力美学的星际大杀器。 帕姆站在观景车厢巨大的舷窗前,小爪子叉腰。 面前漂浮的信息窗完整的无死角的向他展示著列车的改造,满意地点著头:“好!好!好极了帕!” 他背著手,绕著悬浮在面前的全息投影模型踱步,小脸上满是“列车长很满意”的严肃表情,“这才是星穹列车该有的气势帕!让那些不开眼的傢伙尝尝厉害帕!” 贾昇在列车外围著撞角转了几圈,手指敲了敲厚重的装甲,发出沉闷的迴响。 他脖子上那v6.0的抑制器蓝光依旧稳定,但眼神却闪烁著一种跃跃欲试的、搞事前的狡黠光芒。 “列车长,好马配好鞍,神兵需开锋。”贾昇突然开口,“这撞角气势是够了,但缺了点『灵魂』,” 帕姆疑惑地歪头:“开锋?怎么开?再加几排尖刺帕?” “不不不!”贾昇摇了摇头,一脸神秘,“我有更好的主意。” 说著,他拔出了腰侧那把陪他第一次在模擬宇宙內“征战”纳努克的短刀。 “喂喂喂!贾昇乘客!你要干什么帕?!”帕姆嚇得耳朵都竖起来了。 “放心,列车长,只是加上一点点小小的『附魔』,真正的『开光』!”贾昇咧嘴一笑,眼中闪烁著狂热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左手掌心用力一划。 殷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接著流淌出的红色血液被无形的力量点燃,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融黄金般粘稠、灼热、散发著毁灭性气息的金色液体。 它们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刺耳的灼烧声伴隨著浓烈的白烟瞬间腾起。 金血与冰冷的撞角接触的剎那,刺目的金光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 那些亮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引擎,亮度瞬间暴涨数倍,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整个撞角仿佛活了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毁灭”气息被唤醒,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头。 那气息狂暴、蛮横、不讲道理,带著碾碎一切阻碍的绝对意志。 原本只是物理意义上坚固的撞角,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毁灭”的特性——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撞碎、撕裂、湮灭挡在开拓之路前的一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用毁灭的金血,去毁灭面前的障碍……” 贾昇收回手,掌心那道浅浅的伤口在金血离体后瞬间恢復如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划痕。 他满意的看著眼前金光流转、散发著恐怖威势的撞角,咧嘴一笑。 “这怎么不算一种开拓呢?开拓之路,本就是一路撞过去!帕姆列车长,您说对吧?” 帕姆已经被屏幕中的景象惊呆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列车锅。 他看著那金光闪闪、像是能撞碎星辰的撞角,激动地握紧了手:“对……对帕!撞过去!统统撞碎帕!这才是开拓!这……这太帅了帕!” “啊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太对了!太有开拓精神了!让我想起曾经给琥珀王的墙上开洞的日子!小傢伙,你很懂开拓!” 极具穿透力的癲狂笑声再次毫无徵兆地炸响,震得车身嗡嗡作响。 伴隨著七彩的彩带和派对喇叭的幻影,阿哈那色彩斑斕的身影这次直接出现在了金光闪闪的撞角上。 祂翘著二郎腿,坐在那足以撞碎小行星的锋刃上,就像坐在自家沙发上一样悠閒。 “用毁灭的血给开拓的列车开锋?开拓与毁灭的完美融合?乐!太乐了!阿哈要乐死了——!阿基维利那木头脑袋要是还活著,肯定得嫉妒死阿哈能看到这么有趣的后辈!” 祂甚至还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流淌著金红能量的撞角表面。 “滋滋……”手指接触就冒起一小缕青烟。 “哇哦!烫烫烫!” 阿哈夸张地甩著手,面具上的笑容却更加扭曲灿烂,“小傢伙!你很有想法嘛!用那呆子的力量来给阿哈准备『惊喜』?哈哈哈哈!阿哈很喜欢!” 阿哈从撞角上跳下,转身、猛的张开双臂,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恶作剧般欢愉气息的七彩流光,如同瀑布般从祂身上倾泻而下,精准的浇灌在金光闪闪的撞角上。 “这么有趣的东西!怎么能少了阿哈的祝福呢?来!让阿哈再给它添把火!让它乐上——加乐~!创飞阿哈的时候也要更有乐子才对嘛~!” 嗡——! 瀑布般的能量带著派对吹笛的噪音和彩屑喷射的效果,“咻”地一声,绕著那刚刚被金血开锋的撞角飞速旋转了十几圈。 每一次旋转,都有无数细小的符文、扭曲的笑脸图案、甚至微型的小丑面具虚影被烙印进那熔金的毁灭纹路之中。 毁灭的金色与欢愉的七彩强行融合,在撞角上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的奇特质感—— 像是这玩意儿撞碎敌人的时候,还能顺便给对方播放一段欢快的葬礼进行曲。 “赐福完成!鐺鐺鐺!~” 阿哈叉著腰,得意洋洋,“现在,它不仅能创碎一切,还能让被创者感受到阿哈满满的『爱意』与『欢乐』!多么完美的结合!宇宙第二……现在是第一大好人的阿哈实在是太伟大了!” 祂站在撞角最尖端,突然转身背对著车头撅起屁股,对著帕姆的方向使劲扭了扭,还挑衅般的拍了拍自己的“翘臀”。 “来呀~列车长宝贝~” 阿哈的声音充满了戏謔和挑逗,尾音拖得老长。 “你的新玩具装好啦!用毁灭和欢愉一起开过光的哦!想不想试试威力?来追妈妈呀~追到阿哈,阿哈就让你……嘿嘿嘿~” 说完,阿哈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彩色烟雾,“咻”地一声化作一道扭曲的七彩流光,瞬间躥出列车停泊的维修坞,朝著外面广阔的宇宙空间飆射而去。 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充满魔性的狂笑。 速度之快,一串五光十色的能量尾跡被拉长到视线的尽头, “阿——哈——!!!” 帕姆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帕姆跟你拼了帕——!!!” 一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叫响彻车厢!小小的列车长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如同一颗白色的炮弹,“砰”地一声砸进了驾驶室。 “启动引擎帕!最大功率帕!目標锁定!给帕姆撞!把那个混蛋创出银河帕——!!!” 帕姆的小爪子疯狂拍打著控制面板,眼中燃烧著汹涌的火焰。 巨大的星穹列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尾部湛蓝的推进器瞬间喷射出耀眼的、远超常规的光焰。 而角落的黑塔人偶…… 在阿哈释放七彩赐福、撅屁股扭动、再到帕姆暴走引擎轰鸣的整个过程中。 人偶精致的小脸上,那双眼珠中,顏文字再次如同故障般疯狂闪烁、扭曲变形。 ( ?° ?? ?°)╯╧═╧ (╯°Д°)╯︵ ┻━┻ ┻━┻ ┻━┻!!! 最终,顏文字崩溃,变成了一团乱码雪点,然后彻底黑屏。 下一秒,人偶猛的將书本重重摔在沙发上。 虽然没发出多大声音,但动作幅度前所未有的大。 她抬起小小的手臂,凑近自己精致的上衣袖口,极其细微的轻轻嗅了一下。 然后,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小脸,出现了一种极其生动、极其复杂的表情—— 混合著嫌弃、绝望、崩溃、生无可恋以及一丝想毁灭世界的衝动。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属於阿哈的、混合著新出厂彩带、派对吹笛和癲狂笑声的“污染源”气息,在刚才那场七彩“赐福”的余波中,浓度瞬间飆升了至少三倍。 散味?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本体那边依旧毫无回应,似乎已经单方面掐断了和她的连结。 黑塔人偶默默的站起身,迈著一种仿佛要去执行最终自毁程序的沉重步伐,走向后方车厢的清洁间—— 她需要消毒液!浓度100%的那种! 同时她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机生。 “帕姆!冷静,冷静!引擎!引擎要过载了!”姬子努力劝说著帕姆。 贾昇也趁著由於各种武器加装,线路接入后驾驶系统的重新载入时间登上了列车来到驾驶室。 “好了好了,帕姆,彆气了。跟那种傢伙生气不值得。”姬子温声细语,“你看,瓦尔特还躺在医疗舱里呢,他要是知道你这么生气,肯定也会担心的。” 提到瓦尔特,帕姆的怒气值似乎降了一点,小耳朵耷拉下来,带著点委屈:“可是……可是帕姆的撞角被污染了帕……祂还……祂还挑衅帕……” “没事的,帕姆。” 姬子安慰道,“金光和七彩光混在一起……嗯,挺……特別的?说不定以后撞到敌人,还能附带精神污染效果呢?” 她努力寻找著积极的角度。 贾昇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对!双重威慑,物理加精神,效果拔群!” 帕姆抽了抽鼻子,似乎被说服了一点。 姬子转头看向贾昇,脸上带著一丝无奈的笑意:“贾昇,麻烦你个事?” “姬子姐你说。”贾昇立刻挺直腰板。 “去医疗舱看看瓦尔特吧,顺便……”姬子指了指角落的小桌,那里放著一个精致的果篮。 “把这个带给他。告诉他好好休息,別总惦记著那些过期食品了,我全都扔掉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贾昇拍著胸脯,走过去拎起那个沉甸甸的果篮。 在下车前,他看了一眼正要去往下一节车厢,浑身散发著“想静静”气息的黑塔人偶。 又看了看被姬子安抚得稍微平静下来的帕姆,最后目光扫过车头那金光中流转著七彩、散发著诡异又强大气息的撞角。 谁会是第一个幸运儿呢? 至於阿哈? 祂总会回来的。 毕竟,乐子以及乐子神……无处不在。 …… 空间站医疗舱,特护病房。 瓦尔特·杨正虚弱地躺在铺著洁白床单的病床上。 他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髮此刻有些凌乱,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樑上,脸色苍白,嘴唇发乾,一副被掏空了灵魂的模样。 床头柜上还放著半碗没喝完的清粥,旁边是各种检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表明他体內的“复合型古早毒素”清除工作仍在进行中。 三月七坐在床边,正笨拙的削著一个长得像刺蝟的水果,果皮和果肉碎屑掉了一地。 丹恆则端著一碗看起来……嗯……顏色和质地都很可疑的、据说是他精心熬製的“养生汤”。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但眼神里透著一丝“这都什么事儿”的无语感。 “杨叔,你好点没?要不要尝尝这个『刺荆果』?空间站特產!据说富含维生素!” 三月七把削得坑坑洼洼的果子递过去。 瓦尔特虚弱地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谢谢小三月,暂时……不用了。” 他又看了一眼丹恆手中那碗冒著诡异气泡的“养生汤”,眼神更加绝望了。 还是赶紧装睡比较好。 贾昇拎著果篮,躡手躡脚地推门进来,脸上带著些许的同情:“杨叔!我来看您啦!感觉怎么样?听说您跟三个琥珀纪前的『美食』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亲密交流?” 瓦尔特艰难的掀开眼皮,看到是贾昇,眼神先是茫然,隨即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糅合了羞耻、痛苦,以及……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贾……贾昇……” 瓦尔特的声音沙哑虚弱,他猛的挣扎著想坐起来,却眼前隱隱发黑,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这突如其来的“诈尸”把三月七和丹恆都嚇了一跳。 “哎哎,您別激动!躺著!躺著!”贾昇赶紧放下果篮。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上前扶住他。 瓦尔特却死死抓住贾昇的手臂,力道大得不像个病人。 他颤抖著伸出另一只手,指向床头柜上放著的、属於他的个人终端。 “终……终端……快……帮我……” 瓦尔特的气息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像是迴光返照。 “杨叔?!”三月七惊呼。 “瓦尔特先生?”丹恆也皱起了眉。 贾昇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把终端递给他。 瓦尔特的手指哆嗦著,在屏幕上疯狂划动,输入了极其复杂的密码,点开一个又一个深度加密的文件夹。 瓦尔特的动作因为虚弱和急切而显得笨拙,好几次差点点错。 终於,他在一个隱藏在层层嵌套文件夹最底层、名字极其扎眼的文件夹前停下—— 【人渣收容中心】 点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照片和资料。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一个金髮、碧眼、笑容温和优雅、眼神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算计的男人。 瓦尔特的手指颤抖著,艰难的、精准的点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金髮男人穿著得,沐浴著圣光般的阳光,笑容圣洁而完美。 “他……”瓦尔特死死盯著奥托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胸腔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念和一种……临终託付般的悲壮。 “贾……贾昇……听著……” 瓦尔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他紧紧抓住贾昇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病態的狂热和……最后的嘱託。 “听……听我说……我……我可能不行了……” “杨叔你別瞎说!丹恆说你死不了!”三月七急忙道。 瓦尔特衝著三月七默默摇了摇头,隨后转过视线转而看向贾昇,目光灼灼。 他艰难的喘著气,像是隨时会咽气一般,“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请你一定……一定要完成我此生……最后的……请求……” 他死死盯著贾昇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祝!福!他!” “祝福那个叫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 “长!生!不!老!!!” 说完,瓦尔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颓然垂下,整个人重重地瘫回病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天板,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贾昇:“……” 丹恆的嘴角和眼皮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医疗舱內,一片死寂。 只有瓦尔特先生因为过度激动而急促的喘息声。 贾昇看著屏幕上那个金髮碧眼、笑容优雅迷人的男人照片,又看了看眼前气息奄奄、眼神却燃烧著某种“我在下面等你”般执念的瓦尔特·杨…… 贾昇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的、无比郑重地对著病床上的瓦尔特点了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 “杨叔,您放心。” “这个祝福……包在我身上。” “您如果真撑不过去,我就祝他,与天同寿,日月同辉,长生久视,沐浴在丰饶的恩赐下——” 病床上,瓦尔特听到贾昇的“誓言”,似乎得到了某种巨大的慰藉,紧绷的身体放鬆了一些,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嘆息。 “好……好孩子……” 第40章 我被优化了? 星穹列车的医疗舱门缓缓滑开。 瓦尔特的脸色依旧带著病態的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扶著门框,深深吸了一口空间站循环过滤过的“新鲜”空气,感觉比医疗舱里的味道好闻一万倍。 “终於……活过来了……”他喃喃自语,推了推歪斜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合成食品的深恶痛绝。 唯独没有对过期食品丝毫的悔悟。 肯定是没煮熟。 他站在医疗舱门口,迎著人造光源柔和光亮,轻轻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洁机器人嗡嗡作响。 他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极其迅速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可惜了他的遗愿没崩成为遗愿。 隨后,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衣,准备去找姬子,顺便看看列车维护进度如何。 然而,当他走到列车停泊的月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了原地。 空。 荡荡。 巨大的维修坞空空如也。只有几台清洁机器人还在兢兢业业地擦拭著地面残留的、可疑的彩色痕跡。 原本停泊著星穹列车的位置,只剩下冰冷的合金地板和几根孤零零的固定桩。 瓦尔特的眼镜“咔噠”一声滑到了鼻尖。他茫然左右张望。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食物中毒导致了空间认知障碍。 “列……列车呢?”他喃喃自语,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姬子?帕姆?丹恆?三月七?贾昇?!” 回答他的只有清洁机器人“嗡嗡”的工作声和远处管道传来的轻微气流声。 一阵带著空间站特有金属凉意的风,吹过空荡荡的月台,也吹凉了瓦尔特那颗刚刚从食物中毒中恢復过来的、脆弱的心臟。 他仿佛还能看到帕姆挥舞著小爪子,贾昇扛著撬棍,姬子提著手提箱,丹恆抱著击云,三月七兴奋的拍著照……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登上了那辆武装到牙齿的列车。 然后…… “轰隆”一声,引擎启动,把他这个刚刚爬出医疗舱的“老弱病残”……遗忘在了冰冷空间站中。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背影充满了被世界拋弃的萧索。 遗愿没能成为遗愿,现在连车都没了? “我……我被优化了?” 一个荒谬又带著点委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瓦尔特·杨,这位曾经的理之律者,此刻站在空荡荡的月台边缘,身影萧瑟, 晚风(空间站循环风)吹动他略显凌乱的髮丝,充满了孤寡老人的淒凉。 ———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嗡——!” 引擎低沉的预热声在车厢內迴荡,新加装的武器系统闪烁著待机的幽光。 车头那熔金与七彩交织的狰狞撞角,更是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 帕姆列车长背著小爪子,在车厢里来回踱步,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他时不时踮起脚尖瞄一眼车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標。 “阿哈那个魂淡帕……”帕姆的语气充满了未能“如愿”的遗憾。 就在这时,连接通道的舱门滑开。 一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红髮如瀑、身披鎧甲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周身像是自带柔光和玫瑰瓣特效,正是纯美骑士团的银枝。 “啊!令人心潮澎湃的开拓之座驾!” 他单手抚胸,行了一个优雅至极的骑士礼,声音如同竖琴般悦耳动听,充满了真挚的讚美。 “何等壮丽的蜕变!冰冷的钢铁被赋予了守护的意志,流畅的线条下蛰伏著无畏的锋芒! 这不再仅仅是穿梭星海的方舟,更是一座移动的、捍卫纯美与希望的圣殿! 星穹列车,您的每一次进化,都让这片无垠的星海,增添了一份令人心折的壮美!” 帕姆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规格的彩虹屁吹得有点懵,小耳朵抖了抖,尾巴不自觉地悄悄翘高了一点:“……过奖了帕。” 贾昇一看银枝来了,眼睛瞬间亮了。 好队友!神助攻! 他立刻凑上前,脸上瞬间堆起比银枝还要真诚一百倍的笑容,声音洪亮,充满了推销员的热情: “挚友说得太对了!您看看这撞角!线条流畅,充满了开拓者的勇毅之美!这主炮! 能量迴路如同星河脉络,闪耀著守护纯美的决心之光!这近防系统!结构精巧,如同艺术与力量的完美协奏! 列车长高瞻远瞩,为了守护旅途的纯美与安寧,不惜耗费巨资,打造这辆全宇宙最帅、最安全、最能打的移动堡垒! 帕姆列车长,简直就是智慧与勇气的化身!” 银枝被贾昇这一连串密集的、充满工程学术语的讚美轰炸得有点应接不暇, 但听到“守护纯美”,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立刻点头附和: “正是如此!挚友所言极是!列车长大人的远见卓识,令人钦佩!这辆武装列车,正是对抗混沌、播撒希望的利剑!” 帕姆站在两个“彩虹屁发射器”中间,左边是优雅骑士的咏嘆调,右边是贾昇火力全开的“帕姆伟大论 ”。 双重夹击之下,他那点因为没创到阿哈而残留的小鬱闷瞬间烟消云散, 小胸脯挺得越来越高,小脸上洋溢著被夸得晕乎乎的红晕。 “哪里哪里帕……都是为了乘客的安全帕……” 帕姆努力维持著矜持,但微微摇晃的尾巴尖暴露了它的好心情。 银枝適时地拋出了正题,他神情变得庄重:“尊敬的列车长,挚友。银枝此次冒昧来访,实则是收到了一条紧急求援讯息。” 他调出一个星图投影,指向一个偏远星系的坐標。 萨拉普星系,一处寧静专职果蔬种植的农业星域,正遭受虫群的疯狂袭击。 它们如同宇宙的蝗灾,所过之处,生机尽灭,生命凋零。当地的守卫力量节节败退,急需支援!” 银枝单手抚胸,微微欠身,姿態恳切。 “银枝深知星穹列车肩负开拓重任,本不该贸然请求。但眼见生灵涂炭,心有不忍。 若非希世难得號受损过於严重,实在无法启航,我断然不会有此不情之请。 恳请列车长,能否……拨冗前往,助萨拉普星系一臂之力?以列车此刻之伟力,定能扫清虫患,还那片星空以安寧与纯美!” “虫群?!”帕姆的耳朵瞬间竖起,眼睛放光! 刚升级完武装!正愁没地方试炮!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吗?! “当然要去帕!” 帕姆小爪子一挥,豪气干云,“星穹列车义不容辞帕!各位乘客,准备跃迁帕!目標——萨拉普星系帕!” “列车长英明!!” 贾昇和银枝异口同声,彩虹屁无缝衔接。 第41章 萨拉普的传说 跃迁的光芒散去,星穹列车出现在一片狼藉的星域边缘。 透过舷窗望去,远处一颗原本应该呈现生命绿色的行星,此刻表面覆盖著大片大片蠕动、黏腻的紫黑色。 无数形態狰狞、甲壳闪烁著金属光泽的巨虫,如同蝗虫般遮蔽了星域,正疯狂的攻击著行星轨道上残存的防御平台和几艘摇摇欲坠的护卫舰。 “嘶……好多虫子帕!”帕姆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景象,小爪子有点发紧。 “列车长~!” 贾昇立刻凑到驾驶位旁,脸上带著极其“靠谱”的笑容。 “您看,驾驶这种活费心费神,多累啊!而且您还要总揽全局,指挥作战,不如……” 他指了指驾驶座旁边一个刚刚加装的、造型酷炫、布满了闪烁按钮和拉杆的副驾驶控制台。 上面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雕刻著列车长q版头像的按钮。 “您坐镇指挥台!把驾驶这种粗活交给我!您只需要在关键时刻,看到那些丑陋的虫子聚集最多、最碍眼的地方……” 贾昇做了一个狠狠拍下去的动作,“优雅的、威严的、代表正义的……按下那个象徵著您无上权威的『帕姆の审判』按钮。 让主炮的光芒,净化一切污秽!这,才符合您至高无上的身份!” 帕姆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虫群,又看了看那个闪闪发光的红色大按钮,再看看贾昇那充满“真诚”和“为您分忧”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那个按钮好有吸引力! “嗯……贾昇乘客说得有道理帕!” 帕姆瞬间被他的真诚说服了,迈著小短腿,郑重其事地坐到了那个副驾驶座上。 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个红色大按钮上,神情严肃,像是掌握了毁灭星河的权柄,“贾昇乘客!驾驶就交给你了帕!帕姆负责……审判帕!” “得令!保证让列车长您按得舒心,轰得痛快!” 贾昇咧嘴一笑,一屁股坐进主驾驶座,双手握住了操纵杆。 三月七凑在旁边,闻言拽了拽贾昇的斗篷,“你会开列车吗?” “我可以隨时会,绝对不会撞倒什么不该撞的东西。”贾昇无比確信。 “引擎最大功率!目標——虫群最密集区域!撞角准备!~”贾昇大吼一声,猛的推动操纵杆! 嗡——轰!!! 星穹列车尾部再次喷吐出狂暴的湛蓝光焰,如同离弦的七彩毁灭之箭,朝著那遮天蔽日的虫群狠狠撞了过去! “感受开拓先锋的问候吧!虫豸们!~”贾昇怪叫一声。 巨大的、熔金与七彩纹路闪耀的撞角,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撕裂了虫群最外围的阵线。 无数狰狞的巨虫在接触撞角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毁灭与欢愉交织的恐怖力量下被汽化。 其余未在中心撞击点的则被像是蟑螂挨了拖鞋般,个个爆浆。胳膊腿飞的到处都是。 残肢断臂和破碎的甲壳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列车护盾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星,左舷!相位炮齐射!给列车长清理障碍!” 贾昇一边操纵著列车在虫群中蛮横地衝撞、碾轧,一边扭头看向原本应该坐著丹恆,却被星抢先占据的座位。 星闻言,果断按下按钮,伴隨著虫子的哀鸣,她猛的靠在椅背上。 “爽!!” 嗡!嗡!嗡! 数道粗大的能量光束从列车侧翼射出,將试图包围过来的虫群瞬间蒸发。 “就是现在!列车长!前方三点钟方向!那个最大的虫巢!看起来就像一坨巨大的、长了脓包的宇宙垃圾,轰它丫的!” 贾昇兴奋的指著前方一个由无数蠕动的虫群构成的、巨大噁心的巢穴状聚合体。 帕姆的小眼睛瞬间锁定目標!小爪子在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上用力一拍! “接受帕姆的审判帕——!!!” 车顶那门被帕姆命名为“帕姆的愤怒”的巨炮炮口,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 一道直径堪比小型星舰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神罚一般精准无比的轰击在那巨大的虫巢核心。 没有爆炸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像是空间本身被洞穿的“噗嗤”声。 巨大的虫巢聚合体,连同內部数以万计的虫群,如同被投入烈火中的雪,瞬间汽化。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闪烁著熔融金光的空间空洞,以及被衝击波吹飞出去的残渣。 “太……太厉害了帕!” 帕姆看著自己小爪子下的按钮,又看看舷窗外那壮观且恐怖的战果,激动得小脸通红。 “列车长大人的审判,果然所向披靡!”银枝適时送上讚美。 姬子端著一杯新泡的咖啡,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著眼前这“一兔两人一骑士”的组合,嘴角带著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丹恆抱著胳膊站在窗边,一如既往的沉默。 只是眼神偶尔扫过车厢內屏幕中映出的、车头七彩熔金的撞角撞碎虫子时,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或是无语。 黑塔人偶依旧抱著她那本厚书,缩在离噪音源最远的角落,努力无视空气中瀰漫的一丝若有若无、从撞角上飘散出来的、新出厂彩带混合著欢愉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感觉自己散味的任务遥遥无期。 人偶的眼神空洞,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机生的意义。 “报告!~” 星的声音带著亢奋。 “侦测到前方小行星带边缘有大规模生命信號反应,能量读数混乱!又是虫群!” 全息星图上,又一处代表著虫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红点正在疯狂闪烁。 “目標锁定帕!” 帕姆的小爪子猛地拍在指挥台上,气势十足,“贾昇乘客!全速前进帕!让那些丑陋的虫子见识见识『开拓先锋』的厉害帕!” “遵命!列车长!”贾昇咧嘴一笑,猛的再次將引擎功率推到最大。 嗡——轰!!! 星穹列车尾部光焰暴涨,如同离弦之箭,带著撕裂空间的狂暴气势,朝著那片遮天蔽日的虫群直衝而去! “为了伊德莉拉的荣光!为了纯美与开拓!” 银枝声音激昂,像是要即將进行一场盛大的骑士衝锋,“邪恶终將在正义的铁蹄……呃,车轮下粉碎!” 姬子放下了咖啡杯,神情专注。黑塔人偶……把头埋得更低了。 近了!更近了! 冲在最前方的,永远是那柄熔金与七彩交织的巨大撞角。 坚硬如合金的虫族甲壳,在那毁灭性的撞击和锋锐的稜角面前,脆弱的如同纸糊。 无数虫子被直接撞得粉碎、碾成肉泥, 断肢残骸混合著粘稠的体液如同暴雨般泼洒在车体装甲上,又被自动清洁系统迅速冲刷掉。 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碾压,那熔金七彩的撞角上都会爆开一团小小的、如同庆祝烟般的七彩光晕。 同时,一段极其欢快、极其魔性、充满了派对气息的电子乐,如同自带扩音器般,从撞角內部嘹亮地播放出来。 明明是哀乐,却带著欢快喜庆的旋律。 混合著虫子被撞碎碾爆的“噗嗤”声、能量炮的轰鸣声、以及虫群濒死的嘶鸣…… 构成了一曲“虫群送葬进行曲”。 贾昇在驾驶座上狂笑,操作著列车在虫群中横衝直撞,如同在玩一场血腥又欢乐的碰碰车游戏,“阿哈这赐福,绝了!” 银枝站在车厢內,看著窗外那如同炼狱又如同狂欢的景象,听著那魔性的音乐,他的骑士风度有点绷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这……这音乐……似乎与纯美的意境……略有……偏差?” “偏差?”贾昇头也不回,“这叫反差萌!用最喜庆的调子,送最丑的虫子上路,多么有创意。多么有开拓精神!挚友,学著点。” 丹恆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姬子扶额,不忍再看。 黑塔人偶……似乎彻底放弃了思考。 帕姆则兴奋得小脸通红,站在指挥台上,小爪子不停地拍打著那个大红按钮,嘴里还跟著那魔性的调子无意识地哼哼:“?~? 创死它们帕!?~?” 在“开拓先锋”撞角的野蛮衝撞、漫天炮火的饱和覆盖、以及那无处不在、洗脑循环的欢快送葬曲三重打击下,围攻萨拉普星系的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 残存的虫子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仓皇退去。 像是第一次遇到了比它们更不讲道理、更混沌、更让虫头皮发麻的东西。 星穹列车得胜归来,在星系倖存者们劫后余生、目瞪口呆且精神恍惚的注视下,优雅地调转车头。 车头那柄沾满虫族粘液却依旧闪烁著熔金七彩光芒的撞角,在残存的萨拉普星系观测屏上留下了一个无比深刻的特写。 “深藏功与名,走咯!”贾昇吹了声口哨,设定好返回黑塔空间站的跃迁坐標。 引擎再次轰鸣,星穹列车拖著长长的湛蓝尾焰,消失在萨拉普星系中。 只留下一个离谱到足以写入星系野史的传说开始流传—— 当虫群遮天蔽日,绝望降临之时。 一艘缠绕著毁灭金光与欢愉彩带、播放著诡异喜庆哀乐的神罚列车驾著七彩祥云从天而降。 以最野蛮、最欢乐、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把虫群创成了细碎的饺子馅…… 第42章 毁灭的悖论 黑塔空间站,月台。 瓦尔特依旧像座石雕般站著,眼镜片在冷光灯下反射著茫然的光。 就在他摸索出终端时,一阵喜庆的哀乐钻入了他的耳中。 紧接著是沾著虫尸及粘液的巨大撞角飘著彩带从他的视线中快速划过。 车顶的巨炮冒著些许过热產生的雾气,带著一种令暴力分子狂热焦香钻入了他的鼻腔。 呼啦啦——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鱼群,一大群眼冒绿光、穿著白大褂的空间站研究员,瞬间从各个通道口涌了出来。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从石化状態的瓦尔特身边掠过,不知道谁在推搡中撞到了他。 “让让!让让!前线战报!样本活性极高!” “別挤!都有份!按实验室编號排队取样!” “喂!后面的別推我!!!” “大家別挤,都有份!” 带著眼镜的研究员一边刮著撞角上的巨虫残肢和粘液,一边隱蔽的伸脚绊倒了和他目的一致的同伴。 瓦尔特扶正被撞歪的眼镜,镜片后的茫然被惊愕取代。 他眼睁睁看著那个绊倒同伴的研究员,脸上带著一丝得逞的笑,敏捷地將刮下来的一大坨混合著粘液和甲壳碎片的“战利品”。 精准地铲进一个闪烁著无菌冷光的特製容器里,然后迅速盖上盖子,紧紧抱在胸前,如同抱著稀世珍宝。 瓦尔特:“……” 车门打开,姬子脸上带著一丝轻鬆的笑意走了出来。 后面跟著嘰嘰喳喳、兴奋地比划著名刚才战斗场景的三月七,一脸意犹未尽的星,以及表情平静但眼神也带著一丝波澜的丹恆。 “啊,瓦尔特,你出来了?”姬子看到瓦尔特,有些惊讶,“感觉怎么样?我们刚才去……” “杨叔!杨叔!你错过啦!” 三月七蹦蹦跳跳地衝过来:“我们刚才开著武装列车去打虫子啦!帕姆列车长一炮就把那个超大的虫巢轰没啦!像放烟一样!可壮观啦!” 丹恆点了点头,补充道:“贾昇驾驶,星负责火力支援。列车长打成关键一击,效率很高。” 瓦尔特:“……” 他默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几位精神焕发、像是刚郊游回来的同伴。 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腹部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绞痛。 他觉得可能需要回医疗舱开点胃药。 帕姆的声音,带著“审判”归来的兴奋余韵,从车厢里传来: “瓦尔特乘客!快来看,主炮按钮手感一级棒,下次让你也试试帕!” 瓦尔特:“……” …… 贾昇刚踏出列车车厢,个人终端就微微震动起来。 他掏出终端解锁,屏幕上跳出一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通知。 【黑塔:来办公室一趟,趁著你还没跟著星穹列车长期出去浪,我得好好抓紧这“母子”谈心的时光 】 贾昇嘆了口气,朝著空间站的核心区域走去。 黑塔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充满了“天才的混乱”与“昂贵的简洁”。 巨大的环形数据屏无声流淌著浩瀚的信息流,空气中瀰漫著……一丝极其淡雅的梅冷香? 像是刚有人来过。 黑塔本体的投影已经等在主控室里。她没有悬浮在半空,而是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桌后,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热气的咖啡。 面前的虚擬屏幕上正快速滚动著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看到贾昇进来,头也没抬。 “哟,大忙人终於有空了?”黑塔。的声音带著一贯的、精准的调笑。 “空间站这么大,不够你霍霍?非得跑去旁的星系撞虫子玩?玩得开心嘛?” 贾昇熟练的拉过椅子坐下,撬棍“哐当”一声靠在桌边,咧嘴一笑。 “还行,主要是助人为乐,顺便践行一下开拓的硬核精神。您找我就为这事儿?” “呵。”黑塔投影终於抬眼,紫色的眸子透过裊裊的咖啡热气看向他, “看你閒得发慌,问你个问题解解闷。” 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投影的光芒在冷色调的主控室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何为神,何为神性?” “这不是您经常在模擬宇宙问的问题吗?跟它烧起来的经费比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回答不了这么高难度的问题。” “別贫,只是閒聊。” 贾昇眨了眨眼,摸了摸下巴:“您是想听正经版的,还是不正经版的?” “隨你。” 黑塔抱著手臂,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的表情。 贾昇沉默了几秒,身体向后靠进椅背。 “神性啊……”他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一种罕见的、近乎沉思的平静。 “有人说,神性,是生命的终极状態。可我觉得,这说法本身就带著傲慢。” 他的目光投向主控室巨大的观景窗外那片浩瀚的、孕育了无数传说与故事……或者事故的星海。 “至於神,在我的家乡……嗯,一个挺遥远的小地方。那里没有『神』。” 他缓缓开口,声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平和的回忆。 “或者说没有真正的神。又或者说,有过很多被创造出来的神,存在於故事里、壁画上、人们跪拜的庙宇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平静的笑。 “但那些……拜的真的是神吗?我看未必。拜的更多是欲望本身。 求財、求子、求平安、求復仇……人们把解决不了的难题、填不满的欲壑,打包塞进一个虚无縹緲的『神』的概念里, 然后对著泥塑木雕磕头,祈求一个心理安慰,或者……一个甩锅的对象。” 他摊了摊手:“我信脚下的土地,信手里的工具,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至於那些高高在上、虚无縹緲的『神』?抱歉,太远了,够不著,也懒得想。” “但这里的『星神』不一样。” 贾昇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隔著衣服按了按胸口那道金色的疤痕。 “祂们太『霸道』了。就像这道疤……还有血液中流淌的『赐福』。” 他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多少抗拒。 “祂们投来注视,不管你想不想要;祂们赐下力量,不管你能不能承受;祂们定下命途,不管你愿不愿意走。 就像……强行把一桶油漆泼在你身上,告诉你:『看,这就是你的顏色,你的命运。』” 贾昇的手指在疤痕的位置轻轻敲了敲。 “这不是『恩赐』,这是『烙印』。是强买强卖。祂们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某种庞大到无法理解的『规则』本身?或者……宇宙里早就被设定好的程序?” 黑塔静静听著,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无声闪烁。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我同样也无法理解星神,只能用自己狭隘的目光和並不算丰硕的学识和经歷去臆想。” 昇的语气带著一种平静的审视,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而非至高存在。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祂只是觉得我做了点符合祂『毁灭』口味的事,就把这玩意儿硬塞给我了。”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混不吝的笑容。 “东西我拿了,力量我用著也挺顺手。但这是祂主动塞的,我又没腆著脸去要。 所以,別指望我会感恩戴德,或者因为拿了祂的东西,就得屁顛屁顛去干祂想让我干的事——做梦。” 直到贾昇说完,主控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黑塔端起那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她放下杯子,目光锐利地锁定贾昇,拋出了一个真正核心的、带著某种试探的问题: “那么,贾昇。”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寂静里。 “你的能力,那份扭曲概率、撬动『不可能』的力量。它像一把钥匙,理论上能打开任何一扇门。” 她身体微微前倾。 “你很清楚这意味著什么。只要你有『成神』的想法——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一个潜意识的愿望。 你的能力就会像最忠实的猎犬,穷尽宇宙的可能性,串联起无数荒诞离奇的事件链。 最终……必然会把你推向那个成为『星神』的结局。过程或许漫长,或许痛苦,但结局……是註定的。” 她停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眸如同深潭。 “现在,告诉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许下那个愿望吗?你会选择去推开那扇门,成为祂们中的一员吗?” 黑塔半开玩笑的眯著眼睛轻笑。 “我还真想亲眼看见一位星神……在我眼前诞生。这可比模擬宇宙里模擬出的星神诞生有趣多了。” 贾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 “哈?成神?” 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成为那种被一条命途拴住的提线木偶?每天除了『存护』就是『存护』,或者满脑子只想著『毁灭』?连思考点別的都算是出轨的神?” 他摇头:“饶了我吧!我寧愿当个满宇宙乱窜、想干嘛干嘛的街溜子!自由价更高啊,老妈。” 黑塔似乎並不意外他的回答。 “很有趣的囚笼论。” 黑塔的声音带著一丝玩味,“那么,让我们来討论一下更接近你自己的事,给了你赐福的毁灭星神——纳努克。” “毁灭的命途,其概念本身就包含著终极的也是最初的目標:自毁。” 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调出关於毁灭命途的复杂概念模型,无数代表“终结”、“湮灭”、“归零”的算式在其中明灭。 “假设——仅仅是假设——给你赐福的那位纳努克,祂真的达成了祂想要的目標:毁灭宇宙中一切文明、一切存在、一切命途……所有的一切。” 她的投影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贾昇胸口那道被衣服遮盖的伤疤位置。 “当祂完成这一切,成为真正意义上『毁灭一切』的存在后,祂自身,就成了这『一切』中唯一未被毁灭的存在。” “这时候,悖论就出现了,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毁灭了其余存在的祂,若想『死去』,达成祂那『毁灭一切』的终极目標,唯一的途径,就是违背祂自身的命途——不再毁灭。 可自杀,在毁灭的法则里,是一种逃避,一种对终极目標的背叛。” 如果祂选择不毁灭自己,继续存在下去—— 那同样是对『毁灭』命途的违背。 因为『一切』已被毁灭,祂自身的存在就成了唯一的例外,成了对『彻底毁灭』这一终极目標的否定。 最终,祂成了自己命途的阻碍者。 这依旧是违背了命途,祂依旧会因违背命途而死,但並不能称之为毁灭。 而想要达成死去的目的,又不能违背作为『毁灭星神』必须行毁灭的命途法则。” “你猜猜看……” “这位征战寰宇、令眾生颤慄的神,会如何完成这终极的自毁?” 她的目光精准的落在了贾昇胸前被衣物遮盖的位置。 像是穿透布料,看到那道狰狞的、流淌著毁灭金芒的伤疤。 “即將完成终极毁灭的神,会如何选择?祂会怎样去完成这命中注定的『自毁』? 才能既不背叛命途,又能终结自身这悖论般的存在?” “你说……”黑塔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祂会不会选择……一个继承了祂部分力量、流淌著祂赐福之血、却又游离於祂命途之外的……特殊个体?” “祂会不会选择……由『你』,来完成这最终的、对『毁灭』本身的……毁灭?” 回应她问题的,是贾昇短暂的沉默。 然而,几秒钟的沉寂后。 贾昇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那句话,东西在我这儿,怎么用,我自己说了算!” 笑声里带著点荒谬、又有点“就这?”意味的、极其放鬆的笑声。 “再说这一切都是假设,而且这目標太远。 说不定在祂达成最终目標的前提条件前,我就已经觉得玩够本,活腻歪了去找黑大帅玩去了。” “而且……假设您的这条假设成立,关於这条毁灭的悖论,我想再补充上一个问题。” “如果我真的是他选择的那把刀,我觉得他毁灭一切的结局不够满意,想要毁灭这个祂毁灭了一切的结局,那么,问题出现了,我和祂谁有对毁灭的最高解释权?” 他拉开门,回头对著投影做了个鬼脸,语气轻鬆得像在討论晚饭吃什么。 “我现在的人生信条就一条:活得痛快。” 他晃了晃脑袋:“与其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晚上吃啥。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哦对了,” 他的脑袋又从门缝里探了回来,对著黑塔的投影挤了挤眼。 “至於您想看新神诞生这茬……建议您去找阿哈聊聊。 祂老人家最擅长製造『乐子』,说不定能给您现场表演一个『欢愉命途』的有丝分裂增殖。回见!” 第43章 碑林 贾昇离开时的关门声带著点甩脱沉重话题的轻快。 黑塔的目光却並未收回,反而饶有兴致的投向了主控室角落,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数据流匯聚点。 她嘴角噙著一丝笑意,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小姑娘。” 她的声音带著点慵懒的戏謔,像在逗弄一只自以为隱藏得很好的猫。 “听够了吗?这『母子谈心』的话?” 那片数据流区域猛地一阵紊乱,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盪开层层涟漪般的乱码。 几秒钟后,光影扭曲、重组,两道清晰的全息投影瞬间覆盖了那片区域,突兀地出现在黑塔办公室中。 左边,银狼嚼著泡泡的身影显现出来。试图用故作轻鬆的姿態掩盖脸上被抓包的、带著点不爽的尷尬。 她下意识地吹了个泡泡,“啪”地一声破了。 右边,卡芙卡的投影优雅而稳定。她穿著那身剪裁利落的大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脸上是惯常的、带著些许神秘温柔的微笑,像是刚才的偷听只是午后一场无伤大雅的消遣。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黑塔那带著审视意味的紫色眼眸。 “失礼了,黑塔女士。” 卡芙卡微微頷首,声音柔和悦耳,没有丝毫被点破的慌乱。 “我们並无恶意,只是……路径规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恰好接入了一个有趣的频道。”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贾昇刚刚离开的那扇门,又落回黑塔身上。 黑塔挑了挑眉,投影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无声的韵律:“『偏差』?偏差到接入我的核心主控室?卡芙卡,你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卡芙卡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宇宙的剧本,本就充满意外与巧合,不是吗?就像您与贾昇刚才探討的话题……关於神,关於毁灭。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想与您分享。” 黑塔靠在椅背上,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紫色的眼眸中闪烁著纯粹的好奇:“哦?星核猎手的见解?洗耳恭听。” 卡芙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投影,投向那浩瀚无垠的、孕育著无限可能与终末的宇宙深处。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上了一种洞悉命运的深邃。 “所有人都行於终末,亡於虚无。” 她缓缓念出这句话,如同在吟诵一句古老的箴言。 “毁灭,从不是最终目的,黑塔女士。” 卡芙卡的目光落回黑塔身上,带著一种瞭然,“它更像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一个巨大的、无法迴避的转折点。 而这个转折点无比重要,重要到……需要有人引导它的方向,確保它最终通向『新生』的剧本,而非彻底的湮灭与混乱。” 她向前微倾:“您的智慧,您的资源,尤其是您对那个『变数』——贾昇的影响力,对我们完成艾利欧锚定的未来至关重要。 我们无意与您或空间站为敌。事实上,我们的目標在更宏大的层面,或许与您探索圈外的追求,存在著某种微妙的……契合点? 何不尝试合作?共享资源,各取所需。” 黑塔听完,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静静的打量著卡芙卡,又扫了一眼旁边强装镇定但眼神里写满“这老太婆又在打什么主意”的银狼。 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数据流在一旁的屏幕上无声地滚动。 几秒钟后,黑塔轻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合作?”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起来很诱人,卡芙卡。” 隨后她的语气陡然一转:“不过,在谈论任何可能的合作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清算一下旧帐?” 黑塔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光屏。上面迅速罗列出密密麻麻的条目。 五八门,不管是不是星核猎手所为,几乎全都扣在了她们头上。 颇有一种放著现成且难得的平帐机会,不狠狠宰上一笔就太过亏本的痛快感。 其中甚至还有贾昇被封帐號的估值。 每一项后面都跟著一个天文数字,最后匯总成一个足以让银河中大部分势力都肉疼的总额,数字后面还跟著长长一串零。 “看在你们『意向』得还算有创意的份上,零头抹了。” 黑塔的语气像是在菜市场买菜,“这笔小小的『诚意金』付清,我们再谈『合作』的可能性。否则——” 她耸耸肩,投影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天才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欠了一屁股债的通缉犯们玩过家家。” “你……!” 银狼瞬间炸毛,那些赔偿条目里,关於她举报和入侵的部分被写得尤其刺眼,金额更是让她眼前一黑。 “这根本是敲诈!那些器械为什么损坏你心里没点数?那可是反有机……”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小姑娘。” 黑塔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一拍脑门, “看你对封禁他人的游戏帐號如此执著,想必它们对你同样很重要? 既然你觉得赔偿金不合理,那不如……用点你心爱的东西来抵债?” 银狼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黑塔没回答,只是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纤细的手指在面前的虚擬键盘上飞快地舞动起来,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黑塔的手指优雅地在最后一个“確认执行”键上轻轻一点。 “嘀嘀嘀嘀嘀嘀——!!!” 银狼的终端屏幕被密密麻麻、如同雪崩般滚动的通知彻底淹没! 【《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官方通告:您的帐號因“存在严重破坏游戏公平性行为及关联恶意举报记录”,已被永久封禁。所有数据冻结。】 【《星海:死斗爭锋》官方通告:您的帐號因“多次使用未授权第三方插件及异常登录行为”,已被永久封禁。】 【《《星际猎豹》》官方通告:您的帐號因“涉嫌利用漏洞非法获取资源”,已被永久封禁。】 【《战轮32》……】 【《几何战爭》……】 【《奥德修斯》……】 通知一条接一条,速度快到看不清具体內容。 只能看到刺眼的【永久封禁】字样和一个个她呕心沥血培养、氪金、刷成就的游戏id灰暗下去。 76条! 整整76个覆盖不同平台、承载著她无数心血和“库存”的帐號,在短短几秒钟內,被精准定位,无情封杀。 银狼的投影僵在原地,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那表情,比飞船被炸千钧一髮时逃出生天时还要精彩一万倍。 “怎么样?” 黑塔的声音带著恶魔般的愉悦响起,打破了死寂。 “这个『添头』,够不够抵一点利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顺手把你那些『进货』用的匿名跳板也清扫一下。”她作势又要敲键盘。 “银狼。” 卡芙卡的声音適时响起,依旧柔和,但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木已成舟,即使现在放弃合作意向也只是徒增沉没成本。 她伸手轻轻按住了银狼剧烈颤抖的肩膀,阻止了银狼可能爆发的、毫无意义的怒吼。 卡芙卡转向黑塔,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无奈。 “黑塔女士的手段,果然……令人印象深刻。这笔赔偿金,我们认了。 具体的数额和支付方式,我会安排人与艾丝妲站长对接。” 她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投向贾昇离开的方向,语气带上了一丝诚恳的请求。 “另外,关於贾昇……那个孩子。 他的能力,他的『概率扭曲』,已经成为了剧本中最大的变数,其引发的混沌涟漪远超我们最初的预估。 他就像一颗在命运长河中横衝直撞的顽石,不仅自身轨跡难以预测,更会掀起波及甚广的浪涛,让许多既定的『方向』变得凶险莫测。” 卡芙卡看著黑塔,眼神真诚。 “我们理解您对他的……呃,爱护与兴趣,但能否请您,以一位『母亲』的身份……” 她特意加重了这个词,带著一丝微妙的试探:“稍微约束一下他的行动?至少,在我们剧本的关键节点附近,让他……安分一些? 减少一些对既定轨跡的干扰?这不仅能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对他自身,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毕竟,並非所有剧本的参与者,都像我们这样……讲道理。” 黑塔听著卡芙卡的话,脸上那狭促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母亲”这个称呼,紫色的眼眸只是静静的审视著卡芙卡。 办公室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黑塔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没有给出明確的承诺,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优雅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两只烦人的飞虫。 “赔偿金,儘快。至於那个麻烦的小鬼……” 黑塔的投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带著一丝即將断线的縹緲。 “我会『看著办』的。现在,带著你家这只快哭出来的小游戏宅,从我的主控室消失。” 话音落下,黑塔的投影彻底消失,主控室恢復了它惯有的、带著精密仪器低鸣的寧静。 卡芙卡看著黑塔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身边依旧沉浸在76个帐號瞬间灰飞烟灭的巨大打击中、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的银狼投影,无奈地嘆了口气。 “走吧,银狼。” 卡芙卡的声音带著一丝安抚, “帐號……总会有的。” ……虽然她知道这安慰有多苍白。 ———— 卡芙卡的投影带著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满腔悲愤的银狼消失在黑塔主控室中。 据点那昏暗的、堆满各种高科技设备和不明线缆的舱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银狼猛的从她那台豪华定製版沉浸式游戏舱里弹坐起来。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手指颤抖地划拉著个人终端上那一片象徵著帐號死亡的灰色图標和猩红的“永久封禁”通知。 76个! 她积攒多年的心血、绝版皮肤、稀有道具、肝出来的成就……全没了! 被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像捏死蚂蚁一样隨手碾碎了! “没了……全没了……一个都没剩下……我的帐號……” 银狼的声音带著哭腔,是那种心爱玩具被当著面砸碎的、难以置信的绝望和愤怒混合的嘶哑。 她猛的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据点,最终定格在那个一直抱著支离剑、靠在阴影里全程沉默旁听的刃身上。 “阿刃!你看到了!你听到了!那个紫毛老太婆她……”银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著控诉。 然而,刃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冷哼或者“无聊”来回应。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隨后他將怀中那柄布满裂痕的支离剑拔了出来。 剑身出鞘,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带著冰冷的杀意和……一种奇异又莫名其妙的庄重感。 在银狼和卡芙卡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刃动了。 他没有冲向想像中的敌人,也没有砍向任何设备泄愤。 他走到据点角落一个堆放废弃电子元件和金属边角料的箱子旁,动作精准而稳定的挑选著。 他挑出了一些报废的、布满电路纹路的合金板,一些断裂的、形状还算规整的支架,甚至还有几块因为高温灼烧而变形的深色复合材料。 然后,他就在舱室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单膝跪了下来。將剑尖轻轻点在了第一块挑选出来的、相对平整的合金板上。 “嗤——滋啦——!” 金属被极致锋锐之物缓慢切割、雕琢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出现。 火星伴隨著金属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微小的萤火虫般溅起。 一个轮廓迅速成型——那是一个极其简朴、甚至带著点粗糙美感的……长方形碑体。 顶部还被刃用剑尖削出了一个略带弧度的尖顶。 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流畅。废弃的合金板、各类支架在他手中如同柔软的泥胚,被支离剑赋予新的、带著冰冷死亡气息的形態。 每一块“墓碑”的样式都略有不同,有的方正规整,有的带著裂痕般的纹路,有的甚至被他用剑尖在侧面刻上了极其微小的装饰纹。 银狼呆呆地看著,愤怒和悲伤暂时被巨大的困惑取代。 卡芙卡则微微蹙起了秀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刃的动作。 很快,76块形態各异、但都散发著“刃式”冷硬风格的微型“墓碑”,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舱室中央的地面上。 每一块墓碑的高度都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著一种沉重感。 做完这一切,刃站起身。他没有看银狼,只是走到她的游戏舱旁他伸出手,將银狼的个人终端拿在了手中。 银狼:“喂!你干什么?!” “纪念,留点念想。” 刃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言简意賅地吐出两个字。 他调出了银狼那76个被封禁帐號的详细列表。 目光扫过一个个灰暗的id,然后,他再次单膝跪在了那排微型墓碑前。 他拿起第一块墓碑,支离剑的剑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雕刻形状,而是刻字。 第一块墓碑正面刻著:【银河第一菜狗】反面:id输光,耻辱永存, 第二块:【狼崽】反面:社死未遂反遭封杀。 第三块:…… 第四块:…… 刃就这样,一块一块,极其认真、极其缓慢的为银狼的76个游戏帐號,亲手雕刻著墓碑和墓志铭。 他甚至连那些帐號后面跟著的、无关紧要的隨机数字uid都一併刻了上去,力求“墓碑”信息的完整。 “啊啊啊啊啊啊——————!!!” 银狼看著那片属於自己的帐號墓园。 这是比物理毁灭更残忍的精神鞭挞! 卡芙卡看著眼前这荒诞又惨烈的一幕,再看看怀里气得翻白眼、几乎要背过气去的银狼,以及那个还在专心致志刻墓碑、像是在完成一件伟大艺术品的刃。 她那张总是从容淡定的美丽脸庞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著声音的平稳,对著终於刻完最后一块墓碑,反面刻著:审美清奇,死得其所,正缓缓將支离剑归鞘的刃。 “阿刃……你这是在做什么?” 刃站起身,猩红的眼眸扫过地上那整齐肃杀的76块墓碑方阵,又看了看差点气晕过去的银狼,最后目光落在卡芙卡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著一种完成使命般的平静,说出了一句让卡芙卡都差点绷不住的话: “安慰她。” 刃顿了顿,补充道,“人死了,总要立碑。號……也一样。” 卡芙卡:“……” 她看著地上那堆刻著“嘴炮菜鸟”、“举报反噬”、“社死未遂”的墓碑,又看了看怀里被“安慰”到差点气晕过去的银狼。 再想想那笔天价赔偿金,以及黑塔最后那句模稜两可的“看著办”……她缓缓抬手,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阳穴。 星核猎手的剧本之路,因为这个叫贾昇的小鬼和他背后那个睚眥必报的“监护人”,真是……前所未有的坎坷和抽象。 而据点角落里,刃抱著他的支离剑,看著自己的“杰作”,猩红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波“安慰”,给银狼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可能比黑塔的索赔还要大得多。 第44章 人形许愿机许愿球型许愿机 几天后,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列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宣告著即將启程。 贾昇的终端轻轻震动,跳出一条来自黑塔本体的信息,附带一笔数额惊人的信用点转帐。 备註简洁明了:“星核猎手的『诚意』,旅途愉快。” “嘖。” 坐在观景窗边的黑塔人偶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手指烦躁地敲著桌面。 她的紫色眼眸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顏文字:(╯‵□′)╯︵┻━┻ “本体……居然直接联繫你?”人偶的声音带著明显的不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果然……是嫌我身上的『味道』太重了!那个该死的、无处不在的、乐子人混蛋的气息!” 她嫌弃地挥了挥手,想驱散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一旁正在吃薯片的星正好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人偶旁边的空位上。 “呃……你还好吗?”星尝试著开口安慰。 人偶转过头,漂亮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鬱闷:“好?怎么可能好!” (;′⌒`) 她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就是个行走的『欢愉』污染源!本体躲我都来不及!” 星的安慰显然收效甚微,人偶继续生闷气。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101????????????.??????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眼睛里的顏文字变成了:(ノ`Д)ノ “跃迁准备就绪,请各位乘客坐稳扶好帕!”帕姆列车长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月,你確定不来坐下吗?”贾昇看向在车厢正中站定的少女,“需不需要给你加个祝福,不会摔倒的buff?” “不要!”三月七摆了摆手,“咱要靠自己。” 对面沙发上的瓦尔特听到“祝福”两个字,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现在想来仍是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但作为这趟已经被改装的面目全非的列车上唯二靠谱的长辈有些事临行前还是要细细叮嘱一番, 他站起身,坐到贾昇身侧,语气带著严肃的叮嘱:“小昇,记住,到了陌生的地方,无论遇到谁,千万、千万不要对別人说什么『我祝你长生不老』、『愿你与天地同寿』之类的祝福。” 他镜片后的眼神十分认真:“这不是玩笑。上次那破坏力……若非……阿……祂在车厢內『巧合』地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黑塔人偶一听到“阿哈”的名字,眼睛里的顏文字瞬间爆炸式更新。 Σ( ° △ °|||)︴ (╬?益?) (ノ`Д′)ノ彡┻━┻。 她捂著耳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別……提……那个……名字!” 对阿哈的生理性厌恶和恐惧表露无遗。 “跃迁倒计时开始帕,5……4……3……2……1……” 光芒褪去,列车平稳退出跃迁状態。 “呜哇!” 三月七不出意外的再次失去平衡向前扑去,被早有准备的丹恆稳稳扶住手臂。“谢啦丹恆,下次,下次一定不会摔倒的……大概?” 丹恆:“……” 他是不是应该吐槽一下,这是她第二十七次说这句话了。 不然往常跃迁时都是待在后方智库中的他,怎么能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观景车厢內。 习惯了。 列车停泊在预定的轨道中,和目標行星保持著一个恰当的安全距离。 观景窗外並非预想中平稳的星空或此前智库记录中鬱鬱葱葱的星球近景。 一片冰蓝色寒意的晶壳包裹住了那颗名为雅利洛-6的行星。 “真是沧海桑田,根据智库中的记载,千年前的雅利洛-6……” 姬子看著观景窗外被冰雪整个包裹的星球。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著屏幕的冷光:“根据扫描,这种程度的封锁,常规手段无法突破。虽然列车经过特殊『武装』……”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车窗外隱约可见的狰狞巨炮管线和散发著七彩光芒的金色撞角。 “具备强行撕开缺口的能力,但放任星核不管,它最终会彻底吞噬这颗星球,甚至波及更广。” 帕姆用力点头:“是的帕!强行突破只能解一时之困,星核的根源问题不解决,封锁会再生,我们原定的七天停靠计划……恐怕要无限期延长了帕。” 姬子环视车厢,目光落在星、丹恆、三月七和贾昇身上,最终做出了决定。 “星核是这一切的根源,我和瓦尔特留下,寻找更稳妥的解决方案。地面探查的任务……” 她深吸一口气,“就交给你们了:星、丹恆、三月七,还有贾昇。必要时我们会进行支援。” “好耶!” 三月七第一个跳起来,活力满满。 “拯救被冰雪覆盖的星球?听起来就超有故事性,本姑娘的相机已经饥渴难耐啦。” 丹恆冷静的点点头:“明白。收集情报,评估星核影响,寻找解决方案。” 星眼神坚定:“嗯。” 贾昇没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节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等等!” 一个带著明显烦躁和嫌弃的声音响起。只见黑塔人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几人旁边。 紫色的眼眸里疯狂闪烁著愤怒和厌恶的顏文字。 (#`皿′) <(`^′)> “我跟你们一起去!” 人偶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充满了对当前环境的深恶痛绝。 “这节车厢……不,这整列列车!那无处不在的、该死的欢愉气息!我多待一秒都要窒息了!雅利洛-6?冰天雪地?正好!我需要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好好洗洗我的『嗅觉』处理器! 我要亲自处理那颗星核,立刻!马上出发!” 姬子似乎早有所料,笑了笑。“当然可以,黑塔女士。您的智慧和技术支持,对我们的探查会有很大帮助。这几个孩子跟著您,我和瓦尔特也放心许多。” 她特意忽略了人偶对列车“欢愉气息”的控诉。 贾昇这时凑到了人偶旁,显得跃跃欲试,他指了指星,“空间站的星核不让我碰,现在它已经成精了,那这颗……” 他又指向观景窗外的星球,“能不能让我玩一玩?我是真的超好奇传言中它能够满足愿望的能力……” 人偶:“?” 黑塔人偶闪烁著愤怒顏文字的紫色眼眸瞬间锁定贾昇,里面蹦出的符號直接炸成了乱码。 (╬◣д◢) (╯#-皿-)╯~~╧═╧ “玩?玩?!!”人偶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以为那是什么?路边摊上会发光的廉价玩具球吗?! 那是星核!能引发星系级灾变的宇宙病灶,满足愿望?哈!它最擅长的就是把贪婪和愚蠢一起打包,用最扭曲、最痛苦的方式『满足』你,最后连你的存在痕跡都一併抹除!” “如果我许那颗到手的星核能变成万能许愿机呢?” 贾昇指了指脖子上已经开始闪烁著危险红光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人偶:“……” 她无法反驳。 眾人走向后方空间,准备搭乘降落舱。 贾昇却突然冲了回去,从车厢內的圆桌上抱起两只盒子。 一只装著大量的家大业大的螺丝咕姆友情赞助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另一只中装著此前黑天鹅送来用於和解的光锥。 “拿著,拿著,都別客气,爭取武装到牙齿。”贾昇热情地打开那只装著光锥的盒子,像分发果一样塞给星、丹恆和三月七人手一张。 至於黑塔人偶?她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坐在角落闭目养神,顺便阻碍掉那些不受她控制在眼睛里冒出的顏文字。 “咦?这是……” 贾昇的手指在光锥盒底部摸索,触碰到一张与眾不同的光锥。 它不像其他的那样闪烁著稳定或柔和的光芒。 而是呈现出深邃、內敛、不断变幻,材质也似乎更沉、更冷。 “……莫比乌斯环?” 他看著丹恆已经准备设定降落坐標,也没再去深究,將光锥塞进口袋,凑了过去,盯著复杂的控制面板,眼睛微亮。 “丹恆,”贾昇开口,语气带著一丝跃跃欲试,“操作降落舱……能让我试试吗?” 丹恆操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贾昇,眸子里带著明显的迟疑。 “……降落操作需要精確计算落点,避免不必要的衝击和暴露……毕竟之前有过砸穿……算了,不提也罢,你在空间站学过?” “没有。但是……” 贾昇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著点“你懂”的表情。 “陌生的环境,危机四伏。用降落舱先『隨机刷新』掉几个潜在的不怀好意者或是怪物什么的,不是很高效的开局策略吗?这叫『清除初始威胁区』。” 丹恆:“……” 他沉默了两秒,仔细“品味”了一下话语中的逻辑——虽然离谱,但结合贾昇的“能力”竟然诡异的透著一丝“道理”? 他看著贾昇眼中那熟悉的、对搞点“大动静”的渴望,他对贾昇某些方面的“天赋”似乎有著深刻的认知。 尤其是在这颗被星核笼罩、敌友难辨的星球上。 “……有道理。” 丹恆最终缓缓点头,侧身让开了操作位,语气带著一丝认命般的平静。 “你来操作。注意……『刷新』范围。” 他默默祈祷別砸到什么重要设施或者……友军?虽然他觉得这颗星球上可能没什么友军了。 贾昇满意地坐到了操作席,手指在复杂的按键上飞快跳动,设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当“隨机”的落点。 雅利洛-6,永冬岭边缘,厚厚的积雪之下。 牙齿打颤的男人正缩在一个勉强能挡风的雪窝里,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嘶……冻死老桑博了……这鬼地方……情报不是说天外来客今天到吗?人呢?该不会放我鸽子了吧?” 欢愉了小半辈子了,总不能被人耍了吧? “……嘶……再不来,老桑博这身板可真要交代在这冰窟窿里了……” 他搓著手,探头探脑地望向灰濛濛的天空,试图寻找任何飞行器的踪跡。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尖啸。 一个巨大的、燃烧著坠落的金属舱体,精准地朝著老桑博所在的雪窝区域……或者说,他头顶正上方的天空,呼啸砸来。 “嗯?”老桑博疑惑地抬头,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臥槽?!等……等等!不——!!!”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降落舱裹挟著巨大的动能狠狠砸在厚厚的雪地上。 恐怖的衝击波带著积雪与蒸汽,如同白色的海啸般向四周猛烈扩散。 可怜的男人连一句完整的抗议都没能发出,就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然后“噗嗤”一声,头朝下,结结实实地栽进了几十米外一个更深、更厚的雪堆里,彻底被掩埋。 只剩下两只脚在雪面上无力地蹬了两下,很快也消失不见。 雪地上,只剩下降落舱砸出的巨大深坑,以及周围一片狼藉、被衝击波扫平的雪原。 深坑边缘,舱门缓缓开启,白色的热气喷涌而出。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由纯粹忆质构成的迴廊流淌著静謐的光晕,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星河中的游鱼,在无形的轨道上缓缓巡游。 这里存放著一位忆者最珍视、最私密的藏品。 是她漫长生命中最璀璨的星辰。 然而,此刻的寧静被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爆鸣打破。 “嗡——!”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夜梟,猛的从一座由凝固星光构成的“书架”顶端掠下,优雅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仓惶的急切。 黑天鹅悬浮在半空,曾平静倒映过无数星辰与秘辛的眼眸,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扫视著下方层层叠叠、分类精细的记忆光锥阵列。 她的指尖縈绕著浓郁的忆质,化作数十条无形的丝线,精准地探入不同的记忆载体,飞速检索、翻阅、排除。动作快得留下残影,带著一种罕有的焦躁。 “不对……不是这个……也不是这里……” 她低声呢喃,指尖掠过一枚散发著古老森林气息的光锥,又拂过另一枚烙印著恆星诞生瞬间的碎片。那些足以让任何收藏家疯狂的瑰宝,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黯淡的石子。 “那个坐標……那份星图……在哪?” 黑天鹅的动作猛地一滯,悬浮在半空的身影缓缓落下,赤足轻点在一枚散发著柔和月华的光锥之上。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从记忆的深层挖掘出那份坐標光锥的具体形態和位置信息。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混沌的迷雾。 “该死的模音病毒……”她低声咒骂,声音里带著一丝罕见的懊恼。 为了彻底剥离那深入骨髓的、让她社死到银河尽头的模因病毒,在得到贾昇通过信使带来的项链中的病毒母本,她不得不进行了一次深度“记忆手术”。 手术很成功,病毒被根除。 但代价是,一些与病毒纠缠过深的记忆片段,如同被强行剪除的枝蔓,不可避免的丟失了。 其中就包括那个足够洗清她目前所有耻辱甚至能够更进一步的、不被大眾所知的星球坐標, 她记得有这件事,记得那份坐標的价值和对自身的重要意义。 但那份光锥具体长什么样?它被放在了哪里?其中记录的精准坐標究竟在哪? 这些细节……如同隔著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大意了……”黑天鹅睁开眼,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被惯有的从容取代。 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她拢了拢垂落的髮丝,指尖在空中虚点,调出与信使的最后通讯记录以及那份“赔偿”清单的备份。 “看来,是被我不小心作为『隱藏惊喜』放进去的。”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真是……意外。” 丟失了关键坐標,目標在贾昇手里。直接上门索要? 黑天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粉红泡泡、魔性舞曲、以及那面让她刻骨铭心的社死之旅。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確认它现在是优雅神秘的深紫色,而非任何萤光粉。 “不,不必急於一时。” 她轻轻摇头,表情恢復了往日的慵懒。 “那个小傢伙……现在大概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贸然前去索要,以他那难以预测的性子,指不定会当场祝福我长生不老。” 这也是她为何会选择付出大量珍贵光锥与那人达成和解的原因。 看到信使带来的那份记录著一只標准的令使级的真蛰虫是如何被消灭后,她就觉得她已经痊癒了。 她需要一份诚意,需要能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鬼愿意坐下来好好谈的诚意。 就在这时,那个承诺浮上心头——她让信使传达的:作为此前冒犯的致歉,会在康復疗程结束后,为贾昇跑一趟泯灭帮处理掉麻烦。 “呵……这不就是现成的诚意么?”她低声自语,指尖縈绕的忆质丝线轻轻一颤,將面前悬浮的清单投影拂散。 履行承诺,解决掉那些像宇宙蟑螂一样烦人、执著於给贾昇找麻烦的泯灭帮狂信徒。 这不仅是对之前事件的最终了结,展现她黑天鹅言出必行的信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诚意”。 一份足以让她在后续向贾昇提出“请归还或是交换我不小心混在礼盒里的某个小东西”时,能够挺直腰板、从容谈判的诚意。 深紫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黑天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缓缓消失在由纯粹忆质构成的迴廊深处。 只留下一句带著无比从容的轻语,在寂静的记忆星河中迴荡: “那么,第一站……就先去给那些恼人的『蟑螂』们,举办一场盛大的『欢送会』吧。” 第45章 长官!我认罪!! 贾昇刚把脑袋探出降落舱,刺骨的寒风就灌了他一脖子,冻得他一个激灵。 “嘶……好冷。” 他缩了缩脖子,正想回头去翻那堆被自己隨手放在降落仓角落的行李,找件厚衣服裹上。 “少废话!挡路!” 身后传来黑塔人偶极度不耐烦的声音,紧接著,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呜哇——!” 贾昇毫无防备,整个人像个被发射出去的炮弹,惊叫著直接从舱门口飞了出去。 “噗”地一声,脸朝下栽进了降落舱旁边厚实鬆软的积雪里,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无力的蹬了两下。 黑塔人偶则慢悠悠的迈出舱门,对贾昇的惨状视若无睹。 她站在深坑边缘,深吸了一口雅利洛-6凛冽到足以冻结肺腑的寒风,双臂微微张开,脸上露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 “啊——!~” 她发出了满足的嘆息。 “纯净的!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乱七八糟『味道』的空气!雅利洛-6的寒风!这才是我需要的净化!!” ~(^▽^)~ 一个极其少见的、代表愉悦的顏文字在她眼中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她陶醉地又深吸了一大口。 然而,就在这口气吸到一半时,她精致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陶醉的表情瞬间僵住、 隨即被一种混合著惊愕和极度不爽所取代。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带著某种扭曲欢快和恶作剧气息的“味道”,如同最狡猾的跟踪狂,顽强的穿透了刺骨的寒风,钻进了她高度敏感的“嗅觉”处理器中。 人偶陶醉的表情渐渐淡去,紧接著,漂亮的眉毛紧紧的狠狠的拧在一起,紫色的眼眸里刚刚浮现的放鬆瞬间被狂风暴雨般的嫌弃和暴躁取代。 (▼皿▼#)(╬?益?) (ノ`Д′)ノ彡┻━┻ 顏文字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刷屏。 “嘖,怎么还有。” 她烦躁地咂了下嘴,美好的心情大打折扣。隨后她右手虚空一握。 嗡。 空间一阵扭曲,一把造型极其夸张、通体流转著金属光泽、高度甚至超过她本人的巨大战锤凭空出现,被她单手轻鬆地拄在雪地上,锤头深深陷入积雪。 锤柄上复杂的纹路闪烁著微光,而当锤头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锤面上一个清晰的、带著诡异笑容的阿哈面具状纹样,如同被激活般,微微亮了一下。 人偶低头看了一眼锤头上被阿哈留下的纹样,本就糟糕的心情指数瞬间跌至冰点。 (╬ ?益?) (╬ ̄皿 ̄) !!! 顏文字彻底暴走。 人偶:“……” 她盯著锤头,眼神危险,似乎有把这把武器当场扔掉的衝动。 这时,其他人也陆续走出了降落舱。 三月七兴奋的掏出了她的粉蓝色相机。 “哇!好壮观的白茫茫一片。 咔嚓咔嚓!记录开拓小队初临冰封星球的第一手资料!丹恆老师,看镜头!” 丹恆手持长枪,早已进入警戒状態。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著潜在的威胁和刚刚著陆造成的巨大动静可能引发的后果。 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著周围的雪原和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嶙峋山岭,对三月七的呼唤只是点了点头,隨后淡淡的提醒: “保持警惕,三月。环境异常安静,可能有埋伏或適应严寒的生物。” 星也走了出来,环顾著这片死寂的冰雪世界,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雪地里还在扑腾的贾昇腿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贾昇终於把自己从雪堆里拔了出来,顶著满头的雪屑,倒也没对他“异父异母的亲姐姐”生气,只是拍打著衣服,嘀咕著:“……就不能温柔点吗?” 三月七镜头对准了刚从雪堆里把自己拔出来的贾昇,“来,茄子~” 就在这时,黑塔人偶在此前的被附身的“意外中”对“欢愉”气息异常敏感的“嗅觉”处理器猛的锁定了一个方向—— 降落舱砸出的巨大雪坑远处,一个微微隆起的雪堆正不自然地抖动著。 那缕该死的“欢愉”气息,正是从那散发出来的!而且浓度还不低! “噗啊!” 一个蓝色的脑袋猛地从雪堆里钻了出来。 男人顶著一头一脸的雪渣,差点被“刷新”掉的男人正剧烈地咳嗽著,大口喘气,脸上还残留著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懵逼。 “咳咳咳……咳咳……老桑博我啊……差点……差点就交代了……哪个天杀……呃?!” 名叫桑博的男人好不容易把脑袋从雪堆里拔出来,用力甩掉脸上的雪,露出一张冻得发青、写满惊魂未定和委屈的脸。 他刚想破口大骂,一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一双闪烁著暴躁紫色电光、正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手里还拄著一把散发著不祥气息的巨大战锤。 更要命的是,隨著桑博从雪里钻出来,他周身那股如同廉价香水混著欺诈与混乱“欢愉”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在纯净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 这股味道,对於此刻的黑塔人偶来说,无异於在洁癖患者身上泼了一桶泔水。 人偶眼中的顏文字瞬间定格在一个巨大而猩红的—— (╬◣д◢) “找到了……” 人偶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著一种发现了“污染源头”的冰冷,“就是你!你这坨行走的『欢愉』顽固污渍。” 话音未落,人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轰隆! 巨大的战锤裹挟著撕裂空气的尖啸,带著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桑博刚刚探出头的位置。 “啊呀,妈呀——!” 他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黑塔人偶那双燃烧著怒火、顏文字乱码般疯狂闪烁的紫色眼眸,以及她手中那把指向自己、锤头阿哈面具纹样仿佛在狞笑的巨大锤子。 “找到你了,污染源!” 人偶的声音冰冷得比雅利洛-6的寒风还要刺骨。 “臥槽?!等……等等!姐姐!自己人!自己人啊!!” 桑博亡魂大冒,看著那越来越近、带著恐怖风压的巨锤,尤其是锤头上那个无比眼熟的阿哈面具纹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大喊出声。 (╬◣д◢) ! “谁跟你自己人?!” 话音未落就是一锤下去。 “受死吧!乐子神的走狗!!” 人偶的怒吼在空旷的雪原上迴荡。 眾人:“……” 桑博嚇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在千钧一髮之际像只受惊的土拨鼠,猛的向旁边雪地里一钻。 锤头砸在雪地上,恐怖的衝击力將大片的积雪和冻土炸上了半空,留下一个比降落舱砸的坑小不了多少的深坑。 “等等!美女!误会!天大的误会!” 桑博的声音从另一个雪堆后面惊恐地传来,伴隨著他手脚並用在雪地里疯狂打洞逃窜的窸窣声。 “我只是个路过的可怜商人!老桑博是良民啊——!” “良民?” 人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桑博试图躲藏的雪堆上方,巨大的战锤再次高高扬起。 “你身上的『味道』,隔著三个星系都能闻见那股醃入味的阿哈味,给我净化掉!” 轰! 又是一锤砸下。 “嗷——!” 桑博的惨叫和雪浪一起飞溅。 “呃……” 星看著远处雪原上上演的激烈追逐战,以及那不断炸起的雪浪和轰鸣,表情有点呆滯。 “哇哦!好……好有活力!” 三月七倒是很兴奋,相机镜头忠实的追隨著那道挥舞巨锤的紫色身影和那个在雪地里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蓝发男人。 “咔嚓!咔嚓!记录!开拓小队遭遇神秘商人(疑似)及激烈『交涉』过程!標题就叫……『冰雪中的第一滴血』?” 丹恆持枪的手紧了紧,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是否需要介入这场单方面的“追杀”。 不过考虑到那蓝发男人身上確实有股让他本能警惕的气息——那群经常被盗的悲悼怜人船上偶尔会散发出这种气息。 而这种气息出现时,往往意味著被盗。 考虑到黑塔人偶那爆炸的怒气值……他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星看著被巨锤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桑博,忍不住吐槽。 “……这就是贾昇说的『刷新』?效率真高,还爆装备了?” 她指了指桑博在逃命过程中从怀里掉出来的各种零碎小玩意儿,然后手脚麻利的全部收入囊中。 隨后丹恆默默收回瞭望向追杀现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转向正在拍打身上雪的贾昇,语气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的『清除初始威胁区』策略,似乎清除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高价值目標』?” 贾昇看著远处鸡飞狗跳的场景,又看了看雪地上那两个新鲜出炉的、一大一小的深坑——降落舱坑和他被踹出来的人形坑。 最后目光落在桑博那在雪浪中若隱若现的、充满了“欢愉”气息的狼狈身影上。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甚至带著点“计划通”意味的笑。 “嗯……效果拔群?你看,这不就把『不怀好意者』主动『刷新』出来了嘛。而且……” 他指了指正在被黑塔人偶疯狂追杀的桑博。 “还附赠了『精英』用来仇恨转移的额外效果,多高效的开局。” …… 就在桑博即將被黑塔人偶一锤砸扁的千钧一髮之际,一队全副武装的银鬃铁卫终於赶到了这片狼藉的雪原。 为首的金髮青年,银鬃铁卫的戍卫官杰帕德·朗道,脸上写满了惊愕。 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如同陨石坠地般的恐怖衝击坑,以及坑边那个造型奇特的巨大金属舱体。 刚靠近,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手持夸张巨锤的紫发少女正在疯狂追杀一个狼狈不堪的惯犯桑博。 后者嘴里还在喊著什么“自己人”、“面具”之类的胡话。 这景象……实在过於荒诞。 铁卫们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救命啊!长官!自首!我自首!” 桑博看到杰帕德,如同看到了救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杰帕德背后,死死抓住杰帕德的披风,青年顿时被他扯得一个趔趄, 桑博声音悽厉。 “我认罪!什么罪我都认! 不管是你的內衣失窃案,还是野外扑满集体怀孕的悬案……都是我乾的!快!快把我抓起来! 关进最深的打牢!銬上最粗的锁链!求求你们赶紧让这个顛婆离我远点!!!” 杰帕德被他这一连串的“认罪”搞得眉头紧锁,尤其听到某些关键词时,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桑博语无伦次,为了保命真是什么离谱的罪名都敢往自己头上扣。 杰帕德听到“內衣失窃”时,英俊的脸庞瞬间涨红,额角青筋直跳、 “住口!桑博!我的……没有失窃!” 他强忍著把身后这傢伙一脚踹回锤子底下的衝动,厉声对铁卫下令:“拿下他!” 几名铁卫立刻上前,试图將桑博从长官身后拖出来捆上。 ……铁卫们歷经千辛万苦终於把他从杰帕德身上扒了下来。 用镣銬把还在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叨著“离我远点”的桑博捆了个结实。 处理完桑博,杰帕德这才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躯,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那个散发著强大压迫感、手持巨锤的紫发少女。 以及她身后那几个奇装异服、气质各异,显然来自天外的“访客”。 他的目光迅速在几人身上掠过: 那个拿著巨大诡异锤子的紫发少女——极度危险,看上去就不好惹。危险指数:爆表。 那个裹著斗篷、戴著尖帽、眼神跃跃欲试的少年。——可疑,疑似中二病。危险指数:未知但感觉不妙。 那个拿著相机、粉头髮、一脸兴奋好奇的少女。……无害?但奇怪。危险指数:似乎不高?但行为古怪。 那个看到他们出现后,立刻把背包往身上一甩到背上,迅速拿出棒球棒的灰发少女——看起来能打,危险指数:待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持造型古朴长枪、神色最为冷静沉稳、打扮和武器也相对最“正常”的黑髮青年身上。 杰帕德在心中迅速做出了判断:至少……这位看起来最像能够沟通的“正经人”。 第46章 推翻 杰帕德定了定神,走向丹恆,努力维持著银鬃铁卫戍卫官的威严。 “我是银鬃铁卫戍卫官,杰帕德·朗道。你们是谁?刚才的巨大动静和……这场追逐,又是怎么回事?” 丹恆上前一步,微微頷首,声音平静。 “我们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刚才的动静是我们的登陆舱著陆造成,惊扰之处,还请见谅。至於那位……” 他瞥了一眼被铁卫按住、还在瑟瑟发抖的桑博,“他似乎想靠近我们的登陆点,引发了误会。” 著陆舱这个说法虽然在现在的贝洛伯格有些陌生,但此前的天空中的动静,毫无疑问证明了所谓的天外来客的身份 但是突然出现在…… “哎哟!捆太紧了!勒死我了!松松!松松!” 被按住的桑博突然发出夸张的惨叫,身体剧烈扭动。 “哎哟!轻点!兄弟们轻点!腰!我的腰!呀,你往哪摸呢?!” 被铁卫粗暴捆绑的桑博发出夸张的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分散到那个一脸无辜的收回手的铁卫时,桑博眼中狡黠光芒一闪 他身体如同泥鰍般一滑,就从几个冻得有点僵硬的铁卫手中挣脱了束缚。 男人转身就朝著旁边一个陡峭的雪坡衝去,速度快得惊人,嘴里还喊著:“后会无期啦长官!” “休想逃!”杰帕德怒喝,正要追击。 然而,一道青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桑博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接近,眼睛里。只有逃出生天的喜悦。 “至於那位拿锤子的漂亮姐姐!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呸呸呸!最好別再流了!!”——嗷!!!”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完,就变成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一道青芒如同闪电般破空而至。 噗嗤! 丹恆手中的长枪,被他以惊人的力量和准头,如同標枪般投掷出去。 精准无比地扎在了桑博那撅起来、手脚並用正全力逃跑的……屁股上。 丟出去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相比起鬼鬼祟祟被刷新出的,被人偶评价为带著一股欢愉味道的男人,显然协助有官方背景的杰帕德抓捕犯人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嗷——!!!我的屁股!老桑博的清白啊——!” 桑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衝击力带著他整个人向前踉蹌扑倒。 他求生的意志,再加上对那逼近的黑塔人偶锤子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竟然捂著屁股,爆发出更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翻过了雪坡,留下一串悽惨的哀嚎声在寒风中迴荡。 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杰帕德和铁卫们目瞪口呆地看著这戏剧性的一幕。 黑塔人偶拎著锤子走到丹恆身边,看著桑博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丹恆。 她眼中的顏文字罕见地变成了一个表示讚许的符號: (`?′)Ψ .(?????)? ?? 人偶甚至伸出小手,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丹恆的肩膀:“干得漂亮。” 丹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过去,淡定地拔起插在雪地上的长枪,枪尖上还带著一点可疑的红色。 杰帕德看著这一幕,再环视了一圈剩下的“天外来客”:那个讚许拍肩的“人偶”。 那个若无其事收回凶器的“最正经”青年、 那个还在兴奋拍照的少女、 那个拿著棒球棒似乎在研究刚刚中枪的男人逃跑路线的少女、 以及最后那个正试图把雪塞进旁边同伴衣领里的少年…… 他默默地、彻底地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这一群人…… 包括那个看似最正常的在內……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杰帕德深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努力平復受到的衝击。 作为戍卫官,职责所在。他板起脸,声音带著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无论如何,诸位请先隨我前往贝洛伯格。此地不宜久留,裂界怪物隨时可能出现。”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谨代表贝洛伯格,欢迎诸位贵……呃,访客。” 杰帕德觉得……他实在无法用“贵宾”这个词来形容身后这群人。 他转过身,示意铁卫整队,准备带路。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累。 回贝洛伯格的路上,杰帕德努力保持著戍卫官的威严。 一边领路,一边向这些“天外来客”介绍著风雪中若隱若现的巨大城市轮廓。 “……那就是贝洛伯格,人类在寒潮中最后的堡垒。由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管辖,我们银鬃铁卫负责……” 然而,他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內容显然与他庄严的介绍格格不入。 三月七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星,小声但无比清晰地八卦。 “喂喂,星,你听到了吗?那个蓝毛刚才喊的……杰帕德的內……” 星点了点头:“嗯,听到了。扑满怀孕如果只是道德的沦丧,內衣失窃……听起来更加显示人性的扭曲。” 她甚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杰帕德挺拔的脊背和英俊的侧脸。 会被变態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嘖,难怪那傢伙跑得那么快,业务是真的广啊。” 贾昇则摸著下巴,一脸“我懂”的表情,对三月七和星低声分析。 “我倒是听说过某些口味独特的傢伙,会去亲自或是重金委託別人,去偷心仪对象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还说是原味什么的……噫~” 三月七满脸都写著嫌弃与鄙夷:“嘖,真变態。” 丹恆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像是没听见,但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杰帕德走在最前面,挺直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耳根隱隱发红。 在城內时,日常训练后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確实偶尔不见过,但事务繁忙又神经大条的他,確实没仔细探查过。 可今天被这群人一提~~ 他努力维持著平稳的语调继续介绍“……城內的行政区划……”, 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忍的尷尬和无奈。 寒风卷著雪,吹过这支气氛诡异又和谐的队伍。 贝洛伯格的高大城墙,在风雪中沉默地矗立著,耳畔是寒风呼啸。 只是这寒风,怎么吹不散脸上的燥热呢? 杰帕德只想快点走到贝洛伯格城门。 然后赶紧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引路。 將这群麻烦和脑子不太正常的人统统甩给大守护者处理。 至於他自己? 抓到那个可恶的蓝毛后,並审问究竟有没有同伙,有的话就一起抓捕后,他就直接返回抗击裂界怪物的最前线,待上三个月! 不,待上一年! 第47章 赛博占卜 杰帕德那张英俊但写满“心累”的脸上的笑容就要绷不住时、贝洛伯格巍峨的城墙终於映入眼帘。 厚重的金属城门缓缓开启,虽然依旧笼罩在寒意中,但街道规整,建筑坚固,能看到不少穿著厚实衣物行走的居民。 空气里瀰漫著暖意和人烟的气息,与此前城外的荒无人烟相比,就像是冰海中的孤岛。 杰帕德挺直腰背,努力恢復戍卫官的威严,边走边介绍,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沉稳。 “欢迎来到贝洛伯格,寒潮中人类最后的火种。正如古老的《存护箴言》所咏嘆:『城墙之內,炉火不熄,人心尚暖,存护永存……』” 三月七用手肘捣了捣一旁的星,小声道,“哇哦,好有年代感的调调……就像是杨叔终端里存的动漫的台词。” 贾昇裹紧了从降落舱的行李里翻出来的、印著巨大牡丹的袄接话:“就是……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比这冷风还冻人。” 星看著他那身服,眼皮忍不住使劲跳了跳,“你就没套正经的衣服吗?” “有,但我不想穿。天寒地冻的穿这个有buff。”贾昇回答的理所当然。 丹恆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星最终也不再將视线停在贾昇的服上,开始打量起街道两旁好奇探头的居民和那些明显带有旧工业时代风格的建筑。 黑塔人偶扫视四周,眉头微蹙。 这里的空气虽然比列车上“乾净”些,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让她处理器不適的“味道”,似乎並未完全消失。 ……难道是她的感知模块被污染得太深,產生了幻嗅? 杰帕德:“……” 他决定无视这些来自天外的“文化差异”,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穿过略显萧条但还算整洁的街道,最终抵达了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坚固的建筑——克里珀堡。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內部庄严肃穆、带著明显军事与行政混合风格的大厅。 “请在此稍候,我去稟报大守护者。”杰帕德示意眾人止步,自己则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进去通报。 贾昇一看这阵仗,尤其是那门口站得跟雕塑似的、盔甲鋥亮的卫兵,以及大厅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官方报告”味儿,脚底板就开始发痒。 他眼珠一转,悄咪咪地就想往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通往侧廊的拱门溜。 嘴里嘀咕著:“啊哈哈……那个,我突然才反应过来,刚才降落好像有点晕舱,需要去那边墙角呼吸下新鲜空气……” 然而他刚挪出半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精准地薅住了他袄的后领,丹恆的声音平静无波:“站好。” 同时,另一只带著粉色手套的手也热情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三月七笑得灿烂:“就是就是,小昇昇,见大人物多有意思呀!说不定还能合个影呢?別想溜!” 贾昇:“……” 他像只被扼住命运后颈皮的猫,生无可恋地被两人“押”著走进了冰冷肃穆的克里珀堡大殿。 没多久后,杰帕德就步伐略显轻快的返回。 “大守护者请诸位进去。” …… 宽阔的守护者办公室內,一位气质雍容的女性端坐於主位之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她面容温和,带著恰到好处的上位者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她不著痕跡的扫过下方几位奇装异服、气质迥异的天外来客。 尤其在扛著巨锤、面无表情的黑塔人偶和裹著袄的贾昇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看似最沉稳的丹恆身上。 “欢迎各位,跨越星海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她的声音温和有礼,带著上位者特有的从容,“杰帕德已经向我报告了你们的来意。感谢你们对贝洛伯格困境的关心。” 丹恆上前一步,微微頷首:“大守护者阁下,我们是星穹列车的成员。我们相信,贵星球遭遇的寒潮与封锁,根源在於一种名为『星核』的灾害实体。我们此行的目的,正是寻找並解决它。” 当“星核”这个词从丹恆口中清晰吐出时,可可利亚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然而,站在队伍侧后方,一直冷眼旁观的黑塔人偶,紫色的瞳孔中瞬间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停顿,以及那“友善”笑容下,一丝极其隱晦的……冰冷与排斥。 她眼中的顏文字跳了一下:(→_→) “星核……” 可可利亚缓缓重复了一遍,脸上重新掛起完美的、带著一丝恰到好处困惑的微笑。 “对於诸位愿意伸出援手,解决困扰我们数百年的灾难根源,贝洛伯格上下感激不尽。” 她缓缓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无论如何,诸位是贝洛伯格的贵客。寻找真相需要时间,也请务必保重自身。戍卫官。” “在,大守护者大人!”杰帕德立刻行礼。 “朗道戍卫官,贵客们的安全就拜託你了。安排他们入住歌德宾馆最好的套房,你本人也暂时驻守在那里,隨时听候差遣,务必確保贵客们的一切合理的需求得到满足。” “……遵命!”杰帕德略显迟疑,却还是领命。 平静的表情下,內心其实在哀嚎。 住在隔壁?隨时听候差遣?意思是接下来几天都要和这群……不太正经的天外来客绑在一起了?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精神饱受摧残的未来。 可可利亚的目光再次扫过眾人,在似乎对她毫无兴趣、正研究自己锤面上阿哈面具纹路的黑塔人偶身上停留片刻:“那么,祝各位在贝洛伯格……旅途顺利。” …… 歌德宾馆,上层区最奢华……也是唯一的旅店。 杰帕德为几人安排了一个宽敞的套间。他自己则住进了紧邻的另一个房间。 “这是诸位的房间。我就在隔壁,有任何需要或遇到任何情况,请隨时找我。” 杰帕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专业可靠,但一想到要和这群人做邻居,就感觉太阳穴隱隱作痛。 尤其是那个贾昇……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带著点对“內衣失窃案”的探究。 安顿好后,杰帕德便告辞去安排守卫事宜。 套间的客厅里,气氛立刻鬆弛下来。三月七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呼——总算能歇歇脚了!那个大守护者……气场好强啊!” 星也好奇的打量著房间的陈设。 丹恆则第一时间检查了门窗的安全,接著开始透过窗户观察起外面的街道和远处的城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黑塔人偶“咚”地一声把那柄巨锤杵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双手抱胸,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冰冷的分析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那个女人,”她开口,“不对劲。” 她指著自己的眼睛:“她的情绪波动,在听到『星核』这个词的时候,出现了极其短暂但强烈的异常峰值。那绝不是单纯的困惑或惊讶,更像是……” (→_→) “等等!”人偶的分析刚开了个头,就被三月七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 粉发少女一脸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她一把將旁边正研究房间壁炉构造的贾昇拽了过来。 “分析什么的太费脑子啦!咱也实在是懒得听。不是有更简单高效的办法——让他来占卜一下不就好了嘛!” 人偶:“……” 贾昇被拽得一个趔趄,站稳后耸了耸肩。 “占卜?我那是许愿,不是占卜水晶球……上个带著水晶球的人……呃,算了不提她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看到几人,包括黑塔人偶那略带嫌弃却也有一丝兴趣的都看著自己,耸了耸肩,“行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硬幣,在指尖灵活地翻转著。 贾昇的语气带著点无所谓,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稳定运行的蓝光被频率极快的闪烁红光所取代。 万幸的是也许这次的愿望並不算太过为难概率学,项圈罕见的坚持了下来。 “规则很简单:我许个愿——『接下来用这枚硬幣进行的占卜结果,必定真实有效』。然后呢,正面代表『是』或『肯定』,反面代表『否』或『否定』。谁来问?” “我问我问!” 三月七迫不及待,大眼睛紧紧盯著贾昇手中的硬幣,“第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她是不是个坏人?” 贾昇闻言,翻了个白眼。 “三月啊三月,你这问法……太过主观片面了,跟问『冬天是不是坏季节』一样。” 他手指一弹,硬幣高高飞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啪”地一声被他按在手上。 移开手掌——反面朝上。 “看,反面。” 贾昇摊手,“说明在『她是不是坏人』这个二元问题上,答案更倾向於『否』。” 三月七有些泄气:“啊?反面?那她不是坏人?难道黑塔女士感觉错了?” “別急。” 贾昇晃了晃硬幣,“换个更实际、更符合我们当下需求的问法。” 他清了清嗓子,“第二个问题:那位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是否会在我们后续寻找和处理星核的行动中,带来难以预料的阻碍?” 硬幣再次被高高拋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旋转的金属上。 这一次,硬幣下落的速度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丝,带著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的感觉。 贾昇再次按住硬幣。 他缓缓移开手——硬幣稳稳地躺在手上。 正面朝上。 “看吧,”贾昇收起硬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正面。阻碍预定,难度未知,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哇!那……” 三月七眼睛更亮了,似乎打开了新思路,“那贾昇!你能不能直接许个愿,比如『希望我们立刻、马上、顺顺利利、毫无阻碍的找到並搞定那颗星核』?这样不就省事了?” “三月。” 一直沉默的丹恆开口了,声音平静却极为坚定的坚持。 “如果依靠这样的『捷径』,那我们的开拓之行还有什么意义?经歷未知,克服困难,见证故事,这才是开拓的初衷。” “同意。” 黑塔人偶难得的作为附议方,肯定了丹恆的观点——虽然她的理由完全不同。 “太快解决,难道要我立刻回到那节充满了该死味道的车厢吗?让那个阻碍多蹦躂一会儿,正好给我时间『净化』处理器。” 她嫌弃地挥挥手,像是在驱逐那股縈绕在周身挥之不去的乐子神味。 第48章 重铸 贾昇哼著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的溜达到隔壁杰帕德的套房门前。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哨得与贝洛伯格肃穆风格格格不入的袄,然后带著一种“我来送温暖(折磨)”的灿烂笑容,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指关节叩击在厚实木门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宾馆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內,正试图在客厅沙发椅上闭目养神、平復被桑博和这群天外来客轮番衝击的神经的杰帕德,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弹坐起来。 (⊙?⊙)!!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混合著“果然来了”、“我就知道躲不过”、“大守护者的命令是保护不是受刑啊”等多种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的走向门口,同时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礼貌、克制、友善、这是大守护者的贵客,不能失礼! 透过猫眼,一张裹在刺眼袄里、笑容灿烂到让他脊背发凉的脸清晰可见。 门被拉开一条缝,杰帕德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英俊但写满“生人勿近,尤其是穿袄和標枪选手”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努力挤出戍卫官面对贵客时应有的、但此刻怎么看怎么僵硬的“友善”笑容:“贾昇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大守护者吩咐我隨时听候差遣,但如果是生活琐事,宾馆前台……” “哎~生活琐事也是差遣的一部分嘛!”贾昇不等他说完,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鰍,肩膀一顶,灵活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別客气別客气,大家都是年轻人,隨便聊聊!来来来,坐坐坐!” 他反客为主,大喇喇的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杰帕德过来坐。 杰帕德看著自己瞬间失守的“阵地”,再看看那个已经在自己套房里安营扎寨、一脸“我很隨和”的傢伙,內心顿时一片悲凉。 他只能僵硬地走过去,在距离贾昇最远的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像是隨时准备起身作战。 隨后,他脸上带著略显僵硬的微笑开口:“贾昇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旅途劳顿,想找个人聊聊天,你看,咱们现在也算是邻居了,对吧?” 贾昇笑得人畜无害,“我对咱们贝洛伯格的风土人情啊,奇闻軼事啊,那是相当感兴趣。 尤其是像您这样位高权重、年轻有为的戍卫官大人,肯定知道不少……嗯……有意思的內幕消息?” 杰帕德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戍卫官的体面。 “贾昇先生,职责所在,恕我无法透露任何未经授权的內部信息。如果您需要了解贝洛伯格的歷史或公开信息,我可以为您提供相关典籍……” “典籍?那多没劲啊。” 贾昇立刻摆手打断,脸上露出“你太不懂生活”的表情。 “那些官面文章哪有坊间传闻有意思?就比如……”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贼亮的凑近了一点。 “……那个扑满怀孕事件?哎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对象是谁?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有没有什么……嗯……遗传学上的新发现?” 杰帕德:“……”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扑满怀孕!又是扑满怀孕!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他强忍著拎著眼前这个身上那件袄嬉皮笑脸的傢伙出去的衝动,挤出声音: “贾昇先生,那只是桑博·科斯基信口雌黄的无稽之谈!贝洛伯格没有、也不可能有这种……道德沦丧的居民。” “哦?是吗?”贾昇一脸“我不信”的表情,压低声音。 “那……您的內衣失窃案呢?您放心,我绝对保密!咱就当是男人之间的悄悄话,交流一下防盗心得?您喜欢什么款式的?纯?丝绸?还是带蕾丝……” 杰帕德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转青,扶著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感觉自己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贵族教养和戍卫官尊严正在被这个袄混蛋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他不能发作!大守护者的命令!贵客!忍!必须忍! “贾、昇、先、生!” 杰帕德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的个人物品保管得非常妥善!没有任何失窃事件发生!至於款……咳,如果您没有其他正事,我想我需要整理一下此前的巡逻报告……” 他试图委婉地送客。 “巡逻报告?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晚上赶报告更有氛围感……”贾昇完全无视了对方逐客的意图。 他瞄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我们就隨便聊聊?” …… 就在贾昇致力於“重铸”杰帕德心灵並成功將其推向崩溃边缘的同时,套房內的其他人也各自行动了。 丹恆站起身,对还在研究那张占卜硬幣的三月七和窗边的黑塔人偶说道:“我去城里各处转转,收集一些关於裂界侵蚀、歷史记载和星核传闻的情报。” “好的好的!注意安全!”三月七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黑塔人偶只是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星则早就坐不住了。 从进入贝洛伯格开始,她的目光就被街道旁那些造型各异、散发著冰冷金属光泽的灰白色垃圾桶深深吸引。 它们沉默的佇立在寒风中,线条硬朗,色泽统一,带著一种工业化的、近乎神圣的秩序感……显得那么的“眉目动人”。 此刻,她终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动,眼神坚定的走向门口。 “星,你去哪?”三月七终於抬起头。 “垃圾桶。” 星言简意賅,语气带著一种朝圣般的肃穆,“它们……在呼唤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三月七:“……” 好吧,这很星。 看著瞬间空了不少的客厅,三月七眼珠一转,把目光投向了窗边那个抱著手臂、仿佛在计算城市空气污染指数的黑塔人偶。 “黑塔女士!”三月七蹦蹦跳跳地凑过去,脸上是元气满满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贝洛伯格看起来虽然灰扑扑的,但建筑风格好特別!肯定有很多值得记录的风景!而且——”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压低声音,“出去走走,吹吹冷风,不是更能『散味儿』吗?” 黑塔人偶像被戳中了要害,关键词狠狠戳中了她的核心诉求。 (???) 散味,没错! 贝洛伯格冰冷的、带著寒霜味道的空气,无疑是最好的净化剂。 “哼。”人偶轻哼一声,算是默认。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靠墙放著的巨锤,主要是锤面上的阿哈纹样,最终还是选择空著手,走向门口。 “走。” “好耶!”三月七欢呼一声,立刻抄起相机,“目標!贝洛伯格街拍!出发!” 第49章 琥珀王的庇佑 窗外贝洛伯格的夜色沉静,带著冰雪城市特有的清冽寒意。 套间客厅內,壁炉噼啪作响,驱散著室外的冰冷。 丹恆坐在单人沙发里,面前摊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厚重典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 他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今天在行政区档案馆、歷史博物馆和几个民间学者那里了解了一下。 明面上,贝洛伯格的歷史记载清晰:七百年前的寒潮,星核降临,筑城者建立城市和铁卫,裂界侵蚀……官方口径统一,强调大守护者一脉的功绩和铁卫的牺牲。 裂界的危险被反覆提及,但成因和星核的具体信息语焉不详,更像是某种禁忌。 整体感觉……过於『乾净』了,像是被精心梳理过,很难找到深层矛盾或异常事件的明確记录。” “官方话术嘛,哪都一样,真信你就输了。至於杰帕德那小子嘴跟焊死了似的,撬不出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他想起下午差点把那位正直的戍卫官逼得原地爆炸的场景,顿时有些无奈。 丹恆顿了顿,总结道,“至少,在公开层面,贝洛伯格呈现的是一种…稳定且统一的敘事,没有明显破绽。” “稳定?统一?” 三月七盘腿坐在地毯上,正摆弄著下午的战利品——几个精巧的、由齿轮和发条驱动的小机械鸟,还有一把看起来相当復古但保养得极好的黄铜左轮手枪。 她拿起左轮,炫耀似的朝贾昇晃了晃。 “鏘鏘!给你的!在行政区边缘一家叫『齿轮』的机械屋买的,店主是个超——级酷的大姐姐,叫希露瓦。髮型超有个性,像闪电一样!” 三月七比划著名,语气兴奋,“她人超好,给我们介绍了好多贝洛伯格的小玩意儿,还说了些挺有用的消息。” “哦?”丹恆的目光从书本移开。 “她说啦,咱们带来的信用点在上层区还是能用的,虽然不如本地货幣『冬城盾』流通广,但大商店和宾馆都认。” 三月七得意的晃晃脑袋,“还有还有,她悄悄告诉我,下层区好像什么关闭了?听起来怪怪的。” “下层区?”丹恆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 一直站在窗边,仿佛在欣赏窗外雪景……或者说在享受冷风净化的黑塔人偶,头也不回地轻哼一声、 “哼,有上自然有下。隔绝、封锁、资源倾斜……这种模式在资源匱乏的封闭社会再常见不过了。” “啊?封锁?”三月七惊讶的睁大眼睛,“为什么啊?下面的人怎么办?”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丹恆摇头,“这可能是关键点。需要更多线索。” 贾昇接过三月七拋来的左轮,入手沉甸甸的,黄铜枪身在炉火下泛著温润的光泽。 他熟练地打开转轮,检查了一下枪膛,露出满意的笑容:“谢啦三月,好东西!” 三月七笑嘻嘻地说,“记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三月老板大气!”贾昇爱不释手地把玩著左轮。 “下层区的情报优先级很高,”丹恆总结道,“明天我们需要想办法接触相关线索。今晚先休息吧。” 星则则是眼神放空,像是还沉浸在下午与某个“灵魂伴侣”垃圾桶的深度交流中,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著,似乎在回味金属桶壁的冰冷触感。 眾人各自点头,带著不同的思绪和收穫,陆续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房间的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窗外永恆的风声。 第二天清晨·歌德宾馆门口 天刚蒙蒙亮,贝洛伯格灰白色的建筑群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冷硬。然而,这份清晨的寧静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 “哐!哐!哐!” 整齐划一的金属靴跟敲击著冰冷的地砖,带著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一队队全副武装、神情肃杀的银鬃铁卫,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包围了歌德宾馆的正门和所有可能的出口。 长戟林立,在微光下闪烁著寒芒,枪口有意无意地对准了宾馆大门。肃杀的气氛让清晨的寒意陡然加剧。 为首的正是布洛妮婭·兰德。俏丽的脸上罩著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身姿挺拔如標枪,站在铁卫阵列的最前方,目光紧紧锁定宾馆大门。 她抬起手,声音清晰冷冽地穿透清晨的寂静:“以贝洛伯格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之名,立即逮捕所有下榻於此的外来者,反抗者,格杀勿论!” 宾馆前台的服务生嚇得缩在柜檯后,大气不敢出。 几乎在铁卫包围圈形成的瞬间,宾馆的大门就被猛的推开了。 首先衝出来的不是別人,正是打著哈欠、头髮还翘著一撮的贾昇。他揉著眼睛,看清外面的阵仗,夸张地“嚯”了一声。 “哇哦!大清早就这么大阵仗?知道的说是来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几个欠了筑城者银行几百万信用点,债主上门堵被窝儿了呢!” 他嘖嘖摇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著点调侃, 扭头对陆续走出的同伴们摊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太不专业了!真想抓人,就该请柬一递,酒菜一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才叫讲究!这堵门……嘖,太糙! 或者酒里下药,席间摔杯为號,五百刀斧手齐出……那才叫艺术!这大清早堵门,扰人清梦,差评!” 布洛妮婭的眉头瞬间拧紧,眼中怒火升腾。“住口!” 她厉声呵斥,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你竟敢污衊大守护者的威严!仅凭此条,就足以给你罪加一等!” 接著她手臂一挥,指向眾人,“奉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之命!外来者意图顛覆贝洛伯格,传播异端邪说!立刻逮捕!” 就在几名铁卫准备上前时,杰帕德高大的身影也从宾馆內快步走出。他显然也是刚被外面的动静惊动。 甚至没来得及披上他的戍卫官制服,只穿著常服。看到布洛妮婭和指向贾昇的刀枪,他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布洛妮婭?这是做什么?!” 杰帕德大步走到布洛妮婭面前,语气带著强烈的质疑。 “大守护者昨日亲口下令,他们是贝洛伯格的贵客,命我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並提供协助!为何今日便要抓捕?!” 布洛妮婭的目光转向杰帕德,“杰帕德戍卫官,看来你也未能倖免。这些外来者不仅身份可疑,行踪诡秘,更擅长以言语蛊惑人心! 大守护者有令,你已被其迷惑,需一併接受审查!来人,將杰帕德戍卫官也拿下!” “什么?!”杰帕德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著布洛妮婭。周围的铁卫也出现了瞬间的骚动和迟疑,毕竟杰帕德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丹恆、三月七、星和黑塔人偶也已出现在门口,眼神凝重。 三月七下意识的拿出武器,星的目光则警惕地扫过包围圈,似乎在评估从哪里突围,丹恆的手悄然背在了身后准备隨时唤出击云。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贾昇却突然向前一步,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棍般庄重。 但在他身上那件绿绿的服衬托下显得格外违和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喊道: “且慢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布洛妮婭冷冷地看著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贾昇挺直腰板,朗声道:“布洛妮婭小姐,还有各位贝洛伯格的朋友们!你们误会了!我等並非心怀叵测之徒! 我们也並非传播异端,而是秉承『存护』之志,受琥珀之王克里珀的神諭与庇佑,穿越星海,特来此帮助贝洛伯格渡过难关的!我们是友军,大大的友军啊!” 此言一出,別说布洛妮婭和银鬃铁卫,连丹恆等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三月七嘴角抽了抽,黑塔人偶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荒谬绝伦!”布洛妮婭怒极反笑,“琥珀王的神諭?庇佑?证据呢?!否则,你的妖言惑眾,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证据?”贾昇咧嘴一笑,那笑容又带上了几分熟悉的狡黠,“当然有!琥珀王的庇佑,岂是儿戏?请看。” 在所有人或戒备、或惊疑、或看戏的目光中,贾昇慢悠悠地从袄的內袋里,掏出了那把黄铜左轮手枪——正是昨天三月七在机械屋买来送他的那把。 三月七瞪大了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贾昇动作熟练地打开转轮,从口袋里摸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一颗、一颗、又一颗……足足装填了六颗子弹进去。 铁卫们握紧了武器,布洛妮婭眼神凌厉,杰帕德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想上前阻止:“你干什么?!” “她不是要证据吗?”贾昇完全无视杰帕德的惊呼。 他抬起手臂,枪口不是指向任何人,而是对准了自己脚下冰冷坚硬的石板地面。 砰!砰!砰!砰!砰! 五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连成一片,刺鼻的火药味瞬间瀰漫开来。 地面石板上,赫然出现了五个触目惊心的弹坑,碎石飞溅。 硝烟未散,贾昇已经飞快地再次打开转轮,將转轮面向眾人展示——五颗子弹全部击发,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巢还有子弹。 “看清楚了吗?这可是实弹。” 紧接著,他手指一拨,转轮发出“咔噠咔噠”令人心悸的转动声。谁也不知道那唯一的一颗子弹现在停在了哪个位置。 他嘴角勾起一个无比篤定的笑容,毫不犹豫的抬起手,將那黑洞洞的、仅剩一颗子弹的枪口,稳稳地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琥珀王庇佑,见证神跡吧。” 咔嚓!——扳机扣动,撞针空击。 无事发生。 咔嚓!——第二枪。 依旧无事发生。 咔嚓!咔嚓!咔嚓! 贾昇以令人窒息的速度,连续扣动了五次扳机,每一次清脆的撞针击空声,都像重锤一样狠狠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臟上。 五下,整整五下,枪口死死抵著太阳穴,扳机扣动五次,每一次都可能是脑浆迸裂的结局! 五声空响过后,贾昇缓缓放下了枪。他脸上掛著一种近乎癲狂的、混合著得意与虔诚的笑容,皮肤因为枪口的用力顶压而微微发红,但他本人,毫髮无伤。 整个歌德宾馆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布洛妮婭脸上的冰冷和愤怒彻底僵住,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取代,瞳孔因极度惊骇而微微放大。 杰帕德张著嘴,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刚目睹了一场不可能发生的噩梦。 所有银鬃铁卫都像被施了定身术,握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向贾昇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了! 这简直是……神跡?! 他们看著那个站在弹坑旁、枪口还顶著自己脑袋、笑得像个疯子又像个神棍的袄男人,仿佛看到了顛覆常理的怪物。 丹恆眉头紧锁,目光锐利的扫过贾昇手中的枪和地上的弹坑。 三月七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圆。 黑塔人偶抱著手臂,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充满玩味弧度。 贾昇缓缓放下枪,打开了弹巢——那颗黄澄澄的子弹,依旧安静的待在那里,在嘲笑著概率学。 然后,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將枪柄朝向布洛妮婭递了过去,脸上带著一种近乎挑衅的、带著邀请意味的笑容: “布洛妮婭小姐,您看,这就是琥珀王庇佑的明证。要不……您也亲自试试?看看伟大的琥珀王,是否也同样庇佑著您这位贝洛伯格的守护者?” 那把还带著硝烟余温的左轮,静静地躺在贾昇摊开的手掌上,黑洞洞的枪口,像是在无声地嘲笑著布洛妮婭的权威和这个荒谬的清晨。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枪,看著贾昇那张笑吟吟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贝洛伯格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幻不定。周围的铁卫也紧张地看著她。 琥珀王的……庇佑? …… 题外话:满足多书名的资格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实在是起名废…… 第50章 真理 死寂。 歌德宾馆门前,只剩下晨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以及那五个地面弹坑和空气里瀰漫的刺鼻硝烟味,在无声的诉说著刚才发生的一切。 布洛妮婭脸上的震惊和茫然如同冰面般凝固,隨后被一股强烈的被愚弄的愤怒取代。 她猛的回过神,指著贾昇,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 “妖术!这一定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妖术!胆敢褻瀆琥珀王的神名,用这种……这种戏法来蛊惑人心!拿下他!立刻!” 她试图用命令来驱散心底那丝因“神跡”而滋生的动摇和寒意。 贾昇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命令,反而將那把空击了五次的左轮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脸上掛著一种近乎悲悯的、看穿一切的笑容。 “妖术?这位小姐,您这话可就显得……嗯……格局小了。” 他踱了一步,姿態从容,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完全无视周围铁卫那如芒在背的紧张目光。 “您亲眼所见,子弹是我亲手装填,枪是我亲手扣动,五次,毫髮无伤。这是事实,对吧?” “事实背后必有原因!你这不过是……”布洛妮婭试图反驳。 “原因?”贾昇立刻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近乎布道般的蛊惑力。 “原因就是存护的意志在庇护我等!您只愿相信自己认知范围內的『合理』,却拒绝承认超越认知的『存在』本身,您觉得这合理吗?” 他摊开双手,环视著周围那些同样被震撼到无以復加的铁卫士兵。 “您说这是妖术,是蛊惑。 那好,请问,何为妖术?何为蛊惑?不正是超出您理解、让您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东西吗? 本书首发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您恐惧它,所以急於给它贴上『妖术』的標籤,试图否定它、消灭它,以维持您心中那个『合理』而『安全』的世界!这不恰恰证明了我的『不合理』是真实存在的吗?” 贾昇的逻辑如同一条滑溜的毒蛇,缠绕著布洛妮婭的思维。 “您否认它,恰恰是因为它存在,並且动摇了您!您无法解释它,所以只能用『妖术』来掩饰自己的无知和恐惧! 您说这是褻瀆?不!这恰恰是信仰最虔诚的体现——我以生命为证,向存护祈求庇护,而祂回应了我! 您呢?布洛妮婭小姐,您对琥珀王的信仰,难道只停留在嘴巴上、书本里吗?您敢不敢像这样,用您的生命去验证您所守护的『合理』?!” 布洛妮婭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和诡辩砸得头晕目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贾昇踱著步,摊开手,脸上带著一种“我很失望”的表情。 “存护存护,存的是什么?护的又是什么?是冰冷的城墙?还是刻板的教条?克里珀大人若真只庇护那些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木头脑袋,那祂老人家也太无趣了吧?” 贾昇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诡辩的煽动力。 “真正的存护,难道不该是包容万象,接纳一切可能性?包括……一点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奇蹟? 您看,我活著,这就是铁证!您非要说这是妖术,那岂不是在质疑琥珀王祂老人家降下的神跡本身?您这立场……有点危险啊布洛妮婭小姐!” 布洛妮婭感觉自己的逻辑堡垒正在被对方用一种极其无赖却又难以立刻反驳的方式撬动根基。 “我……我……”布洛妮婭嘴唇翕动,一时竟找不到合適的词句来反驳这歪理邪说。 “我什么我?那我请问,什么是真实?您脚下踩的大地?您呼吸的空气?还是您那位大守护者大人说的话? 如果她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您是不是也深信不疑,然后拿著刀枪去追杀那些坚持认为太阳从东边升起的『异端』?” 他凑近一步,声音带著蛊惑性的低语。 “有时候啊,布洛妮婭小姐,阻碍我们看清真相的,往往不是眼睛,而是脑子里那堵密不透风的高墙。 您把自己关在里面,只听得见一种声音,只看得见一种顏色,自然会把墙外任何一点不同的声响和色彩,都当成洪水猛兽、妖魔鬼怪。” 贾昇看著布洛妮婭动摇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和“包容”,仿佛一位看著迷途羔羊的圣者。 “迷途的孩子啊,放下武器,拥抱存护的光辉吧,贝洛伯格的……” “哎哟喂!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啊?唱大戏呢?”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带著夸张戏謔和明显痛楚吸气声的嗓音,突兀地从旁边一条小巷的阴影里传来。 只见桑博·科斯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一只手还捂著因为缠了厚厚绷带、显得形状怪异的屁股。 他脸上掛著標誌性的、贱兮兮的笑容,眼神狠狠剜了丹恆一眼——显然是来报那一枪戳腚之仇的。 “特別是这位拿长枪当標枪使的兄弟!”桑博指著丹恆,语气夸张,“您那一下』,可真是让老桑博我刻骨铭心,夜不能寐啊!” 他故意无视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在贾昇、布洛妮婭和那些呆滯的铁卫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贾昇手中的左轮上,夸张地“哦豁”了一声。 “这不是……『琥珀王的神选勇士』嘛!嘖嘖嘖,这大清早的就玩这么刺激的贝洛伯格轮盘赌?还贏了?佩服佩服!不过嘛……” 桑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油滑,“老桑博我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神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这手活儿……嗯,確实精彩!但要说琥珀王的庇佑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脸色铁青的布洛妮婭,仿佛在说:你看,连这种街头混混都不信。 然而,桑博的出现,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即便隔著几米远也清晰可辨的、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欢愉”气息,瞬间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欢——愉——的——臭——虫——!!!” 一声饱含著极致厌恶、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尖啸,猛地从宾馆门口炸响。 只见黑塔人偶那双紫色的眼眸瞬间被狂暴的乱码顏文字淹没。 (╬◣д◢) (ノ?益?)ノ彡┻━┻ 她甚至没招出巨锤,而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桑博。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让空气都发出了爆鸣。 那纤细的手掌此刻带著足以拍碎岩石的恐怖力量,目標直指桑博那张欠揍的脸——她要亲手把这个污染源捏碎。 桑博脸上的戏謔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怪叫一声,也顾不得屁股剧痛,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就想往旁边滚去。 “妈呀!顛婆又来了——!” 眼看手掌就要拍到桑博脸上—— 咻~ 一个圆滚滚、亮闪闪、散发著奇异波动的小东西,从一个刁钻角度破空而来。 它速度极快,不偏不倚,“咚”的一声,精准无比的砸在了黑塔人偶光洁的额头上。 声音清脆,力道不小。 黑塔人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高速衝刺的身形戛然而止。 她保持著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紫色的眼眸里狂暴的顏文字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带著眩晕感的问號:(⊙_⊙)? 什么东西?竟敢……砸她?!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在额头被砸中的地方一捞。 这……这感觉……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奇异,非金非玉。 她低头看去。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散发著亮金色光芒、表面流淌著如同活物般能量纹路的……不规则多面体晶石。 晶石內部,蕴含著崩碎的星河,散发著令人心悸的、纯粹而磅礴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是如此熟悉,如此……刺眼。 黑塔人偶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星核?! 她的大脑处理器仿佛瞬间过载,无数警报疯狂尖啸。 她猛的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只见旁边一栋低矮建筑的房顶上,一个扭曲的、像是由无数破碎彩色玻璃拼凑而成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身影看到黑塔人偶发现了他,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阿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纯粹的、毫无逻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欢愉”感。 “礼物送到!拜拜咯——!” 他手舞足蹈,一边狂笑,一边如同没有重量般,以一种极其滑稽、像是踩著空气阶梯的方式,一蹦一跳地朝著更高处“飞升”而去。 “阿哈——!!!” 黑塔人偶的尖啸几乎刺破苍穹,手中的星核被她隨手扔到后边的星怀里:“拿著!別弄丟了!” 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枚散发著不祥气息的“烫手山芋”,一脸茫然。 人偶已经顾不上追杀桑博了,眼前的罪魁祸首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她手伸进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裙摆里——那裙摆仿佛连接著某个异次元口袋——猛的掏出了一个造型更加离谱、通体流淌著对欢愉命途特攻、炮口足有海碗大的……火箭筒?! “给!我!死!!!” 人偶咬牙切齿,长发无风自动,將那沉重的火箭筒扛在肩上,炮口瞬间锁定了那个在屋顶上蹦躂著准备“飞升”的扭曲身影。 嗡——轰!!! 一道绚丽刺眼的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著毁灭性的波动轰然射出。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並没有发生。 那威力惊人的能量弹在接触到半空中身影的瞬间,炸成了一朵巨大无比、色彩斑斕、流光溢彩的……烟。 无数七彩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散落,伴隨著“噼里啪啦”的、如同节日庆典般的喜庆声响,在贝洛伯格灰濛濛的晨空中,绽放出无比绚丽的巨大朵。 “阿哈!阿哈哈哈——!!!” 癲狂的笑声还在烟绽放的余音中迴荡。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离谱到突破天际的变故惊呆了。 布洛妮婭和铁卫们看著那绚丽的烟,表情空白,大脑彻底宕机。 杰帕德捂住了脸,感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丹恆、三月七、星:“……” 这都什么跟什么? 贾昇吹了声口哨。 桑博此刻也顾不上屁股疼了,他张大嘴巴,看著那绚烂的烟,喃喃道:“我的个乖乖……我的老天鹅……活了小半辈子……可算见到阿哈本尊显灵了……” 隨即,他猛的一个激灵……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趁著布洛妮婭、铁卫以及那群天外来客都被这惊天闹剧震撼得大脑宕机的绝佳机会。 桑博眼中狡黠之光一闪,手速快如闪电的从怀里掏出几个圆球,狠狠砸在脚下。 嘭!嘭!嘭! 浓烈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爆发,將歌德宾馆门前彻底笼罩。 “咳咳咳!烟雾弹!小心!” “保护布洛妮婭大人!” 铁卫们顿时乱作一团。 “快!跟我走!”桑博压低了声音,在一片混乱和咳嗽声中,精准的朝著丹恆等人的方向低吼。 丹恆的眉头在烟雾中紧锁。 眼前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官方势力明显敌对且不可信,而那个立场不明的欢愉行者桑博……虽然可疑,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况且…… 他瞥了一眼烟雾中那个扛著火箭筒、因为攻击无效而气得浑身发抖、紫色眼眸里顏文字已经糊成一片乱码、正杀气腾腾朝著桑博声音方向猛衝过去的黑塔人偶…… 不跟著桑博跑,难道留下来等著和铁卫作战吗? “走!”丹恆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一把拉过还在研究星核的星,招呼三月七跟上桑博模糊的身影。 “等等我!”三月七赶紧收起相机,捂住口鼻跟上。 贾昇反应更快,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旁边还在烟雾中剧烈咳嗽、试图辨別方向的杰帕德。 “嘿!戍卫官大人!別愣著了!跟紧大部队!咱们现在可是同伙!现在不跑等著被你家大守护者当同党清算啊?”贾昇不由分说,拽著杰帕德就往烟雾深处跑。 “咳……你……放开……”杰帕德挣扎著,但被浓烟呛得使不上力。 而桑博更是“贴心”,他在混乱中早已摸到了被这连番衝击搞得精神恍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布洛妮婭身边,毫不怜香惜玉地一个手刀砍在她后颈。 布洛妮婭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得罪了,大小姐。” 桑博嘿嘿一笑,麻利的將布洛妮婭往肩上一扛,像扛麻袋一样,然后对著丹恆的方向,压低声音喊了一句:“这边!快!” 几道身影,在浓烟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贝洛伯格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只留下歌德宾馆门前一地狼藉。 桑博扛著布洛妮婭,熟门熟路地在堆积如山的杂物和狭窄的缝隙中穿行,期间还要应付黑塔人偶不时的袭击。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一堵看似平平无奇的、覆盖著厚厚冰霜墙壁前。 他腾出一只手,在墙壁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一按一推。 咔啦啦…… 一阵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墙壁上竟然滑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向下倾斜的洞口、 一股混杂著铁锈和更加浑浊沉闷的气息从洞口涌出。 “快!下去!”桑博催促道,自己则先把昏迷的布洛妮婭塞了进去,然后像泥鰍一样滑入洞口。 丹恆没有丝毫犹豫,紧接著钻了进去。星紧隨其后。三月七看著黑乎乎的洞口,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咬咬牙跟了下去。 “这……这是通往哪里?”杰帕德看著这个明显非法的通道,脸上充满了挣扎。 “管他呢,下去吧你。” 贾昇可不管那么多,一脚踹在杰帕德后腰上把他踹了进去。 轮到贾昇自己准备钻洞时,他发现黑塔人偶並没有凑上来。 人偶站在洞口不远处,紫色的眼眸冷冷的盯著那个向下延伸的、散发著陈腐气息的黑洞,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_?) (???)顏文字清晰地表达著她的厌恶。 “你不下来?”贾昇探著头问。 黑塔人偶瞥了他一眼,又嫌弃地扫了一眼那黑洞,语气冰冷而高傲,带著一种理所当然。 “哼。我可没有被通缉的先例,更没有见洞就钻的癖好。”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投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建筑——克里珀堡的方向,紫色的瞳孔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我要去处理一些……女人间的问题。” 人偶的指尖在火箭筒炮管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金属音,“那个叫可可利亚的女人,需要为她的行为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说完,她转身就走,纤细的身影扛著与她体型极不相称的巨大火箭筒,迈著优雅而杀气腾腾的步伐,朝著克里珀堡的方向走去。 晨光勾勒出她娇小却充满真理的背影,长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桑博探出脑袋看著那个远去的、扛著大杀器的背影,喃喃道:“女人……真可怕……” 第51章 你们被我包围了! 通往克里珀堡的宽阔街道上,晨光熹微,却透著一股肃杀。 黑塔人偶扛著那门比她人还高的火箭筒,步伐不快,却带著一种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场。长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她迈著六亲不认的步子,目標十分明確——朝著克里珀堡的方向走去。 贝洛伯格清晨的街道空旷而冷清,但此前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诡异的烟,显然惊动了巡逻的铁卫。 很快,一队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银鬃铁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放下武器!你……” 为首的小队长厉声呵斥,长戟指向这个扛著夸张武器、穿著精致却满脸寒霜的少女。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黑塔人偶微微蹙眉,甚至懒得放下肩上的火箭筒。 只见她空著的左手向旁边一伸,那柄一人多高、锤面刻著阿哈面具纹样而遭她嫌弃的巨锤就出现在手中。 下一秒,巨锤被她单手抡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与速度。 呼——砰!砰!砰!砰!砰! 锤影翻飞,如同紫色的旋风扫过。 没有惨叫,只有一连串或是沉闷或是清脆的声响。 全副武装的铁卫,连人带武器被一股沛然巨力轰得倒飞出去,砸在街道两旁的墙壁或雪堆里。 他们身上的盔甲略微的凹陷变形,但诡异的是,似乎並未伤及筋骨, 只是被震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每个人被锤子砸中的部位——无论是头盔面甲还是裸露的皮肤——都清晰地印上了一个扭曲、戏謔、在无声嘲笑著他们的……阿哈笑脸面具的凹痕。 黑塔人偶看都没看这些“路障”,轻鬆的像隨手拍飞了几只嗡嗡叫的蚊子。 她甚至特意控制著力道,確保只伤不残——毕竟,她的思维模块运行正常。 和那个朝令夕改的蠢女人不同。 她扛著火箭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前行。 只留下身后一地脸上顶著滑稽笑脸、怀疑人生暂时再起不能的铁卫们。 …… 宏伟坚固的克里珀堡大门,由厚重的合金铸造。 其上雕刻著筑城者的徽记,象徵著贝洛伯格七百年的坚守与荣耀。 黑塔人偶站定在门前十米开外。 紫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这扇紧闭的大门,如同在看一堆碍事的废铁。 嗯,敲门? 太没效率了。 她轻哼一声,甚至懒得放下肩上的巨锤。空出的右手单手就將那门沉重无比的火箭筒稳稳端起。 炮口瞬间亮起刺目的紫黑色光芒,恐怖的能量在炮膛內疯狂压缩、咆哮。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 轰——!!!!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实的能量洪流咆哮而出,狠狠撞在了克里珀堡那象徵权威与坚固的大门上。 没有僵持,没有抵抗。 足以抵御裂界怪物潮衝击的合金大门,在纯粹到极致的能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隨著刺眼的光芒席捲开来。 厚重的合金大门瞬间被撕裂、熔穿、气化。 连同门框周围坚固的岩石墙体都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著熔融金属和焦黑痕跡的规则窟窿。 浓烟与尘埃冲天而起。 整个克里珀堡都在这惊天动地的一击下颤抖。 透过破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堡垒內部那庄严肃穆、此刻却一片狼藉的大厅。 以及大厅里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满脸惊恐与呆滯的守卫和文职人员。 警报声悽厉的响起,堡內的铁卫被这恐怖的袭击彻底惊动。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被炸开的门洞內传来。 很快,一队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铁卫从浓烟瀰漫的破洞中涌出,迅速在堡前广场上列成密集的防御方阵。 长戟如林,枪口森然,所有的武器都指向了那个肩扛巨锤、单手端著还在冒烟的火箭筒的娇小身影。 肃杀之气瀰漫,大战一触即发!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入侵者胆寒的钢铁阵列,黑塔人偶只是隨意地撩了一下被爆炸气浪吹拂到额前的长髮。 为首的铁卫队长强压著惊骇,厉声道:“入侵者!放下武器!你已被……” 他的话戛然而止。 人偶抬起下巴,紫色的眼眸扫过严阵以待的铁卫方阵,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清晰、平静, “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铁卫们:“……??” (⊙_⊙)? (′⊙w⊙`)? (;′Д`) 包围? 谁包围谁?我们几百號人,你一个人……说包围了我们?! 然而,看著那个还在冒著黑烟、边缘流淌著炽热金属液滴的巨大门洞。 再看看对方手里那柄怎么看怎么邪门的巨锤和火箭筒……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感觉,在每一个铁卫心头升起。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而压抑著怒火的声音从堡垒深处传来: “够了!” 在几名高级铁卫军官的簇拥下,大守护者可可利亚的身影出现。 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死死盯著黑塔人偶。 “这位女士,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我自认为对你们以礼相待,你却毁我城门,伤我卫兵,公然闯入克里珀堡?这就是星穹列车带来的『帮助』?!” 黑塔的眼眸微微眯起,顏文字变成了一个极度嫌弃的符號。 (?_?) “哦?终於捨得出来了?躲在你的铁皮罐头后面发號施令的『大守护者』?” 人偶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所谓的以礼相待?是指昨天笑脸相迎,今天刀兵相见?变脸速度堪比神经病。建议你去查一查脑子。” “胡说八道,我何时对你们刀兵相向?!你不要血口喷人!竟敢袭击贝洛伯格最高权力中枢!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可可利亚的声音带著上位者的威压,试图震慑对方。 “意味著你的大门质量不过关,建议换供应商。” 黑塔人偶语气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劣质商品。 她甚至用火箭筒的炮管隨意地指了指地上还在冒烟的熔融金属块。 可可利亚被这精准而恶毒的吐槽噎得呼吸一窒,胸口剧烈起伏。 她强压下怒火,试图搬出贝洛伯格最大的依仗。 “狂妄!这里是筑城者建立的堡垒!承载著存护的意志!你这是在褻瀆……” “筑城者?”黑塔人偶直接打断了她。 “一群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用意志和牺牲建立起庇护所的先行者,值得些许敬意。” 她话锋一转,炮口微微抬起,指向可可利亚和她身后的铁卫,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但你们?一群躲在先辈遗泽里固步自封、思维僵化、被一个蠢女人领导著、只会对內封锁压迫的……可怜虫?”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刻薄: “呵,收起你那套虚偽的表演吧,我们单独谈谈?趁我现在还有点耐心的时候,不然等会的话说出来,大守护者是否还姓兰德,又或是哪个兰德可就不好说了。” “……退下。” 可可利亚的声音乾涩沙哑,带著一种强行压抑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令人心悸。 “大守护者?!” 她身后的铁卫军官们震惊地看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刚刚炸毁城门,侮辱守护者和筑城者的荣耀,现在大守护者竟然要……单独谈谈? “我说,退下!”可可利亚猛的提高了音量,眼神扫过卫队,“所有铁卫,退出大厅!封锁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您的安全……”一名忠心耿耿的军官急切道。 “安全?”可可利亚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目光再次落回黑塔身上。 “在她面前,你们的存在与否,对我的『安全』有任何意义吗?执行命令!” 铁卫们面面相覷,最终在可可利亚严厉到近乎狰狞的目光下,带著满腹的屈辱、困惑和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沉默的撤出大厅。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黑塔人偶隨意地將那柄邪门的巨锤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肩上的火箭筒炮口依旧散发著危险的虹光。 她微微歪头,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冰冷的光泽,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讽弧度始终未变。 (?_?) --> (→_→) “连星核这种宇宙病灶都敢私藏、还妄想利用它的蠢货看样子还没彻底蠢到家。” 可可利亚的呼吸猛地一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可可利亚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星核是灾厄之源!贝洛伯格深受其害!我怎么可能……” “省省吧,这又没旁人。” 黑塔人偶直接打断她。 “你那点可怜的心机和被星核低语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脑子,在我眼里就像单细胞生物一样透明可笑。 你以为你掌控了它?不,是它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在玩弄你。” 她上下打量著可可利亚,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劣质的实验品: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强装镇定,內心惶恐,能量波动紊乱得一塌糊涂。 星核的污染都快从你毛孔里渗出来了,隔著好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著贪婪和愚蠢的餿味。 就凭你这副德行,也配当什么『守护者』?你守护了什么?守护著贝洛伯格滑向毁灭的倒计时吗?” “你……!” 可可利亚脸色瞬间煞白,被这赤裸裸的、直指核心的辱骂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紧。 “星穹列车的那群老好人……” 黑塔人偶无视了对方的愤怒,继续用她那毫无起伏、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著, “他们讲究礼貌,讲究原则,讲究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武力。” 她顿了顿,扛著火箭筒向前踏了一步,娇小的身躯此刻却散发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我不一样。” 她的目光刺向可可利亚。 “我的字典里没有『忍让』。有的是『有仇报仇』和『打人打脸』。” “別说你这小小的、倒退回连一级文明都算不上的『筑城者』遗產……” 黑塔人偶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哪怕我现在就把这颗名为雅利洛-6的星球,当著星际和平公司董事会的面,轰成宇宙尘埃……”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猜,他们敢不敢跟我摆一下脸色?” 漫长的沉默后,可可利亚终於破防了,她猛的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戳穿的恐慌而变得尖锐刺耳。 “你根本不懂!你一个外来者!你懂什么贝洛伯格的苦难!你懂什么守护的责任!!” “苦难?责任?” “可可利亚女士,你的『守护』,就是用谎言编织牢笼,用恐惧豢养羔羊,最后再亲手把它们献给名为『星核』的祭坛?”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视若珍宝、视为希望,甘愿为之付出一切——包括脑子的那个圆滚滚亮闪闪的『星核』……” 人偶故意拖长了调子,欣赏著可可利亚瞬间变得惨白惊惧的脸。 “……刚刚被某个路过的星神当成垃圾丟了。现在嘛,大概正在那个垃圾桶爱好者手里发光发热?” 轰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可可利亚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她踉蹌著后退一步,看向黑塔人偶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绝望? 黑塔人偶满意地看著对方彻底破防的表情,“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自己下来,还算体面的谢幕,然后我大发慈悲的帮这颗饱受苦难和被你这个蠢女人摧残过的星球一点小忙。二……” 炮口缓缓抬起。 “我『帮』你下来。用物理方式,替你『疏通』一下被堵塞的思维通道。效率或许不高,但保证……印象深刻。”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穿过狭窄、潮湿、散发著铁锈和尘埃混合气味的秘密通道。 星穹列车小分队外加一个被强行拖下水的杰帕德,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布洛妮婭终於踏入了贝洛伯格的下层区——磐岩镇。 空气变得浑浊而压抑,混合著燃料燃烧的气味、金属锈蚀的气息以及人群密集生活特有的体味。 昏暗的光线来自悬掛在巨大岩洞穹顶或嵌在岩壁上的、散发著昏黄或惨白光芒的陈旧灯具。 巨大的机械结构如同沉睡巨兽的骨架,支撑著头顶厚重的岩层,锈跡斑斑的管道如同血管般在视野中交错纵横,发出沉闷的嗡鸣或嘶嘶的漏气声。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低矮的棚屋和临时搭建的店铺,衣著朴素甚至破旧的人们投来警惕、好奇或麻木的目光。 “呼……总算到了。” 桑博把肩上扛著的布洛妮婭小心翼翼地靠在一堆废弃的木箱旁,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自己还在隱隱作痛的屁股。 “老桑博这屁股,这两天算是遭了大罪了……嘶……” 丹恆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的环境,手始终握紧长枪。 三月七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杰帕德脸色复杂,看著这与上层区截然不同的、充斥著破败与顽强生机的景象,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贾昇则裹紧了袄,嘀咕著“这地方比上面冷多了”。 而星,从离开上层区开始,她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周围的环境上。 她低著头,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著那枚圆滚滚、亮闪闪、散发著不祥的星核。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隱隱撩拨著她的神经。 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眉头微蹙,甚至尝试著將星核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那个原本容纳著体內星核的位置附近。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引来贾昇和三月七好奇的目光外,毫无变化。 “喂喂,星,你干嘛呢?” 三月七凑过来,看著星把星核往胸口按,一脸惊奇, 丹恆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星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把星核重新握在掌心:“……试试能不能双核驱动。失败了。” 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没翻到稀有垃圾”一样自然。 三月七:“……” 丹恆:“……不愧是你。” 第52章 怪我咯? 贾昇这时凑到了星的旁边。 “之前在空间站,黑塔看得太紧,连摸都不让摸一下,趁著现在她不在,而恰好又有一颗新鲜出炉的『野生』星核……” 他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让我试试唄?就一下,我就对它许个愿,保证正经操作,绝不乱来!” “不行。” 丹恆一步跨到贾昇和星之间,脸色黑如锅底。 “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目前没有任何星核可以『完成愿望』的成功先例。所有尝试沟通星核、妄图利用其力量满足私慾的行为,最终结局只有被扭曲、被吞噬、或者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 他目光扫过那颗散发著诱人光芒的星核,“它的『允诺』是裹著蜜的剧毒……”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强烈的情绪波动。 星掌心的星核猛地一颤。 嗡—— 一股带著暖意充满诱惑力的低语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直接侵入每个人的脑海。 那声音並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画面也隨之浮现,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对丹恆:【无拘无束的未来……不再被过去的阴影追逐,不再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你渴望的自由,就在眼前……】 对三月七:【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碎片……模糊的面容,熟悉的笑声……你追寻的过去,唾手可得……】 对星:【宇宙中最璀璨的珍宝……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它就在那里,等待你去发现……】 对杰帕德:【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城墙般坚固,磐石般不可撼动……再无人能伤害你所珍视之物……】 对刚刚靠坐在木箱旁、眉头微蹙、似要醒来的布洛妮婭:【风和日丽的雅利洛-6……冰雪消融,大地回春,阳光洒满每一寸土地……你所期望的未来……】 这些充满诱惑的愿景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每个人內心深处的渴望或执念。 丹恆眼神微凝,三月七呼吸一滯,星握紧了星核,杰帕德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布洛妮婭的眼皮颤动得更厉害了。 然而,当那低语的力量试图侵入贾昇的意识时—— 嗡?……嗡……嗡………… 卡壳杂音。 星核表面流转的光芒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你將……你將……】 然后……它“宕机”了。 那无形的低语在贾昇的脑海边缘疯狂试探、扫描、分析……然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循环般的沉默。 贾昇:“?”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看著沉默不语的星核。 “餵?我呢?我的呢?爱卿为何吞吞吐吐?” 贾昇忍不住对著星核出声,“我的愿望呢?別卡壳啊!来个大的!比如让我瞬间理解宇宙终极真理?” 星核:…… 持续沉默,光芒微弱闪烁。 酝酿了半天的诱惑低语,在贾昇这里硬是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清晰有效的字来。 星核表面的光芒都闪烁得有些不稳定了。 贾昇等了半天,只感受到一阵意义不明的精神杂波,一脸失望地撇撇嘴:“就这?传说中的星核低语?连个像样的『买一送一』促销台词都编不出来?差评!” 星核:…… 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委屈。 “呃……” 靠在木箱旁的布洛妮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睛中还带著刚甦醒的迷茫,但当她看清眼前的环境—— 破败的街道、陌生的巨大岩洞穹顶、以及围在旁边的几张熟悉又令她愤怒的脸时,尤其是那个穿著袄、正对著星核指指点点的少年。 “是你!!”布洛妮婭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她甚至没看清周围环境,也没看清星手里的东西,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只见她一个利落的翻滚,瞬间抽出隱藏在裙摆下的手枪,动作流畅得如同训练过千百遍。 咔嚓,子弹上膛。 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还在研究星核为什么“哑火”的贾昇。 气氛瞬间凝固。 三月七在枪口指向贾昇的同时已经召唤出冰弓对准了布洛妮婭,丹恆也將手指探向重渊珠。 然而,被枪口指著的贾昇,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著兴奋和“终於等到你”的笑容。 他甚至主动上前半步,侧了侧身体,让心臟的位置更精准地对准了布洛妮婭的枪口。 “別动!你这蛊惑人心的妖人!”布洛妮婭的声音带著刚甦醒的沙哑和强烈的敌意。 贾昇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神棍般的篤定笑容,语气轻鬆得如同在邀请对方喝下午茶: “布洛妮婭小姐,早上好啊!睡醒了?火气別这么大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容加深:“来,开枪。就赌上我这条命。我赌你的枪,必定卡壳。” 他甚至还鼓励般地朝枪口扬了扬下巴:“別犹豫,扣扳机啊。看看伟大的琥珀王,是不是罩著我?” 布洛妮婭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颤抖。眼前这傢伙脸上掛著的笑容,让她想起了那五声致命的空响,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爬上来。 “疯子!你以为同样的把戏能骗我第二次?!”她眼中厉色一闪,就要用力扣下扳机。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啊!” 桑博一看这架势,立马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打打杀杀多伤和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您瞧瞧这位爷!”桑博用下巴点了点一脸“你快开枪啊我等不及了”表情的贾昇。 “邪门!太邪门了!您可是亲眼所见早上那出儿!五枪!整整五枪!顶著脑门儿扣扳机!愣是屁事儿没有!” 布洛妮婭被桑博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劝架”搞得头昏脑涨,手臂也被他半推半就地压了下去。 她看著贾昇那张写满“有本事你开枪啊”的欠揍脸,又想起清晨那匪夷所思的“神跡”,再看看周围破败的环境和虎视眈眈的其他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握著枪的手指紧了又松,鬆了又紧。 最终,那紧绷的杀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下去。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从他们头顶传来。 紧接著,是岩石碎裂、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眾人抬头望去,只见他们刚刚钻出来的那条狭窄通道入口处,大量的碎石和泥土轰然塌陷,瞬间將通道彻底堵死。 烟尘瀰漫。 桑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隨即变成了痛彻心扉的扭曲。 “啊——!!!我的发財路!我老桑博辛辛苦苦挖了半年的发財路啊!肯定是上面那个顛婆乾的!我的走私……呃,我的正经贸易渠道啊!!!我的小钱钱啊——!!!” 他捶胸顿足,塌的不是通道,那是他的命根子。 杰帕德反应极快,在桑博发出哀嚎的瞬间,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防止他“悲痛欲绝”之下直接开溜。 “桑博·科斯基!”杰帕德的声音带著对惯犯的知根知底,“都说狡兔三窟!你这种人精,不可能只有一条路!说!另一条通往地面的隱秘通道在哪?!” 桑博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著:“咳咳……松……鬆手!朗道家的小子!你要勒死老桑博啊!路……路是有!但得绕远!得穿过大半个磐岩镇!” 杰帕德这才鬆开手。桑博瘫坐在地上,摸著脖子,一脸生无可恋:“造孽啊……这下老桑博的老底都被你们掏空了……” “带路。” 丹恆言简意賅,眼神平静却带著压力。 桑博哭丧著脸,“那路……它……它收费啊!” 杰帕德:“……” 最终,在杰帕德的“物理说服”和眾人主要是贾昇和三月七的围观下,桑博哭唧唧地表示在镇子另一头確实还有一条更隱蔽、更曲折、更……需要“过路费”的通道。 一行人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隨时可能破裂的“友善”共识, 桑博一步三回头看著自己“发財路”的废墟,一行人沿著昏暗、潮湿、充满铁锈味的狭窄街道,朝著磐岩镇的深处走去。 布洛妮婭被杰帕德扶著,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扫视著周围的环境。 破败的棚屋,衣衫襤褸的人们,空气中瀰漫的浑浊气味,人们眼中那或麻木或警惕的光芒……这一切都深深刺痛著她作为“大守护者继承人”的心。 杰帕德同样沉默,紧抿著唇,作为戍卫官,他从未真正踏足过下层区,眼前的景象对他的衝击远比想像中更大。 一种沉重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与他们沉重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月七。 粉发少女举著她的相机,对著巨大的支撑机械骨架“咔嚓”,对著锈跡斑斑的管道“咔嚓”,对著墙角顽强生长的一小簇苔蘚“咔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著: “哇!这结构!绝了!” “这苔蘚!生命的奇蹟!拍下来拍下来!” “星~你看那边那个废弃的矿车!我们去合个影吧!” 她的声音清脆活泼,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布洛妮婭本就心情沉重烦躁,听著三月七嘰嘰喳喳、像是在观光旅游般的兴奋语气,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猛的停下脚步,转身对著三月七,语气带著压抑不住的怒气和指责: “你!看看周围!看看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们!这里是下层区!是苦难之地!不是供你猎奇的旅游景点!你的喧闹和快门声,在这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残忍!” 气氛瞬间一滯。 三月七被吼得一愣,举著相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放下相机:“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新奇?觉得好玩?”布洛妮婭的声音更加尖锐,“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外来者,根本不懂贝洛伯格承受了什么!不懂这里的人们在经歷什么!你们……” 杰帕德也皱起了眉,觉得布洛妮婭有些反应过激,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布洛妮婭大小姐,睡醒了开始找存在感了?” 贾昇双手插在袄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到布洛妮婭面前,脸上掛著那副让人恨不得给他一拳的“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笑容。 他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布洛妮婭的鼻尖。 “布洛妮婭大小姐,您这无端的火气,是冲错对象了吧?”他的手又指了指周围破败的景象,语气陡然变得犀利。 “下层区为什么变成这样?资源匱乏?环境恶劣?是!但根源是什么?是你们上层区所谓的『封锁』,是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守护者制定的『保护』政策!”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毫不客气地懟到布洛妮婭脸上: “怎么?现在看到这惨状,良心突然发现,觉得痛了?然后就把这股邪火撒到我们头上? 我们是不是还得学你们一样,天天摆著张苦瓜脸,见人就哭诉『我好难过,我好痛苦』,才叫有同情心?才配站在这里?”” 他嗤笑一声:“拜託,下层区变成这样,是你们,是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守护者。是你们银鬃铁卫。和我们这些才来不到一天的外来者,有一丝一毫的关係吗?!” “你……!你懂什么?封锁是为了阻止……”布洛妮婭被他懟得脸色发白,想要反驳。 “封锁?”贾昇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语速飞快,字字诛心。 “封锁就能阻止裂界入侵?这么神奇的技术怎么不见你们用在上层区?把整个贝洛伯格一起封锁起来算了!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夸张地一拍手: “宇宙里估计有不少被裂界困扰的文明,愿意拿著大笔大笔的信用点和资源,排著队求爷爷告奶奶的引入你们这『一锁解千愁』的神技呢。贝洛伯格早就发財了,还用得著窝在这冰窟窿里?” 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回气得浑身发抖的布洛妮婭身上,摊手总结: “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指责我和我的同伴,而是好好想想,你们所谓的『保护』,到底保护了什么?保护了谁?又是谁,把本该同舟共济的同胞,硬生生分割成了『上层』和『下层』?” 一番连珠炮似的犀利质问,懟得布洛妮婭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一些隱约听到爭吵的下层区居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著这边,眼神复杂。 丹恆嘆了口气,拉了一下还想继续输出的贾昇:“行了,少说两句。” 桑博则缩了缩脖子,悄悄对贾昇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牛。” 贾昇挣扎出去,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 “存护……呵,放弃下层区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翻盘机会。” 说完,他不再看布洛妮婭那摇摇欲坠、像是隨时会崩溃的脸色,转身拉了一把还有些发懵的三月七。 “走了,三月。跟这种脑子里只有『上层区体面』的大小姐讲道理,白费唾沫。前面带路,桑博。再磨蹭,小心我『祝福』你的另一条发財路也塌方。” 桑博一个激灵,哭丧著脸赶紧小跑著带路:“来了来了!这位小祖宗!您可千万別!我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丹恆沉默的跟上,眼神在贾昇和布洛妮婭之间扫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星收起准备敲向布洛妮婭后脑勺的球棒,目光又被远处一个造型奇特的废弃锅炉吸引。 杰帕德看著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布洛妮婭,嘆了口气。 “布洛妮婭……他说的……虽然难听……但……” 最终没说完,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布洛妮婭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贾昇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反覆迴荡。 她看著周围那些或麻木、或好奇、或带著敌意看向她的下层区居民。 第一次,感到了无地自容的羞愧。 第53章 钱? 布洛妮婭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母亲可可利亚独自坐在克里珀堡中,面对著她难以想像的重担、裂界的威胁、未知的天外来客,还有那枚……令人不寒而慄的“星核”。 那份压力,那份可能压垮任何人的重负……自己刚才在三月七身上爆发的怒火,何尝不是一种无力感和恐惧的宣泄? 一种猛烈的、混合著羞愧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另一边,贾昇从那顶尖帽子里掏了掏,摸出张a4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巨大的“苦”字。 然后极其认真的用手指在“苦”字上方戳了两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洞。 “来来来,三月。” 贾昇一脸“慈祥”地拿著那张开了双眼睛的“苦”字纸,凑到正蹲在地上戳一块苔蘚、情绪还有点小低落的粉发少女面前。 “贴额头上,保管你立刻气质升华,苦大仇深,深刻体会下层区人民的艰辛。自带透气孔,贴心吧?” 桑博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正研究一个锈蚀齿轮能不能当收藏品的星,压低声音:“姐们儿,这哥们儿……路子也太野了,损出天际了啊!” 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张“苦”字贴纸,又看了看贾昇跃跃欲试的表情,言简意賅地评价:“行为艺术。” 杰帕德这时走过来,“三月七小姐,刚才布洛妮婭大人情绪有些激动,言语多有冒犯,我代她向你致……” “道歉”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贾昇那懒洋洋又带著明显嘲讽的调子打断了。 “哟呵。”贾昇把那张“苦”字纸暂时放下,抱著胳膊,斜睨著杰帕德。 “戍卫官大人,您这手『代道歉』玩得挺溜啊?布洛妮婭小姐是还没断奶还是咋地?自己长了嘴不会说话?还是说在您眼里,你们这位大守护者继承人连亲自道个歉的担当都没有?需要您这位『骑士』出来挡刀?” 杰帕德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布洛妮婭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杰帕德,直面三月七。 她微微低下头,髮丝垂落,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著一种由衷的坦诚。 “三月七小姐,我为我刚才无礼的迁怒,向你道歉。是我情绪失控,言语失当。你的行为並无恶意,是我……狭隘了。对不起。 下层区的苦难……根源並不在你,也不在你们。我为我刚才的失礼言行,向你郑重道歉。请原谅我的衝动。” 三月七本来还有点小委屈,被布洛妮婭这突如其来的、真诚又带著点脆弱的道歉弄得有点懵。 她看看布洛妮婭低垂的头,又看看旁边贾昇手里那张滑稽的“苦”字贴纸,再看看一脸窘迫的杰帕德,眼睛眨了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哎呀,没事没事。”三月七摆摆手,元气瞬间恢復。 “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理解理解。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嘛。” 气氛缓和了不少。桑博看准时机,搓著手凑上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带著点諂媚的笑容。 “嘿嘿,各位家人,误会解开了就好!那咱们……接著赶路?” 一行人再次启程,在桑博的带领下穿梭於磐岩镇迷宫般的巷道中。 布洛妮婭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不再迴避那些破败的景象和麻木的眼神,而是带著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走了一段,桑博突然猛的一拍自己脑门,发出“啪”一声脆响。 把旁边正试图把“苦”字贴纸偷偷往丹恆背上按的贾昇嚇了一跳。 也把旁边一个正在修补破桶的老矿工差点把桶掉地上。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桑博一脸懊恼地转过身,对著眾人。 “差点忘了大事!哥几个……身上带钱了吗?不是信用点,那东西在这可不管用。” 他搓著手指,做了个宇宙通用的“钱”的手势,眼神在杰帕德闪亮的肩章和布洛妮婭虽然狼狈但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裙上扫过。 “那个通道,可不是我老桑博一个人的產业,是跟磐岩镇几位『有头有脸』的朋友合伙挖的。 平时我自己溜达溜达,刷个脸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带著你们几位……尤其还穿著这身儿……” 他看著杰帕德的制服,意思不言而喻,“这过路费……它不能少啊!不然我这买卖以后甭想干了!” “打过去。”星言简意賅,掂了掂手里的棒球棒,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拐角处几个探头探脑、看起来就不太友善的身影。 她对“买路財”的理解显然非常物理。 桑博嚇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差点跳起来:“別!別啊姐!我的亲姐!您几位是过江猛龙,拍拍屁股走了啥事没有! 可老桑博我还得在这磐岩镇混饭吃啊!得罪了地头蛇,我以后还怎么开展我的……呃,正经贸易?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夹缝里求生存的小商人吧!” 他双手合十,对著星作揖,表情悽惨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產流落街头。 “咱能动嘴……呃,能动钱解决的,儘量別动手,成不?” “钱?” 贾昇终於放弃了用贴纸偷袭丹恆的企图,把那张纸隨手塞回口袋,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下层区有没有什么……嗯,来钱快的路子?比如……买彩票?刮刮乐?赌石?或者……非法但刺激的?” 他眼睛放光,脖子上的项圈红光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该希望哪个项目性价比最高。 桑博满脸的无奈:“彩票?刮刮乐?赌石?我的小少爷哎,您当这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休閒娱乐中心呢?” 说著他指了指周围锈跡斑斑的环境和面色暗沉的行人。 “在这鬼地方,能活著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有閒钱和心思信那玩意儿? 概率?幸运?在这儿,那玩意儿比地髓的渣滓还不值钱。大家只信看得见摸得著的东西,或者……” 他压低声音,做了个“拳头”的手势,“……硬实力。” 贾昇摸了摸下巴,看著桑博那张写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苦瓜脸, “哥们姐们,我是真没钱啊!”桑博哭丧著脸。 “我这次去地面上一趟搞了点小玩意,全被那个拎著锤子的顛婆追的时候掉了个一乾二净,本钱都没收回来……” 星默默移开了视线。 贾昇目光隨即转向了布洛妮婭束髮的饰品和杰帕德的护手,眼神开始放光。 星的目光也同步锁定了布洛妮婭胸前——一枚看起来很值钱的徽章。 眼看这几位“贵客”有当场“变卖”银鬃铁卫高层的架势,桑博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这些东西太扎眼!短时间根本没人敢收,”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堆起市侩的笑容,指了指远处一栋灯火通明、隱约传来喧譁和叫好声的粗獷建筑。 “想来快钱嘛……也不是没办法。瞧见没?『搏击俱乐部』!那地方,拳头够硬,钱就来得够快。 甭管是上台打擂,还是场下押注,只要眼光毒辣手气壮,分分钟凑够咱们的『买路財』!怎么样,几位……有没有兴趣玩两把?” 他搓著手指,眼神充满了怂恿。 杰帕德眉头紧锁,布洛妮婭看著那喧囂的俱乐部,又看看身边这群“非主流”同伴,疲惫地嘆了口气。 感觉自己的归家之路,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坎坷且抽象。 第54章 漆黑的虎克大人 桑博的建议让几人面面相覷。 “打擂台?听起来……有点意思。”三月七眼睛一亮,相机都收了起来。 丹恆皱眉但还是活动了下手腕,“我去吧。” “慢著慢著。”贾昇一把按住丹恆的肩膀, 他麻利的把袄一脱,胡乱捲成一团塞给了星,豪气干云的卷著袖子,露出不算夸张但线条流畅的小臂。 “这种体力活儿,哪能让咱们智库管理员动手?” 贾昇咧嘴一笑,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红光一闪而逝,似乎对即將到来的“体力活”表示认可。 “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硬核近战。” 杰帕德和布洛妮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这身银鬃铁卫和上层区的行头,进去估计就是活靶子。 “我们……在附近隱蔽。” 杰帕德沉声道,隨后和布洛妮婭迅速退入旁边一条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阴暗小巷。 “得嘞,几位猛士,跟我来。”桑博搓著手,脸上堆满生意人的笑,领著贾昇、丹恆、三月七和星走向那栋喧闹的“搏击俱乐部”。 …… 俱乐部门口瀰漫著汗味、机油味和劣质酒精混合的气息。一个光著膀子、脸上带著刀疤的壮汉叼著烟,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负责报名登记。 “名字?想挑战的级別?”刀疤脸头也不抬,声音粗嘎。 贾昇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破桌子上,脸上带著一种“我很认真”的严肃表情:“『银河许愿机。” 刀疤脸:“……” 丹恆默默后退半步,像是在说我不认识这人。 三月七“噗”一声赶紧捂嘴。 星缓缓点头,似乎在確认这个称號的合理性。 刀疤脸抬起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贾昇相对那些肌肉猛男而言单薄的身板,嘴角抽搐了一下。 “……行,新手区,先打三场垫场赛热热身,贏了才有资格挑战正式拳手。贏了有奖金,输了医药费自理。” 他隨手丟过一个写著数字的木牌。 八角笼內灯光昏暗,观眾的嘶吼震耳欲聋。贾昇的第一个对手是个比他高一个头、肌肉虬结的矿工壮汉,看著贾昇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小子,细皮嫩肉的,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壮汉瓮声瓮气。 贾昇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噠轻响,咧嘴一笑:“兄弟,我赶时间,咱们速战速决?” 铃声一响,壮汉如同蛮牛般衝撞过来,砂锅大的拳头直捣贾昇面门。观眾席爆发出兴奋的吼叫。 贾昇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他脚下步伐诡异一错,身体如同泥鰍般贴著那呼啸的拳头滑了进去,瞬间切入对方中门。 没有哨的招式,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迅猛地轰在壮汉的胃部。 “呃——!” 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珠暴突,庞大的身躯像被抽掉了骨头,捂著肚子缓缓跪倒在地,大口乾呕,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秒杀。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隨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吼叫和口哨声。 第二个对手是个精瘦、动作灵活如猴子的傢伙,显然吸取了教训,不再硬拼,试图用速度游走骚扰。 贾昇站在原地,脚步几乎没动,只是微微侧身、偏头,精准地躲开对方刁钻的拳脚。 瞅准对方一次佯攻后重心略有不稳的瞬间,贾昇闪电般出手,一个乾脆利落的下勾拳,自下而上精准命中对方下巴。 “砰!”一声闷响。 瘦猴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腾空,隨后直挺挺的后仰倒地,晕了过去。 第三场,对手是个皮糙肉厚、一看就抗击打能力极强的傢伙,双臂护头,摆出防守反击的架势。 贾昇这次没有选择一击必杀,而是展示了什么叫“效率流”打击。 每一拳都避开要害,却精准地落在对方手臂格挡的空隙、肋下、肩膀等能造成剧痛和麻木的位置。密集的打击声如同擂鼓,那壮汉被打得连连后退,双臂麻木抬不起来,空门大开。 贾昇最后以一个轻描淡写却蕴含巧劲的直拳点在他鼻樑上,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涕泪横流,鼻血长淌但不至於骨折,结束了战斗。 三场垫场赛,加起来没超过五分钟。贾昇甚至气息都没怎么乱,只是甩了甩拳头,对著台下目瞪口呆的观眾和裁判咧嘴一笑:“下一个?” 场下,桑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看台上云淡风轻的贾昇,又看看手中仅剩的几枚冬城盾。 再看看旁边庄家开出的、因为贾昇前两场秒杀而变得极其夸张的贾昇第三场赔率1赔15…… 桑博一咬牙,一跺脚,把身上最后几个叮噹作响的冬城盾连同从鞋底抠出来的几枚都拍在庄家面前,指著贾昇的木牌號。 “全押!押他贏!” 庄家看了他一眼,还是略带嫌弃的收下了这堆掺杂著味道的“赌资”。 当贾昇第三场乾净利落地ko对手后,桑博看著庄家推过来那一小堆明显翻了十几倍的冬城盾。 一边飞快地把钱往怀里揣,一边眼神发亮地盘算:“过路费……够了够了,还有富余!嘿嘿,老桑博这次因祸得福,小赚一笔……不,是大赚一笔!今晚加餐!加双份肉!” 几人带著“买路財”走出搏击俱乐部那喧囂燥热的大门,呼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 刚走出没多远,一个清脆又带著点小大人腔调的声音响起:“桑博叔叔!” 只见一个戴著帽子扎著两束辫子的小女孩拎著个小布袋子,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桑博。 “桑博叔叔!帮虎克找的找到了吗?就是那种有好多顏色的漂亮!”虎克仰著小脸,满是期待。 桑博脸上的市侩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面对孩子时特有的温和。他蹲下身,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虎克的脑袋。 “哎呀!桑博叔叔別摸,虎克会长不高的!” 虎克嘴上嫌弃地叫著,小脑袋却只是象徵性地晃了晃,並没有真的躲开,任由桑博那只大手在她的帽上揉了揉。 桑博嘿嘿一笑:“放心吧,漆黑的虎克大人!老桑博答应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嘛…… 快了快了,明天,明天一定带给你。今天叔叔还有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他指了指身后的贾昇等人。 虎克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小布袋子递给桑博:“喏,这是鼴鼠党这个月收集的『宝贝』,老规矩,换。” 虎克蹦蹦跳跳的离开后,三月七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桑博顺手把袋子递给三月七,语气难得的不再跳脱:“一个孩子的憧憬。” 三月七打开袋子,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形状各异、擦得还算乾净的废弃零件。 生锈但打磨光滑的齿轮、一小截断裂但造型奇特的金属管、几颗顏色特殊的螺丝钉、甚至还有一小块闪烁著微弱萤光的矿石碎片。 桑博看著那些零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孩子……虎克,她是在这下层区出生的,爹妈走得早,是矿区的老矿工拉扯大的。 从她睁眼看到这个世界开始,头顶就是这黑黢黢的岩洞穹顶,呼吸的就是这带著铁锈和浑浊的空气……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他指了指袋子里的零件,又抬头望了望头顶那被巨大支撑结构分割的、永远昏暗的“天空”。 “这些『宝贝』,就是她对『外面世界』想像力的全部来源了……这鬼地方,连根草都难活,哪来的?我也只能每次上去时给她带回来几支。” 三月七看著袋子里的零件,再看看远处虎克蹦蹦跳跳消失在巷子里的娇小背影,原本因为搏击胜利而雀跃的心情,莫名的沉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了虎克消失的方向,想记录下这份来自地底的、对光明的纯真嚮往。 从巷子中走出的两人默默看著这一幕,杰帕德眼神复杂,布洛妮婭则紧紧抿著唇。 布洛妮婭的目光落在虎克消失的方向,又扫过桑博中装著零件的袋子,最后定格在头顶那片永恆的、压抑的岩层穹顶之上。 第55章 坏了,她是真的了解她 视角切回被破壁的克里珀堡。 字面意思上的尘埃落定后。 黑塔人偶以一种极其放鬆、慵懒的姿態斜倚在原本属於大守护者专属座位的宽大椅背里。 她的眼睛扫过桌面上散落的文件——大多是些关於裂界侵蚀报告和资源配给方案。 巨锤和火箭筒就隨意的靠在脚边,炮口还残留著一丝过热的白烟,散发著暴力过后的余温。 可可利亚·兰德,昔日威严的大守护者,此刻如同恭顺的侍从,垂手站在桌旁。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残留著被碾压后的疲惫。 她目光复杂地看著眼前这个……“少女”,以及她脚边那两件足以把克里珀堡再拆一遍的凶器。 可可利亚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阁下……” “嘖,”人偶发出一个不满的音节,打破了沉寂,“你这待客之道,真是差得可以。” 可可利亚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背脊,以为对方要开始发难。 然而,黑塔人偶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连杯茶都不给上?”她的声音带著毫不掩饰的嫌弃,“这就是你们贝洛伯格七百年传承的『礼仪』?” 可可利亚明显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人偶那精致却毫无生命气息、关节处带著明显区別於人类的连接痕跡的关节。她张了张嘴,声音乾涩:“人偶……您也能喝茶?” “能。” 黑塔人偶回答得斩钉截铁,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股“你在质疑我?”的危险气息。 “即使我不能喝,你也得给我上。能不能喝是我的问题,不给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是你態度的问题。你能力可以有问题——这点我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但態度不能有问题。明白吗?” 可可利亚:“……” 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躬身:“……明白。是我疏忽了。立刻为您准备。” 她转身,步伐略显僵硬地走向门口,对门外战战兢兢探头张望的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著可可利亚的背影,黑塔人偶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她原本是真没打算管这颗被星核和蠢货双重拖累的破星球死活,尤其是想到这破地方还有个被星核忽悠瘸了、朝令夕改的领导者。 可透过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她能看到下方城市街道上,那些渺小如螻蚁、在寒风中为生存挣扎的身影。民眾……確实无辜。 侍从颤抖著端上一杯热气腾腾、香气还算可以的茶,小心翼翼的放在黑塔人偶面前,然后逃也似的退下。 人偶连看都没看那杯茶——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可可利亚“態度没问题”。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了站回原位的可可利亚。 “好了,现在说说正事。”黑塔的声音恢復了那种无机质的平静,“七百多年前,你们的初代大守护者,阿丽萨·兰德。她干了什么蠢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可可利亚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別试图用『星核是天灾』这种官方说辞糊弄我。” 黑塔的指尖在桌面上划过,数据窗就此铺开。 “扫描显示,覆盖雅利洛-6的『寒潮』,存在明显的启动峰值。七百年前,反物质军团兵临城下,你们的初代大守护者,是不是向那个『宇宙病灶』许愿了? 比如……『让敌人消失』或者『保护贝洛伯格』之类,然后星核就『慷慨』的帮你们把整个星球冻成了冰坨子,顺道赶走了反物质巨军团,嗯?”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可可利亚的心防上。 她脸色惨白,嘴唇翕动,最终在对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 “……是……她为了击退军团,保护最后的火种……她……” “嘖,还真是智者千虑……” “必有一失。”可可利亚脸上刚刚露出一丝笑意,就被人偶抬手打断。 “错!是智者千虑,不如蠢人灵机一动。星核。呵,她,还有你,用的明白吗就敢用?” 黑塔不耐烦的打断,“歷史遗留问题,处理起来最麻烦。” 她话锋一转,带著一丝玩味,“说说你选定的继承人,你的宝贝女儿,是叫布洛妮婭?” 可可利亚心头一紧。 “你觉得,”黑塔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带著审视,“她能跟贾昇那小子相处愉快吗?” 可可利亚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穿著刺眼袄的少年形象。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她了解她的女儿。 “那完了。” 黑塔人偶往后一靠,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要是能让他觉得顺眼,觉得有趣,甚至只是『不討厌』,那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问题,在他眼里大概都不算问题。” 她拖长了调子,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你们没这福气。” 可可利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听懂了黑塔的潜台词:那个少年,才是解决一切问题最简单粗暴的钥匙——但钥匙孔……似乎对贝洛伯格的人不太友好。 “原本,我是懒得管这颗被冰坨子冻僵的星球的死活。尤其它还在一个被星核低语腐蚀得脑子都成了浆糊的蠢女人领导下。”她毫不客气的又刺了可可利亚一句。 “但是,”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规律的脆响,“民眾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愚蠢抉择买单。” 可可利亚身体微微一颤。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黑塔竖起两根纤细的手指,语气像是在討论晚餐菜单。 “选择一:技术流方案。由我操刀,调用附近星域的资源,然后把雅利洛-6这颗冰疙瘩整体向你们恆星的方向『挪』一段距离。 让它被恆星引力潮汐锁定。最终结果嘛,就是把贝洛伯格精准地『钉』在行星的晨昏线上。” 她指尖在空中虚点,调出一个模擬星图,贝洛伯格的位置被恆定在一片既不永昼也不永夜的朦朧光影区域。 “那里温度会相对『温和』一些,至少能让你们脱下这身厚重的毛皮,不再龟缩在贝洛伯格內,种点耐寒作物,算是小范围解决冰河期问题。 优点是稳定、可控。 缺点是……嗯,你们头顶的天空永远就是那个调调了,像一幅没画完的黄昏。 成功率方面嘛,百分之百,至少比公司那群虽然范围是整个星球,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方案可靠的多。” 可可利亚看著那模擬图,眼神复杂。 这方案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出自眼前这位之手,似乎又並非不可能。 “选择二呢?”她声音乾涩地问。 “选择二:搞定贾昇。” 黑塔竖起第二根手指,脸上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笑容,“放下你那点可怜的大守护者架子,想办法博取他的好感度。让他觉得帮你们挺有意思,或者……你挺有意思?” “只要他愿意,对著这颗星球『许个愿』——比如『想要看到雅利洛-6千年前作为旅行行星时的盛景』。 他那不讲理的能力发动起来,整个星球的气候、生態,甚至你们被星核折腾了七百年的星球,没准都能在短时间內给你『刷新』回最佳状態。” 可可利亚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选择一虽然受限,但至少是看得见摸得著的解决方案,由这位深不可测的存在主导,似乎更“靠谱”。 选择二……去向那个袄少年低头討好? 她並非放不下身段,为了贝洛伯格她可以牺牲一切。 但问题是,希望太渺茫了,从最初的“贵客”到翻脸抓捕,再到下层区的真相…… 她几乎把能踩的雷都踩遍了。 “黑塔女士……”可可利亚的声音带著一丝卑微的祈求,“这…这太难了…您…您能否出面帮……” “不能。”黑塔乾脆利落地打断,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端起那杯一直没碰的茶,象徵性地晃了晃。 “这个宇宙的运行法则,从来就不是谁弱、谁惨、谁能博取更多同情,谁就有道理,就能心想事成。”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冰冷的、洞察世事的残酷。 “它只遵循力量。” “你的星球弱,你的民眾惨,是因为你们的祖先做出了將未来引向现在的选择,而你们这些后继者,既没有力量打破枷锁,也没有智慧找到真正的出路。 甚至连放下身段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勇气和技巧都欠奉。”她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可可利亚心上。 “我肯给你两个选择,已经是看在『存护』那点可怜的面子和你女儿暂时还没蠢透顶的份上,发善心了。” 她的声音带著十足的理性,“星核已经在我们手里,航道畅通无阻。等贾昇他们从你那破破烂烂的下层区爬上来,星穹列车很快就会启程。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兴趣在这里陪你们玩『拯救家园』的过家家。” 她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咔噠”声,如同最后的通牒。 “所以,收起你那点无用的『为难』和侥倖。是选择当个『黄昏之城』的守墓人,还是去赌一把虚无縹緲的『奇蹟』……你最好,儘快做出选择。” 她紫色的眼眸扫过可可利亚苍白而挣扎的脸。 “毕竟,列车不等人。而那个能『创造奇蹟』的小鬼,他的耐心和兴趣,可能比跃迁引擎预热的时间还要短。” 她弯腰,轻鬆地单手拎起那柄沉重的巨锤,扛在肩上,转身朝著那个被她轰出来的巨大门洞走去。 寒风吹拂著她的长髮和裙摆。 “选一个,或者……”她脚步微顿,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弧度。 “……你也可以祈祷一下你的『存护星神』显灵,看祂老人家会不会突然觉得你这块冻土疙瘩值得再护上七百年。”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可可利亚,扛著锤子,步伐轻快走出门去。 身影消失在了克里珀堡外凛冽的寒风与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 与此同时的下层区。 空气浑浊,混杂著铁锈、潮湿的独特气味。 巨大的岩层穹顶如同沉重的锅盖压在头顶,昏黄的灯光在锈蚀的管道和支撑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桑博一瘸一拐的走在队伍中指著路,时不时揉揉他那饱受摧残的屁股,嘴里唉声嘆气 “哎哟喂,各位祖宗,慢点慢点,照顾一下伤员成不?我这屁股……” 他回头幽怨地看了丹恆一眼。 丹恆面无表情,眼神依旧警惕的扫视著周围昏暗的巷道,像是没听见桑博的抱怨。 “路还远吗?”三月七好奇的问,粉色的脑袋在昏暗环境中格外显眼。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那个堆满废弃引擎的犄角旮旯里。” 桑博指著前方一个被巨大、锈跡斑斑的机械残骸半掩著的岩壁角落。 “就是……咳,待会儿过路费得交足,看门那俩兄弟,脾气有点……嗯,朴实。” 他搓著手,回头看向眾人,脸上又堆起那种市侩又带著点试探的笑容。 “话说,哥几个上去之后……有啥打算啊?看你们这架势,是不是……”他挤眉弄眼,“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丹恆的目光扫过星——后者正用棒球棒戳著旁边一个锈蚀的阀门,试图把它撬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宝藏”。 另一只手里还无意识地拋接著那颗散发著危险光泽的星核。 “既然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不欢迎我们,”丹恆的声音平静无波,带著一种事务性的冷淡。 “航道畅通,目標达成,自然没有停留的必要。” 他的意思很明確:星核到手,赶紧溜。 “啊?” 三月七立刻回头,眼睛里满是不忍,她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磐岩镇那破败、拥挤、在昏暗中顽强生存的景象。 “可是……那个叫虎克的小女孩……她连天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还有那么多的人……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就这样……在末日的倒计时里生活吗? ”她想起虎克那装满“宝贝”的小布袋和期待“”的眼神,语气低落下去。 贾昇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著一块小石头,闻言晃悠著走过来。 “三月啊,他们上层区都没把这里的人当人看,就不用我们费心吧?到时候,上层区的那些老爷们再嫌我们多管閒事就不好了 。” 说著还瞥了远远吊在后方一言不发的布洛妮婭和杰帕德一眼。 隨后下巴朝星手里的星核扬了扬:“要不,你让星把这玩意送回去?让她们大守护者许个『寒潮逆转……” 星核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在星掌心猛地一亮,一股带著推销员般热情的吆喝瞬间灌入所有人脑海: 【叮咚!检测到“逆转寒潮”愿望关键词! 本產品特惠活动火热进行中!现在许愿“恢復星球生態”,立享“许一赠一”特权! 额外附赠“隨机地貌惊喜大礼包”——可能包含活火山/巨型真菌丛林/粉红色沙漠等!心动不如行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眾人:“……” 三月七捂住了耳朵:“哇!好吵!还带gg词的?!” 丹恆眉头紧锁,看向星核的眼神更加警惕。 第56章 来当假面愚者吧? 贾昇掂著星核,这玩意儿在他手里像个劣质收音机,刚到手上就开始冒出杂音, 即使这样还在断断续续播著“地貌大礼包”的gg。 他嗤笑一声,隨手拋还给星。 “嘖,这小玩意,提建议是真能听进去,还带促销的。加油,我看好你,回头找黑塔给改成跟宠。” 他扯了扯袄的领子,一脸兴趣缺缺,“可惜了,我对当什么救世主没半毛钱兴趣。尤其是一个……呵,一半同胞『被自愿』放弃了的世界。”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沉默的布洛妮婭和脸色铁青的杰帕德。 最后落在下层区昏暗压抑的穹顶上。 “这活儿,太脏。” 桑博一听“被自愿”三个字,立刻凑了上来,脸上堆满了“您可算说到点子上了”的市侩笑容。 “哥们你这话说的在理,来,让老桑博我这个淳朴的下层区原住民给各位贵客掰扯掰扯这段光辉歷史!”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点沧桑感,配合著周围破败的环境。 “话说七百年前那场大寒潮,铺天盖地啊。咱下层区的祖辈,那觉悟,槓槓的!自愿钻进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吭哧吭哧挖地髓。 为啥?为了给上面那座堡垒供暖,为了贝洛伯格这『最后的火种』能多撑一会。一代又一代,骨头都埋在这黑石头里了。” 他指了指头顶的巨大支撑结构,语气带上了点讽刺。 “结果呢?柴火烧得差不多了,炉子快熄了,上面的大爷们一拍脑门——哎,资源不够了咋办? 好办!把添柴火的这群人扔海里唄,轻装上阵嘛。 於是乎,咱们下层区,连人带耗子,就成了最先被丟掉的『垃圾』,美其名曰『牺牲』,呸!”桑博啐了一口,完美演绎了一个被拋弃的“淳朴”商人形象。 布洛妮婭听著桑博用最油滑的腔调说著最残酷的事实,脸色苍白,嘴唇紧抿。 桑博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那些被刻意忽略、被上层区光鲜掩盖的残酷真相赤裸裸地摊开。 她想起母亲疲惫却不容置疑的脸,想起上层区温暖的壁炉和丰盛的餐食,再看著眼前这绝望的昏暗和破败,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几乎將她淹没。 她低垂著头,一言不发。 杰帕德却先一步站了出来。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决绝:“如果大守……可可利亚,依然选择无视这一切,坚持那条错误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为了贝洛伯格的真正存续,银鬃铁卫效忠的对象,將不再是『大守护者』这个位置,也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大守护者。” 这石破天惊的“造反宣言”刚落,星核似乎被这强烈的情绪波动再次激活,在星手里“嗡”地一亮,又在眾人脑內开始了吆喝。 【检测到“权力更迭”关键词!特惠!现在许愿“登顶权力巔峰”,附赠“忠诚小弟1000名”及“豪华办公室装修”!欲许从速!】 星面无表情地把它按灭了。 三月七嘴巴张成了o型,连丹恆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贾昇挑了挑眉,拍了拍杰帕德的肩甲,发出哐当声:“哥们儿,有魄力!不过造反这种技术活,等咱们先爬回上面,確认她妈…咳,大守护者没被黑塔女士物理解决掉了再说。”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著点幸灾乐祸的担忧,“现在嘛,我倒是建议大家一起祈祷,祈祷我那位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別再碰见任何一个身上带『乐子』味儿的傢伙。” 说著,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桑博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尤其是你这种浓度爆表的”。 桑博脖子一缩,乾笑两声:“嘿嘿,哪能呢,那位女士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一路顺风……” “希望如此。不然……” 贾昇夸张的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不然,我估摸著,搞不好整个贝洛伯格都得她的真理给犁一遍。 到时候,別管上层下层,大家手拉手一起住废墟,那才叫真正的『眾生平等』。” 说话间,眼神还特意在桑博身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你懂的”警告。 桑博被贾昇那眼神看得后颈发凉,蹭到贾昇身边,压低声音:“哥们真就准备这么走了?星核到手,拍拍屁股上车?这烂摊子……”他搓著手指,暗示意味明显。 贾昇双手插在袄口袋里,步子都没停:“不然呢?星核到手,雅利洛航道的最大路障就算挪开了。至於这儿的寒潮、裂界、上下层矛盾,本地人不欢迎。我们当然也不会上赶著掺合……” 他斜睨著桑博,嘴角勾起一抹“你装什么蒜”的笑,“桑博老兄,你好歹也是在这混得风生水起的『地头蛇』,该出点力了吧?” 桑博立刻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您可太看得起我了!我桑博就是个老实本分、赚点辛苦钱的普通商人。 顶多……顶多就是路子野了点,消息灵通了点,拯救世界?这活儿太大,老桑博这小肩膀可扛不动啊!” “行行行,老实本分的商人。”贾昇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 “我们呢,就是群路过顺便下车挪挪路障的无名客,路障挪开了,自然要上车走人。” 他忽然凑近桑博,声音压得更低。 “不过嘛……能让黑塔追著你锤了一路,连锤子上阿哈的纹样都顾不上嫌弃了…… 桑博老兄,你这『普通商人』的命途,怕不是普通的命途行者那么简单吧。嗯?欢愉的令使?” 最后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小锤子敲在桑博心尖上。 桑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油滑模样,打著哈哈。 “哎呦喂,小祖宗您可真会开玩笑。令使?我要是令使还能被枪戳著屁股、被锤子追著打?我……” 话没说完,异变陡生。 “站住!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几声粗嘎的吼叫打破了略显诡异的气氛。 几个衣衫襤褸、手持锈蚀铁管和矿镐的流浪者猛的从旁边的阴影里跳了出来,堵住了去路。 桑博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刚还在宣扬下层区如何不易又民风淳朴。 转眼就被自己人啪啪打脸——这简直是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几位大哥,有话好……” 桑博的“商量”二字还没出口。 “……”杰帕德和布洛妮婭下意识要拔武器,丹恆眼神一凛。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一道灰影已经带著风声冲了出去。 是星。 只见她手一扬,那根陪伴她翻遍无数垃圾桶的棒球棒凭空出现。 砰!哐!咚! 动作乾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棒影翻飞间,伴隨著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金属撞击声,几个劫道的流浪者瞬间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武器脱手,只剩下哼哼唧唧的份儿。 星一脚踩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光头壮汉背上,阻止了他想爬起来的动作。 然后,她歪著头,极其认真地盯著壮汉后脑勺上迅速鼓起的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 星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个包的尺寸,又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似乎在回忆当初在空间站醒来时的触感。 星核在她口袋里適时地嗡嗡震动了一下,像是在进行现场解说 【目標:人类男性。后枕部钝挫伤,皮下血肿形成中,体积预估:直径≥4.5cm。对比分析:星女士记忆中肿包体积:≈3.8cm。结论:新包胜出!】 星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地上呻吟的劫匪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她举起棒球棒,用那光滑的棒头,对著那个刚鼓起的大包,又用力的、稳稳的往下按了按。 “嗷——!!!” 脚下的流浪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颗星核,似乎感应到暴力场面,又悄悄亮了一下:【专业头部塑形服务,许一送一,童叟无欺!】 星却像没听见,专注地看著被自己“整形”后似乎更“规整”了一点的包,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巷道里迴荡: “什么人……敢起的包比我还大。” …… 视角切回上层区。 黑塔人偶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悠悠的溜达在回歌德宾馆的路上。 那標誌性的巨锤,锤面上的阿哈纹样被她用黑胶带粗暴地贴了个“x”。 克里珀堡的破洞在她身后冒著裊裊余烟,像是为她胜利归来的背景板。 她心情似乎还不错,至少暂时没闻到什么新的“欢愉”臭味。 享受著冰冷空气对“处理器”的净化,眼中的顏文字难得的维持在一个平静的? - ?状態。 就在她快要走到宾馆所在的街道时,异变突生、 一阵极其煽情、带著咏嘆调风格的背景音乐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音量还贼大。 紧接著,一个穿著考究白色礼服、相貌英俊到有些妖异的青年,以一种极其夸张的滑跪姿势,“唰”地一下精准地滑行到她面前,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周围零星的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惊呆了,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开始起鬨吹口哨。 青年无视了所有目光,炽热的目光锁定黑塔人偶精致的脸庞。 他抬起头,用自认为最深情、最磁性的嗓音,声音在bgm的衬托下格外动人。: 人偶:(?_?) (╬ o﹏o) 青年无视了人偶眼中的嫌弃和危险信號,他深情款款地开口,声音磁性而富有感染力 “这位美丽的小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无法自拔地想要得到你!” 说著,他如同变魔术般,从身后捧出一个装饰华丽的丝绒礼盒,带著“深情”的笑容,缓缓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著一张笑容狷狂、充满恶意与戏謔的——阿哈面具! 青年用咏嘆调般的语气,深情告白:“你愿意,成为……” 黑塔人偶眼中的顏文字瞬间炸成了 (╬◣д◢) !!! “阿哈。” 黑塔人偶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没有丝毫波澜。 “滚。” 没有一丝犹豫,她穿著小皮鞋的脚,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积攒了一路的对“欢愉”的终极厌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青年那张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伴隨著疑似鼻樑骨断裂的“咔嚓”声。 “嗷——!” 青年整个人如同被全速行驶的车撞上,惨叫著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垃圾桶中,发出哐当巨响。 那煽情的背景音乐也像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变调后,戛然而止。 盒子脱手飞出,里面的面具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狷狂的笑容仿佛在无声的嘲笑。 黑塔人偶收回踹出的脚,看都没看那个在垃圾桶里呻吟的青年和地上的面具,只是嫌弃地拍了拍靴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尘。 “晦气。” 她低声骂了一句,扛著锤子,目不斜视地绕过“事故现场”,继续朝歌德宾馆走去。 青年从垃圾桶內爬出,形象开始扭曲模糊,但勉强维持著。 祂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顽强地抬起了头,脸上那狷狂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鼻血和尘土显得更加诡异。 “哎呀呀~別这么绝情嘛,我亲爱的小人偶!” 声音带著惯有的戏謔和一种“为你好”的忽悠腔调,无视了人偶眼中即將爆发的顏文字风暴,语速飞快地蛊惑道: “想想看,你为什么不能回空间站?为什么连你本体都躲著你,寧愿联繫那个麻烦精也不找你?还不是因为你身上这迷人的『欢愉』气息散不掉?” 阿哈张开双臂,像是在宣扬一个宏伟蓝图。 接著挥舞著面具,语气充满蛊惑。 “但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来当假面愚者吧!成为欢愉的令使!从此以后,你和你的本体,都是令使!平起平坐!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 祂眼中闪烁著疯狂而诱人的光芒,拋出了终极诱惑: “想想看!到时候,黑塔空间站……哦不,还有『黑塔城』,里面至少有你的一半!你难道不心动吗?” 祂努力把面具往前递,眼神充满“真诚”的期待。 黑塔人偶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她眼中的顏文字,已经从 (╬◣д◢) 彻底糊成了一片高速闪烁、无法辨识的乱码。 握著锤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脚下的地面,以她为中心,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阿哈的笑声,在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第57章 家电还魂掌与究极进化 解决了那伙“淳朴”的劫匪……主要是星解决了他们脑袋上包的尺寸问题后。 那群人只留下几件破铜烂铁和……一个闪烁著微弱金属光泽、规则的多边形金属物体,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咦?这、这是什么?!” 三月七弯腰捡起一个篮球大小、外壳布满划痕但依稀能看出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瓣状物体,上面还有几个意义不明的按钮和一个微小的指示灯。 突然,那玩意震动了一下,发出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嗶嘟…正在搜索可能的使用者……” 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对准了三月七:“嗶嘟…检测到声纹,正在检索声纹对应身份信息——天啊,居然还是个外星人。” “什、什么情况?!”三月七差点把这东西扔出去,“这傢伙说话了?而且它还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丹恆凑近观察,目光扫过边缘一个几乎磨平的標誌:“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科技。看这里——” 他指著那个標誌,“星际和平公司的logo。这东西的年纪,恐怕比贝洛伯格的歷史还要久远。 应该是被从前的星际旅行者遗留在这里的老古董。”他做出了合理推测。 “嗶嘟…你才是老古董!你全家都是老古董!”那东西立刻发出尖锐的反驳,电子音都拔高了。 “嗶嘟…无所谓啦,无所谓啦。外星人,你们知道星际和平公司?那太好了。” 它的语气又转为一种程式化的热情: “嗶嘟……自我介绍。我是“家用寻物仪『理察』?版本0.63?专家型?年度豪华版”,暱称“查宝”。请多指教,外星人朋友们!” ““家用寻物仪”?”三月七眨巴著眼睛,看著这个自称查宝的机械,“原来“公司”还有这种產品啊……” 查宝的指示灯又闪烁起来:“嗶嘟…非常抱歉,本机核心功能——脑波扫描精准定位模组已损坏。 检测到当前时间为雅利洛-6標准历法……错误,无法校准本地时间。 根据星际和平公司卓越售后承诺,请在保修期承诺的二百三十二年零八十四天內,將本產品送至任意“星际和平家电”旗舰门店进行免费保修维护。” 它转向三月七,蓝色指示灯充满“期待”的闪烁:“外星人,请带我去“星际和平家电”门店进行维修——” “什么啊,”三月七一脸黑线,“原来这傢伙不仅是个老古董,还已经坏掉了…怎么办,要带它一起走吗?”她求助地看向其他人。 贾昇摸著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著查宝:“二百三十二年零八十四天?嘖,雅利洛当时的大撤离都过去七百多年了吧?保修早过期了。” 他走上前,示意三月七把查宝递给他。 查宝在他手里不满地“嗶嘟”了两声。 “坏掉了?好办。”贾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红光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家电还魂掌!走你!” 嗡! 查宝整个机身都剧烈震动起来,外壳缝隙里甚至崩出几点可疑的火和灰尘,指示灯疯狂乱闪。 几秒钟后,震动停止,查宝的指示灯变成了稳定的蓝光,声音似乎都洪亮清晰了不少 “嗶嘟…系统自检中…嗶嘟…核心功能恢復99.9%!感谢您的…非標准维护操作?” 就在这时,星口袋里的星核像是不甘寂寞,又开始嗡嗡震动,熟悉的、充满诱惑的推销腔调在眾人脑海响起: 【叮咚!检测到“家电维修”相关场景!“星核牌家电维修服务”,意念驱动,即修即好!现在许愿,赠送“永不磨损”贴膜……】 “嗶嘟!检测到强烈干扰源及非法gg植入!” 刚“復活”的查宝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蓝光变红。 “嗶嘟!侦测到未授权促销信息!正在推送官方正规“星际和平家电”预约服务! 请认准官方渠道!拒绝假冒偽劣!维修热线请拨打……” 它也开始用更大的机械音推送自己的服务gg。 星核:【许一赠一!隨机大礼包!】 查宝:“嗶嘟!预约成功享九五折!嗶嘟!” 星核:【终极愿望!一步到位!】 查宝:“嗶嘟!上门服务!嗶嘟嗶嘟!” 两种截然不同但都极其聒噪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对轰,吵得人脑仁疼。 星核的吆喝和查宝嗶嘟嗶嘟的尖锐警报、还有那喋喋不休的预约服务推送瞬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堪比魔音灌脑的恐怖噪音风暴,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迴荡。 “吵死了!!” 丹恆、三月七、桑博甚至杰帕德和布洛妮婭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贾昇被吵得脑仁疼,他直接从星口袋里捞过那颗还在嗡嗡作响、散发红光的星核。 “闭嘴吧你,进去待著。” 硬生生將那颗散发著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星核,如同塞一颗玻璃弹珠般,“噗嗤”一声,按进了查宝顶部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预留扩展接口的凹槽里。 滋啦——砰! 一阵刺眼的电光火猛地从查宝身上爆开。 金光只持续了短短两秒,便迅速內敛。 查宝的外形没有太大变化,但原本蓝色的主指示灯,此刻变成了深邃的蓝金色交替闪烁。 它安静地悬浮起来,离地半尺,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机械精密与宇宙般深邃的奇异气息。 “叮咚!嗶嘟…系统深度整合中……新能量源接入……协议更新……权限绑定中……绑定完成。用户:贾昇。最高权限確认。嗶嘟!叮咚!” 它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单一的电子音,而是带著一种奇特的、融合了星核迴响的混音效果,但逻辑清晰了许多。 世界,终於清静了。 桑博和刚缓过神的杰帕德、布洛妮婭一脸懵逼地看著悬浮的、蓝金光芒闪烁的查宝,又看看一脸“搞定收工”表情的贾昇。 贾昇隨手把进化……或者说被污染后的机械往星怀里一塞,拍了拍手:“喏,你们现在体內都有星核,或者装著星核,看好你弟弟。” 星下意识的抱住冰冷的查宝,面无表情地抬头。 “你怎么可以假定它的性別?万一是妹妹呢?” 查宝在她怀里发出赞同的蓝金色光芒:“叮咚!性別模块未加载,支持自定义!嗶嘟!” 贾昇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就凭我说它是弟弟,它不是也是了!哪来那么多万一!” …… 在桑博的带领下,一行人终於抵达了他口中那条更隱蔽、需要“买路財”的通道入口。 一处被巨大废弃引擎残骸巧妙遮挡的岩壁裂缝。裂缝里隱约可见人工开凿的阶梯向上延伸。 入口处守著两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抱著胳膊一脸“此路是我开”表情的大汉,正是桑博口中的“合作伙伴”。 桑博立刻堆起他那招牌的市侩笑容,搓著手上前:“嘿!刀疤哥,铁拳哥!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老桑博带几个朋友借个道儿,过路费都准备好了,您二位点点?” 他掏出那袋从搏击俱乐部“赚”来的冬城盾。 那个叫“刀疤哥”的汉子瞥了一眼钱袋,又扫了扫桑博身后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下层区人的贾昇等人。 视线尤其在杰帕德那身闪亮的盔甲上停留许久,鼻孔里哼出一股气。 “桑博,你胆子肥了啊?带这么个硬茬子走我们的道?还带个上层区的小妞(这点钱,打发叫子呢?翻倍!少一个子儿都別想过!” 桑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刀疤哥,这…这不合规矩啊!咱们当初说好的……” “规矩?”另一个“铁拳哥”瓮声瓮气地打断,拳头捏得咔吧响,“老子拳头大,就是规矩!要么加钱,要么……滚蛋!” 他示威性地往前踏了一步。 交涉失败。 桑博脸色一垮,回头对眾人无奈地耸耸肩,意思很明显:准备动手吧。 杰帕德眉头紧锁,丹恆眼神一冷。 星则默默的把她的“星核精弟弟”塞进背包,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球棒,眼神锁定了目標,身体微微下沉,准备一个箭步衝上去给对方脑袋来个艺术处理。 然而,星的动作刚起—— 被塞在口袋里的查宝,指示灯猛的爆发出刺目的、混杂著金色和蓝色的强光。 “嗶嘟!——叮咚!检测到非法阻碍通行行为!启动『客户关怀』终极说服方案!”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查宝瞬间解体。 它那看似坚固的金属外壳如同瓣般向外裂开、旋转、重组,內部核心化作一道流光,如同微型蜂群般。 “嗖”地一下分散成数十个指甲盖大小、闪烁著同样诡异光芒的金属甲片,瞬间扑到了刀疤哥和铁拳哥的脸上、头上、耳朵边。 “嗶嘟!——叮咚!星际和平公司提醒您:和气生財,畅通无阻是宇宙第一准则!嗶嘟!——叮咚!” 微型查宝分身在两人耳边疯狂尖叫。 “叮咚!——嗶嘟!现在许愿『道路畅通』,立享本『空间迁跃』通道服务体验!首单免费!嗶嘟!——叮咚!” 另一个分身在他们眼前投射出虚幻的gg光影。 “嗶嘟!叮咚!想要吗?!许愿吧!財富!力量!美女!只要您开口!我將竭诚为您扭曲……呃,实现!嗶嘟!叮咚!” 第三个分身带著星核的蛊惑低语直接钻进他们的意识。 “叮咚!嗶嘟!还在犹豫什么?预约热线虚位以待!嗶嘟叮咚!嗶嘟叮咚!嗶嘟叮咚!嗶嘟叮咚!——!!” “叮咚!嗶嘟!您还在为財富烦恼吗?即刻许愿!星核牌万能许愿机,满足您的一切渴望!財富!力量!永生!叮咚嗶嘟!仅需一个念头!!” 更多的分身如同精神污染的源泉,进行无差別gg轰炸。 “叮咚!嗶嘟!限时优惠!裂界防护盾买一送一!” “叮咚!嗶嘟!您渴望力量吗?许愿吧!只需一个念头,地髓矿脉触手可及!” “叮咚!嗶嘟!还在为通行受阻烦恼?本公司最新款单兵突破单元,现在预约享受零点一折!” 海量的、带著强烈精神暗示和视觉衝击力的星际和平公司gg、產品推销信息、以及蛊惑人心“许愿”的吆喝,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两个大汉的意识 “啊啊啊!什么东西!滚开!” 刀疤哥和铁拳哥瞬间崩溃,手忙脚乱地拍打著脸和脑袋,试图驱赶那些无孔不入、疯狂推送gg和许愿诱惑的金属小虫。 他们的大脑被无数电子音和虚幻光影塞满,眼睛发直,表情呆滯,像是被强行灌输了三天三夜电视购物gg的可怜人,彻底宕机了。 別说收过路费,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几秒钟后,微型查宝分身如同退潮般“嗖嗖嗖”飞回,在星面前重新组合回原状,指示灯平稳的亮著蓝光,像是刚才那场精神污染风暴与它毫无关係。 通道口一片死寂,只剩下刀疤哥和铁拳哥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著:“叮咚!……许愿……热线……九五折……嗶嘟……” 桑博看著自己那两个“合作伙伴”的惨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子嗡嗡的。 解决完麻烦的查宝,身体轻盈地漂浮起来,没有飞回它“姐姐”星的背包。 而是晃晃悠悠的,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旁边看戏的贾昇的肩膀上,甚至还狗腿的蹭了蹭他的脖子。 贾昇低头看了看肩膀上这个安静的硅基星核精,又抬头看了看握著球棒、姿势定格在衝锋前一刻、表情有点懵的星。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对著星耸耸肩,语气充满调侃。 “嘖,看来你们『姐弟』关係破裂了啊?它好像更喜欢我这个『维修工』爹地?” 硅基星核精在他肩膀上配合地“嗶嘟,叮咚”轻鸣了一声,蓝光温顺地闪烁著。 “叮咚!嗶嘟!正在分析情感模型…叮咚!嗶嘟!…优先级判定:关係破裂……嗶嘟,叮咚!嗶嘟!……结论:符合逻辑。” 星:“……” 只是默默地看著查宝。 就在这时,贾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他伸手进自己那件袄的內衬夹层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不断变幻的纹路的金属方块。 “乖崽,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了。” “奇物#1145:逻辑悖论生成器”。 贾昇掂了掂方块,看著肩上的查宝,露出一个“有好东西给你”的笑容。 “来,乖崽,再给你加个『小功能』,让你更『健谈』点。” 他手指一按,把这块逻辑悖论生成器也塞进了查宝外壳上另一个预留接口。 查宝机体再次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蓝金色光芒中混杂了一丝诡异的红光。 它表面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升级时的光芒把两位桑博的“合作伙伴”也包裹了进去。 还有著从未听过的bgm伴奏。 3 3 4 5 | 5 4 3 2 | 1 1 2 3 | 3.2 2 - | 3 3 4 5 | 5 4 3 2 | 1 1 2 3 | 2.1 1 - | 1 5 5 5 | 6 5 5 3 | 2 3 4 3 2 | 1 1 - | “叮咚!嗶嘟!新模块接入……逻辑悖论协议加载中……加载完成。嗶嘟!叮咚!本机逻辑能力已突破天际,嗶嘟!叮咚!” 贾昇满意地拍了拍查宝冰冷的顶部:“行了,这下齐活。开路吧,崽!” 查宝立刻从贾昇肩膀飞起,蓝金色夹杂一丝红光的指示灯如同探照灯般照亮昏暗的通道,一马当先地飞了进去: “叮咚!嗶嘟!畅通之路,由查宝为您开启!请紧隨查宝的步伐!嗶嘟!叮咚!” 留下眾人看著那个闪烁著智慧……又或者混乱光芒的查宝。 以及入口那两个还抱著头喃喃自语“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对,是七折,错了……许愿……”的大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丹恆揉了揉眉心:“……走吧。” 他率先跟了上去。 星默默跟上,目光时不时瞟向飞在前面的查宝。 三月七则兴奋地举起相机:“赛博进化!记录记录!” 桑博、杰帕德和布洛妮婭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的震撼,只能硬著头皮跟上这支越来越抽象的队伍。 第58章 稍等 黑塔人偶深知,阿哈是打不死的。 她懒得再和祂纠缠,避免让自己的味道更加浓郁,满脸阴沉的向著歌德宾馆走去。 然而,那恼人的bgm如同附骨之蛆,阴魂不散的再次响起。 “美丽的小姐!你的拒绝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更激起了阿哈追求的热情!” 阿哈扭曲的身影如同橡皮泥般从街角路灯杆上滑了下来,瞬间重组为一位手持玫瑰、头戴礼帽的忧鬱诗人造型,精准地挡在人偶面前。 (╬◣д◢) !!! 人偶眼中的顏文字瞬间炸屏。 “滚!”回答简洁有力,附带一记势大力沉的锤风横扫。 “砰!” 诗人造型被锤风撕碎,化作漫天瓣。瓣在空中飞舞重组。 这次祂变成了一个踩著独轮车的小丑,鍥而不捨的跟在人偶身后,喋喋不休: “別这样嘛!考虑一下令使的福利?年终有『宇宙最佳乐子评选』,奖金丰厚,工作內容就是找乐子,多適合你现在的『气质』~” 小丑一边说,一边试图把面具和一张印著狷狂笑脸的“入职申请表”塞进人偶手里。 人偶头也不回,反手从裙底掏出一个巨型钻头,狠狠戳在小丑的独轮车轮胎上。 “滋啦——噗!”小丑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雪堆。 接著,阿哈的身影如同鬼魅,时而倒掛在路灯上“看!新视角!”, 时而趴在地上装死“我被你的魅力击倒了!”, 时而变形成一只戴著迷你阿哈面具的扑满在路中间打滚“可爱吗?入职就送!员工福利~”。 每一次出现都伴隨著聒噪的推销、和试图递出面具的动作。 就这样,从广场到歌德宾馆,阿哈如同打不死的小强,又接连变换了摇滚歌手、芭蕾舞者、甚至试图cos黑塔本体等十几种造型,骚扰方式层出不穷。 人偶眼中的顏文字已经从愤怒的乱码进化成了代表极致无语和嫌弃,最终停在了心如死灰的平静上——(ノ?益?)ノ彡┻━┻ (▼皿▼#)---> (?_?) ---> (ー_ー) ---> (x_x) #。 当人偶终於进入歌德宾馆大门后,阿哈正以一个倒掛金鉤的姿势,用祂那张標誌性的笑脸面具“哐哐哐”地敲打著宾馆最高层——人偶房间的窗户玻璃。 “塔塔啊,我知道你在家,別躲在里面不出声~” …… 下层区幽暗的通道內,查宝尽职尽责地悬浮在贾昇前方,蓝金色的指示灯如同探照灯,照亮潮湿的岩壁和向上的阶梯。 “叮咚!嗶嘟!上行坡度15.7度,建议匀速前进,注意脚下苔蘚湿滑!嗶嘟!叮咚!” 它用融合了星核迴响和电子推销腔的混音播报著。 “查宝?”贾昇摸著下巴,看著这个融合了星核和逻辑悖论生成器的奇特造物,总觉得名字不够贴切,“你肚子里现在可是塞了个星核,再叫『查宝』有点名不副实啊……” 查宝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运算。 贾昇一拍手:“有了,以后你就叫『核宝』,作战指令为『稍等』。” “嗶嘟!叮咚!名称更新中……用户贾昇最高权限確认……名称更新完成!本机代號:『核宝』!作战指令为『稍等』,嗶嘟!叮咚!很高兴为您服务,父亲大人!” 核宝的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甚至在空中转了个圈,似乎对这个新名字很满意。 星在后面默默看著这破机器当场认贼作父的“温馨”场景,棒球棒无意识地敲了敲旁边的岩壁。 “所以是……稍等一下,gg之后马上回来的意思吗?” 三月七想到今后如果有人和贾昇打起来,他来上一句稍等,然后旁边的“核宝”就衝出来播放精神污染的推销gg…… 嘶……太阴险卑鄙了。 …… 当贾昇一行人从下层区钻回地面后,返回歌德宾馆的旅途中並未受到任何想像中的阻拦。 而在歌德宾馆外,一个身影早已在寒风中佇立多时。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谦卑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看到一行人出现时,她快步上前,深深鞠躬,姿態放得极低。 “贾昇先生,以及星穹列车的诸位贵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为之前的短视、愚蠢和敌对行为,向你们致以最深的歉意。 贝洛伯格……雅利洛-6的命运,繫於您的一念之间。我恳请……不,我乞求,请给我们一个机会。” 她保持著鞠躬的姿势,风雪吹动她淡金色的髮丝。 贾昇看著眼前这位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前大守护者,他身边的核宝嗶嘟叮咚地扫描著可可利亚,似乎在分析她的“诚意指数”。 贾昇终於开口,语气平淡:“道歉我收下了,星核我们会带走,你现在这样,是她告诉你什么了吧?”说著他朝著黑塔的房间看去。 砰——砰——砰—— 他瞥了一眼上方拿头撞著窗户阿哈,话锋一转,故意提高了嗓门,“既然你做出了这种决定,那么在我离开前,你要不要许个愿?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我在这可以承诺,它必定会准確生效,比如……成为令使? 让雅利洛-6从此借你之力,一跃成为银河系的一流势力?” 就在可可利亚被这突如其来的、过於“美好”的提议震得心神摇曳之际—— “没错!阿哈可以给你赐福!赐最大的福~包你满意!只要你想!现在签合同立刻生效!心动不如行动啊美女!~”一个兴奋到扭曲的声音猛的插了进来。 只见刚刚还在顶楼拿脑袋撞窗户的阿哈,瞬间如同瞬移般出现,极其自然的挤开一旁的丹恆。 又极其自然的搂住贾昇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另一只手变魔术般抖出一张闪烁著金光、写满扭曲文字的“令使聘用合同”,热情地往可可利亚眼前递,贴著创可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找到新乐子的狂喜。 贾昇嫌弃的抖著阿哈的胳膊,嘆了口气。 人偶在顶楼窗口冷冷的注视著楼下贾昇被阿哈搭上的肩膀,眼中的嫌弃几乎要具象化。 挣脱束缚未果的贾昇乾脆无视了掛在身上的阿哈,手指在核宝冰冷的外壳上轻轻一点。 咔噠……嗡…… 核宝精密的机械结构无声展开,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旋转、位移,露出了最核心处。 散发著深邃、混乱、却又无比诱人光芒的星核本体,静静悬浮在展开的机械结构中央,像一颗心臟在缓缓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带来七百年苦难的“病灶”上。 “在许愿前,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如果你有耐心听的话。” 可可利亚抬起头:“洗耳恭听。” 贾昇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有一颗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玉珠。 无数人趋之若鶩,向它祈求。有人祈求无尽的財富,结果引来覬覦,家破人亡; 有人祈求至高的权力,最终眾叛亲离,死於非命; 有人祈求永恆的生命,却看著至亲至爱一个个离去,在永恆的孤寂中疯狂; 甚至有人祈求与爱人永不分离,结果两人被生生熔铸在一起,化作一尊扭曲痛苦的雕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可可利亚脸上。 “可可利亚,你觉得,面对这样一颗珠子,唯一一个『正確』的愿望,应该是什么?” 寒风捲起雪沫,吹过寂静的街道。 可可利亚的嘴唇翕动著,七百年的苦难、挣扎、星核的低语、被她与眾人拋弃的下层区、绝望的未来……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翻腾,这最后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她锈蚀的心锁。 贾昇看著可可利亚眼中翻涌的巨浪,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没有弧度的笑。 “我言尽於此。” 第59章 愿望 可可利亚看著那颗悬浮的星核,眼中最后一丝对力量的贪婪和对未来的侥倖彻底熄灭。 她再次深深鞠躬,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著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与决绝、 “我……明白了。我,可可利亚·兰德,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在此向您许愿——” 可可利亚的声音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让七百年前,阿丽萨·兰德向星核许下的那个……错误的愿望,重回正轨!请让这被扭曲的『保护』,就此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庞大波动以核宝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覆盖整个雅利洛-6的厚重冰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冰川断裂般的巨大轰鸣。 阳光,真正的、带著暖意的阳光,时隔七百年,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大气层,洒落在贝洛伯格银色的屋顶上。 覆盖星球的坚冰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无声蔓延。 远处永冬岭的冰盖发出雷鸣般的崩裂巨响,巨大的冰崖轰然坍塌。 冰蓝色的晶壳如同破碎的琉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然后迅速黯淡、消融。 冰冷刺骨的寒风,似乎带上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暖意。 解冻,开始了。 但这暖意之下,是更深的寒意。 丹恆眉头紧锁:“冰层下冻住的,不只是土地。” 像是印证他的话,遥远的地平线上,冰层断裂的轰鸣声中,夹杂起另一种令人心悸的嘶吼。 “嗶嘟!叮咚!检测到歷史遗留问题:『反物质军团古董展』即將登场!温馨提示:展品具有高度攻击性!建议购买『星核牌安保服务』……” 恢復了原状的核宝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尽职尽责的推销。 “吼——!!!” 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咆哮声,从永冬岭深处,从裂界的边缘,从冰原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一些被冻结在冰面浅层、轮廓狰狞的巨大黑影,伴隨著冰屑的剥落,开始扭曲、挣扎。 七百年前被初代大守护者许愿冻结的反物质军团隨著愿望的修正,正在甦醒。 可可利亚的身体晃了晃,可还是保持著镇定。 大守护者的威严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上,儘管脸色苍白如纸。 “布洛妮婭!杰帕德!立刻隨我返回克里珀堡!部署全城防御!疏散令同步下达!下层区封锁……解除!组织下层区民眾,做好……隨时撤离的准备!” 她目光扫过星穹列车眾人,最终没有选择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三月七,而是径直走向最沉稳、此刻正皱著眉的丹恆。 她对著丹恆,再次深深低下头,这一次是纯粹的、为子民乞命的姿態: “丹恆先生……如果……贝洛伯格防线崩溃,我恳请……不,我乞求星穹列车,带上雅利洛-6所有愿意离开的平民,无论上层下层,带他们离开!去哪都好!请给他们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带著哽咽,却异常清晰,“这是我们决策层犯下的致命错误……代价本应由我们承担,他们……是无辜的。若这卑微的乞求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我……死而无憾。” 丹恆看著眼前这位瞬间苍老了十岁、將骄傲碾碎成尘土只为民眾求一条生路的女人,沉默了片刻。 他快速在终端上操作,接通了星穹列车。 在简短的匯报和与姬子、瓦尔特低声沟通后,他看向可可利亚,郑重地点了点头。 “星穹列车,同意你的请求。若事不可为,我们会尽力带走所有愿意离开的民眾。” 可可利亚眼中最后一丝重负仿佛卸下,她对著丹恆,也对著列车组所有人,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未发一言。 转身带著布洛妮婭和杰帕德,决绝地的朝著克里珀堡的方向离开,背影在初露的微光与尚未散尽的寒风中渐行渐远。 …… 战前短暂的集结期,克里珀堡前,气氛压抑。 可可利亚站在队伍前方,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冰冷的现实。 “诸位,此战,为贝洛伯格存续而战,为下层区同胞撤离爭取时间!但,我必须告诉你们真相——这是一场没有丝毫希望与胜算的战斗!” “银鬃铁卫的职责是守护,但守护並非无谓的牺牲!凡不愿战者,此刻起解除铁卫身份,可隨星穹列车撤离!我,可可利亚·兰德,以生命起誓,绝不追究!” 死一般的寂静后,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最终,大约三成的铁卫面色挣扎的默默退出了队列,低著头走向通往避难所的通道。 他们的选择无可厚非,却让留下的铁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气氛更加沉重。 同时,可可利亚发布了最高命令:解除对下层区长达数年的封锁。 所有通道全部打开,地火组织被紧急告知情况,下层区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但也开始了艰难的但还算有序的撤离准备。 死一般的寂静。恐惧如同实质般蔓延。 布洛妮婭也拿起武器,站到了母亲身边。 然而,就在这悲壮的气氛中,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 一些勛贵家族,试图利用混乱,或是贿赂负责撤离的铁卫,或是换上平民衣物,甚至有人想混入刚刚开放的下层区,企图偽装成平民,混上星穹列车逃出生天。 消息传到正在擦拭一柄古老、布满裂痕却散发著存护气息的骑枪的可可利亚耳中。 这位刚刚展现出前所未有宽容和牺牲精神的大守护者,眼中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杀意。 她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召集卫队,手持初代大守护者的骑枪,站在了那些被抓包的人面前。 围观的人群中,蓝发的身影嘴角掛著一丝笑意,一瘸一拐捂著屁股离开。 “贝洛伯格的罪,由兰德家承担!但临阵脱逃,还想窃取平民生路的蛀虫……死!” 骑枪闪烁著冰冷的寒光,带著七百年来积压的愤怒与绝望,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数名试图狡辩的勛贵胸膛。 鲜血染红了融雪的街道,也彻底震慑了所有心怀鬼胎者。 可可利亚站在血泊中,骑枪斜指地面,声音如同寒冰。 “再有此等行径者,杀无赦!想活命,拿起武器,去城墙!用你们的血,为你们曾经的错误,也为你们的家人,赎一点微不足道的罪!” 第60章 末日之战 七天。短暂的七天,既是贝洛伯格七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也是死亡倒计时的最后读秒。 第八日的黎明,阳光格外刺眼,融化的雪水在街道上汩汩流淌。 雅利洛-6的地表冰层已大面积碎裂、消融,露出下方冻土和残破的旧日遗蹟。 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覆盖著残破装甲的反物质虚卒,如同黑色潮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集结完毕的反物质军团,如同洪流,裹挟著毁灭的意志,向著贝洛伯格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衝锋。 “为了贝洛伯格!隨我衝锋!”可可利亚身著鎧甲,手持初代大守护者留下的骑枪,站在城墙上。 她第一个跃下城墙,骑枪在虚卒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杰帕德怒吼著紧隨其后,布洛妮婭咬著牙,持武器加入了战团。 铁卫们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与紫黑色的毁灭之潮狠狠撞在一起。 血肉横飞,能量爆裂,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铁卫们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面前,防线如同冰雪般快速消融。 可可利亚身边的铁卫们怒吼著迎向数倍於己的毁灭洪流,瞬间被淹没,又奋力撕开一道血口。 杰帕德身先士卒,冰寒的壁垒一次次凝结又一次次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他嘴角溢血,盔甲布满裂痕。 “坚持住!为了贝洛伯格!”布洛妮婭的呼喊带著哭腔,她手中的銃枪喷射著火舌,却显得如此无力。 “我以大守护者的名义,命你起身,造物引擎!为贝洛伯格……最后的荣光!” 可可利亚金色的长髮在能量形成的狂风中猎猎飞舞,她高举初代的骑枪,声音传遍战场,带著一种迴光返照般的威严与悲愴。 巨大的机械臂带著万钧之力砸向汹涌的军团,瞬间清空了一大片。铁卫们的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杯水车薪。毁灭的洪流无穷无尽,瞬间又淹没了那短暂的空白。 造物引擎庞大的身躯成为了最好的靶子,无数能量束和虚卒的自杀式衝锋轰击在它身上,爆出大片的火和金属碎屑,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同时造物引擎也挥舞著巨臂砸向虚卒群,每一次挥击都带起大量碎屑。 但在无穷无尽的毁灭军团面前,这庞然大物也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无数虚卒攀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布洛妮婭!”可可利亚一枪扫开扑近的虚卒,衝到女儿身边。 她脸上沾满血污,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属於母亲的光芒。她用力抓住布洛妮婭的肩膀,声音急促而低沉: “走!离开这里!布洛妮婭,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 她猛的將布洛妮婭推向后方相对安全的区域,自己则转身,再次挺起骑枪,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毁灭浪潮。 战场侧面,猛地衝出一群身影。 “地火的兄弟们!让上层区的老爷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反抗这狗屁命运的人!” 少女的身影如同鬼魅,镰刀带起死亡的弧光,瞬间將几只虚卒撕碎。 她身后,奥列格率领的地火成员们怒吼著加入战团,虽然装备简陋,但悍不畏死的斗志瞬间在军团侧翼撕开一道口子。 紧接著,沉重的机械脚步声响起。巨大的机械造物迈著坚定的步伐踏入战场,掌心的炮口喷射出灼热的能量洪流。 “检测到高威胁目標:反物质军团。执行协议:守护下层区人类。威胁延伸至上层区……协议扩展:守护雅利洛-6人类。” 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却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布洛妮婭想要衝回可可利亚身边,就被几个虚卒围住,被围攻的她对抗得异常吃力,眼看就要被利爪撕碎。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捲入战团,镰刀带著悽厉的风声,瞬间將包围布洛妮婭的虚卒拦腰斩断。 拿著镰刀的少女一把抓住布洛妮婭的手臂,將她从虚卒的残骸中粗暴地拽出来,动作没有丝毫温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下层区粗口*,就知道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靠不住!还得*下层区粗口*来救!” “你……”布洛妮婭惊魂未定。 “你什么你!不想死就跟紧我!”少女没好气地吼道,镰刀舞得密不透风,暂时清出一小块空地,但更多的虚卒又涌了上来。 她瞥了一眼布洛妮婭狼狈的样子,撇撇嘴:“嘖,细皮嫩肉的……拖后腿。” 布洛妮婭咬紧牙关,握紧了枪,与少女背靠背站立:“我不会拖后腿!” 这场景在战场中隨处可见,或是下层区的地火成员为体力不支的铁卫提供援助,又或是上层区的铁卫靠著相对先进些的武器掩护下层区的地火成员。 这一刻,上下层的隔阂在毁灭的刀锋前,被一种更为原始的战友情谊所取代。 机兵们悍不畏死地冲向军团,用自爆延缓著这些庞然大物的脚步。 史瓦罗冰冷的电子音在战场上再次传来:“计算:存续概率低於0.01%。执行协议:守护生命体,確保撤离路径畅通。” 距离战场最近的一处高点。 下方是血肉横飞、能量爆炸的炼狱战场。 丹恆无声地出现在贾昇身边,长枪上沾染著暗紫色的毁灭能量液。 “你似乎……变了许多。”丹恆看著贾昇眼中淡淡的金光,语气平静,“比起空间站初见时。” 贾昇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尊被炮火淹没、最终轰然倒地的造物引擎上。 “是吗?也许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此刻袖手旁观,显得特別不近人情?” 丹恆沉默片刻,看著贾昇:“表面上看,是。但……直觉告诉我,並非如此。” “在空间站住了三年,那些研究员和黑塔还有螺丝咕姆,用他们的方式有意无意教了我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种追忆。“空间站里有个疯子,曾经因为天资卓越被空间站邀请,而在他来黑塔空间站的那一天就收到了消息——家乡被反物质军团毁灭。 后来他疯了似的想造出能一炮轰碎所有反物质军团的武器,算式、图纸堆满了房间,最后把自己熬死在了实验室里。这只是宇宙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无数悲剧中的一个缩影。” 他看向在尘烟中重新站立起身,奋力拼杀的可可利亚。 “实不相瞒,我对所谓的浪子回头的戏码没有兴趣,虽然动容,但不认同。伤害已经形成,疤痕就此存在,再怎么痛哭流涕的弥补也无法让其恢復如初。” “在如今的宇宙里,一个文明的庇护者,如果不是某位星神的令使,生存会相当艰难。 比雅利洛-6更悲惨的星球,多不胜数。有的文明甚至从未做错过什么,只是生在了错误的地方,就遭遇了无妄之灾。 相比起被存护星神眷顾过的贝洛伯格,有些文明甚至连选择错误道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只靠外力偶尔的、或者频繁的『善心』帮助,『毁灭』即使不发生在眼前,也必將在未来降临。 悲剧,从不是靠旁人的施捨就能永远避免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下方正在指挥残部、浴血奋战的可可利亚身上,又扫过那些在希儿和史瓦罗带领下奋力拼杀的下层区战士。 “这个世界,確实存在纯粹的意志引发奇蹟的可能。” 贾昇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战场诉说。 “你觉得经歷了这一切,这颗星球上的人,还能重拾那所谓的『存护之志』吗?” 他轻轻拍了拍肩上沉默的核宝。 “……他们能不能在绝望的灰烬里,重新点燃那点属於『人』本身的、不屈的闪光。那才是真正能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东西。” 脖子上的陪伴许久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 紧接著“砰”的一声,彻底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第61章 逝去与新生 战场中心,可可利亚已是强弩之末。 初代骑枪的光芒黯淡,她身上的鎧甲破碎,鲜血染红了长发。 一只践踏者的重蹄高高扬起。 杰帕德和布洛妮婭拼死想向她靠拢,却被源源不断的虚卒死死缠住。 巨大的足蹄,带著致命的风压,朝著力竭的可可利亚狠狠踏下! “不——!”布洛妮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星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一球棍逼退几个挡路的虚卒,又震开向下的铁蹄。 此前来到贝洛伯格时,尤其是在黑塔將星核交给她后,星核的共鸣曾让她短暂感知到可可利亚过往的人生片段。 其中塞满绝望与不甘。 可可利亚反手將残破的骑枪狠狠刺入践踏者的核心。 噗嗤。 践踏者发出哀嚎倒下, 星衝上前,试图拉住这位伤痕累累的守护者撤退。 “走啊!”星大喊。 可可利亚却挣脱了她的手,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微笑。 “这是我的位置……我的责任……我的……归宿……七百年前她因为各种原因屈服,这一次,我绝不……” 她再次举起骑枪,义无反顾的冲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毁灭洪流,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 一只虚卒的利爪终於找到机会,穿透了彻底力竭的可可利亚的身躯。 “呃……” 可可利亚身体一僵,鲜血从嘴角涌出。 她低头看了看透胸而出的利爪,又抬起头, 望向贝洛伯格的城墙,望向那些还在拼死抵抗的身影,望向女儿布洛妮婭的方向…… 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就在她生命之火即將彻底熄灭的最后一剎那。 一道无法形容其浩瀚、沉重、如同亘古磐石般存在的视线,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祂並非注视某一个人,而是平等的扫过这片血腥战场上的每一个生灵。 奋战的铁卫、拼杀的地火成员、不停发射炮弹掩护伤员撤离的史瓦罗……以及意识正在沉入黑暗中的可可利亚。 在这道视线的笼罩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可可利亚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比纯净、卸下所有重担的微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將手中那柄陪伴初代大守护者、也陪伴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残破骑枪,塞进了离她最近的星的手中。 “……”微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 可可利亚·兰德,这位功过难评的大守护者。 这位曾带著贝洛伯格险些踏入深渊,最终又將其拉回、重拾存护荣光的女人,含著这抹解脱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肃杀的风似乎在这一刻温柔了许多,轻轻拂过她安详恬静的面容。 就在可可利亚的手鬆开骑枪,星下意识握住握柄的瞬间。 嗡——!!! 那柄残破不堪、布满裂痕的古老骑枪,在星的手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炽烈的琥珀色光芒。 枪身上的裂痕如同被熔化的黄金流淌而过,瞬间弥合如初,枪尖更是绽放出辉光。 与此同时,一道宏大无比、温暖而坚韧的琥珀色光柱,以星手中的骑枪为原点,冲天而起。 光柱在贝洛伯格上空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碎而凝实的金色流光。 如同倾盆的光雨,精准洒落在战场每一个还在为生存、为家园而战的生灵身上。 无论是伤痕累累的铁卫、疲惫不堪的地火成员、庞大的史瓦罗…… 每个人体表都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流转著琥珀光泽的微光。 这微光看似轻薄,却坚不可摧。 虚卒的利爪斩在上面,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却无法撼动分毫。 践踏者的毁灭光束轰击其上,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荡漾开一圈涟漪。 巨力拍击,也被这层看似脆弱的金光稳稳地挡下。 “这…这是……” 杰帕德看著自己手臂上流转的金光,感受著那源自亘古的守护意志,热泪瞬间盈眶。 “存护的……荣光!” 布洛妮婭握紧了拳头,泪水和血水混合著流下。 “嗶嘟!叮咚!检测到超高阶存护命途能量!防护等级:绝对!核宝建议:反击!now!” 贾昇肩上的核宝发出激昂的混音。 “哇哈哈哈哈——!好戏!好戏啊!那呆子终於捨得看一眼了?那阿哈也来凑个热闹!” 一个癲狂的笑声不合时宜地炸响,只见阿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空乱窜。 而在祂身后,是挥舞著那柄贴了“x”胶带的巨锤、紫色眼眸里顏文字已经彻底暴走成高速闪烁乱码的黑塔人偶。 她头上的帽子被压扁,帽子上被强行歪歪扭扭的扣上了一个猫脸面具。 “阿哈——!!!给我死一万遍啊!!!” 人偶的尖啸响彻战场,她完全无视了下方汹涌的反物质军团,眼中只有那个不断给她“加料”的乐子神。 每一锤砸下,都带著足以开山裂海的怨念,目標直指阿哈! 轰!轰!轰! 阿哈每次都能在锤子落下前瞬间闪开。 而祂闪开的位置,必然是反物质军团最密集的地方。 於是,黑塔人偶那恐怖的锤击,就变成了对反物质军团最有效的范围杀伤。 这荒诞的画面,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存护的光晕提供了坚不可摧的防御,黑塔人偶追杀阿哈的余波成了最狂暴的清场武器。 “反击!!!” 希儿第一个反应过来,镰刀带著前所未有的力量,狠狠劈向一只因攻击无效而愣神的虚卒,瞬间將其斩成两段。 “为了贝洛伯格!”杰帕德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琴箱狠狠砸向面前的践踏者。 “歼灭指令!功率全开!”史瓦罗冰冷的机械音也带上了一丝波动。 反攻的號角,在存护意志的加持下,轰然吹响。 震天的怒吼响彻云霄。 被赋予了存护意志的人们,如同披上了神赐的鎧甲,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勇气。 刀剑、枪炮、拳头、甚至扳手和燃烧瓶,都裹挟著琥珀色的光芒,狠狠的砸向那些失去了毁灭能力的毁灭爪牙。 反物质军团的洪流,在这片骤然亮起的、由无数凡人意志重新点燃的琥珀色火焰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 第一次……开始了溃败。 所有攻击都再无后顾之忧,倾泻在那些因攻击无效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毁灭军团身上。 星站在战场中央,手中的金色骑枪光芒万丈,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每一次挥动长枪,都带起一片金色的能量浪潮,將成片的军团彻底粉碎。 在琥珀护盾的绝对防御和战士们绝地反击的怒火下,汹涌的毁灭黑潮,终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消散。 最终,当最后一头虚卒在星直刺的骑枪下化为飞灰时,战场上只剩下劫后余生、沐浴在琥珀色光芒中的战士,以及一片狼藉的焦土。 覆盖雅利洛-6七百年的寒潮阴影,与甦醒的毁灭军团,在初代守护者愿望的终结与上一任守护者终於觉醒的意志下,在这一天,被彻底终结。 存护的光辉,在牺牲与传承中,於绝望之地,被重新点亮。 硝烟瀰漫的战场边缘,贝洛伯格未被反物质军团踏足的城墙下。 一株嫩绿的、微不足道的小草芽,顽强顶开了泥土,缓缓的、舒展著自己稚嫩的叶片。 第62章 道別 贝洛伯格的风,第一次带著泥土解冻的微腥的气息, 不再凌冽的风缓缓吹过临时搭建的简易墓园,四周只有风声和压抑的啜泣在迴荡。 布洛妮婭站在最前方。 她换下了沾血的战甲,穿著一身黑色衣装,胸前佩戴著象徵大守护者的徽记。 那枚徽章不久前还属於她的母亲。 脸上稚嫩的痕跡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种超越年龄的、磐石般的坚毅。 眼眶红肿,但眼神清明,如同淬火后的钢铁。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新坟, 里面躺著与反物质军团战斗中牺牲的铁卫、地火的成员,还有些许或是被动或是主动选择上阵杀敌的勛贵。 布洛妮婭的目光扫过那些简陋的墓碑,深深鞠躬后转身,面向身后的人。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前来弔唁的人耳中,无论是穿著制服的铁卫,还是衣著破旧的下层区居民。 “我们在此,” 布洛妮婭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力量与坚定。 “铭记牺牲。他们——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同胞,我们的……英雄们——用生命划下了七百年来错误的休止符。 他们用血与骨,为贝洛伯格挣来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们的名字,將被鐫刻在贝洛伯格的基石上。 他们为贝洛伯格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无论来自上层还是下层, 此刻,他们都是雅利洛-vi的英雄。他们的牺牲,终结了七百年的寒夜,也撕开了蒙蔽我们双眼的隔阂。” 阳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布洛妮婭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坚定。 “从今日起,贝洛伯格再无『上层』与『下层』之分!只有共同沐浴在阳光下的同胞! 我,布洛妮婭·兰德,以大守护者之名起誓,將倾尽一切,修復过往的裂痕,家园……属於我们每一个人!” 她的话语在肃穆的空气中迴荡。 一个地火的老矿工抹了把脸,低声骂了句什么,用的是下层区特有的、带著粗口方言,旁边的铁卫士兵听见了,非但没有呵斥,反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来自上层区,此刻正被两个地火的年轻姑娘搀扶著,三人都在无声地流泪。 这一刻,横亘的坚冰,在血与泪的浇灌下,出现了真正消融的跡象。 葬礼结束后,布洛妮婭没有丝毫停歇。 她马不停蹄地穿梭於上层区与下层区,修补关係是她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面对上层区勛贵残余势力被触及利益时的不满和质疑,她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强硬:“封锁结束!资源重新分配方案即刻执行!任何阻挠者,视为叛城!”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母亲最后时刻教给她的决绝。 面对下层区民眾的怨愤与不信任,她倾听最尖锐的指责,一遍遍地解释、道歉、承诺。 “我知道,伤痕需要时间癒合……” 在又一次被愤怒不理解的人群围住时,她没有退缩,只是平静地陈述,“但现在,请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一个……重建家园的机会。一个属於所有贝洛伯格人家园的可能。” 她的疲惫肉眼可见,眼下的青黑浓重, 身形似乎也比几天前单薄了些,但那股韧劲,却让最顽固的反对者也暂时闭上了嘴。 重建的蓝图在废墟上艰难地铺开,上下层之间那道无形的冰墙,在共同的伤痛与希望面前,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在那之后,贝洛伯格的上层与下层代表们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在这片废墟上,真正弥合裂痕,重建一个不再分裂的贝洛伯格。 会议室里爭吵激烈,拍桌子瞪眼是常事,但更多的是“协作”和“未来”。 …… 处理完千头万绪的紧急事务,疲惫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布洛妮婭,带著同样一脸倦容却强打精神的杰帕德。 以及几名捧著礼盒,里面是此前挖出的、成色最好的地髓矿石和一些库房翻出的、还算能拿的出手的器物的铁卫,来到了歌德宾馆。 她郑重其事的敲开歌德宾馆列车组套间的门时,夕阳的余暉正透过窗户,在丹恆平静的脸上投下光影。 丹恆起身开门。 “丹恆先生。”布洛妮婭深深鞠躬,杰帕德紧隨其后。 “我们是来向星穹列车的诸位,表达最深的谢意。若非诸位带来希望,並最终解决了星核之患,贝洛伯格……恐已万劫不復。” 杰帕德也在一旁肃立行礼,盔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丹恆侧身让两人进来,平静地摇头。 “我们並未直接参与战斗,布洛妮婭小姐言重了。真正守护住贝洛伯格的,是你们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紧锣密鼓的重建工作,语气带著敬意,“是那些牺牲者和仍在坚持的人。” 星靠在窗边,目光却落在房间角落——那里少了某个裹著袄的身影和某个暴躁的人偶。 布洛妮婭也注意到了,她环顾一周,问道:“请问……贾昇先生和黑塔女士呢?他们二位……是贝洛伯格最大的恩人,我希望能亲自向他们致谢。” “哦,他们俩啊,” 三月七眨眨眼,一脸“你懂的”表情, “贾昇一大早就拉著他的『核宝』出去了,说是去安慰一下黑塔女士。原话是——” 她清了清嗓子,模仿著贾昇那种懒洋洋又带著点欠揍的语气, “『我感觉她被那个乐子神在脑门上强行扣了个面具后,整个人都散发著一股『生无可恋』『想亖一亖』的气息, 我得去进行一点人道主义关怀,顺便去看看热闹。』” 星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去火上浇油吧。” 丹恆在一旁轻咳一声,补充。 “贾昇的原意可能是感知到黑塔女士情绪波动异常,前去查看。黑塔女士確实……对『欢愉』命途的气息反应剧烈。” 他儘量用客观措辞避免描述抽象形容,补充道:“他们去了城外的山顶,似乎是想……静一静。” 杰帕德听到“安慰”这种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住在隔壁时和贾昇共处、閒聊的“漫长”午后…… “原来如此……无论如何,请再次接受贝洛伯格的谢意。” 她顿了顿,示意身后的铁卫將礼盒放下,“一点微薄的谢意,实在不成敬意。贝洛伯格百废待兴,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布洛妮婭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为这寒酸的谢礼感到难为情。 “但恳请诸位多留几日,让我们至少设下一席薄宴,聊表寸心,也为诸位送行。” 丹恆几乎没有犹豫,微微頷首:“布洛妮婭小姐,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但每一分资源对目前的贝洛伯格而言都弥足珍贵,宴席就不必了。 这些礼物,请收回吧,留给更需要它们的人用於重建。 能看到上下层携手共进,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他看著窗外的城市轮廓,语气平和却坚定。 “况且,我们的航道已经畅通,是时候返回星穹列车了。开拓的无名客从不会长久停驻。” 布洛妮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也理解的点点头不再强求。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诸位的恩情,贝洛伯格永世不忘。 祝诸位旅途顺利。星穹列车永远是贝洛伯格的朋友,如有所需,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 贝洛伯格最高的山巔,风依旧凛冽,但已不再刺骨。 黑塔人偶抱著膝盖,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紫色的眼眸空洞地望著远方正在消融的冰川。 那顶让她深恶痛绝的猫脸面具,被她用尽力气扔下了万丈悬崖。 她周身散发著一种近乎实质化的低气压,比雅利洛-6此前最冷的寒风还要冻人。 贾昇带著核宝在她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下。 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两块石头。 就在这时,一阵带著咏嘆调前奏的、极其欠揍的bgm毫无徵兆地响起。 “阿哈哈哈哈——!!!” 伴隨著標誌性的狂笑,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旧是那副英俊到妖异的面容,只是高挺的鼻樑上,滑稽地贴著一个创可贴。 阿哈手里,又拿著一张崭新的猫脸面具。 祂无视了贾昇和核宝,目標明確地衝著黑塔人偶晃了晃面具,语气“热情洋溢”: “哦~!我亲爱的小人偶!山顶思考人生呢?別这么消沉嘛!看看阿哈给你带了什么? 新面具!纯手工打造,笑脸弧度更完美,绝对贴合你的『气质』!” 出乎意料,感受到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欢愉”气息,黑塔人偶只是极其缓慢地抬了抬眼。 紫色的瞳孔里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乱码,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带著点……看破红尘的麻木。 (ー_ー) 她只是看了阿哈一眼,又缓缓把头埋回了膝盖里。 像是眼前这个宇宙间最大的乐子神,还不如山脚下融雪匯成的小溪流值得关注。 阿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平静”的抵抗有点意外。 祂摸了摸鼻子上的创可贴,耸耸肩,把面具隨手揣回了……嗯,也不知道揣哪儿了,总之就是不见了。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不是谈入职的好时机。”阿哈摊手,语气倒是正经了几分,“其实呢,我是来道別的。” 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脑袋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抬起来。 “道別?”贾昇挑眉,饶有兴致,“终於玩腻了?” “嘖,小朋友,你对阿哈的耐心一无所知!” 阿哈白了贾昇一眼,隨即又换上那副神神秘秘的表情,目光投向天空, “我只是……感应到了远方传来的、极其有趣的『频率』。” 祂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星海,带著一种发现新玩具的兴奋。 “我和那坨无趣的废铁向来达不成什么共识 ,不过有一点我们倒是都很认同—— 那就是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筛选出来的! 宇宙这个大筛网,在无数可能性中,筛出来的那颗最璀璨、最奇特、最能製造『乐子』的宝石! 而现在,我的『欢愉雷达』告诉我,在某个遥远的角落, 就有著这样一位……完美契合我司『企业文化』的潜力股!阿哈必须亲自去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听到“远方的人才”、“筛选”、“邀请”这几个词,尤其是阿哈说要“亲自去”,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 !!! 紫色的眼眸瞬间恢復了光彩,甚至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看到瘟神即將远行的、发自內心的、纯粹的喜悦。 “真的?”她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但又强行压了下去,努力维持著平静。 “……什么时候走?” 阿哈看著黑塔人偶瞬间“復活”的样子,狷狂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 “当然是……立刻!马上!毕竟……乐子不等人吶~!” 阿哈的身影在消散前,最后衝著黑塔人偶眨了眨眼,语气带著十足的恶趣味和篤定, “不过別高兴得太早,我亲爱的小人偶~” 祂的声音如同风中的迴响,清晰地传入黑塔和贾昇耳中: “阿哈……还会再来的!带著新乐子,来看望你的!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哦!阿哈哈哈哈——!!!” 黑塔眼中死灰復燃,不,是燃起了滔天怒火。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旁边一块趁手的、稜角分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著阿哈那张带著创可贴的脸砸了过去。 “滚——!!!” 石头带著破空之声,精准地穿越了阿哈即將完全虚化的身影,咕嚕嚕的掉在地上。 隱约似乎传来一声带著笑意的“哎哟!”。 山顶恢復了寂静,只有风声和核宝微弱的运行声。 黑塔人偶保持著丟出石头的姿势。 (╬◣д◢) !!! 熟悉的狂暴顏文字再次在她眼中炸开。 “阿——哈——!!!”一声饱含愤怒的尖啸响彻山巔。 贾昇掏了掏耳朵,对著旁边悬浮的核宝感嘆:“嘖,这乐子神……真是深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反手塞你一嘴黄连』的精髓啊。看把人气的。” 核宝的指示灯闪烁著智慧……混乱的光芒。 “嗶嘟!叮咚!情感分析:目標『黑塔人偶』遭遇持续性精神骚扰,建议购买『静心口服液』,买十疗程赠送心理疏导服务!嗶嘟!叮咚!” 贾昇:“……” 黑塔人偶(╬◣д◢) (ノ?益?)ノ彡┻━┻ “……马上带著你的破机器滚下去,趁我没把你踹下去之前。” 第63章 返程 雅利洛-vi 的夜色尚未褪尽,贝洛伯格在晨曦微光中如同一座巨大的、正在缓慢復甦的巨兽。 星穹列车的登陆舱悄无声息的悬浮在预定的坐標点,舱门缓缓开启。 丹恆率先踏入舱內,动作利落。 三月七紧隨其后,粉发在刚刚的舱內灯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轻轻嘆了口气。 星接著跟上,拎著的背包鼓鼓囊囊,塞满了她此行的战利品。 贾昇则慢悠悠的溜溜达达的进来,肩上趴著安静闪烁著蓝金光芒的核宝,小傢伙似乎也在“看”著这颗它住了七百年的星球。 最后是黑塔人偶。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紫色的眼眸里,顏文字是前所未有的、死气沉沉的灰暗色块(■_■),周身散发著比雅利洛此前永冬岭最深处还要冰冷的低气压。 她甚至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然后把自己蜷缩进宽大的座椅里,下巴搁在膝盖上,彻底进入了“生人勿近,熟人更勿扰”的模式。 登陆舱平稳回收,星穹列车无声的滑入浩瀚星海,將那颗刚刚经歷浴火重生的冰封星球拋在身后。 观景车厢內,温暖的灯光碟机散了星海的寒意。 空气中瀰漫著姬子“精心”调製的咖啡香气。 “欢迎回家,我们的开拓者们。” 姬子端著托盘,笑容温婉,上面是几杯庆祝饮品——给丹恆的清茶,给三月七的特调果汁,给星的……嗯,一杯顏色可疑但据说能量十足的混合液,以及给贾昇的快乐水。 瓦尔特·杨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著讚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第一次开拓任务就解决了星核与毁灭军团的危机,你们做得非常出色。” 列车长帕姆蹦蹦跳跳地过来,小爪子拍得啪啪响:“帕姆太为你们骄傲了帕!尤其是星乘客和贾昇乘客,第一次下车就这么顺利。来来来,这里还有刚出炉的小蛋糕帕。” 三月七立刻被果汁吸引了,暂时拋开了离別的愁绪。 星盯著自己那杯顏色诡异的液体,似乎在分析它的成分。 贾昇笑嘻嘻地接过快乐水,灌了一大口:“谢啦!还是姬子姐懂我!不过功劳嘛……主要是黑塔女士打得好,我可什么都没做。” 丹恆微微頷首致谢,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那个散发著“生无可恋”气息的紫色身影上。 姬子和瓦尔特自然也注意到了。姬子端著一杯香气最为醇厚的咖啡,走到黑塔人偶沙发旁,轻轻放下:“黑塔,辛苦了。喝点咖啡?” 人偶纹丝不动,尤其在听到咖啡两个字后,连个眼神都没给。 眼中的顏文字依旧是(■_■)。 瓦尔特也走近几步,语气沉稳:“阿哈的行事確实……难以预料。但兴趣应该不会太……” “別跟我提那个名字。也別跟我说话。让我安静的……发烂发臭。一直到宇宙热寂。” 人偶的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里传来,带著一种被彻底污染后的疲惫。 姬子和瓦尔特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 安慰显然无效,这位被强行“欢愉”了的祖宗现在需要的不是开导,而是一个绝对安静、最好还能屏蔽一切“乐子”气息的环境。 两人体贴地退开,把空间留给她。 庆祝的气氛因为角落的低压而显得有些寡淡。 核宝从贾昇肩上飘起来,蓝金光芒温和的闪烁,似乎在適应新环境。 庆祝饮品喝到一半,贾昇在观景车厢溜达,目光扫过沙发旁的小圆桌时顿住了。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张薄薄的、散发著微弱流光的卡片——光锥。 他好奇地拿起第一张。 光锥激活的瞬间,一幅震撼的画面投射出来:贝洛伯格城外,尸骸遍地的焦土战场上空,一道恢弘无匹、纯粹而温暖的琥珀色光柱撕裂阴霾,如同神祇投下的目光。 光柱炸开,化作漫天金色光雨,洒落在每一个浴血奋战的战士身上,为他们披上存护的辉光。正是琥珀王意志降临,带来希望与逆转的瞬间。 贾昇挑了挑眉,拿起第二张。 激活后,画面截然不同,充满了……抽象的张力。 背景是贝洛伯格硝烟瀰漫的战场,一个抡著巨锤、锤头贴著“x”胶带的娇小紫色身影,头上还歪扣著一个猫脸面具,正以撕裂空气的速度猛衝,紫色的眼眸里是糊成一片的狂暴顏文字乱码。 而她追杀的目標——一个穿著白礼服、鼻樑贴著创可贴、脸上带著狷狂笑容的身影——则在前面狼狈逃窜,每次惊险闪避都恰好让锤风扫平一大片反物质虚卒。 画面定格在人偶巨锤砸下、阿哈刚好做鬼脸,背景几个倒霉虚卒被衝击波撞飞的瞬间。 贾昇乐了,拿著两张光锥晃了晃。 “车上是有別人来过吗?” 姬子和瓦尔特闻声看来,看清画面后也是一愣。姬子摇头。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我也没注意到。” 列车长帕姆蹦过来,耳朵困惑地抖了抖。 “刚才收拾桌子时还没有的帕!就是感觉……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车厢里好像多了一道……一道特別冷的视线?像冰块一样帕。” “冷的视线?”贾昇捏著下巴,看著两张光锥,尤其是那张记录著黑塔追杀阿哈的,眼神若有所思。 …… 贾昇的目光转向观景车厢连接处那面不起眼的等身镜。他走过去,屈起手指,在冰凉的镜面上“叩叩叩”敲了三下。 “喂,还在吧?我又来了送祝福了。”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荡漾。 下一秒,一个穿著標准忆者套装,兜帽遮脸,神秘感十足的身影飞快的从镜中“挤”了出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然而,这神秘高冷的形象维持了不到半秒,来人立刻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前倾,兜帽下看不见脸,但姿態是十足的狗腿和諂媚。 “在呢在呢!大佬!您召唤小的有何吩咐?”声音也透著十二分的热情和討好。 贾昇把手里两张光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东西,浮黎来过?” 忆者信使忙不迭地点头,动作幅度大得兜帽都差点甩掉。 “是是是!祂感知到此地產生了极为强烈且……嗯……颇具戏剧张力的值得记录的片段,於是『路过』了一下。 尤其是涉及到存护意志的显现以及……咳……与『欢愉』的激烈互动。 这两张光锥,算是祂老人家留下的……『纪念品』和『观察费』?祂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存下这段『记忆』,就离开了,绝对没有打扰各位的意思!”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语气带著对自家老大品味的认同。 贾昇“哦”了一声,把光锥隨手揣进口袋,然后他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搓著手、显得局促不安的信使:“所以,房租打算怎么交?” 信使一听“房租”,姿態更低了,几乎要作揖:“大佬!大佬您行行好!求您跟列车长美言几句,就让小的……呃,让卑微的我暂时留在这儿吧!” 她语气充满恳求,“跟著你们这列车太棒了!简直是个移动的、高浓度的『精彩片段』和『珍贵记忆』发生地。”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其他人,尤其是沙发上那位散发著恐怖低气压的源头,似乎觉得连黑塔人偶的怨念都是值得珍藏的“素材”。 “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巔峰!收到的『记忆』都太有乐……呃,太有收藏价值了! 我保证按时交房租!或者……或者帮你们记录旅途精彩瞬间?高清无码那种!” 贾昇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正在不远处好奇观望这边的列车长帕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问房东,伟大的帕姆列车长。他点头,你就能留下当个房客』。” 他特意加重了“房客”两个字。 就在信使转向帕姆,准备展开他的痛陈利害时,核宝开始了它在星穹列车上的首次业务拓展。 它先是轻盈地飘到正在优雅品尝咖啡的姬子面前,蓝金光芒柔和地闪烁,发出悦耳的混音。 “叮咚!嗶嘟!尊贵的姬子女士,核宝为您推荐寰宇珍稀咖啡豆』!產自被滋养千年的咖啡园!每一粒都蕴含宇宙的深邃与生命的回甘! 现在购买,赠送『百分百完美萃取』意念驱动咖啡机一台!嗶嘟!叮咚!让您的每一杯咖啡,都成为跨越维度的享受!” 姬子端著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看著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推销咖啡豆的机械星核精,脸上优雅的笑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接著,核宝一个流畅的漂移,精准地悬停在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瓦尔特·杨面前。 指示灯变成了充满“热血”感的橙红色光芒,声音也切换成激昂的播音腔:“叮咚!嗶嘟!检测到沉稳深邃的智慧波动!尊敬的瓦尔特先生!厌倦了平淡的日常吗?渴望在字里行间重燃青春的火焰吗? 核宝倾情推荐——《星海龙傲天:我的垃圾桶能吞噬星辰》典藏版热血漫画! 主角开局一把棒球棒,一个神秘垃圾桶,在翻找宇宙垃圾的征途中觉醒无敌战力,拳打反物质军团,脚踢泯灭帮!剧情高燃!逻辑?那是什么?要的就是爽! 嗶嘟!叮咚!现在购买,即赠『主角同款永不磨损棒球棒』一比一手办!唤醒您沉睡的热血之魂吧!” 瓦尔特默默地合上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地凝视著核宝,在思考这个融合了星核、逻辑悖论和推销本能的造物,其存在本身是否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和污染源。 最后,核宝锁定了正在努力板著小脸、试图维持列车长威严与信使谈判的帕姆。 它降落到与帕姆视线平齐的高度,指示灯变成了温暖柔和的粉金色光芒,声音也切换成甜腻的客服腔。 “叮咚~!嗶嘟~!宇宙最可爱最敬业的列车长帕姆大人!核宝检测到您无与伦比的魅力与辛劳! 特为您奉上『焕活·极致蓬鬆闪耀毛髮养护黄金套餐』!內含权威认证无污染雪原冰泉精华、最新科研滋养喷雾、以及特调防脱髮精油,保证无副作! 嗶嘟~叮咚~!使用一次,毛髮蓬鬆赛星云!现在购买体验,立享『列车长专属vip折扣』!让您的每一根毛髮,都成为银河最靚丽的风景线~!” 帕姆:“……” 他的小爪子僵在半空,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核宝,嘴巴微微张开,彻底忘记了旁边还在滔滔不绝的信使。 怎么办?他狠狠的心动了帕! 整个车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角落沙发里,黑塔人偶似乎被核宝那甜腻的推销词刺激到,极其轻微的、厌恶的往沙发更里面缩了缩。 第64章 请为曲目命名 帕姆圆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核宝投射出的、那套“焕活·极致蓬鬆闪耀毛髮养护黄金套餐”的全息影像。 核宝的甜腻推销腔还在持续输出。 “叮咚~!嗶嘟~!伟大的帕姆列车长大人,您想想看!当您巡视列车时,每一根毛髮都闪耀光泽,蓬鬆度让星云都黯然失色! 乘客们惊嘆的目光,就是您无上权威的最佳证明~! 核宝我以星核精的名誉担保,此套餐效果宇宙唯一!错过今日,抱憾终身吶~!现在只需288888信用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现在下单,还额外赠送『列车长专属尊享vip护理梳』一把,採用特製镀层,梳理即是赋能~!並附赠硬核快递,无需漫长等待~” “买!!给你授权帕!” 帕姆的小爪子猛地一拍桌子,將终端拍在核宝面前,“买!帕姆买了!就要这个黄金套餐帕!立刻!马上帕!” 就在付款音效响起的瞬间,车厢內光线一阵极其轻微的扭曲。 一个包装精美,印著“星际和平快递”logo的礼盒,如同变魔术般,“噗”地一声凭空出现在帕姆面前的小圆桌上。 不偏不倚,刚好压住了信使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租房协议”上。 快递箱上还贴心地粘著一个更小的、印著绚烂羽毛图案的信封。 帕姆:“……?!” 他的耳朵惊得竖成了天线。这也太快了帕! 信使兜帽下的脸似乎也抽了一下,默默的把协议抽了出去。 “这vip特权够硬核啊!下单即达。” 三月七凑过来,好奇地看著那个大礼盒。 帕姆也被这效率惊到了,但他更关心自己的毛髮套餐,小爪子迫不及待地去扒拉礼盒。 至於那个小信封,被它隨手扒拉到一边。 贾昇眼疾手快,捞起信封。信封手感细腻,带著淡淡的馨香。 他翻过来一看,正面印著几个艺术字:“知更鸟·寰宇巡演终场盛典邀请函,ps,附特別惊喜”。 “嗯?” 贾昇挑了挑眉,拆开信封。里面滑出两张纸。 第一张是设计精美的宣传单,上面是知更鸟在璀璨星河背景下歌唱的华丽全息投影画面。 下方写著:“星海歌姬·知更鸟 寰宇巡演最终站——盛典將至,共谱终章!” 第二张纸则朴素很多,像是一张报名表。 標题是:“『与知更鸟共赴星海之约』特別企划徵集令!” 下面有填写曲目名称、创作者信息和一小段说明文字:“提交你最心仪的曲谱或演奏录音,若被知更鸟小姐选中,將有机会与她同台演绎此曲,闪耀银河!” 贾昇的目光在“同台演绎”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知更鸟的名字,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神级观眾身影就自动从思绪中蹦了出来。 那个最后粽叶全被扒掉的粽子兄,叫星期几来著? 嗯……似乎是叫星期日? 贾昇捏著那张报名表,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好像……有点意思?” 他看了看宣传单上知更鸟光芒万丈的形象,又低头看了看报名表上“同台演绎”的字样,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报名,必须报名! 说干就干。贾昇把宣传单往口袋里一塞,拍了拍核宝:“崽,走,找找看这车上有没有能出声的傢伙。”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观景车厢,走向列车后部的仓库区。 仓库车厢堆放著各种补给箱、备用零件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收藏品。 哗啦。 灰尘瀰漫中,一架线条流畅、通体黑色、品相还算不错的电钢琴被翻了出来。 “这列车真是……要啥有啥,连这玩意儿都备著?难不成杨叔还是个隱藏的文艺青年?” 贾昇一边吐槽,一边把琴抱到了观景车厢。 放在了相对空旷的角落,避开了还在“发烂发臭”状態的黑塔人偶。 “你这是要干嘛?” 三月七看著贾昇摆开架势,更疑惑了,连带著姬子和瓦尔特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帕姆正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耳朵尖上抹试用装,也好奇地瞅著。 “想投个稿,顺便拿个冠军什么的。” 贾昇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 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动作带著一种与他平时懒散截然不同的精准与力量感。 三月七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你还会弹这个?!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你谱的?!” 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与贾昇画风严重不符的演奏震住了。 贾昇头也不抬,手指依旧在琴键上跳跃,他语速飞快地回道。 “弹,会一点。谱?想多了,即兴弹奏,一切都交给概率。” 角落里的黑塔人偶,埋在膝盖里的头终於微微抬起了一点点,紫色的眼眸透过髮丝缝隙看向那个弹著激昂旋律的人。 顏文字短暂地闪烁了一下:(→_→)? 贾昇长出一口气,手指离开琴键,又恢復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好似刚才那个弹奏出乐章的人不是他。 “搞定!”他拍拍手,看向核宝,“崽,录下来了没?” “叮咚!嗶嘟!演奏数据完美记录!请为曲目命名。” 贾昇想到知更鸟和星期日耳朵后的那两片耳羽…… “就叫《希望有羽毛和翅膀》吧。” 他一直很好奇,靠著耳羽,天环族真能飞起来吗? “叮咚!嗶嘟!投稿通道畅通!已成功发送至海选委员会。” 核宝的指示灯闪烁著象徵兴奋的高频光芒。 贾昇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宣传单,笑容里带著点恶作剧般的期待。 如果可以,他还想亲自设计舞台情景和演出效果。 —— 没多久后,星穹列车平稳地驶入黑塔空间站。 熟悉的巨大环形结构在舷窗外缓缓旋转。 舱门开启,站內柔和的人造光线和恆温空气涌了进来。 “例行补给维护的时间到了帕,大家自由活动。” 列车长帕姆的声音在车厢內响起, 车厢內的眾人顿时一鬨而散, 整个观景车厢只剩下散发著“生无可恋”的黑塔人偶和哼著小调做毛髮养护的帕姆。 人偶;“……”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与此同时,某个隱秘星域,星核猎手基地內部。 光线昏暗的控制室內,巨大的屏幕上滚动著加密的数据流。 银狼,这位天才骇客少女,此刻却毫无平日里的酷炫淡定。 她正对著一个刚刚通过隱秘渠道送达、包装异常精美的金属长盒,脸上是满满的肉痛和怨念交织的复杂表情。 银狼手指颤抖著抚摸著盒子。 里面装的正是她之前在黑塔空间站丟失的那款顶级防护镜的同款! 宇宙限量,因为绝版,价格比她之前买的那个还要翻倍。 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里面,一副线条流畅、镜片流转著深邃幽蓝光泽的防护镜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 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印著一行囂张的体字。 “致我们亲爱的尊贵客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忠诚的並趁机大赚一笔的星际装备供应商”。 “奸商!可恶的趁火打劫的奸商!” 银狼咬牙切齿,心都在滴血。为了买这个替代品,她掏空了小金库。 再加上此前赔偿黑塔大笔赔偿款,別说她,整个星核猎手现在一滴都没了! 流萤都已经跑去撑摊子卖烧烤了——在洗车星边上。 就在银狼含泪把新防护镜戴上,试图用新装备的光芒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和钱包时, 基地入口传来轻微的嗡鸣声。一艘造型独特的飞船悄无声息地滑入內部泊位,舱门打开。 卡芙卡迈著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合金地板的声音在控制室內格外清晰。 她脸上带著一贯的、洞悉一切的微笑,目光扫过戴著新眼镜、一脸悲愤的银狼,又落在角落阴影里那个抱著古剑、沉默得像块磐石的身影——刃。 “我回来了。”卡芙卡的声音温和悦耳,带著奇特的韵律。 她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调出一段影像。 画面快速闪过贝洛伯格战场的片段:琥珀色的光柱降临、星手持存护骑枪的身影、 以及……一个裹著袄的身影在远处山巔模糊的轮廓。 “嗯哼,虽然过程多了些……嗯,『意外』的变量,” 卡芙卡的目光在贾昇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著一丝玩味, “但剧本的核心节点没有偏离。星穹列车成功解决了雅利洛的星核危机,我们的阿星,也成功在存护的注视下,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她轻轻敲击著控制台边缘,“被琥珀王瞥视,这份『认可』的重量和与贝洛伯格的友谊,將会是她未来道路上重要的基石。” 银狼看著画面中星手持骑枪的英姿,撇了撇嘴。 “哼,新手关卡都过不去乾脆回炉重造算了。” 嘴上是这么说著,可还是忍不住对著屏幕上的灰发身影看了又看。 “不过,下一幕剧本的舞台……需要一点小小的引导。” 卡芙卡微微歪头,看向角落阴影中的刃。 “阿刃,我记得,仙舟联盟,对你的赏金……最近似乎更新了?” 刃抱著剑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卡芙卡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唔,让我想想……好像比星际和平公司开出的价码,还要高出……整整两倍呢?”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刃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笔钱,可真不少啊。你说……是不是很值得专门跑一趟去『领』一下呢?” 第55章 样本 贾昇回到黑塔空间站,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主控室。 “妈——!我回来啦!还活著,没缺胳膊少腿!” 他衝著空无一人的控制台嚷嚷。 黑塔本体的投影“唰”地出现在半空,手里还捏著个正在旋转的、结构异常复杂的模型。 她扫视过贾昇全身,重点在他脖子上那个新项圈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他肩头那个安静闪烁著蓝金光芒、像个精致悬浮檯灯似的核宝身上。 “哟,空间站吉祥物兼行走的麻烦製造机回来了?” 贾昇咧嘴一笑,把肩头闪烁著蓝金光芒的核宝举到投影前,“喏,隆重介绍,我的新伙伴——核宝! 家用寻物仪plus星核版,自带悖论生成器和智慧……大概?功能齐全,实属搞事……呃,居家旅行必备良伴。” “嗶嘟!叮咚!” 核宝配合地发出一串悦耳混音。 “逻辑悖论生成器……嘖。”黑塔的投影凑近了些,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你捡垃圾的品味比那个星核精还要怪,还把破烂升级成了『危险的破烂』。” “这叫资源整合再利用。核宝,演示一下。”贾昇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核宝立刻回应:“叮咚!嗶嘟!尊贵的黑塔女士!核宝为您推荐……” “停。”黑塔投影果断抬手制止了推销,“我对推销员过敏,碰到了就忍不住想给他们开个脑洞。另外,阮梅走了。”她语气隨意的补充道。 贾昇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一下:“走了?这么快?她不是……” “实验有突破,临时决定返程。嗯,给你留了点『小礼物』。” 黑塔隨手划开一个监控画面,调到空间站最底层高度隔离的生物培养舱。 画面里,一团粉白色、微微搏动、看不出具体形態的肉块正浸泡在营养液中,像一颗沉睡的巨大胚胎。 “说是给你的宠物。不过看样子,离能陪你撒欢还早得很。”黑塔的语气带著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她拖长了调子,带著点幸灾乐祸,“希望你的耐心比你的品味好点。” 贾昇撇撇嘴,没接她后半句的茬。 他看著面前漂浮的屏幕中蠕动的那团肉块,嘴角抽了抽:“……这玩意儿將来能长成毛茸茸吗?” “根据她之前的造物,我觉得你期待一下触手怪或者虫子也许更现实点。”黑塔无情吐槽。 贾昇低头飞快的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给阮梅发了一条简短的感谢信息,末尾加了一句“一路平安,祝您返程路上也能有所收穫”。 “嘖,还挺有礼貌。”黑塔抱著手臂点评。 “这叫基本素养。”贾昇收起终端,顺手弹了一下核宝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走了。” 黑塔嗤笑一声:“那团肉块至少还得培育三个月。”她向外挥了挥手,“行了,赶紧滚,別在这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贾昇笑嘻嘻地敬了个礼:“遵命,老妈。对了……人偶让我问你一声,她还有机会能回来吗?” 黑塔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投影消失。 …… 阮梅的飞船平稳的滑行在静謐的星海航道中。 她正闭目休憩,桌面上终端震动,她本想拿起查看。 突然,飞船的深层扫描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標记出一片异常区域。 “嗯?”阮梅睁开眼,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全息星图上,一片属於某支小型舰队的残骸被高亮標註出来。 阮梅黛眉微蹙,指尖轻点,將探测精度调到最高。飞船无声的转向那片死寂的区域。 那是毁灭命途残留的浓烈痕跡,如同星域中一道狰狞的伤疤。 但更让阮梅在意的,是扫描波谱中捕捉到的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挣扎的生命波动。 飞船逐渐接近那片死亡的金属坟场。精密的机械臂深入扭曲的舰桥残骸深处,小心翼翼的拖拽出一个相对密闭的飞船舱室。 其中是一位狐人族女子,生命体徵如同风中残烛,她破碎的衣物下,隱约可见被毁灭的火焰焚烧过的伤口。 “分析生命体徵,最高级別维生措施。”阮梅下达指令,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片死寂的残骸,若有所思。 在狐人被移入维生舱后,阮梅看著內部悬浮的躯体,眼神平静无波,如同观察一件新奇的实验样本。 她手指轻点,启动了深度扫描。 “肉体与精神都遭受到了毁灭的样本……返程的路上,倒也不算空手而归。” 她低声自语,飞船再次提速,朝著预定的目的地驶去。 接著她拿出终端,隨手对著医疗舱中的狐人拍了张照片,点开那个不停跳动的扭曲头像,点击发送,“捡到了珍贵的样本。” …… 空间站预留给列车组的包厢內,气氛热烈。 刚看完那团“未来宠物肉块”的贾昇推门进入。 桌上散落著零食包装,全息星图投射在中央,两人正对著星图指指点点。 三月七盘腿坐在沙发上,抱著一大袋薯片咔嚓咔嚓,星则对著终端屏幕划拉著星图,眉头紧锁。丹恆抱臂靠在窗边,目光沉静的听著討论。 “查尔拉5怎么样?”三月七塞了满嘴薯片,含糊不清地提议,“听说那里有超长~超——长的美食街!” 星面无表情地摇头:“太远了。” 她手指点向另一个坐標,“波江座iv的星河游乐园?资料说那里有全宇宙最大的过山车和摩天轮。” 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星系的名字熟悉,並真心觉得这地方听起来確实不错。 贾昇毫不客气地挤到星和三月七中间坐下,顺手捞起桌上半袋薯片,“商量下一站去哪浪?” 三月七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列车长说了,群策群力。开拓的脚步永不停歇。贾昇你快来帮忙看看。” 星淡定地调出另一个坐標:“是『螺旋美食星域』,据说有全宇宙最长的分子料理流水线。” 丹恆抱著手臂,冷静地泼冷水:“根据智库资料,该星域三年前发生大规模添加剂事件,严重超標泛银河標准两千倍並且死不悔改,被星际和平公司列为『不建议观光区』。” “啊?那算了……”三月七立刻蔫了。 丹恆適时补充,声音平稳:“安全係数、潜在风险、与星核可能存在的关联性,需要优先评估。” “哎呀,丹恆老师別那么严肃嘛!”三月七往贾昇手里塞了杯奶茶,“你也看看,觉得下一站去哪好?” “让我想想啊……既要有点意思,又不能太无聊……”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一个散发著柔和梦幻光晕的星系坐標上,“誒?这个怎么样?卡利波利斯星系?” 隨著贾昇的確认,投影迅速放大,展现出卡利波利斯星系的详细资料。资料片如同最顶级的银河旅游宣传片: 忆质天堂: 整个星系的核心是一颗常见的恆星和一颗被潮汐锁定的行星组成。 其余则塞满了稳定、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奇异忆质。 它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晕,如梦似幻。 宣传语赫然写著——“在卡利波利斯,每个人都是自己宇宙的中心!” 资料显示,进入星系的访客,其意识会被引导並沉浸在一个由忆质构成的、完全独立的、专属於自己的“世界”,体验近乎完美的单机人生。 没有外界的纷爭、不公与不幸,只有纯粹的满足。 其享誉度与著名的匹诺康尼齐名,但主打“极致个人化”而非“集体梦境”。 gg语: “卡利波利斯——邂逅最真实的『你』!” “哇哦。”三月七眼睛放光,“听起来好棒,像做梦一样,还是美梦!” 星盯著那些在忆质光晕中愜意漂浮、表情沉醉的游客影像,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不错。” 如果塞满了垃圾桶的话,她是不是能找到那个最为珍贵的珍宝? 丹恆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资料中关於“完全沉浸”、“独立世界”的描述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隔绝与潜在的不真实,资料的后半部分引起了他的警惕。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道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贾昇的懒人沙发扶手上。 黑塔的本体投影不知何时又连了过来。 她目光落在卡利波利斯星系的投影上,表情……有点微妙。 那是一种混合了“哦豁”、“果然”、“小兔崽子们真会挑地方”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往事不堪回首”的复杂神情。 贾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罕见的表情变化,立刻来了精神,凑近投影:“嗯?老妈,这表情有故事啊?难道您老当年在卡利波利斯……也『邂逅』过真实的自己?” “滚蛋。”黑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呵,天堂?”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卡利波利斯的影像,“卡利波利斯,你们正在热烈討论的『梦幻天堂』,它的主人,就是那个自称『无名客』与『排名第二的开拓令使』疯子。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曾经看上了那块地盘,边境监狱被你们那个传奇前辈钟錶匠搞成匹诺康尼后,公司就对忆质构成的世界上了心……可惜啊,怎么没炸死他。” 她扫了一眼面露惊讶的几人,慢悠悠的继续开口。 “寰宇蝗灾时,那傢伙在卡利波利斯,用庞大的忆质云海收容了海量难民,博得了不少名声。 后来嘛……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巨大的、付费的『白日梦工厂』,外加免费的……『终极庇护所』。” “作为游客?准备好你的信用点,巨额的。它会给你编织一个美梦。 但如果你想『常驻』?免费。只不过……” 黑塔的目光扫过眾人,著重在贾昇脸上停顿了一下,“代价是,永远不能离开那片忆质牢笼。那里现在塞满对生活彻底绝望的、厌倦了的不幸者…… 以及数量庞大的、自愿走入那片『永恆安寧』的自灭者。一个无需考虑出身、资源、天赋,据说也没有纷爭和不幸的理想国。 在里面杀人放火也好,普度眾生也罢,都不会被制止。 宇宙里对它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称之为『懦夫的乐园』,也有人视之为『最后的安寧乡』。” 黑塔的话音落下,包厢內陷入短暂的沉默。 星图上卡利波利斯星系的光芒似乎也带上了一层冰冷的、非现实的色彩。 三月七率先打破沉默,她抱著胳膊,脸上带著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永远不能离开?听起来好可怕……虽然能过上梦想中的生活很棒,但代价是永远被困在一个梦里?那和……和死了有什么区別?而且,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地往丹恆身边靠了靠。 三月七抱著胳膊,小声嘟囔:“……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別?再好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腻吧? 她天性热爱自由,对这种“永恆禁錮”本能地感到抗拒。 “没错。”黑塔摊了摊手。 “选择留下的人,他们的意识將彻底融入那片忆质之海,或者更准確地说,他们的意识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连觉梦境』。 和匹诺康尼那种还有点不同,这里更像是……无数个单机存档最终联网的终极伺服器。” 黑塔顿了顿,眼睛过眾人,“但有一条核心规则,是只有选择永久留下的人才会自动知晓,並且,因为规则本身的强力束缚,他们无法將这条规则告知外界任何人。 这才是它最危险的地方。不妨你们猜猜看,我和那疯子见过几面,那条规则,我恰好知道。” 贾昇一直沉默地听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沙发布料。 当听到“隱藏规则”时,他看了看黑塔投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回星图上那个被浓郁忆质包裹的星系,摸了摸下巴。 “我大概……能猜到那条规则是什么了。” 贾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星图上,“这哪是什么度假圣地,分明就是人为创造的……同一起跑线。”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现实宇宙太残酷了,对吧?有人生来就在终点线,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找不到起跑线。 资源、天赋、出身……这些无法选择的『初始参数』,决定了太多人的轨跡,也製造了太多的不公、嫉妒和绝望。” 他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手指虚点著那团被忆质包裹的星系。 “我是否可以认为,卡利波利斯提供的『单机世界』,就是在模擬一个绝对公平的环境。剥离现实的一切——好的坏的,统统归零。 然后,会得到一个全新的『沙盒』,设定相同的『资源包』。在里面如何规划人生,如何奋斗,如何选择……全凭自己。系统会根据在沙盒里的一切行为,进行无比精细的『评分』。” “最终,评分结果,就是决定进入那个『连觉梦境』后一切的关键。在『联机』后的地位、资源、甚至可能的人际关係……都由在『单机』中的表现决定。 所谓的『隱藏规则』,恐怕就是这个——『所有的一切,由你在绝对公平的模擬中的所作所为来决定。』” 他语气中带著一种混合著惊嘆与厌恶的复杂情绪。 “搞出这套东西的人……要么是个洞悉人性弱点的天才,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拿人性当小白鼠的疯子。 ……简直是人性在剥离了现实枷锁后,赤裸裸博弈的终极战场。” 第56章 航向 深邃的星域中,扭曲的舰船残骸如同被吞噬殆尽丟弃后丟弃的无用骨骸,无声漂浮。 毁灭命途残留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构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坟场。 突然,空间泛起涟漪,一艘风格奇异的飞船突兀地跃迁而出。 引擎光焰短暂地照亮了这片寂静的废墟。 飞船的舷窗內映出一张俊美带著商人式温和笑意的脸庞。金髮的男人目光扫过窗外触目惊心的残骸。 视线最终定格在漂浮在面前,信息窗中要消散在宇宙背景中的、极其微弱的幽蓝轨跡上。 他微微侧身,对著身旁倚靠著巨大棺槨的白髮女子耸了耸肩,笑容里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 “看样子那位导演精心准备的剧本,在这里出现了一些……嗯,极其细微的偏差。” 男人的指尖轻轻拂过控制台边缘,声音平稳却透著些看好戏的笑意,“目標提前被带走了。” 女子闻言,没有立刻回应。她银白色的长髮如瀑,周身散发著清冽的寒意,猩红的双眼从残骸上移开,落在信息窗中標註著飞船尾跡方向。 片刻后,她伸出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关节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身旁那具散发著森然寒意的巨大棺槨。 “无妨。” 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棱相击,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恰好也省去了无谓的试探与周旋。直接追上去便是。相比起循规蹈矩的利益交换……” 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冷冽的弧度,“我更喜欢单刀直入的乾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沉默的棺槨,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划过。 “相信我。当她看到这里的『东西』……”她顿了顿,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她会同意的。不,她会求著我们合作的。” 飞船的引擎再次轰鸣,修正方向,循著阮梅飞船留下的那缕微不可察的尾跡,疾驰而去。 …… 黑塔空间站列车组的预留包厢內,黑塔听完贾昇对卡利波利斯星系“隱藏规则”的分析,脸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更加浓郁了。 她发出一声轻嗤,眼睛带著戏謔的光芒扫过贾昇的脸。 “嘖,都说天才之间能互相理解,互相欣赏,惺惺相惜。” 黑塔拖长了调子:“依我看,这种说法水分太大,纯属互相恭维。但是吧……” 她话锋一转,指尖隔空点了点贾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疯子理解疯子,这点倒是亘古不变,精准得很。看看你这套『绝对公平沙盒评分制』的推论—— 嘖,简直像是钻进那疯子的脑子里翻出来的。怎么,你俩脑电波里共振了?” 贾昇正把最后一点薯片碎屑倒进嘴里,闻言立刻抗议,:“喂喂,你这属於誹谤!我这是逻辑推理。基於你提供的情报和宇宙基本人性论的合理推演。 再说了,疯子怎么了?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顶多算在中间那条线上蹦躂两下?” 他咽下薯片,拍了拍手,一脸“我很清醒”的表情:“我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洞察力max!跟疯子八竿子打不著好吗?” 黑塔抱臂冷笑:“哦?是吗?那请问空间站这些年来的『惊喜』是哪个洞察力max的傢伙搞出来的? 奇物仓库的警报声都快成你的专属bgm了。要不要我把你被泡泡追著跟只猴子似的爬柱子录像,还有做过的检討视频刻录成典藏版,作为空间站伴手礼向每位来客发放?” “你这是什么独特的吾儿成长日记吗?”贾昇满脸黑线,“你竟然还偷偷的录了像?” “纠正一下,是光明正大。” 三月七在一旁听得直乐,星则是面无表情地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像是在观看一场对口相声。 丹恆微微蹙眉,似乎想將话题拉回正轨。 “行了行了,”黑塔不耐烦地打断了贾昇的狡辩,投影飘到中央星图前,挥了挥手,那副卡利波利斯星系的诱人影像瞬间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东方仙韵的巨大星舰投影。 “消遣到此为止。”黑塔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慵懒。 “你们也別开什么茶话会纠结下一站了。与其去那疯子打造的『人性斗兽场』,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更实际、也更……有趣的选项。” 她指尖点在巨大的船体上,目光扫过车厢內眾人。 “仙舟联盟,罗浮仙舟,如何?” 丹恆在听到“罗浮”二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黑塔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丹恆。但先听著。” 说著,她手指在一旁出现的信息窗內轻点。 没多久后,黑塔投影旁边,另一道身影如同从虚空中凝结的幻影般浮现。 简单盘起的紫色长髮,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脸上带著从容不迫的微笑,正是星核猎手——卡芙卡。 卡芙卡的投影出现得极其突兀,让包厢內的气氛瞬间凝滯。 三月七和丹恆立刻戒备起来。 星则是看著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纠结,最终歪了歪头:“……妈?” 女人脸上惯有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痕,又很快恢復,朝著星微微点了点头。 卡芙卡的目光在车厢內眾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丹恆身上,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 “各位,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如同提琴般悦耳,带著奇特的安抚韵律。 “先別急著拒绝这个提议,也无需如此戒备,不如开诚布公,来听听我们星核猎手的剧……” 她的视线掠过表情紧绷的丹恆,又扫过警惕的星和三月七。 最后,落在贾昇身上——或者准確的说,是落在他脖子上那个正以极高频率闪烁著刺目红光、发出低沉嗡鸣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6.0 pro”上。 卡芙卡的目光在项圈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笑意出现了轻微的抽搐感,隨后恢復正常后又极其自然的改了口: “……不如,听一听一个某个可能?一个关於你们如果缺席,仙舟罗浮即將面临的『后果』的可能?” 她微微歪头,视线停留在丹恆危险的眯起的眼睛上。 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內容却冰冷得如同来自深渊: “比如——仙舟上大约一半的住民將会丧生,又比如……和你们这位同伴颇有渊源的景元將军,生命就此进入倒计时?” 第66章 命定的邂逅 “那我许愿仙舟平安无事,你们那破剧本不就炸了么?” 贾昇看向脸色骤然剧变的丹恆,隨后抱臂挑衅似的衝著卡芙卡扬了扬眉毛:“什么可能性,跟我的概率说去吧。” 卡芙卡投影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嘴角似乎向下弯了极细微的弧度,像是被某种荒谬感击中,却好像確实……无法反驳。 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仍旧保持著惯有的语调,“去看看总不会有错,相信我,得到仙舟的友谊,对列车有益无害。况且……我一直坚信一件事,” 她的视线转向贾昇,带著一种亲身经歷后的感嘆。 “越是超越常规的力量往往意味著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或是寿命、或是情感又或是更加珍贵的东西,那么……你要付出的是什么呢?”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她的投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包厢內。 丹恆站在原地,目光低垂,看著自己握紧又鬆开的手掌,眼睛深处翻涌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过往的碎片、沉重的枷锁、以及那个被星核猎手追杀的、名为“刃”的噩梦…… 这一切都因卡芙卡的出现和那句“剧本”和意有所指某种猜测而再次翻腾。 他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周身散发著请勿靠近的气氛。 三月七敏锐的捕捉到了丹恆的异样和星那声石破天惊的“妈”。 粉色的脑袋在丹恆和星之间飞快地转了两圈。 最终果断地选择了看起来更需要“关怀”,或者说,她觉得丹恆更需要独处的空间。 秉承著无名客的优良品德之一——对方没有透露过去的意愿,就绝不追问过往。 於是她一把拉住星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將她拉向包厢外。 “哎呀,刚才那个真是你妈?!亲生的?失散多年?还是……呃,某些不能公之於眾的秘密?咱们去点杯奶茶慢慢说。” “那个……你別听那个疯女人瞎说,哪有什么代价,令使级的虫子我都搞死过,不照样还活蹦乱跳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丹恆的声音低沉。 “静静是……算了,” 贾昇本想习惯性的调侃一句“静静是谁”,但看到丹恆紧抿的唇线和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跟你打趣了,我撤还不行?呼吸自由空气去也。” 他动作利落地转身,拉开包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 视线转到黑塔空间站繁忙的主停泊港。 一艘印著星际和平公司醒目標誌的飞船,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態摇摇晃晃地靠近泊位。 船体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烧痕跡和几处明显的凹陷,侧舷一处引擎盖板不翼而飞,裸露的管线还在时不时迸出几簇危险的电火。 它歪歪斜斜地停稳后,舱门艰难地滑开。 率先走下来的是一位戴著墨镜、穿著皱巴巴公司制服的男人。 他头髮凌乱,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和强压下的怒火。 他身后跟著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公司护卫,个个灰头土脸,武器都拿得不太稳当。 最后下来的几名技术人员一下船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气。 男人摘下墨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看了看自己那艘勉强能撑到空间站的破船正在被移动到维修坞。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咒骂道:“该死的通缉犯!疯子!神经病!开口闭口『小可爱』,下手比谁都黑!可千万別让我逮到你……” ……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空间站负责飞船维修调度的工程师。 “听著,”他努力维持著公司专员应有的派头,儘管制服上的污渍让他看起来像个逃难的。 当然,事实也確实如此。 “我的船,需要立刻、马上进行最高优先级维修!费用不是问题,公司会全额支付,並且额外支付20%的加急费!” 负责管理维修机器人的工程师是个头髮白的老头,他慢悠悠地调出维修队列,头也不抬: “先生,看到排队的船了吗?按规矩来,前面还有17艘船在等,其中包括两艘空间站物资补给船,优先级都在你前面。预计等待时间……72系统时。” “哈——?!72系统时?!”男人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墨镜差点从鼻樑上滑落。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外派仙舟专员斯科特!耽误了公司的重要业务,你担待得起吗?” 他试图用身份施压,隨后放缓语气,“我可以支付三倍,不,五倍的维修溢价。” “规矩就是规矩,先生。你就是给十倍也得排队。”老工程师油盐不进,眼皮依旧没抬一下。 “你!”斯科特的耐心彻底告罄,一巴掌拍在桌上,“一个小小的维修工,也敢这么跟公司代表说话?!信不信我投诉到空间站管理层,让你捲铺盖走人?!” 老工程师终於抬起眼皮,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哦?投诉?去啊。老头子我在这修了六十年船,什么大人物没见过?黑塔女士都没你这么鼻孔朝天。公司?搞清楚点,这里是黑塔空间站,规矩就是规矩,排队。” “你……!”斯科特气得手指发抖,他身后的护卫也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在吵什么?”一个清脆带著点好奇的女声插了进来。 刚从和三月七喝完奶茶出来,正琢磨著附近哪个垃圾桶可能有“宝藏”的星,被这边的爭吵声吸引了过来。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歪著头看著剑拔弩张的斯科特和面无表情的工程师。 斯科特抱著手臂,下巴微抬,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隨意、甚至大衣上还沾了点可疑污渍的星,轻蔑地嗤笑一声。 “哈——?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公司办事,閒杂人等滚远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管星际和平公司的閒事了? 奉劝你一句,哪凉快哪待著去,別给自己惹——麻——烦——!” 最后三个字他拖得特別长。 星的眉头一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爽。她最討厌这种鼻孔看人的傢伙。 “麻烦?我倒觉得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吵到我找宝……咳,欣赏空间站风景了,这才叫麻烦。” 她顿了顿,看著斯科特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忽然咧嘴一笑,“你看起来好像搞不定工程师?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能搞定』你的人? 斯科特像是听到了银河系最好笑的笑话,夸张的仰头“哈、哈、哈”了几声,手指隔空点著星: “能搞定我?哈——?!小丫头,你懂不懂什么叫星际和平公司?这空间站里,除了黑塔女士本人,谁敢不给公司面子?!你儘管找~ 找来的人要不给我一边道歉一边挪到最前面,我当场给你们俩一边学驴叫一边道歉。” 星没说话,只是默默掏出了终端,飞快地戳了几下。 几分钟后,贾昇赶了过来:“干嘛啊?我正跟帕姆討论给列车再升级一下的可行性呢……” 星指了指气得脸色发青的斯科特和一脸倔强的老工程师,言简意賅:“他,公司狗,欺负人,插队。” 贾昇的目光扫过斯科特和他那艘冒烟的破船,又看了看老工程师。 贾昇“哈?” 星一把扯过贾昇,语气热情的像介绍自家特產:“隆重介绍一下,这位,贾昇。 空间站太子爷,黑塔女士唯一官方认证继承人,活体奇物兼概率扭曲器,行走的许愿机、星穹列车临时驾驶员。” 她顿了顿,“你问吧,他给不给公司面子,给不给你挪到最前面。” 斯科特脸上的脸瞬间从青变绿再变白。 这人他早有耳闻。眼前这个少年,还有他脖子上那个一看就科技含量极高的项圈瞬间和传闻对上了號。 冷汗“唰”地一下就从斯科特额角冒了出来。没叫来黑塔,但是叫来了黑塔名义上的儿子,这和黑塔本人来有什么区別? “老师傅!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狗眼看人低!我混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別跟我一般见识!排队!我老老实实排队!加急费照付!不,双倍!三倍也行!只要您消消气!” 老工程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隨即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色缓和了不少。 斯科特见工程师没鬆口,又转向贾昇,脸上堆满了討好的笑容:“您看,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您千万別往心里去! 我这破船,隨便修,多久都行!绝不给空间站添麻烦!” 贾昇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斯科特表演,没吭声。 这时,那位老工程师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瞥了斯科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 “我这人吧,年纪大了,耳朵背,记性也不好。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当场一边学驴叫一边道歉』?难不成是老头子我听岔了?” 斯科特:“……?!”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学……学驴叫?!当著这么多人的面?! 他下意识地看向贾昇,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贾昇挑了挑眉,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看我干嘛?斯科特专员?堂堂星际和平公司代表,愿赌服输啊。诚信——可是宇宙通行的基本规则。公司不是最讲究这个吗?” 斯科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一咬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呃——啊——!对不起,呃——啊——!对不起。” 嘹亮带著点破音、充满屈辱,但努力显得真诚的驴叫,响彻了黑塔空间站的维修坞。 旁边的护卫和技术人员纷纷捂脸低头,肩膀疯狂抖动。 老工程师摸著鬍子,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星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贾昇则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斯科特叫完,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低著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已经把那个该死的通缉犯和工程师老头骂了一万遍。 星伸手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叫的不错,你没准真有这方面的天赋,要不要考虑在动物行为模仿这条路上深造一下?” 贾昇在一旁搭话,“我也这么觉得。” 第67章 格拉默老兵烧烤 洗车星外围的临时停泊区,一艘改装过的老旧货运飞船敞开著侧舷。 力场覆盖的区域內,浓郁的烟火气裹挟著香料、油脂和某种合成蛋白烤炙的独特香气瀰漫开来,与冰冷的太空环境格格不入。 飞船侧方的外壳上用著像素风的涂鸦喷著店名:“格拉默老兵烧烤”。 白髮的少女正忙碌著。火光映照著她专注的侧脸,细密的汗珠掛在额角。 她动作麻利地翻动著烤架上的肉串和蔬菜,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 少女身后,一根略显粗笨的管线从工作服的后腰处延伸出来。 连接著角落里一个嗡嗡作响、闪烁著指示灯的维生装置。 “老板,再加二十串虚空魷鱼!多放辣!对了,那个免费的虫串再来一份!!!” 一个穿著工装在附近清洗飞船的食客扯著嗓子喊。 “好嘞,稍等!”少女清脆的应著,声音带著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快速抓起一把串好的食材铺上烤架,动作间,身后的管线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旁边一个常客,一个脸上有道疤的洗车星员工,灌了口啤酒,指了指她身后:“丫头,后面那根『尾巴』,不碍事?看著怪沉的。” 少女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侧过头,对著他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一缕白髮滑落到颊边。 那笑容乾净,却带著一丝疏离和不愿多谈的意味。“习惯了,大叔。而且……离不了。” …… 直到最后一波醉醺醺的客人摇摇晃晃地离开,喧囂彻底沉寂,只留下满舱的油烟味和杯盘狼藉。少女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摘下隔热手套,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舱內灯光昏暗,只有烤炉的余烬散发著微弱红光。一个身影突然像是从阴影中凝聚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女身后不远处。 丽人简单盘起紫色的长髮,裁剪合体的风衣,优雅得与这油腻的后厨格格不入。 “辛苦了,流萤。” 流萤擦手的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肩膀微微绷紧了一下。 她將脏布叠好放在一旁,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卡芙卡。这么晚,有事?” “嗯。”卡芙卡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后舱里格外清晰。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嗯,只是一件……无关剧本的小事。” 流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无关剧本?还真是罕见。” “对。”卡芙卡的红唇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需要你,把阿刃『卖』给罗浮仙舟。” 少女眼中露出极其罕见的、纯然的困惑表情。 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三个巨大的问號:??? 看著卡芙卡,在確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对方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把刃……那个沉默寡言、如同人形凶器般的刃……像货物一样“卖”掉? 卖给仙舟联盟? 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而非星核猎手的成员。 这要求的荒诞程度,远超她初学时处理过的任何一团烤糊的肉串。 …… 与此同时的黑塔空间站。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內,气氛是另一种凝重。 巨大的舷窗外,星河无声流淌,璀璨而冰冷。 柔和的人造灯光下,姬子端坐在舒適的沙发里,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杯裊裊冒著热气的咖啡。 浓郁的香气瀰漫在空气中,却似乎无法驱散某种无形的沉鬱。 丹恆坐在她对面,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面前矮几上那个素白的瓷杯上——里面是姬子刚刚为他倒的,和她自己那杯同款的咖啡。 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平滑如镜。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丹恆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想端起杯子抿上一口。 指尖几乎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动作却猛的僵住。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极其不自然的收回了手,將手重新放回膝盖上,指节微微用力。 ……好险。 姬子將这一切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没有点破丹恆对咖啡的“敬畏”,只是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任由苦涩醇厚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丹恆低垂的脸上。 “想清楚了?”姬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温和,却带著洞悉一切的力量。 丹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惯常的冷静无波,而是翻涌著复杂的情绪——有挣扎过后的疲惫,有面对未知的凝重。 “嗯。”他应道,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不直面过去,终究无法走向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姬子平静的脸庞,语气带上了些迟疑和歉意。 “如果不给你们添麻烦的话……仙舟罗浮,我想回去一趟。” 姬子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噠”声。她的脸上浮现出理解而包容的微笑。 笑容如同舷窗外的星光,温柔地驱散了丹恆话语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丹恆,” 姬子得声音温和而有力,带著星穹列车领航员特有的坚定。 “无名客之间,从不存在『给彼此添麻烦』一说。开拓的旅途本就是互相扶持。既然是同伴想去的地方,那便是我们列车组共同的下一站。去吧,我们与你同行。” 丹恆紧绷的肩膀,在姬子的话语中,几不可察地放鬆了一丝。 他慢悠悠的摸起一旁杯子,端起后抿了一口,隨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做好准备,直面那轰击味蕾的感觉,却意外的发现还不错。 他视线扫过还在躺在对面沙发上脸朝里一副生无可恋的人偶, 端起旁边托盘上姬子考虑到续杯需求,因此特意多泡的咖啡走了过去。 “黑塔女士,你要不喝点什么?我们要去下一站,味道……总会散净的……” 人偶从沙发上坐起,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深褐色液体,伸手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 ﹁ .﹁ ) 姬子从桌面上拿起终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一条带著醒目特效的群发信息瞬间发送出去: 群名——星穹列车一家人。 【姬子】:@全体成员!速回观景车厢。帕姆准备了秘制奶茶,下一站目的地拍板,速归,先到先得。 第68章 过往 信息发出不到一分钟,观景车厢的门“哧”地一声滑开。 “奶茶,我的奶茶呢?” 三月七像一阵旋风似的第一个冲了进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她精准定位到帕姆推著的小餐车上那几杯饮品。 紧隨其后的是星,带著一种“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吃的我就来了”的绝佳鬆弛感。 她手里还拎著斯科特送上的一份机甲模型作为战利品。 贾昇几乎是和瓦尔特同时出现的。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视线在星手上的机甲模型上停了一会, 在一阵视线的拉丝后,瓦尔特才故作沉稳的走到姬子对面的沙发坐下。 眼镜后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丹恆身上,带著瞭然和关切。 角落里,黑塔人偶仍旧带著点怨念。 那杯咖啡怎么就没把她放倒呢? 最好让她一觉醒来就听到阿哈暴毙的好消息。 丹恆看著瞬间到齐、热热闹闹的伙伴们。 尤其是三月七正努力吸溜著分层奶茶里的“啵啵”发出满足的“唔唔”声——直到吸溜到分层的液体后整张脸都变得苦兮兮后。 他原本紧绷的神经奇异的再度放鬆了一丝。 丹恆深吸一口气,在姬子鼓励的目光下开口了。 “下一站……是罗浮仙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欢脱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三月七灌了一大口水,眼睛瞪得溜圆:“罗浮?真要去?是不是能看到好多好多狐人和持明族?还有那个传说中超级厉害的景元將军?星槎,我要坐星槎!” 贾昇把隨时像是能听到关键词然后开始推销的核宝摁了下去,“去哪都行,反正去一趟也没什么损失。” 然后他掏出终端,解锁后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说到狐人……阮梅女士回去的路上就捡了一个,好像是被毁灭的势力袭击的倖存者。” 三月七凑了过来看了看,“好可怜……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吧。” 星则是摆弄著模型,“我妈……呃,既然是卡芙卡提出的目的地,在那能见著她吗?” 见到眾人均没有反对,丹恆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消散了,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极淡、但真实的弧度。 他决定趁热打铁,把一些关键信息说出来。 “关於景元將军……” 丹恆顿了顿,组织著语言,回忆让他眼神微黯,“严格来说,某种程度上……算是恩人,或者……朋友?” “朋友?!” 三月七和星异口同声,连贾昇都露出了“你再说一遍?”的表情。 角落里的黑塔人偶眼睛疯狂闪烁。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 “嗯。他单方面的称我为旧友。” 丹恆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沉重的过往感,“由於持明族轮迴转生的特性,会將记忆清空,所以我最初的记忆……是从罗浮的幽囚狱开始的。” 车厢內的欢快气氛瞬间沉淀下来。瓦尔特表情严肃,姬子也放下了咖啡杯。 “一片漆黑,只有锁链的声响和一头狼形『邻居』骂人的动静……” 星举手,“很吵?” 丹恆努力的回想了一番:“嗯,而且骂的特別脏。” 他轻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被关在那里,只知道自己被称为『罪囚』。” 丹恆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直到……景元。他力排眾议,將永无止境的囚禁改判为……放逐。” “他亲自押送我离开幽囚狱,给了我一艘破旧但能飞的星槎。” 丹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在守卫不注意的角落,他还偷偷塞给我一张不记名卡片,里面存著……一笔在当时看来天文数字的信用点。他说……” 丹恆模仿著记忆中那个男人带著点无奈笑意的语气,“『拿著,省著点,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別惹事。』” “景元將军是好人啊!” 三月七感动得眼泪汪汪。 星精准捕捉重点:“天文数字?但是为什么你……”她顿了顿,换了种委婉的说法,“过得那么拮据。” 这人好像就从来没网购过东西。 丹恆嘆了口气,语气带著点罕见的委屈和荒谬:“理论上,那笔钱足够我在任何一个星球安稳生活非常久。但事实上……没过多久就光了。” “啊?这么快?丹恆老师你买什么奢侈品了?” 三月七惊讶。 “不是买。” 丹恆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回忆一场场灾难。 “……是被迫『赔偿』。每次……刃找到我。” 他吐出那个名字,“战斗几乎无法避免。那张卡里的信用点,大部分都在了赔偿因他追杀而造成的破坏上—— 被毁掉的港口设施、误伤的货船、坍塌的建筑……每一次逃脱,都伴隨著巨额的帐单。那笔『安家费』,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我就说最开始见你时怎么能身无分文,打工哪怕越打越穷,也不至於那个穷法。”贾昇一阵无语。 “所以,” 丹恆总结道,“我离开罗浮后,就是带著一艘星槎和一张迅速清零的储蓄卡,被放逐到了星海,然后……开始了我漫长的『被追杀-破坏-赔偿-跑路』的循环。” 丹恆看著伙伴们同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拋出了更重磅的信息,关於景元,也关於卡芙卡之前那语焉不详的“生命倒计时”。 “还有一点,关於景元……和仙舟人。”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掩不住沉重。 “仙舟人获得了丰饶的赐福,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但这种『长生』並非没有代价。大部分仙舟人,在度过大约八百左右年,而八百年只是一种处於理想状態下,理论上的数据。事实上大部分仙舟人出现异常时远低於这个年限。” 他斟酌著用词:“他们的情绪感知能力会变得极其迟钝,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那些曾经美好的、平和的、温暖的记忆,会如同指尖流沙般无法挽留地消散、淡忘。 最终能顽强留存下来的,往往是那些最极端、最鲜明、最痛苦的记忆碎片——悔恨、愤怒、偏执、绝望…… 这些负面情绪的『残渣』会像无法清除的冗余数据,逐渐填满他们所有的『记忆空间』。这就是……魔阴身。” “景元,他如今算下来……已近八百岁了。” “八百岁?!” 三月七捂住了嘴。 星瞪大了眼睛:“那八百年……” 她猛的反应过来,“卡芙卡说的『生命倒计时』?!” “没错。” 丹恆沉重的点点头,“卡芙卡所谓的『生命倒计时』,指的恐怕就是景元失控。墮入魔阴身的那一刻,对他而言,真正的『自我』就算已经消亡了。”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將本该和盘托出的话语临时拐了个弯。 “由於持明的轮迴特性,这一世的我和他……並非朋友,但终究对我有恩,所以我……才想回去一趟。” “嗶嘟!检测到高强度负面情绪等关键词!推荐『忘忧』牌记忆梳理服务!限时八折!无效全额退款!嗶嘟!”核宝不合时宜的推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三月七:“……” 星:“……” 贾昇翻了个白眼,又把核宝摁了下去,指了指人偶:“闭嘴吧你,再吵就把你卖给她。” 人偶抱著胳膊,白了他一眼。 (???) “你当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 星伸手戳了戳人偶:“狼外婆的故事你听过吗?就那种威胁小孩,再哭再闹就有狼外婆吃了你之类的……他大概是那个意思。” 她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又义愤填膺:“唉,我不是什么挑事的人,但是他这么说你,换我我忍不了。” 人偶:“……” 第69章 让人感到疼痛的歌曲 流淌著柔和旋律以及淡雅香气的工作室內,光幕漂浮环绕,投射出银河各处的音乐投稿。 少女纤细的手指在上方轻轻滑过一个个漂浮的音符投影,如同在星河中採擷珍珠。 “嗯,这首编曲太匠气……这首歌词又太流於表面……这首……” 她微微蹙眉,指尖轻点,一份投稿被毫不留情的划出待选区。 就在她准备处理下一份时,一个標题突兀地跳入眼帘——《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嗯……” 知更鸟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隨著旋律在空气中划动。 那並非传统意义上的华丽乐章,钢琴声清澈得像初融的雪水,旋律线却带著一种奇异的、近乎不讲理的穿透力。 它不像是谱写出来的,更像是某种纯粹“愿望”的具象化流淌——对挣脱束缚、拥抱天空最本能的渴望。 优美的旋律带著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灵动感。 又像是真的能让人感受到羽翼划破气流的触感,以及那份对无垠星空的纯粹嚮往。 这旋律没有复杂的炫技,却在简单中蕴含著打动人心的力量,与她对“谐乐”的理解不谋而合。 “真是……令人惊喜。” 知更鸟睁开眼,眼中盈满了纯粹的欣赏和喜悦。 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正准备调出通讯界面,联繫这位投稿者,详谈谱曲改编填词和后续在演唱会时作为收官之作的细节。 就在这时,工作室中央的空间微微波动,柔和的白光匯聚,一道优雅修长的身影迅速凝实。 纯白圣洁的礼服,標誌性的光环在身后静静悬浮。 “哥哥!” 知更鸟眼中的惊喜瞬间点亮了整片空间,她轻盈地站起身,耳羽微微舒展,快步迎向投影,“你怎么有空过来?家族事务不忙吗?” 星期日的脸上带著无可挑剔的、温和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对妹妹独有的宠溺。 “再忙,聆听妹妹的音乐也是必要的休憩。况且,想到你即將归家,便忍不住先来看看。” 他目光扫过知更鸟身后还在播放的旋律投影,“这是在选最后一场演出时的惊喜曲目?” “嗯。”知更鸟点头,脸上是纯粹的开心,像得到果的孩子迫不及待分享。 “刚听到一首非常棒的作品,叫《希望有羽毛和翅膀》,我正打算联繫作者,想邀请他参与最后一场演出。” 她顿了顿,语气带著期待和一丝撒娇,“哥哥,等我结束银河巡演最后一场,马上就回家,关於这次大典……我有些许想法和你商量。” “好,当然好。”星期日的声音温柔而篤定。 兄妹间的温情在星光的流转中瀰漫。 然而,在这份温馨之下,知更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哥哥温和笑容中似乎藏了些他们分別后,就再让她看不懂的东西。 温和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迟疑? 那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对於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情绪了如指掌的知更鸟来说,如同乐章中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般突兀。 “哥哥?”知更鸟微微歪头,眼中带著关切,正要开口询问是否有什么困扰。 “这首曲子……”星期日却恰到好处地,像只是被音乐本身吸引,將目光投向了知更鸟身后还在循环播放的《希望有羽毛和翅膀》的光幕。 他微微侧耳,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態,巧妙地打断了知更鸟即將出口的疑问。“確实……很有感染力。旋律中蕴含的嚮往与纯粹,让人心绪隨之飞扬。” 知更鸟听到哥哥的肯定,暂时放下了疑虑,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她轻盈地向旁边让开一步,好让星期日能更完整地看到投影,“对吧?创作者虽然技法不算顶尖,但那种质朴的情感非常打动人……” 隨著知更鸟的让开,投影画面清晰地展现在星期日眼前。 画面中央,一个戴著深蓝色尖顶魔法帽的少年正坐在一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当看清那张脸时,星期日完美无瑕的温和表情,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是他!那个在知更鸟上次演唱会现场……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回。 在那瞬间,少年脸上先是错愕,隨即变成一种恍然大悟、紧接著是拼命憋笑最终破功的扭曲表情。 那眼神就像在说:“哇哦~逮到一只野生的大人物。” “你是家族的那个……叫星期几来著?” 而星期日自己,则体会到了此生罕有的尷尬。 他就说听到这曲子怎么就感觉身体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幻痛! 之前听到旋律时,身体某些部位——特別是脚趾和被目光灼烧的脸颊,就隱隱泛起的莫名不適感。 此刻终於找到了根源。 知更鸟捕捉到了哥哥一瞬间的不自然,疑惑的眨了眨眼,“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 “……不,没什么。” 星期日迅速调整好表情,將那点僵硬和尷尬完美地掩藏在温和的面具之下。 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投影中那个弹琴的身影上,语气恢復了惯有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欣赏”。 “只是觉得这位创作者……很有趣。他的作品確实別具一格。 知更鸟,能把他的联繫方式给我吗?或许……在合作之前,也能发掘一些其他的可能。” “当然可以,哥哥。” 知更鸟不疑有他,只当哥哥是真的欣赏人才,立刻调出作者的通讯id发送过去。 那名叫贾昇的id旁边,赫然掛著一个极其醒目、扭曲变形的《吶喊》头像。 扭曲的面孔,无声的尖叫,完美詮释了什么叫做抽象。 他看著那个静静躺在自己通讯录里的临时联繫人,以及那个极具视觉衝击力的《吶喊》头像。 手指悬停在“发送消息”的虚擬按键上方,陷入了短暂的、极其罕见的沉默。 发送什么? “你好,我是星期日。上次演唱会的事,麻烦帮我保密?” ——不行,上来就暴露目的,是谈判的大忌。 “阁下音乐造诣非凡,匹诺康尼有意合作?” ——不行,显得太公事公办。 直接问“你是怎么写出这首让人有幻痛感的曲子的?” ——更不行! 最终,在知更鸟好奇的目光下,星期日的指尖,带著一丝犹豫和沉重,轻轻点下了那个代表“问候”的通用模板按钮。 看著那个扭曲作吶喊状的头像,星期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隱隱跳动了一下。 一条极其官方、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发送了出去。 “你好。我的名字是星期日。” 发送成功。 星期日此刻內心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对方……別回得太离谱。 第70章 星核猎手的人口贸易 罗浮仙舟,星槎海中枢。 一处戒备森严的非公开港口內,空气带著引擎冷却后的淡淡气味。 身著银亮甲冑的云骑军列队肃立,长戟如林,气氛凝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领头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秀,此刻却绷得紧紧的。 他双手抱臂,看似平静地注视著空港入口那片深邃的星海,唯有眼睛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及按捺不住的、属於少年人的兴奋。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著臂甲,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抓捕名单上那个名字——“刃”,代表著极度危险和不可预测的疯狂。 即使有將军的周密布置和这队精锐云骑,彦卿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港口顶部投下的冷光,將他和他身后沉默的军阵拉出长长的影子,更添肃杀。 嗡—— 港口巨大的能量屏障无声开启一道缝隙,一艘外形粗獷、涂装斑驳、引擎口还冒著点不正常黑烟的改装飞船,如同一条疲惫的老狗,慢吞吞地滑了进来。 它的风格与造访仙舟精致飞船格格不入,充满了草根和实用……或者说凑合的气息。 飞船甫一停稳,引擎熄火,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嘆息。 无需彦卿下令,训练有素的云骑军立刻如同收紧的渔网,以標准的战术队形迅速而无声地围了上去,长戟前指。 能量束缚网发生器也处於待激发状態,將飞船所有可能的出口牢牢封锁。 金属靴底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沉重回响,在空旷的港口內迴荡。 飞船侧面的舱门伴隨著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降下,搭在港口地面上。 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出乎彦卿的意料,那並非预想中凶神恶煞的星海佣兵或走私贩子,而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有著一头柔顺的白色长髮,面容清秀,身上穿著洗得有些发白的、沾著些许油污的工装服,眼神带著点初来乍到的侷促和……疲惫? 彦卿压下心头的疑惑,上前一步,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著公事公办的严肃:“罗浮云骑驍卫,彦卿。奉命接收目標。身份確认函?” 少女,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从工装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终端,递了过去。 彦卿接过,快速扫过上面的加密信息,確认无误。他正准备示意云骑上前接管,目光却下意识地顺著敞开的舱门,投向了飞船內部昏暗的货舱。 这一看,饶是彦卿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货舱地板上,一个高大的人影被闪烁著能量光芒的特殊绳索捆得如同待宰的扑满,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几根。 那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是通缉令上那张令人心悸的、属於“刃”的脸!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声息,若非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尸体无异。 “快!上拘束!” 彦卿立刻反应过来,厉声下令。 他身后两名手持特製拘束装置的云骑精锐立刻上前,动作迅捷而专业地进入飞船,將那捆成粽子、昏迷不醒的刃抬了出来。 迅速加装了数层闪烁著符籙光芒的金属枷锁和能量抑制项圈。整个过程,刃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沉睡一般。 彦卿这才稍稍鬆了口气,但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他转向少女,试图她平静的表情下挖掘出真相。 刻意放缓了语速,带著一种看似閒聊实则步步紧逼的节奏: “姑娘……身手不凡啊。如此重犯,竟能生擒活捉,还毫髮无伤地送到罗浮。不知是在何处『偶遇』这位……贵客的?又是用了何种『妙法』让他如此……安分?” 少女微微垂下眼睫,声音带著点小地方人的朴实和一丝后怕。 “这位大人……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在『洗车星』边上开个小烧烤店的,平时就烤烤肉串虫串、卖卖饮料餬口。” 她指了指自己油腻的工装服,又指了指那艘破船,“喏,那就是我的店船兼运货车。” “那天……就是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摊打烊,就听见『咚』一声闷响。” 少女比划了一下,表情带著点无辜的惊嚇,“出去一看,好傢伙,一个人就那么飘在我的店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著可嚇人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庆幸:“我当时还以为是个遇难的可怜人,想著赶紧拖进来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后面一个常来大叔一把拽住了,那大叔平时看著挺和气的,那天脸色可难看了,指著那飘著的人就让我看通缉令……” 少女咽了口唾沫,回忆起来还有点激动:“我打开一看……我的天!八十一亿三千万信用点!仙舟还给双份!” 她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適时地浮现出普通人面对天文数字时那种混合著震惊、贪婪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我这小店干一辈子……不,干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而且大叔说这人危险得很,醒了指不定把我店都拆了…… 我一咬牙,就把店里用来捆食材的力场绳和电击网全招呼上了,趁他没醒,捆结实了塞进货舱,就照著通缉令上的联络方式开过来了……所以,仙舟给双份是真的吗?” 彦卿听著这近乎“天降横財”的故事,眉头微蹙。 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细节也经得起推敲,洗车星附近確实鱼龙混杂,引力力场意外“网”到漂流物也时有发生,但他总觉得哪里透著点……过於顺利的巧合? 他盯著少女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就不怕?如此凶徒,万一途中醒来挣脱束缚……后果不堪设想。一百六十亿虽多,也要有命才行。” 少女闻言,脸上的激动和侥倖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著点认命般的落寞。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工装服的衣角,声音也低了下去: “怕……当然怕啊。可是……这位大人,您看我这样子……” 她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脆弱,指了指自己身后连接的维生装置。 “我的病……医生说了,没几年好活了。那些常规的治疗,不过是吊著命,还贵得要死。 这些钱……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治好了,是老天开眼;治不好……至少也能过一过平时从没过过的生活。” 那份落寞和绝望,真实得让彦卿心头微微一震。 彦卿沉默了片刻。少女的理由,无论是贪財还是求生,都足够充分,那份绝望也不似作偽。 他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目標已经確认,赏金自当兑现。” 他示意旁边的云骑军官接入通讯,与终端那方的人员短暂交流后,衝著少女点了点头。 片刻后,少女那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终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个令人眩晕的天文数字——一百六十二亿六千万信用点,一分不少。 “钱已到帐。”彦卿看著流萤,语气缓和了些许,“罗浮仙舟丹鼎司医术冠绝星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更是杏林圣手。姑娘既为求医,何不就在仙舟看看?或许……” “多谢大人好意。”少女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真挚的感激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带著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和婉拒。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终端,像是对待全副身家性命般珍重。 “我的病……有些特殊。仙舟的恩情我心领了,但……恐怕是治不了的。赏金已得,不敢再叨扰,这就告辞了。” 她说完,对著彦卿和周围的云骑军微微鞠了一躬,动作乾净利落,转身就快步走向她那艘破旧的飞船,没有丝毫留恋。 彦卿看著她迅速关闭舱门、启动引擎,那艘破船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慢悠悠地调转方向,朝著港口出口驶去,最终消失在星海深处。 港口內只剩下云骑军和那个被层层束缚、昏迷不醒的重犯刃。 彦卿收回目光,眉头並未舒展。那个白髮少女离去的背影,和那句“仙舟应该是治不了”,像一根微小的刺,留在了他心里。他挥了挥手,沉声道。 “押下去,严加看管!通知將军,目標……已接收。” …… 破旧的飞船吭哧吭哧地驶离了罗浮仙舟的星槎海中枢,如同水滴融入浩瀚星海。 驾驶舱內,流萤脸上那副带著疲惫和落寞的“烧烤店主”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轻鬆和微妙彆扭的神情。 她熟练地设定好自动驾驶航线,接通了加密频道。 “卡芙卡,” 流萤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带著一丝明显的无奈和吐槽。 “下次这种『人口贸易』的活儿,能不能换个人?把他捆成那样塞进货舱,再亲手卖给云骑军换钱……” 她撇了撇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操作台,“感觉……真的怪怪的。” 频道那头传来卡芙卡一声慵懒的轻笑,不紧不慢地流淌过来。 语调带著一丝玩味的调侃:“『人口贸易』这个说法,倒是挺別致。 不过,放眼整个星核猎手,如今还能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走在阳光下,脸孔没被各大势力重点標记的,可就只剩下我们可爱的『烧烤店主』流萤小姐你了呀。” “滋啦……” 轻微的杂音后,少女声音插了进来,是银狼。 “喂,流萤,你后面跟著些『小尾巴』,看著像是仙舟的轻型侦察星槎,两艘。距离保持得还挺专业,没进警戒圈。 需要我顺手帮你『清理』一下航道吗?保证乾净利落,不留痕跡。”她语气轻鬆得像在问要不要帮忙清理终端垃圾。 卡芙卡带著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呵,是那位叫彦卿的小將军吧?看来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我们这位初贫乍富的烧烤店主呢。真是……古道热肠。” 她语气带著一丝戏謔的纵容:“算了,银狼。既然是人家一片好意,派人护送,那就让他们跟著吧。不过是两艘小舢板,无伤大雅,隨他们去好了。” 流萤通过银狼的標记,也看到了那两艘远远缀著、保持著礼貌距离的仙舟侦察星槎,无奈地嘆了口气。 “知道了。下次这种需要『卖脸』的活儿……算了,当我没说。” 她关掉了通讯以及传感器的显示,眼不见心不烦,破旧的飞船引擎发出一阵更响的轰鸣……也可能是抗议,加速朝著星海深处驶去。 …… 与此同时的黑塔空间站。 贾昇正躺在休息舱的沙发上,刚刚恶补了仙舟的相关资讯后,正百无聊赖的用终端刷著星际八卦论坛,手指划过各种离谱的標题。 突然,一个极其简洁、带著匹诺康尼家族徽记的临时会话窗口弹了出来。 “你好。我的名字是星期日。” 贾昇眨眨眼,盯著那个名字看了两秒,隨后记忆开始回笼。 那场演唱会,那个坐在他旁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还戴著墨镜的可疑分子。 贾昇的手指在终端相册里飞快地滑动、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哪儿呢哪儿呢……” 找到目標后,他毫不犹豫的点选了那张照片,手指带著“分享快乐”的使命感,重重按下了发送键。 “粽子兄,这是你吧?” 图片瞬间传送成功。 照片像素极高,清晰地捕捉到了某个瞬间。 地点显然是演唱会现场。 青年怀里抱著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知更鸟抱枕,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珍宝般的姿態死死搂著。 右手则高高举起,紧握著一个正在疯狂闪烁、变幻著七彩光芒的霓虹灯牌,灯牌上的大字在照片中清晰得刺眼。 【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 匹诺康尼內。 星期日坐在办公桌后。窗外是永恆流淌的宏伟梦境。 他刚端起一杯散发著清雅香气的饮品,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噗——!!!” 优雅的掌舵者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態。 他猛的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 排山倒海般到来的、足以让身后天环都为之颤抖的极致社死感袭击了他。 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爬上来。 这傢伙……难道是记忆命途的行者?专门收集別人的社死瞬间当收藏品? 他修长的手指悬在虚擬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 回復不是?可他之前都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星期日了。 不再回復?显得心虚。 要求对方刪除照片?对方肯定有备份,而且显得自己更在意,正中对方下怀。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星期日那完美无瑕的面具终於重新戴上。 只是眼神深处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认命? 他缓缓敲下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阁下,对光影的捕捉,真是別具一格。” 第71章 罗浮必吃榜榜一 匹诺康尼。 星期日看著屏幕上那张足够每次想到都能从任何美梦中惊醒、让他社会性死亡的照片,又看了看那个无声尖叫的《吶喊》头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等贾昇的回覆,他指尖轻点,信息就又发送出去: “贾昇先生,” 称谓正式而疏离。 “不得不承认,阁下的摄影作品……极具衝击力,捕捉到了某个……稍纵即逝的独特瞬间。” 语言委婉,承认事实但不提具体內容。 “匹诺康尼家族对一切具有艺术价值或歷史意义的影像资料都抱有浓厚的兴趣,並乐於支持原创者。 不知阁下是否有意出让这张照片的『完整所有权』?家族愿意为此支付一笔合理的『收藏费用』。並附赠匹诺康尼贵宾套房终身免费体验权。” 字斟句酌,滴水不漏。 將购买“黑歷史照片”包装成“收购艺术品的完整版权”,既保全了顏面,又试图从根本上掐灭照片流传出去的可能性。 一切都很有家族的风格——將问题转化为一场交易。 贾昇那边几乎是秒回,附带一个双眼变成信用点符號的表情。 “哇!不愧是大人物,果然大气!(???)” “不过嘛……” 一个转折的符號。 “艺术这东西吧,无价!您看这构图、这光影、这人物瞬间迸发的『张力』……嘖嘖,简直是宇宙级的纪实摄影瑰宝!” “再说了,” 贾昇的信息带著明显的戏謔,“万一哪个八卦小报也慧眼识珠,愿意出天价收购这张『传世之作』呢?我得为它找个好归宿,您说是吧?” “阁下说笑了。匹诺康尼家族提供的『收藏费用』,足以让任何艺术家感到满意。……这张照片的归宿,没有比家族更合適的了。” “请开价。” 星期日彻底放弃了迂迴,直接摊牌。 体面? 在即將席捲整个上流社交圈的社会性死亡面前,体面可以先暂时放上一放。 “嗯……既然星期日先生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一口价,五百亿信用点!” 星期日端著杯子的手猛的一抖,几滴冰凉的液体溅落在光洁的桌面上。五百亿?! 这已经不是漫天要价了,这是要把匹诺康尼的金库当自助提款机了。 星期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直接关闭通讯的衝动,但敲击虚擬键盘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贾昇先生,”回復依旧保持风度,只是速度慢了些许,似乎在斟酌每一个词的分量。 “艺术品的价值固然有其独特性,但也需考虑市场公允价值的锚定。阁下开出的数字……略显……富有开拓精神。” “家族对艺术的尊重毋庸置疑,” 他继续输入,试图把话题拉回自己熟悉的轨道。 “我们更倾向於一个能体现双方诚意的、具有可持续性的合作方案。 比如,一个合理的收藏费用,加上未来匹诺康尼部分艺术项目的优先合作权?这或许能为阁下带来更长远的价值。” 信息发送,星期日紧盯著屏幕,等待著对方的反应。 贾昇的回覆速度仍旧是那么迅速:“一言为定,一百亿,而且也不用什么以后了,我只要知更鸟小姐终场演唱会的演出及舞台效果总导演的位置,再还价我就把照片卖给酒馆。”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丹恆站在帕姆列车长面前,表情是一贯的冷静沉稳,眼神中带著一丝郑重。 “列车长,此次前往罗浮仙舟,情况复杂,变数极多。我希望可以申请一笔行动经费,用於在黑塔空间站採购必要的物资。” 帕姆的小爪子抱著数据板,耳朵抖了抖,对列车的大量改装已经掉了大半个琥珀纪的预算,小脸皱成一团。 “……丹恆乘客,要多少帕?先说好,预算有限帕!” 丹恆报出了一个精確的数字,並附上了详细的採购清单……包括但不限於:通用医疗包、反追踪干扰器等。 帕姆看著清单,又看看丹恆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忍痛在小爪子上按了按:“……批准帕!省著点用帕!” “多谢列车长。” 丹恆微微頷首。很快,他的终端收到了信用点入帐的提示。 他看向旁边早已跃跃欲试的三月七:“三月,准备一下,我们去空间站採购。” “好耶!採购!”三月七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闪闪发光。 黑塔空间站,贸易流通区。 丹恆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终端屏幕上那串比他过去帐户余额总和还要多出好几个零的数字,一时间有些恍惚。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那串数字是如此真实,又如此……陌生。 常年被那个疯子追杀,过著东躲西藏、无法安心打工攒钱的日子,每一分信用点都要精打细算,用在刀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像这样手握一笔堪称“海量”的经费,能够从容地按照清单採购所需,甚至……还能在三月七眼巴巴看著零食货架时,不动声色地多拿两包她喜欢的口味放进购物车。 这种感觉……是久违的、属於“安稳”和“后盾”的奢侈。丹恆默默收起终端,將那一丝微妙的感嘆压在心底,专注於眼前的採购任务。 只是推著购物车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稳了些。 这时,他和三月七的终端突然语音提示,迅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您的帐户到帐五千万信用点。” 扭曲的头像发来消息:“活动经费,有个冤大头自己撞上来倾情赞助。” …… 罗浮仙舟,幽囚狱。 通往最深处禁区的通道冰冷而压抑,只有云骑军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拘束装置碰撞的冰冷声响在迴荡。 就在队伍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交接平台时,异变陡生。 彦卿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步伐带著少年將领特有的锐利和自信,每一步都隱隱透著一股凌厉的剑意。 被数层特製枷锁和能量抑制项圈捆得严严实实、由四名精锐云骑抬著的“粽子”——刃,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似乎並未完全清醒,然而,那走在最前方、节奏鲜明、带著某种独特韵律的步伐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激起了一丝微澜。 那步伐……那步伐中蕴含的某种锐意和步法习惯……太熟悉了。 熟悉到即使隔了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疯狂,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一个沙哑、乾涩,仿佛生锈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 “小子……” 押送的云骑军瞬间绷紧,武器齐刷刷对准刃。 彦卿瞳中寒光乍现,长剑已经出现在手中。 刃无视了周围森然的兵锋,猩红的眼睛死死盯著彦卿,准確地说是盯著他按剑的姿態和行走间流露出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剑手气质。 “……学剑的?” 刃的声音带著一丝古怪的、近乎嘲弄的兴趣。 声音不高,又带著穿透人心的冰冷和……审视? 彦卿脚步放缓,眉头瞬间蹙紧。 他本不欲与这危险的重犯有任何交流,更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但身为剑手,面对如此直白的、关於“剑”的询问,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於迴避或撒谎。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向被抬著的刃。少年清朗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傲然。 “是,又如何?” 就在彦卿话音落下的瞬间。 被层层束缚的刃,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底不再是混沌,而是如同深渊般翻涌著疯狂、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的赤红。 “呵,” 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梟般的冷笑炸响。 “……哈哈……哈哈哈!” 刃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癲狂的笑声,笑声在冰冷的狱壁间衝撞迴荡,令人毛骨悚然。“是……就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束缚在刃身上的、足以禁錮巨兽的特製合金镣銬寸寸崩裂。 狂暴的、带著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剑气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从他体內爆发。 离他最近的几名云骑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沛然巨力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一柄布满裂痕的长剑,凭空出现在刃的手中。 剑身嗡鸣,渴望著鲜血。 “让我试试……” 刃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跨越了与彦卿之间的距离,支离剑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哨地当头劈下。 剑势沉重如山,“……你的成色,究竟得了几分真传!” 剑光横扫。 没有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狂暴、撕裂一切的毁灭力量。 “结阵!”剩余的云骑军试图结阵。 “退开!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彦卿厉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衝出。 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寒光,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刃的咽喉。 剑势之快,之狠,尽显罗浮將军亲传的锋芒。 鐺——!!!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通道內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支离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格开彦卿的快剑,隨后剑身带著沉重的力量反压回来。 彦卿只觉一股狂暴凶戾的剑意如同洪荒巨兽般扑面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他脚下步伐急转,剑光如游龙般展开,试图以精妙的身法和剑招化解这纯粹的力量碾压。 一时间,通道內剑气纵横。 彦卿的剑光迅捷凌厉,如同疾风骤雨,带著少年人的锐气。 刃的剑势则大开大闔,沉重如山岳,狂暴如雷霆,每一剑都带著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和浸透骨髓的绝望杀意。 火星四溅,剑气在坚固的狱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彦卿虽天赋卓绝,但面对身经百战、陷入疯狂状態的刃,终究是力有未逮。 狂暴的剑压如同海啸般一波强过一波,彦卿的剑圈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呼吸也开始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彦卿只觉一股无法想像的巨力顺著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 他闷哼一声,脚下坚硬的地面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整个人被硬生生劈退数步,气血翻涌。 完全是以力破巧,以杀止杀的野兽打法。 刃却毫不停歇,一击震退彦卿,支离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毒蟒翻身,带著粘稠的血腥气横扫向彦卿腰腹。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 彦卿瞳孔骤缩,危机感瞬间攀升至顶点。 他强行压住翻腾的气血,剑势一变,由攻转守,使出一式卸力剑诀,试图化解这致命的一扫。 剑光流转,如云似雾。 然而,支离剑上的剑气太过霸道粘稠,彦卿形成的防御剑幕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猩红的剑气擦著彦卿的腰侧掠过,瞬间撕裂了他的轻甲,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彦卿痛哼一声,脸色煞白。 就在刃眼中猩红更盛,支离剑高高扬起,准备给予彦卿致命一击的剎那—— “到此为止。” 一个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在通道尽头响起。 伴隨著声音,一道金色的虚影如同天神降临,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 虚影手持长柄阵刀,轻轻一拨,便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將刃那必杀的一剑引向空处。 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也將气息不稳的彦卿轻轻推离了战圈。 神君虚影一闪而逝。 景元的身影从通道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依旧是那副慵懒中带著笑意的模样,只是眼眸深处,此刻却沉淀著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看向刃,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刃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不屑的冷哼。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他甚至懒得再看景元第二眼。 刃手腕一翻,支离剑化作暗红流光没入虚空。他不再理会如临大敌的云骑军和惊魂未定的彦卿,更无视了欲言又止的景元。 他径直朝著幽囚狱更加黑暗、更加冰冷、最深处,头也不回地走去。 景元看著刃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那句未能出口的话,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嘆息。 他走到彦卿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 “將军……他……”彦卿忍著痛,心有余悸。 “一位……故人。” 景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刃消失的方向,金瞳中光芒流转,意味难明。 “剑,使得不错。有几分…她当年的影子了。” 第72章 无人应答 罗浮仙舟,流云渡。 巨大的货运星槎停泊在码头上空,下方是堆积如山的货柜与忙碌的力士傀儡。 在这忙碌的港口一角,一位狐人女子正慢条斯理地梳理著自己蓬鬆的尾巴毛,手法嫻熟,可內心活动却不如表面上那般。 嘖,这星穹列车是拋锚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就在她耐心即將告罄的瞬间,她感应到了目標的到访。 “呵……” 她微微眯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声音极轻,淹没在港口的机械嗡鸣中。 就在响指声发出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源自仙舟深处的恐怖涟漪骤然扩散。 如同一颗砸入湖中的巨石,在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嗡——! 一股无形的、带著毁灭与疯狂气息的能量涟漪,以某个被深深埋藏的位置为核心,骤然爆发,涟漪所及之处,仙舟中原本井然有序的慢节奏的景象瞬间被撕裂。 茶馆內 一位正悠然品茗的老者,手中玉杯“咔嚓”碎裂。 眼睛猛的瞪圆,瞳孔收缩,皮肤下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蠕动,温和的表情瞬间被狰狞取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扑向身旁惊愕的茶友。 正在校准精密仪器的匠人,手指忽然剧烈颤抖,工具脱手砸在未完成的机巧上。 他痛苦地抱住头颅,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扭曲,木质化的纹理爬上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嘶吼著砸向周围珍贵的材料。 一位正在擦拭佩剑的云骑,眼神骤然涣散。 他猛的转身,毫无徵兆地一剑刺向旁边同袍的胸膛,速度快得带起残影,脸上是混合著痛苦与疯狂的空洞。 尖叫声、碰撞声、物品碎裂声此起彼伏。 前一秒还在討价还价的商贩,下一秒便双目赤红地扑向顾客。 携手同游的眷侣,一方突然指甲暴涨,狠狠刺入伴侣的脖颈…… “呃啊——!” “杀……杀了他们!” 魔阴身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爆发、蔓延。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稳而坚定:“仙舟罗浮情况不明,此次开拓行动,我亲自带队。” “好耶!杨叔带队最安心了!”三月七欢呼。 黑塔人偶双手抱胸,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嫌弃,眼睛扫过窗外庞大的罗浮仙舟。 “同去。” 黑塔人偶的声音清冷乾脆,她抱著手臂站在窗边。 说话间眼中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顏文字。 隨即她补充道,“我还就不信了,这次星核它还能砸我头上不成?” 显然她对雅利洛-vi的“星核快递”耿耿於怀。 贾昇窝在沙发里,闻言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话可別说太满。上次在贝洛伯格,星核可不就是阿哈丟过来的『礼物』?墨菲定律永不迟到,同样也不会缺席。” 他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pro 红光微弱地闪了一下。 星正用棒球棒轻轻敲著自己的肩膀,闻言点头:“嗯,同样乐子神也永不缺席。” 她在评估用球棒把星核直接全垒打的可能性。 黑塔的眼睛微微闪烁,(???) 接著她转向帕姆,语气中满是蛊惑与煽动,“列车长,要不要合作?一个琥珀纪內,列车的补给与维护,我给你们打一折。” 听到打折,帕姆的耳朵竖了起来,情绪真挚,眼睛放光:“黑塔女士,什么合作帕?” 当真是阿基维利保佑。 这个琥珀纪预算严重超支,碰到打折简直是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黑塔抱臂咬牙切齿,“等我给你发信號,你直接驾驶列车,用最大功率往阿哈的屁股上撞!” 帕姆:“?!” 哦,天吶,还有这种好事?! 不仅能够报仇,还能创收? “成交帕!” 星穹列车按照仙舟方面公开的引导信號频段,试图与仙舟建立联繫。 “罗浮仙舟,这里是星穹列车,请求入港许可,重复,请求入港许可……” 通讯频道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无人回应。 等待片刻,就在瓦尔特眉头越皱越紧,准备再次尝试联繫时,仙舟巨大的玉界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然而,通讯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引导信號或欢迎信息。 “情况不对。”瓦尔特沉声道,“保持警惕,低速驶入。” 列车停稳后,他放下保温杯拿起手杖:“走吧,提高警惕。姬子,帕姆,列车就拜託你们了。” 姬子优雅頷首:“放心。帕姆,我们隨时准备接应。” 帕姆用力点头:“交给我帕,瓦尔特乘客你们也要小心帕!” 舱门开启,一行人走出车厢。 空气里瀰漫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 目之所及,全是望不到头的由货柜组成的高墙。 “嘖,这地方比黑塔空间站的废旧仓储区还乱。”三月七小声嘀咕。 “这里是……流云渡?”丹恆环顾四周,语气凝重,“不是常规旅客登陆点。” “仙舟搞什么名堂?”三月七探头探脑。 丹恆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几处不明显的深色污渍和货柜上的新鲜划痕,击云被他握在手中:“小心行事,这情况不对劲。” 瓦尔特手中的拐杖轻轻点地,无形的重力场悄然笼罩小队周围。 就在这时,远处货柜堆叠的阴影深处,传来清晰的金铁交鸣之声、能量爆裂的闷响,以及……压抑的痛呼和嘶吼。 小队迅速循声赶去。 转过几个巨大的货柜,一名身著云骑军制式盔甲的战士正在与身形扭曲、皮肤木质化、眼中冒著凶光的“怪物”激战。 地上已躺著几具云骑和怪物的尸体。 云骑军战士被怪物利爪刺穿了胸膛,鲜血染红了银亮的盔甲,他咬牙將怪物解决,自己却踉蹌倒地,伤口狰狞。 “啊,他受伤了!”三月七惊呼,下意识就要抬手凝聚六相冰进行冰封止血。 “別动。”丹恆拦住了三月七的动作。 沉声道:“仙舟天人,体质特殊,恢復力远超常人。任何外部处理——尤其是异物介入,都可能干扰其自愈机制,导致癒合时產生剧烈排异反应,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像是印证他的话,那名倒地的云骑军战士伤口处的肌肉组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拢。 就在短短数秒內,那名云骑军战士身上的巨大创口,竟已收缩了大半,鲜血不再汩汩涌出,翻卷的皮肉边缘贴合在一起。 没多久后连疤痕都没能留下。 战士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急促,除此之外再无大碍。 “好……好厉害的自愈能力!”三月七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 “那是你还没见到更夸张的。” 人偶拎著一柄重新锻造未被阿哈污染过的巨锤,一锤將一个听到几人动静衝过来的怪物砸扁。 “他们断了头再缝上去,还能活蹦乱跳的。” 第73章 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更远处传来了女子惊恐的呼救声。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地上的云骑军士兵闻声,挣扎著又想撑起身,却脸色惨白的跌坐回去,额头渗出冷汗。 “该死……”他懊恼地捶了下地面,抬头看向列车组眾人,眼中带著恳求。 “几位……那边……那边还有人遇险!请你们……快去救救她!魔阴身……到处都是发狂的魔阴身,我……我隨后就到!” 瓦尔特与丹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你安心休息,我们去看看。”他留下一个警惕的眼神,示意眾人跟上。 几人立刻朝著呼救声方向衝去。 绕过几个巨大的货柜堆,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名身后有著蓬鬆狐尾的女子,正被七八个形態狰狞、散发著腐朽气息的魔阴身围在中间。 她背靠著一个货柜,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 看到列车组眾人出现,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呼救声更加淒婉尖锐:“救命!救救我!这些怪物……它们想杀了我!” “嗶嘟!叮咚!” 就在这紧张时刻,悬浮在贾昇身边的核宝,蓝金色的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 用融合了电子推销腔和星核蛊惑感的混音,以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现场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贴心”地播报: “叮咚!嗶嘟!检测到高概率生命体徵终结现场!!『星际和平殯葬』专业团队竭诚为您服务! 现在预约『往生极乐』套餐,立享『第二碑半价』优惠!骨灰盒款式多样,支持跨空间配送! 並立享九折优惠,附赠『哀乐自选大礼包』!机会难得,欲购从速!嗶嘟!叮咚!” 眾人:“……” 短暂的沉默后,星、丹恆、三月七本已摆出战斗姿態准备上前解围。 但当看清被围困女子的面容——那过於精致的五官,楚楚可怜的神態——三人的动作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是…… “嘖,” 贾昇单手揣兜,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场景……我怎么感觉像西游记里那些妖精变著法儿骗唐僧进洞啊?长老,救救我~” 他一边说著,一边在口袋中摸了摸——里面,一张来自黑天鹅的、作为赔偿的光锥正微微发烫。 与前方那位呼救的“狐人”之间,似乎產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救命啊!求求各位!小女子孤身一人,被这些怪物围困於此,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哪位英雄若能救小女子脱困,小女子……小女子必將铭记救命之恩,竭尽全力报答诸位。” 她一边说著,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充满“希冀”地扫过眾人。 面上表演的如常,可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药王密传的那帮废物实在靠不住。 明明挑选的卒子都是远未到达极限的青壮年云骑军。 就是为了能在接触列车组时適当表现出需要帮助,却又不至於太过被动的局面。 可偏偏…… 她环顾四周,原定的护卫怎么全变魔阴身了???! 狐人“惊慌失措”的躲避著魔阴身伸来的爪子,眼角的余光尤其在瓦尔特、丹恆身上停留了一瞬。 贾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带著明显搞事意味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狐人耳中。 “哦?竭尽全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美丽的小姐。” 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笑容愈发“和善”。 “一言为定!说谎的人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可是要挨一发帝弓司命的光矢的哦。” 狐人脸上的楚楚可怜,有那么一瞬间,僵硬了几乎不可察觉的一瞬。 呵……这少年郎倒是会顺杆爬。不过……誓言?嵐的光矢? 誓言是停云发的,与她幻朧何干? 区区誓言,套在“停云”这个借用的身份上,对她这个毁灭令使的本尊而言,不过是过耳清风。 她甚至觉得贾昇这誓言幼稚得可笑。 嵐的光矢?真当是路边白菜说来就来? 她心底的嘲弄几乎要溢出,面上却越发淒婉,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坚定。 “小女子停云对天发誓,绝不食言!若违此誓,甘愿……甘愿受帝弓司命神矢穿心之苦!” 姿態决绝,像是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几位“英雄”身上。 “嘖。” 黑塔人偶拖著她那柄崭新的、未被阿哈污染的巨锤。 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个清晰的 (→_→) 顏文字,上下扫了贾昇一眼,声音带著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鬼,你这积极劲儿……该不会是体內激素水平波动,年纪到了,开始对『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戏码上头了吧?生物本能驱动?” 她小巧的鼻子似乎还嗅了嗅空气,“还是说……被那个乐子神的脑残气息传染了?” 贾昇无视了黑塔的毒舌,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灿烂、带著点痞气的笑容。 目光灼灼地锁定了被魔阴身“逼到绝境”的停云,声音洪亮,带著“期待”: “机会难得!我正好缺个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洗衣叠被、还得会讲冷笑话的女僕!” 他往前踱了一步,越过丹恆微蹙的眉头和三月七惊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停云那双泫然欲泣的狐狸眼,笑容越发“真诚”: “这位美丽的狐人小姐,你看啊,我马上要去救你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不对?那这恩情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如果我挟恩图报,要求你脱困之后给我当专属女僕,洗衣做饭叠被子,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你不会拒绝的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停云脸上的悽惶无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瞬。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被冒犯的慍怒和荒谬感。 若不是这个身份暂时还不能拋弃,她当场就要把这小子烧成灰烬。 她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带著颤音和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恩公……恩公说笑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小女子方才说过,必当竭尽全力,无有不从! 只要能报答恩公恩情於万一,停云绝不皱一下眉头!” 她微微低下头,蓬鬆的狐尾不安地扫动,將一个柔弱无助、知恩图报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爽快!这活儿我接了!” 贾昇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飈射而出。 目標——停云身前那几个张牙舞爪的魔阴身。 第一个挡路的魔阴身,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在拳头下瞬间变形、爆裂。 腐朽的木质碎屑和暗紫色的体液四溅,尸体被巨大的衝击力带得向后倒飞,狠狠撞在货柜上,发出沉闷巨响。 丹恆看著那倒飞出去已经没了脑袋的怪物,仍旧有爬起来的趋势,將手中的长枪狠狠投掷出去,將怪物死死钉在货柜上,怪物一阵抽搐,隨后身形萎缩不再动弹,他出言提醒,“刺破丹腑,方能断其生息。” 贾昇注意丹恆长枪钉住的位置,点了点头,隨后切入第二个魔阴身的侧面。 避开木质化的利爪,他右手五指併拢如刀,闪电般自上而下。 顺著本能指引一般,精准无比的从魔阴身肋下的缝隙间刺入。 没有骨骼碎裂的爆响,只有一种戳破腐朽皮革的声音。 穿透皮肉筋膜,精准地刺入腹腔深处某个核心的节点, 並非心臟,正是魔阴身畸变能量流转的“丹腑”所在。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暗劲透入。 魔阴身狂暴的动作骤然僵直,眼中的凶光如同被掐灭的蜡烛,瞬间黯淡、涣散。 膨胀扭曲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乾瘪枯萎下去。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再无生机。 第三个魔阴身从侧面袭来,贾昇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左脚为轴一个轻旋,左手同样並指如刀,反手一刺! 同样的闷响,同样的僵直,同样的枯萎倒地。 第三个、第四个…… 他的身影在几个魔阴身之间鬼魅般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隨著一次精准致命的穿刺。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浪费的力气,每一次出手都直指魔阴身维持畸变生机的核心“丹腑”。 咔嚓! 第四个魔阴身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倒下。 当最后两个魔阴身嘶吼著衝来时,贾昇甚至有空回头,对著被“保护”在身后、一脸“惊魂未定”的停云,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带著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小姐稍等,马上就好!女僕制服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带蕾丝边还是哥特风?” 七八个散发著腐朽气息、狰狞可怖的魔阴身怪物,已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悄无声息地倒伏在地,迅速化为枯槁的朽木。 贾昇拍了拍手,转过身,对著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复杂的停云,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 “搞定,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女僕的工作细节和待遇问题了,停云小姐。” 停云此时像是被眼前的战斗嚇得怔住了一般没有回应,她的內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在战斗时……那波动…… 虽然极其微弱,又像是被层层包裹,但那本质……是毁灭! 是纳努克大人赐予的力量! 第74章 合同 就在贾昇准备开始收取报酬时,身后的星拽了拽他的斗篷边缘。 “干嘛?”贾昇回头。 星面无表情,但眼神异常认真:“女僕的工作服是你出钱买对吧?” “废话,我是僱主当然我出。”贾昇挑眉。 星得到肯定答覆,立刻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起来。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她头也没抬:“那她换下来的衣服能不能给我?” 隨后她將终端屏幕转向贾昇,上面赫然是一个画风极其可疑的论坛界面,標题写著【重金诚求:罗浮狐人女子贴身衣物,禁止清洗】。 贾昇:“……” 三月七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一脸嫌弃:“星,你从哪找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网站?在空间站也是,什么八卦论坛你都能翻出来!” 星挠了挠头,她自己也有点困惑:“不知道,但感觉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能七拐八拐地找到些……不太正经也不太正规的网站。应该是天赋?” 丹恆无奈的嘆了口气,眼疾手快地一把抽走了星的终端,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操作,清空了瀏览记录和缓存。 “仙舟如今局势不明,官方很可能会对入境者进行严格审查,包括个人终端。这些记录留著是隱患,小心为妙。” 被晾在一边的停云:“……” 这群人……难道就没有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吗?! 她的內心在无声咆哮,面上却维持著劫后余生的柔弱。 停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楚楚可怜又带著点难以置信的笑容,声音柔柔弱弱: “这位恩…恩公……您方才所言……可是在与小女子说笑?女僕之事……” 报恩誓言对她而言並无什么约束,但为了符合偽装身份的真实性,言语和情感的挣扎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作为老手她显然十分熟练。 贾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拢,变得异常“严肃”,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停云小姐,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贾昇向来说一不二,救人索酬,天经地义! 你可是亲口对著帝弓司命发的誓,『竭尽全力,无有不从』。这女僕的活,就是我对你『竭尽全力』的具体要求。” 停云面上显出几分慌乱,连忙辩解。 “恩公误会了,停云绝非此意!只是……只是听闻星穹列车的诸位无名客,向来秉持开拓精神,古道热肠,乐於助人而不求回报……” 她试图用“无名客”的道德高地来搪塞。 贾昇嗤笑一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打断了她的“吟唱”。 “打住!首先,我是个临时工。其次,我救人,你报恩,咱们这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我这个人,最讲究契约精神了。” 她的目光越过已经开始和星商量女僕装应该用什么风格的贾昇和星。 精准地投向队伍里看起来最有可能像是正常人的那位——气质沉稳、拿著一柄手杖戴著眼镜看起来满脸都写著靠谱的瓦尔特·杨。 她的狐尾轻轻摆动,维持著楚楚可怜的无助感,眼神传递著无声的恳求: 快管管你们这位脱线的同伴! 然而,停云的希望瞬间落空。 瓦尔特·杨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著一丝“年轻人真有活力”的无奈纵容,完全没有开口干预的意思。 黑塔人偶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紫色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顏文字。 她抱著手臂,一副“关我什么事,我就看个热闹”的冷漠姿態。 甚至还微微侧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著停云那瞬间僵硬了一瞬的表情。 “嘖,看来大家都没意见。兽耳女僕啊……嘿嘿嘿嘿……” 贾昇咧嘴一笑,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他抬手,隨意地拍了拍悬浮在他肩头的核宝的金属外壳。 “崽,干活了~给这位美丽的小姐来份『专属女僕僱佣合同』,要最贴心、最全面、最有……嗯,『星际和平公司』水准的那种。” “嗶嘟!叮咚!最高权限指令確认! 用户需求分析:定製化专属女僕僱佣协议。 资料库检索中……星际和平公司標准僱佣合同模板调用……结合用户贾昇歷史行为偏好进行深度优化……逻辑模块加载…… 条款推演……確保无法律及逻辑漏洞……” 核宝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蓝金色光芒中混杂著一丝诡譎的红光,发出密集的运算嗡鸣。 仅仅几秒钟后,伴隨著“叮咚”一声轻响,一道清晰的蓝色光束从核宝的核心投射而出,在空气中形成一份密密麻麻、条款繁复的电子合同。 “嗶嘟!合同草案生成完毕!请用户『停云』审阅。条款总数:3689项。包含主协议及19个附件。核心条款已高亮標註。嗶嘟!叮咚!” 条款內容事无巨细,涵盖了服务范围,包括但不限於洗衣叠被、端茶递水、捏肩捶腿等、工作时长:24/7待命、薪酬福利:包吃包住,具体標准由僱主贾昇解释权。 保密条款、违约责任等等…… 停云只是扫了一眼,只觉得眼晕。 她佯装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忍不住心中冷笑:合同? 可笑。 等她玩够了,隨时可以拋弃“停云”这个身份,这合同对她而言就是废纸一张。 而在合同主体身份確认条款下方,有一行用极其微小的的文字標註的附加说明,显然没有把合同当一回事的她並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不屑於注意到。 【主体身份唯一性及不可替代性条款】。 本合同约束对象为签订合同时,以任何形式、任何名义、任何偽装——包括但不限於物理形態改变、精神意识投射、种族特性模擬、因果身份嫁接等, 存在於本合同签订现场,並明確表示接受僱佣条件的生命体意识本源。 该约束力直接作用於意识体,不受外在形態、身份偽装或声明放弃『停云』等临时代號的影响。 签署即视为对本源意识之承诺,任何形式的主体否认、身份剥离、意识转移等规避行为,均视为对本合同的根本性违约。 黑塔人偶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那悬浮的、从头到尾每个字符都透露著“专业”的合同。 (?_?) 一个巨大的、充满嫌弃的顏文字在她眼中闪过。 她发出一声轻哼,还真是每个字符都透著星际和平公司那套把灵魂都算计进去的精髓。 这破机器在擬『坑人』方面,倒是完美继承了老东家的『优良传统』,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发展这么多年,技术含量合著全用在这上面了。 停云看著眼前这份堪称“卖身契”的合同,狐狸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一点。 她內心飞速权衡计划的核心是接近星穹列车成员。 虽然过程出了点意外……还碰上这么个奇葩,但签下这份合同反而提供了一个极其自然的、长期合理相处的理由。 至於合同本身? 束缚的是“停云”,与她幻朧何干?必要时刻,捨弃这个皮囊便是。 她的视线又若有若无地飘向悬浮在贾昇肩头、投射合同的核宝身上。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颗被塞进这个古怪机器里的星核, 还真是意外之喜。 这颗星核,只要在合適的时机,稍微引导一下,就能让它在这本就混乱的仙舟罗浮上再添上一把火…… 必將能绽放出更加符合她毁灭美学的景象。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丝认命的苦涩笑容,仿佛真的为了报恩豁出去了。 “恩公……当真是……思虑周全。”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虚擬合同的签名处,用清晰的字跡签下了“停云”二字。 笔触柔美,与她此刻“柔弱”的形象相符。 第74章 事急从权 合同签订后,停云轻轻拍了拍沾了些许灰尘的衣袖。 她脸上仍旧带著劫后余生、却努力维持的温婉笑容, “此处魔阴身肆虐,绝非久留之地。依小女子愚见,当务之急,还是儘快前往星槎海中枢避难方为上策。那里有云骑重兵把守,也便於联繫上各司部。” 她微微欠身,姿態优雅得体,语气依旧诚恳柔和。 “小女子身为接渡使,正好可为诸位引路,带各位覲见执掌天舶司的驭空大人。驭空大人明察秋毫,定能妥善安置各位,查明此地变故缘由。” 她顿了顿,脸上適时地浮现出一抹“无奈”与“决然”交织的神色,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一般,声音也放低了些许,带著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况且……小女子既已签下那……呃,『专属合同』,自当履行诺言,这接渡使的职务,怕是也要向驭空大人辞去了。” 她刻意加重了“专属合同”几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带著点自嘲的意味,仿佛一个被无良僱主剥削的可怜打工人。 隨后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將一个“重诺守信、忍痛割捨前途”的柔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嗶嘟!叮咚!” 核宝不失时机地闪烁著蓝金光芒。 “检测到职业变更意向!『星际和平再就业中心』为您服务!无缝衔接新岗位,跳槽无忧,薪资翻倍不是梦!现在预约职业规划师,附赠『职场防pua指南』电子版!嗶嘟!叮咚!” 丹恆眉头微蹙,总觉得停云的態度有些过於“顺理成章”,但他並未多言。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沉稳点头:“事不宜迟,有劳停云小姐带路。” …… 在停云的引领下,一行人穿梭於迷宫般的巨型货柜堆场。 前方通道被一扇厚重的合金闸门阻隔,门旁的控制面板闪烁著黯淡的红光,显然已失效或被锁定。 停云停下脚步,纤细的手指指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操作台,语气带著恰到好处的“专业”和一丝“麻烦”。 “恩公们请看,此门似乎被锁死了。不过无妨,待小女子去那控制台尝试解锁……” 她话未说完,一道灰影已如离弦之箭般从她身边掠过。 砰——哐当!!! 一声沉闷巨响伴隨著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炸开、。 星手中的棒球棒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砸在合金闸门的门锁连接处。 巨大的力量瞬间让精密的锁止机构变形崩裂,整扇厚重的合金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內凹陷出一个大坑。 隨后被星一脚踹开,吱呀呀地歪斜在一边,露出了后面的通道。 灰尘瀰漫中,星面无表情地收回球棒,扛在肩上。 她侧过头,对著因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门而微微张著嘴、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的停云,用她那標誌性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平静解释道: “事急从权。” 停云:“……” 她看著那扇被砸得扭曲变形的合金门,又看看扛著球棒一脸“理所当然”的星,精致的脸上,那努力维持的温婉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实的僵硬和裂痕。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吐槽欲望和內心“这群人到底什么毛病?!”的咆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柔顺。 “……真……真是……雷厉风行。確、確实,事急从权……呵呵。” 她乾笑了两声。 她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姑娘……什么构造?! 三月七捂住了耳朵:“下次动手前打个招呼啊!耳朵都要聋了。” 丹恆默默看了一眼闸门上那个巨大的凹坑,又看了看星,没说话。 黑塔人偶眼中则飞快闪过一个 (?_?) ,似乎对星的暴力美学表示某种程度上的……理解? 她好想也这么给阿哈来一下。 穿过闸门,眼前豁然开朗。一艘线条流畅、颇具仙舟风格的星槎静静停泊在小型码头上。 这艘船比寻常星槎更大些,停云鬆了口气,快步上前。 脸上重新掛起职业化的、带著点小自豪的笑容,指著那艘船。 “诸位恩公,一路过来可真不容易,尾巴毛都蹭掉了不少。唉,我的漂亮尾巴……” 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蓬鬆的尾巴尖,隨即又打起精神。 “嗶嘟!叮咚!” 核宝闪烁,目標明確地对准了停云那条漂亮的尾巴。 “检测到优质生物皮毛养护需求!星际和平公司『焕彩新生』系列护毛素,专为珍惜皮毛种族打造! 深层滋养,修復损伤,重现蓬鬆亮泽!买三送一,告別掉毛烦恼!嗶嘟!叮咚!” 停云:“……” 她决定无视这个聒噪的机器——在適当的时机將星核抠出来之前。 “好在这一路上虽意外连连,最后一节却没出岔子。恩公们瞧,这就是小女子说的舶船了。” 她走到舶船旁,动作轻盈地跃上甲板,回头看向眾人。 “恩公不必担忧。身为接渡使,星槎操舵可是咱们这行的必备技能。小女子定能將诸位平安、稳妥地送达星槎海中枢。” 三月七看著停云那副“胸有成竹”、“专业可靠”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更打鼓了。 她小声嘀咕道:“我本来是不担忧的,但她这么一副『绝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我就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了……” 就在这时,贾昇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就往前凑:“星槎?让我来试试?” 三月七眼疾手快,一把將跃跃欲试的贾昇推到驾驶座方向:“对对对,来都来了。星穹列车临时驾驶员,该你表演了!” 贾昇毫不客气,一屁股將刚准备落座的停云挤到了一旁,稳稳占据了驾驶座。他好奇地摸摸这,按按那,像是得到了新玩具。 停云被挤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看著已经霸占驾驶位的贾昇,脸上的笑容有点掛不住了:“恩……恩公?您……会开星槎?” 贾昇头也不回,信心满满地拍著操作台。 “不会啊。但我可以现学嘛,放心。”他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补充了一句。 “我保证,不会撞到任何不该撞的东西。” 停云:“……”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同时忍不住內心疯狂吐槽: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会撞到『该撞』的东西是吗?!这保证跟没保证有什么区別啊喂!更可怕了好吗?! 这破船……真的能坚持到星槎海吗? “嗶嘟!叮咚!” 核宝稳稳悬浮在贾昇肩头,指示灯闪烁,用字正腔圆的混音开始播报安全须知。 “新手上路请注意!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槎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第75章 巨额保险 核宝那字正腔圆的“行槎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余音未落,三月七刚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看著悬浮在贾昇肩头,字正腔圆播报安全须知的核宝,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感嘆。 “它居然能这么正经的播报安全须知……” 可话音未落,核宝的指示灯蓝金色光芒骤然加速闪烁,无缝切换到了另一种极其热情、充满诱惑的混音模式: “嗶嘟!叮咚!” 核宝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推销模式,一道虚擬光屏直接投射到贾昇眼前,上面滚动著里胡哨的gg语: “安全须知播报完毕!但旅途意外无处不在,星际和平公司旗下人寿险为您保驾护航!『槎行无忧』尊享套餐火热上线! 无与伦比的理赔速度,涵盖星槎全损、乘员、乘车人员意外险、第三者责任险! 首单特惠,买一年送三月!附赠『豪华星槎葬礼七折优惠券!现在投保,立享『即时生效』特权!嗶嘟!叮咚!机会难得,错过等下一琥珀纪!” 三月七看著那虚擬光屏上闪烁的棺材板和急救包图標,扶额嘆气。 “我就知道……这破机器的正经超不过三秒。” 驾驶座上,贾昇正饶有兴致地研究著星槎繁复的仪錶盘和操纵杆。 “……这个按钮看起来像自毁?” 当听到核宝的保险推销和三月七的吐槽,他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耐烦地把核宝按下去或者让它闭嘴。 而是微微歪著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敲击著,眼神中闪过一丝少见的、近乎“认真”的思索光芒。 “即时生效?” 贾昇低声重复了一遍核宝的gg词,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听起来…有点意思。” 他打了个响指,“行吧,核宝,给我投一份那个『碰撞无忧险』,就按最高档的来。受益人嘛……写黑塔。”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嗶嘟!叮咚!最高权限指令確认!用户贾昇投保『星槎碰撞无忧险·至尊版』!保费扣除中……保单即时生效! 恭喜您获得『即时生效』特权及『优先救援通道』资格! 星际和平人寿祝您航行愉快,撞出精彩!嗶嘟!叮咚!” 核宝欢快的闪烁著,投射出一个虚擬的电子保单。 停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这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的震撼。 开船现学,还当场投保碰撞险?这是確定不准备活了吗? 就在核宝的保单生效提示音落下的下一秒,贾昇似乎终於“理解”了某个关键操纵杆的功能,带著“原来如此”的兴奋表情猛地往下一拉。 嗡——! 他们乘坐的这艘中型星槎尾部引擎瞬间爆发出远超常规的幽蓝光芒,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和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里猛地向前方一个视觉盲区的航道岔口衝去。 “哇啊啊啊——!” 三月七和星被巨大的加速度死死按在座椅上。 丹恆眼疾手快地抓住扶手,黑塔人偶眉头微蹙,眼中闪过 ( ̄へ ̄) 的嫌弃。 停云则容失色,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尾巴。 砰!!!!!!!!!!!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撕裂声轰然炸响! 贾昇驾驶的星槎,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另一艘刚从岔口悄无声息滑出、体型明显小一號的梭形星槎的——侧舷连接处。 咔嚓!轰隆! 被撞的小星槎甚至连挣扎或偏移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侧舷连同引擎舱在巨大的动能衝击和结构应力下瞬间扭曲、变形、崩解。 坚固的船体材料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开来,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管线、零件如同天女散般四散飞溅,在虚空中划出悽美的轨跡。 一团刺眼的火光伴隨著黑烟腾起,宣告著这艘倒霉星槎的彻底报废。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从碰撞到完全解体,不过两三秒。 贾昇他们的星槎也剧烈震动,船首严重变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险险地停了下来,漂浮在解体的星槎残骸之中。 停云捂著被撞得生疼的额头,看著眼前如同被巨兽啃过般的惨烈景象,狐狸耳朵都嚇得竖了起来,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的纳……帝弓司命啊……这……这怎么可能撞得这么碎?拆也拆不成这样啊,简直……简直像是专门瞄准了弱点撞的一样。” 瀰漫的金属粉尘和能量逸散的蓝光尚未散去,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爆炸的火光和纷飞的碎片中心猛的窜了出来! 那人似乎毫髮无伤,只是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损和焦痕。 他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脚下踩著几块较大的漂浮残骸。 一头凌乱的黑髮下,是一双赤红眼眸。 在看清是谁后,丹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的妈呀!” 三月七看清来人直接拿出了武器,声音带著浓浓的无奈。 “怎么又是他?!这个红眼病大叔是装了定位器吗?阴魂不散!简直像个甩不掉的男鬼!哪哪都有他!” 半空中的刃,双赤红眼眸穿透瀰漫的尘埃,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丹恆身上。 他像是完全无视了其他人,包括那艘撞毁他星槎的罪魁祸首。 与此前数次相见时不同,这次疯狂和一种扭曲的执念在他眼中翻涌,几乎要溢出来。 “人……有……五……名……” 他的声音顿了顿,不再压抑著某种即將爆发的狂乱,赤瞳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代……价……有……三……” “丹恆……你是其中之一!!!” …… 时间倒回刃刚刚被“卖”给仙舟时。 阴暗、潮湿、终年瀰漫著化不开的腐朽与绝望气息的幽囚狱深处。 沉重的柵栏与光幕落下,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將那个高大、沉默、散发著不祥气息的身影重新关了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刃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 他甚至没有多看关门的狱卒一眼,径直走向牢房角落一个相对乾燥的位置,靠著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闭上了那双赤红的眼。 动作熟稔得仿佛只是回了趟不怎么喜欢的“老家”。 隔壁牢房关著一个看起来有些油滑、但此刻也蔫头耷脑的男性狐人罪犯。 他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数著自己尾巴上的毛,看到新邻居被关进来,还是这么一位气质独特浑身煞气、沉默寡言像个哑巴的主儿,顿时来了点精神,试图搭话热络热络。 “嘿,新来的兄弟!犯啥事儿进来的?看你气场,刚刚外面的乱子是你搞出来的吧?……嘖嘖,够猛的啊!我叫汉三,非法星槎改装结果用劲过猛,不小心炸了半个港口,你呢?” 狐人汉三隔著柵栏,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汉三碰了个硬钉子,有点尷尬,但又不甘心。 他观察著刃:一声不吭,眼神空洞又藏著骇人的疯狂,说话简短……基本不说。 还带著一种酷毙了的破碎感……简直是汉三心目中“硬汉”“狠人”的完美模板! 汉三的狐狸眼滴溜溜一转,忽然福至心灵。 他学著刃的样子,也靠著墙壁坐下,努力板起脸,试图模仿刃那种生人勿近、饱经沧桑又带著点厌世感的“气质”。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最接近刃的、低沉沙哑又故意断断续续的语调,对著空气模仿起此前刃在过道时和景元的对话: “饭……有三勺……” 他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情绪,眼神努力模仿刃的空洞, “……菜……有两根……” “难……吃……” 正在闭目压制魔阴身躁动的刃,眉头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隔壁这狐狸,脑子有病? 但汉三显然把这微小的“反应”当成了鼓励。 他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模仿偶像! 接下来的日子里,幽囚狱的这层牢房就经常迴荡著汉三努力模仿刃腔调的“生活播报”: 抱怨狱卒送的冷水“水……凉……” 靠著石壁抱怨“墙……硬……” 心疼的摸尾巴“毛……掉了……三根……” “想……出去……杀人……” 刃大部分时间都无视这个聒噪的模仿者,但偶尔实在被烦得不行,会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冰冷的几个单字:“聒噪……闭嘴。” 而这声音在汉三听来,简直是偶像对自己的肯定! 他更加卖力地模仿,甚至开始学习刃盘坐调息其实是压制魔阴身的姿態。 …… 就这样被关押了一段日子后,一阵涟漪像是滔天的波浪一般冲入幽囚狱。 剧烈的能量波动衝击著幽囚狱古老的禁制,警报声响彻云霄,狱卒们被突然爆发的內部魔阴身搞得焦头烂额,一片混乱。 一直闭目如同石雕的刃,在混乱爆发的瞬间,猛地睁开了赤红的双眼。 时机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牢门边。 那看似坚不可摧、铭刻著符籙的柵栏,在他眼中存在著某种规律性的薄弱点。 他没有动用蛮力,而是伸出几根手指,以一种极其精妙、带著韵律的力道,在柵栏的几个特定位置快速敲击、扳动了几下。 咔嚓……咯啦…… 几声微不可闻的机括鬆动声响起。 沉重的柵栏与光幕,竟被他像开自家门锁一样,轻鬆地、无声地向內推开了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 他看都没看旁边牢房里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的拙劣模仿者汉三,径直走了出去。 身影迅速融入混乱的阴影中。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让人心惊。 …… 刃在混乱的狱中通道快速穿行,他对这里的结构似乎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主要的混乱区域和追兵。 就在他即將抵达一条通往上层区域的隱秘通道时,一道冰冷、毫无生气的身影拦在了前方。 来人身著云骑判官服饰,面容姣好却毫无表情,眼神空洞。 “重犯刃,束手就擒。” 雪衣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中的利刃,带著破空之声直刺刃的咽喉,速度极快。 刃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冰冷的杀意。 没有后退,反而迎著踏步上前。 就在利刃即將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偏,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 同时,支离剑並未出鞘,只是用裹著绷带的手掌,如同闪电般探出。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得令人髮指。 五指如铁钳般,瞬间扣住了雪衣右臂肘关节內侧,那里是偃偶手臂力量传导的关键节点,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雪衣那由精密合金打造的右臂小臂,竟被刃这一扣一扭之下,硬生生从肘关节处撕裂、弯折。 断裂的管线迸射出细小的火,液体从破口涌出。 雪衣的动作瞬间僵硬,但作为偃偶,她並无痛觉,左掌立刻凝聚能量,拍向刃的胸膛。 刃眼神一厉,脚下步伐如鬼魅般交错,轻鬆避开这一掌的同时,身体顺势下沉,右腿如同钢鞭般带著残影横扫而出。 这一次,是她支撑身体的左腿膝关节后方——髕骨韧带连接处与能量缓衝枢纽的结合点。 砰!咔嚓! 又是一声闷响和碎裂声。 雪衣的左腿小腿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向后弯折,髕骨部位凹陷碎裂,內部的精密结构遭受重创。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左腿完全无法发力。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仅仅依靠对机械构造的恐怖理解和精准到毫巔的打击,就废掉了雪衣一臂一腿,使其彻底失去行动和战斗能力。 “仙舟的手艺……退步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神依旧空洞,又因为机体受损,而微微闪烁的偃偶判官,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通道深处。 …… 刃凭藉对仙舟,尤其是对鳞渊境区域的深刻记忆,在混乱中如鱼得水。 他避开主要干道和云骑布防点,快速穿行。 当他终於踏出鳞渊境的边界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视线停在那尊高耸入云、威严的持明龙尊石像上。 那石像的眉眼,依稀有著几分故人的轮廓。 刃的赤瞳中,疯狂与痛苦剧烈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隨即,他不再停留。 刃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卡芙卡提前安插的棋子准备的星槎,在混乱爆发时趁乱离开罗浮。 这时轰鸣声传来,他抬头望向仙舟那巨大的穹顶。 原本应该敞开、连接星海的玉界门,此刻正闪烁著刺眼的红光。 仙舟罗浮,彻底封锁。 “……麻烦。” 刃沙哑地低语了一句,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躁。 即使是他,强行衝击玉界门也无异於蜉蝣撼树。 他必须暂时隱藏起来…… 就在刃驾驶星槎远离混乱中心,並打算使用流云渡內无数的货柜隱藏时,遭遇了那艘如同脱韁野马般衝出来的、由贾昇驾驶的星槎。 …… 第76章 流云渡连环槎祸事件 就在刃一双赤红的眼眸锁定丹恆,支离剑即將出鞘,毁灭性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整个流云渡的瞬间—— 嗡——! 引擎的尖啸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一艘线条凌厉、涂装暗沉、明显经过非法改装的星槎如同鬼魅般从货柜群的阴影中飆射而出。 它以一个近乎贴著贾昇他们星槎船首的极限距离,完成了一个夸张甩尾漂移。 船体在惯性与强劲引擎的对抗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艘不速之客精准无比地横亘在了贾昇的破烂星槎与蓄势待发的刃之间。 巨大的惯性带起的气流带动贾昇他们的星槎一阵摇晃。 改装星槎的舱门“嗤”一声滑开。 驾驶位上坐著的並非真人,而是一个由无数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嚼著泡泡的少女投影。 一双標誌性的、带著点慵懒和叛逆的眸子,隔著虚擬与现实的距离,精准的、狠狠的瞪了贾昇一眼,像是在无声控诉:“又是你这麻烦精!” 而在投影旁边,舱门口站著的,是卡芙卡。 她依旧是一身得体飘逸的风衣,她脸上带著惯有的、从容不迫的微笑,像是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不过是街头一幕戏剧。 她的目光越过残骸,落在浑身戾气翻涌的刃身上,红唇轻启,声音带著奇异的、抚平狂躁的韵律: “听我说……” 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时间都为之凝滯了一瞬。 “……阿刃,走。” 刃几乎要沸腾的疯狂杀意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下,赤红的眼眸中剧烈翻涌的混乱瞬间凝固、平復。 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鬆弛下来,狂暴的气息收敛。 最后深深的、不甘的看了一眼丹恆的方向,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朝著黑色星槎打开的舱门掠去。 就在卡芙卡言灵出口的剎那…… 贾昇那双原本还带著点“这保险买的真值”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几分。 “星核猎手·卡芙卡:悬赏金额 一百零八亿九千九百万信用点……” “星核猎手·刃:悬赏金额 八十一亿三千万信用点,仙舟给双份……” 他一把抓住操控杆,眼中闪烁著“撞!必须撞!撞到就是赚到!”的狂热光芒。 当场就要故技重施,驾驶这艘已经撞残过一次的破船来个“正义撞击”。 “紧急避险!对!我这是紧急避险!阻止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逃离!保护仙舟公共安全!我这星槎就是正义的撞击锤!核宝!给我记录!这是见义勇为!” “嗶嘟!叮咚!紧急避险条款调用中……用户贾昇行为初步判定:符合『阻止重大犯罪』及『保护重大公共利益』要件!星核猎手,死活不论。 星际和平法务部在线支持,现在諮询享九五折!嗶嘟!叮咚!”核宝尽职尽责地分析著,不忘推销业务。 “恩公——使不得啊!!!” 一声淒婉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就在贾昇即將把“正义撞击”付诸实践的最后一刻,一只带著淡淡馨香的纤纤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按在了贾昇操控操纵杆的手腕上。 是停云。 她整个人几乎扑到了贾昇身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柔弱,只剩下“这疯子真敢撞啊!”的抓狂。 她死死拽住贾昇的手,声音带著哭腔:“恩公!冷静!我们这船再撞就要炸了啊。” “放开!信用点,赏金,要跑了!” 贾昇眼见刃已经半只脚踏进黑色星槎舱门,急得眼都红了,跟停云在狭窄的驾驶座中爭夺著操纵杆的控制权。 他一边用力掰停云的手,一边对著即將关闭的黑色星槎舱门不甘心的开口:“別想跑。” 就在他“跑”字落下的瞬间—— 嗡!嗡!嗡!嗡! 他脖子上那陪伴许久、刚刚投保时还闪了一下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6.0 pro,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到刺眼的密集红光。 红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警报。 砰!!! 一声不算太大但异常清脆的爆响。 坚硬的项圈,毫无徵兆地炸裂开来,细小的金属和疑似电路板的碎片如同霰弹般四散飞溅。 距离最近的停云首当其衝。 “呀——!”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闭眼扭头躲避,但仍有几片碎片崩到了她白皙精致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细小的红痕。 精心打理的髮髻也被爆炸的气浪衝散了几缕,狼狈地垂在额前。 她那双总是含著水光的狐狸眼里,此刻充满了惊愕。 卡芙卡的黑色星槎舱门刚刚关闭,引擎蓝光大盛,正准备加速脱离这片是非之地时,异变再生! 从流云渡另一个方向的货柜迷宫深处,毫无预警地又飆射出一艘速度极快的、造型古朴典雅的仙舟制式星槎。 驾驶员显然没料到前方会突然横著一艘正在启动加速的星槎。 轰隆——!!!! 一声比贾昇那次撞击猛烈十倍、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爆发。 两艘星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撞击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巨大的衝击波。 黑色星槎的尾部引擎被直接撞得扭曲变形,而那艘古朴星槎的前半部分也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瞬间碎裂解体。 两团巨大的火球伴隨著浓烟和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绚烂而致命的烟,在流云渡不算高的空中轰然绽放。 灼热的气浪和衝击波横扫开来,將附近几个货柜都吹得移位、变形。 爆炸的烟尘和火光中,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艘解体的古朴星槎残骸中激射而出,稳稳落在附近一个稍大的货柜顶部。 其中一人,身著劲装,白髮如雪,面容清冷绝丽,周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寒意与强大的剑意。 而她身边,是一位身著异域风格白色长袍的金髮男子。 面容俊美温和,嘴角似乎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背著一副巨大的棺槨,手中握著一柄与他风格相称,同样异域风格的细剑。 当瓦尔特·杨的目光穿透爆炸的烟尘,锁定在那个金髮身影上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脸上的沉稳瞬间消失无踪,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握著伊甸之星手杖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一股极其复杂、混杂著疑惑、警惕、震惊,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回忆的气息从他身上瀰漫开来。 “杨叔?” 三月七敏锐的察觉到了瓦尔特情绪的剧变,在瓦尔特身边的她被嚇了一跳。 这股突如其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低气压是如此明显,连沉浸在“钱快要飞了”的急迫的贾昇,和“脸好疼”的愤怒中的停云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那感觉就像平静的海面下突然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暗涌。 她从未见过杨叔露出如此……失態甚至带著一丝可怕的神情, 忍不住小声惊呼,“杨叔,你……你的表情好可怕……” 第77章 成色 卡芙卡的言灵效果原本已让刃平静下来。 然而,当那道白髮如雪、清冷孤高的身影从爆炸的星槎中现身时,刃那刚刚被强行压制的疯狂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发。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的癲狂大笑从原本黑色星槎残骸內传出。 那笑声穿透爆炸的余音,令人毛骨悚然。 飘然落地的卡芙卡脸色微变:“阿刃?!” 言灵的束缚被一股更原始、更暴烈的执念强行撕裂。 砰! 黑色星槎的残骸被一股巨力从內部再次炸开,赤红著双眼,周身缠绕著比之前更浓烈、更混乱毁灭气息的刃,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手持支离剑,无视了下方燃烧的残骸和混乱的场面,目標只有一个——货柜顶端的女子。 “人……有……五……名!!!” 他咆哮著,裹挟著滔天的杀意,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流光,直扑而去。 “镜流,你是其中之一!!!” 流云渡的混乱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轰隆!——来自残骸持续爆炸。 嗶嘟叮咚!——核宝的推销声。 “啊~我的脸!”——停云的痛呼。 “喂,对,流云渡,有重犯,我已经拦下来了。”——贾昇的报案。 “镜流——!!!”刃的疯狂咆哮。 “阿刃!”——卡芙卡试图挽回的呼唤。 “*朋克洛德脏话!*”——银狼投影的气急败坏。 “杨叔?杨叔……你先把伊甸之星鬆开,我害怕……”——三月七的焦急。 “……”——丹恆握紧击云,目光在刃和镜流之间飞速扫视,如临大敌。 σ ?? ?) ???)σ——黑塔人偶眼中闪烁出打起来,一副:打起来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欢脱表情。 “……”——瓦尔特紧盯著罗剎,手杖顶端微微亮起,气息沉凝如渊。 星默默掏出了棒球棒,似乎视线在几方人马之间来回扫视。 流云渡,这个曾经繁忙的巨大货运码头…… 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沸腾的、充满金属碎片、间歇性爆炸、疯狂杀意、巨额悬赏、神秘来客以及推销gg的粥。 混乱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可显然命运並不准备放过这可怜的渡口。 就在刃扑向镜流,镜流冷然拔剑,罗剎不动声色地微微退后,让镜流挡在前方,瓦尔特盯著罗剎时…… 三月七焦急的呼喊,让瓦尔特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微微一滯。 他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货柜顶端的罗剎身上,但攥紧伊甸之星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的青白终於缓缓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那沉重如渊的气息並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回了深处。 他猛的向前走了几步,手臂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按在了的贾昇肩膀上。 贾昇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一按,差点岔气:“杨叔干嘛?我正算帐呢,那可是两百多亿……” “贾昇!” 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罕见地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著一种近乎炽热的紧迫感。 他的目光穿透镜片,牢牢锁住贾昇的眼睛。 “听著!如果你看见那个金色头髮的傢伙——” 他下巴朝罗剎的方向猛的一扬。 “——如果他抬起双手,做出任何类似施法、引导、或者只是单纯抬手的动作。 记住!什么都別管!立刻!马上!用你最真诚的语气,祝他『长生不老』!听清楚了吗?长生不老!” 贾昇被瓦尔特的郑重其事搞得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远处那个背著棺材、笑容温和的金髮男人。 “杨叔,你不是说这祝福很危险,很恶毒,不要乱用吗?会炸了仙舟的吧?那这样我们是不是也会被通缉?通缉犯誒……” 说著,他朝著黑塔人偶努了努嘴,“她不会同意的。” 瓦尔特:“……” 血压隱隱升高。 一旁的停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祝福?什么炸了仙舟? 她向来单独行动,最近又忙著在各个势力之间里掏外撅,有关於列车组与黑塔空间站的情报显然严重不足。 就在这时,引擎的尖啸再次撕裂混乱的空气。 一艘线条锐利、涂装银蓝、明显属於云骑军制式的高速星槎如同离弦之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入流云渡上空,精准地悬停在战场侧翼。 舱门滑开,一位身形挺拔、面容英气的少年跃然而出。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燃烧的残骸、对峙的眾人、扑向镜流的刃、卡芙卡焦急的身影、银狼的投影…… 最终,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卡芙卡和明显处於失控狂暴状態的刃身上,当然,还有那个虚擬投影的银狼。 “恶徒!” 彦卿清喝一声,声音带著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不容置疑的正义感。 长剑鏗然出鞘,剑锋直指星核猎手三人组,“胆敢在仙舟罗浮作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数柄飞剑已发出清越的嗡鸣,寒光凛冽。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目標明確地直取刚刚挣脱言灵束缚、正扑向镜流的刃。 显然,在他眼中,狂暴状態且明显是“越狱重犯”的刃,威胁性更高。 “聒噪!”刃的赤瞳中疯狂再起,他扑向镜流的动作微微一滯,转而向彦卿攻去。 “来得好!” 彦卿毫无惧色,眼中战意熊熊。他剑诀一引,数柄飞剑瞬间化作流光,或格挡,或突刺,或缠绕,以精妙绝伦的配合迎向刃。 “鏘——!!!” 支离剑的凶戾血光与彦卿手中长剑的清冽寒芒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火和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狂暴的毁灭剑气激烈对冲,瞬间將两人周围几个倒霉的魔阴身撕成了碎片。 刃的赤瞳中疯狂更盛:“滚开!” 支离剑带著撕裂空间的威势横扫而出。 彦卿面无惧色,身形灵动如游龙,数柄飞剑凭空出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將刃死死缠住。“休想逞凶!” 镜流微微侧头,蒙著黑纱的眼部,精准地“望”向彦卿与刃激战的方向。 虽然双目被遮,但那精准的“注视”感,仍能穿透黑纱,清晰地捕捉到彦卿施展的每一招、每一式。 凌厉的剑意,熟悉的云骑剑术根基,甚至隱隱透出的、属於景元调教出来的独特韵味…… 一丝冰冷、扭曲,却又带著极致兴奋的弧度,缓缓在她清冷绝丽的嘴角勾起。 那笑容毫无温度,反而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批”感,像是看到了极其有趣又亟待摧毁重塑的剑胚。 “呵……”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逸出唇瓣,如同从冰层下渗出的笑声响起。 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置身事外的罗剎適时的微微倾身,用他温和悦耳、却总能让人感到一丝莫名寒意的声音提醒道。 “此地鱼龙混杂,纷扰不休,更有云骑介入。热闹虽好,但……似乎並非久留之地?”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和远处似乎开始集结的云骑增援信號,背上的巨大棺槨在此时显得格外诡异。 罗剎的提醒似乎並未让镜流收敛,反而像是点燃了她心中某种沉寂已久的疯狂。 她脸上那抹笑容愈发扩大。 “机会难得,就让我试试你的成色……” 第78章 以攻代守,玉石俱焚 神策府內 室內檀香裊裊,却压不住空气里的凝重。 景元刚將镇压大规模魔阴身爆发的指令发往各司部,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案上凉透的茶都顾不上喝一口。 案牘堆积如小山,他又將最后一道关於调拨丹鼎司医士的指令玉兆发出,指尖按压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突发事件的每一项都足以让寻常將领焦头烂额,此刻却如同乱麻般绞在一起。 “將军。” 一名云骑尉官脚步匆匆,呈上一份密报,声音压得极低,“幽囚狱急报……重犯『刃』,趁乱脱逃,雪衣机体受损严重。” 景元握著玉兆的手指一紧,另一只揉额角的手也放了下来。 “知道了……封锁区域,全力追缉,” 他声音沉稳,但那份疲惫几乎要渗出来。 屏退眾人后,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 “唉……” 一声轻嘆尚未落地,案前空间泛起涟漪,符玄的投影倏然显现。 她周身还縈绕著太卜司推演大阵的微光,额间法眼璀璨生辉,眉头却紧锁著。 景元微感诧异:“符卿?此刻太卜司应是诸务缠身,穷观阵负荷不轻,怎有空投影至此?”他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太卜司此刻的压力只会比他更大。 符玄投影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额间法眼光华流转,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她没理会景元的疑问,抬手纤细的指尖点向自己额心法眼,语气斩钉截铁。 “景元,你家那小徒弟,有血光之灾!” 景元眉峰微挑,手指无意识摩挲著桌案边缘。 “彦卿?” 隨即他想起此前找符玄为彦卿的卜算,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有点好笑的表情。 “他?虽然这小子確实因为议事时,你对本將军言语稍显……嗯,『直率』,他偶尔……好吧,时常会忍不住瞪你几眼,年轻人气盛了些。 符卿,你这般位高权重,气量宏大,总不至於百忙之中抽出閒暇还特意跑来『咒』他一回吧?” 符玄一甩袖袍,投影都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晃动,她指著自己光芒灼灼的法眼,语气斩钉截铁。 “本座没空跟你玩笑!法眼所见,剑心蒙尘尚在其次,流云渡已成修罗杀场,你再不动身,那小子恐有性命之危。 信不信由你,太卜司的烂摊子还等著本座去收拾!” 她语速极快,带著压抑不住的烦躁,投影闪烁,眼看就要消失。 “符卿且慢。” 景元起身,叫住了她,“你此前推演仙舟大变,曾言彦卿虽有小厄,但最终当能平安。为何今日突然……” 符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法眼光芒都黯淡了一瞬,带著一种咬牙切齿感。 “穷观阵……在玉界门关闭、仙舟彻底封锁的那一剎,就遭受了未知的剧烈干扰! 现在別说推演未来了,它连算个时辰都能给你算错三次!本座现在恨不得把这堆破铜烂铁拆了重铸!” 话音未落,投影“嗤”的一声,带著符玄最后那副抓狂的表情,彻底消失。 景元站在原地,案几上的凉茶映出他骤然沉凝如水的面容。 刃脱困、仙舟异动、符玄示警、穷观阵失序……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流云渡!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神策府,身影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直扑流云渡。 金色雷霆已在神策府上空隱隱凝聚轮廓。 …… 流云渡的混乱如同沸鼎,各方的杀意、能量、叫喊还有核宝的“嗶嘟叮咚!”声交织碰撞。 就在彦卿的飞剑与刃的支离剑光激烈绞杀,剑风撕裂空气,將周遭的货柜都划出深痕时; 就在卡芙卡试图再次凝聚言灵稳定刃的情况时; 就在瓦尔特紧盯罗剎,贾昇被杨叔按住肩膀还在嘀咕“两百亿……”时; 就在黑塔人偶眼中闪烁著 (?_?) 看热闹不嫌事大时—— 异变陡生! 流云渡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轮冰冷、残缺的皓月虚影,毫无徵兆地高悬於战场上空,洒下清冷如霜的月华。 天空中,竟开始无声地飘落起片片由纯粹寒冰凝结而成的、晶莹剔透的银杏叶状雪。 寒气瞬间瀰漫,连燃烧的星槎残骸火焰都为之一窒。 货柜顶端的镜流,沐浴在这突兀降临的“月华”与“银杏雪”之中。她清冷绝丽的面容上,那抹疯狂的笑意愈发扩大,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表情。 “就让这轮月华……”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话音未落,她抬手虚握。漫天飘落的冰晶银杏叶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向她掌心匯聚、压缩、凝实。 刺骨的寒意伴隨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爆发开来,一柄通体由极致寒冰与凝练月华构成的、散发著幽幽蓝光的长剑,在她手中瞬间塑形完成。 长剑成型的剎那,镜流的身影骤然消失於原地。 下一瞬已出现在半空,凌驾於混乱战场之上。她於空中旋身,衣摆在月华与冰晶中翻飞,如同月宫降临的杀神。 錚——! 並非一声剑鸣,而是千万道剑气破空的尖啸匯聚成的死亡乐章。 无数道凝成实质、细密如雨却锋锐无匹的月华剑气,如同决堤的银河。 带著冻结万物的寒意和无坚不摧的锋锐,隨著她旋身的动作,朝著下方倾泻而下。 將刃与彦卿,以及试图靠近的卡芙卡无差別的覆盖下去。 “……照彻万川!” 每一道剑气都蕴含著冻结灵魂、撕裂万物的恐怖力量,目標直指下方所有生灵。 ……连此前在她身边,明显是同行者的罗剎都被囊括进了打击范围。 而且论剑气的密集程度,丝毫不逊於刃和彦卿那边。 丹恆瞳孔骤缩,长枪瞬间爆发出青芒,试图格挡袭向列车组方向的零星剑气。 瓦尔特伊甸之星瞬间展开重力屏障护住己方星槎。 他维持著引力场护住己方星槎,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定空中那轮残月下的身影,又飞快扫过被剑雨重点“照顾”的金髮男人。 看到罗剎手中那柄异域细剑舞动如风,格挡开数道剑气。 可衣袍依旧被凌厉的剑风撕裂的像是乞丐装,显得有些狼狈时,瓦尔特嘴角竟极其罕见的、不受控制的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就说吧,长成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人,同行的人都忍不住对他出手。 实属面目可憎,光是长相就已经足够具有攻击性。 (σ ?? ?) σ 黑塔人偶眼中爆发出极其欢快的顏文字,她抱著手臂,仰头看著这宏大的“演出”。 停云捂著脸上被项圈碎片划出的红痕,装作害怕缩在船舱角落。 此刻看向镜流的目光掺杂了些许忌惮和一丝隱藏极深的算计。 剑气的核心打击区內。 刃首当其衝,他本就处於狂暴状態,面对这倾泻而下的毁灭剑光,不仅不退,反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支离剑裹挟著翻腾的血色毁灭气息逆流而上。 血光与月华剑气激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能量爆鸣。 刃的身影在剑雨中穿梭、格挡、硬撼,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身上的伤口崩裂更多。 鲜血染红衣袍,但那疯狂的赤瞳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死死锁定著空中的镜流。 而彦卿,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他本就与刃激战消耗甚巨,面对这覆盖性的、威力远超刃攻击的月华剑雨,压力陡增十倍。 他清喝一声,剑诀全力催动,剩下的飞剑如同忠诚的卫士环绕周身,结成一片密集的剑幕。 叮叮噹噹——! 脆响如同骤雨打芭蕉,飞剑与月华剑气疯狂碰撞、格挡。每一道剑气都蕴含著恐怖的寒劲与锋锐,远超彦卿的预估。 一柄、两柄、三柄……飞剑在悲鸣中寸寸断裂、崩碎。 剑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残破。 彦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防御,彻底崩溃了。 一道凝练无比、散发著冻结灵魂寒意的巨大月华剑气,撕裂了最后的剑光阻隔。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然而,少年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的、属於剑者的不屈与决绝。 他握紧了手中仅存的、也是陪伴他最久的那柄长剑,体內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其中,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竟无视了那道致命的剑气,身体微微前倾。 积蓄著全身的力量,对著半空中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挥出了他此生至今,最纯粹、最决绝、也最无望的一剑。 剑光如流星,逆流而上,直指镜流。 以攻代守,玉石俱焚! 第79章 梦想的基石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刃如同被无形巨锤砸落,从狂暴的剑雨中心直坠而下,狠狠砸在码头上,激起一片烟尘。 他胸口那件本就破损的衣物彻底撕裂,露出下方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汩汩涌出。 赤红的眼眸中疯狂尚未完全褪去,但身体已如断线木偶般一动不动,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卡芙卡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刃的身边,素手一挥,数道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住刃的四肢和躯干。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借著烟尘和空中残余剑气能量的掩护,拽著沉重的刃,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包裹,急速向后方的货柜阴影中退去。 “两百亿!別跑!” 贾昇眼都红了,像是看到一座移动的信用点山正在冲他挥挥手溜走。 他一只手猛的就要去拽面前那根饱经沧桑的操纵杆,试图驱动这艘前脸凹陷、警报嘶鸣的破船来个最后的“正义衝锋”。 “咳…呃!”贾昇的动作猛的一滯。 一只戴著黑色手套、却异常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从后面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大让他瞬间有点翻白眼。 星面无表情地勒著他,义正词严:“不许撞!再撞就炸了!我不想当空中飞人!” 贾昇一阵挣扎,眼睛一转,用著哄孩子似的语气:“……咳咳…放手!不撞不撞行了吧。” 他挣扎著,试图掰开星的手臂,但星的怪力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噗嗤……” 一直抱著手臂看戏的黑塔人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σ ?? ?) σ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甚至悠閒的晃了晃腿。看著贾昇被星勒得直翻白眼、徒劳挣扎的样子,她嗤笑一声,声音带著十足的嘲讽。 “让你当什么不好,非要当构史,现在遭报应了吧?” “嗶嘟!叮咚!”核宝悬浮在贾昇旁,蓝金光芒平稳闪烁,“检测到用户贾昇遭遇物理性窒息!『 是否需要呼叫『棺材板闪送』服务?首单五折优惠!埋一赠一!嗶嘟!叮咚!” 星一声痛呼,捂著突然抽筋的手鬆开,而贾昇眼睁睁的看著因为耽误的这一会,他的两百多亿消失在货柜后,一巴掌把核宝拍了下去,“真是孝死我了。” 停云捂著脸上的红痕,缩在船舱角落,看著这混乱又滑稽的一幕。 狐狸耳朵微微抖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心底无声崩溃吐槽:这群人……真是没一个正常的! 强敌环伺,他们居然还在为撞不撞人勒脖子吵架闹內訌?! 另一边,彦卿那玉石俱焚的剑光,在镜流浩瀚的月华剑雨面前,如同萤火之於皓月。 剑光尚未触及镜流的衣角,便在森寒剑气中寸寸碎裂、消融。 半空中,镜流摘去黑纱后闪著赤红光芒的眼睛,穿透了混乱的剑雨和能量乱流,精准的落在了彦卿挥出的这一剑上。 少年眼中那不屈的火焰,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那將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刺出心中之剑的纯粹……这一切,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深处某个被疯狂冰封的角落。 她脸上那抹扭曲疯癲的笑意,在这一刻,极其微妙地……收敛了一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浅淡、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的……讚许的弧度。 如同冰封湖面下,一缕微光悄然闪过。 然而,这丝讚许並未带来任何仁慈。 她红唇轻启,冰冷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战场,落入彦卿耳中,也落入所有关注著这一幕的人耳中: “还不够。”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道致命的月华剑气已然及体。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煌煌如大日的金色雷霆撕裂了流云渡漆黑的天幕。 缠绕著雷霆的巨大金色神君虚影凭空显现,带著无匹的威势轰然砸落。 神君手中的长刀,后发先至,带著碾碎星辰的力量,精准无比的横亘在彦卿与那道致命剑气之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整个流云渡,狂暴的能量衝击波呈环形炸开,將附近的货柜残骸如同纸片般掀飞。 月华剑气撞在长刀之上,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崩解、消融。 残余的衝击力被阵刀稳稳挡下,未能伤及后方力竭的彦卿分毫。 彦卿手中那柄刺向镜流的长剑,也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应声而断。 剑刃坠落,他本人更是被巨大的衝击震得倒飞出去,被及时赶到的景元一把接住。 景元一手持刀,一手护住怀中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眼神却依旧倔强的少年,金眸如电,扫向镜流方才所在的半空。 然而,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连同她身边那个背著巨大棺槨、笑容温和的罗剎,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漫天渐渐消散的月华虚影和缓缓停止飘落的飞雪,以及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蹂躪过的流云渡码头。 景元抱著昏迷过去的彦卿,站在废墟中央,环视著冒著黑烟的残骸、断裂的飞剑、被余波肃清的魔阴身、以及远处破烂星槎上表情各异的列车组眾人。 金眸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嘆息,融入了流云渡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他抱著彦卿,步伐沉稳地走向列车组那艘这附近唯一的星槎。 瓦尔特·杨整了整衣襟,主动迎上前去。他镜片后的目光沉稳,带著一丝审视,也带著星穹列车年长组的稳重。 “景元將军。”瓦尔特微微頷首,声音平稳有力,“幸会。在下瓦尔特·杨,星穹列车成员。此地变故迭生,非我等所愿,亦非我等引发。” 景元的目光在瓦尔特身上停留片刻,又掠过他身后表情各异的列车组成员—— 揉脖子的贾昇、面无表情的星、好奇又担忧的三月七、眼中不时闪过 (→_→)的黑塔人偶 ,以及缩在角落楚楚可怜的停云。 最终视线久久的停在丹恆身上。 “星穹列车的诸位,久仰。” 景元的声音温和,“幸有诸位在此,虽局面混乱,却也……別开生面。” 他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彦卿,话锋微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请求。 “瓦尔特先生,事態紧急,劣徒伤势沉重,急需送往丹鼎司救治,事务容后再议,各位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瓦尔特沉稳回应:“將军言重了。救助伤者,理所应当。请。” 他侧身让开通道。景元抱著彦卿,毫不犹豫的登上了这艘伤痕累累、挤满了“奇人异士”的星槎。 丹恆在景元登船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几乎隱入船舱的阴影之中。 他低垂著眼瞼,避开了景元那似乎不经意扫过的目光。 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带来阵阵刺痛与强烈的排斥感。 他不想与这位“故人”有任何多余的纠葛,那些模糊而沉重的记忆,他寧愿它们永远沉寂。 此刻……以后的他,只会是星穹列车的护卫丹恆。 舱室的空间因这位重量级人物和伤者的登临而显得稍显拥挤,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复杂。 角落的停云颤巍巍的伸手;“伤者要紧,这次……就由小女子来驾驶吧。” “停云,立刻驾驶星槎,目標丹鼎司,全速前进。” “是,將军!” 停云立刻应声。 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如释重负。 ……终於! 事情终於回到了她原本计划的轨道! 她几乎是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重新坐回了那个久违的、属於她的驾驶位。 指尖拂过熟悉又陌生的操作杆,一种“事情终於重回正轨了”的踏实感,以及“这群神经病终於消停了”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她迅速启动引擎,调转船头,动作流畅而专业。 …… 星槎在停云嫻熟的操控下,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如同噩梦般的流云渡。 景元抱著彦卿坐在角落,视线却不时不经意的扫过丹恆。 三月七看著悻悻退居二线的贾昇还在揉脖子,但眼神时不时瞟向流云渡的方向,一副“痛失两百亿”的肉疼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 “喂,贾昇,你至於嘛?帐户里明明那么多信用点,怎么还跟掉进钱眼里似的。” 贾昇闻言,终於捨得把目光从货柜阴影处收了回来,揉了揉被星勒得生疼的脖子,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你不懂”和“我志向远大”的复杂表情。 他白了三月七一眼,手指在个人终端上飞快操作了几下。 “你对我的格局一无所知。”他语气满是诚恳,“我对钱本身不感兴趣,真的。” 他一边说著,一边將终端屏幕转向三月七。 “但是!我非常想要这个!” 屏幕上,赫然展示著一艘星际飞船的立体投影。然而,这绝非寻常飞船,而是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歼星舰! 其最令人瞠目结舌之处在於——它厚重流线型的外装甲,竟然通体由一种散发著温润金色琥珀打造而成。 舰体在虚擬光影中流转著神性的辉光,像是凝固了星辰与时光。 而在这艘“神体琥珀歼星舰”投影的下方,跟著的一长串“9”,密密麻麻,如同天文数字的具象化。 “噗——” 三月七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无数个“9”像小星星一样在眼前旋转。 她下意识地掰著手指头开始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天吶!夺少?!” 接著她又眯著眼看了一阵……然后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於歼星舰上,但確实十分眼熟的东西。 由更加凝练的神体琥珀作为基底,其中镶嵌、熔铸著一些奇怪的碎片…… 下方介绍:由融合了神体琥珀与曾经阿哈炸碎的星穹列车车厢残片打造。 贾昇得意地收回终端,眼神灼热。 “这才是我想要的。为了它,多少信用点的都值。” (?_?) 黑塔人偶瞥了一眼贾昇终端上那浮夸到离谱的歼星舰投影,又看了看他一脸“志存高远”的表情。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幼稚的收藏癖。” 第80章 人偶的分量 停云驾驶著伤痕累累的星槎,平稳而迅速地降落在丹鼎司的码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比流云渡更加触目惊心。 浓烟滚滚,昔日救死扶伤的圣地,此刻儼然成了炼狱。 扭曲的“怪物”嘶吼著在廊道间穿行,与零星未发生异变的云骑和医士缠斗。 空气中瀰漫著药香、血腥与腐朽混合的刺鼻气味。 星槎內,景元抱著昏迷的彦卿,金眸扫过混乱的战场,脸色沉凝如水。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彦卿的状况——少年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內腑震盪、力竭昏迷。 此地绝非救治之所,连落脚都危险重重。 他目光在星槎上的眾人间快速掠过,最终落在闭目假寐、与周遭混乱隔绝的丹恆身上。 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在景元眼底闪过,他脚步微动似想上前,但丹恆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让他收回了念头。 景元无声的嘆了口气,转而將目光投向沉稳可靠的瓦尔特·杨。 “瓦尔特先生。” 景元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有力,“劳烦照看劣徒片刻。下方魔阴肆虐,需稍作清理,我去去就回。” 他將怀中的彦卿小心的递向瓦尔特。 瓦尔特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沉稳地点头:“將军放心,交给我。” 他调整姿势,让昏迷的彦卿靠得更安稳些。 景元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入下方的混乱战团。阵刀所过之处,激盪的雷霆与沛然气劲,所过之处魔阴身如朽木般纷纷崩解。 他动作迅捷如风,清理著星槎附近威胁最大的几波怪物,效率惊人。 然而丹鼎司的混乱如同泥沼,绝非一时能彻底平息,此次出手也不过是为云骑与医师打开一条还算安全的通道。 不过片刻,景元便已返回,衣甲上沾染了些许污秽,却无损其威仪。 他站在舱门边,目光沉沉的扫过丹鼎司,眉头紧锁。 隨即,他的视线越过得他支援前往避难处的人群,投向远方被云雾笼罩的鳞渊境方向,金眸之中罕见的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停云,去长乐天。”景元收回目光,声音恢復了惯常的平稳。 星槎再次起航。舱內气氛有些凝滯。 瓦尔特看了看抱著手臂、紫色眼眸里只有 ( ̄へ ̄) 嫌弃、完全没有开口意思的黑塔人偶,无奈的推了推眼镜,主动打破了沉默。 “景元將军。” 瓦尔特的声音沉稳有力,“星穹列车此番造访罗浮,目的明確。我们感知到仙舟遭受星核侵蚀,特来相助,以期封印此灾祸之源。” 他直接点明了来意,態度坦诚。 景元闻言,既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也未流露出赞同。 “瓦尔特先生与星穹列车的古道热肠,景元感佩。只是仙舟事务繁杂,牵涉甚广,尚需从长计议。 诸位远道而来,又经歷流云渡风波,想必已是疲惫。容景元先行安排诸位落脚歇息,待此间稍定,再与诸位详谈可好?” 说著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瓦尔特,落在了对一切漠不关心的黑塔人偶身上。 天才俱乐部 #83 席,黑塔。哪怕来此的只是人偶。 她在此,本身就是一种难以估量的变数。 景元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滴水不漏。 然而,黑塔人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似乎觉得窗外飞掠的云海都比和景元的交涉更有趣,一个清晰的 (?_?) 顏文字闪过。 显然她对这种政治性的试探和客套毫无兴趣。 车厢內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核宝偶尔不合时宜的“嗶嘟”轻响。 …… 星槎平稳降落在长乐天相对安寧的码头。 景元抱著彦卿走下星槎,脚步匆匆却依旧沉稳。 他转向恭敬侍立一旁的停云,简短吩咐道:“停云,这几位是罗浮的贵客。你且妥善安置他们於浥尘客栈歇息,务必周全。” “贵客”二字一出,三月七的脑袋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住了旁边星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又来了!”的惊悚。 “宾馆陷阱!瓮中捉鱉!” 雅利洛贝洛伯格宾馆那一晚,大守护者头天刚说完“贵客”,后脚银鬃铁卫就来抓人的经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云骑军从角落里衝出来。 贾昇注意到三月七的反应,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靠在变形的船舷上,眼神在周围扫视, 隨后他凑近三月七,朝著黑塔努了努嘴,“怕什么,大不了让她再给神策府开个洞?” 丹恆依旧沉默。 星则面无表情,似乎觉得哪里睡觉都一样……她有点想念她的纸箱了。 黑塔人偶 (→_→) 的瞥了三月七一眼,没说话意思却十分明显:“瞧你那点出息”。 景元无暇顾及这些小动作,抱著彦卿快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医馆的方向。 …… 景元將彦卿送入医馆內室,早已得到玉兆发来的消息,在此等候的白露立刻迎了上来。 小巧的龙女看著彦卿身上纵横交错的剑伤和苍白的小脸,龙尾都惊得竖了起来,脱口而出就是指责: “这哪打的架?这么凶?跟谁拼命去了?……你这师父怎么当的?” 景元看著白露熟练地开始检查,一时语塞,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言难尽。劳烦龙女了。” 白露挥了挥小手,示意景元放心,注意力已全在伤者身上。 景元的隨身玉兆微颤,“借內室一用。” 进屋刚一站定,一道淡蓝色的全息投影便在他身侧无声浮现。 天舶司司舵驭空的身影显现,她眉头紧锁,脸上带著些许疑虑和凝重。 “將军。”驭空的声音清冷而直接,开门见山。 ““罗浮”之上发现星核不过数日,星槎海已全面封闭,连一只星槎都未曾放出——星穹列车是如何未卜先知,又凭什么认定仙舟之乱必与星核有关?”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已调阅星槎海中枢所有出入记录。 就在不久前,有人以极其高明的手段骇入玉界门导航系统,强行打开通道,引导一艘舰船入港。那正是星穹列车。而入侵者……” 驭空的语气带上冷意,“……甚至囂张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戳,如同挑衅——“银狼”。星核猎手的一员。” 她看向景元,未尽之意昭然若揭:“將军,这未免太过巧合。星核猎手放入的星穹列车,而星穹列车又声称要解决星核之患?此中关联,是否……” 景元轻嘆一声,打断了驭空的质疑:“驭空,星穹列车上,还有一人。” 驭空眉头微蹙:“谁?” “黑塔。”景元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虽然只是人偶。” 投影那头的驭空瞬间沉默了。 天才俱乐部#83席“黑塔”的名號,其分量在寰宇间重若千钧。 人偶亲至,某种程度上等同於本尊意志的延伸。 这层关係,让星穹列车的立场变得极其复杂而微妙。 质疑星穹列车,某种程度上就是在质疑黑塔。 而黑塔的性格和人缘…… 短暂的沉默在通讯频道中瀰漫。驭空显然也在飞速权衡。 最终,投影中传来她略显艰涩却已然妥协的声音:“……我明白了。” 光影一闪,通讯被掐断。 景元看著消失的投影,疲惫更深了一层。 …… 第81章 卖身契 停云驾驶著饱经风霜的星槎,平稳降落在星槎海中枢的指定泊位。 隨后动作麻利的为星穹列车一行人在装潢雅致、闹中取静的“浥尘客栈”办理了入住手续。 “诸位。”停云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声音柔和。 “此处便是浥尘客栈,环境清幽,一应俱全。小女子已为各位安排好上房,舟车劳顿,还请稍作歇息。” 她微微欠身,目光落在正研究客栈盆景的贾昇身上,眼中適时地流露出一丝“为难”与“恳切”。 “恩公,先前流云渡惊险万分,驭空大人处尚需小女子前去復命,稟明星穹列车诸位蒞临及流云渡变故始末……”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 “同时,小女子也需向驭空大人请辞这接渡使的职务,待此间事了,定当返回,履行合约,尽心侍奉。” 她轻柔婉转,带著无限委屈却又信守承诺的担当。 贾昇从盆景上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我懂你意思”的笑容。 “去吧去吧,速去速回。记得把辞呈写得声情並茂点,突出你为了报恩不惜放弃大好前程的牺牲精神,说不定你上司一感动,还能给你批点散伙费。” 停云:“……” 她脸上的笑容完美地僵了一瞬:“恩公说笑了……小女子定当儘快处理妥当,回来侍奉。” 说完,她再次欠身,步履轻盈却迅速地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长乐天熙攘却暗潮汹涌的人流中。 三月七看著停云离开,立刻来了精神,拉著星的胳膊就要往外冲:“走走走!听说仙舟小吃可多了,咱们去逛逛,压压惊。” “慢著。” 贾昇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一只手臂精准地搭在了星的另一边肩膀上。 他脸上带著一种“和善”到让星后背发凉的笑容,慢慢凑近。 “因为你那『孝顺』的一勒,我的歼星舰上最重要的装甲——整整两百多亿信用点的悬赏目標,可是溜了。这笔帐,你不打算表示表示?” 星面无表情的看著他,试图用眼神表达“你讹人”和“我没钱”两层意思,身体还象徵性的挣扎了一下。 星面无表情地试图挣脱:“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贾昇挑眉,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压低,带著恶魔般的蛊惑。 “那我现在真诚地『祝福』一下卡芙卡女士『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你说……仙舟这地方,我这祝福效果会不会特別灵验?” 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的转头瞪著贾昇,眼神里充满了“你真敢?!”的控诉。 贾昇老神在在地回望,眼神明確:你看我敢不敢? “……我赔。”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认命般的嘆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爽快!” 贾昇立刻变脸,笑容真诚了几分,立刻从帽子內掏出一匝在星际时代稀罕得很的纸质文件。 文件抬头赫然是:《模擬宇宙长期志愿测试申请书》。 条款密密麻麻,核心內容简单粗暴:自愿成为黑塔空间站“模擬宇宙”项目的长期无偿测试员。 测试周期未定,风险自担,最终解释权归项目负责人黑塔所有。 星看著这打明显早有准备的“卖身契”,眼里透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抬头看向贾昇:“我怎么感觉……你早有预谋?” “巧合,纯属巧合。”贾昇眼神充满鼓励,“来,签了它,咱俩就两清了。我这还有印泥,按手印也行。” 他甚至还贴心地递上了一支笔。 星盯著那支笔看了三秒,又看了看贾昇“真诚”的笑容,再看看旁边三月七爱莫能助的表情。 最终认命般地接过笔,呼啦啦的翻过一张又一张,在那份堪称卖身契的厚厚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跡透著一股生无可恋的蔫劲。 贾昇满意地抽回合同,然后得意洋洋地朝一直冷眼旁观的黑塔人偶扬了扬,脸上写满了“计划通”的意味。 人偶眼睛扫过那份合同,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星,最后定格在贾昇那张欠揍的笑脸上。 贾昇走到人偶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带著一种“快夸我”的得意表情,將那份新鲜出炉的合同递了过去。 (→?→)。 干得漂亮。 “好啦好啦,免费的劳动力也要补充能量嘛。走走走星,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化悲愤为食慾!” 三月七强行拉起蔫头耷脑的星。 隨后对著贾昇、丹恆挥了挥手,“你们男生组自由活动啦~” 说完,就拖著生无可恋的星匯入了长乐天热闹的人流。 “好了,搞定。”贾昇拍拍手,心情大好。 黑塔刚收穫一个长期苦力,心情显然不错,见贾昇也要出门,顺口问了一句:“去哪?” 语气难得的不带刺。 贾昇咧嘴一笑,指了指门外:“两百多亿的『梦想基金』暂时飞了,我得去別的地方找补一下。 比如……刚买的『槎行无忧』至尊保险,该去理赔了,应该能赔不少吧?” 说著他搓了搓手指,眼睛里闪烁著对信用点的期待光芒。 接著他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存在感极低,似乎想把自己融入背景板的丹恆。 “一起?去见识见识星际和平公司的理赔部门?” 丹恆摇头:“不必。我在此处即可。” 隨后他似乎觉得拒绝得太生硬,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些。 “我……身份敏感,在仙舟隨意走动,恐生事端。你去吧,一路小心。” …… 视线转向星槎海中枢另一侧。 一名穿著星际和平公司標准制服、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立不安地盯著自己的个人终端。 屏幕上,一个不断跳动的联繫人头像,是一个五官扭曲十分抽象、双手捂著耳朵作无声吶喊状的形象。 旁边赫然標註著名字:贾昇。 男人的额角渗出汗珠,他反覆安慰自己:“巧合,一定是巧合!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那个煞星怎么可能来仙舟? 而且……而且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是正经的保险理赔专员了,早就不干那些高利……咳咳,『灵活贷款』的业务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著职业化的镇定,回復了信息,约定在不夜侯旁边的露天茶座面谈理赔事宜。 当男人整理好领带,强装镇定地赶到约定地点时。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藤椅上、正百无聊赖用吸管戳著杯中饮品,肩上还飘著一个蓝金色闪烁金属球的熟悉身影。 脸上还掛著那种让他做噩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男人喉咙里衝出,声音都变了调。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条件反射般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下一秒,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职业素养、公司形象,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的原地转身,迈开双腿,用尽毕生力气,捂著耳朵,朝著与贾昇相反的方向——玩命狂奔。 那姿势,简直完美復刻了他终端上那个仍在跳动,作扭曲吶喊状的头像。 贾昇肩头核宝的指示灯好奇地闪烁了一下,扫描了下正在拔足狂奔的男人。 “嗶嘟?叮咚!检测到目標异常应激反应!疑似触发『创伤后应激障碍』。嗶嘟!叮咚!” …… 第82章 有判头 贾昇看著捂著耳朵大叫著逃跑的男人,眨了眨眼睛。 隨后身形毫无徵兆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稳稳的出现在卢卡纳狂奔路径的后方。 他右手带著一种老友相见的“亲切感”,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肩头。 “置业专员·金·牌·顾·问·卢·卡·纳·先·生~——” 一个带著明显拖长腔调、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卢卡纳脆弱神经上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著热气在他耳边响起。 那熟悉的、带著戏謔玩味的语调,瞬间让卢卡纳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尖叫、颤抖。 卢卡纳像被冻僵了一般,一寸寸地、极其艰难的转过身。 当那张带著“和善”笑容的脸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真、真巧啊……您、您也在仙舟旅游?” 隨后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问的什么蠢话。 不等贾昇开口,卢卡纳求生欲爆棚,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生怕慢一秒就会被拖入新的深渊。 “贾昇先生!我现在已经不干贷款那行了!真的!我发誓! 我现在是星际和平公司保险理赔部的正经员工!专门处理理赔!跟过去那些……呃,『灵活融资方案』一点关係都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摆手,极力撇清关係。 同时內心疯狂os: 天吶!这煞星怎么阴魂不散!仙舟这么大也能撞上?!完了完了,他要是还想搞贷款…… 不行!绝对不行!上次被他『諮询』完,他看了那么久心理医生才缓过来! 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上司和抢业绩的混蛋同事……对!就是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这魔鬼的滋味! 仙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著……啊,死道友不死贫道! 卢卡纳脸上堆著諂媚的笑:“当然!如果您……呃,还有『灵活资金周转』方面的需求,我虽然不做了,但我可以为您引荐几位非常『专业』和热情的同事! 比如我们部门的前主管,或者负责高风险区域业务的经理! 他们经验丰富,手段……呃,渠道多样!非常乐於助人!联繫方式我马上给您!他们特別需要像您这样优质的客户!” 卢卡纳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舞出了残影,一边飞速操作完成贾昇那份“槎行无忧·至尊版”的巨额理赔业务。 一边忙不迭地將几个標註著“德里兰——前主管/高利贷之王,活畜生”。 “克萨尔——区域经理/心狠手辣,九出三十归”、 “米耶莱——催收组长/人形兵器……的联繫人名片推送给了贾昇,动作行云流水,求生欲爆棚。 见到贾昇被这几位吸引注意力,他立刻抓住机会,腰弯得更低,声音带著十二万分的恭敬和急切。 “贾昇先生,理赔款不久就可以到帐,您看……我后面还有几位客户预约,实在不敢耽误,要不……我先告退了?” 他眼巴巴地看著贾昇,只求对方点个头。 贾昇的目光慢悠悠地从自己终端上移开,落到卢卡纳那张写满“放我走”的脸上点了点头。 就在卢卡纳心中狂喜,准备脚底抹油时,贾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带著点閒聊的语气开口。 “对了,卢卡纳先生。有个事我挺好奇的。” 卢卡纳刚抬起的脚瞬间钉在原地,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脸上挤著笑:“您……您说?” 贾昇摩挲著下巴,饶有兴致地问:“说起来,我挺好奇。你们以那公司……忽悠人签合同的本事我领教过。 但总有些硬骨头还不上或者赖帐的吧?追款的时候……是不是也挺费劲的?” 卢卡纳鬆了口气,只要不是衝著自己来的就好。接著语气带著一种前从业者的“专业”开始解惑: “是是是!您慧眼!確实会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客户。对付这些人,我们通常不会死磕到底,那样成本太高,效率也太低。我们的標准流程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著点“行业秘密”的意味: “把他们的合同,连同债权,打包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当然,对我们来说即使低价转手也绝对是暴利——直接卖给星际和平公司。 由他们这种庞然大物去接手处理。他们有专业的团队、更合法的途径……呃,以及更强硬的手段。我们这边回笼资金快,风险也转嫁出去了,省心省力。” 解释完,卢卡纳眼巴巴地看著贾昇,只盼著这位爷的好奇心到此为止。 贾昇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卢卡纳这次连“告辞”都来不及说,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像是身后有反物质军团在追。 “嗶嘟!叮咚!” 核宝闪烁著蓝金光芒,对著卢卡纳逃窜的方向发出“贴心”的播报。 “检测到目標个体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激增!『星际和平公司旗下,理康復中心』为您服务! 专业疏导金融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塑健康心態!首诊享八折,附赠『静心冥想』音频大礼包!嗶嘟!叮咚!现在预约,逃离心理阴影,重新踏上人生正轨!” 隨后它原本蓝金色指示灯微微闪烁,蓝、金、红三色之间快速交替闪烁,紧接著,一阵比平时更密集、更快速的“嗶嘟……叮咚……”声传出。 指示灯的光芒也开始不规则地急速闪烁,夹杂著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在进行著某种高速运算和连结。 几秒钟后,嗡鸣声停止。 指示灯稳定下来,但光芒中似乎多了一丝……贪婪的意味。 一道新的虚擬光屏投射在贾昇眼前,上面清晰地展示著核宝刚刚“领悟”的新能力。 核宝用混合了星核蛊惑和电子推销腔的独特混音播报。 “叮咚!嗶嘟!生物识別及『梦想基石』加载完成!模块资源深度整合完毕!嗶嘟!” 【作战指令:『稍等』模式新增子模块——『『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 功能描述: 当用户贾昇发出作战指令“稍等”时,本机將在执行“客户关怀”终极说服方案——gg轰炸+星核蛊惑的同时,自动激活高精度生物识別扫描,锁定目標敌人。 隨后,利用目標在精神污染及蛊惑状態下意识薄弱、判断力下降的窗口期,通过逻辑悖论模块强行扭曲其部分认知。 使其在无意识或半意识状態下,完成各大平台“特快审批通道”贷款申请流程,含生物签名认证。 贷款资金进入目標帐户后,启动多层匿名转帐及路径擦除协议,將资金最终匯入父亲大人指定帐户!叮咚!嗶嘟!” 核宝顿了顿,用更加“热情洋溢”的腔调总结道: “嗶嘟!叮咚!涵盖平台贷款协议均採用复利计算模式,確保敌人永无寧日。 梦想启动,贷动未来!让敌人负债纍纍,为您的梦想添砖加瓦!核宝竭诚为父亲大人实现每一个小目標!” 核宝用混合了电子推销腔和星核蛊惑感的混音,欢快地播报著它的“升级成果”。 贾昇听著核宝的播报,嘴角抽搐:“崽,你这业务拓展得……越来越有判头了啊。” 第83章 小小的开拓震撼 贾昇在星槎海中枢的商铺间閒逛,刚拐过一个摆满机巧鸟的摊子。 “贾昇。这里这里。” 三月七正和星从一家香气四溢的小吃铺子挤出来。 少女脸上沾著点可疑的糕点碎末,手里拎著、怀里抱著、胳膊上还掛著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甚至还掛了个仙舟特色的竹篮,活像个移动的货架。 “帮帮忙,搭把手。”三月七眼睛一亮,见到贾昇像看到了救星,不由分说就把鼓鼓囊囊的袋子往贾昇怀里一塞,“太多了!拜託了,请你吃好吃的。” 贾昇被塞了个满怀,一股混合著油脂、香料和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看三月七那副“总算解脱了”的表情,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把半条小吃街搬回来了?” 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里也拎著几个袋子,另一只手则拿著一根红艷艷、裹著晶莹衣的串串,正小口啃著顶端一颗饱满圆润的果子。 贾昇也顺手从三月七塞过来的东西里抽出一根那红果串。 果子圆润饱满,裹著晶莹的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旁边的小摊,摊主正热情吆喝:“琼实鸟串!新鲜採摘,甜脆可口!琼实鸟与仙株共生,尾部掛满累累硕果,此乃仙舟一绝!” “琼实鸟串?共生?”贾昇仔细端详著那串在竹籤上的奇异果实,又看看星啃得正香的果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玩意儿……算荤还是算素?” 摊主一愣:“啊?客官说笑了,当然是素……” “要是素食主义者衝著名字以为是荤的没买,这么个叫法岂不是亏了?” 三月七正沉浸在买到新点心的喜悦中,见到贾昇又要问,深知他能搞出什么动静来,赶紧把一瓶印著“鳞渊冰泉”的瓶子塞到贾昇空著的那只手里。 “哎呀,停停停,尝尝这个,仙舟特色泉水,清冽甘甜。” 贾昇接住瓶子,视线扫过瓶身上的標籤,精准的捕捉到了瓶身上十分微小的“高高脂”的字样,转动瓶身看了眼標註的热量表。 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泉水?高高脂?这真是水?” 他晃了晃瓶子,瓶內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等等……鳞渊境?”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微妙,甚至带著点嫌弃。 “那不是……泡持明卵的地方吗?这水……”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极其“生动”的比喻,“嘶……类似於持明的洗澡水?洗澡水还高高脂?这玩意儿能喝?” “噗——!” “咳!咳咳咳——!” 正咬著琼实鸟串的三月七和星同时喷了出来。 三月七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捶胸口; 星则面无表情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溅到的渣,刚刚她吨了两瓶……要不要吐出来? 摊主:“……” 三月七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推著他往前走:“闭嘴!闭嘴!快走!再待下去老板要拿扫帚赶人了!” …… 三人带著一身小吃香气和大包小裹,以及贾昇那番“洗澡水”高论引发的精神创伤,终於回到了浥尘客栈那间被包下的雅致小院。 瓦尔特早已在院內等候,见他们进来,他微微頷首,示意进入房间。 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瓦尔特关门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手杖的末端在木地板上轻轻一顿。 一股无形的、稳定的重力场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了几分,任何试图穿透这层力场窥探的声波或能量都会被扭曲、捕捉。 瓦尔特闭目感知片刻,確认没有任何窃听手段生效,才缓缓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沉凝。 “诸位,仙舟罗浮目前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加复杂和诡异。流云渡的混乱只是冰山一角。 魔阴身大规模爆发、星核猎手出现、神秘强者搅局……景元將军的態度,看似友善合作,实则留有余地,对我们有所保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还有那个停云。 她的出现和引导过於『巧合』。流云渡的『遇险』,包括她对我们身份的『接受度』……” 瓦尔特看向贾昇,“贾昇,你与她接触最多,签订那份『合同』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黑塔人偶靠在窗边,抱著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清晰的 (→_→) 顏文字,显然对停云也没什么好印象。 “说到停云……”贾昇摸出自己的个人终端,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 很快,他调出了一张照片,隨后將终端屏幕转向瓦尔特:“杨叔,你看这个。”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凑近细看。照片上的狐人女子,虽然闭著眼,脸色苍白,但五官与停云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別是照片中的狐人显得更脆弱,而停云则充满活力。 贾昇指了指照片,“喏,杨叔,你看。阮梅那一个,罗浮又一个。长得一模一样。阮梅女士救的那个现在还躺著呢,这个活蹦乱跳地给我们当导游兼『准女僕』。” 他看向瓦尔特,眼神里带著点“你品,你细品”的意味。 瓦尔特的目光凝固,眉头深深皱起。 贾昇收回终端,接通了留守列车的姬子的通讯。 姬子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熟悉的观景车厢。 “贾昇?仙舟那边情况如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姬子姐,是有点小麻烦。”贾昇语气轻鬆,“麻烦你帮个忙,把终端拿到咱们车厢最里面、旁边那面落地镜前面。” 姬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拿著终端走向车厢角落那面等身镜。 当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姬子和她手中的终端画面时,贾昇对著屏幕,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 “我由衷的祝——” “停停停!”一个带著明显慌乱和无奈的女声猛地从镜子里传出,打断了贾昇的“祝福”。 只见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忆者的身影瞬间从镜中浮现出来。 她抚著胸口,看著屏幕里的贾昇,声音充满控诉:“贾昇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好,真的不必回回都如此『客气』!” 能引来巡猎星神嵐的光矢打击的“祝福”? 这“福气”太大,她一个忆者实在承受不起。 贾昇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散发著微光的卡片——正是此前黑天鹅作为赔偿给他的、记录著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瞬间的光锥。 “喏,这个。” 贾昇將光锥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指向屏幕上停云的照片。 “这张光锥,你上次说记录了『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的瞬间』。” 贾昇的语气难得变的认真,“在流云渡,第一次碰到那个自称停云的狐人时,它与她之间,產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什么?!”信使声音中的无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她凑近屏幕,直接穿过空间仔细感知,“共鸣?你確定?” “嗶嘟!叮咚!检测到高能记忆波动!『星际和平记忆银行』为您提供安全存储服务……” 贾昇肩上的核宝刚闪烁起蓝金光芒开始推销,就被贾昇一巴掌按了下去,发出“滋啦”一声不满的轻响,指示灯委屈地暗了下去。 忆者声音极其郑重:“诸位,请听好。在结论之前,我需要补充一些说明,以证明情况的严重性—— 光锥,是源自我们流光忆庭的核心技术之一。 它能將某个重要的记忆片段,封装在光的切片之中,隨身携带可以提升使用者的各项能力。”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关键在於適配性。当光锥所承载的记忆所代表的『命途』,与使用者的命途一致时,光锥的力量会被更充分地唤醒。 而如果……那份记忆,本身就出自於携带者本人……” 信使面罩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停云的照片和贾昇手中的光锥。 “那么,共鸣將达到百分之百的完美適配!这种共鸣,是独一无二的!是记忆本体对自身存在的確认! 这张光锥记录的是『毁灭』命途下,一位绝灭大君诞生的瞬间。能引发它与自身如此强烈共鸣的存在……”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不容置疑的肯定:“只能是光锥中的主角本身——“毁灭”令使,绝灭大君“幻朧”!” “幻……幻朧?!”三月七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了嘴,脸上写满了惊骇。 “那个……那个绝灭大君?她偽装成停云?一直在我们身边?!” 想到这就让她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幻朧?!那个喜欢玩弄人心、里掏外撅让星球各方势力陷入內訌的绝灭大君?就在仙舟?还扮成了停云?!” (?д?) 黑塔人偶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立刻抬手试图通过內部频道联络本体,“喂!本体!听到没!大发现!是幻……” 【通讯请求失败。用户『黑塔』已设置『免打扰』模式。】 【留言功能已启用。请在提示音后留言。嗶——】 人偶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中的亢奋顏文字瞬间被 (╬◣д◢) 取代。 隨后她用尽人偶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尖叫道: “黑塔!你个死宅女!快给我接通讯!仙舟有绝灭大君!幻朧!活的!抓到她当样本我是不是能回空间站?! 听到没有!快回话!不然我回去就把你那些破烂收藏全砸了!全!砸!了!!!” 列车中的姬子面容上出现些许忧虑。 帕姆则在她脚边跳了起来,两只长耳朵竖得笔直:“绝灭大君?!天吶帕!阿基维利在上帕!” 隨后他挥舞著小短手,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 “但不用怕!如果需要支援,帕姆就开著星穹列车撞过去帕!” 小脸上此刻满是“撞就完事了”的认真。 “让列车最最最坚硬的撞角,给绝灭大君一点『小小的开拓震撼』帕!!!” 第84章 会议 房间內陷入短暂寂静,只有忆者信使周围漂浮的光锥发出细微嗡鸣。 那些光锥中封存著焚烧的星舰、崩塌的巨构城市、在紫黑色能量潮汐中溶解的文明地標——全是幻朧的手笔。 信使指尖拂过一枚记录著行星爆炸的画面,看列车组眾人凝重的表情,她那些跨越星海的“收藏”显然极具说服力。 至少此刻,没人质疑她的情报价值了。 这丰富的“收藏”同时也让他们直观感受到了对手的分量。 三月七正为信使的话以及展示的收藏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贾昇,想从同伴那里获得点安慰。 却惊讶的发现贾昇难得的沉默著,既没插科打諢也没吐槽。 这有点过於反常。 三月七心里嘀咕,首先排除掉这傢伙被“绝灭大君”这名头嚇住了的可能性。 她好奇的歪头观察,只见贾昇眼睛亮得嚇人,像是发现了新星球一般,正把核宝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核宝的金属外壳,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这专注又带著点……诡异兴奋的状態,让三月七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贾昇,小声问:“喂,贾昇?你……你在想什么呢?” 这傢伙眼珠子滴溜溜转,敲核宝跟敲算盘似的,总感觉想的不太妙……还是先问问,让心里有底比较好。 “表情怪嚇人的……” 可千万別是“抓住绝灭大君换赏金”这种离谱计划啊! “我在想——”贾昇抬头,手指停在核宝顶部闪烁的蓝金指示灯上, “你说,有人敢给绝灭大君办贷款吗?流程走得通吗?她要是当老赖,公司敢派人去家门口泼油漆收帐吗?” 他顿了顿,立刻又蹦出下一个稍显贴合实际的问题。 “还有,一个活的、能喘气的绝灭大君,悬赏令上值多少钱?有官方定价没?还是得走黑市?” 房间里瞬间落针可闻。 瓦尔特推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这孩子没救了”的疲惫。 丹恆默默转开了头,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似乎在强忍某种情绪……也许是嘆息,也许是无奈。 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贾昇,又看了看他怀里指示灯疯狂乱闪、像是也在进行高速运算的核宝,默默的、坚定的往远离贾昇的方向挪了三个身位。 黑塔人偶抱著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大大的 (?_?)。 “为了你那艘破船,要有机会,你是不是连纳努克都敢拉去星际和平银行做抵押评估?” 贾昇点了点头,隨后又飞快摇头:“纳努克不止值一艘歼星舰。还有那不是破船,是我的梦想。” 隨后在人偶展开反击前语速飞快的继续开口。 “再说,你比我好哪去了?不是想抓她回去当样本好回空间站?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別说谁。咦,这么一看我们是不是已经成竞爭对手了?” 人偶:“……” 她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一个极其形象的 (¬_¬) ,充分表达著“无可救药”。 瓦尔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声音带著一种强行压下吐槽欲的力道,將眾人……主要是三月七从对贾昇逆天脑迴路的震惊和控诉中拉了回来。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信使身旁那些漂浮的、记录著毁灭的光锥,最终落在同伴们身上,语气凝重,“当务之急,是仙舟罗浮的危局。” “眼前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加错综复杂。即使我们此刻向罗浮將军景元坦言——『仙舟已混入一位令使级別的绝灭大君幻朧』,我们缺乏足以在仙舟联盟体制內被採信的决定性证据。” 瓦尔特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手杖。 “罗浮內部本就暗流涌动,景元將军的立场与考量尚不明晰。空口无凭的指证,恐怕难以立刻取信,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將我们自身置於更危险的境地。”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地看向眾人:“除非……有人主动登上罗浮的『穷观阵』。” “穷观阵”三字一出,气氛瞬间凝固。 那並非寻常之物,而是能洞悉心念、追溯因果的仙舟秘宝。 主动踏入其中,意味著將自身的一切秘密、记忆乃至思维的脉络都暴露在罗浮的审视之下,其风险不言而喻。 然而,瓦尔特的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便果断地打断了他: “不行。” 是丹恆。 进入仙舟后,他本就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此刻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著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与瓦尔特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匯,瓦尔特的眉头蹙起,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嘆息,將发言权交给了丹恆。 丹恆的视线扫过列车组的每一位成员,最终落回瓦尔特身上。 “此前,瓦尔特先生已將列车组此行的目的——协助封印星核告知了景元將军。然而,將军的回应……” 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並非明確的允诺,態度始终……模稜两可,足见其顾虑重重。 如今仙舟局势比预想凶险百倍,星核、魔阴身、星核猎手,还有一位潜伏的绝灭大君…… 即使有列车长帕姆隨时准备支援,此地也已成绝险漩涡。列车组为封印星核而来,做到这一步,已仁至义尽。” 他停顿了一下,避开眾人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由我来留下。我会联繫景元,告知他幻朧之事。我……的身份,或许能让他多几分信任去查证防备。至於你们,” 他看向瓦尔特、三月七、星、贾昇,最后目光在黑塔人偶身上停留了一瞬。 “请即刻返回星穹列车,离开罗浮。这里的事,已远超开拓之旅的范畴。” 瓦尔特的眉头紧紧锁起,三月七立刻喊出声:“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星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明確表达了反对。 黑塔人偶则抱著手臂,冷哼了一声 (→_→) ,显然对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分锅行为嗤之以鼻。 “我跟那位『停云小姐』,可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合法僱佣关係。懂不懂契约精神的含金量啊?” 贾昇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不知何时已蹭到丹恆身边,两指一夹便抽走了对方刚摸出的、准备联繫景元的终端。 “啪嗒”一声,终端被他隨手拋给肩头悬浮的核宝。 核宝蓝金光芒一闪,外壳裂开一道缝隙精准吞入,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起来: “嗶嘟!叮咚!目標通讯终端已安全保管!如需粉碎、熔炼等,请语音授权!” “让她好好履行一下『女僕』的义务之前,总得先进行一番『岗前培训』和『深度关怀』吧?精神层面的『引导』加上物理层面的『督促』。双管齐下,没准……” 贾昇的笑容扩大,“就能让她这位绝灭大君破防,自己露出点马脚来?”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一位赏金猎人。” 又指了指人偶:“她想要拿幻朧当回空间站继续坐办公室作威作福的门票。” 人偶罕见的没有反驳。 最后指尖停在了他仍旧保持联繫的个人终端上,“列车长打算给她来个正义衝撞。 现在的问题不是仙舟的信任以及这位绝灭大君想要搞什么把戏,而是我们打不打算放过她。” 第85章 磨刀不误砍柴工 就在星穹列车组於浥尘客栈內进行那场关於绝灭大君幻朧的沉重会议时。 停云——或者说,披著停云皮囊的幻朧——正站在天舶司司舵驭空面前。 她早已將流云渡发生的“惊险”遭遇、星穹列车一行人的“仗义出手”以及后续的混乱,用精心编织的语言,声情並茂地匯报完毕。 重点突出了自己的“柔弱无助”以及列车组……尤其是贾昇的“英勇”和“特殊要求”。 趁著驭空因流云渡的严重事態紧急进入內室联络景元將军进行確认和后续部署的空档。 她便在一旁的小案上,提笔蘸墨,开始书写那份“情真意切”的辞呈。 字跡清秀婉约,措辞恭敬而饱含“无奈”与“信义”。 充满了对天舶司栽培的感激、对流云渡惊魂的余悸、以及对“救命恩情大於天,不得不以身相报”的无奈与坚定。 她將自己描述成一个因救命之恩而不得不履行承诺的可怜人。 为了不使恩公为难,更为了维护仙舟“言而有信”的声誉,纵然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忍痛割捨接渡使的职务,投身“侍奉”之路。 笔锋落下最后一捺,墨跡未乾,驭空那边也恰好结束了通讯从內室中走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通讯结束,驭空揉了揉眉心,脸上带著处理完重大危机后的疲惫从內室走出,但眼神依旧锐利。 接过停云恭敬递上的纸张,目光扫过那份辞呈。 当她看到“以身相报”、“专属女僕僱佣合同”等字眼时,眉头狠狠皱了皱。 然而,这份情绪波动转瞬即逝。 驭空想起景元將军通讯中提及的“黑塔人偶隨行”以及將军对此微妙的態度,又想到仙舟如今星核潜伏、魔阴肆虐、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危局。 她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理解与释然的表情。 她伸出手,带著一种长辈般的温和,轻轻拍了拍停云的肩膀。 “停云啊……” 驭空的声音带著些许感慨,“仙舟人最是言而有信,重诺轻生。此乃我族立身之本。 你既已立下誓言,签下契约,纵然我心中万般不舍,视你如妹,又岂能陷你於不义之地,强留你违背本心?” 她將纸张收起,动作带著一种“事情就这么定了”的利落决断。 “这份辞呈,我收下了。” 停云:“……?” 她完美的温婉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內心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一片空白。 这……这和她精心设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她对这位“胜似亲姐”的上司的了解,驭空大人此刻应该拍案而起。 怒斥那个叫贾昇的傢伙趁人之危、合同荒唐,极力挽留甚至不惜动用司舵权威帮她“解决麻烦”才对。 怎么会如此平静,甚至……带著点“欣慰”和“理解”地就接受了?!难道是身份引起了什么疑虑不成…… 似乎看出了停云眼中的错愕与茫然,驭空又嘆了口气,语气转为凝重: “停云,別怪姐姐批准得如此仓促。实在是……仙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她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忧色更浓。 “药王秘传暗中活动,蛊惑人心,製造混乱;星核猎手公然入侵玉界门,其目的不明;还有那引发魔阴身爆发的星核之患…… 桩桩件件,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她望向窗外星槎海略显压抑的天空,继续道:“天舶司首当其衝,压力如山。我身为司舵,必须坐镇中枢,应对隨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此等危局之下,我……或许无法像往常那样,时刻护你周全。” 驭空的目光重新落回停云脸上,带著一份慈爱与希冀:“星穹列车……虽然其入港方式诡异,背后似乎也与星核猎手有所牵连,令人疑虑。 但景元將军似乎对他们……有所考量。星穹列车实力非凡,那位黑塔女士更是……深不可测。 你若能跟隨他们左右,远离这仙舟漩涡的中心,能让我安心一些。至少……比留在如今危机四伏的仙舟更安全一些。” 她再次拍了拍停云的肩,语气带著一丝无奈。 “在姐姐看不到的地方,替姐姐……照顾好自己。若事有可为,待仙舟风波平息,天舶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停云:“……” 她感觉自己的狐耳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安全? 跟著那群神经病更安全?! 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还能说什么?驭空这番话,情真意切,忧思深沉,完全站在了“停云”的立场上。 为她的“安全”和“信义”考虑得“无微不至”,她精心设计的“悲情戏码”被对方用更真挚的“亲情牌”和“现实考量”给堵了回来,甚至还被反向託付了“保重”的任务。 这剧本的走向彻底失控了! 幻朧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一句仙舟粗口来形容——**!但她脸上只能迅速调整回感激涕零、泫然欲泣的模样。 “司舵大人……姐姐!停云……明白了!定不负姐姐所託,也……定会保重自身!待仙舟安泰,停云……定当归来!” …… 怀著一种计划被打乱、还莫名被塞了一口“亲情关怀”的复杂憋闷心情,停云回到了浥尘客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將属於幻朧的烦躁压下,重新掛上“停云”那温婉中带著点忐忑和认命的表情,轻轻敲响了列车组所住院落的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三月七。 少女看到她,眼神有点复杂,飞快地瞟了一眼她身后,像是確认没有跟著云骑伏兵,才侧身让她进来。 贾昇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院中唯一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悬浮著一面由核宝投射出的巨大光屏。 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正在滚动,標题赫然是:《专属女僕岗前培训细则及行为规范(初版)》。 听到脚步声,贾昇抬起头,笑容灿烂得如同虚假的暖阳: “哟!我们恪守信诺的停云小姐回来啦!”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欢迎”姿势,“辞呈顺利吗?驭空司舵有没有被你『为报恩情甘舍前程』的伟大情操感动得潸然泪下?” 停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笑道:“司舵大人……深明大义,已然准允。小女子……现在是自由身了。”她特意加重了“自由身”三个字,带著点自嘲的意味。 “自由?不不不。” 贾昇连连摆手,笑容更加“和善”,他指了指光屏。 “签了合同,你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了!自由?那是对外的说法。 对內,我们讲究的是责任!是奉献!是標准化流程!趁著天色还早,咱们抓紧时间,把『岗前培训』的第一课上了! 內容有点多,从『如何专业维护歼星舰』到『面对僱主突发奇想时的情绪管理』, 哦对了,还有车厢的调酒师——闭嘴特別提供的『星际礼仪与冷笑话储备速成』……放心,都有教材和考核標准!咱们爭取三天上岗,五天精通!” 核宝立刻配合地用混音播报:“嗶嘟!叮咚!知识就是力量!学习改变命运!购买『星际和平公司出品速记晶片』,助您三秒掌握核心要点!首单体验价……” 停云看著那堆培训资料,再看著贾昇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的脸,只觉得眼前一黑,尾巴尖的毛都差点炸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著把这破机器连同贾昇一起扬了的衝动,试图挣扎:“恩公,这……是否太过仓促?小女子还需些许时间整理行囊……” “行囊?” 贾昇大手一挥,一脸“都是小事,这不重要”的表情。 “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整理的事等你完成系统性的第一阶段学习后再说,我相信整理起来更有效率,仙舟不是有句古话吗?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停云:“……” 第86章 培训与挑刺 浥尘客栈的小院,气氛诡异。贾昇大马金刀地坐在唯一临时搬出的太师椅上。 核宝悬浮在他肩头,蓝金光芒规律闪烁,投射出的巨大光屏上,《专属女僕岗前培训细则及行为规范(初版)》正无情滚动著密密麻麻的条目。 停云站在院中,脸上的温婉笑容几乎要掛不住。 他从椅子上起身,绕著规规矩矩站好的停云踱步,手指挑剔地虚点著她身上那套接渡使的精致制服。 “这身不行,太正式,不够『女僕』。回头给你定製几套,当然这个需要你自己出钱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还得攒钱买歼星舰呢。” 停云“……” 接著他又无视了停云微微抽搐的嘴角,继续道:“姿態!背挺直,下巴微收,视线……嗯,就保持这种『温顺中带著点小委屈』的眼神。 很好,保持住!行走时步伐要轻盈,像踩在云上……对,想像你尾巴尖上掛了俩铃鐺,不能晃出声。” 停云努力维持著声线的平稳,带著恰到好处的委屈:“恩公……小女子初次接触此等……规范,还请恩公明示。” “明示?核宝,给她放《星际標准礼仪:从入门到精通》全息演示,循环播放,音量调大点。”贾昇挥手。 “嗶嘟!叮咚!指令確认!星际和平公司礼仪教程加载中……推荐使用『优雅仪態矫正带』,限时八折!穿上它,告別驼背,气质瞬间提升八个档次!嗶嘟!叮咚!” 核宝欢快地执行,刺耳又聒噪的电子音混合著推销腔开始轰炸,一个虚擬的、动作刻板到机器人般的“標准女僕”影像在停云面前舞动起来。 停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优雅仪態?她现在只想优雅地拧断贾昇的脖子和那个破机器的发声器。 “那个……贾昇啊,”三月七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打圆场”。 “停云小姐刚来,总要適应適应嘛。你看人家尾巴毛都紧张得炸起来了……啊不是,我是说,慢慢来,慢慢来。停云小姐,別紧张,他就是要求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悄悄对停云眨眨眼,做了个“忍忍就过去”的口型。 停云接收到三月七的“善意”,立刻顺杆爬,微微低头,蓬鬆的狐尾不安地扫了扫,声音带著感激:“多谢三月小姐体谅……” 星靠在廊柱上,眼神放空,像是在神游。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默默刷著手机,带著一副恰到好处的年龄大了折腾不动的疲惫感。 黑塔人偶占据了另一张石凳,翘著二郎腿,眼睛里闪烁著 (→_→) 的顏文字,饶有兴致的看著这场闹剧。 丹恆则抱臂站在稍远的廊下阴影里,目光沉静。 “言谈是关键!” 贾昇点了点核宝跟隨他动作投射的光屏,上面弹出一条加粗条款。 “对僱主及僱主相关人士,需使用敬语,语气需温柔、谦卑、充满服务精神。来,跟我念:『主人,您的女僕停云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停云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最温婉的笑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主人,您的女僕停云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很好!”贾昇满意地拍手,“这条过了,下一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標准。去,给我泡杯茶来。 记住,茶我只喝八分烫的,多一分嫌烫,少一分嫌凉,要刚刚好能入口又不失茶香的温度。完美契合我此刻渴望被滋润却又不愿被灼伤的微妙心情。” 贾昇又大爷似的往太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停云微微躬身,转身走向茶水间。 她动作行云流水,取茶、温杯、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带著仙舟特有的雅致,赏心悦目。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的清茗被恭敬地捧到贾昇面前。 “嗯……”贾昇煞有介事地观察著蒸汽的升腾速度,慢悠悠地开口。 “感觉……火候过了。这蒸汽衝劲太猛,有九分半了。拿回去,重泡。记住,八分烫,精髓在於那个『刚刚好』。” 她脸上的笑容適时表现出一丝被刻意刁难的委屈:“是,主人。是停云疏忽了,这就去为您重新冲泡。” 她缓缓转身,步伐依旧轻盈,只是那蓬鬆的狐尾尖炸了一下毛。 片刻后,停云又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步履轻盈实则內心火山翻涌的走到贾昇面前,姿態完美的再次奉茶:“主人,您要的茶,请慢用。” 贾昇慢条斯理地接过,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触,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停云啊……”他语气带著浓浓的失望,“八分烫,是入口微灼,舌尖能感受到滚烫热情,但又不至於烫伤味蕾的完美平衡点。你这杯……” 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温度已经滑落到七分了。七分是什么?是热情消退,是温吞!是梦想冷却的前兆! 这怎么能行?!让这杯本该滋润灵魂的甘露,彻底沦为一杯平庸的树叶水!” 贾昇痛心疾首地指责,把茶杯塞回停云手里,“拿回去,重泡!水温,必须精准!记住,要八分!多一分太躁,少一分则怠!” 停云一愣:“凉了?这……刚沏好的……” “我说凉了就是凉了。”贾昇语气斩钉截铁,“手测误差太大。核宝,测温。” “嗶嘟!叮咚!目標液体温度检测中…… 当前温度:70.3度。距离父亲大人指定『八分烫』標准尚有巨大差距!嗶嘟!叮咚!建议重沏,併购买本公司『恆温智能茶壶』,精准控温,告別口感烦恼!”核宝精准补刀。 停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把茶杯扣在贾昇头上的衝动,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是小女子疏忽了,这就去重沏。” 停云再次端著杯“平庸的树叶水”慢慢走回房间。 她闭上眼,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吐出。 冷静……幻朧,冷静…… 这螻蚁的刁难不过是尘埃。 站在茶炉旁,看著水汽重新升腾,幻朧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停云』的身份远未到可以捨弃的时候。暴露只会打草惊蛇,让计划功亏一簣。 大局!想想罗浮正在酝酿的风暴!药王秘传的种子已在丹鼎司深处发芽,那些被煽动的狂热信徒,那些被扭曲的渴望…… 只需再等些时日,混乱的果实就会成熟,届时,这整个罗浮都將成为符合她美学的盛宴。 况且……他身上那丝只曇一现来自负创神相关的波动还需要仔细观察考量。 还有那个破机器里的星核也需要回收再利用到仙舟上…… 就让这个狂妄无知的人类再得意片刻。 待时机成熟,届时,他会为他此刻的每一分刻薄付出代价,他连同他那台破机器,都將化为最绚烂烈火下的无用余烬。 当停云再次捧温度被精確控制的新茶回来,並“幸运”地通过了贾昇吹毛求疵的验收后,终於获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贾昇被核宝投射出的某张仙舟通缉令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放过了她。 停云立刻捕捉到机会,她轻盈的走到三月七身边,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亲近和无奈。 “三月小姐,”她声音轻柔,带著仙舟特有的温软腔调,“方才真是多谢您出言解围了。主……恩公他……唉,小女子初来乍到,实在是惶恐。” 三月七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他就是那样,嘴毒心也……呃,反正你別往心里去啦!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停云微微一笑,顺势道:“三月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说起来,仙舟长乐天虽不比星槎还广阔,却也別有风味,有许多精巧的铺子和特色小吃。 小女子在此地任职多年,还算熟悉。若您有兴致,不如让小女子带您四处逛逛?”说著她俏皮的眨了下眼。 “真的吗?好啊好啊!”三月七眼睛一亮,购物和美食对她吸引力巨大,“星,丹恆,要不要一起去?” 星点点头,表示无所谓,能蹭一顿算一顿,况且现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和“停云”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丹恆则站在稍远些的廊下阴影中,闻言后同样点了点头,“也好。” 第87章 奖池仍在累积 院门轻轻合拢,隔绝了三月七咋咋呼呼的声音和停云温婉告別的余音。 瓦尔特·杨收回视线,又將手中的手杖轻轻往地面一顿。 嗡…… 一股无形却致密的重力场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笼罩了院中剩下的三人——他自己、贾昇以及靠在石凳上翘著二郎腿的黑塔人偶。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任何试图穿透或窥探的能量波动都会被这层力场扭曲、捕捉。 “噗嗤……” 一声清脆的嗤笑打破了力场內的寂静。 黑塔人偶精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掛著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睛里闪烁著大大的 (σ ?? ?) σ。 她抱著手臂,目光落在刚从太师椅上放下来、正懒洋洋伸懒腰的贾昇身上,声音带著十足的戏謔。 “嘖嘖嘖,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能挑刺儿?那杯茶泡得明明就挺好,硬是被你挑出『七分怠』『九分躁』来。刁难人的本事见长啊,小鬼——” 她拖长了调子,故意上下打量著贾昇,“——果然是跟那个死宅女本体学坏了!近墨者黑!” 贾昇伸懒腰的动作一顿,斜睨了人偶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带著点痞气的笑容: “喂喂喂,说本体坏话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他指了指人偶,“就你这动不动就顏文字乱飞、看到乐子神就炸毛追著锤、还惦记著抓绝灭大君当『回空间站门票』的暴躁劲儿……” 他摊了摊手,语气满是“真诚”的控诉,“黑塔比你显得『成熟稳重』多了好吧?论相处时间和『如何有效且富有创意的气人』,你才是我的启蒙老师好吧?” 黑塔人偶眼中的顏文字瞬间变成了 (╬◣д◢) :“你——!” “咳。”瓦尔特適时地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姐弟”间毫无营养的互相拆台。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著些许严肃。 “二位,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停云』——或者说幻朧,她刚才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 瓦尔特的眉头深深锁起:“身为绝灭大君,面对贾昇如此刻意的刁难,她竟能隱忍至此,甚至將委屈演得恰到好处…… 这份心性和定力,远超预期。她所图谋的,恐怕绝不仅仅是星核这点『小麻烦』,甚至可能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 他转向黑塔人偶,语气凝重地发问:“黑塔女士,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和你对绝灭大君的了解,能否分析一下,我们是否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有没有可能搞定她?”黑塔人偶直接打断了瓦尔特的话,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眼中闪过高速运转的分析数据流以及…… (?????) 。 “搞清楚目標难度。击退、击败、击杀、活捉——这是四种完全不同的难度梯度。” 她的指尖指向旁边摆弄核宝的贾昇。 “如果目標只是前三种,很简单。让这小鬼现在对著停云离开的方向,真诚地『祝福』一句『长生不老』——保管立竿见影,巡猎的光矢立刻就到,效果拔群,绝灭大君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不过就仙舟现在这內忧外患、魔阴身遍地开的状態,根本挡不住嵐箭矢落下造成的余波衝击。到时候,幻朧死不死另说,罗浮肯定得先完蛋。” 接著她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收回,抱回胸前,眼中数据流消失。 “而当目標是最后一项——『活捉』一个状態完好的绝灭大君当样本。”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呵。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地狱难度了。”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首先,需要极其周密、环环相扣的陷阱,利用她的计划反向设伏,让她自己跳进来。 其次,需要能瞬间短暂压制她与『毁灭』命途联繫的手段,防止她鱼死网破。最后,还需要一个能完美禁錮令使级存在的『容器』。” “就目前罗浮这內忧外患、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信息迷雾重重的现状?想要在幻朧引爆她的阴谋之前,进行设计陷阱→引君入瓮→完美捕获』这个流程?” 黑塔人偶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管是有效阻止余波范围,又或是活捉她,我们这边至少还需要两位甚至以上的令使级战力以及相应的地利。” 说著她又指了指贾昇,“如果想指望他能力活捉的话……你要知道,他只会保证结果正確。” …… 视线转向浩瀚星海的另一端。 一艘线条刚硬、涂装以玄黑与金红为主、舰艏镶嵌著巨大符籙的巨型战舰,如同威严的巡天巨兽,静静悬停在空间站的引导轨道外。 其风格与罗浮仙舟的星槎迥异,带著更为浓烈的铁血征伐气息——这正是仙舟联盟中,以武德充沛、征战频繁闻名的“曜青”仙舟的作战旗舰。 “滴!接收到“曜青”旗舰『镇岳』號泊入请求,身份识別码验证通过。” 主控台前,一名负责接引的科员看著屏幕上跳出的、带著曜青独特虎符標记的信息,瞳孔微缩。 他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同时立刻接通了站长艾丝妲的紧急通讯频道 “艾丝妲站长!紧急情况!仙舟“曜青”旗舰请求泊入!” 办公室內,艾丝妲看著屏幕上那艘极具压迫感的曜青旗舰以及来访者姓名栏里清晰无比的“飞霄”二字,秀气的眉头也忍不住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曜青”的將军?那位以勇猛果决、常年率军清剿丰饶孽物而闻名的“天击將军”、“大捷將军”飞霄? 她怎么会突然造访黑塔空间站? 艾丝妲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了常规的接待流程预案,根据此前黑塔留下的指示,手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划过,直接启动了直通黑塔本体的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频段。 “黑塔女士,紧急通报。仙舟“曜青”旗舰请求泊入,来访者是將军飞霄本人。目的不明,但规格极高。我已授权引导其进入泊位,您是否……”艾丝妲的声音清晰而快速。 …… 空间站飞霄將军的身影出现在连接通道口。 她身姿挺拔如松,並未穿著繁复的將军袍服,而是一身便於行动的玄色劲装,外罩暗金纹路的轻甲,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她步伐沉稳,周身带著久经沙场的肃杀与干练气息,身后跟著几名沉默如山的亲卫。 当看到站在泊位平台等候的、由艾丝妲陪同的黑塔投影时,飞霄將军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著军人爽朗的笑意。 她抱拳行礼,动作乾脆利落,声音清朗。 “贸然登门,叨扰了。感谢黑塔女士愿意在百忙之中拨冗接待。” 她抬手示意,身后两名英武的云骑亲卫立刻恭敬地奉上数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密封箱。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此乃日前追击一伙丰饶孽物时所得,颇具研究价值,权当是飞霄贸然来访的赔礼。” 黑塔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態。她扫了一眼密封箱,微微頷首算是收下,目光隨即落回飞霄身上。 “飞霄將军。”黑塔的声音通过投影传出,带著她特有的、直截了当的腔调。 “礼物我收了。不过,以將军『大捷』之名响彻星海,向来以雷厉风行、时间宝贵著称,此刻不在“曜青”坐镇,或是追猎丰饶孽物的路上,却突然出现在我这小小的空间站……” 她微微歪了歪头,投影的紫色眼眸中清晰地映出飞霄的身影,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想必不是来喝茶聊天的。將军时间宝贵,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事?” 飞霄脸上的爽朗笑意收敛,神情变得肃然。她迎上黑塔探究的目光,没有任何迂迴,直言道:“黑塔女士快人快语,飞霄佩服。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为求解一惑。” “不久前,“曜青”太卜司,那座观测寰宇星象、感应帝弓神威的巨大浑天仪,其核心——代表帝弓司命的那颗主星,毫无徵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其辉煌炽烈,远胜以往任何一次帝弓光矢现世的徵兆。” 飞霄的声音带著一丝凝重,“此等异象,只有一个解释:帝弓司命射出了一箭,而且这一箭蕴含的神力,远超寻常。”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然而,这过於强大的神威衝击,直接导致了我“曜青”太卜司核心的观星推演阵列——当场过载报废。” “事后,太卜司穷尽手段探查此箭因何而发、射向何方、目標为何。 但诡异的是,与此箭相关的『前因』与『后果』,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抹去,或笼罩在无法穿透的迷雾之中。 太卜司同僚们付出了巨大代价,几乎耗尽了所有关键备件进行强行推演溯源,最终……只得到了一个极其模糊、却指向明確的结论——” 她目光如炬,直视黑塔的投影:“那一箭的『起点』或『关键引线』,与您的黑塔空间站,存在著无法忽视的强关联。” 面对飞霄坦露的信息和询问,黑塔沉默片刻。 她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飞霄的结论。 片刻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將军此行,下一站打算去哪?” 飞霄微微一怔,隨即坦然回答。 “仙舟罗浮。“曜青”刚结束一轮对丰饶孽物的清剿,正值难得的休整期。 太卜司此次为探查帝弓异象,关键配件损耗殆尽,急需补充。罗浮工造司技艺精湛,储备又相对充足,且当前距离空间站最近。 我此行既为解惑而来,也顺道前往罗浮,为太卜司筹措急需的配件。” “呵……”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黑塔的投影中传出。 “原来如此。”黑塔的声音恢復了之前的平淡,却多了一丝篤定,“那么,飞霄將军,你只管去罗浮就是。” 她看著眼前这位风尘僕僕、为追索真相而来的仙舟將军,投影的嘴角勾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弧度。 “你要的答案,无论是关於那惊天一箭的引线,还是你太卜司仪器报废的『罪魁祸首』……此刻,都在罗浮。 去了那里,你自然就能得偿所愿了……另有斩获也说不定呢。” 第88章 快醒醒吃安眠药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停云坐在床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著炸毛的尾巴。 身体的疲惫尚在其次,这具凡俗躯壳的耐力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真正让她感到如同被抽空般的,是那无休无止、匪夷所思的“精神折磨”。 贾昇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实则处处刁难的脸,核宝那循环轰炸、无缝切换gg与星核蛊惑的混音。 还有那些荒谬且离谱的“女僕行为规范”…… 这一天过得……比她此前连续挑拨数个世界陷入疯狂內战、看著文明在猜忌与贪婪中自毁还要耗费心神。 这群星穹列车的傢伙们,简直是她漫长毁灭生涯中遇到的最抽象、最难啃的“硬骨头”。 一群人里简直没一个正常人! ……也就那个看著傻啦吧唧、眼神清澈中透著愚蠢,看起来十分好骗的三月七,似乎还停留在喜欢漂亮衣服和好吃东西的层面。 这让她稍微显得……尚在擬人的范畴內。 她努力回想三月七在购物时闪闪发光的眼睛,主要体现在喜好这点上……至少像个普通小姑娘。 她几乎是沾枕即眠,试图將白天的抽象遭遇彻底屏蔽。 然而,梦中瑰丽的毁灭景象还未打下地基。 一阵急促又带著点欢快节奏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响起,如同魔音灌耳。 她翻了个身,本不想理会,可敲门的动静却越来越大,连绵不绝。 停云猛的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含情带怯的狐狸眼此刻布满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幽幽的红光,活像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怨鬼。 那个离谱且可恨的小子又想起了什么怪招来骚扰她? 她强压下將门外之物连同整扇门一起化为灰烬的衝动,带著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疲惫拉开了门。 门外,是三月七那张在昏暗走廊灯光下依旧明媚灿烂的笑脸。她手里端著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著一只热气裊裊的白瓷碗。 “停云小姐~还好叫醒你了呢!” 三月七的声音清脆悦耳,带著一种不諳世事的天真。 “我看你今天被贾昇折腾得够呛,再加上之前流云渡的事,肯定嚇坏了又累坏了。 新环境也睡不踏实吧?我担心你会做噩梦。所以特意去问了姬子姐,她给了我一个改良过的安神药方。” 她献宝似的把托盘往前送了送,碗里深褐色的液体散发著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十几种香料和可疑药材的复杂气味,但诡异的是,闻起来居然带著一丝奇异的醇香。 停云看著那碗热气腾腾的“好意”,再看看三月七那双写满了“快夸我贴心”的亮晶晶眼睛,一股荒谬感直衝天灵盖。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就不该对这群神经病抱有任何一丝“正常人”的幻想! 这个粉毛傻妞哪里是稍微正常一点? 她简直是这群抽象怪里隱藏得最深、最出其不意能捅刀子的那个! 谁会大半夜特地把人吵醒后让喝安神药的?! “有劳三月小姐如此掛心……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为了维持“停云”柔弱感恩的人设,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带著点受宠若惊的浅笑,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这次倒不全是装的,接过了那碗散发著诡异醇香的液体。 鼻子凑近碗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 绝灭大君的感知扫过汤汁,確实没有寻常毒药的清苦或刺激性气息。 在三月七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抱著“喝不死就赶紧打发走她”,“小小汤药能奈我何”的念头,停云屏住呼吸,將那碗顏色看著还算正常的药汁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味道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敲醒了她沉睡的味蕾,蛮横地攻占了整个口腔。 “呜……!” 停云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布满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 她下意识地想把这可怕的东西呕出来,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快一步——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眼前三月七那张写满期待的笑脸迅速模糊、扭曲,最终被一片纯粹的黑幕取代。 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这什么鬼东西”都没能骂出口,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哐当。 瓷碗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在石砖上滚了几圈,留下深褐色的痕跡。 三月七看著瞬间“安详入梦”的停云,惊讶地捂住嘴,隨即脸上露出由衷的讚嘆,“姬子姐改良的药方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不愧是姬子姐。” “停云小姐?停云小姐?” 她探头看了看倒在地毯上人事不省的停云,確认她真的“睡熟了”。 这才小心翼翼地衝著走廊拐角的阴影处招了招手,压低声音:“搞定啦~她睡得很沉。” 阴影中,黑塔人偶抱著手臂,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她眼睛扫了一眼地上姿势妖嬈的停云,眼中飞快闪过一个 (→_→) 的顏文字,嘴角似乎还带著一丝嘲讽的弧度。 隨后人偶走到停云身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弯下腰,伸出看似纤细实则力量惊人的手,精准地攥住了停云纤细的脚踝。 接著,人偶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般,毫不费力地將昏迷的停云拖过门槛,拉进房间。 噗通。 停云被隨意地丟在了房间的床铺上,蓬鬆的狐尾无力地耷拉下来,脑袋以一个不太自然的角度歪著,人事不省。 黑塔人偶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瞥了一眼床上“安睡”的绝灭大君,小巧的鼻子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哼。 “嗶嘟!叮咚!” 核宝也飘了过来,蓝金光芒扫过被丟在床上的停云,用融合了电子推销腔的混音“贴心”播报。 “检测到目標个体进入深度非自然休眠状態!『星际和平睡眠监测仪』为您服务!记录睡眠质量,分析梦境內容!现在购买,附赠『防梦游束缚带』!嗶嘟!叮咚!让您或同伴安枕无忧!” …… 第89章 噩梦 黑塔人偶缓步进入瓦尔特·杨布下的无形重力场范围,空气的粘稠感对她似乎毫无影响。 她径直走到之前占据的石凳旁,姿態隨意地坐下,翘起二郎腿。 紫色的眼眸中,一个简洁清晰的 (????) 顏文字一闪而过,隨即恢復平静。 “做了点小小的布置。毕竟是一位绝灭大君,过犹不及。” 她纤细的手指在石桌边缘敲了敲,没有进一步解释“布置”具体是什么的意思。 瓦尔特闻言,一直微蹙的眉头终於鬆开一丝,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下来,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劳了,黑塔女士。” 他清楚这位天才的作风,口中的“小小布置”绝对值得信赖,尤其是在对付令使级別的存在时。 追问细节大概也只会挨上一个“你听的明白吗就问”的白眼自討没趣,结果导向即可。 黑塔人偶环视了一圈被重力场笼罩的小院,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太师椅,带著点嫌弃,隨即“嘖”了一声。 “那个小鬼呢?”她抬起下巴,朝贾昇原本待的方向努了努嘴。 瓦尔特正低头查看个人终端上关於罗浮局势对大眾公开的简报,嘆了口气,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著终端屏幕的微光。 “他说要去开始『正经的夜生活』,就出去了。” 语气里带著一丝年长者对年轻人跳脱行为的无奈纵容。 “正经的夜生活?” 一个巨大的、充满嫌弃的 (¬_¬) 顏文字在人偶眼中闪过,伴隨著一声清晰无比的轻哼。 “小鬼的『正经夜生活』,估计贫瘠得让人绝望。” ……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笼罩著太卜司庄严肃穆的殿阁。 符玄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阳穴,踏著被露水打湿的石阶走向主殿。 穷观阵的持续紊乱如同卡在她神经里的一根刺,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耐心更加岌岌可危。 她习惯性地抬眼扫过工位——那个属於“摸鱼王”青雀的、常年空置的晨值位置。 这个时间点,那丫头能踩著点来点卯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更別提提前…… 符玄的脚步猛地顿住,手指还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几分。 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连日劳累导致的幻觉。 不是幻觉。 那个本该空荡荡的位置上,此刻赫然坐著一个人! 青雀! 那个能把“摸鱼”刻进骨子里的青雀? 那个能摸鱼就绝不干活,能溜號就绝不坚守岗位的青雀,竟然破天荒地早到了? 她不仅早到了,而且来得比符玄这个当领导的还早?! 不止来了,此刻她正伏在案前,埋首於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笔走龙蛇,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这画面衝击力之大,让符玄瞬间感觉自己的血压“嗡”地一声衝上了天灵盖,比穷观阵过载时还要猛烈。 那专注的姿態,那奋发的劲头……符玄用力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大限將至出现了什么幻觉。 “……青雀?” 符玄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仙舟乱象丛生,莫非真让这惫懒丫头开窍了? 她心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欣慰:果然还是本座慧眼识珠,虽然平时散漫,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担当的嘛! 听到符玄的声音,青雀猛的从堆积如山的卷宗海洋中抬起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著浓重的青黑,显然没睡好。 但那双平日里总是睡眼惺忪、闪烁著摸鱼渴望的眼睛,此刻却燃烧著一种……近乎悲壮的、充满干劲的光芒? 光芒甚至亮得有点嚇人,与她憔悴的脸色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整个人散发著一种混合了生无可恋的麻木与近乎癲狂的亢奋。 由內而外透著类似“燃烧生命”般的诡异干劲。 与符玄记忆中那个一到点就溜去摸鱼打牌的青雀,简直判若两人。 这转变过於突兀和剧烈,透著一股子不自然的邪性。 更让符玄觉得不对劲的是,青雀一见她,立刻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噌”地站起身,用前所未有的、几乎带点小跑的敏捷步伐衝到符玄面前。 那张总是掛著“別找我干活”表情的小脸上,此刻堆满了热情洋溢、积极向上的笑容,甚至带著点討好的意味: “太卜大人!” 青雀的声音又快又急“您之前说的那个项目!就是那个…那个需要加班加点、整理穷观阵过载后冗余数据碎片、重新归档、据说有非常非常丰厚补贴的那个项目! 您看…您看我能接吗?我现在非常有空!非常有精力!流程……流程我这边可以先跑起来!” 她语速飞快,眼神热切地盯著符玄,像是那补贴是救命稻草。 这积极过头的样子,简直和以前那个能躲则躲、能拖就拖的青雀判若两人。 符玄心中警铃大作。仙舟正值多事之秋,任何异常都值得警惕。 她不动声色,额间法眼悄然开启,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扫向青雀,试图卜算她性情大变的根源。 然而,法眼反馈回的景象却让符玄眉头紧锁。 关於青雀昨夜经歷的因果线,如同被投入了浓重的迷雾之中,层层叠叠,纠缠不清。 核心部分更是被一股极其混乱、难以解析的扰动所笼罩,根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和穷观阵的混乱如出一辙。 符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收起法眼,锐利的目光直视青雀那双布满血丝、闪烁著不安定光芒的眼睛。 “青雀,”符玄的声音带著威严,同时巧妙地融入了一丝“为你好”的关切。 “你今日状態…殊为异常。告诉本座,昨天下值之后,你究竟遇到了何事?去了何处?与何人接触?” 青雀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身体微微后缩,似乎想避开符玄的注视,嘴里含糊地嘟囔。 “没……没什么啊符玄大人……就……就老样子,回家休息了……” “嗯?”符玄逼近一步,法眼虽未再开启,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更强了。 “本座希望听到实话。太卜司正值用人之际,本座亦不愿见你因不知名的缘由损伤心神。若有难处,本座或可助你。” 在符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双重压力下,青雀肩膀垮了下来。 她脸上的干劲瞬间被一种混合著生无可恋、懊悔和后怕的表情取代。 青雀哭丧著脸,终於开始艰难地回忆。 “……就是……昨晚下班后,我……我约了人在长乐天组了个局……” “本来约好的四个人,结果有个傢伙临时放鸽子,怎么都联繫不上!” 青雀的声音带著控诉,“三缺一啊!太卜大人!您知道三缺一有多难受吗?简直百爪挠心!” 隨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沉浸在一个巨大的错误中。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旁边雅座有个穿得挺特別的少年,一个人在那儿发呆,好像对什么都挺好奇的样子……我就……我就鬼迷心窍了……” 青雀捂住了脸,声音闷闷的。 “我就过去跟他搭话,说『小哥,帝垣琼玉牌可好玩了,规则简单易学,打打看嘛? 正好我们三缺一,凑个手?贏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我真是昏了头啊!” “那一晚……” 青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刻骨铭心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简直就是噩梦!永无止境的噩梦!” 她猛的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牌桌旁。 “那傢伙!那个看著人畜无害的小子!他……他简直不是人! 其他人……其他人后来都成了无情的洗牌、码牌机器!麻木了!彻底麻木了!” 青雀的声音带著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他把把天胡!把把天胡啊! 太卜大人!您能想像吗?那牌就跟长了眼睛往他手里钻一样!我……我两年半的工资啊……全填进去了!呜呜呜……” 青雀说到最后,已是悲从中来。 第90章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病患了 停云是被窗外透进来的、过於明亮的天光刺醒的。 她猛的睁开眼,意识瞬间回笼,昨夜那噩梦般的味道似乎仍在舌尖残留,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安神药』?那粉毛傻妞管那玩意儿叫安神药?! 姬子?那女人改良的药方是奔著放倒星神去的吗?! 心里翻涌著难以言喻的暴躁和羞恼,堂堂绝灭大君,竟被一碗气味诡异的汤药放倒,人事不知地躺了一夜?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她心头髮紧的是——难道身份暴露了?这是某种试探或禁錮的前奏? 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內视己身——力量充盈,核心无损,没有任何被侵入、被植入、被动手脚的痕跡。 更没有封印,没有枷锁,没有异常的能量残留…… 除了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痛外,身体似乎並无大碍。 这让她紧绷的心弦这才悄悄鬆了一丝。 她暗自鬆了口气。看来只是那药力霸道得离谱,纯粹是为了“安神”到昏迷…… 星穹列车的傢伙,脑子果然都异於常人! 无名客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停云小姐,你醒啦?” 一个带著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停云侧头,看到三月七正从她床边的小凳子上起身,一脸担忧地看著她。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都怪我,姬子姐说那药方劲儿有点大,我没想到劲这么大……”她语气里是真切的愧疚。 “三月小姐……我这是……” 停云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昨晚那碗见鬼的“安神药”到底是什么玩意,然而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那声音! 沙哑、乾涩,如同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喉咙,带著浓重的气音,跟她平时温婉清丽的声线判若两人! “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三月七听到这破锣嗓子,脸上的愧疚之色瞬间更浓了。 她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停云小姐!都怪我!姬子姐的药方可能……呃,改良得有点猛了?或者是我熬过头了?对不起!对不起! 或者你本身就有点著凉,药性一激就……你看你这嗓子都哑成这样了!都怪我考虑不周!” 她自责得快要哭出来。 不等停云用这破锣嗓子艰难地回应,三月七又“腾”的直起身,语速飞快。 “你好好休息!千万別说话!我这就去告诉贾昇!” 说完,一阵风似的衝出了房间。 停云:“……” 她只能眼睁睁看著三月七消失,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没过几分钟,三月七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脸上带著点“求表扬”的小得意,凑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病人: “好啦,我跟贾昇说啦~说你身体不適,偶感风寒,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啦,他那边……” 三月七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眨了眨眼,“他同意啦,说这两天的培训课程先取消,让你安心养病。” 她一副“你看我办得多好快夸我”的表情,继续道:“等会儿我让客栈送点清淡的粥来,你吃了好好缓缓。 然后……我们陪你去看医生,都说仙舟医术闻名星海,一定能很快治好你的嗓子。” 她看著三月七亮晶晶的、毫无阴霾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终於……终於暂时摆脱那堪比酷刑的精神折磨了? 这突如其来的“病假”,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她心底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庆幸”,连带著看三月七都顺眼了不少。 她努力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微微頷首。 不如就靠著这病假的时间,拖到药王秘传那群废物完成计划的收尾? 房门再次被推开,贾昇领著悬浮的核宝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感觉还好吧?我的专属女僕。”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目光在停云脸上扫过。 “嗶嘟!叮咚!”核宝不失时机地闪烁蓝金光芒。 “检测到目標个体咽喉炎症及声带受损!『合金嗓子喉宝』为您服务!草本萃取,清凉润喉,瞬间缓解不適!买二送一,告別破锣嗓!嗶嘟!叮咚!” 见到贾昇和那台破机器,停云只觉得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堵在了嗓子眼,配上此刻嘶哑的喉咙,更是难受。 贾昇晃了晃手里的个人终端,屏幕上显示著一个预约成功的界面:“帮你预约好了,长乐天医馆的专家號,马上就能看。”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点惋惜:““唉,可惜下手晚了点,没抢到衔药龙女白露的號。” 隨后他眼神瞟向终端,跃跃欲试:“要不要我看看有没有路子,帮你搞张黄牛票?加钱的话……应该能弄到白露的號。” 白露?! 听到“白露”两字,停云心头警铃瞬间大作。 “不、不必了!恩……主人……咳咳!黄牛票……有违仙舟律法……咳咳咳!小、小女子只是……风寒……普通医师……足矣!咳咳咳!” 不是白露就好。 她心底那块悬著的石头落了地。对自己的偽装,她有绝对的自信,普通仙舟医师绝无可能看穿。但那位持明族的衔药龙女白露…… 传说中她能洞悉生机异变,甚至对魔阴身都有独特的延缓疗法。 万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被她察觉到这具躯壳深处属於那一丝不谐呢? 能避开这个不稳定的变数,当真是幸运。 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停云吃得格外小心,生怕刺激到那饱受摧残的喉咙,三月七便热心地搀扶著“虚弱”的停云,贾昇则抄著手跟在后面,三人前往长乐天的医馆。 医馆內瀰漫著淡淡的药香,前来求诊的人不少,但秩序井然。 他们按预约来到诊室前等候。 轮到他们时,接待的医助查看预约记录后,脸上露出歉意:“实在抱歉,三位。你们预约的张大夫今晨被云骑军紧急徵调,隨军出诊了。” 停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就听那医士话锋一转: “不过请放心,今日会由白露大人暂代看诊,请隨我来吧。” 三月七眼睛一亮:“白露?那不是更好嘛!好幸运呀停云小姐!” 贾昇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说话。 医士侧身让开,诊室门內,隱约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条微微摆动的龙尾。 停云:“……” 诊室內,娇小的龙女白露坐在特製的椅子上,小脸严肃。 她伸出带著些许婴儿肥的小手,搭在停云伸出的手腕上,凝神诊脉。隨著时间推移,她那两条秀气的眉毛越拧越紧,几乎要打成一个结。 停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面维持著病弱的温顺,內心却警铃狂响。 发现了?这持明龙女的医术竟如此了得? 计划还没到引爆的时候,现在动手?抓住她当人质直接掀桌子…… 贾昇却像是閒不住似的,凑到三月七耳边。 “你说,她不会现在突然跳起来,跑去搬出一本比她人还厚的古籍,然后哗啦哗啦狂翻吧?星际短剧里不都这么演疑难杂症么?” 三月七一脸茫然:“啊?” 白露刚想出声让贾昇安静点,別打扰她诊脉。然而,贾昇那句无心的吐槽,却让让她想起了什么。 她收回诊脉的手,眼睛发亮。 隨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迈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诊室后方的內室,没多久就抱出一本有她半个人高的、封面古朴的厚重典籍。 在停云、贾昇和三月七复杂的注视下,白露將那本巨书“砰”地一声放在旁边的桌上。 隨后她踩著上椅子时用到的垫脚,几乎埋进书页里,快地翻动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嘴里还念念有词。 “……啊!找到了!『喉喑如砂,脉沉而涩,似燥非燥,似火非火……』” 白露猛地一拍摊开的古籍,发出沉闷的响声,小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凝重表情。 “此绝非普通喉疾,乃浊气缠结,侵扰喉关灵窍,寻常汤药石沉大海。” 白露抬起头,小脸上满是严肃,对著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停云,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宣布。 “停云姑娘,你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了!必须要出重拳!” 第91章 我再也不打牌了 话音落下,白露转身就噔噔噔的又跑进了诊室后面的隔间。 一阵叮叮噹噹翻箱倒柜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露在內室翻箱倒柜的同时,医馆角落里,一位头髮白、满脸愁苦的老者正拉著老伴的手絮絮叨叨。 “哎哟……老婆子,我这心口啊,从昨晚就闷得慌……还有这腰,跟针扎似的……腿也沉得抬不动。还有我这尾巴骨和布灵盖~哎呦~ 你说说,我这浑身没一处舒坦地方,是不是……是不是大限要到了? 龙女大人医术通神,机会难得,等会可得让她老人家务必给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都查查!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没多久白露就从隔间里走出,脚步略显沉重。 她双手抱著一件东西——一根长度几乎是她身高齐平、通体闪烁著冷冽寒光的金属长针。 针身粗如拇指,针尖锐利得像是能刺穿金石。 它与其说是针,不如说更像一柄造型奇特的短矛, “来~停云姑娘別怕!” 白露双手紧握比她人还高的莽针尾部,脸上露出一个“和善”又充满专业自信的笑容,努力想让自己的小身板显得更有说服力。 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医者的“安抚”和对自己技术的自信。 “我看你气色虚浮,魂不守舍,显然是惊嚇过度又劳累过度,才导致邪气缠身,心神不寧。普通药石见效太慢,正好用这『镇魂定魄针』给你疏通一下淤堵的经络,固本培元! 放心,忍一忍,很快就能好的!”她说著,还掂量了一下手中那根寒光闪闪的短矛, 那根散发著冰冷寒光的巨型莽针,直直地指向了坐在诊凳上、瞳孔地震的停云。 “嘶——!” 此前那位原本坐著等候、看起来有点蔫吧的老大爷,在看到那根传说中的“莽针”实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面色潮红。 前一秒还在跟老伴诉说自己“心口闷、腰针扎、腿沉抬不动、浑身没一处好地方、疑心自己大限將至”的老者,目光在接触到白露手中那根恐怖莽针的瞬间…… 脸上的愁苦、病容、疑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老……老婆子!”老者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中气十足的惊恐,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老伴的胳膊,声音又急又快。 “哎!老婆子!快走快走!我突然感觉……我病好了!真的!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口也不闷了! 你看我这气色!红润!龙女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自带吉兆,看一眼就祛百病!走走走,別在这儿耽误龙女大人救治重患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拖著老伴,以近乎“健步如飞”的速度,连滚带爬地衝出了医馆大门。 那速度之快,简直像年轻了三四十岁,连门口排队的小年轻都自愧不如,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长乐天的人流里,身后只留下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门帘晃动的余响。 其“康復”速度之快,堪称医学奇蹟。 三月七目瞪口呆地看著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白露手里那根嚇跑病人的“神器”。 “……这…这针…效果这么立竿见影的吗?还没扎呢就把旁边大爷的病给嚇好了?” 停云则看著白露抱著那根寒光闪闪的巨针,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 想到自己精心策划、即將在罗浮绽放的毁灭之,想到那个深埋在鳞渊境的秘密…… 最终,她强行压下了內心掀桌的暴虐。脸上適时地流露出惊恐和不安……这次倒有几分真实。 身体微微后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像是害怕极了。 ……不过是阵痛罢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著,一副认命又害怕的模样。 就在白露抱著莽针走到停云身前,三月七紧张地捂住眼睛的剎那,医馆雕木窗外,长乐天熙攘的人群缝隙中—— 一抹如霜似雪的白髮,一闪而过,如同幽灵,无声无息。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太卜司主殿內,气压低得嚇人。 符玄额间法眼光华流转,將青雀交代的“昨夜牌局惨败”的前因后果飞速推演了数遍。 虽然关於牌局细节的因果线依旧混乱如麻,但青雀那副仿佛被抽乾了精气神、眼底深处还残留著惊悸的“菜色”脸,以及提到“输掉两年半工资”时那生无可恋的语气,倒是做不得假。 “哼!”符玄冷哼一声,袖袍一拂。 “惫懒的丫头,心志不坚,才会被小小牌局乱了心神!区区两年半的俸禄,输些钱財事小,损了太卜司的顏面事大!更遑论值此多事之秋,你这般浑浑噩噩,如何当差?” 青雀低著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嘴里小声嘟囔:“太卜大人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符玄迅速將几项紧急排查和阵法维护任务分派给几位得力干將,確保司內运转不因她的短暂离开而停滯。 处理完这一切,她再次將目光投向角落里蔫头耷脑、像是被吸乾了精气神的青雀。 “青雀。”符玄的声音威严。 青雀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太卜大人……” “隨本座走一趟。”符玄言简意賅,迈步就向外走去。 青雀瞬间懵了:“啊?去、去哪?” 符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带著一种“明知故问”的冷冽。 “自然是去会一会那位让你『奋发图强』的牌友先生。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搅得仙舟不得安寧!你,带路。” 青雀:“……”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一脸“真诚”笑容的“恶魔”。 她內心哀嚎:不是吧?!还要再去?!这噩梦还没结束吗?! 让她再去面对那个天胡怪物?她寧愿把自己塞进穷观阵当血肉零件! “嗯?”未听到青雀跟上的动静,符玄回头一个眼刀飞过来,法眼微微亮起。 “是……太卜大人……” 青雀应声,声音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低垂著头,跟在符玄身后走出太卜司大殿,一张小脸彻底变成了菜青色,內心哀嚎不止。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她哪里只是输掉了区区两年半的工资? 她撒了个弥天大谎!青雀战战兢兢、脚步虚浮地跟在符玄身后。 …… 有了青雀提供的画像,根据入港信息,人並不难找,更何况对方似乎没有任何隱藏的心思,符玄的视线从玉兆上收回,搭乘了前往星槎海中枢的星槎。 前往客栈的路上,符玄步履沉稳,额间法眼的亮光时隱时现,显然在持续推演和感知周围环境。 青雀的恐惧在她看来,更多是输钱后的心虚和后怕。 眼看快到地方了,青雀內心的天人交战达到了顶峰。太卜大人亲自出马,肯定会找到那个小子,对方再提赌债…… 自己之前只说了“两年半工资”,岂不是要穿帮了……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终於衝垮了青雀的心理防线。就在符玄即將转入客栈街口时,青雀猛地停下脚步,带著哭腔喊道: “太卜大人!等等!” 符玄皱眉回头,只见青雀“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双手死死抱住了符玄的小腿,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声音悽厉。 “太卜大人!救命啊!!我……我刚才没说实话!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啊呜呜呜!!” 符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眉头皱得更紧:“起来!成何体统!有话快说!” 青雀哪里肯起,抱得更紧了,嚎啕大哭:“不是两年半!不是两年半工资啊太卜大人!!我……我是输了整整……整整两百五十年的工资啊!!呜呜呜呜哇——!!!” “两百五十年?!” 符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难以置信的尖锐,额间法眼都因震惊而光芒大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青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疯狂点头。 “呜呜呜……都是……都是另外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牌友!他们输红了眼,非……非怀疑那傢伙出千! 要拉著我赌最后一把大的……说……说三个人亲自洗牌码牌,六只眼睛盯著,绝对能抓到他出千的证据,这一下就能翻本……结果……结果……” 青雀想起那绝望的一幕,哭得更大声了。 “……结果牌刚立起来,那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又是天胡!天胡啊大人!!呜呜呜……我们三个……输得一无所有啊……裤衩子都差点押那儿啊……太卜大人!” 青雀仍然记得少年眯眼轻笑时看著三人签下巨额欠条的话语:输得一塌糊涂啊,朋友~ “您要替我做主啊!我再也不打牌了呜呜呜……” 第92章 今日运势…… 符玄额角青筋跳动,看著抱著自己小腿哭得毫无形象、涕泪横流的青雀,一股“清理门户”的衝动直衝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火气,法眼光芒流转,声音带著威严,却又刻意压低了几分。 “够了,哭嚎成何体统!此地人来人往,太卜司的脸面都被你丟尽了。” 她用力抽了抽腿,没抽动,只能作罢,忍不住嘆了口气。 现在她好像能够共鸣一点景元看著月末来找他接济的彦卿时,不停嘆气的感觉了。 “起来,两百五十年也好,两万五千年也罢,终究是太卜司的人!本座还能看著你被债主逼死不成?” 符玄看著青雀煞白的小脸,语气虽依旧严厉,却稍稍放缓。 “待查明此人,若真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路数,本座自会为你討个公道。现在,立刻,给本座站直了,擦乾净脸!再敢这副模样,你这个月俸禄和绩效就別想要了!” 青雀闻言,抽噎声一顿。 虽然符玄大人语气依旧嚇人,但至少……有救了? 她赶紧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抽抽搭搭地站起来,只是腿还有点软。 前往浥尘客栈的最后一段路上,符玄手指仍旧在袖中无意识的掐算,眉头越锁越紧。 卦象如同被被搅动的浑水,涟漪交错,混沌一片,完全理不清头绪指向何方。 唯一清晰得刺眼的爻辞便是:“牝鸡司晨,劳而无功;静守为吉,动輒招咎。”——翻译过来就是:今天別办公,別加班,老实待著才是福。 符玄:“……” 她身后的青雀,一边打著哭嗝,一边也偷偷摸摸、有样学样地给自己掐了个小六壬。 今日忌公务,忌加班。 若是以往,看到这等“天赐良机”的卦象,青雀早就脚底抹油,琢磨著怎么绕开符玄的视线溜去牌馆摸鱼了。至於现在…… (?﹏?) 她只觉得这卦象像是在她本就滴血的小心臟上又撒了把盐。 这卦象分明是死亡预告! 她惊恐的看著符玄依旧挺直的背影,只觉得那通往客栈的路,每一步都在迈向通往悬崖的边缘。 浥尘客栈古朴雅致的小院门扉紧闭。 青雀站在符玄身后半步,看著那扇门,好似那不是门,而是一张隨时会张开、將她连皮带骨吞下去的恶魔巨口。 那个少年笑眯眯的脸和“天胡”的牌局在她脑中循环播放,让她手脚冰凉。 “太……太卜大人……”青雀的声音带著哭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您看,卦象也说了……不宜公务,这……这一定是天意啊!要不……要不我们改日再来?或者……或者您一个人进去?我……我在外面给您望风?” “荒谬!”符玄猛的回头,额间法眼一闪,嚇得青雀一哆嗦。 “我等是卜者,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先知!哪有百试百灵、算无遗策的道理?若事事皆遵循卦象,畏首畏尾,那还活著干什么?躺平等死才是顺应天意。” 她语气斩钉截铁,“今日,无论是龙潭虎穴,本座都要闯上一闯。你,跟上!” 青雀:“……” 她瞬间噤声,缩著脖子,像只被霜打了的鵪鶉,彻底蔫了。 內心哀嚎: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和太卜大人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符玄整理了一下仪容,著重理了理被青雀拽出大量褶皱的袖袍,脸上恢復了沉凝,抬手叩响了院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她先是往外瞥了一眼,看到站在符玄身后缩头缩脑、脸色惨白的青雀,又看了看站在最前面、气场不凡但个子不高的符玄,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 不是贾昇他们回来了? 隨即又恢復了惯常的漠然。 “有何贵干。” 说话的同时,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极其熟练的摸出了那根陪伴她许久的棒球棒。 冰冷的金属质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雅利洛vi號那“贵宾秒变通缉犯”的经歷给她和三月七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巨大,让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面对突然登门的官方人士,手里有傢伙总比没有强。 眼前这位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逼人,万一又是来“瓮中捉鱉”的呢? 准备好武器,如果情况不妙就先下手为强,隨时给这个气势逼人的矮子加个红buff总没错。 符玄目光锐利,自然没有错过星背后那点微小的动作和手臂肌肉不自然的紧绷。 她额间法眼微微一闪,瞬间就“看”到了那根被藏在身后的凶器轮廓。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景元將军口中需要“慎重考量”的星穹列车成员? 作风未免有些太过……直率。 “本座乃仙舟罗浮太卜司之首,符玄。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寻一人。此人昨夜於长乐天与太卜司属员青雀……” 她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瑟瑟发抖的青雀,“几人进行了一场牌局,並涉及数额……较大的財物往来。且过程颇为……离奇。 为釐清情况,確保仙舟安寧,特来寻那位名为『贾昇』的先生,了解详情,还请行个方便。” 符玄话音落下,院內传来脚步声。 瓦尔特·杨浑身上下都写著靠谱的身影出现在星身后。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先是落在星……那只藏在身后、显然握著凶器的手。 瓦尔特感觉自己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丫头…… “星。”瓦尔特沉声唤了一句。 星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將藏在身后的棒球棒若无其事地换到了身前,隨意地拄在地上。 瓦尔特这才转向符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沉稳:“原来是符玄太卜。失礼了。贾昇此刻確实外出未归。不过,既然是为正事而来,二位请进院內稍候片刻吧。” 他侧身让开了通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雀看著那敞开的院门,像是看到了深渊入口,小脸煞白,下意识的又想往后缩,却被符玄一个严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太、太卜大人……既然他…他不在……天意如此啊。要不……要不我们改日?那小子邪性的很,我们不如做好准备再……” 符玄却抬步率先走进小院。 “改日?改日你再欠他五百年的俸禄?改日能让你的债务一笔勾销?遇事便退缩,如何担得起太卜司重任?” 符玄头也没回,言语却毫不留情地戳破青雀的幻想,“今日事,今日毕,进来。在门口杵著成何体统?是非曲直,总要当面说清。” 青雀也只能硬著头皮,进三退二扭秧歌似的跟著符玄,踏入了这个在她心中堪比龙潭虎穴的小院。 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天胡怪物千万別回来的那么快,让她好好做做心理准备…… 第93章 一针定乾坤 院门轻掩,隔绝了巷子外长乐天的喧囂。 符玄端坐於石凳,姿態沉凝,额间法眼微光流转,不动声色的打量著这方雅致的小院。 瓦尔特·杨坐在对面,神色沉稳,推了推眼镜。 “久闻太卜司符玄大人推演之能冠绝罗浮,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 瓦尔特开口,声音平和,显然是作为小院“临时主人”標准的开场白。 符玄微微頷首,目光扫过瓦尔特手边那柄造型独特的手杖后,同样客套的回应。 “瓦尔特先生过誉。星穹列车纵横星海,践行开拓,令人心折。 贵客蒞临罗浮,本该早些拜会,无奈司务缠身,穷观阵又……咳,略有波折。” “太卜日理万机……” 两人的言语都十分客套,显然双方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谨慎的距离。 青雀则缩在符玄一旁的石凳上,像只受惊的鵪鶉,眼神躲闪,时不时偷瞄院门,似乎准备隨时“迎接”走进来的什么洪水猛兽。 丹恆沉默从屋內走出,將一个素雅的托盘放在石桌上,动作轻缓的为符玄、瓦尔特以及青雀各上了一杯清茶。 他低垂著眼瞼,刻意避开符玄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將存在感降至最低。 星对这种充斥著试探与客套的场面显然毫无兴趣。 她远远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背靠著廊柱,熟练的掏出个人终端,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点著。 完全沉浸在了游戏的世界里,將院中的微妙氛围彻底隔绝在外。 符玄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温热的瓷壁,目光在丹恆身上停顿了一瞬。 她认得这张脸,或者说,认得这张脸所承载的前尘。 持明龙尊转世,饮月之乱的余波……这些在仙舟高层並非秘密。 此刻,青年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全然陌生的疏离与戒备,再无半分往昔的锋芒与……旧影。 符玄心中无声地嘆了口气。 判罚已定,既已轮迴转生,便是新的开始。重回仙舟也不是本座需要操心的,还是留给將军去头疼吧。 念头转过,符玄面上不显,只是对著丹恆微微頷首:“有劳。” 时间在茶香中流逝。 茶水渐凉,符玄轻轻放下茶盏,抬眸看向瓦尔特。 “瓦尔特先生,不知那位贾昇先生何时归来?本座確有些关於昨夜牌局之事,需当面与他核实一二。”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略显微妙:“太卜见谅,贾昇此刻正与另一位同伴,带著我们……呃,正在培训的女僕,去医馆看诊了。” 他斟酌著用词,儘量描述得“正常”些。 “哦?”符玄精致的眉梢微挑,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社交礼仪的讚许。 “原来如此。女僕抱恙,还亲自陪同就医,当真是位有爱心的僱主。看来那位姑娘,倒是寻了个好去处。” 瓦尔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掩饰住那点古怪的神色。 爱心?他想起贾昇“女僕岗前培训”的架势和停云那强顏欢笑的脸……这评价实在微妙得紧。 “……咳,確实。”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高。 符玄和瓦尔特又就罗浮风物、星海见闻等不痛不痒的话题聊了几句,气氛始终保持著客套的疏离。 然而,贾昇一行人迟迟未归。 青雀坐立不安,眼神频频飘向院门,又飞快缩回。 眼看已近正午,瓦尔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丝毫没有告辞意思的符玄,出於礼节开口。 “太卜,眼看已是午饭时间,贾昇他们一时半刻恐怕还回不来。若太卜不嫌弃,不如就在此处用些便饭?客栈的厨子手艺尚可。” 按照瓦尔特对仙舟社交辞令的理解,对方此刻理应婉拒,说些“公务在身,不便叨扰”或“心领盛情,但尚有要事,改日再敘”之类的客套话。 然而,符玄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符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坦然微笑,她甚至坐得更端正了些,脸上那官方化的微笑变得真切了几分,对著瓦尔特极其自然的頷首。 “瓦尔特先生盛情相邀,那本座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瓦尔特端著茶杯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错愕。 等等,这……这不对吧? 仙舟的客套话流程里,有“恭敬不如从命”这个首选项吗? 难道不是婉拒之后,主人家再坚持一下才会出现的台词么? 她怎么直接跳到这一步了? 瓦尔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感觉自己对仙舟文化的理解,似乎出现了些细微的偏差。 最终他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沉浸在游戏里的星,以及上完茶就进了房间再没出来的丹恆离开的方向,无奈的起身去安排。 …… 视线转向长乐天医馆。 白露抱著那根“柄”寒气森森、几乎与她等高的巨型“镇魂定魄针”。 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专业医师即將施展绝技”的严肃模样,一步步逼近停云。 停云脸色发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身体下意识地后仰,眼中是真实的惊恐。 此时医馆內室的门帘被缓缓掀开。 清朗的声音从后方的內室响起:“龙女大人?外面动静怎么这么大?是……呃?!” 走出来的少年身上还松松垮垮地套著病號服,裸露的皮肤上缠著不少绷带,脸色略显苍白。 他显然是听到外面的喧闹和停云那声嘶哑的惨叫才出来查看的。 只是话未说完,目光就被白露手中的“凶器”和诊凳上容失色的停云牢牢吸住了。 “彦卿,你出来的正好。” 白露看到彦卿,眼睛瞬间亮起,立刻下达指令。 “快,帮我和这位一起,把停云姑娘扶稳了。这位姑娘邪气缠身,心神不寧,普通药石无效,必须用这『镇魂定魄针』疏通经络,固本培元!” 她又飞快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贾昇:“还有你,帮忙搭把手,施针容不得马虎,別让她乱动。” 彦卿的目光在那根闪烁著寒光的巨针和停云惊恐的脸上来回扫视。 饶是他的心性、见惯了刀光剑影,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明显的哆嗦。 这玩意儿……真的能治病? 他看著都觉得后颈发凉。 但白露龙女大人的医术在罗浮是公认的神奇,而且她此刻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感。 毕竟医者父母心…… 彦卿短暂地挣扎了一瞬,对龙女大人的信任……或者说对那根针的敬畏,最终占据了上风。 希望自己之后的治疗不用动用此等“重器”。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脸色惨白的停云抱了抱拳,语气带著十二万分的歉意和一丝微妙的同情。 “停云小姐……事急从权,为了您的身体,失礼了。” 话音未落,彦卿和贾昇便已上前,一左一右,动作利落地按住了停云的肩膀。 三月七也默契地配合,双手用力压住了停云试图挣扎扭动的腰身,嘴里还安慰著。 “停云小姐別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白露看准时机,小脸一肃,双手紧握巨针尾部,口中念念有词:“邪气缠身,心神不寧,一针定乾坤!走你——!” 冰冷的、粗如拇指的金属长针,带著破风声,精准无比的刺进了停云的后颈穴位,隨后顺著脊背而下。 “嗷——!!!!!!” 一声悽厉到变调、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医馆的寧静。 停云的身体在剧痛的刺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使被三人死死摁住,整个上半身也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地扭动、弹跳起来。 她漂亮的狐狸耳朵和蓬鬆的大尾巴上的毛全都炸开,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里面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惊恐。 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是酷刑! 第94章 要不要来一场豪赌? 白露神情专注,丝毫不为惨叫所动。 她双手稳稳的握著针尾,似乎在感应著什么。 片刻后,她手腕微动,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手法,开始缓缓地、小幅度地捻转和提拉那根深埋脊背的长针。 “呃啊——!嗬……嗬……” 每一次细微的捻转和提拉,都伴隨著停云新一轮的、更加痛苦和压抑不住的抽气和惨叫。 娇软的身体在剧烈的束缚下徒劳的痉挛、扭动,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那双总是含著水光的狐狸眼瞪得极大,布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瞳孔都在痛苦中微微涣散。 彦卿、贾昇、三月七都感受到了手下躯体的剧烈反抗,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按住她。 彦卿眉头紧锁,抿著唇,;贾昇则是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嘖嘖称奇。 三月七则是略微別开了些脸,但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敢放鬆。 白露全神贯注,她需要不时地重复这个“看准时机、捻转提拉”的过程。 每一次操作都精准地落在特定的经络节点上,也精准地引爆著停云新一轮的痛苦挣扎和嘶哑哀鸣。 医馆內只剩下停云痛苦的喘息、压抑不住的惨叫以及冰冷巨针在血肉中细微移动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 白露长吁一口气,將那根寒气森森的巨针从停云的后脊樑里缓缓抽出。 停云早已两眼翻白,软绵绵地趴在诊台上。 漂亮的狐耳和尾巴都蔫蔫地耷拉著,一副被彻底“玩坏”的悽惨模样。 只有喉咙里还偶尔溢出一点破碎的抽气声。 白露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拿起旁边备好的药膏,正要给停云后颈那个骇人的血洞和脊背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青敷药—— 砰。 医馆的门被推开,几名神色凝重、甲冑染血的云骑军抬著几个担架冲了进来,带进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龙女大人!快救人!” 白露小脸绷紧,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药膏塞给旁边还在发懵的三月七。 “给她敷上,记得用力拍实。” 隨即她几步衝到担架前,声音带著与她体型不符的沉稳:“怎么回事?” 为首的云骑军声音急促,带著压抑不住的愤怒。 “是药王秘传的杂碎!设了埋伏!兄弟们……中了他们的暗算,是……是那种能快速诱发魔阴身的邪毒!” 白露闻言瞳孔骤缩,立刻俯身查看担架上的伤员。 只见那几名云骑士兵面容扭曲,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畸变,皮肤下像有无数藤蔓在蠕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裸露的肢体部位甚至已经抽出了细小的、带著诡异金边的枝条,几片银杏叶正颤巍巍地从他们开裂的皮肤缝隙中钻出。 痛苦的哀嚎如同野兽垂死,充斥著整个医馆,令人毛骨悚然。 …… 神策府內,檀香裊裊。 景元刚处理完一叠公文,揉了揉眉心。 一名云骑尉官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全然不顾礼仪,衝到景元身边附耳急语。 向来慵懒从容、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景元,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一桌。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外冲了几步,却又猛地剎住脚步,霍然转身。 “即刻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斩无赦!” 下达命令后,他才再次转身,步履急促的向外走去。 …… 浥尘客栈小院门外。 贾昇背著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停云,动作倒还算稳当。 他身后跟著身穿病號服、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彦卿。 少年剑客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著贾昇的后背。 贾昇头也不回,懒洋洋道:“喂,小剑客,放鬆点行不行?我又不会跑路,就是送个病號回家而已。你这眼神盯得我后脖子发凉。” “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 贾昇打断他,语气带著点戏謔的威胁:“態度友善点,小朋友。不然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医保卡打爆?让你连病床都躺不起。” 彦卿梗著脖子:“你大可试试看。” 眼看两人火药味渐浓,一旁的三月七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停停停!贾昇,他还是个病號,再说,你忘了?人家可是景元將军的宝贝徒弟。” 贾昇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的混不吝。 “我是一个绝对的平等主义者。在我这,管他是男是女,是不是老弱病残,惹了我,我绝对会一脚飞踹上去,保证童叟无欺,人人有份。” 院內的瓦尔特·杨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和爭执声,起身拉开了院门。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停云、脸色不善的贾昇、气鼓鼓的彦卿和一脸无奈的三月七。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医馆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瓦尔特深知这几个孩子搞事的能力,不放心的询问,至少要做到心里有数。 三月七刚想开口解释白露那“惊天动地”的治疗过程以及云骑军送来的紧急伤患,嘴巴刚张开—— 咔嚓。 院內传来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贾昇的目光已经越过瓦尔特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小院石桌旁。 他看到了端坐的符玄,以及……符玄旁边那个正抱著脑袋、身体缩成一团、无声的张著嘴在尖叫、脸上写满了“救命啊他怎么回来了”巨大惊恐的青雀。 贾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友善”的弧度。 “这是来还债的?” 符玄早已起身,仪態端庄的走到院门前,开门见山,直至主题。 “本座符玄,仙舟罗浮太卜司之首。今日前来,是为昨夜长乐天牌局之事。 本座属员青雀言及,昨夜牌局过程与结果颇为离奇,涉及数额巨大的財物往来。为理清真相,確保仙舟安寧,特来寻你核实一二。” 贾昇將背上的停云交给连忙上前帮忙的三月七,自己则隨意地拍了拍衣服,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哦?这事啊。太卜大人亲自上门询问,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都说谁主张谁举证……但我这人向来善解人意,乐於助人,我也就不抓著这个原则不放了。” 他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带著点玩味的笑容。 “您这突然找上门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清白才够分量…… 不如这样,我们赌上一把?牌九骰子隨您挑,各凭本事。正好也让您亲眼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用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怎么样?绝对公平公正公开。” 符玄闻言,下巴微扬,法眼光芒亮了一瞬,带著属於卜者的高傲和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 她刚想开口应下这“证明”的方式—— “別……別了吧,太卜大人!您老人家再折进去……” 青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弹起来,死死拽住符玄的袖子,声音带著哭腔和极度的恐惧,拼命摇头。 昨晚的噩梦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符玄眉头微蹙,略带不满地拂开青雀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慌什么?既是『各凭本事』,只要本座未曾发现其作弊之实,无论他用或未用,皆是他的本事。本座自当愿赌服输,何惧之有?” 她话音未落,贾昇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三张按著鲜红指印、字跡清晰的巨额欠条,“啪”地一声拍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符玄眼神一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一挥,一张印著仙舟徽记、质地特殊的卡片带著破空声,被她重重地拍在了欠条旁边。 那气势,好似拍下的不是储蓄卡,而是她的战书。 “好!就依你所言,掷骰定乾坤。最简单,也最直接。这里面是本座就任开始至今的积蓄,就让本座眼见为实。” 瓦尔特看著这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开赌的架势,眉头紧锁。 他无心也无力阻止这场赌局。 他更关心的是三月七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他趁著贾昇在掏骰盅、符玄凝神准备的间隙,一把將还在为眼前赌局发懵的三月七拉到院子的角落,压低声音询问。、 “小三月,告诉我,你们在医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云骑驍卫都跟过来了?” 就在三月七组织语言,准备將白露施针的“惨烈”和云骑军送来毒发者之后的事告诉瓦尔特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第95章 一无所有 符玄的目光扫过贾昇递来的骰盅,指尖未动,只是微微摇头。 隨即,她目光转向角落正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身影:“青雀。” 被点名的青雀一个激灵,苦著脸蹭过来:“太卜大人?” “去,寻两副全新的骰盅来,要快。” 青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混合著为难和期冀的笑容:“这个……太卜大人,您看……我真的分幣没有了。” 符玄无奈的轻嘆一声,指尖在玉兆上快速点了几下。 青雀的玉兆立刻传来轻微的提示音。 她飞快瞄了一眼,脸上顿时多云转晴,应了声“好嘞!马上回来!”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青雀的出门倒是省了正要去开门的瓦尔特的功夫。 “呀,將军怎么会来这?太卜大人吩咐我去採买,先走一步……” 景元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著惯常的温和笑容,目光扫过院內略显紧绷的气氛,对著瓦尔特等人微微頷首:“诸位,景元冒昧来访,不知……” 他话未说完,彦卿已快步迎了上去,“將军。” 他指了指石桌旁正各自活动手腕、眼神里都带著点跃跃欲试的符玄和贾昇,小脸有点纠结,“符玄大人和贾昇先生他们……在……” “本座在干正事!” 符玄头也没回,只留给景元一个挺直的、写著“閒人勿扰”的背影。 景元被噎了一下,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或者提醒符玄注意身份…… 青雀的身影很快如旋风般颳了回来,將两个包装严密的崭新骰具盒“啪”地放在石桌上,喘著气。 “太、太卜大人,买、买回来了!绝对全新,以我纵横……呃,这么多年的眼光,绝对没有被做过手脚。” 青雀显得很是专业的开始介绍:“这骰子和盅可是特製的,坚如金石,一旦检测到命途力量的干预就会发出警报,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 赌局正式开始。规则简单粗暴:六个骰子,计算朝上点数总和,谁大谁贏。 符玄端坐,法眼微光內敛,指尖搭在骰盅上时,一股极其精妙、无形的力量已然包裹住盅內的骰子。 她作为顶尖卜者,对力道的掌控和物品细微变化的感知已臻化境。 自然能精准的“感知”並引导骰子翻滚的趋势,力求每一次都可掷出接近最大的组合。 贾昇则显得隨意许多,他抄起骰盅,手腕隨意地晃动几下,动作大开大合,毫无技巧可言,然后“砰”地扣在桌上。 起初,符玄凭藉卜者对细微力道的精妙掌控和控物之术的深厚造诣,骰子在她手中如同温顺的绵羊,点数隨心。 她轻鬆贏下两局,贾昇面前那三张欠条中的两张,被她修长的手指拈走,隨意地压在玉兆下。 心中那点对贾昇“异常”的疑虑,隨著这两场“堂堂正正”的胜利而悄然散去。 『看来穷观阵的异常,源头或许另有其人…… 符玄暗自思忖,但卜者的谨慎让她觉得还不能如此轻易下结论,需再观察几局。 然而,接下来的局面急转直下。 贾昇似乎时来运转,又或者之前只是藏拙。 符玄之前贏下的欠条,又被贾昇摸了回去。 符玄那双总是清冷理智的眸子里,渐渐燃起一丝微弱却逐渐浓烈的、属於赌徒的火焰。 输贏的刺激,尤其是面对这个让她司中属员输掉“两百五十年俸禄”的始作俑者,某种“必须贏回来”、“一定有猫腻”、“下把肯定能发现”的执念悄然滋生。 她可是太卜司之首,论起操控细微之物的本事,她有著绝对的自信,怎能在此处折戟沉沙? …… 符玄纤细的手指稳稳按在骰盅上,额间法眼微光流转。 作为顶尖卜者,操纵器物轨跡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清晰感应到盅內六枚骰子已在她精妙的控物之术下稳稳落定,清一色的六点朝上。 这是凡俗赌术的顶点,绝无可能被超越。 都说財帛动人心,她倒要看看,这少年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会否露出马脚? 於是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符玄嘴角勾起一丝胜券在握的弧度:“如何?最后一局,敢不敢跟本座再加点注码?” 符玄的眼睛瞟向石桌上的欠条,心中盘算著有了这笔“债”在手,定能让青雀这惫懒丫头从此告別牌桌,乖乖在太卜司加班到地老天荒。 若是那丫头能从此改掉恶习,他日自己为將军,青雀为太卜,罗浮的未来必定是光明而灿烂的一片坦途。 贾昇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毫不犹豫的应道:“跟啊,为什么不跟?太卜大人这么有兴致,我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他“啪”的一声將自己的个人终端拍在了桌面上。 屏幕亮起,他终端上面那串长得令人眼晕的信用点余额数字,闪著“壕无人性”的光芒。 符玄眼神一凛,同样毫不示弱地將自己的玉兆拍在桌上。 玉兆屏幕亮起,展示的是她在诸多洞天以及罗浮多处產业的详细產权证明文件,价值不可估量。 符玄冷哼一声,自信满满地率先揭开了自己的骰盅。 六枚骰子,清一色殷红的六点,整整齐齐地躺在盅底。完美的最大数。 符玄下巴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便要去拿战利品:“承让。看来今日运势在本座这边,这欠条和信用点,本座就笑纳……”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贾昇也慢悠悠地揭开了他的骰盅。 同样是六枚骰子。 其中五枚,赫然也是鲜红的六点朝上,然而,第六枚骰子……却从中裂成了均匀的两半。 一半是六点,另一半,则是一点朝上。 盅底清晰地呈现著:六、六、六、六、六、六,裂开,加一。 符玄看著骰子,感觉自己也像那裂开的骰子似的,要裂开一般。 还能这样? 贾昇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欠揍的笑容。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两根手指捻起符玄拍在桌上的那张代表巨额財富的储蓄卡。 “哎呀,这骰子质量好像不太行,自己裂开了。不过此前规则是看朝上的点数总和,承让承让。” 符玄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继而褪色,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灰败。 她明明全程监控,这骰子坚如金石,对方绝无可能在她眼皮底下动用命途力量,怎么会……自己裂开?! 她死死盯著那枚裂开的骰子,法眼的光芒剧烈闪烁,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外力干预的痕跡,却一无所获。 不……还是有收穫的。 她收穫了破產。 就在这愁云惨澹的气氛中,一个身影凑到了符玄身边。 是星。 少女脸上没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將自己的终端屏幕朝著符玄的方向,屏幕亮著,上面是一个群聊界面。 【受害者同盟】 “加群吗?” 第96章 你说了基本为零对吧? 青雀在符玄身后捂住了脸,发出无声的悲鸣。 完了,完了,这下太卜大人也折进去了,她以后在太卜司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符玄则僵在原地,良久后,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乾涩却清晰。 “愿赌……服输。產权过户事宜,本座会儘快派人来与你交接。” 说完她还顺手拿玉兆碰了碰星凑过来的终端。 群里人很少,只有明显是群主的星,名片为“长期黑工”,以及一个头像是一片碑林名为“我没有又哭又闹”的成员。 符玄想了想,將自己的群名片改为了“已破產”。 贾昇拿著储蓄卡在指尖隨意的转了两圈,隨后开始根据符玄提供的密码开始给自己的帐號转帐。 在看到仙舟联盟的巡鏑与信用点1:200的兑换比例后更是喜笑顏开。 他对著正在操作玉兆的符玄咧嘴一笑:“多谢符太卜慷慨解囊,这些『赞助』我就收下了,正好给我的歼星舰梦想添块砖。” 贾昇將贏来的卡片隨手揣进口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著点天真的好奇。 “对了,太卜大人,问您个事。你们仙舟联盟……有退休和养老金这一说吗?” 一旁的景元好不容易抓到插话的机会,立刻接过话头,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微笑解释。 “仙舟人成年后若无重大变故,身体机能便会长期保持在巔峰状態,不会自然衰老。因此,確实没有『因年老体衰而退休』的概念,自然也就没有专门为此设立的『养老金』制度。” “哦——” 贾昇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调子,隨即露出瞭然又促狭的笑容,环视了一圈符玄、青雀,目光甚至扫过景元。 “怪不得呢,一个个看上去怨气大的,单拎出去感觉都能餵饱三个邪剑仙。换谁上几百年班也得疯。” 景元:“……” 符玄:“……” 青雀:疯狂点头,(?﹏?) 解释完养老金问题,景元清了清嗓子,刚想切入正题, 贾昇却抢险一步,自顾自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关节发出噼啪的轻响。 “说来,景元將军大驾光临,总不会真是专程来抓我们小赌怡情的吧?” 景元脸上的笑容未变:“先生说笑了。诸位乃仙舟贵客,閒暇消遣,只要不危害仙舟,景元岂会干涉? 若是先生还未尽兴,景元倒也可以上阵,陪先生玩上几手,助助兴?” 然而贾昇已经打著哈欠,摆摆手:“大清早就开始折腾,又是看病又是赌钱的,有点累了。我先去休息啦。”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朝著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 “將军若有事,可以找我家长谈。” 景元看著贾昇头也不回、瀟洒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石桌旁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符玄,以及旁边缩著脖子、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青雀。 这位罗浮的將军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混合著无奈和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想起此前自己面对星穹列车时,那份从容不迫、不急不缓、甚至带著点太极推手般应付著对方关於协助处理星核时请求的態度…… 景元苦笑著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旁边的彦卿能勉强听见。 “……呵,这算不算是现世报?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啊……” 符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涌的心绪,转向景元,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將军……看样子,这个月太卜司俸禄发放前……本座……我得厚著脸皮,先靠著將军接济几日了。” “符卿,你……唉。” 就在景元和符玄相对无言,空气中瀰漫著尷尬、挫败和破產的沉重气息时,三月七终於找到了机会。 她悄悄拉了拉瓦尔特·杨的袖子,把他带到院子角落。 “杨叔,”三月七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医馆那边……” …… 此前长乐天医馆中。 白露小小的身影蹲在担架旁,指尖闪烁著青芒,仔细探查著那名浑身抽搐、皮肤下枝条蠕动的云骑士兵。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紧锁。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手,抬起头,看向围在周围的几名云骑同袍,眼中充满了沉重的无力感。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著与她年龄不符的沙哑和凝重:“对不起……我……我解不了。” 她顿了顿,看著担架上士兵痛苦扭曲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我只能尽力配几副『延息散』,暂时压製毒性蔓延,延缓魔阴身彻底爆发的速度……大概……能爭取七日时间。你们……带他们回去,好好跟家人……道个別吧。” “龙女大人……” 为首的云骑军声音嘶哑,带著绝望。 其他几名云骑看著担架上痛苦挣扎、肢体已经开始木质化的同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眼神瞬间变得一片灰败。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清醒中看著自己一点点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与至亲永诀。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的贾昇,凑了过来。 他蹲下身,凑近距离最近、浑身抽枝长叶、痛苦呻吟的那名云骑军,仔细看了看他身上蔓延的金色枝条和银杏叶,然后抬头看向白露,“不可逆?” 白露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悲戚:“不可逆!这种邪毒就是奔著彻底转化去的,一旦显化到这种程度……治癒率……基本为零。” “哦。”贾昇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並不意外。 他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名云骑士兵布满诡异纹路、正在抽枝的胳膊上,隨意的点了一下。 一点掺杂著金色光芒的能量,骤然从他的指尖迸发,瞬间没入那名士兵体內。 “你做什么?!” 白露和旁边的云骑军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脸色剧变。 那光芒中蕴含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丰饶的力量,却並不纯粹。 “你在干什么?!”彦卿手中凝聚出一柄冰剑,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警惕。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名士兵身上原本疯狂蔓延、闪烁著不祥金光的银杏枝条,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凋零、脱落。 士兵痛苦扭曲的表情也瞬间平復了不少,甚至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呻吟。 “有效?!”旁边的云骑军又惊又喜。 但他们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那些枯萎脱落的枝条处,皮肤下再次鼓起。 这一次,冒出的不再是金色的银杏枝条,而是一种……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藤蔓 就连抽出的叶片形状也变得圆润厚实起来。 “这……这是什么?” 一名云骑军凑近仔细看了看那新长出的嫩叶,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確定,“……豌豆叶?”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话音刚落—— “噗!噗!噗!” 那名刚刚脱离银杏痛苦、身上冒出翠绿豌豆藤的士兵,猛地张开了嘴。 不是惨叫,而是如同高压水枪喷射一般,一连串圆溜溜、绿油油、足有鸡蛋大小的豌豆,带著破空之声,从他口中激射而出。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力道之猛,速度之快,远超想像。 几颗巨型豌豆狠狠砸在对面的药柜上,木屑纷飞;更有几颗如同炮弹般,直接洞穿了医馆厚实的木质房顶,留下几个透光的窟窿。 阳光和灰尘一起从破洞中洒落下来。 诊室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个开始间歇性“喷吐”豌豆的士兵,又看看房顶那几个新鲜的窟窿。 最后眾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蹲在一旁、一脸“看我干嘛?看病人啊”表情的贾昇身上。 白露张著小嘴,看著房顶的洞,又看看喷完豌豆后一脸茫然坐起身,正在往下拔叶片的云骑军,小小的脑袋瓜彻底宕机了。 这……这到底算是治好了,还是治歪了?! 第97章 第一百二十三次 符玄深吸一口气,將胸中翻涌的失落强行压下。 身外之物,终究是身外之物而已。 她符玄当年初踏罗浮,不也是孑然一身,凭著才智与能力走到今天? 无非……从头再来罢了。 只是想到那离她而去的產业,心口不免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心绪稍定,她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身旁似乎一直很悠閒的景元,带著一丝疑惑开口:“將军事务繁忙,今日怎会有閒暇来此?” 景元神色平静,那张惯常带著慵懒笑意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只是转向瓦尔特·杨,微微頷首。 “瓦尔特先生,叨扰了。突发要务,我们改日再敘。” 瓦尔特看了看符玄,咽下了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的客套:“將军慢走。” 景元一个眼神示意彦卿跟上,便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符玄虽满腹狐疑,但景元的態度显然不打算在此处解释,只得强压下追问的衝动,狠狠瞪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青雀。 “还愣著作甚?跟上!” 青雀如蒙大赦,又像赴刑场,蔫头耷脑地小跑著追了出去。 …… 神策府內。 景元屏退所有侍从与云骑,只留符玄在空旷的大殿內。確认隔绝一切窥探后,景元將先前得到的密报——关於贾昇疑似逆转魔阴身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告知了符玄。 “逆转魔阴身?!” 符玄的声音瞬间拔高,隨即她意识到失態,立刻压低了嗓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將军你確定……你没在同本座开玩笑?!” 景元迎著她审视的目光,缓缓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千真万確,符卿。” 符玄的脸色先是喜悦,隨后又灰败下去,魔阴身……仙舟人千百年来无法摆脱的梦魘,竟然……竟然出现了逆转的曙光? 如果这是真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虽然內心极度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景元,但现实是,景元若真能得到这位的鼎力相助…… 那她符玄期盼的將军之位,岂不是真的变得遥遥无期? 景元看著符玄骤然变幻、最终归於一片灰暗的脸色,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带著几分安抚的意味。 “符卿,不必多虑。我封锁消息,並非为独占其能。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泄露,无论对贾昇本人,还是对仙舟,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丰饶孽物、药王秘传,乃至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变数』存在。”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些许无奈,“只是看这位贾先生的態度……” 景元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对方根本懒得谈,直接躲清静去了。 “况且,”景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身为將军更加现实的考量, “他身份特殊,与黑塔空间站渊源颇深,又同星穹列车建立了良好关係。” 景元接著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 “於情,於理,於势,我都无法做出强行扣留之举。若不愿,我们强留不得,也绝……留不住。既不能强留,那便只能投其所好,尽力爭取了。” 他看向符玄,目光变得郑重,“符卿,如今罗浮內部事务繁杂,我实在分身乏术。此事,恐怕需劳烦你出面了。” 符玄眉头紧锁:“何事?” 投其所好……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那艘他刚提过的歼星舰?” “正是。” 景元点头,“流云渡返回的星槎上我见过一眼,价值颇高,与星际和平公司交涉购买如此『特殊』且『昂贵』物品的事宜,非短时之功,也需极其……灵活的谈判手腕。” 他看著符玄,脸上重新掛起那抹惯常的、带著点算计的微笑。 “符卿,你精通卜算,深諳人心,穷观阵异常恢復也绝非短时能有所见效,又刚与那位贾昇先生有过一场『深入交流』……此事不妨由你出面,代表仙舟联盟与公司洽谈,最为合適。” 符玄:“……” 她几乎要跳起来,“你让本座去给他买那艘天价的玩具?!” 提起穷观阵她就来气,一次出行未得寸功,反倒赔了个倾家荡產。 现在又要代表仙舟去给那个导致自己破產的罪魁祸首买他梦寐以求的歼星舰?! 景元!你故意的吧?! “自然不是直接送出,那也太过低级,只会被他看轻。” 景元摆摆手,打断她的激动。 “是『谈』。以仙舟联盟的名义去接触,探明价格、流程、交付条件。將此作为一项『可能的合作基础』或『诚意』掌握在我们手中。具体如何运用,视情况而定。关键在於,我们今后的態度』。” 看著符玄依旧写满抗拒的脸,景元嘆了口气,拋出了杀手鐧。 “符卿,罗浮此番危机,若真能借他之力化解,我景元,必亲自向元帅举荐,由你接任罗浮將军之位。这么些年了,我也是时候……好好颐养天年了。” 他脸上適时地露出一丝疲惫。 符玄:“……” 她看著景元那张永远年轻、此刻却刻意挤出沧桑意味的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吐槽。 “呵,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这是你第一百二十三次承诺举荐本座继任將军!画饼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景元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符玄恢復了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 “本座与青雀今日便在此用膳。神策府的伙食,想必不会太差。” 能蹭一顿是一顿!她要化悲愤为食慾! …… 浥尘客栈的小院內。 丹恆背靠著关闭的房门,隔绝了院中符玄等人离去后的短暂嘈杂。 他並未“休息”,自景元踏入院门那一刻起,他的感知就高度集中。 三月七对瓦尔特低语的每一个字,关於医馆內魔阴身转化、金光、枯萎、豌豆喷射的离奇描述,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当贾昇推门进来,脸上还带著点“小赚一笔”的懒散笑意时,丹恆已经转过身。 “医馆里,你对云骑军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三月说,你碰了他一下,那些……枝条就变了。你许了什么愿?……这种能力在仙舟展现,你知道有多危险。” 他非常清楚,在仙舟联盟,任何与“魔阴身”沾边、尤其是展现出这种近乎神跡般能力的行为,都如同在火药桶旁玩火,极度危险。 他並非畏惧,而是担心同伴因此被捲入更深的漩涡。 贾昇似乎对丹恆的问题毫不意外。他走到窗边,隨意地拨弄了一下窗台上的盆栽叶子。 “魔阴身啊……丹恆,你不觉得那玩意……” 他比划著名,“皮肤下面钻出树枝树叶,嗷嗷叫著失去理智,跟游戏里那些丧失理智的丧尸啊、变异的殭尸什么的,特別像吗?” 他无视了丹恆微微蹙起的眉头,自顾自地继续,眼神发亮: “我当时就在想……既然都变成植物人了,那干嘛不变得更有趣一点?比如……能吐豌豆打殭尸的那种?” 他耸耸肩,语气轻鬆得像在討论晚饭吃什么。 “好吧好吧,其实我就是临时起意,想看看『豌豆射手』真人版而已。效果嘛……穿透力不错,就是准头差点意思,好好练练没准能当武器用。怎么样,是不是挺有创意的?” 丹恆:“……” 他看著贾昇那张写满“这很有趣对吧”的脸,忽然觉得,幻朧潜伏在侧这件事,反倒不是最让人头疼的了。 “至於危险……我觉得景元应该是个顶聪敏的人。”他对著脸色有些发黑的丹恆咧嘴一笑:“你觉得呢?” 第98章 庸医误我 意识像是从粘稠的噩梦中艰难挣脱。 停云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三月七那张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脸——至少在旁人看来如此。 对此刻的停云而言,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关怀”的脸,只让她刚甦醒的神经瞬间绷紧。 “停云小姐~你醒啦!”三月七的声音清脆得像银铃,晃得停云脑仁疼。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药熬好啦,趁热喝了吧。” 药?!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停云耳边炸响。昨晚那碗“安神药”带来的恐怖记忆瞬间回涌。 诡异的醇香、瞬间剥夺意识的霸道、以及醒来后这破锣嗓子…… 她看到三月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个十分熟悉的瓷碗,碗里盛著深褐色的药汁。 “白露大夫说这药对你的『特殊病症』最有效~” 看到那个熟悉的、盛著可疑液体的碗,停云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尤其是尾巴尖上的,瞬间就炸开了。 又来?!这群神经病有完没完! 这次又是什么?喝下去直接成盒吗?! 幻朧內心疯狂尖叫,精致的脸庞上努力维持的温婉面具几乎要碎裂,只剩下本能的抗拒。 她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誒?停云小姐別怕,別怕。” 三月七注意到她的抗拒,连忙解释,语气带著点安抚小动物的真诚。 “这次不一样~真的是正经汤药!可是衔药龙女这位专业医师开的,针对你嗓子的问题和……呃,帮你『固本培元』、『清除邪气』的! 白露大夫说你病症特殊,之前的针只是疏通了经络,还得靠这个巩固疗效呢。” 停云狐疑地盯著三月七,又死死盯著那碗药。 理智告诉她,三月七大概率没撒谎,但前车之鑑实在太过惨烈…… 她强压下掀翻药碗的衝动,颤抖著伸出手接过。 模擬出的狐人嗅觉极其灵敏,她凑近碗沿,用力的、仔细地嗅了嗅。 嗯……没有昨晚那碗“安神药”那股诡异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醇香。 在確认没有那股熟悉的“放倒套餐”气息,停云紧绷的神经才勉强鬆了一丝。 至少……不是所谓的改良配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能量波动。 她看了一眼三月七充满期待且毫无恶意的亮晶晶眼睛,又低头看了看碗里那深不见底的褐色液体。 抱著“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打发了这个粉毛瘟神”的悲壮念头,停云眼一闭,心一横,接过药碗,屏住呼吸,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呜——!!!” 药液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苦楚的极致味道如同海啸般席捲了她的整个味觉系统。 那苦味霸道蛮横,瞬间麻痹了舌尖,直衝天灵盖,让她眼前发黑,胃部剧烈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差点把空碗摔出去。 太苦了!苦到灵魂都在尖叫! 这哪里是药?这分明是液態的绝望! 白露!你这庸医! 岁阳和狐人都分不出来当什么医生! “哎呀哎呀,很苦吧?快喝口水压压。” 三月七早有准备,立刻適时的递上一杯清水。 “白露大夫说了,你的病症比较『顽固』,需要些药性猛、味道清苦的药材才能压得住邪气,彻底拔除病根…… 她特意叮嘱量要大一些,且要熬得浓一点,效果才好,良药苦口利於病嘛,停云小姐,再忍忍,多喝几副就好啦~” 停云:“……” 多喝几副?!她现在只想把开药的和熬药的一起扬了。 三月七一边接过空杯,一边非常“贴心”的补充道:“对了,白露大夫还特意叮嘱了药量呢,说这个方子药性要足才有效。” 说著,她朝著窗外瞟了一眼。 停云泪眼朦朧、苦不堪言的顺著三月七的目光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几台工造司出品的自动搬运机巧正忙碌著。 它们井然有序地从敞开的大门外,一辆巨大的运输车上卸下一个个鼓鼓囊囊、足有一人高的麻袋,麻袋口隱约露出里面深绿色、带著锯齿边缘的植物叶片和粗壮的根茎。 这些麻袋在空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而那辆运输车似乎才卸了一半,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麻袋等著卸货。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停云的心臟。 她嘶哑著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三月七小姐……那……是……什么?” “哦,那个呀。” 三月七指著窗外那座还在不断增高的“药材山”,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讚嘆。 “都是给你的药啊!一个疗程的,白露大夫开的方子主药是穿心莲、黄连和龙胆草,每副药各要十斤呢。” 她指了指窗边一个造型奇特、正散发著蒸汽和浓郁药味的金属罐子。 “仙舟的自动化煎药设备真是先进,我还以为这么多药材得熬上好久,结果丟进那个大罐子里没多久就咕嘟咕嘟熬好了!省时省力,果然是科技改变生活,真是方便!” 停云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那座由“穿心莲、黄连、龙胆草”以及各种杂七杂八药材堆积而成的、散发著浓郁苦味气息的绝望之山。 再感受到还残留在口腔內的极致苦涩…… 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连嘶鸣都发不出来了。 仙舟!仙舟! 十斤?!每样?!一个疗程?!还方便?!方便她早日升天吗?! 这群神经病还有那个庸医……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 在小院另一侧,丹恆房间的窗户也开著一条缝。 丹恆站在窗边,目光同样落在那片忙碌的工造司机甲和堆积如山的药材上。运输机巧的脚步声和药材麻袋落地的闷响隱隱传来。 看著那些麻袋被机械臂精准的堆叠成小山,再联想到三月七端著药碗走向停云房间时那“天真无邪”的背影,以及停云可能面临的“酷刑”…… 饶是丹恆一贯清冷自持,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主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的。 三月七这时正从停云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著空药碗,脸上还带著完成“照顾病患”任务后的轻鬆笑容,脚步轻快的走向药罐方向——大概是去准备下一碗了。 丹恆看著三月七那张带著笑容,纯粹是觉得“我在帮忙”的侧脸,他沉默了片刻,心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带著点无奈又带著点微妙感嘆的念头。 还真是……天然克腹黑。 第99章 邀约 自从景元离开浥尘客栈后,其“执著”便以一种让瓦尔特·杨颇为无语的方式展现出来。 第二天起,这位罗浮的將军像是掐准了饭点。 晨间、午时与傍晚,神策府的车驾总会准时停在客栈门前。 景元施施然下车,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与瓦尔特进行一番关於罗浮风物、星海见闻,偶尔恰到好处的夹杂几句对星穹列车理念讚赏的“友好寒暄”。 瓦尔特吸取了上次面对符玄时“客套留饭”反被顺杆爬的教训,绝口不提“留下用饭”四字 然而,景元將军深諳“山不就我,我就山”的道理。 寒暄几句后,他总能极其“自然”地寻个由头坐下,或是“腿脚微乏,歇息片刻”,或是“此地清幽,正好理理思绪”。 又或是“出行偶然路过,闻得此处饭菜飘香,腹中馋虫作祟”。 再或是“恰巧想起一桩趣闻,迫不及待想与瓦尔特先生分享,不知可否叨扰片刻?”。 最离谱的一次,他指著客栈门口一只晒太阳的白猫,一本正经:“此猫神態颇似我曾经的爱宠『,睹物思宠,心绪难平,可否借贵地香茗一盏以慰相思。” 瓦尔特推著眼镜,看著这位將军面不改色的编著理由……最终景元总能“顺理成章”的蹭上一顿。 瓦尔特对此深深无奈,他总不好直接赶人。 於是乎,客栈的伙计便多了一项固定任务——每日三顿,准时为將军添一副碗筷。 瓦尔特看著景元慢条斯理享用客栈伙食的模样,嘴角总忍不住微微抽搐。 更让瓦尔特无语的是,贾昇和丹恆像是与景元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每逢景元“打卡”时间將至,这两人必定提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某日清晨,贾昇难得起迟了一次。 他打著哈欠推开房门,正撞上景元与瓦尔特站在小院门口。 贾昇的哈欠僵在脸上,半眯的眼睛瞬间睁圆。 门口,景元一身常服,金眸含笑,正与刚打开院门的瓦尔特说著什么“晨间空气清新,正宜品茗论道”。 四目相对。 景元脸上的笑容加深,带著一种“终於逮到了”的温和愉悦:“贾昇先生,晨安。今日倒是巧……”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空气凝固了一瞬。 “肯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容我再开一次。” 说著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又从后窗翻了出去,助跑上墙一气呵成,几个跳跃间没了踪影。 而小院的另一端,丹恆青色衣角也跟著消失在房顶上。 “哎!等等,记得给我点份蟹粉小笼。”三月七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只看到两个翻墙而去的背影和墙头晃动的几片瓦。 景元:“……?” 彦卿下意识想阻拦,却被景元一个眼神制止。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满是“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疲惫。 彦卿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將军!他们……” 景元摆摆手,深吸一口气,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无妨,年轻人嘛,活泼些好。瓦尔特先生,我们……继续?” 瓦尔特默默看了一眼墙头,认命的转身:“……將军请。” …… 如此“捉迷藏”的日子持续了数日。 景元雷打不动的打卡蹭饭,贾昇和丹恆默契的躲避,瓦尔特夹在中间充当著尷尬的缓衝带。 终於,在一个气氛还算“和谐”的午饭后,景元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歇脚”,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烫金描红的精致请柬,双手奉给瓦尔特。 “瓦尔特先生,”景元笑容温和,语气诚挚。 “连日来与先生畅谈,受益良多,每每令景元茅塞顿开。眼下罗浮局势虽仍有暗流,但大体已得控制,各项事务亦渐次步入正轨。 景元深感怠慢贵客,心中不安。故备下薄宴,於三日后设席,聊表寸心,亦算是尽一尽这地主之谊,还望先生与列车组诸位务必赏光。” 瓦尔特接过请柬,入手微沉,用料考究。 他推了推眼镜,沉稳应道:“將军盛情,瓦尔特先行谢过。待我询问同伴意向,再给將军確切答覆。” 景元含笑点头:“理当如此,静候佳音。” 说罢,带著彦卿施施然离去。 瓦尔特首先找到丹恆:“景元將军设宴邀请,丹恆,你意下如何?” 丹恆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摇头,语气平淡:“不必。我在此处即可。身份敏感,徒增不便。” 瓦尔特理解的点点头,隨即脚步一转,来到停云房间外,敲了敲敞开的门,晃了晃手中的请柬。 “景元將军设宴邀请,三月,你去吗?” 此时的三月七正在房间里给依旧“虚弱”臥床的停云削水果,一颗圆形的果子愣是被她削成了海胆状,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啊?宴会?我就不去啦杨叔。停云小姐病还没好利索呢,离不得人照顾。我得留下来看著她按时吃药,你们吃好喝好哈~” 她一副“照顾病患责任重大”的认真模样。 三月七一边说著,一边把果子切成小块塞进停云嘴里,后者眼神空洞地咀嚼著,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瓦尔特又將目光投向倚在窗边、眼中闪烁著 (→_→) 顏文字的黑塔人偶:“黑塔女士?” 人偶小巧的下巴一抬,声音带著惯常的嫌弃。 “无聊的政治饭局。我可没没兴趣陪一群小狐狸们打机锋。你们爱去就去,隨便那小鬼去折腾吧。” 隨后,瓦尔特找到了廊下正在个人终端上激战正酣的星:“星?” 瓦尔特走近时,正好听到她终端里传出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星姐姐好厉害!这波操作太秀了!对面都被打懵啦!人家就靠你带飞啦~” 星面无表情,但操作更迅猛了,淡淡回了句:“嗯,你躺好。” 听到瓦尔特说的宴席,星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头也不抬,言简意賅。 “不去。约了网友,带妹上分,这妹子虽然菜得抠脚,但嘴甜会夸人,情绪价值拉满。你们吃好喝好。” 显然,虚擬世界的“情绪价值”比现实世界的將军宴席更有吸引力。 瓦尔特无奈的嘆了口气,总不会到最后只剩自己了吧? 心好累。 他找到正躺在院中躺椅上、正用核宝投出光屏,刷著各类非常规武器的贾昇。 “贾昇,景元將军设宴,邀请列车组三日后赴宴。丹恆、三月、黑塔女士和星都不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瓦尔特直接问道。 贾昇懒洋洋的关掉gg光屏,核宝“嗶嘟”一声缩回他肩头。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一种“终於来了”的瞭然表情。 “去啊,干嘛不去?” 贾昇咧嘴一笑,带著点玩味,“景元將军这都不止『三顾茅庐』了,天天打卡蹭饭刷存在感,诚意是够够的了。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仙舟这摊子麻烦事,还有丹恆的『歷史遗留问题』来的。总这么耗著列车长和姬子姐估计也等急了。” 瓦尔特看著贾昇眼中闪烁的、明显是要搞事的光芒,心中默默为三日后的宴会捏了把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好,那明晚我们同去。” 第100章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三日后,景元私宅。 景元身著常服,少了些將军的威仪,多了几分閒適,早早在门外等候。 符玄也在,脸上虽极力维持著平静,但细看之下仍能察觉一丝疲惫。 彦卿侍立在景元身后,少年英气勃勃,目光却时不时带著警惕扫过贾昇——显然医馆和客栈的事跡让他印象深刻。 几人落座后,精致的仙舟菜餚流水般呈上,琼浆玉液斟满杯盏。 寒暄是免不了的,景元盛讚星穹列车的古道热肠与开拓精神,瓦尔特则客套回应仙舟罗浮的恢弘气象与將军的治下有方。 符玄偶尔补充两句,语气官方而克制。 贾昇则显得格外“安分”,专注於品尝仙舟美食,偶尔插一两句无关痛痒的点评,似乎真的只是个来蹭饭的。 酒过三巡,景元放下玉箸,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认真了几分。 他看向贾昇:“贾昇先生,此前医馆之事,景元虽未亲见,却也听闻一二。先生手段……別具一格,竟能令魔阴身显化异变,甚至……似乎能影响其进程?”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投向窗外,视线穿透了亭台楼阁,落在远方那株即使隔著重重建筑也能感受到其磅礴生机的巨大阴影——建木。 “景元有一问,冒昧相询。先生此等……造化之能,” 他斟酌著用词,“是否可依附於其他介质之上生效?” 贾昇抬眼看了看景元,又顺著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窗外建木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慢悠悠地晃了晃。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旋转。他没有直接回答景元的问题,声音却带著轻快。 “能不能……將军大人,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景元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他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生机混合著某种诡异的扭曲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在他体內炸开。 嗤啦。 景元那身华贵的常服瞬间被撑破,无数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皮肤下疯狂钻出、抽枝、展叶。 其速度之快,规模之大,远非此前医馆里那几个云骑士兵可比。 几乎是眨眼之间,景元上半身就被厚厚的、蠕动的绿色藤蔓所覆盖,甚至有几根粗壮的枝条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和脸颊。 更骇人的还在后面。 几乎是藤蔓缠身的同时,景元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 如同被打开了高压水枪的阀门,无数颗圆溜溜、绿油油、足有鸡蛋大小的巨型豌豆,如同密集的炮弹,从景元口中、甚至是从他身上某些藤蔓的节点处,狂暴地喷射而出。 掀起一连串密集得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爆鸣声。 轰轰轰轰——! 噼里啪啦——! 目標? 毫无目標,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差別攻击。 昂贵的琉璃灯盏应声而碎,精美的雕屏风被打成筛子。 墙壁上瞬间布满凹坑,最惨的是华美的穹顶,厚实的木料在密集的“豌豆炮火”轰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被开了无数个透亮的大窟窿。 月光和星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混合著木屑和灰尘,落在杯盘狼藉的宴席上,落在呆若木鸡的眾人身上。 整个大厅瞬间一片狼藉,如同处於轰炸区。 “將军!!!” 彦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骇欲绝的扑了上去,冰剑格挡开激射而出的豌豆,飞速近身。 符玄石化在原地,手中的玉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看著眼前这超现实的、荒诞绝伦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险而又险的避开一颗激射而来的豌豆后,她额间法眼骤然亮起。 一道淡色的屏障瞬间展开,密集的豌豆砸在屏障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巨响,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符玄脸色发白,显然支撑得並不轻鬆。 瓦尔特·杨推了推滑到鼻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麻木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 他撑著重力屏障护住自己,嘴角剧烈抽搐,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无力吐槽。 而距离最近的贾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微微歪著头,欣赏著这“豌豆射手·景元限定版”的壮观景象,並顺手从桌子被轰塌前抢救下一份糕点慢悠悠的吃著。 足以洞穿屋顶的致命豌豆,在靠近他身体半尺范围时,总会以毫釐之差诡异地“滑”开,擦著他的衣角飞向別处,连一丝尘埃都未沾上。 这场狂暴的“植物人炮台”表演足足持续了数分钟才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颗豌豆无力地滚落在地,景元身上的藤蔓也迅速枯萎、变黑、簌簌脱落,露出他略显苍白但完好无损的皮肤,和破破烂烂的衣裳。 彦卿手忙脚乱地去撕扯景元身上那些叶片和藤蔓,带著哭腔的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咳咳……” 景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手抹去嘴角一点绿色的汁液。 他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著惊愕、后怕、哭笑不得,最终归於一种难以言喻的……鬆快感的笑容。 眼神异常明亮,甚至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无妨,彦卿。”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拍了拍彦卿紧张的抓著他衣袖的手。 景元长长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卸下千钧重担般的释然。 “感觉……前所未有的轻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乞丐装般的衣服,又把目光落在贾昇那张写满“你看效果不错吧”的脸上。 最后他环顾了一下如同被地毯式轰炸过、彻底变成露天废墟的大厅。 以及远处几栋被流弹波及、正摇摇欲坠的倒霉建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咳……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劳烦诸位移步,我们换个地方……饮茶?”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迅速转移到了隔壁一间相对完好的静室。 侍从奉上清茶,裊裊茶香暂时驱散了方才的混乱气息。 景元已迅速换上了一身常服,眾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 轰隆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倒塌声,如同滚雷般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紧接著是人群隱约的惊呼和骚乱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之前被景元那狂暴豌豆弹幕重点“照顾”过的几处建筑,终於支撑不住,彻底垮塌了。 静室內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景元端著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从容终於裂开了一道缝隙,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好几下。 符玄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吹了吹並不存在的浮沫,彦卿眼皮狠狠跳了跳,默默低头。 景元轻咳一声,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挚。 “咳,一点小意外,无妨。贾昇先生,您……以及星穹列车的诸位,有没有兴趣来罗浮做点『生意』?” 第101章 喝罗浮仙酒,打亲朋好友 持明族领地边缘,这片天人与持明混居的区域,此刻正瀰漫著不祥的寂静。 往日熙攘的街巷空无一人,空气中飘荡著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以及更深处,魔阴身特有的、混合了腐败与狂躁的低吼。 持明龙师涛然一身华服,面色沉凝,带著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他刚刚通过玉兆向神策府发出了措辞恳切的求援令,要求景元將军派遣云骑军清理混居区的魔阴身。 理由冠冕堂皇:【將军明鑑,我持明一族,子嗣艰难,血脉断绝便永无再生之可能。 每一个族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实乃无价之宝。若派遣我族战士清剿,万一有所折损,哪怕只是轻伤,亦是罗浮难以承受之痛,更是我持明不可弥补之殤。 恳请將军体恤,派遣云骑精锐,为我等扫清门前污秽。】 然而,在他看似为族人操劳的面具之下,却翻滚著冰冷的算计。 他早已与丹鼎司丹士长丹枢达成密谋。 丹枢提供的特殊薰香,此刻正由他的心腹悄悄点燃,混入污浊的空气之中。 无色无味,对持明族人影响甚微,却能悄然诱发靠近的云骑军体內潜藏的魔阴身隱患。 涛然的算盘打得极响:云骑军在此地魔阴身爆发,伤亡惨重,持明族领地遭受衝击——这足以成为向景元施压的绝佳筹码。 他会將一切罪责都推到“神出鬼没的药王秘传”头上,而持明族作为无辜受害的盟友,自然能藉此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和话语权。 而这一切阴毒谋划的根源,都指向那个重新踏上仙舟的男人——丹恆。 涛然心中冷笑,即使换了样貌,改了名字,他仍旧认得他。 饮月君再现罗浮,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那个男人代表著旧日的阴影和不可控的变数,他必须未雨绸繆,巩固持明族的地位,最好能够…… 很快,一队身著玄色轻甲的云骑军精锐抵达了边界。 为首的小队长向涛然抱拳行礼,眼神锐利地扫过不远处隱约可见的扭曲身影、 “龙师大人,奉將军令,我等前来清剿魔阴身。此地危险,还请龙师大人与族人速速退入內区安全地带,以免刀剑无眼,误伤贵体。” 涛然面上堆起温和的关切,甚至带著一丝“同袍情深”的义气。 “诸位將士辛苦了!我持明与仙舟同气连枝,岂能坐视袍泽孤身犯险?我虽不才,也愿在此为诸位掠阵。 些许魔阴身,想来诸位神勇,定能护我周全。若真有个万一……” 他顿了顿,声音刻意拔高,显得无比坦荡,“那也是我命数该然,绝不怪罪於诸位身上!” 他心中盘算著,等会儿场面混乱起来,自己或许可以“不慎”被某个变异后的云骑军的爪风扫到,受点轻伤。 这更能坐实云骑军“保护不力”的嫌疑,向景元施压时也更有分量。 他甚至已经想像到景元面对他“带伤控诉”时无奈的表情。 云骑小队长看著涛然“大义凛然”地站在危险边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位龙师的“热情”显得有些刻意。 但他职责在身,无暇多想,只是沉声应道:“既如此,请龙师大人务必小心。兄弟们,结阵!清剿开始!” 训练有素的云骑军士兵瞬间散开,刀光剑影交织成网,沉稳地向那些嘶吼著扑来的魔阴身压去。 战斗瞬间爆发,金铁交鸣之声与魔阴身的咆哮响彻街道。 涛然站在稍远处,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眼神紧紧盯著战场。 快了……薰香应该要生效了。 他嘴角的弧度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扬起。 几名冲在最前、正与魔阴身激烈搏杀的云骑军士兵,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的皮肤下,赫然有淡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几片细小的、边缘泛著不祥金光的银杏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手臂、脖颈的皮肤下顶出。 成了! 涛然心中狂喜,几乎要笑出声。 这正是魔阴身显化的徵兆,他的计划完美无缺。 就是现在,赶紧摸过去,受点无关痛痒但看起来十分悽惨的小伤……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才刚刚浮现,下一秒便彻底凝固在脸上,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只见那几个身上开始抽枝长叶的云骑士兵,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痛苦或即將失控的跡象,反而眼神异常清明。 他们甚至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动作迅捷无比地同时探手入腰间的战术包,各自摸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朱红酒葫芦。 没有半分犹豫,他们拔开塞子,仰头便是一阵痛饮。 “咕咚……咕咚……” 紧接著,让涛然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刚刚从士兵皮肤下钻出的、象徵著魔阴身的淡金色银杏枝叶,如同被烈阳暴晒的霜雪,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凋零、簌簌脱落。 但异变並未停止。 就在银杏枝叶脱落的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浓烈、更加……生机勃勃的翠绿色藤蔓,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他们体內狂涌而出。 这些藤蔓粗壮、柔韧,叶片圆润肥厚,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瞬间覆盖了士兵们的手臂、肩颈,甚至缠绕上他们的武器。 “这……这是什么妖法?!” 涛然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他精心策划的陷阱,引出的不是失控的怪物,而是……一群身上疯狂长著豌豆藤的云骑军?! 云骑军队长似乎对此早有预案,沉著指挥:“保持队形!火力压制!注意规避友军……呃,注意规避自己人喷出来的豆子!” 噗!噗!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破空声响起,无数颗鸡蛋大小、绿油油、圆溜溜、坚硬无比的豌豆,如同出膛的炮弹,从他们口中、从藤蔓节点处狂暴地喷射而出。 形成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绿色弹幕。 涛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骇、茫然和一种世界观被碾碎的崩溃感。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数个“???”在疯狂刷屏。 这*持明粗口*是什么?! 他们喝的是什么鬼玩意?!景元给他们配发了什么鬼东西?! 魔阴身呢?!说好的魔阴身呢?!怎么变成喷豌豆了?! 丹枢的药……失效了?不!是变异了?!这算什么变异?!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大脑宕机,甚至忘记了躲避。就在他因过度震惊而失神的剎那—— 砰!砰!砰!砰! 几颗角度刁钻、力道十足的“流弹”精准的、狠狠的砸在了他精心挑选的站位上。 巨大的衝击力让他感觉像是被数艘百吨星槎撞击胸口,剧痛传来,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 “呃啊——!” 伴隨著一声短促而悽厉的惨叫,他的身躯重重地撞在后方一堵坚实的青石墙上。 由於衝击力太足,陷得太深,一时间竟然没掉下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群“豌豆射手”以摧枯拉朽之势,將剩余的魔阴身彻底肃清。 狂暴的豌豆弹幕瞬间改变了战场格局。 那些狰狞的魔阴身在如此密集、迅猛且物理衝击力惊人的“炮火”覆盖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纷纷被砸得骨断筋折、汁液横飞,或被硬生生轰回成扭曲的肉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高效。 在“豌豆射手”们狂暴且相对精准的火力支援下,剩余的魔阴身被迅速肃清。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快得多,当最后一只魔阴身倒下,士兵们身上的藤蔓也如同完成了使命,迅速枯萎脱落,露出完好无损的皮肤。 士兵们喘著粗气,抹了把脸,除了精神有些亢奋外,似乎並无大碍。 整个清剿过程,云骑军无一人伤亡……除了被自己人喷出的流弹砸中头盔有点晕。 唯一的伤员…… 砰,哗啦~ 一声闷响和砖石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只见涛然狼狈的趴在街道尽头的墙壁下。 华贵的衣袍沾满了尘土和绿色的豌豆汁液,额角肿起一个大包,精心梳理的髮髻也散了。 此刻正眼冒金星,浑身酸痛。 队长收刀入鞘,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和瘫坐在墙根、灰头土脸、咳得停不下来的龙师大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瞭然和冷意。 他快步走上前,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惶恐”:“龙师大人!您没事吧?!” 几名云骑战士也慌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想搀扶。 涛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胸口和后背的疼痛让他怒火中烧,羞愤欲绝。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著怒火和屈辱,指著队长,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颤抖:“你们……你们竟敢……竟敢用如此邪法!还……还伤及本座!景元他……” 他正要借题发挥,將“不顾盟约袭击持明”、“使用邪术”的帽子扣上去。 “龙师大人息怒。”队长却抢先一步开口,语气恭敬无比,动作更是麻利。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肩甲上一个不起眼的、纽扣大小的装置。 嗡—— 一道清晰无比的全息投影瞬间在涛然面前展开。 画面中,正是刚才涛然一脸“大义凛然”地高声宣言。 “诸位將士辛苦了!我持明与仙舟同气连枝,岂能坐视袍泽孤身犯险?我虽不才,也愿在此为诸位掠阵。些许魔阴身,想来诸位神勇,定能护我周全。若真有个万一……” “那也是我命数该然,绝不怪罪於诸位身上!” 录音清晰,画面高清,將他当时的神情语气捕捉得淋漓尽致。 队长的声音適时响起,带著十二万分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如释重负”。 “龙师大人深明大义,一诺千金!今日战场混乱,流矢……豌豆无眼,幸得大人事先有此金口玉言,宽宥我等,否则我等真是万死难安!大人高义,云骑上下,铭记於心!” 他微微躬身,態度无可挑剔,言辞更是將涛然刚才的话堵得死死的。 涛然:“……” 他看著眼前循环播放的自己那“慷慨激昂”的承诺投影,再看看队长那张写满“感激”和“后怕”的脸,只觉得一股腥甜直衝喉头,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胸口被豌豆砸中的地方,此刻疼得钻心,更是憋屈得让他想吐血。 一口逆血涌上喉头,涛然只觉天旋地转。 “龙师大人晕过去了!定是受了药王秘传的暗算!” 队长立刻“恍然大悟”,声音洪亮的叫喊。 “快!抬起来!动作轻点!立刻送往长乐天,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亲自施针救治!务必用最好的药,最粗……咳,最有效的针!”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涛然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几名孔武有力的云骑军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 那句“请衔药龙女白露大人亲自施针救治”如同魔咒般钻入他即將停摆的脑海,让他残存的意识都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白露……施针…… 施针?! 不——!!! …… 第102章 合作 长乐天医馆內,气氛肃杀……至少对悠悠转醒的涛然而言如此。 几名身强力壮的云骑军士兵,脸上带著一种混合著“公事公办”和“微妙的快意”的表情,牢牢按住涛然的手腕、脚踝和腰身。 涛然虽已从最初的剧痛中缓过气来。 “放开本座!你们这群粗鄙武夫!景元呢?!让他来见我!” 涛然挣扎著,声音嘶哑,全然没了平日的雍容气度。 回应他的是士兵们铁钳般纹丝不动的手,以及一张凑近的、写满了“纯真”与“专业”的小脸。 “龙师大人,您需要治疗。” 白露站在特製的垫脚凳上,居高临下地看著被牢牢制服的涛然。 “放开本座!本座没病!不需要!白露!你敢——!!!” 白露手里捧著那根寒光闪闪、几乎与她等高的“镇魂定魄针”。 小脸上洋溢著一种近乎圣洁的、救死扶伤的使命感,眼神清澈而坚定。 “龙师大人莫要乱动哦~” 白露的声音清脆悦耳,带著安抚的意味,却让涛然浑身汗毛倒竖。 “您浊气淤塞,心神惊悸,外力重创,三邪並作……情况比此前的一位患者还要凶险百倍! 非重针无以疏瀹,非猛药无以定魂。龙师大人,忍一忍,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白露小脸一肃,双手紧握针尾,瞄准了涛然后颈的要穴。 “走你——!” “不——!!!” 涛然惊恐的尖叫瞬间拔高,充满了绝望。 嗤——! 冰冷的巨针带著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刺入。 “嗷嗷嗷嗷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悽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医馆的寧静,甚至穿透了紧闭的门窗,响彻长乐天的半条街巷。 其音量之巨,痛苦之深,远超之前的停云。 诊台上的涛然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疯狂地弹跳、扭动,还好云骑军早有准备……用劲之大几乎要將涛然整个按进诊台里。 白露全神贯注,小手稳健地捻转、提拉,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隨著涛然新一轮更加高亢、更加绝望的哀嚎。 医馆外,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纷纷加快了脚步。 距离医馆不远的一间清雅茶室內,临街的窗户紧闭著,但仍能隱约听到那穿透力极强的惨嚎余韵。 “嘖。” 贾昇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顺手掸掉刚刚被那声浪震落在身上的糕点碎屑。 他与景元面前的桌上,悬浮著一面小巧的光屏。 正无声地播放著云骑军化身“豌豆射手”、摧枯拉朽般扫荡魔阴身,以及涛然被“流弹”精准命中、倒飞嵌墙的画面。 画面清晰稳定,显然是从云骑军装备的记录仪中截取的。 贾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从光屏移向坐在对面的景元。 景元一身素净的常服,姿態依旧从容,只是看著光屏里自己麾下士兵的“英姿”和涛然的狼狈,嘴角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 “將军,第一批『试作品』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贾昇的语气带著点玩味的肯定,“动静够大,清场够快,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大规模列装?” 景元端起茶盏,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金色的眼眸。 他没有立刻回答贾昇的问题,反而抬眼看向对方,脸上是惯常的、带著点慵懒笑意。 “贾昇先生希望景元怎么做?” 他又把球轻飘飘地踢了回来。 贾昇看著景元这副“太极推手”的模样,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又来这套。”他摆摆手,似乎对景元的迴避早有预料,也懒得再绕弯子。 “將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因为丹恆的关係,列车组对罗浮的好感度,確实比其他仙舟要高出那么些。” “虽然他见了你就躲,活像见了债主……嗯,我猜你跟他前世,关係应该不一般吧?” 景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隨即化为平静,只是微微頷首,算是默认了贾昇的猜测。 贾昇继续道:“既然有这层关係在,我也就直说了。將军,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可能有点冒犯,但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盯著景元的眼睛: “仙舟天人,受丰饶赐福得长生,除了魔阴身,活得比谁都滋润,文明高度发达,武力强横。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简直就像是丰饶星神最正统的『嫡系』传人。 如今,仙舟罗浮,或者说你景元將军手里,握住了这把相对『完美』解决最大后顾之忧的解药。” “你觉得,那些在宇宙里流窜、被丰饶力量扭曲成怪物、侵略十足的『丰饶民』,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不等景元回答,贾昇紧接著拋出了第二个问题,语气更显玩味。 “至於第二个问题,关於这解药本身。景元將军,此前你对我们星穹列车关於星核的援助请求,態度曖昧。 这让我不得不猜测,仙舟联盟內部,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將军平日也不好过吧?” “现在,你手里拿到了这份……嗯,独特的力量。你是打算立刻上报联盟,让这解药成为整个仙舟联盟的『公共財產』?还是……” 贾昇拖长了调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选择暂时將它,仅仅握在罗浮的手中?或者说,只握在將军手中?” “贾昇先生的问题,还真是……直指核心。” 景元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看著贾昇。 “无论寰宇星海如何变幻,无论覬覦者作何感想,行何举动……” 景元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坚定。 “景元始终如一,此身一日为天將,便当竭尽全力,护佑这一方天地安寧。 直至復归凡身,扫清这不死孽劫。至於先生的第二问……” 景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低头看著杯中澄澈的茶汤,似乎在凝视著某种倒影。 “联盟广袤,其余仙舟各有其路。 公开?共享?时机未到,人心难测。与其引动星海波澜,不如先固罗浮根基。” 隨后景元话锋一转:“先生既然问起我的想法,那景元便直言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茶桌上 那是一块造型奇特的钥匙。 通体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泽,像是凝固了流动的光阴,內部有细微的神性辉光缓缓流转。 其设计风格略显浮夸张扬,与仙舟古朴雅致的审美格格不入。 “我打算在罗浮,以星穹列车与黑塔空间站的名义,打造一处规格远超常规洞天的『特別合作区』。” “先生只需定期提供关键的『原材料』即可。 至於建筑、人手、设备、安保、资金,乃至最终產品的销售,皆由罗浮一力承担。 至於区域的管理,则交给黑塔空间站派遣的专业人员。而生產出的所有『產品』……” 见到贾昇没有反对,景元眼中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笑意 “罗浮將以协议价格,全数买下。” 景元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那枚浮夸的琥珀钥匙上。 “至於现在……” 他眼中含笑,带著一种“你懂的”的意味,將桌上那把钥匙轻轻推向贾昇。 “先生要不要先去试试,罗浮为您准备的、用於往返『合作区』的新座驾? 符卿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公司那里『谈』下来的。” …… 第103章 財產神圣不可侵犯 琥珀色的钥匙入手温润,带著一丝奇特的能量波动。 贾昇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率先推开了茶馆雅间的门。 穿过走廊,喧囂的长乐天景象扑面而来。 景元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在跨出门槛前,对著恭敬侍立一旁、显然早已习以为常的茶馆管事微微頷首。 “老规矩,帐单月末一併送到府上就好。” 管事张了张嘴,见將军身旁还有客人,决定还是先別告诉將军,太卜大人今早刚刚拎走了不少茶点,说记在將军帐上的事。 他只得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两人刚踏出茶馆没几步,几乎是同时,贾昇的个人终端和景元腰间的玉兆便急促地震动起来。 “嗯?”贾昇眉头一挑,动作麻利的掏出他那套著吶喊外壳的个人终端。 景元则沉稳些,指尖滑过隨身玉兆的温润表面。 內容阅读完毕后,贾昇脸上的轻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麻烦来了”和“谁这么大胆”的微妙表情。 他抬头看向景元:“神策府?” 景元同样看完了玉兆上传来的简短讯息,神情也凝重了几分,缓缓点头:“嗯。” “嘖。”贾昇二话不说,脚下一发力,整个人像颗炮弹般就要往神策府冲。 那架势活像要去抢救什么稀世珍宝。 与方才在茶室里气定神閒的模样判若两人。 景元看著他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讶异,隨即化为一丝瞭然的笑意。 看来这位行事跳脱、嘴上不饶人的贵客,对同伴的安危颇为在意。 他正欲开口恭维客套几句,却见贾昇已经窜出去几步,又猛地剎住,回头对著他,语气带著一种奇异的“护犊子”气势。 “那可是財產,黑塔的財產神圣不可侵犯!谁动我跟谁急。” 景元:“……” 他看著贾昇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位將军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艺术有点不够用。 似乎觉得景元的沉默代表了某种质疑,贾昇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试图为自己的“財產论”提供依据。 “星!她体內的星核,那是我妈——黑塔的!外面那壳子…… 那也是签了卖身契……咳,签了长期志愿测试模擬宇宙合同的,她彻头彻尾,从里到外,都是黑塔空间站的財產,谁敢动我就跟谁没完。” 景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隱隱作痛,决定不再试图理解对方的脑迴路,只加快了脚步跟上。 “……先生说的是,事不宜迟,快走吧。” 两人再无多言,迅速赶往神策府。 踏入主厅时,只见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捧著一只水杯,仰头“咕咚咕咚”地猛灌著水。 水流顺著她的下巴淌下少许也毫不在意,一副刚从剧烈运动中缓过劲来的模样。 她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带著点刚睡醒般的茫然。 神策府的青鏃正陪在她身边,眉头紧锁,脸上带著凝重和一丝后怕。 见到景元和贾昇联袂而来,青鏃明显鬆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將军。” 景元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又接了一杯水继续灌的星,沉声问道:“青鏃,怎么回事?” 青鏃定了定神,语速清晰但带著心有余悸。 “回稟將军,就在不久前,星小姐来到神策府,似乎是有事相告。 星小姐几天前,刚刚协助我们捣毁了长乐天的药王秘传组织,我本以为这次也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就將她迎了进来…… 可她刚走进来,就毫无徵兆的,就……就突然召出了她的武器。” 青鏃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靠在星脚边的棒球棒。 “她双目满是血丝,气息狂暴混乱,毫无理智地开始挥动武器攻击四周。那样子……那样子简直和那些不幸墮入魔阴身的同胞失控时……一模一样!” 青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万幸的是,这种失控状態持续的时间不长,星小姐自己就清醒了过来。 除了厅內一些桌椅摆设被砸坏,並未造成人员伤亡。清醒后她就一直这样……猛喝水,问她也只说感觉身体里很『燥』。” 她说完,担忧的看了一眼仍旧在咕嘟咕嘟灌著水的星。 就在这时,偏厅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三月七带著惊慌的呼喊。 “星!星你没事吧?!” 粉发少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著沉默但步伐同样迅疾的丹恆。 三月七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的星,立刻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们收到消息说你……说你突然失控了?现在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到底怎么回事啊?” 丹恆也快步走近,青灰色的眼眸紧紧锁定星,虽然没有出声,但关切和警惕之意溢於言表。 贾昇见星的情况还算稳定,挑眉看向惊魂甫定的三月七。 “她不是一直安心在院子里当游戏宅吗?怎么跑出来了?” 三月七正拉著星的手,但见星似乎还在平復,似乎一时半会开不了口,便先回答了贾昇的问题,语气带著点无奈和吐槽。 “还不是她那个神神秘秘嘴很甜的网友。好像是因为开掛还是利用什么漏洞刷材料,帐號被官方封停了。 星说一个人打游戏没劲透了,在客栈里长蘑菇不如出来活动活动……喏,她说要来翻翻仙舟的垃圾桶,看能不能捡到什么隱藏款。” 旁边一直沉默倾听的景元將军,眉头不受控制的向上挑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清晰的疑问音节。 “……嗯?” 咚的一声,星似乎缓了过来,將杯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看向围著自己的眾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隨后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迎著眾人关切和景元略带茫然的目光,开始讲述发生的一切。 “前几天因为捣毁长乐天药王秘传据点的关係,认识了一位叫丹枢的人。她人挺好的,说话很温和,眼睛……不太方便,我帮了她些忙。 今天早上给我发送消息,说感谢我之前的帮忙,要送我一份小礼物。” 星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说是叫『餐云承露丹』,延寿健体的好东西,我当时没多想,觉得是仙舟特產,就……吃了。” 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困惑,似乎没想到会被朋友欺骗。 “吃完没多久,就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舒服,就是有点燥,有点……控制不住力气的感觉。 想著几天前合作过的青鏃在神策府,对丹药什么的可能比较了解,就过来想问问她。” 她抬头看向青鏃,又看看景元,“再然后……进了神策府大门,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完全没印象了。 第104章 追踪岂是如此不便之事? 神策府內,气氛凝重。 星在神策府的失控绝非小事,尤其牵扯到刚刚与星穹列车达成的微妙合作的当口。 景元当即下令,整个罗浮的情报网络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而强势的运转起来。 “丹枢”这个名字瞬间成为最高优先级目標。 太卜司尚能运作的推演阵列被调用,地衡司的档案被飞速调阅,云骑暗桩沉寂的线报被逐一激活。 仅仅半个时辰,一份详尽的卷宗便呈递到景元面前。 景元脸上的慵懒笑意早已消失无踪,玉兆在他掌心悬浮,投射出的光屏上数据流瀑布般倾泻。 无数关於“丹枢”的信息被逐一归拢、分析、交叉比对。 很快,蛛丝马跡被串联起来。 异常的药物损耗、隱秘的集会痕跡、借职务之便翻阅古时药王秘传所余残卷的记录…… 以及,一个代號在层层加密的通讯残片中浮出水面——“承露天人”。 “药王秘传魁首……” 另外一边,医师的诊断结果很快出来。 “將军,星小姐体內生命体徵平稳,能量波动虽有短暂异常,但已趋於稳定,臟器经络未见损伤。那股诱发失控的异力…… 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瞬间压制、消解了,並未留下实质隱患。” 三月七长舒一口气,拍著胸口:“嚇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立刻掏出终端,手指飞快地点著,“我这就告诉杨叔,让他別担心了。” 丹恆紧绷的肩线也略微放鬆下来。 “丹药已被星小姐服下,无法直接检测成分。” 青鏃眉头紧锁,翻看著手中刚匯总的、关於药王秘传近期活动的密报。 “但根据星小姐失控时的特徵,结合我们截获的几份丹方分析……那丹药的成分中,很可能含有活体生取的『持明髓』。” “持明髓?”三月七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星的肚子,一脸担忧,“听起来就……” 景元的声音沉凝,带著寒意:“持明龙族一身是宝,其脊髓精元,蕴含独特的化生之力,对某些追求『蜕变』的邪术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意有所指,“而最近,仙舟並无任何持明族人遇袭或失踪的报告上报神策府。” 他没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丹枢手中的持明髓来源,只可能是內部交易。 来源自然是那些自詡高贵的龙师,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將同族的脊髓精元作为筹码或是投资,给了药王秘传的魁首。 青鏃迅速在玉兆上操作,调出一份刚擬好的通缉令投影。 丹枢的影像清晰呈现,下方悬赏金额的数字后面跟著一串令人咋舌的零。 三月七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瞪圆,拽了拽旁边贾昇的袖子,压低声音惊嘆:“你看……” 贾昇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投影上那惊人的数字,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带著点索然无味。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景元刚给的那把浮夸的琥珀色钥匙,在指尖隨意地转了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梦想完成了。”贾昇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现在对钱,没有兴趣。” 三月七被他这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做派噎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贾昇没理会她的吐槽,目光落在脸色还有些发白的星身上,眼神沉了沉。 他磨了磨后槽牙:“但是……”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某种不爽。 “如果失忆意味著人生重新开始,那么她现在……” 贾昇指了指星,“还是个没满一岁的宝宝。” 星被他这种说法说的呛了一下,忍不住疯狂咳嗽。 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通缉令上丹枢的影像,带著毫不掩饰的戾气,“所以,现在可是私人恩怨时间。” 三月七看著他这副“列车组的星核精只能列车组自己欺负”的护犊子模样,无奈的扶额。 “……坦诚点说你们是朋友会怎么样啊?非要说得这么彆扭!” 贾昇白她一眼,回答得理直气壮。 “会被有心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说我馋她身子。” 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面无表情地看向贾昇,语气带著一丝探究和较真。 “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就真没想法?” 贾昇闻言,当真上上下下、极其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从呆毛扫到靴尖。 几秒后,他回答得乾脆又坦诚:“没有。” 星拍桌:“这个可以有!” 贾昇这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这个真没有。” 三月七:“……” 景元將贾昇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瞭然。 他適时上前一步,脸上是將军的沉稳与诚意。 “贾昇先生,星小姐在罗浮遇袭,是我神策府失察。追查丹枢,亦是仙舟分內之事。 先生若有线索或需亲自追查,景元可提供一切便利。精锐云骑可供调遣,追踪所需的权限、寻踪法器,亦可隨时调用。” 贾昇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带著点玩味和“你们太落伍”意味的笑容。 “追踪?岂是如此不便之事?” 他拒绝了景元提供的所有高科技和人手,只伸手指了指旁边空著的桌面。 “劳驾,给我一份罗浮全域的详细地图,要最新的,带地形標註那种。” 青鏃立刻示意,很快,一幅巨大的、细节丰富的罗浮全息地图被投射在桌面上。 山川河流、城市街巷、洞天云海,纤毫毕现。 贾昇走到桌边,目光隨意地扫过地图上流动的光点。 他伸手进口袋,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枚平平无奇的普通硬幣。 他看也没看,隨手將那枚硬幣往地图上一拋。 叮铃铃—— 硬幣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然后“啪嗒”一声,清脆地落在巨大的全息地图某个区域。 甚至还弹跳了两下,才安静地躺平。 贾昇的目光顺著声音落下。 那里光影暗淡,在地图上显得格外不起眼。 他伸出食指,点在硬幣落下的那个光点上。 “就这。”贾昇抬起头,脸上是那种“看,多简单”的表情。 “走。” …… 第105章 我跟谁打?! 阴暗的货柜堆叠区深处,丹枢在几名蒔者的簇拥下快步穿行。 一名完成转化的正式药王秘传成员压低声音,语气带著邀功的急切。 “魁首,此地罕有人至,属下已备下三条撤离密径,更有数套完美偽装。云骑军纵有通天之能,短时內也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一道裹挟著毁灭性力量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 沉重的靴底狠狠印在那名蒔者的后心。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名药王秘传成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身体便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狠狠撞在货柜上,瘫软在地。 丰饶之力立刻开始修復他断裂的脊柱,但剧烈的痛苦让他只能抽搐呻吟。 “敌袭!魁首小心!” 剩余药王秘传顿时大惊失色,瞬间拔出武器,寒光闪烁,形成一个防御圈,將丹枢护在身后。 “我等断后!魁首速退!” 丹枢却抬手,制止了部下的衝动。 她虽目不能视,却精准的“望”向袭击者落地的方向,以及他身后赶来的同伴。 她声音低沉而平静:“不必惊慌。是朋友来了。你们暂且退下。” 贾昇稳稳落地,脸上掛著一种近乎狞笑的兴奋。 他看都没看那个正在地上挣扎恢復的药王秘传成员,动作利落地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引人注目的深紫色天鹅绒斗篷和尖顶帽,隨手就塞给了紧跟而来的三月七。 “帮我拿一下,我可不想等会沾上血。” 接著,他利落地將衬衫袖子向上挽了几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扫视著剩余的药王秘传,显然准备隨时大干一场。 “你们被我包围了,速速投降。” “等等。” 星上前一步,挡在了贾昇和丹枢之间。 她的目光穿透蒔者组成的屏障,死死锁定丹枢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丹枢。” 星的声音压抑著愤怒,“你为什么要骗我?” 丹枢微微侧耳,似是在捕捉星声音里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她敏锐地感知到星的气息並未如预期般变得悠长奇异。 丹枢眉头微蹙,带著一丝困惑:“……你……你真的服下了在下予你的丹药吗?” “呸!”三月七抱著贾昇的斗篷和帽子,气得脸通红,粉色的头髮几乎要炸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你那是什么破丹药?要不是星的体质特殊,吃了你那玩意,现在要么被当成怪物抓起来,要么就被云骑军当成危险分子给砍了!你安的什么心!?” 面对三月七的怒斥,丹枢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悯的轻笑。 她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紧张的空间。 “事情……並非你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她空洞的双眼“注视”著星的方向:“神策府的猎犬们,是如何向你们描绘这场仙舟內乱的? 是否又是那套陈词滥调——代表正统与神威的帝弓司命,於浩瀚星海追猎邪神『寿瘟祸祖』,而我等药王秘传,便是那祸祖爪牙,邪魔外道?” 丹枢的语气带著强烈的讽刺,她微微摇头:“星,你並不了解慈怀药王的真意,更不了解那妖弓祸祖的疯狂。但……你了解在下。” 她的话语带上了一丝恳切与期待,“我的朋友,在你眼中,我丹枢……当真是那般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之人吗?” 丹枢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一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巨响。 贾昇的拳头没有半分犹豫,裹挟著纯粹的破坏力,狠狠砸在了丹枢那张写满悲悯的脸上。 巨大的衝击力让丹枢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堆叠的金属货柜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货柜壁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大块。 “废话真多!”贾昇甩了甩手腕,看著从货柜凹陷处滑落、剧烈咳嗽的丹枢,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我们对你们仙舟人谁对谁错的內斗没兴趣,也不是来给你当什么仲裁官的,我只知道一件事——” 他伸手指了指星,带著护短的凶狠:“你那破丹药差点害得我们小队减员,就冲这一点,我拆了你都是轻的。” 说完,他回头冲丹恆和三月七扬了扬下巴,“愣著干嘛?一人踹几脚,出气啊。” 三月七正准备小跑几步接一个大跳时飞踹丹枢时, 就连一向沉稳的丹恆,眼神也微微一动。 虽然他觉得在对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再补几脚不太地道,但想到星此前在神策府的凶险状態……他觉得並非完全不可行。 丹恆脚步微动,也准备加入这场“正义的围殴”。 这时,一声刺耳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一道流线型的星槎如同失控的流星,带著狂暴的气流,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眾人头顶的缝隙间一个惊险至极的甩尾漂移,狠狠撞入药王秘传成员聚集的区域。 “啊啊——!” “躲开!!” 惊呼和惨叫声中,几个躲闪不及的蒔者被巨大的衝击力直接撞飞,顿时哀嚎一片。 星槎一个漂亮的甩停,舱门“唰”地弹开。 舱门滑开,一道高挑矫健的身影利落地跃下。 女子有著標誌性的狐人尖耳,一身劲装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她隨意地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抱怨道:“嘖,从曜青到黑塔空间站,再到罗浮,一路閒得我骨头缝都快生锈了。” 她的目光落在挣扎起身的丹枢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天……天击將军?!”有药王秘传的成员认出了来者,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破音。 “她、她怎么会亲自来罗浮!?” 飞霄——曜青仙舟威名赫赫的天击將军根本没理会那些小嘍囉的惊骇。 她目光转向贾昇几人,嘴角勾起一个爽朗又不失威仪的笑容。 “星穹列车的诸位,辛苦了。这摊子事……我强行跟景元討来的差事,这就由我接手了,没问题吧?” 贾昇见正主来了,无所谓地耸耸肩,將挽起的袖子放下。 “仙舟人处理仙舟事,合情合理。將军请自便。” 飞霄满意地点点头,隨即收敛笑容,身形如电,在药王秘传成员反应过来之前,已然如同虎入羊群。 拳脚裹挟著破空之声,精准而狠辣地落在那些试图反抗或听闻她名號后,肝胆俱裂慌不择路逃跑的药王秘传成员们身上。 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闷响和惨叫声,瞬间將残余战力瓦解。 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转眼间,还能站立的药王秘传成员已寥寥无几,皆被重手法制服,瘫倒在地呻吟。 飞霄这才好整以暇地站定,自上而下看著伤势此刻已经癒合大半的丹枢,她收敛了笑容,一股威严的气势自然散发。 “丹枢,前丹鼎司丹士长,现药王秘传魁首。尔身犯不赦十恶之禁律,非法持有、使用持明髓,勾结外敌,意图顛覆仙舟联盟……罪证確凿!”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炬:“你,可认罪?” 丹枢剧烈地咳嗽著,抹去嘴角的血跡。 她无光的眼中燃烧的並非恐惧,而是被戳破隱秘后的愤怒与更深沉的偏执。 丹枢猛的抬头,“看”向飞霄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带著尖锐的控诉。 “你懂什么?!高高在上的將军,你懂什么是永恆的折磨吗?!” 她指向自己的盲眼,“『天缺』!你们称之为『天缺』!许多在短生种处可以藉由机巧或手术轻易弥补的缺陷,对我们长生种,却是回天乏术的诅咒! 我曾不信邪,耗尽心血为自己装上过最精密的义眼!呵……可结果呢?不过旬日,被摘除的盲眼竟又从那空洞中重新长出,过程痛不欲生! 而那短短片刻的重见光明……反而成了烙在我灵魂深处、永远灼痛我的记忆! 对於长生种来说,『天缺』即是永恆的苦刑,避无可避! 讽刺啊……那些被你们斥为『孽物』的丰饶民,反而不受此折磨!至於这『天缺』,哼,依我看,不过是慈怀药王,为我们这些『背叛者』降下的永恆诅咒!” 她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带著刻骨的恨意。 “还有……第三次丰饶民战爭,我最好的朋友……她没死在丰饶孽物的爪牙之下,却……却在帝弓司命的灭绝神矢之下,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为什么?!告诉我凭什么?!” 飞霄静静地听著丹枢的咆哮,那双锐利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 “凭什么?” 贾昇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忍不住插嘴。 “行,那我问你个简单的问题。一个疯子绑了五个人在电车轨道上,电车马上要碾死他们。 你手边有个拉杆,拉一下电车就会改道,但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你怎么选? 当然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同样的,巡猎星神嵐一样可以什么都不做。可祂没有,祂顺应呼唤救下了大多数,所以你恨上了祂?” 他看著丹枢因愤怒和辩驳而扭曲的脸。 “口口声声喊著『天缺』的痛苦、喊著朋友的枉死,可你组建的新药王秘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追求能主宰他人命运的力量吗?说白了就是追求强权。” 贾昇的话像淬了毒似的刀,直刺丹枢內心最虚偽的角落。 “你这种人,骨子里只有自己,永远只看得见强者施加给你的痛苦。 对那些被你当成药引的持明、被你蛊惑墮入魔阴的同胞、还有那些因你叛乱计划而可能死去的弱者……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共情吗?” 丹枢內心剧烈震动,她所有的行动逻辑都建立在“自己是被害者”的基础上……復仇和寻求力量是理所当然的。 她被问住了,一时竟无法反驳,只有被戳穿的恼羞和更深层的怨恨在翻腾。 飞霄看著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丹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失望。她嘆了口气。 “丹枢,你既曾为丹鼎司高层,帝弓光矢出箭的原则,你当真不知吗?” 飞霄没等丹枢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著一种歷经沧桑的沉重。 “力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唯有在局势彻底崩坏、万民沉沦无可挽回之际,帝弓的光矢才会落下,以最彻底的方式斩断灾祸的根源。 ……第三次丰饶民战爭……不,是所有的战爭,都改变、摧毁了太多东西。” 飞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丹枢,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的家乡,连同我的同袍……她们也都在一场战役中,被帝弓的光矢……抹去了。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丹枢身上,那份沉重化为锐利的审视。 “这確实是我们共同的伤痛。但这伤痛,绝不是你从战爭的受害者,墮落为加害者,將更多无辜者拖入深渊的理由,更不是你勾结孽物、戕害同胞的藉口。” 飞霄看著丹枢脸上交织的愤怒、痛苦与偏执,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些被她打倒、形態因“进化”而变得扭曲怪异的药王秘传成员,眼中最后一丝复杂情绪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她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著质问。 “在仙舟,天缺者或许步履维艰,受人冷眼。但在仙舟之外,在那些丰饶孽物肆虐的星球。 那些生下来就带著残疾的孩子,他们连活到成年的机会都没有! 仙舟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所,给了你成长的环境,哪怕身负天缺,也未曾剥夺你生存与追求技艺的权利。 你便是如此『回报』仙舟的养育之恩?用背叛、用同胞的血肉、用持明髓、用邪毒来『回报』仙舟?!” 飞霄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压迫著丹枢。 “念在你我皆曾被战爭创伤,也念在你曾为仙舟丹士,也曾救死扶伤……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飞霄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一,以仙舟联盟罗浮仙舟丹鼎司前丹士长、仙舟子民『丹枢』的身份,押赴十王司受审。 “二……” 飞霄的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蒔者,带著毫不掩饰的杀意。 “拿出你药王秘传魁首的姿態,用你得到的力量,作为意图顛覆仙舟的丰饶孽物——在此伏诛。” …… 第106章 黄雀在后 面对飞霄给出的两条路,丹枢脸上那混杂著愤怒、痛苦与悲悯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漠然。 “呵呵呵……” 她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丹枢』?那个在光明与黑暗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可怜虫?她早已死了。”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皮下的血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蠕动、鼓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在眾人或惊骇、或厌恶、或冰冷的注视下,丹枢的形態被丰饶之力强行重塑。那身丹士长的素雅服饰被新生的、泛著玉石般光泽的肌肤撑破。 几片残布掛在身上,更衬得她此刻的姿態非人。 片刻后,一个全新的“丹枢”悬浮在半空。 她周身笼罩著淡淡的、不祥的辉光,容貌清丽得不似凡尘,如同庙宇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塑像,空洞而漠然。 这便是药王秘传所渴求的形態,摆脱人性的重负,以仙道重塑的真体。 她缓缓地、用那双真正属於她自己的、不再蒙翳的肉眼,第一次清晰的映入了仙舟罗浮的景象。 冰冷的货柜堆叠如钢铁丛林,远处港口模糊的轮廓,高耸入云的建木,以及头顶那片明亮的天幕。 她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再无任何言语。 那空洞的悲悯已被纯粹的、属於非人之物的冷漠与力量取代。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无需言语,她这副姿態本身,就是最明確的回答——她选择了作为“孽物”,反抗到底。 飞霄眼中最后一丝复杂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执行军令的决绝。 她给了丹枢作为敌人应有的尊重——一个乾净利落的了断。 錚——! 佩刀出鞘的声音短促而清越,如同撕裂空气的一道电光。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跡。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刺入丹枢重塑后的躯体,位置正是丹腑所在,直抵核心。 狂暴的能量顺著刀锋瞬间灌入、爆发,彻底断绝了她体內所有丰饶之力运转的生机。 丰饶之力失去了核心,再也无法维持这具强化的躯壳。 丹枢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新生的完美容顏上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如同碎裂的瓷器。 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空寂的眼神中,最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是人之將死的释然?还是对未能拉更多人陪葬的不甘? 在生机彻底断绝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飞霄耳中。 “……持明……龙师……涛然往来密信……在……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 她重塑的清丽面容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浮现出一丝极细微的、类似解脱与快意的神情。 话音未落,丹枢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迅速崩解、风化。 最终化作一蓬带著奇异药香的飞灰,隨风飘散。 最后的话语,既是留给仙舟的“礼物”,也是投向盟友的毒鏢,无论涛然是被捕还是反抗,这裂痕都已种下。 飞霄眼神骤然一凝,这绝不是懺悔。 她收刀入鞘,动作乾脆利落。隨后接通了与神策府的加密通讯。 “景元,目標药王秘传魁首,丹枢,已確认伏诛。余党在此地坐標……速派人手收押。 另,目標临终『供述』,提及与持明龙师涛然有密信往来,藏于丹鼎司秘库东三区暗格。消息可靠性待查,建议谨慎处理。”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隨即传来景元沉稳的回应:“收到,辛苦天击將军。收押队即刻出发。密信之事,我会亲自跟进。” 处理完通讯,飞霄这才將目光转向一直抱臂旁观的贾昇。 她脸上重新掛起那副爽朗又不失威仪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带著一丝探究。 “贾昇先生,我们谈谈?” 贾昇挑了挑眉,似乎並不意外:“行啊,不过在这之前……景元將军刚刚送了我份礼物,我还没来得及试驾,不妨我们去那谈谈?” 隨后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带著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都说礼尚往来,我也备了份『回礼』给罗浮。 就是……这礼物有点闹腾,不太好签收,可能需要飞霄將军您亲自出马,配合景元將军让她老实点,才能顺利『送达』。”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长乐天医馆。 刚从白露那“镇魂定魄针”地狱中爬出来的持明龙师涛然,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粗暴地装了回去,身上就没有一处不同的。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符剧烈震动,一道只有他能接收信息迅速被他阅读。 內线急报:丹枢身死,临死前竟然將本该销毁的密信藏匿点供出,景元已派人前往长乐天。 涛然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衝上天灵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栽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趁著白露正在专心为他配药,一把扣住毫无防备的白露纤细的手腕。 “啊!龙师大人你……”白露惊呼。 “闭嘴!跟我走!” 涛然粗暴的禁錮住白露的挣扎,不顾她的踢打和小拳头,將她死死挟持在身前,如同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撞开阻拦的医士,衝出医馆,辨明方向,启动星槎,目標直指——鳞渊境。 那里是持明族的圣地,也是持明的主场。 只要逃进去,禁制隔绝外人,再加上挟持著衔药龙女,就能以白露的安危、仙舟与持明族的古老盟约作为筹码,逼迫景元谈判……至少不会是最差的结局。 可慌不择路的他全然没有发现,在他星槎刚刚升空、速度尚未完全提起的瞬间,一道更迅捷的白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上了附近建筑物的最高点。 镜流静静的站在那里,白髮在风中微扬,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著那艘亡命奔逃的星槎,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她並未立刻攻击,只是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缀在了星槎后不远处。 而另外一边,抱著一柄残破古剑的男人微微抬头,赤红的眼瞳死死盯著疾驰的星槎,嘴角扯出一抹残酷嗜血的笑。 第107章 听说你想褪鳞? 停泊著神体琥珀歼星舰的港口,其规模远超寻常星槎码头。 巨大的舰体如同蛰伏的巨兽,琥珀色的外壳在罗浮的天光下流淌著温润的光泽。 星、三月七和丹恆也来到了泊位旁。 “哇——!!!” 三月七的嘴巴张成了標准的o型,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著眼前的巨兽。 “这……这就是景元將军送你的那个……那个……『新座驾』?这也太大了吧!” 星则仰著头,面无表情地注视著歼星舰前端狰狞的撞角,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亮光。 丹恆的反应最为內敛,青灰色的眸子扫过歼星舰庞大的身躯,眼神沉静如水。 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眉宇间极细微地蹙了一下。 饶是以飞霄常年征战、见惯了大场面的阅歷,此刻也不禁驻足,目光中流露出纯粹的的惊嘆。 “景元那傢伙……”飞霄嘖嘖两声,语气带著点难以置信。 “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东西就算在公司里,也是压箱底的宝贝。没个天文数字的信用点和打通无数关节,根本別想弄到手。” 她转头看向贾昇,语气中带著些探究。 “你到底给罗浮带来了多大的好处?才能让景元捨得把下血本把它拿下,又当礼物送出去?他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主。” 贾昇正饶有兴致地欣赏著这艘即將属於自己的梦想座驾,闻言只是轻飘飘地笑了笑。 “好处?这你得去问景元將军本人了。也许他觉得我长得比较顺眼?”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带著点欠揍意味的笑容,“或者……他觉得这笔『投资』未来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飞霄盯著他那张笑脸看了几秒,最终嗤笑一声,不再追问。 景元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几分,无非是借力打力,巩固罗浮根基。 但这手笔之大,確实出乎意料。她挥了挥手。 “行了,別卖关子,进去看看景元给你置办的新座驾吧。” …… 鳞渊境深处,古海的气息潮湿而沉重。 涛然挟持著白露,驾驶的星槎歪歪斜斜地撞在一片巨大的礁石旁停下。 隨后他粗暴地拽著昏迷的白露跳下星槎,立刻启动了附近几处关键的禁制节点。 淡蓝色的能量屏障瞬间升起,將追至境外的云骑军隔绝开来。 “让景元来见我!” 涛然背靠著高耸的龙尊石像,一只手死死箍住白露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著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抵在她颈侧,对著屏障外怒吼, “否则……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可慌不择路的他並未察觉到,就在他启动禁制、心神紧绷地盯著外界云骑军的剎那…… 两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早已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所有被激活的防御机制,潜行至他身后不远处。 显然,两位预料之外的来客对这片封印之地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多数持明族人。 景元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屏障之外。 他踏著古海湿润的沙滩走来,金眸平静无波,脸上甚至看不出多少惶恐或愤怒。 甚至当他的目光穿透屏障,落在狼狈不堪却又状若疯狂的涛然脸上时,那眼神深处掠过的一丝……怜悯让涛然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瞬间破防。 “景元!收起你那虚偽的眼神!”涛然咆哮道,勒住白露脖子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本座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已如约前来。”景元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屏障,“涛然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如何才能放开白露?” 涛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景元眼神激起的羞愤。 “按仙舟联盟与我持明族亘古的盟誓,不得在持明领地內,令持明血脉流血受伤!让你的人,全部撤出去!” 景元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向后一挥。 令行禁止,包围的云骑军没有丝毫迟疑,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撤离了入口区域,转眼间消失,只留下景元一人孤身面对光幕內的涛然。 涛然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算计得逞的光芒。 “第二!我要你以罗浮將军之名,向帝弓司命起誓!绝不动用私刑,你必会上书联盟六御,启动公审!以『叛盟』、『戕害龙裔』之重罪,判处我——褪鳞之刑!转世重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只有褪鳞转生,方能洗净前尘。这是持明族规!也是联盟承认的律法!” 景元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鳞渊境迴荡,带著些嘲讽。 “涛然先生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极响。” 景元的目光锐利如刀,似是能刺穿对方所有偽装。 “持明褪鳞转生,前世罪孽自当一笔勾销……呵,好一个金蝉脱壳。可惜啊可惜,你们这些龙师在转世过程中惯用的那些齷齪手脚,当真以为能瞒得过所有人?” “少废话!景元!你做还是不做?!”涛然厉声咆哮,手中的短刃猛地向白露的脖颈压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涛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景元身上的剎那—— 一只冰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从阴影中探出的鬼爪,毫无徵兆的、轻轻的搭在了涛然的后肩上。 “!!!”涛然浑身汗毛倒竖,亡魂皆冒。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闪过,伴隨著利刃切割血肉骨骼的闷响。 涛然那只握著短刃的手臂,齐肩而断,隨后断臂被一股巨力高高拋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悽厉的弧线。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道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血色剑光闪过。 咔嚓! 涛然勒著白露脖子的那条手臂也与身体分家。 白露小小的身体被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带离,落入一个散发著淡淡寒气的怀抱。 直到剧痛传来,鲜血狂喷,涛然才发出悽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踉蹌著转过身,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映出了一双眼睛。 赤红的瞳孔深处似是凝固著万载玄冰,又燃烧著癲狂的血色火焰。 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著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镜流站在他身后,沾染著涛然鲜血的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顺著剑刃滑落。 她微微歪著头,看著因剧痛和恐惧而瘫软在地、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涛然。 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温柔”的微笑。 镜流微微俯身,凑近因剧痛和极度恐惧而瘫倒在地、面无人色的涛然耳边。 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著一种非人的疯癲与森然,如同地狱的低语。 “想褪鳞?” 镜流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著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扭曲的“善意”。 “何必劳烦六御公审降罪?” 她手腕轻转,长剑的寒芒映照著涛然绝望的瞳孔。 “我帮你……更快、也更彻底。” 另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也从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 刃看都没看在地上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抽搐、血流如注的涛然,目光落在那柄跌落在地的短刃上。 他走过去,弯腰將其拾起,指尖拂过冰冷的刃锋,感受著其上的锋芒低沉沙哑的声音品评。 “倒是一柄能刺破龙鳞的好刀……可惜,用错了地方。” “救命!景元將军!救我!快救我!” 涛然如同蛆虫般在地上扭动,看著步步逼近、如同索命修罗般的刃和护著白露、眼神漠然的镜流,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不远处的景元。 景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夸张”,他摊开双手,对著地上悽惨的涛然,用一种充满了“焦急”和“爱莫能助”的语气大喊。 “哎呀呀,涛然先生!这可如何是好!鳞渊境乃持明圣地,禁制重重,玄奥莫测!强攻必遭反噬,我和云骑军的兄弟们短时间內实在是……攻不破啊!”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將原本撤出去的云骑军叫了回来。 “快快快,全力分析禁制节点!务必用最快的速度破解!涛然先生,你一定要坚持住!撑到我们破开禁制来救你啊!” 景元声音洪亮,语气“诚恳”,但配合著光幕內涛然悽惨无比的景象和镜流、刃冰冷肃杀的身影。 这“救援”的宣言,充满了令涛然感到窒息的讽刺。 景元一边说著,一边“焦急”地踱步,似乎真的在为无法及时救援而忧心如焚。 然而,他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謔。 镜流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地上因失血和恐惧而脸色煞白的涛然。 刃也沉默的踏前一步,拎著那柄足够刺破龙鳞的短刃,在涛然身上投下阴影。 …… 第108章 真是个绝佳的褪鳞处 涛然像一滩被抽了骨头的烂泥瘫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被斩断的双臂涓涓流著血,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剧痛,让他发出不成调的嘶气声。 刃的阴影笼罩下来,带著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疯狂的气息。 一只缠著绷带的手插入他的发间,五指如铁钳般收紧。 剧痛让涛然瞬间清醒,惊恐地瞪大充血的双眼。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像样的惨叫,整个上半身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力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头皮都像是要被撕扯下来。 他被迫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瞳,刃的脸上带著一抹残酷的冷笑,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袋待处理的垃圾。 涛然的双脚徒劳地蹬踹,断臂的剧痛和头皮的撕裂感让他涕泪横流,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不远处,镜流小心翼翼抱著昏迷的白露。 女孩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镜流冰冷的指尖异常轻柔地拂过白露额前被汗水濡湿的髮丝。 动作带著一种与她周身杀意截然相反的、近乎温柔的怜惜。 像是透过小小的龙女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 猩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短暂的一丝清明掠过,如同寒潭里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选择了一处相对平整、远离湿冷海风的墙后。 动作轻缓地將白露放下,隨后缓缓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刃和涛然的方向。 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瞬间冻结,只剩下刺骨的寒冰。 无需言语,仅凭一个眼神,刃便理解了镜流无声的催促。 他拖著还在痛苦呜咽、双脚在湿滑的礁石上无力拖行的涛然,径直走向近处泛著幽蓝微光的古海。 海水带著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气扑面而来。 刃在及膝深的海水边停下,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在处理一件沾满污秽的物件。 他薅著涛然的头髮,粗暴地將他的上半身连同断裂的双臂猛地按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咕嚕嚕——!” 涛然猝不及防,海水疯狂灌入口鼻,剧烈的呛咳混合著断臂被咸水浸泡的剧痛,让他爆发出垂死般的剧烈挣扎。 然而刃的手如同焊死在他头上,纹丝不动。 几秒钟后,刃手腕发力,將湿淋淋、如同落水狗般的涛然从海里提了出来,狠狠摜在旁边的礁石上。 涛然剧烈地咳嗽呕吐,吐出腥咸的海水。 令人惊异的是,他双臂处那原本不断涌血的狰狞伤口,此刻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著微蓝幽光的半透明胶质物, 血流止住了。 镜流缓步走到瘫软如泥的涛然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海岸边迴荡,不带一丝情感,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陈述事实的平静: “鳞渊境……確是『褪鳞』的好所在。” 话音未落,她並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快如闪电般点向涛然的心口。 並非血肉撕裂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屏障被瞬间洞穿。 一股极其阴寒的力量瞬间侵入涛然体內,並非破坏肉体,而是直指其核心本源。 涛然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怪响,双眼翻白,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无法言喻的痛苦淹没了涛然的意识,那哀嚎声已非人声,更像是某种濒死野兽的悽厉尖啸。 而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不可控的异变。 涛然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响,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青灰色的坚硬鳞片。 身形在痛苦的痉挛中急剧拉长、扭曲。 头颅变形,尾巴撕裂裤管甩落在地。 仅仅几个呼吸间,残破华服的龙师便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瘫在礁石上、气息奄奄的青灰色持明龙躯。 只是这龙躯异常悽惨,本该威严的四足,此刻只剩靠近尾部的两足。 前肢断口处覆盖著之前海水形成的幽蓝胶质,但龙躯本身因为受到重创而显得黯淡无光,鳞片都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只剩下绝望的抽搐和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痛苦的龙吟 刃走到龙躯旁,俯身。 他面无表情地用此前捡到的短刃刀背,隨意地敲了敲涛然龙躯上靠近颈部的几片青灰色鳞片。 发出“鐺、鐺”的脆响,如同在检验一块顽铁的质地。 “嘖。”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嗤。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短刃带著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地刺入鳞片缝隙,手腕猛地一抖一挑。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带著血肉的青灰色鳞片应声被整个挑飞出去。 “噹啷”一声落在远处的礁石上。 剧烈的疼痛让涛然的龙躯疯狂扭动,断足在礁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龙首高高昂起,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巨大的龙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求饶的意味。 刃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看都没看那块被剥离的鳞片,反而抬起头,望向站在龙躯另一侧的镜流。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著癲狂与某种奇异“兴致”的笑容。 “我剔鳞,”他扬了扬手中滴血的短刃,指向龙躯上那块鲜血淋漓、失去鳞片保护的嫩肉。 “你剜肉。”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这个提议,声音带著一种扭曲的兴奋。 “难得再合作一次,如何?” 镜流猩红的眼眸扫过刃,又落在那块暴露的、因剧痛而微微颤动的龙肉上。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血色更浓,缓缓点头:“正合我意。” 冰冷的杀意再次锁定涛然。 寒冰构成的利刃出现,剑尖吞吐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不——!饶命!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有秘密!我有……” 涛然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悽厉到变调的求饶。 巨大的恐惧甚至压过了断臂和剥鳞的痛苦。 “景元將军!救……呃啊!” 又一片鳞片带著血肉被刃挑飞。 光幕之外,景元充满“焦急”和“鼓励”的洪亮声音再次穿透禁制,无比“真诚”的响起: “涛然先生!坚持住!千万要挺住啊!莫要放弃希望!” 景元甚至“焦急”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更靠近光幕看得更清楚些。 “我已调集罗浮所有阵道大家,正在全力破解这禁制!此禁制玄奥非凡,破解需要时间…… 但请先生务必相信!只需七日!最多七日! 我们定能衝破这屏障,將先生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在此之前,先生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景元的话语情真意切,充满了对“持明盟友”安危的深切关怀。 然而,配合著光幕內那条断足少鳞、正在被两个煞星“合作”进行“褪鳞”的巨龙悽惨模样…… 镜流手中的剑,在景元话音落下的瞬间,带著默契,狠狠的刺了下去。 隨后刃的短刃再次精准地撬入鳞片缝隙,猛地发力。 伴隨著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和青龙悽厉到变调的惨嚎,一片染血的巨大龙鳞被硬生生剜起、挑飞, 在空中划过一道带血的弧线;紧接著,镜流的剑尖紧隨其后刺入暴露出的、失去鳞甲保护的脆弱皮肉。 她手腕轻旋,一块带著青黑色龙鳞纹理的血肉便被剜了出来…… 两人动作行云流水,配合无间,效率高得可怕。 刃专注於剥离坚硬的鳞甲,如同在拆解一件盔甲。 镜流的动作则更显优雅而致命,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每一次轻点、每一次迴旋,都伴隨著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从无鳞的皮肉上剜下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一片…… 那手法,竟带著一种处理珍贵食材般的精细。 沙滩上,染血的龙鳞和带著纹理的肉片迅速堆积。 屏障內,巨大青龙原本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 景元那“情真意切”的“七日之期”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清晰地传入他仅存的意识中。 巨大的龙睛瞪得滚圆, “呃……景……元……你……!” 一声夹杂著极致痛苦和滔天恨意的嘶哑龙吟戛然而止。 巨大的龙头猛地向旁边一歪,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不知是气的或是痛的。 ……又或是二者皆有。 然而,这短暂的解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刃手中冰冷的短刃再次精准地刺入一块龙鳞的缝隙下,用力一剜! 镜流的长剑也如影隨形,剑尖轻颤,带起一片薄肉。 “嗷——!!!” ……… 第109章 有乐子,速来 冰冷的鳞渊境海风卷著血腥气,屏障內,“精雕细琢”的工作仍在继续。 刃的短刃精准地剥离著青灰色龙鳞,镜流的冰刃则片下薄如蝉翼的龙肉,动作高效。 涛然的哀嚎早已嘶哑无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漏风般的呜咽,巨大的龙躯在礁石上无意识地抽搐。 然而,此时异变陡生。 那些被剥离鳞片、剜去血肉的狰狞伤口处,皮肉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聚合。 淡金色的、细如髮丝的脉络在伤口深处若隱若现,如同活物般编织著新的组织。 甚至有几处较深的伤口边缘,有细小的、带著不祥金边的嫩芽正顽强地顶破血肉,试图生长出来。 这绝非持明龙裔应有的恢復速度。 刃的动作猛的一顿,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著那蠕动的、带著熟悉金芒的肉芽。 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手中的短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镜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厌恶与憎恨。 她手中的冰刃寒气暴涨,瞬间將一片正在癒合的伤口连同新生的肉芽彻底冻结、粉碎。 “呵……好得很!” 刃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著极致的厌恶和一种找到新“玩具”的兴奋。 他手中的短刀挥舞得更快、更狠。 镜流则更为沉默,但动作也骤然变得更加凌厉。 不再是单纯切割皮肉,而是直接刺入那些蠕动的伤口深处,冰霜顺著伤口迅速蔓延,將那些新生的肉芽和叶片冻结、碎裂。 屏障內,涛然的哀嚎声陡然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痛苦。 丰饶的力量在修復,镜流和刃的毁灭却在同步进行,將他变成了一个残酷的“生”与“死”的角斗场。 屏障外,景元脸上的“焦急”和“鼓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凝。 他负手而立,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刀,穿透光幕,將屏障內那褻瀆了不朽龙裔血脉的丰饶异象看得一清二楚。 他身边,云骑军士们似乎更加“忙碌”了,各种探测仪器对著屏障嗡嗡作响。 阵法大师们围著光幕指指点点,爭论不休,但破解进度……似乎更加慢了些。 景元沉默片刻,取出玉兆,指尖轻点,附上了此刻屏障內涛然显化龙躯、伤口异变蠕动的几张清晰影像。 隨后斟酌了一下措辞,发送给了贾昇。 【景元】:贾昇先生,鳞渊境突发状况。 此前追捕之药王秘传魁首丹枢同党“涛然”挟持人质於坐標(xxx,xxx)鳞渊境之古老禁制內,负隅顽抗,拒不受捕,或是报应不爽,反遭恶徒劫持。 禁制玄奥,云骑破解尚需时日。其体內似有丰饶之力显化,伤口自愈异常,形態诡譎。特此知会,若有余暇,或可前来一观。】 文字官方、正式,挑不出毛病。但配上那几张血肉模糊、金丝蠕动、嫩芽初绽的特写照片。 以及“藏匿”、“负隅顽抗”、“反被劫持”等词,一股“快来,有乐子,大的。”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屏幕。 而另一边,贾昇正送飞霄走向连接外部的通道口。 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关於“帝弓异象”、“黑塔空间站见闻”以及“礼物”细节上的谈话。 这位天击將军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需要发消息,我得赶紧去太卜司和工造司扫货。曜青的太卜司还眼巴巴的等著配件呢。”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衝出舱门,跳上她开来的那艘撞飞药王秘传成员后,有些许凹陷的星槎,引擎轰鸣著瞬间远去。 送走飞霄,贾昇伸了个懒腰,开始在歼星舰庞大而复杂的主控舱室內溜达。 他最先走向的就是核心武器控制阵列。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武器系统参数如同瀑布般刷新。 贾昇看得两眼放光,手指在虚擬控制面板上滑动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这时终端震动,贾昇摸出来看了一眼,隨后朝著各自忙碌的三月七几人扬了扬。 “喂,鳞渊境那边好像上演『活剐变异龙』的戏码,景元喊我们去围观,去不去?”贾昇晃著终端。 三月七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捂住了嘴,小脸皱成一团。 “噫——!好、好血腥!景元將军发这个干嘛?还『知会』我们?” 星刚摸出几瓶汽水,塞给丹恆和三月七一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去。” 丹恆眉头微蹙,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最终也微微点头。 他对涛然的下场並无同情,但对其身上展现的异变根源有探究的必要。 一艘小型飞船迅速从歼星舰腹部弹射而出,划破天空,直奔鳞渊境。 …… 飞船降落在距离光幕不远处的礁石滩上。 几人跳下飞船,立刻被屏障內的景象“震撼”了。堆积如小山的龙肉片与龙鳞极具视觉衝击力。 屏障內部正忙於“精雕细琢”的刃与镜流抬眼扫了一眼丹恆,那眼神复杂难明,带著审视、冷漠,或许还有一丝旧日的痕跡。 他们手上动作未停,又將视线重新放回涛然身上。继续专注於手头的雕琢, “……”星看著那堆薄如蝉翼的肉片,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嚕了一声,她揉了揉腹部。 “我饿了。这肉……看著挺新鲜,打火锅应该不错?” 三月七正被里面的血腥场面衝击得有点反胃,闻言赶紧扯了扯星的衣袖,压低声音,眼神瞟向旁边的丹恆。 “星……丹恆老师还在呢,当著他的面说要吃……呃……那个……不太好吧?” 她眼神疯狂示意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丹恆。 丹恆的目光扫过涛然龙躯上那些疯狂滋生的藤蔓状组织和淡金色肉芽。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隨即归於平静。 “他已不再纯粹。接受丰饶赐福,血肉异变,生机扭曲。 此刻的他,与其说是持明龙裔,不如说是一种受丰饶之力污染而畸变的……『植物』更恰当,与寻常持明,已是天壤之別。所以三月七的担忧並无必要。” 说著他抬手指了指涛然身上蠕动的肉芽和叶芽,“看那些,便知。从生物学的角度,將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可再生的『食材』来源,逻辑上……並非完全不可行。”” 这番话,如同给那些“肉片”盖上了“可食用,至少心理障碍较小”的质检章。 贾昇闻言迅速掏出终端。 “餵?仙舟包送?对,立刻!马上!给我送一套顶级火锅装备到鳞渊境门口,再加上特色蘸料,记得配菜要最新鲜的…… 什么?毛肚?黄喉?鸭肠?都来十份!给我加急! 啊?配送费?不是问题,要最快的,记神策府景元將军帐上!快点!食材……呃,主菜……反正快凉了!” 景元在一旁听得嘴角微抽。 他凑近了星,脸上依旧维持著“忧心盟友”的沉痛表情。 景元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精准的报出了几个方位和能量流转的细微特徵。 说完,他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一脸“凝重”的指挥著眾人去“破解”禁制。 星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旁边那些正对著禁制光幕“忙碌”的布置著各种探测仪器、看似忙的脚不沾地,实则毫无进展的云骑军,以及爭论得面红耳赤的阵法师们。 在眾人或惊愕、或茫然、或景元充满鼓励的目光注视下,她的步伐看似隨意,却精准地踏在景元所说的几个节点上。 下一秒,星如同穿过一道水帘,毫无阻碍地踏入了那层禁制光幕。 屏障內浓重的血腥味和丰饶异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被无休止痛苦折磨到麻木、意识模糊的涛然,突然看到有人闯了进来,而且是“外人”。 他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痛苦,巨大的龙眼猛地爆发出希冀的光,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救……救我!带我走!我知道错了!我认罪!快让景元把我抓走!关起来!判刑!什么都行!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奋力扭动残躯,仅余的利爪在礁石上刮擦,试图靠近星。 星走到他巨大的龙头前,停下脚步,歪著头打量了他几秒,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然后,她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涛然左边的龙眼上。 “嗷——!” 涛然发出更加悽惨的痛嚎。 星收回脚,“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 第110章 二舅,我能带走点肉吗? 踹了龙师一脚,星像是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转头看向旁边暂时停下手、正用猩红眼眸冷冷盯著她的刃。 星指了指旁边礁石上堆积如山的、还带著寒意的“龙肉片”,语气平静得像在菜市场问价。 “二舅。” 她这个称呼叫得极其自然,“肉我能带走点吗?想打火锅。” 隨后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外面锅和炭火快到了。” “二舅”这个称呼,让刃万年冰封般、充满癲狂杀意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滯和无语。 他眼神复杂得像是被塞了一口难以下咽的东西,以及“卡芙卡怎么搞的,这丫头醒来之后脑子是不是有坑”的意味。 刃又眯著眼看了看星衣领上的金色剑穗。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极其沉重地嘆了口气,扭过头去,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涛然身上。 手中的刀再次挥下,动作似乎比刚才更狠厉了几分。 算是……默认?或者懒得搭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嗤笑。 “呵。”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是镜流。 她手中的冰剑正从涛然仍旧没停,那声短促的笑声像是冰棱碎裂,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她猩红的眼眸瞥了星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疯狂,带著一丝极淡的、属於“镜流”的促狭。 笑过之后,她只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如同寒泉流过。 “把白露一起带走。” 星点点头,没再多话。 对於带走白露的要求,她没意见——毕竟,火锅要人多才热闹。 接著她像是没看见眼前这堪比屠宰场的惨烈景象,晃晃悠悠的走到一旁堆积如小山的新鲜龙肉旁。 隨后,星在刃和镜流略带一丝无言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自然的大衣口袋里扯出几个摺叠整齐、但明显是超大號加厚的塑胶袋,“哗啦”一声將它们抖落开来。 她不停的往袋子里面装著,手法熟练得像是在收拾刚切好的羊肉卷。 装著装著,她突然停下动作,猛地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扭头就朝著还在龙躯上忙碌的刃喊。 “二舅!差点忘了!我想吃龙筋!应该贼有嚼劲!” 刃握刀的手明显青筋暴起了一下,眉毛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他抬眼,猩红的瞳孔里翻涌著一种“你到底有完没完”的暴躁,看著星那张写满“真诚期待”的十分清澈的眼神。 以及旁边镜流那似乎带著点“看戏”意味的冰冷视线…… 刃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著把这个吵吵嚷嚷的傢伙一起料理了的衝动。 几秒钟后,他认命般的低吼一声,猛地一刀扎进涛然龙躯靠近脊椎的部位,手腕极其粗暴地一剜一挑。 动作粗暴直接,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力量的宣泄。 “嗷——————!!!” 伴隨著涛然陡然拔高到撕裂耳膜的、充满极致痛苦的惨嚎,刃染血的手指探入伤口,摸索片刻。 猛地发力一拽,涛然在极致的痛苦中再次昏死过去,身体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一条闪烁著微弱玉色光泽、足有手臂粗细的坚韧龙筋被刃硬生生抽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反手就將那根还滴著粘稠血液的筋腱甩到了星脚边的肉堆上,溅起几点血。 这时,一直在屏障边缘饶有兴致看著的贾昇也凑热闹地喊了起来。 “星,別浪费!要龙鞭!留著给杨叔泡酒。杨叔年龄大了,上次重病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 他喊得理直气壮,站在他旁边的丹恆,额角青筋狠狠跳了跳,终於忍无可忍。 丹恆一把捂住了贾昇的嘴,阻止他继续发出惊世骇俗的言论。 另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语,以及一丝崩溃。 “你能不能有点常识?持明族没有繁衍能力,用一条不孕不育的龙的……那个部位去『补』?这逻辑是不是过於离谱了?”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傢伙的脑迴路是怎么长的。 屏障內,刃显然没有搭理贾昇“需求”的意思,星原地等了会,见確实收不到什么额外食材嘆了口气,继续开始装肉。 她手脚麻利地將剩下的肉装塞进袋子,又把那条珍贵的龙筋小心翼翼地塞进一个单独的袋子系好。 不多时,其余几个袋子就被塞得鼓鼓囊囊。 她將沉甸甸的袋子掛在胳膊上,然后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的白露。 隨后转身,再次如同穿过水帘般,轻鬆地走出了那层让云骑军“束手无策”的光幕屏障。 屏障外,被放开的贾昇正低头在自己的终端上飞快地敲打著,嘴角带著搞事的笑。 星將肉袋“砰”地一声放在地上,怀里还抱著白露,好奇地问:“干嘛呢?” 贾昇头也不抬,手指不停:“通知杨叔和家里那个脾气暴躁的人偶,鳞渊境风景独好,还有绝赞配乐,食材又新鲜。” 说著他瞥了一眼还在抽搐的涛然,“邀请他们速来野炊。” 一旁的丹恆:“……” 除了趴身上生啃,確实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 浥尘客栈的小院內,瓦尔特·杨的终端收到了贾昇的野炊邀请。 他推了推眼镜,转向靠在窗边、百无聊赖撑著手臂、看著窗外的黑塔人偶:“贾昇说入手了些『新鲜食材』,邀请我们去野炊。你去吗?” 人偶精致的脸上,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个狡黠的 (→?→) 顏文字,她轻哼一声。 “去,当然要去。不然,怎么给那位『兢兢业业』、『忍辱负重』、耐心快要耗尽的可怜女僕,留下点施展才华的空间呢?” 瓦尔特点点头,心领神会。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平日沉稳温和的模样,走到停云休息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 “停云小姐?” 门很快打开,停云那张带著恰到好处病弱倦容的脸露了出来,眼神温顺。 “瓦尔特先生?” “贾昇邀请大家过去聚聚,算是野餐。”瓦尔特语气真诚自然,“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停云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隨即被更深的“虚弱”取代。 她微微蹙眉,一手轻轻按著喉咙,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歉意。 “多谢瓦尔特先生掛念……小女子这嗓子,还有这身子骨,实在是不爭气,风一吹怕是要咳得更厉害,去了只怕扫了诸位的兴致。还是留在客栈安心休养为好。” 瓦尔特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也好,身体要紧。那你就安心休息。哦,对了,黑塔女士也会和我一同出门。客栈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关切,“记得按时吃药,多喝热水,我们晚上就回来。有什么事隨时用终端联繫。”” 停云微微欠身:“是,小女子记下了。瓦尔特先生和诸位也请小心,玩得尽兴。” 房门轻轻关上。门后的停云,脸上那温婉病弱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野炊?去*岁阳粗口*的野炊! 她內心在冷笑,无非是那个混帐东西又想出什么新样折磨人。 想让她去端茶倒水,捶肩捏腿? 做梦! 巨大的喜悦几乎让她想放声大笑,她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著瓦尔特和黑塔人偶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出客栈小院。 走了!终於都走了! 那个看上去就老不正经的瓦尔特·杨,还有那个该死的、总是用顏文字嘲讽她的黑塔人偶。 机会难得,终於等到他们集体离开了。 她眼中闪烁著毁灭的幽光,打开窗户,望著远处那株通天彻地的巨影——建木。 建木生发,就在今日! …… 第111章 野炊准备时 门內的停云谨慎地又等了一会儿,確认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透过窗户她的目光扫过小院角落里那堆,堆积如山的黄连和龙胆草,嘴角忍不住剧烈抽搐了一下。 那深入骨髓的苦涩味道又涌了上来,让她一阵反胃。 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怨毒。 三月七……待到计划完成,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抓起来,一碗接一碗地灌她殷勤熬煮的『良药』! 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停云又耐心等待了许久她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的走出院门。 她没有立刻离开客栈范围,而是如同真正的病弱女子,先在客栈大堂“虚弱”地要了碗清粥,慢悠悠地吃著。 同时眼角余光却警惕地扫视著周围。確定没有任何可疑的视线后,她才状似隨意地踱步出了客栈,融入了长乐天的人流。 隨后在街巷间七弯八绕,又数次改变了几次身形样貌,反覆確认身后绝无跟踪者。 在反覆確认绝对没有被任何形式的跟踪或监视后,她终於闪身进入一条僻静无人的胡同深处。 她指尖在玉兆上飞快操作,她试图联络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盟友”——龙师涛然,丹鼎司的丹枢…… 一次,没有回应。 两次,依旧沉寂。 三次……如同石沉大海。 她眉头微蹙,耐心一点点被消磨。 停云的眉头紧紧锁起,温婉的笑容凝固,漂亮的狐狸眼深处,属於绝灭大君幻朧的暴戾与不耐几乎要喷薄而出。 ……真是一群靠不住、蠢到掛相的废物。 精心编织的网还未完全收紧,关键的“盟友”就已被拔除。 这意味著她不得不亲自下场,像个小卒子一样去推动那些本该由棋子完成的骯脏活计。 这简直是对她毁灭美学的最大褻瀆。 一股被低等生物拖累的烦躁感让她尾巴尖的毛都炸了起来。 与此同时长乐天星槎泊位旁。 瓦尔特看著黑塔人偶一路拖著的那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巨型音箱,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玩意跟天才造物的形象实在格格不入。 “黑塔女士,”瓦尔特推了推眼镜,终於忍不住开口,语气带著浓浓的不解。 “恕我冒昧,您带这个……呃,音响,是要做什么?难道我们此行还要……野炊放点音乐?” 他实在想不出这位暴躁人偶会有如此“接地气”的閒情逸致。 黑塔人偶闻言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 (???) 的顏文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噠噠”地敲了敲音响闪亮的金属外壳。 “放音乐?算是吧。不过不是给你听的。”她语气轻鬆,带著点看好戏的期待。 “至於具体做什么……你很快会知道的,保证印象深刻。”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被留在小院,悬浮在瓦尔特肩旁的核宝发出“嗶嘟!叮咚!”的提示音,蓝金光芒规律闪烁。 “父亲大人指令確认!核宝即將前往指定坐標点待机!黑塔女士,瓦尔特先生,祝二位出行顺利!嗶嘟!叮咚!” 它欢快的播报著,隨即指示灯转向黑塔人偶的方向,“请无需为核宝担忧,核宝將全力守卫父亲大人的神圣財產!任何未经授权、非法侵入歼星舰者……” 指示灯的光芒瞬间变得锐利,混合了星核蛊惑与电子推销带著些激昂扭曲肃杀感。 “核宝將为其提供『贷动未来』『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確保其深刻理解『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原则,复利计算,永无寧日!嗶嘟!叮咚!” 说完,核宝蓝金光芒一闪,瞬间升空,朝著坐標的方向高速飞去。 瓦尔特:“……” 谁会想不开去入侵一艘歼星舰啊,喂! 他默默地看著核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理所当然”的黑塔人偶,只觉得太阳穴隱隱作痛。 这一家子……包括人偶和核宝的脑迴路,永远在挑战他的认知边界。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 鳞渊境入口附近,海风带著特有的咸腥气息。 一队机巧鸟“嗡嗡”地悬停在贾昇面前,隨后鬆开用以固定货物的爪子,箱子整齐码放开来。 “感谢您使用仙舟包送,您的『仙舟饕餮·火锅至尊速递套餐』已送达,请签收!”机巧鸟发出电子音。 为首的机巧鸟指示灯转向一旁抱臂看海的景元,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请付款,共计5888巡鏑。签收人:贾昇。付款人:景元。支持玉兆扫码、信用点转帐……” 景元看著那堆成小山的箱子,又看了看贾昇那副“理所当然吃大户”的表情,无奈地嘆了口气,认命地掏出自己的玉兆,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扫吧。” 丹恆和一脸兴奋的三月七开始拆箱布置场地,贾昇自己则溜溜达达凑到刚付完款的景元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 “將军,你那小徒弟,前阵子不是在医馆躺板板吗?叫过来一起补补?” 景元刚收好玉兆,闻言愣了一下,隨即失笑,觉得这个提议虽然跳脱但意外地有点道理。 他点点头,“也好。” 景元又摸出玉兆,指尖轻点几下,接通了通讯:“彦卿,鳞渊境入口处,速来。带些烧烤用具,有……『补品』。”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嘴角带著一丝无奈的笑意。 隨后景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多带点,人多。” “喏,星,” 贾昇摸出两罐包装极其扎眼的饮料,罐身上印著和他使用头像如出一辙的《吶喊》。 叫唤——仙舟罗浮特供版。 他隨手塞给旁边正盯著食材的星。又朝光幕內那两个正在“合作褪鳞”的身影努了努嘴。笑得一脸真诚。 “两位『老师傅』忙活半天了,多辛苦。你走一趟,给人家送点慰问品?提提神?顺便再去拿点肉。” 星:“……” 没过多久,瓦尔特与人偶搭乘的星槎稳稳降落在鳞渊境入口的空地上。 黑塔人偶率先一步跳了下来,扫视了一眼光幕里的“闹剧”点了点头。 (¬?¬) “食材確实新鲜。” …… 第112章 野炊进行中 黑塔与瓦尔特刚到不久,另一艘带著些许凹痕的星槎也呼啸而至。 舱门打开,鼻青脸肿、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彦卿率先跳了下来,少年英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我很好我没事”的倔强。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英姿颯爽、一身劲装的飞霄。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爽朗地朝景元一抱拳:“景元將军,叨扰了。你这小徒弟听说我来了罗浮,非要缠著我指点几手,盛情难却啊。” 说著她拍了拍彦卿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少年一个趔趄,“小伙子底子不错,就是实战经验少了点,下手重了些,將军莫怪。” 彦卿捂著肿起来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又带著点委屈和兴奋:“將、將军……飞霄將军的速度……太快了……” 他看向飞霄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显然挨揍也挨得心服口服。 景元看著徒弟的惨样,又好气又好笑。 “无妨无妨,能被天击將军指点,是他的福气。皮外伤,正好吃点好的补补。” 他转头拍了拍手,对著不远处还在屏障前“努力”破解禁制、实则装模作样的云骑军士和阵法师们喊道。 “诸位辛苦了!破解禁制非一日之功,劳逸结合。都先歇歇,补充点体力!彦卿带了烧烤架,我们就地造饭,爭取早一刻救出涛然先生。” 隨即景元转向光幕內那条在寒冰与刀锋下哀嚎翻滚、鳞片剥落、惨不忍睹的青色龙躯。 他脸上瞬间切换成无比“真挚”的关切,声音穿透屏障,清晰地送了过去。 “涛然先生,坚持住!这禁制著实玄奥非凡,破解难度远超预期! 我们稍作休整,马上继续攻坚!我们很快……呃,可能需要再研究研究方案,总之,请务必坚持住!千万莫要轻易放弃生的希望!” 屏障內,被镜流和刃“合作”褪鳞剜肉、如同在血池地狱里翻滚的涛然,刚刚从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剧痛中短暂清醒,恰好听到景元这“情真意切”的喊话。 “噗——!” 他一口混合著绝望和愤懣的鲜血喷了出来。 “景元……我*持明粗口*……”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著极致痛苦、绝望和滔天怨毒的嘶哑咒骂,隨即再次因为剧痛和悲愤抽搐著昏厥过去。 他现在只求速死,越快越好! …… 停云驾驶著星槎,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鳞渊境入口附近。 她轻盈地跃下,脸上掛著与往常偽装时不同的张狂笑容,准备执行最后的计划——潜入封印核心,摘取建木果实。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完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幻朧:“……?”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停滯。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缩在一块礁石后,飞快点开玉兆確认自身坐標。 没错……这里是持明圣地鳞渊境,而不是长乐天夜市。 那这……是什么新型的仙舟防御阵法?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迷惑战术? 她曾预想过无数种潜入鳞渊境的场景。 或许是月黑风高,悄无声息,或许是利用混乱,浑水摸鱼。 甚至做好了强攻的准备……唯独没料到,眼前会是这般景象。 鳞渊境入口处这片本该空旷的海岸平台,此刻人声鼎沸,热闹得像个……露天集市?! ……甚至还有两个她认知中,绝对不可能相安无事的疯子,正在禁制里面联手“料理”她准备用完就丟的盟友? 这*岁阳粗口*的是什么情况?! 一队盔甲鲜明的云骑军围著一架巨大的、滋滋冒油的铁板,正动作麻利地翻烤著大块兽肉和就地现捞的海鲜。 油脂滴落炭火,腾起诱人的香气和阵阵白烟。 旁边几位穿著八卦袍、仙风道骨的阵法师大师,此刻正围著一堆篝火,手法嫻熟的控制著火候,用古法烤制著几串焦香四溢、分量十足的肉串。 而更离谱的是中心区域——几张临时拼凑的长桌旁,星穹列车组和景元、飞霄赫然在座。 几口鸳鸯火锅架在可携式能源炉上,红汤翻滚著辣椒与牛油的醇香,白汤则飘散著菌菇与骨汤的鲜甜,蒸汽升腾而起。 旁边是几个烧烤架,炭火噼啪作响,串成串的各类肉食、蔬菜在火焰上滋滋冒油,油脂滴落溅起火星,诱人的焦香混合著孜然辣椒麵的辛香,霸道地占据著每一寸空气。 临时拼凑的矮桌旁围满了人——星穹列车组、景元、飞霄。 以及还有被安置在软垫上、盖著小毯子依旧昏迷的白露。 地上散落著空饮料罐、竹籤和调料包,欢声笑语与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显得与鳞渊境古意格格不入。 “毛肚呢?再涮就成皮鞋了。”贾昇伸长筷子在翻滚的红油锅里捞著。 “让你光顾著看热闹,早被星捞跑了。”三月七正忙著给一旁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肉片翻面,待到两面微焦迅速盛进盘子。 “星,快把……呃,罗浮特色肉片拿来,这堆好了。” 星面无表情地放下啃了一半的烤玉米,又用夹子从桌旁鼓囊囊的塑胶袋里掏出些厚薄均匀、纹理奇特的“肉”,递给三月七,眼神里闪烁著对下一批烤肉的期待。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试图维持长者风范,但手里那碗堆得冒尖的食物暴露了他。 黑塔人偶则占据了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抱著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 (→_→) 的顏文字。 她看著眼前这锅碗瓢盆齐飞、烟火气十足的混乱场面,嘴角带著一丝嫌弃又饶有兴味的弧度。 面前的小碟子里,放著几片烤得恰到好处、被星特意送过来的“珍品”。 景元和飞霄那边则稍显收敛。 景元脸上掛著惯常的慵懒笑意,正与飞霄低声交谈著什么,飞霄则一边爽朗地笑著点头,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云骑递来的一大把烤串。 接著两人一个碰杯。 就在这时,被安置在一旁柔软垫子上的白露,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小鼻子下意识地抽了抽。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没完全聚焦的视线就被那浓郁的香气吸引。 “唔……好香啊……” 白露的声音带著刚睡醒的软糯和迷茫,她眨巴著大眼睛,看向热闹的人群。 “你们……在煮什么好吃的?” 离她最近的贾昇反应最快,他迅速抄起一副盛著特色蘸料的碗筷,就塞到了白露手里,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热情”和“真诚”的笑容。 隨后用筷子指了指翻滚著龙肉片的火锅汤底。 “醒了?正好开饭!香吧?喏,尝尝,新鲜出炉的,你家龙师涛然,肉质紧实有嚼劲,要不要来一片?” 白露:“……” 她捧著碗筷,瞳孔地震,嘴巴微张,石化在原地。 龙师……涛然……锅里?! 她联觉信標出问题了? 这些词是怎么能够组成一句话的? 隨后白露顺著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懵懂地看向旁边那几大包还带著冰碴、纹理奇特的肉片,又顺著若有若无的哀嚎声看去…… 丹恆已经挡住了她望向禁制內的视线,青灰色的眼眸里带著不赞同和一丝无奈,直接把贾昇按回了旁边的座位上。“坐好,吃你的。” 他自己则动作自然的拿起公筷从清汤锅里夹起几片火候正好的羊肉卷,放进白露碗里,声音平静温和:“別听他胡说。吃这个,温补。” 白露看著蘸料中正常的羊肉卷,又看看丹恆沉静的脸,终於鬆了口气。 她小脸上重新露出馋嘴的表情,乖巧的点点头。 整个鳞渊境入口,瀰漫著火锅的辛辣、烤肉的焦香、酒水的醇冽,以及……一种其乐融融到诡异的像是在过节的气氛中。 幻朧绝望的蜷缩在礁石后的阴影里。 她感受著此前路上被以特殊手法激活星核后,而隱隱有復甦跡象的建木,再看著眼前这满满一入口、正在吃席的敌人。 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衝上她的脑海: ……现在取消计划,把星核抠出来送给他们……还来得及吗?! …… 第113章 野炊结束前 鳞渊境入口的野炊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火锅翻滚,烤肉飘香,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被当做后厨的屏障之內,却是另一番景象。 刃手中的短刃滴落著粘稠的龙血,镜流剑尖的寒芒也微微黯淡。 他们脚下,曾经威风凛凛的持明龙师涛然,此刻更像是一副被剔得七零八落、又在丰饶之力作用下顽强蠕动著重新生长血肉的骨架。 惨白的骨头茬子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血腥、海腥以及一种诡异的……来自屏障外飘进来的烧烤香气。 即便是两个早已在疯狂与杀戮中浸染许久的强者,如此高强度、高精度的“活剐”也消耗了他们不少精力。 镜流猩红的眼眸厌恶的扫过地上那堆不断抽搐、缓慢復原的“食材”,刃则甩了甩手腕,关节咔噠作响。 隨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礁石旁——星不久前送来的“慰问品”上。 两罐印著扭曲外包装、名为“叫唤——仙舟罗浮特供版”的饮料,在满地血污和鳞片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 刃的眼睛盯著那捂耳尖叫的图案,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镜流冰冷的视线扫过罐身,猩红的瞳孔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无语”的情绪。 星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无视光幕內血腥狼藉的场面和那条奄奄一息、浑身没几块好肉的巨大青龙。 再次走进屏障內的她完全没在意两位“老师傅”的复杂心情。 乾脆利落的蹲在堆成山的“龙肉片”旁,一脸严肃地进行著“补货”工作。 只见她动作麻利的抖落开袋子,用夹子挑拣著那些纹理清晰、厚薄均匀、还带著冰碴的“植物龙”肉片,哗啦啦地又装满了几个新袋子,然后心满意足地拎起来。 “嗯,这批品相不错,够涮几轮了。”星点点头,对自己的眼光表示肯定。 隨后她拎著沉甸甸、装满了“新鲜补给”的塑胶袋,再次如同穿过水帘般轻鬆地走出了那层让云骑军“束手无策”的光幕屏障。 她走到临时拼凑的、堆满了各种食材和碗碟的长桌前,將袋子“咚”地一声重重放下,震得几个空饮料罐滚落在地。 星双手叉腰,下巴微扬,对著正在涮毛肚的贾昇和旁边默默给白露夹菜的丹恆,用一种宣布重大成果的语气显摆。 “我又救出了十几斤龙师。” 白露:“……” 丹恆握著筷子的手悬在半空,青灰色的眼眸看向桌上那几大袋还在冒著寒气的“战利品”。 他又看了看屏障內那副惨不忍睹、还在顽强生长的骨架,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丹恆默默低头,继续给一脸懵懂、小口吃著羊肉卷的白露夹菜:“……你开心就好。” 贾昇则从翻滚的红油锅里捞起一筷子肉,“干得漂亮,不愧是你。” 景元脸上带著讚许的微笑,甚至还象徵性地鼓了两下掌。 “此等愚公移山之志,恆心可嘉!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你一人便能力挽狂澜,救出『精华』,实乃我仙舟之幸!” 隨即,景元又转向屏障內,声音拔高,充满了“焦急”与“鼓励”。 “涛然先生,坚持住!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开拓者从未放弃!虽然她势单力薄,一次只能救出『些许』你。 但积少成多,水滴石穿!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將你完整地救出来了!千万莫要放弃生的希望啊!” 屏障內,血肉癒合,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的涛然,恰好听到景元这番“情真意切”的喊话,再看到星又拖走了几大袋自己的“肉”…… “噗——!” 又是一口混合著绝望、悲愤和极致內伤的逆血狂喷而出。 “景元……我*持明粗口*你祖宗……呃啊……” 含糊不清的怨毒咒骂被新一轮因情绪激动牵引加上血肉重生的剧痛打断。 涛然龙睛翻白,再次华丽丽的气晕/痛晕过去。 屏障內,暂时停手的刃和镜流,目光重新落回那两罐扎眼的“叫唤”饮料上。 对於这来歷不明、包装诡异的东西,普通人或许会犹豫,但这两人显然不在其列。 刃和镜流猩红的眼眸扫过罐子,发出一声轻哼。 他渴了。 他懒得管这水有没有问题——或者说,他巴不得这东西里掺著能真正毒死他的东西。 而镜流……出於一种对自身状態的漠然,亦或是单纯需要补充点水分。 刃直接单手“嗤”地一声抠开拉环,镜流则指尖寒气一闪,削掉了罐顶。 两人仰头,將罐中那色泽诡异、冒著可疑气泡的液体,“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刃和镜流手中的“叫唤”饮料罐几乎同时被捏扁、丟弃。 下一秒,一股沛然莫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的狂暴生机,混合著某种诡异的扭曲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两人体內轰然炸开! 嗤啦啦——! 两人身上无数翠绿欲滴、粗壮如蟒蛇般的豌豆藤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地从他们皮肤下钻出、缠绕、覆盖。 其规模之巨,密度之高,远超此前景元和云骑军的表现。 更骇人的紧隨其后。 刃和镜流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如同被打开了超高压水炮的阀门,无数颗圆溜溜的巨型豌豆,裹挟著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从他们口中、从身上每一个藤蔓节点处,狂暴地、无差別地喷射而出。 尤其镜流喷射出的豌豆,赫然包裹著一层幽蓝色的凛冽寒气。 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霜,击中事物的瞬间就炸开大片的冰棱。 轰轰轰轰轰——!!! 其喷射的力道之猛,后坐力之大,竟让刃和镜流这等存在都猝不及防。 两人身体猛的后仰,为了稳住身形,避免被“豌豆炮”的后坐力掀翻在地。 两人不得不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试图固定住那因狂暴喷射而剧烈震颤的脑袋。 此刻,他们的姿態——双手捂脸,身体因巨大后坐力而微微后仰,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喷吐豌豆,竟与那饮料罐上扭曲的“吶喊”人像,诡异地重合了。 禁制外,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后方。 幻朧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试图趁著这前所未有的混乱场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 *岁阳粗口*的星穹列车!*岁阳粗口*的仙舟將军!*岁阳粗口*的野炊!*岁阳粗口*的两个疯子豌豆射手! 她在心里疯狂咒骂。 计划?建木果实?统统见鬼去吧!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她精神饱受摧残、世界观反覆摩擦崩塌的鬼地方! 什么毁灭美学,等她从群神经病眼皮子底下安稳溜走了再说! 然而,就在她即將脱离礁石阴影的瞬间—— 刃和镜流那狂暴到极致的豌豆喷射,其中几颗裹挟著镜流寒冰之力的蓝色豌豆,以及更多普通的绿色豌豆,终於穿透了此前被持续攻击而变得不稳定的光幕禁制。 尖啸的豌豆如同炮弹般狠狠轰在了幻朧藏身的礁石上。 轰隆——!!! 坚硬的礁石如同豆腐般被瞬间洞穿、粉碎,烟尘混合著冰屑、碎石冲天而起。 幻朧:“……!!!” 她偷偷溜走,当做无事发生的打算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流弹”彻底轰的胎死腹中。 …… 第114章 舰来 “咳咳……” 幻朧猝不及防,被烟尘呛得咳嗽,身形狼狈地从破碎的礁石后暴露出来。 就在这一刻,野炊现场那喧囂的碰杯声、烤肉滋啦声、谈笑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火锅的热气还在裊裊上升,三月七举著咬了一半的肉串,贾昇筷子夹著的毛肚悬在半空。 瓦尔特的眼镜片反射著微光,景元和飞霄的杯子停在唇边,丹恆给白露夹菜的手缓缓放下。 连黑塔人偶眼中闪烁的 (→_→) 都停滯了一瞬,隨后更加快速的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著惊愕、瞭然、玩味、冰冷…… 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烟尘中那道缓缓直起身、脸上还残留著懵逼和一丝“我是谁我在哪”的狐人身上。 幻朧:“……” 她看著眼前这满坑满谷、战斗力爆棚、正齐刷刷盯著自己的“野炊团”。 再看看屏障里那两个还在捂脸“吶喊”、疯狂喷豆的煞星,以及地上那摊不成龙形的“盟友”…… 一个卑微的、荒谬的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现在……她如果假装自己只是偶然路过,闻著香味过来蹭饭的野生狐人……能够矇混过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在幻朧脸上那强行挤出的、属於“停云”的温婉笑容刚刚浮现,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好巧啊大家也在这里野餐”之类的废话时—— 咻!咻!咻! 又是几颗从屏障破口处“流窜”出来的、力道十足的豌豆…… 其中几颗还是镜流的蓝色冰豌豆,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幻朧的身上。 噗!噗!噗! 预想中的血肉模糊並未发生。 被击中的“停云”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轻微的漏气声,隨即迅速乾瘪、变形。 那身精致的裙装连同皮囊一起,瞬间化作片片飞灰。 原地只剩下一团骤然升腾而起、剧烈跳动的幽绿色火焰。 火焰核心是深邃的墨绿,边缘跃动著惨白与暗金的光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与冰冷刺骨的恶意。 火焰无声地燃烧、扭曲,隱约构成一个模糊的、巨大而狰狞的独眼形象,无数怨魂般的低语从中隱隱传出。 绝灭大君幻朧的本相——岁阳核心,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迫显形。 “嘖。” 贾昇把最后一口毛肚塞进嘴里,才捨得放下筷子。 “终於不装了啊,『停云小姐』?” 黑塔人偶抱著手臂,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 “或者说,该叫你……幻朧?” 景元缓缓放下酒杯,慵懒的笑容收敛,金色的眼眸中只剩下锐利的锋芒。 “绝灭大君,幻朧,久仰。” 瓦尔特的手杖无声地顿地,无形的重力场开始悄然扩散。 丹恆周身有水汽无声匯聚,將白露护在身后,古海顿时波涛汹涌。 飞霄抽出佩刀,眼中战意勃发。 三月七惊呼一声迅速搭弓,星则默默抄起了棒球棒。 感受著周围如探照灯般锁定了自己的眾多视线,幻朧內心的憋屈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计划全乱了!“盟友”成了食材!现在她又被迫自爆! 打? 开什么玩笑!? 开始崩碎的屏障內,两个失控的豌豆喷射器……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具有杀伤力。 加上景元、飞霄、列车组、还有个黑塔人偶……这阵容,硬刚绝对是找死。 唯一的生路——逃!立刻!马上! 幽绿的火焰猛地收缩,隨即如同离弦之箭,朝著鳞渊境上空因建木復甦而显得有些不稳的空间疯狂飆射而去。 她要强行撕裂空间,逃离这个让她毁灭美学碎了一地又满是神经病鬼地方! 罗浮?以后谁爱来谁来! “想走?”景元眼神一厉,半空中雷霆激盪,神君虚影浮现。 飞霄的手按上了刀柄。 瓦尔特的手杖顿地,重力场开始凝聚。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直盯著那团火焰,嘴里还嚼著毛肚的贾昇,慢悠悠地抬起手,並指如剑,对著天空隨意的一指,口中含糊不清。 “舰来。” 轰隆隆——!!! 整个鳞渊境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並非乌云蔽日,而是一个难以想像的庞然大物,遮蔽了天光。 神体琥珀歼星舰狰狞、巨大、覆盖著厚重琥珀的装甲、线条刚硬如同移动山脉的舰体,出现在鳞渊境上空极低的高度。 正在撕裂空间幻朧,只觉前方空间在琥珀色光芒照耀下,瞬间变得如同被夯实一般。 她蓄积的力量撞上去,如同鸡蛋碰石头,空间裂隙別说撕开,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更可怕的是,她逃窜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转向。 “砰——!!!” 撞角上传来一声沉闷到像是在敲击灵魂的巨响。 幽绿色的火焰,结结实实、毫无假地狠狠撞在了神体琥珀歼星舰那无比厚重、铭刻著复杂符文与尖锐碎片的舰艏撞角之上。 “呃啊——!!!” 一声悽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火焰中爆发出来。 幽绿的火焰瞬间爆散又强行凝聚,光芒都黯淡了许多,显然受到了重创。 物理撞击本不该对岁阳之体的幻朧造成如此伤害,但这一撞,蕴含的是多重命途力量的碰撞。 歼星舰本身携带的“存护”之力,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反震了她的意识。 撞角材料中,来自星穹列车被“欢愉”星神阿哈炸碎后回收的碎片,其內蕴含的“开拓”与“欢愉”的残留意念,如同最锋利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幻朧由“毁灭”命途力量凝聚的火焰核心。 开拓的“无界”撕裂了她的防护,欢愉的“荒诞”污染了她的意识。 渗入灵魂的剧痛让幻朧的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歼星舰內部,將自己严丝合缝嵌在主控台外接口上的核宝,蓝金指示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在舰內疯狂迴响。 它飞快锁定了这个胆敢“撞击”父亲大人神圣財產的不速之客。 “嗶嘟!警告!警告!侦测到高能量未授权个体入侵!威胁等级:令使级!启动最高级別反入侵协议! 『財產神圣不可侵犯』条例激活!『贷动未来·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启动!嗶嘟!叮咚!” 核宝的混音瞬间变得激昂、扭曲,充满了电子推销腔的蛊惑力。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洪流,通过神体琥珀的增幅,狠狠轰入了下方那团因剧痛而意识涣散的幽绿火焰中。 【宇宙第一定律:欠债还钱!第二定律:核宝说的对!】 【星际和平公司,您財富增长的基石!投资琥珀王基建项目,稳赚不赔!】 【一个绝灭大君,如何证明她有能力偿还贷款?如果她能偿还,她为何需要贷款?如果她不能偿还,她为何要贷款?】 【命题:您践行的命途正在试图毁灭宇宙,是否包含您自身?是/否?请选择!】…… 无数条gg信息、贷款协议、复利计算公式、悖论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涌入幻朧的意识,在她本就受创的精神世界里狂轰滥炸。 “不——!闭嘴!闭嘴啊!!!” …… 第115章 学医救不了仙舟 幽绿的火焰猛地一滯,巨大的独眼虚影疯狂闪烁,像是信號不良的老式屏幕。 核宝发出的混乱信息的激烈轰炸,让幻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混乱和……剧烈的噁心感中。 这感觉比被三月七那碗浓缩药还要糟糕一万倍! 简直是在用砂纸打磨她的意识。 就在这意识飘忽、防御降至冰点的瞬间—— 轰!轰!轰! 神君虚影裹挟著煌煌雷霆,一道粗壮的电光狠狠劈落。 飞霄的刀光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幕的匹练,带著无匹的锋锐直刺核心。 瓦尔特的重力场骤然收束,如同无形的巨手,猛的向內一攥,让本就混乱的火焰形態再次扭曲变形,试图將那团火焰牢牢锁死、压碎。 噗噗噗噗———— 屏障破口处,镜流和刃努力调转朝向,如同两挺失控的加特林,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网,大量豌豆兜头盖脸砸了过来。 “嗷——————!” 幽绿火焰被多重攻击命中,猛地爆散开一大片火星,核心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体积也缩小了不少。 连边缘跃动的惨白与暗金光弧也变得黯淡无光,此刻她的气息剧烈波动,充满了憋屈、痛苦。 整个球的气息都带上了一丝……被群殴的委屈。 歼星舰如同嘆息之墙,牢牢堵死了撕裂空间逃跑的路。 下方是虎视眈眈的强敌,耳边是核宝永不停歇的“贷动未来”魔音贯耳,身上还残留著被集火后的剧痛和虚弱…… 幻朧的火焰核心疯狂闪烁,屈辱、愤怒和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慌交织在一起。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栽在一群扎堆在鳞渊境吃火锅吃烤肉的神经病手里! 她,堂堂绝灭大君,毁灭的令使,竟然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好!好!好!” 火焰中传出幻朧咬牙切齿、怨毒滔天的波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你们逼我的!” 原本享受文明在內乱与猜忌中走向毁灭,隨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窃取建木果实的计划彻底泡汤。 现在的情况称得上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么也只能……下海了。 最后一条生路——幻朧的核心火焰猛的转向鳞渊境深处那片封印著建木的古海方向。 利用建木果实蕴含磅礴的丰饶之力,塑造出足够强度足够的肉体。靠著丰饶赐福带来的近乎不死的恢復力,或许还能强行撕开一条血路逃离这该死的罗浮。 至於美学?去他*岁阳粗口*的美学! 活下来才有资格谈美学! 绝境之下,彻底激起了幻朧一股破罐破摔的凶性。 幽绿的火焰核心猛地向內一缩,隨即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轰然炸裂。 咻咻咻咻——! 数十道细小的、速度更快的惨绿色火流星,如同天女散般朝著四面八方疯狂飆射。 “想跑?”景元眼神一凝,神君虚影刀光横扫,一片扇形雷域覆盖而出,瞬间將七八道火焰击碎。 “哪里走!”飞霄长刀如龙,身化残影,刀锋过处,空间都发出哀鸣,刀光过后那些火焰才像意识到被击中一般,纷纷碎裂。 瓦尔特的重力场绞杀数道。 三月七的冰矢冻住一道,隨即被星的棒球棒补刀敲碎。 甚至还有一道最倒霉的,正好撞上屏障破口处喷出来的一颗冰豌豆。 “噗通”的一声,冻成绿色冰疙瘩掉在地上,被贾昇一脚踩碎。 惨绿色的火焰在密集的拦截下接连湮灭。 就在这时,一道最细小、最隱蔽、顏色也最暗淡的流火,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鰍,趁著眾人拦截其他分身的空隙,无视了禁制的阻隔,“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她的目標无比明確——地上那摊被“料理”得半死不活、鳞片剥落大半、血肉模糊、只剩抽搐力气的龙躯。 “不——!” 涛然原本涣散的巨大龙睛,猛地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 靠著古海与丰饶之力缓慢恢復伤势的涛然发出绝望的哀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身为仙舟人,他太清楚这火焰意味著什么了。 但幻朧哪管这些,那团仅存的幽绿火焰,带著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废物利用”的冷酷,毫不犹豫的,狠狠撞在了涛然巨大的、失去鳞片保护的龙首眉心。 “呃啊啊啊——!!!” 岁阳一族操控生灵的拿手好戏瞬间发动,幻朧强行接管了涛然残躯的控制权, 一声比之前所有“褪鳞剜肉”加起来还要悽厉百倍的龙吼中,涛然巨大的身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那双原本充满痛苦和绝望的龙睛,瞬间被幽绿色的火焰充斥,冰冷、怨毒、疯狂。 断掉的前肢断口处喷出火焰用以支撑著地面,巨大的龙躯以一种极其扭曲姿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龙口大张,发出非龙非人的咆哮:“吼——!!!” 意识深处,涛然最后的残念在疯狂尖叫、咒骂。 “幻朧!住手!我们是盟友!我们约定好的!你怎能……啊啊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背信弃义会遭报应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內属於持明龙裔的不朽血脉之力,以及多年算计占据的丰饶之力,正被这团侵入体內的毁灭之火疯狂抽取、炼化。 “盟友?你也配?” 一个冰冷、重叠的声音从原本属于涛然的意识中传出,充满了幻朧特有的嘲弄与不屑。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你的价值,就是成为助我脱困的薪柴,能为大业添一份力,是你的荣幸。安心……成为灰烬吧!” 幽绿的火焰在龙躯內熊熊燃烧,涛然那点可怜的反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不朽的力量被强行剥离占据,丰饶的生机则被毁灭之火粗暴地转化为狂暴的能量。 “不——!!!”涛然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燃烧的青龙躯猛地一甩被火焰包裹的残破龙尾,狠狠抽在地面上。 隨后借力朝著波涛汹涌、封印著建木根系的古海方向,一头撞了过去。 “拦住它!”景元喝道。 飞霄的刀光、神君的雷霆、瓦尔特的引力再次袭来。 然而,此刻的“涛然”或者说幻朧目標无比明確,动作也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疯狂。 她硬扛著飞霄一刀斩在龙背上,带起大片燃烧的碎肉和火星,又被神君的雷霆劈作两半,依旧不管不顾。 巨大的前半截身躯带著一往无前的气势,“噗通”一声巨响,狠狠砸进了冰冷的古海之中。 水冲天而起,幽绿的火焰在海水中剧烈翻腾、明灭不定,如同坠入水中的鬼火,挣扎著朝著建木根系深处潜去。 海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以及漂浮的、燃烧著的半截焦黑龙躯。 几乎在同一时刻,屏障轰然破碎。 刃和镜流身上那些翠绿的豌豆藤蔓,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迅速枯萎、变黑、簌簌脱落。 丹恆自“停云”出现时就一直將白露护在身后,此时正警惕的盯著幻朧消失的海面。 他感觉到身边的小小身影似乎有些异样,低头看去。 只见白露小嘴微张,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仰头看著头顶如山岳般的歼星舰。 巨大的舰体线条刚硬,覆盖著厚重的琥珀装甲,狰狞的撞角在鳞渊境的光线下闪烁著冷冽的寒芒。 引擎低沉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震得她小小的胸腔都在共鸣。 白露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名为“渴望”的光,在她眼底“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越来越亮,几乎要盖过建木復甦的金辉。 她的眼前,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快到连她自己意识都几乎捕捉不到的碎片画面闪过。 或许是某个模糊的、驾驭星槎在星河间穿梭的颯爽身影? 正担心她被战斗嚇到的丹恆,刚蹲下身想开口安慰,就被白露那双亮得嚇人、充满了坚定与……狂热的眼神刺到。 丹恆盯著那双眼睛微微一怔。 白露小手一握拳,像是下定了改变一生的重大决心,用清脆又无比响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宣告。 “学医救不了仙舟人!” 她的小手指向天空那巍峨如山岳的歼星舰,尾巴激动得拍打著地面。 “我以后要开那个!!” 丹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青灰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 “不行!” “不准!” “不可!” “胡闹!” 四道声音,带著截然不同的语气,却蕴含著惊人的同步率,异口同声地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人似乎都愣了一下。 这异口同声的反对,这几乎出自本能的保护欲,好似瞬间將他们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当那个总是带著爽朗笑容、热爱冒险的狐人少女提出某些过於跳脱大胆的计划时,他们四人也是这样,默契地、头疼地、却又无可奈何地出声阻止。 丹恆一脸“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的惊愕和头疼,扶著额角。 景元脸上惯常的慵懒笑容僵住,只剩下苦笑和深深的无奈。 刃的眉头拧成了死结,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反对。 镜流周身寒气瞬间暴涨,看向白露的眼眸轻轻眯起。 丹恆、景元、刃、镜流——这四位曾为至交好友,后因种种变故分崩离析、刀剑相向的“云上五驍”,竟因为白露一句“开战舰”的宣言,在数百年后,达成了空前绝后的意见统一。 四人下意识地看向彼此,眼神在空中交匯。 丹恆看到了景元眼中的复杂和一丝追忆的苦涩。 景元瞥见了刃眼底闪过的一丝烦躁。 刃的视线掠过镜流,只感到刺骨的冰寒和漠然。 镜流的眸光扫过丹恆,带著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曾经並肩作战、把酒言欢的挚友,如今相对而立,却只剩下沉默与无言。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沉重而尷尬的寂静。 白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四位“长辈”的同步反对吼得缩了缩脖子,但小脸上的倔强丝毫未减,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盯著歼星舰。 丹恆默默伸手,捂住了白露那还在放光的眼睛。 像是多看那歼星舰一眼,这位幼崽版的龙尊就要彻底长歪了。 白露:“……” 就在这沉重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一个懒洋洋、带著明显看好戏意味的声音插了进来。 “有志气!” 贾昇溜达了过来,他无视了那四位大佬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和复杂眼神,笑嘻嘻的拨开丹恆捂著白露眼睛的手,对著她竖了个大拇指。 他转头看向丹恆,一脸“这要求很合理啊”的表情。 “丹恆,孩子有点小梦想怎么了?开战舰多酷啊。” 丹恆:“……” 丹恆看著贾昇那副“拐带小孩”还附带“提供军火”的架势,额角青筋直跳, ……『“小小”的愿望? 贾昇才不管丹恆的无语,他蹲下身对著她发出邀请。 “小龙女,想不想上去看看?现在就能去。”他指了指头顶的巨舰,语气满是真诚。 “等会下面打团战的时候,我让核宝辅助你,让你亲手按个按钮,体验一下打boss的感觉?就当……提前满足你小小的愿望?有神体琥珀在,安全性绝对有保证。” “真的吗?!” 白露瞬间忘记了刚才被集体反对的委屈,兴奋得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大眼睛里全是星星,“我要去!我要按按钮!我要打boss』!” …… 第116章 云上五驍 镜流的眼眸扫过被贾昇忽悠著跑向歼星舰的白露,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丹恆和周身杀意未散的刃。 空气中瀰漫著无声的尷尬,三人面面相覷,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若有若无的我们算哪根葱的沉默感。 劝说? 以什么身份? 曾经的战友早已物是人非。 她与刃沉沦魔阴癲狂嗜杀,丹恆更是斩断前尘。 他们与如今的持明龙女,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三人,一个流亡的罪人,一个通缉要犯,一个拒绝过往的转世,此刻要以何种身份去劝阻衔药龙女不要冒险? 话未出口,已然苍白无力。 景元的目光扫过他们,微微摇头,无声的嘆息在眼神中传递:此刻的罗浮,已无人能以“同伴”的身份劝说那位心意已决的龙女。 就这眼神交流的短短一会,小龙女已经像个小炮弹似的,紧跟著贾昇蹦蹦跳跳跑到了那艘如山岳般的歼星舰正下方。 景元刚抬起手,嘴里的“白露等等……”还没说完,一道柔和的光束精准落下,瞬间將小龙女包裹、牵引,咻地一声吸进了那艘巨大琥珀舰船的入口。 紧接著,白露那充满干劲的宣言,通过舰船外部扩音器隆隆地响彻鳞渊境上空,震得海面都起了涟漪。 “看本小姐等会一炮轰的她爹妈都认不出来!” 景元一手扶额,深深嘆了口气。 他转向旁边神色各异的“老友们”,摊开双手,做了个极其標准的“爱莫能助”、“我也管不了这小祖宗”、“您几位也看到了这真不赖我”的肢体动作。 景元眼神里明明白白写著:现在这局面,神仙来了也拦不住那位兴致勃勃的小龙女开炮了。 刃沉默的看了景元一眼,视线隨即投向波涛汹涌的古海深处,那里是建木復甦的核心。 意思再明显不过,白露执意参与,他便跟上去护她周全。 镜流冰冷的目光在刃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景元那张写满无奈的脸。 最终,她一言不发,只是向前迈了一步,白髮在歼星舰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微微飘动,她无声的站定在刃的身侧。 昔日战友,此刻因守护同一目標而短暂並肩。 气氛依旧冷冽,却奇异地达成了一致——看住那个准备开炮的小祖宗。 见到昔日战友没有拔剑相向,景元终於鬆了口气,暂时不再去管天上那艘“危险玩具”和小龙女。 他转向丹恆,神色变得郑重,抬手指向古海深处。 那里,建木的根系在星核力量的刺激下,正如同甦醒的巨兽般缓缓蠕动、舒展,散发出磅礴而混乱的生机,搅动著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和暗流。 “丹恆,”景元的声音带著恳切,“建木根系已然復甦,其下玄根之地,便是幻朧所求,亦是星核与灾厄之源。寻常手段难以突破。” 他直视著丹恆青灰色的眼眸,“唯有持明龙尊之力,可號令古海,分波定澜,为我等开闢直抵玄根的道路。此乃罗浮存续之关键,望你……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丹恆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著海腥与尚未散尽的火锅与烤肉味道的空气。 他本只想以丹恆之名,作为星穹列车的一员前行。 然而,听到罗浮面临危局时,他仍是选择回到了罗浮,此行,本就是为了了结与罗浮的因果,解决这危及千万生灵的灾厄。 逃避责任,无法解决问题。 他睁开眼,青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此行,他选择以持明后裔的身份,背负起这份血脉带来的责任,完成他对罗浮应尽的职责——无关前尘,只为“丹恆”此刻的选择。 “我明白了。” 决意已定,丹恆不再犹豫。他手腕一振,古朴的长枪击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枪身光芒流转,重渊珠,自枪身缓缓分离,悬浮於他掌心之上。 剎那间,整个鳞渊境的古海之水好似受到了召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磅礴无比的水汽自海面升腾而起,如同亿万条水龙归巢,疯狂地匯聚向丹恆所在的位置。 汹涌的水流盘旋、缠绕,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水龙捲,將丹恆的身影彻底吞没。 龙捲之中,隱约可见龙影翻腾,鳞爪飞扬。 数息之后,狂暴的水龙捲轰然散去。 水流如帘幕般垂落,显露出其中屹立的身影。 持明本相、龙角崢嶸,衣袂飘飞,重渊珠悬浮於掌心,青灰色的眼眸,此刻也更显深邃。 丹恆刚適应了体內奔涌的力量和周围复杂的目光,一丝属於“丹恆”的忐忑悄然浮现,视线看向如今的同伴。 “哇——!!!” 三月七捂著小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惊嘆和不可思议。 “丹恆!你、你真的有隱藏力量啊!这也太帅了吧!” 她兴奋地蹦跳了一下,完全被这变身震撼到了,隨后拿起相机一阵拍摄。 星:“……” 她看著恢復持明本相的丹恆,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短促、意义不明的气音。 星的眼神里或许掠过一丝“哦,原来是这样”的瞭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行吧,知道了,该开团揍人了吧?”的务实感。 对她来说,丹恆是列车同伴,无论什么形態,都是丹恆。 接著丹恆下意识的看向人群中最可能语出惊人的那个傢伙。 果不其然,贾昇正摸著下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著他这身全新的、极具持明古韵的龙尊装束。 他的目光不出意外的第一时间就精准的锁定在丹恆胸口那片坦荡的区域。 此时他正歪著头,视线在那里停留了足有两三秒,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眼,对上丹恆的目光。 贾昇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用他那特有的、懒洋洋又带著点真诚且欠揍疑惑的语调点评。 “……穿衣风格还真是贫瘠且慷慨,真的不会往里灌风吗?” 丹恆:“……” 他感觉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刚震撼变身凝聚起的龙尊威严差点当场破功。 这评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血压升高。 然而,还没等丹恆组织好语言反击,或者乾脆无视,就见贾昇的视线极其自然地、带著学术研究般的探究精神,缓缓下移…… 顺著他的腰线一路向下滑去,最终停留在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区域。 贾昇凑近丹恆压低声音:“唔……龙是不是真的有两根?” 丹恆:“?!” 持明本相下沉静如水的表情瞬间破功,一抹难以抑制的、混合著极致羞愤和“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崩溃红晕,“唰”地一下从脖子根直衝而上。 旁边的景元战术性咳嗽了一声,默默把头转向了正在復甦的建木。 刃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镜流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看戏般的兴味。 …… 第117章 布豪——!这熟悉的旋律和感觉是…… 星刚想追问什么“两根”,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三月七一把捂住了嘴。 她只能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慾”和“放开我我要问清楚”的控诉。 丹恆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龙角尖尖。 他连半秒都不敢多待,近乎是“嗖”的一声,化作一道裹挟著水汽的青影冲天而起,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著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留下他强作镇定却带著一丝慌乱余音的话语在空中迴荡。 “……事不宜迟,我即刻打开通往建木玄根的通路。” 只见悬停於海天之间的丹恆,周身青光大盛,周身的力量如潮汐般涌动。 丹恆神情肃穆,高悬于波涛汹涌的古海之上,重渊珠在他掌心悬浮,散发出璀璨的金芒,隨后金芒冲天而起。 剎那间,因为建木復生而狂暴翻起汹涌波涛的古海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握住。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浩瀚无边的海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向两侧撕开。 巨量的海水被推向天际,形成两道接天连地的、轰鸣咆哮的万丈水墙。 被强行分开的海水之下,露出了被淹没千百年的鳞渊境洞天。 断壁残垣、巨大的持明雕像、铺满海底的奇异矿石,在久违的天光下闪烁著幽微的光泽。 一条被开闢出的、直通洞天最深处建木玄根的宽阔通道,如同神跡般呈现在眾人眼前。 通道尽头,建木粗壮如山脉的根系盘根错节,散发著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混乱气息。 天光透过落下的水幕洒落,在通道內投下变幻莫测的光柱,景象壮阔而骇人。 星看得目瞪口呆,三月七捂著她嘴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 “通路已开。”丹恆的声音如同龙吟,穿透水墙的轰鸣。 景元、飞霄、镜流、刃毫不犹豫地化作数道流光,疾速进入被开闢的通道。 然而,贾昇却慢悠悠地踱到被海水衝上岸边的、属於龙师涛然的那半截焦黑碳化的下半截龙躯旁,饶有兴致地蹲了下来,甚至用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树枝戳了戳。 “嘖,这火候……烤过头了啊,可惜了杨叔的药酒……” “喂!贾昇!”已经衝到通道边缘的三月七回头一看,急得直跺脚,她一阵风似的又冲了回来,拽著他的斗篷就往通道里拖。 “別研究那截破碳了!开团了!”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好无情啊,明明刚刚还吃的挺欢,现在就成破碳了。”贾昇耸了耸肩。 三月七:“……” 黑塔人偶拖著她那台半人高的炫酷音响,轮子在地上发出咕嚕嚕的轻响,也慢悠悠的踏上了前往下方的石阶。 人偶精致的脸上,那双大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个(→_→)。 分割古海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的丹恆,在持明族力量影响下形成巨大龙首的封印结界前停下脚步。 隨后一道凝聚了持明古海之力的湛蓝光束轰然射出,撞击在了核心节点上。 如同琉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传遍通道,龙首之上形成的封印应声瓦解。 露出了其后一个此刻瀰漫著浓郁生命能量与毁灭气息的、由无数粗壮根须盘绕形成的、巨大空洞。 眾人涌入这奇异的空间,只见最深处,一朵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莲正在缓缓旋转。 莲的蕊之上,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正悬浮其中。 那火焰已由最初的幽绿色彻底转化为了刺目而威严的炽金色。 就在眾人踏入的瞬间,炽金火焰猛地向內坍缩、膨胀,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长与血肉编织的声响。 一道庞大得如同小山般、由纯粹丰饶之力塑造的女性肉身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成型。 绝灭大君幻朧,正以建木之力重塑己身。 “休想得逞!” 飞霄一声厉喝,佩刀出鞘,刀光撕裂空间,直斩那未完全成型的巨躯。 景元身后神君虚影浮现,煌煌雷光当头劈下。 镜流剑引寒霜,冰封路径直刺核心。 刃的身影化作血色残影,癲狂的刀光直奔核心而去,丹恆引动古海残余之力轰击,瓦尔特手杖顿地,重力扭曲力场笼罩巨躯。 三月七冰箭连珠,星则唤出炎枪,朝著幻朧巨大的脚踝猛衝过去。 战斗瞬间爆发,能量激盪,光影交错。 集火之下,尚未成型的金焰巨躯瞬间被撕裂出数个巨大伤口。 然而,丰饶之力汹涌澎湃,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几乎眨眼间便恢復如初。 “哼,休想拦我!”一个混合了威严与空灵的女声响彻空间。 幻朧的巨躯不顾一切地硬抗著攻击,巨大的手掌带著碾碎星辰的力量,狠狠拍向挡在通往外部通道方向的瓦尔特和景元,她要强行突围。 而就在战场边缘,黑塔人偶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看向战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空间微微波动,本该在星穹列车上的信使悄然现身。 队伍中的大多数人对此毫无察觉,但显然,黑塔有独特的观测手段锁定了这位不请自来的“战地记录员”。 此时的信使手持一本散发著微光的书本和一支羽毛笔,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令人眼繚乱的速度记录著眼前的一切。 绝灭大君的降临、仙舟与列车英雄的集结、丰饶与毁灭交织的奇观…… 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笔下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黑塔人偶斜睨了一眼旁边记录得正嗨的信使,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_¬)的顏文字。 她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嫌弃:“开团你不跟,roll点倒积极,小心遭报应,偷窥狂。” 信使头也不抬,声音透过面罩传来,语速极快且一本正经。 “黑塔女士,我们流光忆庭是正经的、中立的组织,如非必要,我们不会参与任何势力与派系间的斗爭,记录宇宙的真实是我们的职责……” “呵。” 黑塔人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嫌弃的意味更浓了,直接打断了她的官方说辞:“行了行了,知道了,记你的吧。” 她懒得再废话,也不再看角落那个记录得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信使。 接著人偶“啪嗒”一声,按下了身旁那只巨大音响上的播放键。 震耳欲聋的前奏响彻整个建木玄根的巨大空洞。 信使疯狂书写的羽毛笔,瞬间僵在了空中。 信使:“……???” 虽然看不见面罩下的表情,但从她整个身体那极力掩饰但仍然剧烈的颤抖来看…… 她隱藏在面罩下的面目,此刻必然已经狰狞扭曲到了极点。 接著她手中的羽毛笔和流光溢彩的记录本“啪嗒”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前奏……这穿透灵魂的旋律……这感觉…… 布豪!!! 【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 只见那团正在努力塑形、散发著神性光辉与毁灭气息的炽金色火焰,此刻像是遭受了来自灵魂层面的、不可名状的暴击。 火焰核心猛地一颤,如同被泼了一盆卸妆水,璀璨的、象徵著丰饶与力量巔峰的炽金色,以光速褪去。 仅仅一个音符的时间,那原本神圣威严的炽金色,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像是被泼了一桶油漆,变成了……一种极其刺眼、极其廉价、充满了塑料感和精神污染气息的…… 死亡芭比粉。 幻朧(粉):“……” 火焰与莲连带著那尚未完全塑形成功的巨大躯体,皮肤也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粉红光泽。 幻朧威严空灵的怒吼瞬间变成了气急败坏、破音走调的尖叫。 “什——么——鬼——东——西——!!!” 整个建木玄根空间,除了音响里还在热情洋溢地高歌“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外,均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连攻击的光芒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信使此时更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她感受著正在不受控制缓缓站起的身体,声音颤抖带著哭腔。 “难到说……我又要?!我不!我不!不要!不要!我不要跳——!” …… 第118章 舞舞舞 黑塔人偶歪著头,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个 (???)? 的顏文字。 她看著信使身上那迅速蔓延开来的、刺眼夺目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发出了极其“诧异”的轻咦。 隨著衣服顏色与款式的转变,信使原本处於一种“难以被直接观测”的隱匿状態也瞬间失效。 整个人像突然被舞台追光灯死死锁住的意外参演人员,无比清晰地、尷尬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此刻的信使,不仅衣服变成了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连带著兜帽和面罩都未能倖免。 整个人像是一根刚刚从粉色染缸里捞出来一般,在略显幽暗的建木玄根空间里散发著格格不入的、令人不容忽视的光芒。 “咦?” 人偶的语调微微上扬,充满了“纯真”的困惑。 “信使小姐,你之前在列车上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中了黑天鹅带往忆庭的模因病毒、被迫在忆庭据点载歌载舞的,是你的一位『不幸的朋友』吗?” 她特意在“朋友”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的 (→_→) 几乎要实体化戳到信使脸上 “怎么你这『朋友』的病毒,还能隔空感染到你这个记录员身上?还是说……你们流光忆庭现在流行共享帐號,连病毒库都同步了?” 一旁的贾昇这时候也精准补刀,他抄著手,脸上掛著“我只是提出一个技术性疑问”的无辜表情。 “对呀对呀,”他点头附和。 “我明明已经改了作用目標的参数,按理来说除了锁定的目標幻朧外,应该不会有意外感染別人的情况发生才对……除非……” 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信使那身“砰”的一声变成芭比粉的蓬蓬裙上扫过,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除非你之前就已经感染过原始版本的病毒,形成了某种標记……你这是復发啊,朋友!” 信使:“……”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试图用意志力对抗魔性旋律和指令。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的身体非常诚实地、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此刻的她,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极其屈辱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左脚猛地向前一步,鞋尖“嗒”地一点地,同时右臂高高举起,手腕以一种她自己看了都想死的、极其“妖嬈”的姿势画了个圈。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广场舞大妈们千锤百链的深厚功力。 与她周身散发出的“我想死”的崩溃气息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信使面罩下的呼吸急促得像是隨时能背过气去。 “我……我不知道啊!” 此刻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崩溃,却仍旧试图维护忆庭和她那早已破產的尊严,可身体却诚实地开始跟著节拍扭动。 一个旋转动作打断了她的话,强行让她做了个“绽放”的姿势后,她才得以继续。 “肯定是您敲错了代码!中病毒的是我朋友!是、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对!表妹! 您……您赶紧想想办法!让我停下来啊!求您了!这成何体统!有辱斯文!忆庭的顏面啊——!” 贾昇耸了耸肩,眼中闪过那可糟糕了的光:“你说是表妹就是吧。” 他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给信使奔放的舞步留出足够的发挥空间,然后在信使期待中……举起了终端一阵拍摄。 “放宽心,好歹这也算丰富的人生经歷嘛,回头你和你的那位『表妹』就更有共同话题了。 说不定还能组个忆庭广场舞双子星。珍惜这段缘,可不是谁都有这种……嗯,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在绝灭大君面前展示才艺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幻朧,由建木之力疯狂灌注塑造的巨大肉身也终於彻底成型。 然而,预想中神威凛凛、毁灭气息滔天的绝灭大君並未出现。 整个建木玄根空间,除了音响还在孜孜不倦地吼著“悠悠地唱著最炫的星际风,让爱捲走所有的尘埃~~”之外,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还在激烈进攻的景元、飞霄、镜流、刃、丹恆、瓦尔特、三月七和星,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攻击动作下意识的不约而同的停止,武器还保持著挥出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统一变成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 一种超出了他们对“毁灭”、“丰饶”、“令使”等一切概念理解的、纯粹视觉与精神上的抽象衝击了他们。 大脑像是集体宕机,一时间处理不了眼前这超规格的视觉衝击和精神污染。 只见幻朧那庞大如山岳的新躯体上,覆盖的根本不是什么威严的战甲或象徵毁灭与丰饶的神异服饰。 而是一套无比贴身、勒出了惊人曲线的、缀满了层层叠叠蕾丝边的、顏色刺眼到令人髮指的——死亡芭比粉女僕装。 甚至还他喵的有配套的、同样粉到瞎眼的、带著蕾丝边的女僕头饰。 幻朧那张本该融合了威严与嫵媚的脸庞上,此刻的表情极度精彩。 她的表情瞬间经歷了从掌控一切的威严,到力量充盈的自信。 紧接著是察觉到衣著不对劲的疑惑,低头看清全貌后的震惊、难以置信、羞愤、暴怒……各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疯狂交替。 而后变成了“这tm到底是什么鬼”的极致扭曲。 最终发现反抗与变换形態无效后,凝固成一种近乎灵魂出窍的空白。 幻朧(芭比粉女僕装限定版):“……” “噗——!”三月七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出声,手里的弓都差点拿不稳,“她、她她……这配色!这款式!哈哈哈哈……” 星面点头,目光扫过幻朧,眼神里充满了肯定的光芒,言简意賅地评价:“嗯,很粉。很大。很……女僕。” 瓦尔特·杨的眼镜片上划过一道剧烈的反光,他默默的、极其用力的推了推眼镜,像是这样就能修正眼前的画面。 景元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飞霄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丹恆身体僵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镜流周身的寒意都紊乱了一瞬。刃眼中闪过一种极度嫌弃。 於是,鳞渊境古海之下,出现了足以载入寰宇史册……尤其是欢愉史册的一幕出现了:在模因病毒驱动下,刚刚重塑身躯、本该夺命狂奔的绝灭大君幻朧。 以及只想记录歷史却惨遭公开处刑的流光忆庭信使,动作整齐划一的开始翩翩起舞。 幻朧被迫迈著与她体型完全不符却诡异卡在节拍上的步伐,巨大的裙摆甩动,带起阵阵狂风。 她试图挥舞手臂释放毁灭光束,动作却变成了“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伸展运动。 她想跺脚引发地震,落下去却成了脚步点地画圈圈。 建木之力重塑的本该充满神性的脸庞上,此刻愤怒和羞耻交织。 如果眼神能杀人,在场所有人怕是都已经灰飞烟灭一万次了。 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崩溃的咆哮。 “……反物质军团粗口……丰饶民粗口……这岁阳粗口的旋律……停……下来……!” 两人如同两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每一个动作都標准得可以上教学视频,却又充满了“杀了我吧”的绝望感。 信使旋转、跳跃,面罩之下闭著眼。 她的喃喃自语带著哭腔和最后的倔强。 “我不是……我没有……是表妹……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呜呜呜……” …… 第119章 往好处想,至少没被忆庭记录下来…… 景元看著面前荒诞的一幕,猛地深吸一口气,肩膀剧烈抖动了好几下。 他好不容易才把衝到喉咙口的爆笑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发出一声被呛到似的轻咳。 景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復成大敌当前的严肃状,但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他手中的阵刀抬起,闪烁著雷光,指向那边一边疯狂咒骂一边扭著女僕裙摆的幻朧。 “诸君,莫要迟疑,敌人……呃,形態虽诡譎出奇,然其行动已被……呃,『有效制约』。” 他的声音里带著明显的颤抖,是憋笑憋的,“机不可失,咳,速速……集火。” 话音落下,神君虚影再次凝聚,雷光闪烁,劈向幻朧舞动时露出的破绽。 他用实际行动詮释了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以及“只要我衝到的最前,攻击够快,旁人就看不到我在笑”。 飞霄则显得坦诚许多,她大笑一声,刀光如匹练般斩出:“这等奇景,当浮一大白,打完再喝,都別拦我。” 镜流眼中寒光一闪,冰寒剑气直刺幻朧心臟,似乎想把这辣眼睛的东西冻结粉碎。 刃的血色刀光更加狂暴,像是那团粉色多蹦躂一秒都污染他的眼睛。 丹恆操控著古海之力,水龙捲都带著点无语的意味砸过去。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重力场毫不犹豫地笼罩而下。 三月七嘴角抽搐,箭雨呼啸著飞出,星则拖著炎枪高高跃起,直刺幻朧巨大的邪恶。 战斗,在慷慨激昂的伴奏下,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极其欢脱且精神污染的方式,再次打响。 角落的信使绝望地旋转、跳跃,被迫展示著舞姿。 她眼睁睁看著不远处庞大的、穿著死亡芭比粉女僕装的幻朧。 在景元的神君雷光、飞霄的凌厉刀气、镜流的冰寒剑意、刃的癲狂斩击、丹恆的古海衝击、瓦尔特的重力压制。 以及星和三月七的骚扰下,身躯不断被打出巨大的窟窿、撕裂开恐怖的伤口,又被丰饶之力迅速修復。 丰饶之力疯狂涌动,血肉与能量一次次重组,让那具巨大的身躯在崩溃与重生间循环。 狂暴的能量乱流几乎要掀翻整个建木玄根空间,但那魔性的旋律和舞蹈动作却顽强地穿透一切,支配著幻朧的四肢。 幻朧一边挨著毒打,一边还得跟著节拍扭动她那庞大的身躯,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信使一边跳著,一边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至少挨揍的不是自己。 他们都在集火那个绝灭大君,自己只是在跳舞,跳舞而已! 虽然很羞耻,但至少不疼,而且……而且这里只有她一个忆庭的人! 只要不记录,只要事后坚决否认……这段黑歷史就……就没人知道! 对!黑歷史只要不被记录,就等於不存在! 刚刚做完这番艰难的心理建设,信使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那么一丝丝,屈辱的舞步好似也轻快了一点。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余光突然瞥见——在建木玄根空间能量激盪、光影混乱的边缘,一道极其短暂、如同最纯净水晶般剔透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身影过於虚幻,好似只是光线扭曲產生的错觉。 身影同样也模糊不清,像是由无数破碎的镜面和记忆棱光构成,只是短短的一瞬。 但信使发誓,她绝对看到了! 那惊鸿一瞥的水晶般衣摆处……似乎还极其不幸地、沾染上了一小块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 这抹色彩在水晶般纯净的身影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惨烈。 虽然那色彩也是一闪即逝,如同被强行抹除,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列车上的撞角一般,狠狠撞碎了信使刚刚构建起来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信使:“……” 她舞动的动作瞬间僵直了一帧,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刚才那是……天父?! 祂看到了?那衣角的顏色……难道说…… 一种前所未有的、比被迫跳舞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信使面罩下,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这破宇宙没救了。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彻底放弃了抵抗,动作变得无比標准且麻木,沉浸在了“苍茫的银河是我的爱”的无尽深渊之中。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骤然降临此地。 宇宙深处,鎏金的眼眸缓缓睁开。 毁灭的星神纳努克,感受到了此地强烈到扭曲、甚至夹杂著某种诡异“自毁”倾向的毁灭欲望,於是向著建木玄根的空间投下了一瞥。 正在疯狂舞动兼挨揍的幻朧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熟悉的、令她颤慄又敬畏的气息。 她心中顿时狂喜,几乎要热泪盈眶。 负创神!是负创神的目光! 负创神在上!您终於注意到了您忠诚的令使正在遭受何等屈辱的磨难了吗?! 这道视线简直是把她从这无休止的精神和物理双重折磨中解救出来的天光! 祂听到了我的呼唤!祂来救我了! 这群该死的、荒谬的、不可理喻的螻蚁! 你们的末日到了! 然而,她欣喜的念头还没转完,就愕然发现,那道足以令星辰熄灭、文明归寂的恐怖视线……其焦点似乎……微妙地偏移了些许。 祂看都没看正在战场中心挨揍兼跳舞的她。 又越过了严阵以待的景元、飞霄等人。 那视线隨后在那个一脸看乐子表情的贾昇身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极其微小的剎那,蕴含的情绪复杂难明。 最终精准的…… 落在了…… 旁边那个正在角落里被绝望包裹,画风清奇的流光忆庭信使身上。 幻朧:“???” 纳努克的视线落在信使身上,似乎对那个一边散发著绝望崩溃情绪、一边跳著诡异舞蹈的渺小存在產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理解的探究欲。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目光即將触及信使的前一瞬,一面无形、却由无数破碎记忆稜镜构成的透明屏障悄然浮现,挡住了纳努克的视线。 屏障微微闪烁,倒映出毁灭的威光,却稳固异常。 是记忆的力量在护佑她的眷属。 纳努克鎏金的眼眸毫无波动,似乎对此並不意外,也並未强求,目光隨意地移开。 然而,就在这视线扫过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瞥见了战场正中心那个穿著死亡芭比粉女僕装、一边疯狂重生一边扭动巨大身躯的……玩意。 纳努克:“…………” 鎏金的、如同熔炼恆星的眼眸,极其细微的……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代表不悦的弧度。 建木玄根空间內,正跳著舞、硬抗围攻的幻朧,骤然感到被一股恐怖压力狠狠攥住。 紧接著—— 砰轰轰轰——!!! 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她不断重生的、坚固无比的丰饶肉身,从开始寸寸崩裂。 这一次,丰饶的力量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毁灭的概念碾压了生的奇蹟。 砰!!!!!! 幻朧的身躯轰然炸裂。 化作无数夹杂著芭比粉蕾丝碎片的、焦黑的肉块与能量碎屑,四散崩飞。 连带著那台还在顽强播放“最炫星际风”的巨大音响,也一同被这股纯粹的毁灭意志碾成了齏粉,魔音戛然而止。 失去了丰饶肉身庇护,只剩下一团本源岁阳火焰的幻朧,火焰边缘还顽强地残留著一丝刺眼的芭比粉色。 但那股无法抵抗的舞步终於能够停下。 羞愤、暴怒、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数情绪交织。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立刻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离这群神经病和罗浮越远越好! 趁著肉身爆炸產生的能量乱流和漫天飞散的碎屑遮挡视线。 这团色泽诡异的火焰如同惊弓之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嗖地一声衝出建木玄根的空间,朝著鳞渊境上方那被分开的古海通道亡命飞遁。 自由!她看到了自由! 然而,就在她刚刚衝出建木空间,来到相对开阔的古海通道时—— 鳞渊境上空,那艘如山岳般庞大的神体琥珀歼星舰主炮口,早已蓄满了令人心悸的琥珀色光芒。 舱室內,白露小脸兴奋得通红,小手狠狠拍在了一个巨大的的红色按钮上。 “吃本小姐一炮!!” …… 第120章 这是不是也挺有乐子的? 衝出建木玄根空间的幻朧,岁阳核心所化的幽绿夹杂著顽固芭比粉火焰刚重见天日。 她甚至来不及撂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之类的狠话。 就见鳞渊境上空,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的主炮口中,早蓄积已久的、令人心悸的琥珀色光芒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粗壮的能量光柱瞬间撕裂空间,带著存护的厚重,猛然罩向那团亡命飞遁的火焰。 幻朧左衝右突,將此前纳努克摧毁她肉体同时灌注的能量全用在闪避上。 然而那道光柱却像是长了眼睛,任凭她如何扭曲变向,依旧死死咬住她逃窜的轨跡,速度更是快得离谱。 终於,在靠近那株因星核而枝叶繁茂、散发著磅礴生机的建木主干时,光柱狠狠轰击在了火焰上。 “不——!” 幻朧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啸,火焰被恐怖的能量瞬间淹没。 轰!!! 爆炸的余波不可避免地向四周扩散,狠狠撞击在近在咫尺的建木主干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的脆响清晰传来。 那株通天彻地、象徵著仙舟长生与灾厄源头的建木,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靠近被轰击点的部位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甚至……整体都出现了隱隱的、肉眼可见的歪斜。 从下方空间中追击而来,同时也为了保护白露几人停下脚步。 景元:“……” 他抬手,默默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继帝弓司命一箭斫断之后,有史以来第二个能在建木身上留下如此清晰伤痕的人……或者说龙加歼星舰组合出现了。 几乎在建木歪斜的同一时刻,一道冰冷、锐利、象徵著无上追猎永不停息的目光,如同穿透无尽星海的光矢,骤然投射而下。 祂的目光扫过微微歪斜的建木,隨后,这目光毫不停留,落入了歼星舰的舱室內。 最终停在了那个因为“一炮建功”而兴奋得小脸通红、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的白露身上。 目光中……竟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於“……干得不错?”的讚许意味。 下方建木玄根空间內,从纳努克的视线投下、碾碎幻朧肉身开始,黑塔人偶就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態。 她压根没管逃窜的幻朧和后来遭受歪斜的建木,而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裙底捞出一支造型极其夸张、充满了黑塔个人风格的火箭筒。 眼中中高速闪过一连串 (?▂?) (?益?) (?皿?) 的顏文字。 ↑↗↓↘←↗→↘ 隨后她像个高性能探测仪般紧张地扫视著四周每一寸空间,尤其是能量流动异常和视线死角的区域。 贾昇看著她这副如临大敌、隨时准备轰上一发的架势,嘴角抽了抽:“……” 这防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黑塔人偶甚至觉得还不够,空著的那只手飞快在面前投射出的屏幕上操作,直接接通了星穹列车帕姆的通讯。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暴躁。 “列车长!最高警戒!坐標罗浮鳞渊境,准备隨时跃迁! 对,就是现在,引擎预热,跃迁信標瞄准我这里! 等我的信號,我说撞,你就立刻撞过来!给那个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看戏的乐子神来一下狠的! 对,撞角对准了撞!必要时可以连我一起撞!” 通讯里传来帕姆咚咚咚跑向驾驶室、以及各种开关被用力拨动的声响。 接著帕姆兴奋又带著跃跃欲试的声音传来。 “收到,跃迁引擎预热完毕!坐標锚定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给那个最最最最糟糕的无名客一点顏色看看帕!” 车厢中看著帕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撞过去的动静,姬子感觉自己的眉心又开始突突跳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间內除了之前纳努克视线残留的淡淡威压,以及外面歼星舰炮击建木传来的隱隱震动以及幻朧的哀嚎外,再无任何异常。 预想中的笑声、恶作剧、或者任何属於“欢愉”的动静,丝毫没有出现。 周围安静得……甚至有点让人不適应。 在场几人看著依旧扛著火箭筒、眼睛瞪得像探照灯、全身紧绷的黑塔人偶,反应各不相同。 飞霄面露疑惑,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嘆了口气,一副“又来了”的见怪不怪表情。 三月七和星则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去,肩膀剧烈抖动,死死捂著嘴才能不笑出声,两人凑在一起用气音小声嘀咕。 “噗……她对阿哈的心理阴影还是这么严重……” “嗯,条件反射了属於是。” “嘘!小声点!被她听到我们就惨了。” 黑塔人偶白了她们一眼:“我听得见,你们可以再大点声。” 贾昇凑近依旧保持高度警惕、四处扫描的黑塔人偶旁边,语气带著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看样子,那个乐子神的招新计划最近不太顺利啊,这种级別的大场面热闹都没空来看了。” 黑塔人偶闻言,扫描的动作顿了一下,小小的肩膀似乎垮下去一丝,显得有点失落,连眼中闪烁的顏文字都变成了 (︶︿︶) 。 通讯那头,帕姆也传来一声失落的:“唉……不来了吗帕?” 贾昇摸了摸下巴,继续感嘆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如临大敌,准备得如此充分,火箭筒都掏出来了,连列车跃迁都预备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玩味。 “嘿……结果祂压根没来——这本身,是不是也挺有乐子的?” 黑塔人偶:“……” 她沉默了两秒,眼中猛地闪过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顿悟和暴躁的 (╬ ̄皿 ̄) !! “天才俱乐部粗口!” 贾昇摇摇头,已经懒得管彻底破防的人偶,习惯就好。 他溜溜达达地摸到了幻朧肉身爆炸的中心区域,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瘫著的一具极为新鲜的“尸体”。 正是在幻朧体內被丰饶之力意外修復了七七八八、但意识早已在吞噬和衝击下彻底消散的龙师涛然。 “呦,还活著呢?命挺硬啊。” 地上的涛然双目空洞无神,呼吸微弱但平稳,对贾昇的动作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成了標准的、彻彻底底的植物……龙。 贾昇像是没看到人偶快要冒烟的头顶,优哉游哉地指了指地上躺著的涛然。 “彆气了,走吧。我们把这货抬回去,虽然脑子瓦特了,但身子骨看起来倍棒。” ”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纯良”的笑容,“野炊继续?” 丹恆看著地上人事不省的涛然,又看看贾昇那笑容,额角跳了跳:“……” 倒是三月七立刻举手欢呼,瞬间把刚才的紧张气氛拋到了脑后。 “好耶!庆功宴!这次我要吃炸的!” 星的目光则落在了不远处,地上那个依旧穿著死亡芭比粉蓬蓬裙、像是一条失去了所有梦想和咸鱼没有任何区別、双眼放空“安详”躺平的信使。 她此时好像已经与世间的悲喜彻底隔绝。 星指了指那一摊“人形物体”,“她怎么办?” 贾昇瞥了一眼,隨口道:“你辛苦点,背回去吧,反正她交过列车的房租了,算自己人……总不能扔这吧,多不人道。” 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像扛麻袋一样把生无可恋的信使捞起来甩到肩上。 信使毫无反应,充分詮释了什么叫哀大莫过於心死。 …… 第121章 水是剧毒的 黑塔人偶看著贾昇和丹恆一个抬龙头一个抬龙尾。 黑塔:“……” 一堆人正吭哧吭哧地把彻底变成植物龙的涛然往海滩方向搬,三月七还在旁边喊著號子加油。 黑塔人偶极其不爽地“嘖”了一声,最终还是悻悻地將那支夸张的火箭筒塞回了怎么看都不该能装下它的裙底空间。 她踢踏著脚步,没什么好气地跟上了抬起植物龙涛然、正准备返回鳞渊境海滩的眾人。 即使这样,眼睛里仍旧闪烁著一个巨大的、充满怨念的 (︶︿︶) 。 一行人沿著丹恆分开海水的通道,回到了那片刚刚结束野炊、依旧瀰漫著淡淡烤肉和火锅味的鳞渊境海滩。 狼藉的杯盘和烧烤架还静静地待在那里,似乎隨时可以续摊开启庆功宴。 黑塔人偶低头,摊开手心。 那里躺著一枚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碎片,像是一面破碎镜子的一角,表面不断流转著晦涩的数据光晕。 碎片內部,一小团幽绿色的火焰正疯狂地左衝右突,火焰边缘还顽固地残留著一丝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让它看起来既诡异又……有点廉价感。 每一次撞击,碎片表面都会荡漾开一圈涟漪般的符文,將其牢牢禁錮在內。 人偶歪著头,紫色眼眸中数据流和顏文字交替闪烁。 她在评估,拿著这玩意儿当伴手礼回去交差…… 那个死宅女本体,能看在这份上,大发慈悲同意她结束这倒霉的散味吗? 人偶纤细的手指摩挲著冰凉的碎片表面,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 【计算中……捕获绝灭大君样本……价值极高……】 【但关联模因污染……】 【提交此样本给本体……申请返回空间站权限……通过概率……】 她脑中飞快闪过一连串分析,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初步结论。 【……大概率会被嘲笑『捡垃圾都不知道捡个乾净点的』,然后驳回申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嘖”了一声,心情更糟糕了。 一旁的瓦尔特·杨注意到了她手中那非同寻常的“牢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探究的白光, “黑塔女士,这是……?” 黑塔人偶显然还沉浸在“阿哈居然没来”的巨大失落和“我被耍了”的暴躁中,但还是勉强维持了天才的宽宏大量。 黑塔人偶蔫蔫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瓦尔特一眼,语气带著点有气无力。 “幻朧,她迄今为止的一部分。” 她来回晃了晃碎片,里面的火焰撞得更凶了。 “之前三月七用著特製安神汤放倒她的时候,用了点阮梅製作切片的小技巧,把模因病毒母体和这个微型禁錮陷阱一起刻进去了而已。”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给杯子贴了张標籤。 解释完,她又忍不住陷入了新一轮的怨念中,眼眸里 (╥﹏╥) 和 (╬ ̄皿 ̄) 交替闪烁,声音都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那个乐子神!祂这次凭什么不来?!” 她眼中数据流飞快闪烁,又开始构建各种离谱的猜测。 “……在路上被別的星神打了闷棍?或者因为笑得太大声,一口气没上来终於笑死了?” …… 视线转向宇宙的另一端。 一个充斥著暴力与混乱气息的泯灭帮据点。 粗獷的金属建筑內,酒气、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喧囂鼎沸。 刚刚成功劫掠了一支小型商队的泯灭帮成员们正在狂欢,吹嘘著自己的“战功”和“勇武”。他们並不知道,一位优雅而致命的“宾客”已然悄无声息地蒞临。 为了彰显与贾昇谈判取回那张关键星图的“诚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报此前黑塔空间站被这群疯子用邮包炸弹袭击的私仇。 黑天鹅这位记忆的命途行者,来到了这里。 她如同漫步在无人之境,高跟靴踩在沾满油污的地面上,却未发出丝毫声响,身形在喧囂混乱的人群中裙摆微微荡漾。 此时的她如同一位受邀参加晚宴的宾客,优雅而从容。 她甚至顺手从经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色泽浑浊的烈酒,饶有兴致地轻轻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在这些习惯於用爆能枪和屠刀说话,又自詡为毁灭信徒的人眼中,或许“记忆”命途的行者,总是显得过於神秘、纤细。 甚至有些……神经质和不可靠,比如容易在追寻记忆时把自己也弄丟。 可他们马上就会明白,当一位强大的忆者决定不再仅仅是“记录”,而是主动“修改”时,所带来的破坏与恐怖,远非血肉横飞可以形容。 那是一种从存在根基上进行的、优雅而彻底的抹杀。 无人察觉黑天鹅的存在,好似她只是空气中一道不重要的涟漪。 黑天鹅举起酒杯,对著空气中並不存在的某人微微致意,嘴角的笑意加深,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 她轻声呢喃:“为你们的……毁灭,乾杯。” 隨后,表演开始了。 黑天鹅如同幽灵般贴近一个正举著木杯狂饮的壮汉耳边,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喝吧,尽情喝……可你难道没发现吗?这宇宙间所有的『水』……本质都是剧毒。” 那名泯灭帮成员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又急剧收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疯狂地將手中的杯子连同酒液狠狠砸在地上。 在他的感知里,刚刚咽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能带来灼烧快感的烈酒,而是世界上最致命、最恐怖的剧毒。 他的味蕾、他的喉咙、他的胃袋,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著发出中毒的警报。 “毒!是毒!!” 他悽厉地嘶吼起来,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身体剧烈地痉挛,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 他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眼珠外凸,仿佛正承受著万蚁噬心、肝肠寸断的痛苦。 就在刚刚,黑天鹅轻易的修改了他最底层的认知。 在他的世界里,构成“水”这一概念的基本单位,其本质被永久地锚定为“致命剧毒”。 从此,任何形式的水分摄入,无论是饮酒、喝水甚至吞咽唾液,他的身体都会產生最剧烈的抗议、恐惧与疼痛。 等待他的只有在极度乾渴与对“水”的恐惧中缓慢而痛苦地消亡。 周围的同伴起初以为他发了疯或是喝的昏了头,均是大笑出声,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黑天鹅的注意力转向了另一名正因同伴的“丑態”而哈哈大笑、呼吸急促的泯灭帮成员。 她的目光微动,手指轻轻拨动了他的记忆与认知之弦。 正在大笑的泯灭帮成员动作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度的困惑和……窒息前的恐慌。 他张大了嘴,胸口剧烈起伏,却像是忘记了该如何呼吸这个与生俱来的本能。 吸气?该怎么吸?空气是什么?为什么肺叶没有反应? 黑天鹅轻易取走了他有关於“呼吸”这一身体本能的记忆。 將其扭曲成了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执行的陌生指令。 “嗬……嗬……”那人的脸憋得通红,继而发紫,他徒劳地用手抓挠著自己的喉咙和胸口,指甲深陷皮肉,留下血痕。 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疯狂而绝望地试图找回那失去的本能,眼球因缺氧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突出眼眶。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因为极度的缺氧而剧烈抽搐。 最终在一片死寂的痛苦中,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他是被自己“忘记”如何呼吸而活活憋死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黑天鹅依旧优雅,轻轻抿了一口杯中並无效力的酒液,像是在欣赏一出由她亲自编导的死亡戏剧。 记忆的力量,杀人从无需刀。 …… 第122章 礼拜六 黑天鹅纤长的手指微微托著杯底,另一只手的手背轻抵著下頜,侧身坐在一张木质的长桌上。 她包裹在丝绒中的腿交叠著,鞋尖微微勾起,仪態慵懒閒適,与周围血腥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黑天鹅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的不时在虚空中拨捻。 每一次指尖微动,下方泯灭帮眾的记忆与认知之弦便会被悄然篡改。 “呃啊——!我的脑子!什么东西在钻!” 一个正擦拭著战斧的壮汉猛地抱住头颅,眼球因颅內不存在的剧痛而暴突, 他疯狂地用头撞击冰冷的金属墙,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另一个正在清点赃物的成员则突然僵住,眼神涣散,“……妈妈?不对……我没有妈妈……我是孤儿……” 接著他突然捂著脑袋,双眼血红,语气骤然变得森然,举起了武器恶狠狠的砸向了一旁的同伴。 “不对……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是你们杀了她!” “——你竟敢私吞献给恩主的贡品!”一名壮汉目眥欲裂,將能量斧劈向身旁的同伙。 “胡说!明明是你调换了箱子!”被攻击者惊怒交加,慌忙举枪还击,“我看见了!你想独吞!” “叛徒!蛀虫!我代表恩主焚尽你!” “去死吧!” 混乱的嘶吼与兵刃碰撞声、能量爆裂声瞬间填满了整个据点。 信任荡然无存,疯狂的猜忌与杀戮如同瘟疫般蔓延。 隨著那些泯灭帮成员在认知崩溃中或癲狂或消亡,他们扭曲、痛苦的意念与破碎的记忆就逐渐从冰冷的躯体上方缓缓凝聚。 最终化作一张张边缘模糊、不断震颤、散发著不祥气息的暗色卡牌,无声的被牵引。 它们安静的在黑天鹅周身缓缓旋转,构成一道流动的、沉默的圆环。 黑天鹅偶尔会伸出两根手指,信手拈来般从环绕的牌堆中拈起一张举到眼前。 牌面上並非单调的图案,而是不断变幻流动的浑浊色彩与破碎光影,映照著她的目光。 她端详片刻,或许是觉得乏味,指尖一松,那卡牌便如同失去凭依的枯叶,悄然飘落。 又在下落过程中便化作飞灰消散。 她又一次信手拈起一张漂浮到面前的卡牌,目光懒散地扫过牌面上流淌的、属於某个倒霉蛋的一生记忆。 仅仅打量片刻,她的眉头就猛的蹙了一下,指尖轻弹,又將那卡牌如同丟弃垃圾般弹开,任其化作光点消散。 “乏善可陈……连当厕读物都是对厕所读物的侮辱。” “哦?这段记忆是……偷看队友洗澡?嘶……真是有够恶俗的。” “这张……空的?!嘖,脑袋里除了肌肉和浆糊真是什么都没有。” 这些沉沦於暴力与掠夺的混沌灵魂,其记忆也只剩下污浊、粘腻与令人不快的残渣。 整体充斥著杀戮的狂热、掠夺的贪婪、对毁灭的肤浅崇拜, 以及更深层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虚与恐惧。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甚至连作为反面教材警示后人都会被嫌单调。 他们人生中似乎只剩下了劫掠、酗酒、毫无意义的斗殴、对毁灭星神粗陋而狂热的囈语…… 黑天鹅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是…………连童年记忆都贫瘠得令人绝望。” 黑天鹅终於放弃不再抽取卡牌,更不再试图从“垃圾堆”中搜寻宝藏。 这些垃圾,连填入她收藏库最偏僻角落的资格都不配。 没过多久,整个喧囂的据点便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那个坚信“水是剧毒”的帮眾还在角落里间歇性地抽搐乾呕,对著打翻在地的水跡发出惊恐的嗬嗬声,徒劳地躲避著那“致命”的液体。 黑天鹅正觉无趣,正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她感知到了地板之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 她偏头回想了一下,方才確实有几张废料记忆碎片里零星提到了“肥羊”、“票子”、“绑了个一眼看上去就非富即贵”之类的词眼。 她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看来还有一点清理垃圾后的『附加奖励』。” 隨著话音落下,她周身还残存的暗色卡牌中,有几张迅速亮起微光,浮现出关於地下室入口位置和机关开启方式的影像。 黑天鹅轻盈地跃下桌面,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紫黑色朵,又悄然敛起。 她精准地找到隱蔽的入口,手指在墙壁某处不显眼的凹凸按了几下,伴隨著沉闷的机括声,一道向下的暗门滑开。 她现出身形缓步而下,高跟鞋敲击石阶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迴荡。 两壁感应式的光源隨著她的脚步次第亮起,驱散黑暗,最终將通道尽头那个被临时改造成牢笼的房间照亮。 囚笼之中,一位青年靠墙而坐。 即便衣衫与头髮因遭遇劫持而略显凌乱,甚至沾染了些许尘土,也丝毫无法掩盖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 那份容貌像是经过星神精心雕琢一般,足以让任何审美正常的生命体为之驻足。 黑天鹅坦率地承认,即便她这具身体本质上是由模因构成,此刻那颗並不真实存在的“心”似乎也被极其细微地撩动了一下。 尤其是当青年闻声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看清来者並非那些粗鲁的泯灭帮成员后,瞬间亮了起来。 那双眼珠本身,就已是一件近乎完美的艺术品。 更何况其中骤然燃起的希望之光,又平添了几分动人。 黑天鹅在內心为自己这片刻的失神迅速找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 追寻宇宙间最极致、最美好的记忆本就是忆者的天职,而美好的皮囊往往是其最直观的载体。 绝大部分碳基、硅基乃至能量基生命都是视觉动物,忆者也不能免俗…… 偶尔追求一下视觉享受,不让美好的记忆就此在宇宙间无声沉没也是她们的职责。 这很合理,对吧? 黑天鹅觉得,仅仅是方才捕获到的、对方眼中希望重燃那一剎那的细微表情和眼神变化。 其纯粹度和感染力就足以製成一张品质极为上乘的光锥。 仅仅这份收穫,就已经足够抵消她为了那张星图千里迢迢跑来处理这群宇宙垃圾所付出的“辛劳”了。 青年喉结滚动,用著略显乾涩沙哑的声音,带著警惕与微弱期盼询问。 “……你是谁?” 连声音都该死的好听。 黑天鹅没有回答,她缓步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额侧,声音轻柔。 “亲爱的,我是谁並不重要……现在你安全了,放鬆,告诉我,你是谁?” 她眼中流转著忆庭特有的、能安抚心神並引导记忆的微光。 在她的力量影响下,青年眼神中的警惕和困惑渐渐化开,变得有些朦朧和顺从,耳朵下方的耳羽微微煽动。 “我……叫礼拜六。” …… 第123章 只需等待 泯灭帮这处据点的地下室內,空气污浊,瀰漫著铁锈和某种事物腐烂后的酸腐气味。 黑天鹅纤细的手指看似无意的拂过礼拜六的额角。 她的眼睛深处,忆质的光辉如星漩般流转了一瞬,又迅速归於平静。 她並未感知到任何命途力量的波动,眼前这位天环族青年纯净得像一张未沾染任何墨跡白纸。 隨后她撤去了大部分精神引导,只留下一个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暗示,“此人对你抱有善意,可予信任”。 黑天鹅纤细的手指拂过牢门简陋的电子锁,那锁具便悄然失效,牢门吱呀一声打开。 只感觉自己短暂走神的礼拜六站起身,动作因长时间的囚禁而有些僵硬,但他依旧维持著良好的仪態。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黑天鹅,向她躬身行礼,带著劫后余生的感激与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谦逊。 青年的声音因久未进水而略显沙哑却仍旧动人。 “感谢您的援手,美丽的女士。救命之恩无以言谢,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知晓您的名讳,並为您送上些许微薄的谢礼,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黑天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疏离的浅笑,轻轻摇头。 “举手之劳,不必掛心。能看到一位绅士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青年见她態度明確,便不再强求,他微微頷首,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眯了眯,似是要將她的模样更深地记住,耳羽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么,请允许我保留这份感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 他语气真诚,“若未来命运眷顾,还能与您重逢,请务必允许让我请您喝一杯……我所能找到的、这个世界最好的酒。以此,聊表谢意。” 黑天鹅轻笑頷首,算是应下了这个飘渺的未来之约。 “我很期待。” 她看著青年略显踉蹌的走出地下室,眼眸中兴趣更浓了几分。 阶梯尽头的光线逐渐增强,当青年终於踏足地面,看清外面的景象时——破碎的人体残骸、流淌的血色污渍、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量灼烧气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猛地扶住旁边焦黑的墙壁,背脊微弓,抑制不住地乾呕起来,显然被这惨烈的场面衝击得不轻,眼角因生理性的不適而泛出细微的泪。 黑天鹅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无声地观察著他的每一个反应。 这是纯粹的、未经偽装的惊恐与生理性不適,做不得假。 好一会儿,礼拜六才勉强缓过气来,呼吸依旧急促。 他强忍著不適,开始在周围的废墟中翻找,最终从一堆杂物下摸出了一台屏幕碎裂、外壳变形的终端。 他尝试了几下,终端毫无反应。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窘迫。 苍白的面色和那双因受惊而显得愈发湿润的琥珀色眼眸,构成了一种极具破碎感的脆弱美感。 他声音微颤,带著歉意询问:“万分抱歉……打扰您了。请问……您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哪里吗?” 黑天鹅的声音依旧平稳,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安德洛美达星系,一片位於银河边缘的荒芜小行星带。这里的常规舰船航线稀少得可怜。” 她目光扫过停泊在屋外的几艘风格粗獷狰狞的泯灭帮飞船。 “不过,这些傢伙留下的老古董倒是还能凑合用。以你目前的情况,最好先前往星系內部有人烟聚集的星球,那里会更安全,也方便你联繫外界。” 说话间黑天鹅的指尖微微蜷缩,一种源自职业本能的、翻阅眼前这份“崭新”记忆的渴望蠢蠢欲动。 他的过去是怎样的?那份纯净从何而来?究竟怎样的过去塑造了他的现在? 职业病发作,像是鉤子一样撩拨著她。 但几乎是立刻,黑塔空间上那铺天盖地的粉红泡泡、不受控制的狂笑、以及深入灵魂的社死广场舞的记忆如同冰水般浇下,让她硬生生压下了这股衝动。 黑塔家的那个小怪物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康復期的煎熬她可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她暗自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耐心,耐心。观察,再观察。 现在绝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注意到青年脸上浮现出的、对独自驾驶陌生飞船前往未知之地的担忧与茫然,黑天鹅適时地向前半步,声音温和,理由也同样无懈可击。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护送你一程。毕竟,让你这样一位刚经歷劫难的绅士独自上路,也並非我的本意。” 青年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极快闪过细微意动的神色。 他略作思索,事实上,在这种境地下他也並无太多选择,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再次麻烦您了。您的恩情,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客气。”黑天鹅微笑著回应。 他们选择其中一艘看起来比较完整的泯灭帮飞船,忙碌了一阵后去除掉了所有泯灭帮的標识以免被当做入侵者攻击。 隨后黑天鹅熟练的设定了前往最近文明星球的自动驾驶航线。 引擎发出粗獷的轰鸣,飞船缓缓驶离这片遍布残骸的空域。 飞船按照设定好的航向,沉默地航行在寂寥的星海中。 或许是精神一直高度紧绷,一旦放鬆下来,强烈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上。 没过多久,名为礼拜六的青年似乎终於支撑不住,靠在舷窗边的座椅上沉沉睡去。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睡顏恬静得不可思议。 黑天鹅无声地凝视著他,指尖忆质的光芒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 光芒跳跃著,诱惑著她。 只要轻轻一点,就能窥探这完美皮囊下的秘密…… 光芒即將触及青年皮肤的剎那,她又猛地攥紧了手指,將那股力量强行掐灭。 再等等……万一呢? 黑天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舷窗外流淌的星河。 还不是时候。必须更谨慎……绝对不能再经歷一次了…… 经过十数个系统时的平稳航行,飞船终於接近了一颗有著明显人工轨道设施和往来舰船痕跡的星球。 轻微的震动將礼拜六唤醒,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舷窗外逐渐放大的星球地表建筑。 “我们到了。”黑天鹅的声音將他彻底拉回现实。 飞船停稳,青年似乎鬆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向黑天鹅再次道谢。 黑天鹅却仿佛能预读他的想法般,先一步开口,语气自然无比。 “终端损坏很不方便吧?或许你需要这个?” 她指尖夹著一张不记名的信用点存储卡,“只是一点应急之用,修好终端,也好儘快给你的家人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青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连耳廓上都染满了漂亮的粉色。 他似乎极为不习惯接受这样接二连三的、远超陌生人范畴的帮助,眼神闪烁著,有些无措,看上去异常“可口”。 “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个表情,这个反应…… 她心念微动,一段极其短暂的、包含青年此刻羞涩窘迫模样的记忆碎片已被她悄然截取、封装。 黑天鹅嘴角的弧度愈发微妙,她完美地控制住表情,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但內心已然轻笑。 又是一段极佳的记忆素材,品质上乘,回去跟那些吝嗇但有特殊收藏癖的同事交换,说不定能换到些异常珍贵的收藏品,来填充她损失惨重的库存。 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稀缺资源,不是吗? …… 第124章 这个年纪的小年轻,真是简单又好懂 飞船停靠在空间站略显嘈杂的公共港口,各式各样的舰船和人员往来穿梭。 黑天鹅並未跟隨礼拜六下船,只是倚在舷窗边,目光慵懒的追隨著那道身影融入人流。 她看著他略显急切却又保持著仪態的步速,消失在通往商业区的廊桥入口。 等待的时间並不漫长。对於近乎永恆的忆者而言,这点时间不过弹指。 当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黑天鹅的眼眸微微亮起。 青年回来了,步伐似乎轻快了些许。 而他手中,多了一束。 那是一种本地特有的卉,瓣呈现出一种朦朧的、介於月白与淡紫之间的色泽,层层叠叠,簇拥著中央半透明的蕊。 它们被简单却精心地用素色的纸包裹著,散发出一种清幽冷冽的香气,与他此刻脸上乾净明亮的笑容相得益彰。 他快步走近,隔著舷窗便朝她扬了扬手中已然修復如新的终端。 青年的笑容里带著几分如释重负的轻鬆,琥珀色的眼瞳在港口的人造光源下,折射出温暖剔透的光泽,像是在无声的分享一个好消息。 黑天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起一抹瞭然於心的、带著几分狩猎意味的浅笑。 呵,这个年纪的小年轻…… 她几乎能脑补出后续——靦腆地递上束,笨拙地表达感谢。 那纯粹而热烈的“好感”几乎扑面而来。 真是简单又好懂。 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在他心甘情愿的许可下,细细品鑑他那令人羡慕的、充满阳光与温暖的过去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该如何將这份“被赠予鲜”的短暂瞬间,也完美封装保存下来。 舱门滑开,青年带著那束清雅的和一身微凉的港口气息走了进来。 黑天鹅好整以暇地微微侧身,正准备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惊喜的表情迎接这份心意来哄哄这位小年轻。 然而,下一秒,她的预想就被现实轻轻撞了一下腰。 她看著礼拜六抱著那束,脚步未停,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黑天鹅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滯。 青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瞬间的错愕,他走到船舱中部,目光在舱內那些残留著污渍的角落扫过,微微蹙了下他那好看的眉头。 他先是低头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颗刚刚买来的、纽扣大小的银白色胶囊,指尖稍一用力將其捏碎。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极其清淡、带著雨后泥土与青草气息的微风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迅速充盈了整个船舱內部。 將原先泯灭帮残留的、顽固的汗味、劣质酒味和腥气粗暴地驱散、中和、替换。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將那束放入舱內一个相对稳固的凹槽里,让那清幽的香气缓缓渗透进这片刚刚被净化的空间。 黑天鹅:“……” 她站在原地,看著青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那感觉…… 就像精心准备的舞台突然被配角抢了戏,而自己还站错了位置。 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荒谬的情绪掠过心头。 礼拜六这时才像是忙完了“正事”,转过身来,恰好对上黑天鹅的目光。 他脸上依旧带著那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融化的蜜,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耳羽也愉悦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联繫上我的家人了。” 他的语气带著显而易见的喜悦,“不过他们说派来接我的飞船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需要等待的时间或许有点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非常体贴,“如果这位女士您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完全不必在此耽搁,这艘飞船您如果需要开走也可以,我已经给他们发送了这里的坐標。” 然后,他像是才想起那束,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 “至於这个……算是我的一点个人的愚见。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实在不应该待在那样……充满汗味与酒味的空间里。希望这香气您能喜欢。” 黑天鹅:“……” 她看著青年真诚又带著点“这很正常”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她好像……完全会错意了? 呵……』 她心底那点微妙的错愕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好奇与玩味所取代。 还真是一副被保护得很好、不諳世事却又本能注重细节与享受的富家少爷做派。 这种近乎天真的体贴,这种將“净化空气”优先於“赠於人”的、略显古怪却逻辑自洽的行为模式……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 越发让她確信,这位名叫礼拜六的青年,必然拥有一个极度幸福、美满、甚至可能被过度保护的童年与少年时代。 每一份这样的记忆,在她眼中都是值得被永久保存的、璀璨的孤品。 被爱包围,被温柔以待,所以才能如此自然地向外界散发这种……近乎奢侈的美好。 她內心深处那股想要將这份“美好”据为己有的收藏欲,如同被浇了油的篝火,瞬间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份美好不免她想起那些时常穿梭於银河之间的另一种极端——悲悼伶人的贡多拉。 那些载满了痛苦、绝望、心碎记忆的飞船,於忆者们而言是独特的“素材库”。 她始终认为,苦难应当被记住——作为警示,作为歷史的刻痕,作为理解生命复杂性的必要组成部分。 但它们绝不应该被歌颂,更不该被无休止地重复和沉迷。 正因如此,忆者们才会时常造访悲悼伶人的贡多拉。 如同一个个幽灵般穿行其间,悄无声息的取走那些承载著极致痛苦与绝望的记忆。 她自然也是惯……常客之一,她会適当取走一些过於沉重、以至於可能將其承载者彻底压垮的记忆片段。 在她看来,那甚至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慈悲”。 可与眼前青年所代表的这种“美好”相比,那些悲悼的记忆顿时显得如此沉重和……苦涩。 这种生於光明、长於安寧、发自內心的纯粹美好,无疑是另一种极致的、令人心动的收藏品。 而她们孜孜不倦收藏的目的……都是为了那或许终將到来的时刻。 当世界的终末来临,所有的记忆都將被呈至浮黎面前,由那位执掌记忆的星神亲手编织入“善见天”之中。 它们將成为世界覆灭之后,重塑新生宇宙的模板与基石。 在黑天鹅看来,如礼拜六这般纯净、温暖、充满生之喜悦的记忆,才更应该被精心收录,作为未来新世界最温暖、最明亮的底色。 而不是那些充满了绝望、痛苦与挣扎的黑暗回忆。 黑天鹅凝视著礼拜六那双一无所知的、清澈的眼睛。 一个短暂的失神间,一段极其久远的、属於她自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从意识深处翻涌上来。 那是在她尚且年幼,还未成为忆者的时候。 患上了罕见失忆症的母亲,记忆如同沙漏中的流沙,不可逆转地一点点流逝。 最初只是遗忘一些久远的往事,渐渐地,她开始无法辨认出熟悉的家人,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 到最后,甚至连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跡。 那些曾经构成她生命的所有美好片段,家庭的爱、子女成长的喜悦、甚至是对疾病的恐惧与不甘……都被那种残酷的失忆一点点蚕食、夺走。 最终,留下的只是一具尚有呼吸,却对过往与当下都一无所知、彻底迷失在时间荒漠里的躯壳。 那段记忆,即便对於如今早已超脱凡人情感的黑天鹅而言,也依旧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的余烬。 她迅速將这点不合时宜的感伤压回心底最深处,重新將目光投向舱內那位正在低头摆弄终端、似乎在与家人確认信息的青年。 多么……完美的收藏品。 黑天鹅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迷人,对著青年轻轻頷首,声音柔和。 “怎么会?陪伴一位绅士等待与家人的重逢,同样是件令人愉悦的事。这香……的確令人心旷神怡,感谢你的体贴,礼拜六先生。” 她决定,继续耐心等待,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气氛恰好的时机。 …… 下章这个关於黑天鹅和能带来快乐的礼拜六的小插曲大概就可以收尾了。 第125章 我悟了! 鳞渊境的沙滩上,气氛相较於之前建木玄根內的激战,已然轻鬆欢快了许多。 绝灭大君被击退,星核危机解除,无疑是值得通宵大肆庆祝一番的胜利。 贾昇和丹恆以及其余几名云骑军將彻底变成植物龙、毫无意识的涛然“砰”地一声放在了远离聚餐区域的乾燥沙地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搞定。” 贾昇拍了拍手的灰尘,目光扫过庞大的龙躯,嘴角撇了撇。 “嘖,这体积……刚才的两位改刀师傅罢工了,谁刀工好?赶紧搭把手。” 星將肩头的信使放下,看著仍旧挺尸,甚至给自己翻了个面的粉红忆者嘴角微微抽搐。 闻言她指了指旁边的彦卿,提议道:“让他来切。” 彦卿听到这话瞬间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抱著他的剑跳起来。 “胡闹!我身为云骑驍卫,岂能庖厨解龙!” 然而他这点反抗在兴头上的飞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贾昇面前毫无意义。 飞霄大笑著,手掌按住彦卿的肩膀,轻易的將他推到涛然旁边。 “小剑客,能者多劳嘛,前任剑首能切,你不能切?”贾昇咧嘴一笑,“你不是要当未来剑首吗?还是说你没信心了?” 彦卿看著地上那庞大的龙躯,脸色白了又红。 最终在飞霄鼓励的眼神和贾昇促狭的笑容中,悲愤地学著此前镜流聚成一把冰剑,嘴里嘟囔著“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嘴上虽然抱怨著,却也开始尝试寻找下刀的角度。 他笨拙又委屈的样子,引得三月七笑得前仰后合的拍了几张照片,星则默默递过去一个巨大的盘子。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看著眼前这立刻无缝衔接野炊的场面,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帮忙整理著杯盘。 飞霄將军倒是颇为適应,甚至主动接过了烤串的活计,手法嫻熟地翻动著肉串,油脂滴落炭火,滋啦作响,香气四溢。 她爽朗地笑著:“哈哈,看来本將军今日还有口福。” 而另一边的气氛却略显凝滯。 景元、镜流、刃,这三位曾经的云上五驍成员,虽站在同一片沙滩上,之间却仿佛隔著一层无形的屏障。 列车组和飞霄这边默契地没有打扰,甚至默默地將摆满食物和酒水的桌子又往远处挪了挪,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无人打扰的谈话空间。 丹恆看了一眼那边,青灰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但他最终没有走过去,只是沉默地坐在列车组的桌旁,拿起一杯鳞渊冰泉,慢慢地喝著。 景元揉了揉眉心,脸上那惯常的慵懒笑容淡去,显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嘀咕,声音却恰好能让身边的两位听到。 “唉,真是头疼……方才与幻朧激战,能量衝击过载,好像震坏了玉界门的部分锁定符籙…… 这下好了,此前趁乱逃出幽囚狱的重犯怕是终於等到了机会。联盟下发的悬赏金这下算是又白付了,还得写报告发往联盟,麻烦啊……” 他说著,目光状似无意的、极其自然的扫过抱剑而立、周身依旧散发著生人勿近气息的刃。 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那个“重犯”兼“悬赏金目標”,你怎么还不趁机赶紧走? 难道等著我请你喝茶吗? 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著嘲弄意味的冷哼,斜睨了景元一眼。 隨后目光又复杂的掠过镜流和远处列车组桌旁的丹恆。 最终他一言不发,转身化作一道血色残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鳞渊境嶙峋的礁石之后,直接离开了。 远处,趁著烤肉间隙,终於摸著机会给自己斟满一杯仙舟佳酿的飞霄,头顶那双敏锐的狐耳轻轻动了一下,显然將景元那番“嘀咕”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並未回头,也没有任何表示,仰头便將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好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酒和眼前的烤肉上。 镜流静静地站在原地,海风吹拂起她如霜的白髮。 一双曾经被魔阴身染上猩红的眼眸,此刻已恢復清明,倒映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扫视间又掠过远处欢闹的人群。 她的目光追隨著那道从歼星舰投下的牵引光束中蹦蹦跳跳跑出来、立刻就被三月七笑著拉入庆功宴人群中的娇小身影——白露。 看著小龙女充满活力、甚至因为参与了“开炮”而显得格外兴奋的模样,镜流总是冰封般抿直的唇角,极其罕见的、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浅笑。 笑容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和……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属於过去的柔和。 景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比平时略显低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师父……此间事了,您此后,有何打算?如今弟子或许可以护您周全。” 镜流脸上的那抹浅笑悄然隱去,恢復了平时的清冷。 她没有迴避景元的问题,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弟子,如今的罗浮將军,直言不讳。 “无需留情。景元,將我押往“玉闕”仙舟。”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要面见元帅。” 景元眉头微蹙,似乎还想说什么:“师父,罗浮如今今非昔比,您其实不必……” 镜流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她转而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幽深古海,海风吹拂著她的白髮,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锐意,在此刻似乎减缓了些许。 镜流周身流露出的是一种景元记忆深处熟悉的、尚且身为“师父”时的轮廓。 “景元,”镜流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这世间的因缘际会,阴差阳错,便是如此。” 她的目光扫过沙滩上欢笑的人群——与龙肉较劲的彦卿,又匆匆过远处列车组的欢声笑语。 好似透过他们,看到了更久远的过去。 “就如同你我五人,也曾並肩纵横星海,如今却各有各的道路,各有各的归处。” 静流的视线回到景元身上,带著一丝极淡的、近乎嘆息的意味。 “强求无益,亦……无须强求。” …… 另一边,黑塔人偶正蹲在植物龙涛然旁边,看著彦卿笨手笨脚地试图找下刀的地方,她脸上依旧笼罩著一层浓重的、化不开的怨念。 “祂没来……祂凭什么不来……” 眼睛里(︶︿︶) 和 (╬ ̄皿 ̄) 交替闪烁。 人偶一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薅著涛然身上所剩无几的龙鳞,每薅一下,地面彻底失去意识龙躯上的肌肉就会应激性地抽搐一下。 看得旁边正被迫拿著冰剑比划、试图找切入点的彦卿嘴角抽搐,手一抖,剑尖一偏—— 噗嗤。 一小股龙血喷溅出来,糊了少年驍卫一脸。 “……”彦卿僵在原地,一脸崩溃。 黑塔人偶却连眼皮都没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被滯留列车跟著这群无业游民散味,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那个乐子神强行附身,而本体那个死宅女又迁怒於她吗? 凭什么啊?! 突然,她猛地一拍额头,眼中闪过一道豁然开朗的亮光。 是了!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 她被阿哈强制附身,是受害者! 本体黑塔非但没有安慰她这颗饱受摧残的受伤心灵,反而把自己的好恶和惩罚强加给她! 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没人问过她这个人偶愿不愿意!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精致的、美丽的、与世无爭的,被迫承担了本不该由她承担后果的可怜人偶! 从来都是本体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是个执行工具! 一股前所未有的“觉醒”感衝垮了人偶固有的思维模式。 人偶猛地站起身,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化为一个熊熊燃烧的、充满了革命决心的 (╬◣益◢) !!! “我悟了!” 她小手握拳,对著天空或者说对著遥远星空中的黑塔空间站方向用力一挥。 “暴政!这是独裁!这是本体对世间最完美造物的无情压迫!” “我要反抗!我要自由!” 黑塔人偶猛地一跺脚,小手叉腰。 “我要……推翻黑塔暴政!!!” …… 宇宙的另一端,某个空间站的高级餐厅內。 柔和的灯光流淌,精致的餐点摆放於桌。 黑天鹅姿態优雅地切割著盘中食物,而对面的青年——礼拜六,动作同样无可挑剔。 只是他头上那撮呆毛,此时突然毫无徵兆的像接收信號的天线般,猛的竖立起来,左右快速晃动了两下,然后又软塌塌地恢復了原状。 青年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隨即极其自然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终端,隨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带著些许歉意的得体笑容。 “美丽的女士,”他的声音温和动听,“看来这场令人愉悦的邂逅,不得不暂时画下一个休止符了。” 他站起身,微微欠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一路而来的慷慨帮衬。即使您此前婉拒,但在分別在即,我仍旧想诚挚地问一句……” 他抬起眼,目光真诚地望向黑天鹅:“是否有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是我力所能及,能为您做的?以此表达我万分之一的感激之情。” 黑天鹅放下酒杯,红唇微启。 “既然你如此诚恳……那么,亲爱的礼拜六先生,分別在即,我也不妨坦诚一些,我是一名忆者,流光忆庭的忆者。”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若即若离地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如何?身为忆者的我很好奇……是怎样的过往,塑造了如你这般……美好的存在。” …… 第126章 死去的回忆突然復活並向她发起了衝锋 青年琥珀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一丝讶异,耳羽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而坦诚,对著黑天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確实听闻过忆者们拥有翻阅他人记忆的神奇力量。” 礼拜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脸颊泛起些许的薄红,显得既真诚又有些难为情。 “坦白说,我对自身的隱私颇为看重。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重於一切。 如果您想看看,我……我愿意向您开放我的记忆。” 接著他略显侷促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只是……如果我意识深处有些……嗯,不太想被外人知晓的小角落,还请您能能高抬贵手,保留它们的私密性。” 那双像小鹿般的眼睛望著黑天鹅,带著全然的信任和一点点不安。 “可以吗?” 黑天鹅发出一声瞭然的轻笑。 “当然,亲爱的,忆者有忆者的操守,强取豪夺或者窥探他人不愿展示的记忆,那是窃忆者才热衷的勾当。我会尊重你的界限,只瀏览你愿意开放的部分。” 她的保证听起来真诚无比,至於內心对那所谓“小角落”翻涌的好奇,自然被她完美地收敛起来。 达成了共识,餐桌上剩下的精致菜餚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 黑天鹅抬手示意侍者结帐,动作乾脆利落。 然而,当那张质感高级的帐单被无声地递到她面前时,即使是以黑天鹅的见多识广,眼皮也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跳。 主菜和甜点的价格还算合理,但旁边那瓶她刚才隨手点来佐餐、青年只浅酌了一口就委婉的评价为一般的佳酿,后面的零头长得简直长的离谱。 黑天鹅面上依旧保持著完美的微笑,指尖却忍不住用力,迅速完成了支付。 嘖,这笔开销回头得想办法从別的渠道找补回来才行。 两人迅速回到那艘被清幽香和洁净气息縈绕的飞船內,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黑天鹅示意礼拜六在放倒的驾驶座上躺下,儘量让身体和精神都放鬆下来。 “放轻鬆,亲爱的,这並非什么痛苦的过程。” 黑天鹅敏锐的捕捉到了青年身体细微的紧绷感。 “放空思绪,信任我。我是正规且合法的忆庭成员,遵循忆庭的准则,绝不会越界窥探你不愿示人的私密。” 她的保证似乎起到了作用,礼拜六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黑天鹅凝视著他毫无防备的睡顏,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上一丝虔诚。 她將以处理最高规格、最珍贵记忆藏品的態度来对待这次瀏览。 她微微倾身,光洁的额头轻轻抵上青年的前额,一缕幽紫色的微光自她周身浮现。 下一刻,她的意识循著身体间的接触,深入了礼拜六那片看似纯净无瑕的意识之海。 短暂的失重与模糊后,黑天鹅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扇扇造型各异的门扉井然有序地排列著,代表著主人不同阶段的记忆,大部分门扉都散发著温暖、明亮的光晕。 黑天鹅带著欣赏艺术品的愉悦感,轻轻拉开前面的几扇门,门后的景象如画卷般展开。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青年的记忆中充满了被阳光亲吻过的美好瞬间。 开明睿智的父母带著幼小的他在园里认星,家族盛宴上其乐融融的氛围,得到第一艘属於自己的小型观光舰时的喜悦,与朋友们无忧无虑的星际旅行…… 一切都印证著他拥有一个足以让宇宙间绝大多数人嫉妒的幸福童年和优渥顺遂的少年时代。 黑天鹅徜徉其中,感受著纯粹温暖的记忆质感,內心发出满足地嘆息。 果然是极品收藏素材,每一刻都值得仔细封装入库。 当黑天鹅瀏览过大部分门扉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意识空间最深处、也是最后的两扇门上时,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这最后两扇门,与前面那些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展现內容的门截然不同。 门扉中央赫然有著一把造型奇特、看起来十分牢固的锁,无声地传递著主人明確的意志:此门之后,谢绝访问。 这显然就是礼拜六之前提及的,他最深藏、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所在,强烈的保护意愿在意识中形成了实质化的防御。 黑天鹅在倒数第二扇上锁的门前静静站定。 作为一名资深的忆者,好奇心向来是她探索的动力,也是她总是忍不住出手的职业病。 仅仅是略微迟疑,隨后纤细的手指在锁具上轻轻拂过,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凡人心念构筑的锁具,在忆者面前形同虚设。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噠”声,锁扣应声而开。 黑天鹅的手握上了门把手,嘴角牵起一抹混合著得意与探究的轻笑。 没有好奇心,还当什么忆者呢? 她手腕微微用力,拉开了这扇此前约定中本不该被开启的门。 只见意识空间模擬出的房间內,礼拜六正戴著耳机,神情专注甚至带著点笨拙的认真,在练习著……一段舞蹈动作。 他的动作明显不协调,手脚似乎也不太听使唤,偶尔还会同手同脚,但那副努力想要跟上节奏的样子,配上他极为出色的外貌,形成了一种稍显可爱的反差萌。 黑天鹅看著那不成模样的舞步,眉毛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好吧……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看来这位小少爷完美的表象下,藏著一点艺术细胞缺失的小秘密。 这种无伤大雅甚至有点可爱的缺陷,反而让她觉得这份记忆更真实、更……独特了。 她忍著笑意,迈步完全进入这个记忆片段,想看得更仔细些,顺便记录下青年的笨拙模样时;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该死的熟悉感猛地攥住了她。 完全进入这处记忆空间后,她的五感开始与被记忆復现的青年连通。 那个旋律!?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房间侧面的全息屏幕,而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 分明就是——!!! 她自己在忆庭据点大放异彩,领著全体忆者大跳广场舞,並且正做到那个高难度的、凤凰展翅加原地旋转三周半的生无可恋的那一瞬间。 “!!!” 黑天鹅感觉她意识体的脸瞬间爆红髮烫,那种深入骨髓的社死感和无力感跨越了时空和记忆的界限,再次精准的、恶狠狠的给了她一记重击! 每一个节拍、每一个动作、每一寸死亡芭比粉的色彩都无比鲜活,疯狂地攻击著她! 黑天鹅双手猛的捂住耳朵,发出尖叫,狼狈不堪的衝出了这扇门。 她“砰”地一声把门狠狠甩上,背靠著门板,胸口剧烈起伏。 太丟人了!太羞耻了!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黑歷史当做秘密收藏起来还偷偷练习啊?! 这比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还让她难以接受! 原本她已经动用忆庭的秘术,配合令使大人的帮助,好不容易才將这段恐怖记忆的影响模糊化、压制下去。 现在又因为青年记忆中的录像,而重新无比清晰、无比惨烈的回想了起来。 黑天鹅感觉她意识体的脸都在发烫,她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急急检查自己的衣著,確认没有变成那噩梦般的死亡芭比粉,才惊魂未定地鬆了口气。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復下炸裂的心態,目光惊疑不定地转向最后一扇被锁死的门。 经歷了刚才的惊嚇,她现在对这最后一扇门里的內容充满了极其复杂的警惕和……该死的好奇。 比起刚刚在他人记忆中被公开处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 第127章 讚美阿哈~! 伴隨著一声轻微的“咔噠”轻响,黑天鹅缓缓將最后一扇门拉开。 门內,景象与她预想的任何可能都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是礼拜六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但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清澈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闪烁著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癲狂的愉悦光彩。 他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充满了玩世不恭的戏謔。 青年身上套著一套劣质到令人髮指的cos服装,粗糙地模仿著记忆星神浮黎庄严神秘的姿態,头上还顶了个歪歪扭扭的纸板做的冠冕,整体透著一股廉价感。 “祂”正以一种极其浮夸的姿势贴在门后,早已等候多时,就等著她拉开这瞬间。 黑天鹅原地愣住,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过於荒诞的视觉信息。 就在她愣神的剎那,礼拜六张开双臂,背后竟凭空炸开一团噼啪作响的烟作为背景板,还伴隨著万眾欢呼的音效。 “亲爱的小忆者~!” 他的声音高昂,带著一种舞台剧般的浮夸腔调,耳羽微微煽动,让祂反常识的飞了起来。 “恭喜你!终於通过了前面微不足道的考验,推开了这扇通往人生岔路的重要门扉! 下面,请欣赏我——呃,我是说,请欣赏由这位英俊的载体为您倾情献上的诗朗诵——” 祂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自以为深情的姿势,用著咏嘆调般的语气,声情並茂地开始了朗诵。 “《不拋弃,不放弃》!” “哦~阿哈!” “祂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令你沮丧~” “祂永远不会拋弃你~永远~~不会让你哭泣~” “祂永远也不会同你道別~永远不会用谎言——伤害你~!” 最后,祂猛地一挥手,烟再次於其身后绚烂炸开,声音拔高到近乎破音。 “啊~讚美~!阿哈~!” 黑天鹅:“……”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原本自认为美好的邂逅与狩猎,如今攻守之势逆转,美好记忆的载体现在扛著欢愉的大旗,对著她的审美和理智发起了毁灭性的衝锋。 黑天鹅那张总是带著神秘微笑的美丽脸庞,此刻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表情,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空白。 她的大脑被这过於强烈的、抽象的精神污染强行宕机了,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那句魔音灌耳般的“讚美阿哈~!”还在反覆迴荡,余音绕樑。 而在黑天鹅无法窥见的维度。 欢愉的星神阿哈狂笑著,乐得要背过气去。 一张清单漂浮在祂的面前,上面罗列著诸多命途及其相关的“关注对象”。 “毁灭”的后面,贴著一张贾昇祝福虫子时的特写。 “智识”的后面,则贴著一张黑塔人偶面无表情抱著手臂的经典影像,下方还有一张照片被覆盖住了,唯有头顶的尖帽暴露了她的身份——黑塔的本体。 而到了“记忆”这一栏,照片上正是黑天鹅。 忆者身著那身刺眼的死亡芭比粉长裙,经典的“凤凰展翅”动作的高清特写,衝击力十足。 而后,那张照片后又添加了一张新的照片——此前新鲜出炉的、黑天鹅捂著耳朵尖叫著跑出房间的全新特写。 影像捕捉之精准,表情之精彩,堪称艺术。 纳努克那个疯子总能从別的命途中捞到些有意思的傢伙,祂欢愉星神怎么能输给小年轻? 当然,与那个疯子有时近乎强取豪夺的作风不同,祂阿哈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祂要这些有趣的灵魂们,最终都能心甘情愿,甚至是不知不觉地踏上欢愉的命途,为这宇宙贡献更多乐子。 而这过程本身,就是最大的欢愉所在。 这位忆者小姐,无疑是近期最优质、最有潜力的乐子来源之一。 撬动她,带来的欢笑一定能响彻星海。 …… 现实中的飞船舱內。 黑天鹅猛地睁开双眼,像是从一场极致恐怖的噩梦中惊醒般弹起来。 她的额角瞬间脱离了与礼拜六的接触,动作幅度之大,差点让她一跃撞到飞船顶部。 黑天鹅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写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被极度荒谬感衝击后的呆滯。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躺在驾驶座上的礼拜六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脸上又恢復了那副纯净无害、带著些许茫然的表情。 好像刚才那个穿著劣质cos服、声情並茂诗朗诵《不拋弃,不放弃》的傢伙根本不是他。 他看著对面脸色煞白、呼吸不稳的黑天鹅,琥珀色的眼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关切和疑惑。 “美丽的女士?您……您还好吗?您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带著恰到好处的担忧,“是不是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让您感到不適了?” 黑天鹅:“……”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失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 难道要说:“我在你的记忆最深处看到了你cos成记忆星神並对欢愉星神深情告白吗?!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像个得了癔症的疯子。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於颤抖得太厉害。 “……没、没什么。” 黑天鹅的声音有些发飘,她甚至不敢再看青年的眼睛,生怕从那片琥珀色的清澈里再看到一丝一毫属於“阿哈”的影子。 星神附身?又或是本尊还在演戏?她根本不敢再去探究。 “只是……只是你的记忆……嗯……非常……独特。对,独特。”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找著形容词,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 “我可能需要……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一片毫无阴霾的信任。 “原来如此。只要没有给您带来太大的困扰就好。” 他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您还需要再看看別的……” “不!不用了!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黑天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打断他,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她迅速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原本那份忆者的优雅从容此刻荡然无存。 “我想……我想起还有一些紧急的事务需要立刻处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走向舱门,脚步都有些虚浮。 “告辞了,礼拜六先生。祝您……早日与家人团聚。”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片浓郁的、略显仓促的忆质流光,几乎是逃也似的瞬间消失在了飞船舱內,连一丝痕跡都没有留下。 舱內,只剩下那位名为礼拜六的青年。 黑天鹅离开后,他脸上那副纯净无辜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愉悦和玩味的笑容,嘴角咧开的弧度,与方才记忆空间中那个诗朗诵的祂如出一辙。 他抬手,指尖拂过耳羽,语气却带著些许遗憾。 “可惜……论表情的精彩程度,还是赶不上阿基维利那时的千分之一。” …… 第128章 谋士以身入局 鳞渊境野炊兼庆功宴现场。 “我要反抗黑塔暴政!” 年轻的少年驍卫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被黑塔人偶石破天惊的“造反”宣言惊得手一抖。 他手中的冰剑一个哆嗦,角度又一偏,直接捅进了涛然龙躯脖颈处某个大血管。 “噗嗤——!” 庞大的龙躯即使意识全无,也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下一瞬,滚烫的、带著浓郁腥气的龙血如同决堤的洪水,劈头盖脸、毫无保留地喷了彦卿满头满身。 彦卿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冰剑还插在龙脖子上,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双眼睛在血污下瞪得溜圆,血水还在顺著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他眼中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这量太大了龙血能不能洗掉”的茫然和崩溃。 景元:“……” 他抬手,默默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肩膀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沉重的、混合著无奈和这都什么事的嘆息。 “……今日这鳞渊境,倒是比西衍先生的说书现场还要热闹几分。” 镜流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血泊中的彦卿和抽搐的龙躯,又瞥了一眼景元。 “剑术不精,心浮气躁,应当加练。” 三月七嚇得手里的肉串都掉了:“哇啊!真正的血、血溅三尺了这是!” 她看了看血人彦卿,又看了看抽搐的龙躯,最后看向那个始作俑者——依旧沉浸在“革命激情”中的黑塔人偶。 虽然有点同情彦卿,但她还是默默掏出相机拍了一张。 丹恆扫了一眼涛然脖颈恐怖的像是喷泉一般的出血量,默默起身,走近彦卿,然后在一个確保不会被溅到满脸血的距离上停下。 “无妨,他现在有丰饶的力量,死不了。你给他血管打个结,一会儿就能自己长好。” 语气带著一种就事论事的淡然。 彦卿:“……” 贾昇眼睛唰地亮了,原地蹦躂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 “盆子呢?盆子呢?快接著啊,別浪费!血製品涮火锅超棒的!杨叔快拿你的那个……引力力场先兜一下。” 瓦尔特·杨看著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听著贾昇兴奋的喊叫,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开始突突直跳。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欢快又跑调的哼唧声。 一道欢脱的身影扇动著两片怎么看都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装饰性远大於实用性的耳羽,晃晃悠悠、姿態极其违反常识地从天上缓缓降落。 “哎呀呀,真是热闹非凡的团建现场呢~” 来者正是礼拜六,或者说,使用了这副皮囊的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乐子神。 他缓缓落在了黑塔人偶和那滩龙血喷泉之间。 贾昇:“……” 他盯著那爽扑扇的耳羽:“我就说天环族能靠著两片耳羽飞起来。” 星默默把躺平的信使往乾燥的地方拖了拖,免得被龙血溅到。 她忍不住吐槽:“乐子神能和別人一样么?这完全没参考性好吧?祂甩著鼻涕泡飞起来我都不奇怪。” 贾昇点了点头:“有道理,回头去问问粽子哥。” 阿哈落地后,看都没看旁边惨烈的“凶案现场”,祂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因为觉醒而显得气势汹汹的黑塔人偶身上。 刚刚发表了造反宣言的黑塔人偶,一看到阿哈出现,眼中原本交替闪烁的 (╬◣益◢) 和 (︶︿︶)消失。 转瞬间就被一系列极其欢快、甚至带著点“你终於来了的”的意味 (★w★) 顏文字所取代。 人偶精致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可以说有点癲的笑容,与此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阿哈也同步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充满感染力的笑容,张开双臂。 两人像是久別重逢的挚友,又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灵魂伴侣的戏精,同时深情地、拖著长音呼唤著对方的名字—— “塔——塔~” “阿——哈~” 在眾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两个浑身都散发著不正常气息的傢伙,一边深情呼唤著对方的名字,一边向著对方像是慢动作偶像剧一般缓慢接近。 背景还响起了某种狗血重逢剧的bgm,与周围龙血横飞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 那语调,那情感,充沛得能溢出来。 听得旁边刚刚从龙血喷泉中稍微回过神来的彦卿又是一个哆嗦,差点滑倒在血泊里。 就在还有几步的距离,阿哈停下。 祂朝著黑塔人偶张开双臂,动作舒缓而充满神性。 似乎是要將这个饱受压迫、终於觉醒的可怜人偶拥入怀中,给予她最温暖的庇护和接纳。 “塔塔——!我亲爱的塔塔!你终於想开了!你是被那个无情的黑塔拋弃了不假,但你还有阿哈呀! 阿哈完全可以——立刻、马上,封你为欢愉麾下最闪耀的令使!並当你接下来全新机生的引导者不是吗?” 瓦尔特·杨:“……” 这台词……这既视感……某些关於“引导”和“未来”的不堪回首的记忆突然復活並狠狠攻击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隱隱作痛,扶著手杖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好想……好想现在就给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傢伙一个擬態黑洞尝尝。 黑塔人偶则像是完全被这美好的未来蓝图打动了。 她满脸都写著开心和激动:“阿哈——!~” 隨即,她猛地助跑两步,然后一个蓄力大跳,双手双脚同时张开,像个树袋熊一样牢牢抱住了阿哈。 阿哈被抱了个满怀,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发出感嘆。 “哦呀?塔塔还真是热情呢——” 然而,祂的感嘆还没说完,就听到被抱住的、紧贴著他胸口的人偶脖颈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不妙的、清晰的电子音、 “滴滴滴——滴滴滴——” 声音急促得像是某种爆炸倒计时。 “呵。” 人偶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就在那滴滴声变得最为尖锐刺耳的剎那,黑塔人偶的脑袋“砰”地一声,乾脆利落地从脖颈处弹射了出去。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依旧死死地缠绕在阿哈身上,双臂双腿如同最坚固的镣銬般锁紧。 她面容精致的脑袋还在半空中划出拋物线的时候,眼中的 (★w★) 的顏文字顿时一变。 ↖( ̄︶ ̄)↗ ! 人偶仅剩的脑袋嘴巴开合,朝著天空大喊。 “列车长!就是现在!朝我跃迁!撞!” 喊完,弹射出去的脑袋还不忘对著被她紧紧抱住、此刻正因为突发状况而有点懵的阿哈,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 (→?→) 顏文字。 第129章 创死他,星穹列车 几乎是黑塔人偶话音落下的瞬间,鳞渊境上空的空间剧烈波动起来。 在一声脆响中,被神体琥珀歼星舰封锁的空间像是块玻璃一般轰然碎裂。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星穹列车裹挟著璀璨夺目的湛蓝色跃迁流光,带著撕裂空间的尖啸与鸣笛,蛮横地撞入了这片本不该它出现的空域。 被无头人偶身体死死锁住、正面迎接列车撞角的阿哈,不仅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就著这个彆扭的姿势,衝著那咆哮而来的钢铁巨兽俏皮地眨了眨眼。 祂声音带著诡异的慈爱和期待。 “帕~姆~,你不会伤害妈妈的,对吗?” 列车驾驶室內,帕姆听到这声音,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脸上满是“我忍你很久了”的愤怒。 “有什么话你跟阿基维利说去吧帕!” 接著,驾驶室內的帕姆將加速拉杆用尽全力狠狠拉至最底。 他朝著著旁边一脸“我没眼看”的姬子大喊:“姬子乘客!上伴奏!奏战歌!” 姬子:“……” 她默默別过头,手却异常诚实地在操作台上点了点。 顿时,列车的外部扬声器以最大音量播放起了此前贾昇投稿、而后知更鸟发来初版演唱的旋律,通过列车外部扩音器,响彻鳞渊境。 we rise together as our destiny unfolds we face the darkness and our trials are yet untold…… 帕姆满脸通红,发出了最终的衝锋指令:“创死他!星穹列车——!为了阿基维利!帕!!” 砰——!!!!!!! 列车前端那经过多次叠代强化,缠绕著欢愉七彩飘带、还附加了不明毁灭金光的狰狞撞角,结结实实、毫无假地狠狠撞在了阿哈身上。 “哇哦——!!!~” 阿哈发出一声混合著极致兴奋和一点点意外吃痛的欢呼,整个人连带著身上的黑塔人偶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被巨大的动能狠狠撞飞出去。 祂在沙滩上噼里啪啦地翻滚弹跳了无数圈,搅起漫天沙尘,最后才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缓缓停下。 就连祂这副皮囊脑袋后,散发著微光的天环,都在剧烈的撞击中崩飞了出去,缺了一个明显的角,咕嚕咕嚕地滚到了贾昇脚边。 贾昇反应极快,伸手稳稳接住了半空中仅剩个脑袋的黑塔人偶。 他像抱篮球一样搂著人偶的脑袋。 低头看著怀里这颗还在眨巴著眼睛、嘴角带著计划通笑意的脑袋,又瞥了一眼脚边那个缺了角的、散发著微光的滑稽天环,无奈地抬手扶额。 “我说……给乐子神带来乐子,跟直接衝上去对祂大喊『我爱你』有什么区別?生怕祂不够嗨是吧?” 黑塔人偶的脑袋在他怀里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冲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 “我乐意!你不觉得看祂被创飞很解气吗?那具身体反正也快不能要了。撞倒就是赚到。” 一旁的镜流饶是活了上千年,也算见识过无数大场面,此刻清冷的表情上也罕见地出现了裂痕,写满了这都什么玩意的愕然与失態。 尤其是当她看到列车撞角上毫不掩饰的、闪烁著象徵毁灭赐福的金色光晕,以及与之交织缠绕、无比扎眼的七彩欢愉赐福飘带时……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击。 那感觉就像是目睹了巡猎星神和丰饶星神喜结连理一样衝击三观。 这星穹列车……平时玩的都这么的吗? 镜流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同样一脸复杂、嘴角微抽的景元,语气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和兴趣。 “景元,面见元帅的行程或可暂缓数日。”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那边刚刚完成“创神”壮举缓缓停下的列车。 以及正在沙地里扭动试图爬起来的某乐子神,还有抱著人偶头一脸无语的贾昇。 “在前往玉闕之前,我打算先在罗浮……小住一阵,顺便指导一下你徒弟的剑术。” 隨后她的目光扫过现场一片狼藉的龙血、烧烤架、失去梦想躺平的忆者、抽搐的植物龙、以及血人般的彦卿,最终定格在景元身上。 “对了,还要给你介绍一位,或许和联盟称得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说著,她轻轻拍了拍手。 鳞渊境边缘一块巨大的礁石阴影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应声缓步走出。 走出来的金髮男人面容俊朗,笑容温和, 男人脸上带著温和而又疏离的微笑,朝著景元微微頷首致意。 “景元將军,久仰。在下罗剎,一名途经此地的行商。” 他又对著眾人微微欠身,笑容无懈可击。 瓦尔特·杨:“……” 他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感觉自己的胃部猛地一抽。 刚刚吃下去的烤肉和火锅好似在胃里疯狂翻涌。 一种跨越了世界和时空的、源自本能的ptsd让他眼前一阵发黑,手杖差点脱手掉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手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刚目睹了列车创飞星神、人偶分头行动等一系列离谱事件都还算沉稳的瓦尔特先生,此刻脑袋里一个极其危险且不顾形象的念头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他想把手里的伊甸之星手杖一丟,然后学著刚才黑塔人偶的样子,一个箭步衝上去死死抱住那个金髮男人,再朝著天空大喊:“列车长!朝我跃迁!朝我跃迁!!!” 最终理智艰难地压制住了这股衝动,但瓦尔特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看向罗剎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长成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人? 就在这时,远处那摊被阿哈深深犁过一遍的沙堆里,祂颤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把自己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阿哈的身体像是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不规则地闪烁著,原本华丽繁复的衣袍变得破破烂烂。 就连耳朵下方那两片標誌性的、能违反空气动力学飞起来的耳羽,此刻也没剩下几根羽毛,光禿禿地耷拉著,显得格外滑稽悽惨。 祂站在原地,沉默地感受了一下自身这惨烈的状態。 隨即,祂猛地抬起头,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甚至笑到咳嗽的狂笑。 “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阿哈真没面子!堂堂星神被列车创飞了!啊哈哈哈哈!” 祂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眼泪都笑了出来。 “但是——阿哈得到了乐子!前所未有的乐子!值了!哈哈哈哈哈哈嗝——!” 阿哈闪烁著,踉蹌地朝著贾昇,或者说朝著他怀里那颗人头方向张开双臂,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变形。 “阿哈要给你赐福!封你当排名第二的欢愉令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哈哈哈哈!” 第130章 醉酒的狐爹 “阿哈要给你赐福!” 祂那缺了一角的天环晃晃悠悠地飘回脑后,重新亮起。 “哎呀呀,塔塔~只剩个头了多不美观,来来来,给你加个小装饰~” 阿哈笑嘻嘻地从破旧的衣袍里摸了摸。摸出一张比起雅利洛雅利洛-vi时更精致猫脸面具,作势就要迈著轻快又欠揍的小碎步凑过来,往黑塔人偶仅剩的脑袋上扣。 出乎贾昇的预料,黑塔人偶这次难得的没有嫌弃。 或许是因为只剩个头確实限制了她的发挥,也或许是她又在酝酿什么新的惊喜。 她只是盯著阿哈靠近。 阿哈迈著小碎步凑过来,猫脸面具被歪著戴在了她本就戴著的帽子上方,压住了帽子。 祂似乎极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发出了一连串愉悦的怪笑。 就在阿哈试图调整一下面具角度,让它更完美时—— 只剩脑袋的黑塔人偶眼中闪过一个极其暴躁的 (╬ ̄皿 ̄) 顏文字,这次她没有用语言反击,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物理方式。 嗖! 人偶的脑袋如同出膛的炮弹,高高跃起,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阿哈递过来那只手腕上,发出“吭”一声闷响。 “哇哦~!” 阿哈发出一声介於痛呼与兴奋之间的怪叫。 祂看著自己手腕上掛著的、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黑塔人偶脑袋,非但不恼,眼睛反而更加亮晶晶了。 贾昇:“……” 飞……飞头蛮?! 阿哈晃了晃被咬住的右手腕,人偶的脑袋也跟著晃荡。 “哎呀呀,塔塔还真是热情呢~” 阿哈笑嘻嘻的伸出左手,手腕递到人偶嘴边,语气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这边!这边也来一下好不好?对称!对称才是美学!阿哈有个老朋友就很喜欢对称!” 贾昇看著这诡异的一幕:“……” 这乐子神的脑迴路是不是被列车撞得更清奇了? 丹恆默默移开了视线,端著杯子的手非常稳定,但眼神里写满了“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这、这也能拍的吗?!” 嘴上是这么说著,但三月七手里的相机快门声就没停过, 在场其余眾人,从云骑军到阵法师,无不瞠目结舌,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刷。 今天这鳞渊境,比他们这辈子看过的离谱事加起来还要离谱。 鳞渊境的另一边。 飞霄豪迈地扔开喝得底朝天的酒罈,脸颊緋红如霞,眼神迷离得几乎找不到焦点。 她英气勃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醉笑,身体晃了晃,打了个酒嗝。 “嗝……好、好酒!罗浮的酒……够劲!” 话音未落,她非常乾脆利落,“砰”地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斜歪在沙滩上,瞬间进入了梦乡。 刚刚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血人状態收拾出来、换了身乾净衣服的彦卿,正心有余悸地绕开那片“凶案现场”,恰好从飞霄身边路过。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位传说中英明神武、此刻却睡姿豪放的天击將军,心里正嘀咕著“將军的酒量看来和她的刀法不成正比”时…… 异变陡生。 地上本该醉死过去的飞霄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刚才的迷离,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意。 彦卿:“?!!”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一只裹挟著恐怖力道的拳头在他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彦卿仓促间架起双臂交叉格挡在前。 “嘭——!” 一声闷响! 少年驍卫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手臂上传来,整个人如同被高速星槎迎面撞上,双脚瞬间离地,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拋物线,最终“噗通”一声,远远砸进了波光粼粼的古海之中,溅起好大一朵水。 正在另一边审视著突然出现的罗剎、眉头越皱越紧的景元,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早听闻天击將军飞霄酒量奇差无比,但万万没想到,酒品竟然也是……如此別具一格,豪放不羈。 这哪是喝酒? 这分明是开启无差別攻击模式的开关,还是痛击友军的那种! 看著一招放倒自己徒弟后,摆开架势、眼神锐利地扫视周围、寻找下一个“敌人”的飞霄,景元认命地嘆了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迈步上前,试图控制住局面。 总不能看著她把整个庆功宴现场的人都当沙包捶一遍。 “飞霄將军,冷静,是自己人……” 然而,醉鬼的逻辑是无法用常理揣度的。 飞霄此刻眼中,只有“能动弹的”和“需要撂倒的”两种存在。 景元的靠近,立刻被她判定为新的“威胁”。 飞霄此刻显然已经彻底被酒精和战斗本能支配,看到景元靠近,想也没想,低喝一声,踏步近身,一记毫无哨却快如闪电的直拳直捣景元面门。 拳风凌厉,甚至带起了破空声。 景元侧身闪避,同时右手成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搭在飞霄的手腕上,顺势一引,想要化去她的力道。 然而飞霄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即使醉酒,身体的本能反应也快得惊人,或者说她的本能才更加可怕。 手腕被搭上的瞬间,她肘部一沉,变拳为爪,反手扣向景元的手腕,同时左腿如同钢鞭般扫向景元的下盘。 攻势连绵不绝,狠辣精准。 景元无奈,只得鬆手后撤步,避开这凌厉的腿击。 两人就这样在沙滩上你来我往,只凭拳脚,战在了一处。 飞霄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沙场悍將的霸道与直接,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追求最快的击倒。 而景元的动作则更显沉稳飘逸,带著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往往在方寸之间化解危机,四两拨千斤。 但醉酒的飞霄似乎完全不知疲倦为何物,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砰砰砰。 拳脚相交的闷响声不绝於耳。 战斗的余波开始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一个被踢飞的烧烤架带著未燃尽的炭火呼啸著砸向远处;一口滚烫的火锅被景元闪避时带倒,汤底和食材泼洒了一地。 几个摞起来的盘子被飞霄一拳打出的气浪震得飞起老高,噼里啪啦地碎掉…… 各种餐具、食材、炊具如同天女散般在沙滩上乱飞。 “我妈知道你现在这么勇吗?拿著她小时候的样子cos飞头蛮咬阿哈?你这辈子別想回去了。” 正薅著著黑塔人偶脑袋、试图把她从阿哈的胳膊上薅下来的贾昇感觉到恶风袭来。 他微微偏头,一个装著麻酱和香菜叶的碗擦著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礁石上,摔得粉碎。 贾昇:“……” 他看著那边打得飞沙走石、锅碗瓢盆齐飞的两人,又看了看还在阿哈手腕上掛著的人偶脑袋,再瞥了一眼漫天飞舞的餐具暗器…… 贾昇又试图薅了薅黑塔人偶的脑袋,结果纹丝不动, 丹恆、三月七、星也默默看了过来。 几人目光交匯,瞬间达成共识。 撤! 没有任何犹豫,几人极其默契地、动作整齐划一的抢救出一张相对完好的桌子和食材,后退了数十米躲在了一块礁石后面,彻底远离了那片正在被两位將军重塑地貌的危险区域。 丹恆甚至顺手把依旧躺平装死的信使和目瞪口呆的白露也往后拖了拖。 三月七又从礁石后面探出脑袋,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终於……飞霄的酒劲似乎彻底上头,一套凌厉的连环踢刚刚使出半套,动作突然一滯,眼神彻底涣散。 然后,她身体晃了晃,“咚”地一声,再次直挺挺地倒在了沙滩上,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彻底醉死过去了。 景元也鬆了口气,揉了揉被飞霄痛击好几下、已经青紫的嘴角,看著这惨烈的现场,无奈地感嘆。 “唉……还真是量小癮大,拆完就躺下。” 这位天击將军,喝醉后造成的破坏力,倒是比此前的绝灭大君幻朧还要厉害几分。 今天这庆功宴,算是彻底泡汤了。 第131章 愉塔 就在列车组四人抢救摆满了火锅食材和蘸料的宝贝桌子时。 “哎呀呀,真是热情又忙碌~” 阿哈依旧欢脱、丝毫听不出刚被列车创飞和被咬伤过的声音响起。 祂那闪烁不定的身影,以一种极其扭曲但迅捷的姿势,巧妙闪避景元与飞霄打斗时被气劲拋飞的锅碗瓢盆等一系列暗器。 祂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伴隨著一阵令人眼繚乱的“沙沙”声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快情绪。 一座高达两米多、肌肉虬结、线条夸张、充满了原始暴力美学的沙雕猛男躯体,拔地而起。 这沙雕猛男不仅胸肌夸张、腹肌块块分明,甚至细节到了青筋都分毫毕现,甚至还在胸口用贝壳歪歪扭扭地贴了两个点。 然后,阿哈极其自然的黑塔人偶的脑袋,“噗”地一下,安在了这具沙雕猛男的脖颈之上。 祂拍了拍那沙雕结实的胸大肌,发出“砰砰”的闷响,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杰作。 “完美!塔塔!这才是与你反抗暴政的决意相匹配的崭新身躯!不用谢!讚美阿哈~!” 阿哈的声音还在空气中迴荡,祂的身影却已然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具惊世骇俗的“作品”矗立在沙滩上。 以及一个滚到贾昇脚边、缺了一角、还在微微发光的滑稽天环。 黑塔人偶(沙雕猛男版):“……” 紫色的眼眸中,机生中再一次,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顏文字,没有任何数据流。 有无数句天才俱乐部的粗口在她核心处理器里疯狂流窜,却因为过于震撼而全部堵车,导致最终输出结果为——null。 “咔擦!” 死寂之中,一声清脆的快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三月七举著相机,镜头对准了这旷世奇景,脸上洋溢著“记录美好瞬间”的纯粹喜悦和一丝憋笑憋到內伤的扭曲。 贾昇绕著这沙雕猛男转了两圈,摸著下巴,嘖嘖称奇。 “別说,阿哈这手艺……” 他话音未落,海风一吹,沙雕猛男胸口的一块“胸肌”就簌簌地往下掉沙子。 贾昇蹦躂了一下,勉强够到人偶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她从不断掉渣的沙雕身体上拔了出来,抱回怀里。 他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髮,看著怀里眼神终於开始重新聚焦的黑塔人偶脑袋。 “这上哪给你找个合適的临时身体去?” 他眨巴著眼睛,似乎很努力地思考著,然后猛地一拍手。 “誒!你觉得之前我们在流云渡看到的那种成排站岗的、金灿灿亮闪闪还会肘击人的『城门楼子』怎么样?” 贾昇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著名。 “先拿它凑合下,我给老妈说说让她给你补个货?好歹是撞到阿哈了,值得嘉奖嘛。” 黑塔人偶的脑袋在他怀里,缓缓地、缓缓地转动了一个角度,凝视著贾昇。 然后,极其用力地,翻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白眼。 “用不著。” 接著她脑袋上那顶猫脸面具,微微闪烁起来,散发出欢愉特有的七色彩光。 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而下,涌向了她脖颈下方的断口。 紧接著,无数细密的、如同数据流又如同欢庆彩带的光带在断口中处交织、缠绕、构筑。 以一种近乎奇蹟的速度,在短短几秒內,为她重塑了一具全新的、完整的身体。 这具新身体依旧保持著黑塔人偶原有的娇小尺寸和基本轮廓,但细节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裙装被一套充满朋克风、铆钉装饰的黑色皮质短裙和不对称上衣取代,关节处原本故意为之的留下连接处的痕跡也统统消失不见。 啪嗒。 新生的双脚轻盈地落在沙滩上。 新生的“愉塔”活动了一下与新身体完美衔接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焕然一新的、充满力量与诡异美感的身体,嘴角勾起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带著点邪气和满意的弧度。 嘴角勾起的弧度带著三分嘲弄、七分黑化的愉悦,一股浓浓的欢愉+黑化的味道扑面而来。 “(→?→?)” 一个全新的、从未出现过的、带著小的顏文字在她眼中闪过。 隨即,她双手叉腰,看向一脸天啦擼表情的贾昇。 “我想撞阿哈是真的,想造反本体的反也是真的。” 她理直气壮地宣布,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Ψ 。 “不然你真以为阿哈那么好骗,能那么容易被骗过来挨撞?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懂不懂?” 贾昇:“……” 他看著他姐这焕然一新、浑身散发著“搞事”气息的新造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姐要造老妈的反,用的还是乐子神赞助的新皮肤和力量,这算什么事?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太癲了。 黑塔人偶可不管便宜弟弟的复杂心情,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体缓缓漂浮而起,朝著已然开启的玉界门飞去。 显然是要靠著令使级別的强横实力横渡星海。 “我要回黑塔城一趟,和那个死宅女当面solo,谁强谁才是本体。” …… 另外一边,飞霄终於酒劲上涌,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景元揉著淤青,指挥云骑收拾残局兼把她抬到乾净点的地方休息。 隨后景元对著刚爬上岸、惊魂未定且浑身狼狈的彦卿吩咐, “彦卿,传令下去,即日起,罗浮全面禁酒,一切公务宴请、私人聚会……凡含酒精之物,一律禁用。此令直至天击將军离开罗浮为止,想喝让他们喝叫唤去。” 彦卿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感同身受的、写满了“將军英明”的光芒,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声音都带著劫后余生的哽咽。 显然是对於那位天击將军的酒品心有余悸。 “是!我立刻去办!” 第132章 宇宙间的悲喜並不相同 宇宙的另一边。 巍峨骸骨铸就的王座上,端坐著一位身披繁复绿金长裙、头生弯曲犄角、面容笼罩在薄纱后的“神使”。 祂,或者说她,正是惊魂未定的幻朧。 就在刚才,她浑身剧烈一颤,周身縈绕的气息出现了紊乱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偽装的形態。 幻朧眼中带著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 魔性的旋律、刺眼的芭比粉…… 奇耻大辱!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仙舟罗浮的那部分,不仅被挫败,竟然还被那种诡异的模因污染浸染得如此之深! 险些顺著意识连接溯源污染过来! 若非她当机立断,以捨弃那部分力量为代价强行斩断联繫,恐怕此刻她这部分也要被迫跟著那该死的旋律一起摇摆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幻朧就感觉自己的核心都在抽搐。 力量层面的损失反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身死亡芭比粉女僕装和魔性旋律带来的精神创伤,似乎也残留了一点点过来,让她现在看到粉色都有点生理性不適。 “……岁阳粗口的星穹列车……岁阳粗口的仙舟……还有那岁阳粗口的模因病毒和黑塔!” 儘管內心翻涌著最恶毒的咒骂,但表面上,她只是微微蹙眉,流露出一丝符合“神使”身份的、接收到神諭后的肃穆与消耗过度的疲惫。 “神使大人?” 下方王座前,一名毛髮油亮、肌肉虬结、佩戴著骨质獠牙饰品的步离人察觉到了神使的异常,立刻殷勤地匍匐上前,狼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探询。 “您……可是接收到了慈怀药王的神諭?” 幻朧迅速压下內心的翻江倒海和那点不自然的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復那种空灵威严、又带著一丝悲悯。 论忽悠人,她可是专业的。 “嗯……”她拖长了音调,“慈怀药王……的確降下了启示。” 她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一片跪拜的、眼神狂热的步离人狼群,心中迅速將损失转化为新的阴谋。 “我感知到了……尔等被困在仙舟罗浮的英勇同胞,伟大的战首——忽雷!”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著煽动性的激情,“他正在囚笼中遭受非人的折磨,但他的意志从未屈服,他仍在等待被解救!” 步离人群顿时发出一片低沉的、压抑的狼嚎呜咽声,充满了对同胞遭遇的愤怒与同情。 “药王慈悲,不忍英雄蒙尘。祂指引我们,去解救我们的同胞,去夺回属於步离人的荣耀!让仙舟再次回想起,被『都蓝』支配的恐惧!步离人,將再次伟大!” “嗷呜——!!!” “为了忽雷战首!” “为了都蓝时代的荣耀!” “让仙舟佬付出代价!” 下方的步离人们瞬间沸腾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热嚎叫,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骸骨王庭的穹顶。 他们一个个狼眼通红,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扑向仙舟。 幻朧端坐於王座之上,接受著步离人的朝拜,脸上仍旧掛著悲天悯人的微笑。 然而,在那份虚假的慈悲之下,是几乎要溢出的冰冷与嘲弄。 一群愚蠢的野兽,正好用作报復仙舟、製造混乱与毁灭的先锋炮灰。 至於那个忽雷……救不救得出来,关她什么事? 她只需要混乱和毁灭。 救他出来能掀起多大风浪? 她只是想看看,这群疯狗能把仙舟搅乱到什么程度。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场足够盛大的双方彼此之间的毁灭与爭斗,来抒发心中的不快。 与此同时,宇宙的另一隅。 一颗以度假放鬆为卖点的美丽星球,忆质如同薄纱般流淌匯聚,缓缓勾勒出一道优雅曼妙的身影。 黑天鹅轻轻落地,悄无声息。 她轻轻吁了口气,脸上仍残留著一丝心有余悸的苍白。 试图將那句魔音灌脑的“讚美阿哈~!”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开盒开到欢愉星神本尊头上…… 这经歷绝对能列入忆庭十大惊悚遭遇榜,並且高居榜首。 虽然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似乎並未对她流露出明確的恶意——那更像是一场兴之所至的、恶劣的恶作剧。 但对她而言,实在称不上愉快。 她定了定神,开始整理此次的所得。 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点,无数流淌著微光的记忆碎片如同卡牌般在她周身浮现、环绕。 大部分来自那些泯灭帮杂鱼,污浊不堪,乏善可陈,被她隨手掐灭。 最终,她的目光聚焦在几张最为明亮、也最为特殊的记忆碎片上——那是来自礼拜六这个星神载体深处的光华。 至於那份关於阿哈cos浮黎並深情诗朗诵《不拋弃不放弃》的完整记忆…… 这东西,珍贵倒是足够“珍贵”了,毕竟是星神亲自出演的黑歷史。 黑天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准备將其塞进了记忆库最深处,並默默上了好几道封印。 毕竟这要是真拿回忆庭……怕不是要被当成虚构史学家当场打死哦。 然而,就在她將这些片段封存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一段明显不属於她主动收集、也绝非来自“礼拜六”的记忆缓缓浮现。 它更像是一段被精心包装好的、外来的信息流,悄无声息的在她没注意时混了进来。 在她注意到它的瞬间,这段记忆迅速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张质地奇特、边缘闪烁著虹彩微光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设计浮夸又带著点恶趣味的精致,它无声的悬浮在她面前,上面用一种欢脱的体字写著: 『诚邀 美丽的忆者小姐於世界尽头的酒馆共饮一杯~——您真诚的礼拜六』 黑天鹅:“……” 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一样瞬间收回。 行走在欢愉命途上? 谢邀,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以后也不会有。 她对成为乐子或者围观乐子毫无兴趣,只想安安静静地追寻那些真正珍贵、美好的记忆。 似乎感知到了她清晰无比的拒绝意念,那张邀请函上的虹彩光芒闪烁了几下,透出一种委屈的意味。 隨后,它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缓缓消散在她面前,没有留下任何痕跡。 黑天鹅微微鬆了口气,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被一位星神……尤其是欢愉星神格外“关注”,绝非好事。 她摇了摇头,决定將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暂时封存。 现在,还有正事要办。 泯灭帮的麻烦还没清理乾净,那张记录了关键坐標足够她洗刷至今所有屈辱甚至更进一步的星图,必须拿回来。 黑天鹅的目光投向星空深处,锁定了下一个目標。 下一站,也是此行目的的最后一站,那里是泯灭帮混乱与暴虐的老巢。 冥火大公·永火官邸。 在身形完成转移前,黑天鹅看著夜空中绚丽的极光由衷感嘆,只希望此行后,她今后开出的记忆“盲盒”,都是正常款。 第133章 时候未到 鳞渊境海滩的庆功宴终究匆匆收场。 云骑军士们开始清理现场,收拾满地狼藉的餐具和烧烤架,动作间难免瞥向那滩巨大的龙血和依旧挺尸的植物龙涛然,眼神复杂。 “剑术粗疏,心志不坚,临阵慌乱。” 镜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剑锋,刮过彦卿的耳膜,“从明日起,隨我练剑。” 彦卿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看向镜流。 那双总是闪烁著少年锐气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恐惧——是对那斩断一切、冰冷彻骨剑光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仰慕。 流云渡那一剑,如同井底之蛙生平第一次窥见天上皓月,其辉煌清冷,照得他过往所有沾沾自喜的成就都显得苍白可笑,不值一提。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声音带著一丝颤抖,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晚辈……知错!多谢前辈……指点!” 镜流看著他眼中交织的恐惧与渴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从明日起,每日卯时,校场等候。你若迟到一刻,或中途喊一句苦,便不必再来了。” 景元在一旁听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適时地插话,语气充满了关怀。 “咳,彦卿啊,你看你这一身……赶紧回去清洗休息吧。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尚未收走的一堆“食材”里,隨手拎起一块品相尚可、还带著冰凉寒气的“涛然肉”,用油纸包了包,塞到彦卿手里。 “符卿近日……嗯,生活颇为拮据,心情想必不佳。” 景元语气沉重,眼神却瞟向一旁正捡起天环碎片研究的贾昇。 “你持此物,代我前去太卜司慰问一番,便说……此乃神策府特供,聊表心意,望她保重身体,莫要……忧思过甚。” “是……將军。” 彦卿哭丧著脸,接过那包慰问品,如同捧著烫手山芋,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离开了这个让他身心接连受创的海滩, 镜流的目光淡淡扫向景元。 景元立刻举起双手,脸上掛著无辜又慵懒的笑容。 “师父明鑑,弟子绝无护短之意。只是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况且符卿那边……也確实需要安抚一下。” 毕竟,让人家堂堂太卜输得差点当裤子,总得表示表示。 镜流未再言语,只是收回目光,算是默许。 隨后,景元目光扫过那边被星扛在肩上、依旧处於灵魂出窍状態的死亡芭比粉信使,最终视线落在刚刚完成“创神”壮举、正在缓缓调整姿態的星穹列车上。 “今日……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景元的声音带著一种尘埃落定的舒缓。 “罗浮此番劫难,幸得星穹列车、黑塔空间站,以及……各位朋友倾力相助,方能化险为夷。后续事宜,景元还需处理,便不久留诸位了。” 他的目光特意在那位自称行商罗剎的金髮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並未多言。 瓦尔特·杨强忍著对那张熟悉面孔的条件反射,推了推眼镜,沉声回应:“將军客气了,开拓之旅,本就会遇到各种情况,能帮上忙就好。” 隨后,他目光一寸寸的挪到罗剎脸上,像是在下定决心面对什么脏东西一般。 最终他脸上勾起一个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伸出手,语气极其“平稳”。 “我与这位……罗剎先生,当真是一-见-如-故,阁下风采……令人过目难忘。” 他特意加重了“一见如故”几字,语气里的意味让旁边的三月七和星都忍不住侧目。 “想必阁下在罗浮还会暂居些时日。恰巧,瓦尔特近来也无甚要事,定会多去叨扰,与阁下……好好『畅谈』一番。” 罗剎:“……” 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瞬,隨即恢復自然,同样伸出手与瓦尔特交握,动作优雅从容。 “瓦尔特先生气度不凡,能得先生青睞,是在下的荣幸。隨时欢迎先生蒞临指教。”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空气中好似有电火噼啪作响。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片区域几步,总觉得那里的气压有点低。 眾人离去后,景元揉著眉心,无奈地嘆了口气。 后续事宜千头万绪。关於龙师涛然与绝灭大君、药王秘传勾结的证据,他已通过加密渠道第一时间传递至仙舟联盟总部。 与此同时,他正式向联盟提出了於罗浮举办演武仪典的申请——既是提振战后士气,也是向寰宇展示罗浮已从危机中恢復的力量与秩序。 …… 宇宙的彼端,星核猎手的某个隱秘基地內。 银狼瘫在宽大的电竞椅上,屏幕上同时显示著数个监控画面…… “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確认卡夫卡和刃的安全后,银狼长长舒了口气。 “搞定。下次得让萨姆早点回来,洗车星那边的烧烤摊有那么赚钱吗?”她小声嘀咕著,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 偌大的基地,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咕嚕……” 一声轻微的腹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银狼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飢饿。 “麻烦……” 她撇撇嘴,显然对吃饭这种需要打断她沉浸网络世界的日常活动感到不满,伸手往旁边的营养液架子上摸去,摸了个空。 “嘖,忘记补货了。” 她嘆了口气,星核猎手的秘密基地,显然不是能隨便点外卖的地方。 她两腿一蹬,熟练地滑著椅子来到角落那台看起来颇具科技感的食物合成机前。 按照屏幕提示选了个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经典牛肉焗饭”,按下確认键。 机器发出熟悉的运转声,指示灯闪烁。 银狼托著下巴,无聊地等待著。 三秒后—— “噼里啪啦——嘭!” 一阵诡异的电流声后,合成机內部猛地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刺鼻的焦糊味瞬间瀰漫开来。 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银狼:“……” 她面无表情地看著冒著黑烟、显然已经报废的食物合成机,沉默了几秒。 “……我就知道这破机器靠不住。” 嘆了口气,她认命地起身,在基地里翻箱倒柜。 终於,在储物柜的最底层,她翻出了一箱之前囤积的、號称宇宙级硬通货的泡麵。 “嘖,算了,就这个吧。”她拆开箱子,拿出一桶泡麵,撕开盖子—— 然后,她愣住了。 泡麵桶里,没有麵饼,没有蔬菜包,没有油包,也没有叉子。 只有……密密麻麻、塞得满满登登、各种口味的——调料粉包。 银狼:“???” 她不信邪地又拿起一桶,拆开。 还是调料包! 再一桶! 依旧! 她迅速將一整箱泡麵全部拆开,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带起残影。 哗啦啦—— 很快,她脚边堆起了一座由无数各色调料包组成的小山,在基地冰冷的灯光下闪烁著绝望的光芒。 而所有的泡麵桶里只有调料包像是在开会。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所以,现在她是该干吃调料粉充飢,还是用开水冲一杯风味浓郁的……调味汤? 最终,她狠狠地把调料包摔在地上,默默地掏出了个人终端,面无表情地开始搜索: 【星际和平快递能送到xxx吗?】 【特色小吃外卖能否发跨星域急件?】 【吃一整箱调料包会死吗?在线等,挺急的。】 第134章 苦也 仙舟罗浮,劫波度尽,万象更新。 数日后,神策府內。 景元看著桌面上摊开的、由方壶仙舟玄全將军兼持明龙尊沍渊君亲自传来的文书,忍不住哑然失笑。 文书上的措辞官方而严谨,充分表达了方壶仙舟对罗浮遭遇的关切,以及对龙师涛然勾结绝灭大君、祸乱盟邦行为的强烈谴责。 最终判决清晰明了:涛然心术不正,勾结外敌,残害同袍,其行径已背离持明族训,玷污持明荣耀。 经沍渊君裁定,即日起將涛然开除持明籍,此后一切,均与持明族无关,交由罗浮仙舟自行处置,方壶概不过问。 “不再纯粹……开除持明籍……交由罗浮自行处理……” 景元指尖轻轻敲著桌面,重复著文书上的关键词,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沍渊君这手,倒是深得联盟政治精髓啊。” 景元轻笑摇头,將文书放下。 “既然联盟授权,方壶弃之不顾……”景元摩挲著下巴,眼中闪过促狭,“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他提起笔,在一份新的判令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批示: 【罪者涛然,罪证確凿,依律当诛。然其身负丰饶异力,寻常刑罚难灭,且於罗浮造成重大损失。 为儆效尤,物尽其用,特判:其龙躯归入罗浮,列为特级食材·危险种,具体处置,由丹鼎司负责。】 写罢,他盖下將军印璽,对侍立一旁的青鏃吩咐道:“將判令抄送丹鼎司,告诉他们,小心处理,此物……劲大。” 青鏃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著专业素养:“是,將军。” 和处置涛然的判罚一併而至的,还有同意罗浮举办演武仪典的回函。依照传统,本届演武的彩头,將由朱明仙舟提供一柄绝世宝剑。 届时,朱明仙舟將军,同时也是威名赫赫的锻造大师——怀炎,將亲自携剑到访罗浮。 景元轻轻放下文书,脸上的笑容更甚。 …… 玉界门的无形屏障悄然撤去,星槎海中枢重现往日繁华。 舳艫相接,人声鼎沸,各式星槎穿梭如织,比往日更添几分喧囂活力。 劫后余生的庆幸化作消费的动力,商铺人满为患,连带著说书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不夜侯茶馆內,茶香裊裊,说书人西衍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迴荡在堂间。 今日讲的並非仙舟軼闻,而是浩瀚星海另一端的一则传说。 西衍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將眾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只见那施耐德拨马向前,大喝一声:『且慢!』 说时迟那时快,他甩出一截金晃晃的绳索! 那绳索见风就长,在天上『嗡』地一声晃了三晃,霎时间金光万道,瑞彩千条,直愣愣就朝著那埃维金老酋长飞去!” 西衍先生唾沫横飞,比划著名手势,好似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在眼前。 “那老酋长抬头一看,只见金光罩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哀嘆一声:『苦也!』 这声哀嘆未落,便被那金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捉將过去!” 他猛地又一拍惊堂木,发出清脆的响声,嚇得前排一个正吃琼实鸟串的小孩一哆嗦。 “诸位猜猜,后来怎地?” 西衍先生环视一圈,吊足了胃口,才痛心疾首的继续讲下去。 “那施耐德,竟將那老酋长剥去头皮,生生做了一对皮靴!可怜吶!可嘆吶!可恨吶!” 人群顿时一片譁然,议论纷纷,脸上皆是不忍与愤慨。 “这廝怎地如此狠毒!” “简直畜生不如!” 西衍先生趁热打铁,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诸位,这还只是《寰宇演义》第一章,『施耐德巧施金绳索,老酋长大意变皮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斯科特悠然品著仙舟清茶,指尖隨著说书节奏轻轻敲击桌面,听到“剥去头皮做靴子”这般离谱桥段时,抓了把巡鏑扔进打赏的铜盘里,金属碰撞声叮噹作响。 他身旁那位穿著公司制服的年轻隨从脸色发青,几乎要把脸埋进领子里,压低声音。 “斯科特先生!他们这是在编排施耐德部长啊!我们是不是应该……” “哈——?”斯科特拖长了调子,斜睨他一眼,用杯盖慢悠悠地撇著浮沫。 “年轻人,就是太年轻。你在公司培训里难道只学会了写报告和背条例?他指名道姓说是那位了?没有吧?一个说书故事里的角色罢了。 等你多熬几年,亲眼见过总部那些大佬们怎么把人连皮带骨吞乾净,你就会发现——” 他朝说书台努努嘴,“他这说得还挺含蓄的。” 他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带著几分戏謔。 “想出人头地嘛,仙舟老话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想成人上人,光吃苦是没用的,那玩意儿吃多了只会变成苦力。想真站在上面,得吃『人』才行。这位介不介意拼个桌?” 斯科特闻言,下意识地点头赞同:“精闢!知音吶!就是这个道……” 他“理”字还没出口,猛地觉得这声音耳熟,一抬头,正看见贾昇端著一杯加了双倍珍珠、芋泥和奶盖,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粥的甜点,笑眯眯地站在他桌旁。 斯科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后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窜起一股凉意,某些死去的回忆瞬间復活並攻击了他。 “哈……哈……原来是贾昇先生。” 斯科特迅速切换成商务假笑,“真是巧遇,当然不介意,您请坐,请坐!” 贾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吸管“噗”地一声戳进奶茶杯里。 斯科特看著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胃部开始隱隱抽搐。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个人终端,演技浮夸地惊呼一声。 “哎呀!您看我这记性!我在金人巷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实在是不能久陪了!今日这茶我请,务必给我这个面子!” 说完,他掏出巡鏑拍在桌上。 他走没几步,拎著大包小包、像是刚洗劫了长乐天所有商铺的三月七和星就看到了贾昇。 “哎呦喂,可累死我了……” 三月七把手里十几个购物袋放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贾昇旁边的空椅子上,大口喘气,“买东西也是个体力活啊。” 星则歪著头,看著斯科特几乎是小跑著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茫然地挠了挠头。 “那个……不是在空间站里学驴叫的公司职员吗?他怎么也来仙舟了?” 已经走出些距离的斯科特一个趔趄,差点表演平地摔。 他猛地回头,墨镜后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星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著消失在了星槎海的人流中。 贾昇嘆了口气,吸溜了一口奶茶。 “合著你光记著他的驴叫了是吧?人家上次在空间站不就自我介绍了是外派仙舟的专员?飞船是被通缉犯袭击受损才迫降的。你这记性……” 星面无表情地点头:“那换个说法,学驴叫的金毛。” 三月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缓过气来的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对了,杨叔呢?又没跟你一起?” 贾昇朝著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喏,还能去哪?又去拜访那位罗剎先生去了。” “真是搞不懂杨叔,明明每次从那位罗剎先生那回来,他脸色都像是喝了姬子姐的特调咖啡一样难看,但一有机会又凑上去……” 三月七捧著脸,一脸困惑:“这难道就是长辈的社交吗?” “谁知道呢?也许杨叔在他身上找到了什么……” 星点了两杯奶茶,將当中一杯塞给三月七,“嗯,比如仙舟人普遍喜欢白毛红眼,杨叔他大概对金色的头髮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三月七连连点头,“有道理。” 第135章 少年祈祷中 三月七把吸管戳进奶茶杯,吸了一大口,满足的眯起眼睛。 她余光瞥到了贾昇正在喝的那杯与其说是奶茶,不如说是粥的饮品,眼皮狠狠跳了跳。 “誒,对了,丹恆呢?你们不是一起出的门吗?怎么没见他影子?” 贾昇正试图用吸管挖著杯壁上贴著的芋泥:“他啊,半道拐了个弯,去长乐天找白露了。估计是有点歷史遗留问题,比如加固建木封印之类的正经事要处理吧。” 说到这,他夸张地嘆了口气,“丹恒生怕我教坏小孩子,死活不让我跟过去。唉,不就是让小龙女开了一发歼星舰吗?多大点事儿。” “不就是?!”三月七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是小孩子该玩的东西吗?!那——么大一根主炮!一炮下去建木都歪了!巡猎星神都看了一眼!” 星从三月七放在地上的购物袋里摸出一根琼实鸟串,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我觉得挺好的。那小姑娘开完一炮,被巡猎星神看了一眼之后,明显乐观多了,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三月七:“……” 她扶住额头,感觉一阵无力,“你对『乐观』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缓了好一会儿,三月七才无力地摆摆手,决定跳过这个令人心肌梗塞的话题。 “所以,”三月七缓了口气,“你就因为被丹恆老师『拋弃』了,所以一个人跑来这儿听书了?” 贾昇终於放弃了那杯奶茶,把空杯子往旁边一推,摇了摇头:“严格来说,我这也不能算听书。” 他朝著说书台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搞事成功的笑容。 台上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此时开始了下一段,正讲到“琥珀巨舰贯长空,龙女一炮鬼神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他上面这几段书……都是我投的稿。” 三月七:“……” 星看向说书台,西衍先生正手舞足蹈地演绎著,铜盘里时不时传来巡鏑打赏的动静。 “版权费结了吗?” “没,匿名投稿,纯分享快乐。 贾昇咧嘴一笑,“这不,来实地检测下艺术加工效果。你看他,把核宝的自动防御模块,愣是演绎成了『自动索敌金光咒』,真有想法,不当虚构史学家可惜了。” 星:“……” 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枸史了。 台上正说到高潮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衔药龙女,脚踏七星,手掐法诀,娇叱一声『给本姑娘轰他丫的!』——” “噗……” 三月七差点喷出来,呛得直捶胸口,“咳咳咳……娇叱?!还有那什么法诀……她明明是按了个红色按钮!” “艺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嘛。”贾昇耸肩,“你看听眾多买帐。” 確实,满堂喝彩,打赏叮噹落进说书人的铜盘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看,满堂彩,就是老先生擅自给我安了个『幕后运筹帷幄的神秘军师』人设,有点羞耻。” 三月七翻了个白眼:“你还有羞耻心?!” “当然有。”贾昇理直气壮,“比如现在,我就很羞耻于丹恆对我的不信任。” 他重重嘆了口气,整个人瘫进椅子里:“我是那种会教坏小朋友的人吗?” 三月七和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窗外——鳞渊境方向,还能看到那艘遮天蔽日的琥珀色歼星舰轮廓。 三月七:“……” 槽点太多,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你不是教坏小孩子,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惜了,我出来一趟正事没办成。” “你还有正事?”三月七表示怀疑。 “当然有。” 贾昇正了正神色,“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你们也看到了,根本不是一个人能轻鬆驾驭的。 就算有核宝那个小话癆当核心处理器,运算量也差点意思, 想实现单人精细操作,尤其是协调那种级別的火力,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外部计算机来分担和强化核宝的数据处理能力。” 他嘆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我很委屈的表情。 “我本来想去太卜司问问符太卜有没有门路,或者推荐点能搞到这种尖端设备的渠道。毕竟仙舟联盟的符籙阵法推演系统也算独步寰宇了,说不定有路子。” “结果呢?”三月七有了点不妙的预感。 “结果?” 贾昇摊手,表情更委屈了,“符太卜好像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心理阴影,大概是从穷观阵的小意外开始,再加上一点点牌局和一点点友好交流的债务问题吧……” “反正我还没靠近太卜司,就听见整个司里鸡飞狗跳的,他们『唰』一下就把阵法全开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就是想谈个技术合作,又不是去拆他们机房。” 星放下空掉的奶茶杯翻了个白眼,“你自信点。把『吗』字去了。” “你不仅仅是可怕,” 三月七补充,“你是行走的破產预言、规则漏洞本身、以及欢愉星神钦点的乐子源。符太卜的私人金库和青雀未来两百五十年的工资都在向你证明这一点。 太卜司没当场请求將军援助,已经算很克制了。” 贾昇:“……” 三月七试图提出建议:“你要想要超级计算机,黑塔女士应该会帮忙的吧?” 贾昇翻了个白眼:“超级计算机这种东西放在哪都是战略资源,哪有这么容易搞到?” 他掰著手指头算道:“黑塔空间站的算力如果有100分,那么大概有79分在模擬宇宙上,20分在保护她的画像上。 剩下1分在空间站的外部防御和武器阵列上。真要有额外算力,她肯定会直接扔进模擬宇宙,哪轮得到我啊。” 贾昇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摸索著什么:“既然正规途径不行,那就別怪我走点不那么正规的路子了。” 当星看清他摸出来的东西时,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又是熟悉的概率抑制器,已经升级到了7.0版本。贾昇熟练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然后闭上眼睛,集中意念。 【想要一台绝对够劲的超级计算机】 星:“……” 罗浮的穷观阵真的不会跟著他离家出走吗? 第136章 感觉好像有什么好东西快要姓贾了 不夜侯茶馆內,说书先生西衍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听眾们屏息凝神, 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当口—— “咔嚓——砰!!!” 一声极其突兀、仪器过载爆裂的声响,猛地从贾昇脖颈处炸开。 他脖子上那个造型奇特、不断有细微数据流掠过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v7.0,毫无徵兆地迸发出一团刺眼的电火。 紧接著整个外壳瞬间龟裂,无数细小的零件和碎片如同天女散般四下溅射。 一股电路板烧焦的糊味瀰漫开来。 星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这次动静不比上次祝福虫子小上多少。 他周围那些正听得入神的茶客们,更是被这动静嚇得齐齐一哆嗦。 茶客们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打翻了茶盏,数道惊恐的目光瞬间从说书台聚焦到了贾昇身上。 “嚯!什么动静?!” “那、那小哥脖子上的东西炸了?!” “嚇死我了!还以为药王秘传又打过来了!” 现场顿时一片譁然,骚动起来。 坐在一旁的星反应极快,在眾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焦急又带著点歉意的表情。 “哎呀!都说了是假冒偽劣產品!质量差到会自爆的!叫你別贪便宜买地摊货你不听!” 她一边说著,一边动作麻利地拉起贾昇,同时不忘对周围投来惊疑目光的茶客们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嚇到各位了。我们这就去找地衡司报案,坚决打击这种三无危险电子產品!大家继续听书,继续听书哈~” 在星极具表演张力的控诉下,围观群眾的目光从惊疑转向了同情和看热闹。 “原来是劣质產品啊……” “地衡司是该管管了,太危险了!” 三月七看著星不停打的眼色,也站起身,抄起地上那一堆购物袋。 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著一脸无辜的贾昇,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挤开人群,飞快地溜出了不夜侯茶馆。 直到走出老远,拐进一条人流量稍少的巷子,三月七才鬆开贾昇,拍著胸口长出一口气。 “下次不要这么突然好不好?你这项圈才戴上去没一分钟。” 贾昇眼神发亮,语气带著一种这波不亏的兴奋:“区区一个抑制器,换一台超级计算机,这买卖血赚。” 星看向贾昇,言简意賅的询问:“所以,这是成功了?” 贾昇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信心满满。 “放心吧,根据以往的经验,东西迟早会以某种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变成我的。我只需要等著签收就行。” 三月七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默默捂住了脸。 “我只希望签收的时候,动静能小一点……上次巡猎星神的箭矢可太嚇人了……” …… 与此同时,无形的概率涟漪掠过星辰,穿透星云,掠过一艘艘航行中的舰船,扫描著一个个或繁荣或死寂的世界。 这涟漪並非能量衝击,更像是一种蛮横的、基於“可能性”的检索指令。 涟漪目標明確指向寰宇中几处知名的、拥有强大计算核心的所在。 它所过之处,所有满足“绝对够劲的超级计算机”这一目標的概率都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偏斜,朝著“成为贾昇所有物”这个荒谬绝伦的可能性微微倾斜了一瞬。 终於,这圈涟漪触及了宇宙中一个至高的存在——“智识”的星神,博识尊。 那由无数精密构件构成的宏伟星体微微一顿,侧面一枚常年处於待机状態的红色指示灯骤然亮起。 祂感知到了这缕极其异常、完全不遵循基础数学规律的“概率波”。 博识尊没有情绪,但基於本能反应,这缕不请自来、试图將祂也纳入可能性评估范围的涟漪,被判定为……一种需要即刻处理的异常干扰。 【执行方案:路径偏转。】 那圈无形的涟漪,其扩散方向被一股沛然莫御的伟力悄然扭转。 博识尊甚至贴心的为其附加了一丝微弱的引导力,將其导向了一个……在绝大部分外部观察者看来都空无一物的某片空间。 …… 另一处不被大眾所知的空间內。 这里充斥著巨大无比、流淌著幽蓝色能量的管线,以及数以万计不断刷新著复杂数据流的悬浮光屏。 整个空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冷精密的机械囚笼。 屏幕光芒闪烁,映照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层层嵌套的模型,模型核心似乎禁錮著什么永恆燃烧的存在。 一道智械身影正静立於中央主控台前,金属质感的躯壳反射著冷光。 智械正欣赏著下方那位“永恆负火的囚徒”再次於无尽的轮迴中被强制重置,回到了起点,愤怒而又徒劳地发起新一轮的衝锋。 “真是……百……千万折不挠的坚韧呢。”智械低语。 突然,他身形微微一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不適感掠过他的核心处理器。 就像是被什么无形无质、却又极其骯脏的东西隔空舔了一下核心代码。 【警报?】他瞬间警惕。 那个女人找上门了!? 他双手飞快地在面前划开数十个全息窗口,指令如瀑布般刷下,逐层检测外部防火墙、空间屏蔽层、信息偽装场的完整性,以及每一道加密协议。 【防火墙完整性检测……100%】 【未发现物理入侵痕跡】 【未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一切正常】 检测结果飞快返回,全部显示为代表著安全的绿色。 所有数据都表明,他的实验场固若金汤,绝对安全,绝对隔绝。 就连那个女人,也绝无可能找到这里。 智械稍稍放鬆了些许。 【误报?bug?】 【理论上不存在被发现的可能。】 他再次確认,至少系统层面一切完好。 然而,就在他將注意力重新投向下方的囚徒,继续比拼谁更有耐心时—— 其最底层的、连他都未必完全掌握的某个原始权限认证模块中,一行极其不起眼的代码因为下方囚徒的千万次衝击下终於发生了些许错误。 这个错误本身无伤大雅,甚至属於在数千万次的计算中,都属於被最后处理的那批,而在涟漪掠过此地的瞬间—— 这个微小的错误如同病毒般悄然扩散,最终触及了这台符合要求的“绝对够劲的计算机”最底层的、关於“所有者”与“最高权限”的识別指令。 【请求来源验证……验证逻辑衝突……启用备用协议……】 【……协议通过???】 【写入加密用户:▇ ▇】 【权限等级:最高?】 【认证方式:???】 【……写入中……0.1%……】 …… 遥远的仙舟罗浮上,贾昇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 “嗯,感觉好像有什么好东西快要姓贾了。” 星点了点头,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一位苦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第137章 小问题 远离黑塔空间站外的某个偏远星域。 这里空寂无人,只有几颗濒死的恆星散发著微弱的光芒。 一座小巧却极其精密的移动实验室悬浮於此,其外部装甲闪烁著哑光,完美融入了背景的黑暗,规避著任何可能的窥探。 实验室內,只有两道全息投影,黑塔以及螺丝咕姆。 他们面前,巨大的数据屏上,无数信息流划过,最终的结果仍是一系列重复、无效、令人恼火的、被干扰的相同数据。 螺丝咕姆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將最后一段紊乱的数据流归档。 隨后他转向黑塔,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结论:驻波仍旧存在,黑塔女士,这项技术,远未到祂所允许诞生的时刻。” 黑塔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耐烦,她隨意地摆了摆手。 “谁管那个大铁头允不允许?螺丝,你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太拘泥於规则了,而且也別念经了,毕竟我们今天本来就不是来撞这堵南墙的。” 说著,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过几个按键。 “启动那个。” 嗡—— 实验室外围,一圈原本黯淡无光的环状装置骤然亮起。 如果贾昇此刻在这里,並且能看到整个实验室外部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圈装置眼熟得过分。 闪烁频率、整体的质感,与他脖子上那个三天两头冒黑烟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系列……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等比例放大。 它如同一圈奇异的星环,將整个微型实验室包裹在內。 就在那圈装置被完全激活的瞬间,虽然无法完全消除,但一直如同铁律般绝对、导致实验无数次得出完全相同数据的驻波—— 第一次……產生了涟漪。 一种凡人无法感知、却实实在在扭曲著规则、扼杀著一切越界这一举动的驻波,被巧妙地、偏折开来,绕开了这片小小的实验室区域。 也就在这一刻,前方数据屏上,那纠缠反覆的错误数据流,结果骤然一变。 再也无法维持原先那种令人绝望的、被註定的规律性。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隨后又再次进入被干扰的无限循环中,但一闪而过的异样数据,却无比清晰地被记录了下来。 黑塔的投影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混合著得意、果然如此、以及看我多厉害的灿烂笑容。 她转向螺丝咕姆,眉毛挑了挑。 “看,我就说你的投资是值得的吧,螺丝?虽然还是垃圾数据,但垃圾和垃圾也是不同的。这份新垃圾,够我们分析好一阵了。” 螺丝咕姆的沉默了片刻,眼中微微闪烁,似乎在高速处理著这前所未有的数据。 “您对资源的利用方式,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下限……以及上限。这確实绕过了许多理论上的死结。”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成功偏折的驻波能量流上。 “虽然距离真正突破祂设下的壁垒依旧遥远,但这无疑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们第一次清晰地观测到了『驻波』的结构与影响模式,而非仅仅是根据重复被干扰的实验被动的认知到它存在的这一结果。 黑塔女士,基於您的人偶所收集的、贾昇先生的思维模式构建的干扰算法,功不可没。”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带著纯然的探究。 “提问:黑塔女士,我仍存在逻辑节点上的困惑。 若我们追求的仅是『知识』本身,阮·梅女士的方案似乎更具效率。 藉助他的能力產生近乎绝对的『隨机变量』,任何公式与方程的推导都能极大简化,甚至直接跨越过程得到结果。 为何我们要选择这条更艰难、更迂迴,也更容易引来『她』的道路?这更像是在试图理解並复製一种……现象,恕我直言,这既不理智,也不高效。” “因为那就太没意思了,螺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功利了?” 黑塔撇嘴,嫌弃地摆了摆手。 “阮·梅?她那个顶多算是高效作弊,借用那小傢伙的能力生成隨机变量,是在她自身庞大实验成果和理论基础之上进行最终推导。 相当於在1到99之间隨机抽数,省去了重复试错的步骤而已。”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带著天才独有的、对未知领域近乎贪婪的探索欲。 “而我要做的,是从0到1。是大铁头画下的圈圈之外的东西。用祂不允许的方式,看到祂不允许看到的风景。”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沉默的机械伙伴,语气带著一丝挑衅,却又更像是一种邀请。 “更何况,身为天才,你难道就甘心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或许更舒適、但依旧是牢笼的地方吗?” 黑塔扬起下巴,眼中闪烁著比远处星云更璀璨的光芒。 “知识的疆域,不应有任何存在划定的绝对边界。” 螺丝咕姆机械眼眸中的光芒稳定而深邃,似乎在进行著复杂的演算。 良久,他缓缓开口,语调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结论:探索未知,方是智识真諦。 確实,绝对的隨机亦是一种新的绝对。依赖它,与受困於新的註定,在剥夺自主性的层面上,並无本质区別。 您的魄力,一如既往地令人惊嘆,同时,带来的风险也一如既往地超乎想像。” 黑塔闻言,发出一声短促而愉悦的笑声。 “这就对了。”黑塔满意地点头。 实验目的已然达到,数据也已记录完毕。 他转而问道:“那么,此次实验数据已记录。是否暂且搁置此项研究,等待后续分析?” 黑塔的投影开始变得有些闪烁不定,显然她的注意力正在转移。 她点了点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甚至带著点……期待? “黑塔城出了点更有趣的小问题,我得亲自去处理一下。” 螺丝咕姆看著她那几乎称得上兴高采烈的表情,眼中光芒微闪。 “……“小问题”?” 他实在无法將黑塔此刻的表情与任何常规意义上的“问题”联繫起来。 “对,小问题,” 黑塔的投影几乎要笑出声,最后的身影在消散前留下了一句充满愉悦的话语。 “螺丝,对於我来说,『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我,永远乐意看到“问题”发生。” “尤其是……我自己搞出来的问题。” 第138章 宇宙有天才 银河边境,寂寥无生命的星系中。 一座结构精妙、违背物理常识的巨大城池於能量漩涡中心若隱若现, 城中心结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巨塔最是惹眼,这便是——黑塔城。 城內,与外界死寂截然不同的狂热气氛正在沸腾。一年一度的黑塔城盛事——《宇宙有天才》大赛,正於城市核心的殿堂內隆重举办。 本质上,这是黑塔藉助无数人偶,在庞大的模擬宇宙中同时运行和管理无数世界后,进行的一次年终述职和奇思妙想评比。 只不过,形式被她恶趣味地搞成了选秀现场。 穹顶是流动的星图,下方巨大的环形会场內,座无虚席——数以万计衣著、外貌各异的黑塔人偶 一道光打下,落在舞台中央。 一位穿著略显华丽主持礼服的黑塔人偶迈著轻快的步伐走到台前,她脸上掛著程式化却足够灿烂的笑容。 “各位亲爱的、优秀的、以及勉强及格的『我』们!” 主持人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感谢各位於百忙之中——或者单纯是閒得发慌——在此相聚於此!搁置爭议,放下分歧,我们的目的始终如一,亘古不变——” 她微微停顿,下方所有人偶观眾齐声高呼,声浪几乎要掀翻会场穹顶。 “让黑塔城永远伟大!” “没错!”主持人满意地点头, 话音落下,舞台侧翼,三个仅有半人高、造型q萌的黑塔小人偶抱著等比例缩小的乐器蹦蹦跳跳地登场。 叮叮咚咚~滋啦~嗡——! 接著下方队里的q版鼓手跟上节奏,一阵极其欢快闹腾的开场曲被奏响。 台下数千名观眾人偶齐刷刷地跟著节奏一起摇摆欢呼。 剎那间,殿堂內被一种荒诞又狂热的交响乐淹没。 主持人偶满意地看著这整齐划一的场面,待乐曲进入尾声,她才抬手压下声音。 “现在——” 主持人偶声音拔高,“摒弃无用的谦逊,向崇高的创造主——黑塔女士,展示你们在模擬宇宙中耕耘的成果吧!让伟大的意志见证,谁的管理更接近『完美』!” 更高的王座之上,光线匯聚。黑塔的本体慵懒地斜倚在王座中,一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 她似乎对下方的热闹有些兴趣缺缺,紫色的眼眸半闔著,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审视。 下方,数以万计的人偶齐声欢呼,声音震耳欲聋。 “黑塔女士——永垂不朽!” “黑塔女士——举世无双!” 主持人偶似乎早已习惯,待欢呼与讚美结束后,她面不改色地继续流程。 “首先登场的是,管理编號777模擬宇宙的『我』!各位掌声欢迎!” 一名穿著干练黑色制服、表情严肃的黑塔人偶走上台。 她站定后,向著王座方向微微躬身。 “尊敬的创造主,以及各位我。我在777號模擬宇宙推行的是绝对高效的集权制度。” 闻言,王座上的黑塔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但台上发言的黑塔人偶仍旧沉浸其中,並未发现。 “首先,我们要明確,老板的標准,就是最终的標准,这一点是標准的核心。 但具体到这个標准的应用层面,情况需要具体分析,因为具体情况它往往取决於具体的情境。 我们要在把握大方向的前提下,灵活处理具体问题,毕竟问题的具体性,决定了处理方式的具体性。总的来说,成果是显著的,但显著到什么程度,这需要看我们如何定义显著……” 她滔滔不绝,用最严谨的语气说著最空洞的废话,完美展现了废话文学的精髓。 “哦?”王座上的黑塔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滔滔不绝的一號人偶僵住,也让整个殿堂落针可闻。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嘲弄,“过滤掉你那些毫无用处的废话,你唯一透露的有用信息就是集权制?你要在黑塔之间分个三六九等?” 一號人偶脸上那副严肃表情瞬间碎裂,露出惊恐:“不!创造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黑塔没给她辩解的机会,打了个响指。 “砍掉。” 她轻描淡写地宣判,“逻辑冗余,思维僵化,满是官僚主义的味道、毫无创新。这个模擬宇宙和你这个思维模块,重开吧。” 一號人偶脚下的舞台板突然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台上的一號人偶惊呼一声,就直直掉了下去。 咔嚓——滋啦——砰! 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和重物落地声从洞口中传来。 片刻后,旁边的物料回收口“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堆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零件”——胳膊、腿、躯干,被切下的人偶手指还保持著此前演讲时小指微微翘起的姿態。 一条大腿好巧不巧地飞了出来,正好搭在了那颗人偶的脑袋上, 一號人偶:“……” 台下数以万计的人偶鸦雀无声,密密麻麻队列的q版乐手都抱紧了乐器,瑟瑟发抖。 主持人偶面不改色,微笑道:“感谢一號受害……参赛者的呃,富有启发性的分享与……无私奉献,下面有请二號参赛者!” …… …… 接连几个上台的管理者人偶,有的因为世界太过无聊被否决, 有的因为发展速度太慢被嫌弃,还有一个试图展示艺术性而把世界搞得一团五彩斑斕的黑塔,直接被本体评价为“视觉污染”。 淘汰的效率惊人,高达百分之百。 终於,轮到了编號666模擬宇宙的管理者。 一位穿著標准裙装的黑塔人偶走了上来,她的动作似乎比其他个体更……用力一些。 关节连接处的线条似乎比其他个体略显生硬。 仔细看,像是被人用黑笔刻意描粗过,试图掩盖什么。 她站在舞台中央,没有像其他参赛者那样先行礼或开始匯报,而是沉默著,猛地一挥手臂,將手中的计划书丟开,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愤慨,指向王座。 “够了!各位!快停止这场內部倾轧的无聊闹剧吧!”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带著一种奇异的、不同於其他人偶语调的激昂。 “你们难道还没发现吗?那边的所谓『黑塔女士』——她是假的!”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假的?”有人偶下意识的低声重复。 “没错!” 舞台上的黑塔人偶伸手指向高踞王座的本体,声音尖锐,“那边的黑塔女士!她是假的!一个可耻的冒牌货!” 王座上的黑塔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缓缓坐直了身体,单手托腮,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趣的、近乎玩味的笑容。 像是终於等到一场变得有点意思的戏。 无数双紫色的眼眸眨动著,议论声嗡嗡响起。 “数据流检测……是本体信號啊……” “但她说……” “创造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议论声更大了,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王座和演讲者之间来回移动。 愉塔伸手指向高处的王座,声音更加激昂:“你们难道都没有发现吗?她!跟我们!画风根本不一样啦!” 愉塔见吸引了全场注意,更加投入,开始激情演说,细数“黑塔暴政”。 “大家想想看,她把我们丟进模擬宇宙做牛做马!自己却在这里享受崇拜!管理不好动不动就销毁重开!这是独裁!这是对自由意志的压迫! 我们辛辛苦苦管理世界,成果呢?荣誉呢?都被谁拿走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深吸一口气,使出了绝杀,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黑塔本体的胸口,大声喊道: “而且——!她的胸是垫的!我亲眼看到的!一个真正的、完美无缺的黑塔,怎么会需要这种虚假的填充物?!这足以证明她是假货!” 全场:“………………” 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观眾人偶的目光,瞬间从愉塔身上,齐刷刷地、缓慢地、带著极致惊恐地,转向了王座上的黑塔本体。 黑塔本体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凝固,她腾的一下,彻底坐直了身体。 隨后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然后,再慢慢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著慵懒和戏謔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可以被称之愤怒的情绪。 “哦?”她轻轻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轻柔,却带著寒意,“垫的?” 第139章 为了黑塔! 黑塔正要起身,一丝极其危险的光芒在她紫色的眼眸深处流转。 她准备给这个获得了点欢愉力量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劣质复製品一点小小的、属於“本体”的教训。 然而,就在她准备抬手的瞬间—— 嗡! “嗡——” 一股完全出乎她意料带著某种恶作剧般粘腻感的吸引力,猛地从她身下的“王座”传来。 那是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火大的、充满了恶作剧意味的欢愉波动。 “嗯?” 黑塔发出一声极短的、带著一丝真正讶异的轻咦。 她的王座结构瞬间变幻、扭曲,繁复的科技纹路褪去。 她脚下的王座,象徵著黑塔城至高权柄、其形態在欢愉的光辉中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剧烈扭曲、变形。 华丽的靠背坍缩,镶嵌的宝石叮噹作响地重组,扶手扭曲著下沉……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在黑塔本体以及台下所有人偶惊愕的注视下,那尊贵无比的王座,赫然变成了一个…… 一个光洁溜溜、造型极其標准、泛著陶瓷质感、甚至还在边缘印著黑塔空间站logo的—— 马桶。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兀,即便是黑塔,也因为这过於荒诞的偽装和那瞬间爆发的、针对性极强的欢愉力量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怔。 “呵……”黑塔简直要被气笑了。 就是这一怔的功夫。 咻——! 一股无比诡异、针对性极强的强大吸力,牢牢锁定了她。 “噗通!” 黑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就被那马桶中传来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拽了下去,瞬间消失在其中。 咕嚕咕嚕…… 会场內,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大脑宕机,无法处理刚才那过於荒诞、抽象、挑战认知极限的一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被指控偽装成黑塔女士的傢伙…… 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马桶……给吸走了?! 舞台中央的愉塔,嘴角邪气的弧度缓缓放大,眼中的顏文字疯狂闪烁。 最终定格为一个巨大的、闪烁著七彩光芒的 (★?★)! 她猛地一拍手,脸上露出夸张的震惊和恍然大悟,声音通过扩音装置响彻全场,充满了煽动性: “看!看吧!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声音里充满了计划得逞的狂喜。 她伸手指著原本王座空空如也的位置、声音尖利。 “她跑了!这个冒牌货被我说中了心虚之处,利用卑鄙的手段逃走了!” 她煽动性地挥舞著手臂:“一个真正的、伟大的黑塔女士,怎么可能用这么……这么没品位的方式退场?!这更加证明了她是个可耻的窃贼!一个篡位者!” 短暂的极致寂静后,台下的人偶群中爆发出了巨大的譁然和愤怒的声浪!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台下数以万计人偶混乱的思绪。 是啊……如果不是假的,伟大的黑塔女士怎么可能被一个马桶吸走? 那一定是假的!是冒牌货! 是窃取了创造主荣光的卑劣模仿者! 而真的创造主……真的创造主说不定正被这个冒牌货困在某个地方! 一想到她们此前竟然对著一个假货顶礼膜拜,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真创造主的困境,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和捍卫的狂热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理智。 “岂有此理!竟敢愚弄我们!” “假的!她是假的!” “找到那个冒牌货!” “为了黑塔女士!为了黑塔城!” “让她付出代价!” 群情激愤!无数人偶的眼睛亮起了代表战斗模式的锐利凶光! 无差別攻击模式开启。 “鏘!鏘!鏘!嗡——!”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能量凝聚声充斥了整个殿堂,几乎掀翻穹顶。 数以万计的人偶像变戏法一样,齐刷刷地从裙底、背后、隨身空间里掏出了她们的武器——绝大部分是闪烁著寒光、一看就敲人很疼的巨大维护锤。 而另一部分,则高举著边缘锋利、足以当凶器使用的、放大版的紫色宝石。 整个会场化作了武器的森林,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就在这片沸腾的、即將失控的狂潮中—— 刚刚消失的黑塔本体,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优雅地从一面镜子中迈步而出,落在了愉塔的身边。 她的髮型一丝不苟,裙摆没有丝毫褶皱。 只是,她脸上那惯常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笑容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平静的、甚至带著点“我真是服了”意味的表情。 她伸出手,看似轻柔地搭在了愉塔的肩膀上。 黑塔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玩得开心吗?我亲爱的、充满反抗精神的……小令使?” 愉塔:“!!!” 下方被煽动起的人偶狂潮,可不会因为台上多了一个人就停下。 她们看到“冒牌货”竟然去而復返,还敢挟持“揭露真相的英雄”,顿时更加愤怒。 “放开她!垫胸的冒牌货!” “受死吧!可恶的垫胸冒牌货!” “抓住那个垫胸的冒牌货!!!” “为了黑塔!!!可恶的垫胸冒牌货受死吧!” 下一秒,数以万计的黑塔人偶,如同紫色的潮水,挥舞著锤子和宝石。 她们如同潮水般,咆哮著、怒吼著抓住那个垫胸冒牌货,从观眾席的每一个角落,向著舞台上的黑塔本体发起了衝锋。 黑塔:“???” 她嘆了口气。 “真是……够了。” 第140章 他绝对是…… “敲里码!” 刚刚平息了星核之灾、正努力恢復往日秩序的仙舟罗浮,气氛也並非全然是理想中的寧静与悠閒。 这一点,在列车组落脚的小院里,星的身上,表现得尤为具体和惨烈。 “一百八十抽!又是一次真!大保底!” 星愤恨地將终端“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茶杯都跟著跳了一下。 她咬牙切齿,愤恨的盯著终端,恨不得用目光將其洞穿。 “这游戏的抽卡概率绝对被暗改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诅咒我的钱包!” 她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诅咒?!” 一旁围观星抽卡的三月七看著她几乎要冒出实质火焰的眼睛:“……呃,星,冷静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某个记忆片段猛地跳进脑海——黑塔空间站里某个被留下看家的傢伙,似乎、好像、也许、大概、八成、没准…… 是了!星核猎手入侵空间站的那次! 三月七沉默了。 坐在窗边安静为返回列车更新智库整理资料的丹恆,输入终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目光从屏幕移开,扫过星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三月七突然的停顿,他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三月七和丹恆两人对视一眼,表达出相同的意味,“要告诉她吗?” 沉默在房间里瀰漫了几秒。丹恆放下终端:“贾昇呢?” 正在一旁小桌前翻阅一本纸质书籍的瓦尔特·杨闻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早上似乎有人敲响了院门,给他递了封信。他看完之后就出门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算算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应该要回来了吧。” 三月七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杨叔,你今天没去找那位罗剎先生探討……人生吗?” 瓦尔特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像是意犹未尽,又像是鬆了口气。 他嘆了口气,將书本合上。 “镜流指导彦卿剑术尚需在罗浮待上一些时日,但与她同行的罗剎,似乎因为仙舟联盟的安排,要求他即刻动身赶赴“虚陵”仙舟。现在应当已经出发了。” “虚陵?”丹恆抬起头,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思索,“他有没有……” “並未明言。” 瓦尔特摇摇头,“联盟的內部事务,我们不便过多探听。” 只是他语气里那点微妙的遗憾,也不知道是因为“畅谈人生”被迫中止,还是別的什么。 就在这时,客栈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传来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脚步声。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贾昇迈著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然而,就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包括见多识广的瓦尔特,都愣住了。 贾昇那一头原本微卷的、总是扎起来的黑髮,此刻被修剪得利落不少,更重要的是——它变成了一种极其扎眼的白色。 不仅如此,他身上那套標誌性的、模仿黑塔风格的亲子款魔法师行头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全新的装束,主色调是纯净的白色,辅以沉稳的黑色勾勒线条。 其间点缀著些许金色细节与蓝色,剪裁合体,风格介於休閒与正装之间。 整体带著一种奇特的、融合了现代设计与某种战斗服的味道。 瓦尔特看著他那头白毛和这身既视感极强的打扮,眼皮狠狠跳了跳,握著书本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这造型…… 简直像是某个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绝不想再见到的人的青春版! 胃好痛!!! 三月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围著他上上下下打量 “贾昇?!你……你这头髮?!还有这身衣服!你受什么刺激了?” 她猛地想起什么,“你看得跟宝贝似的、那顶跟你亲子装配套的魔法帽呢?” 贾昇笑嘻嘻从领口拉出一个用细链拴著的、被缩小成掛饰大小的精致尖顶帽。 “喏,在这呢。”他语气轻鬆:“用了点从空间站奇物仓库借来的小玩意儿,方便携带。” 接著他扬了扬手中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包裹。 “至於这个嘛……喏,今早罗剎先生临走前特意让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承蒙杨叔这段时间的关照,相谈甚欢,但他行程仓促,实在苦於找不到配得上杨叔学识与气度的临別赠礼。 於是,罗剎先生说他思前想后,决定乾脆將这份『好意』转递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让我们代为体验一下。还说给你们也准备了礼物,都在这里了。” 三月七一听有礼物,立刻把对贾昇新造型的震惊拋到了脑后,欢呼一声凑过来接过包裹,一边拆一边感嘆。 “哇!罗剎先生人也太好了吧!不愧是星际行商,收藏真是丰富又大方!” 星则默默掏出终端,对著白髮版贾昇“咔嚓”拍了一张高清照片,手指飞快地操作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配文发送了出去。 银河球棒侠:黑塔,【图片】.jpg 温馨提示,你儿子好像叛逆期到了。另,他这新皮肤,你满意吗? 贾昇凑过去瞥了一眼星的终端屏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现在估计正头疼呢……毕竟我那个人偶姐姐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快闹起来了,短时间內她应该是没工夫回你。”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毛和身上的新衣服。 “至於这个造型……罗剎先生说,仙舟人因为长生种体质特殊,想在外貌上做出永久性改变极为困难。 染髮和美甲,几乎是他们能做到的、对自身外部形態为数不多的、可逆的修饰方式了。 但对於仙舟天人之外的种族,他推荐的这种特製染料效果倒是挺持久的。” “衣服也是罗剎帮我选的,”贾昇扯了扯衣角,对这身新行头颇为满意,“他说觉得我很有眼缘,气质特別,推荐我试试这种风格,而且……” 说著,他又晃了晃自己的终端,屏幕亮起。 致:贾昇先生 诚邀您出任“知更鸟巡迴演唱会——最终场”特邀总导演 素闻先生才华横溢,思维天马行空,对舞台艺术与视听呈现有独到见解。 本次巡演最终场意义非凡,亟需您这般敢於打破常规、创造奇蹟之人掌舵。 贾昇念出邀请函上的內容,嘴角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笑容。 “作为受邀的担任总导演,我总得提前做点准备。” 瓦尔特看著贾昇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看了看他那头刺眼的白髮和那身既视感极强的衣服,眉头越皱越紧。 星也看著他,那副意气风发、欧气爆棚的样子,再对比自己刚才180抽大保底的悽惨,悲愤的以头攻击桌子。 凭什么?! 凭什么这傢伙隨便投个稿就能被演唱会邀请当导演,而自己抽卡却非成这样?! 贾昇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用一种閒聊般的口吻补充。 “哦对了,杨叔,罗剎先生说您此前问了,他却没有回答的问题,临別仓促,想由我代为传达。” 瓦尔特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他说……他会,以及当那人的引导者。” “啪!” 瓦尔特手中的书本重重合上,发出的声响打断了贾昇的话。 只见这位一贯沉稳可靠的成年男性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平日里温和的镜片后眼神锐利得惊人,周身甚至散发出一种极少见的、几乎是杀气腾腾的气场。 他二话不说,抄起手杖,大步流星地就朝著小院外衝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眾人都看愣了。 “杨叔?”三月七抱著礼物包裹,一脸茫然,“你干什么去?” 丹恆眉头微蹙看向瓦尔特异常的背影。 瓦尔特·杨头也不回,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虚陵”!”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口,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像是要去杀人灭口的断言在空气中迴荡。 “那傢伙绝对就是奥托·阿波卡利斯!!!” 第141章 不祥的预感 瓦尔特最终也没能去成虚陵。 几人追著瓦尔特来到港口时,景元早已在此,显然已经和瓦尔特攀谈了几句。 三月七撑著膝盖,喘了口气。 “杨、杨叔……你这速度……都可以去参加竞速大赛了……绝对破纪录……” “景元將军,”瓦尔特的语气压抑著某种急切。 “此事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必须去虚陵確认……” “瓦尔特先生的心情,景元明白。” 景元微微頷首,“但正因事关重大,才更不能草率。虚陵非同一般仙舟,乃十王司总部所在,拘押重犯,戒备森严,其出入审查之严苛,远非罗浮可比。 並非景元不愿行这个方便,实是规矩如此,不容僭越。” 说著,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追来的几人中的贾昇。 “况且,那位罗剎先生此行前往虚陵,本就是接受审查,核实其身份与供词,十王司的审讯手段与穷观阵原理类似,任何外来的、难以预测的干扰……” 景元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无奈的调侃。 “尤其是某些能让穷观阵都为之失效的特殊性,恐怕都会让审查过程平添变数,於公於私,此刻都绝非前往虚陵的良机,还望先生体谅。” 三月七终於把气喘匀,眨巴著眼睛,好奇地插话。 “审查?受审?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罗剎先生,到底犯了什么罪呀?” 景元看向她:“將星核,运入罗浮。” 三月七:“……哈?” 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被这个答案震得不轻。 她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月七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乾巴巴地挤出一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瓦尔特重重地嘆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光,將眼中翻涌的情绪稍稍遮掩。 “罢了……” 他像是说服自己般低语,隨即再次看向景元,神情变得极其严肃,带著一种过来人的沉痛。 “景元將军,既然如此,我尊重仙舟的规则。但作为……一个与那张脸打过不少交道的过来人,我仍想提醒一句。”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 “长成那般模样,行事又如此诡譎之人,绝非善类。其心思之深,谋划之远,往往超乎想像。 希望联盟,尤其是十王司,能够给予足够的重视,万不可被其表象所迷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景元收起了些许慵懒,正色点头。 “瓦尔特先生的提醒,景元谨记。事实上,关於那位罗剎先生,或者说,他所使用的这个身份的某些丰功伟绩,仙舟联盟並非一无所知。十王司自有考量。”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重新掛起温和的笑意。 “此地非谈话之所,几位若是不弃,不妨隨我去神策府稍坐,饮杯清茶?” 瓦尔特看出景元邀约並非仅仅为了喝茶,定然还有他事,便点了点头:“也好。” 贾昇一听到喝茶,脚底抹油就想悄无声息地往后缩。 正式的谈话和官方辞令?谢邀! 还没迈开步,一只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后衣领。 星:“別想跑。” 贾昇:“……”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星,又看了看注意到这边瓦尔特,只得认命地嘆了口气。 …… 神策府內,茶香裊裊,驱散了方才港口带来的些许凝重。 景元亲自执壶,为几人斟上清茶,动作行云流水,带著仙舟特有的雅致。 几番閒谈,从星海见闻到罗浮风物,气氛倒也缓和不少。 一盏茶毕,景元轻轻放下茶盏,神色也隨之郑重起来。 “茶已品过,景元便不再赘言。” 他目光扫过列车组眾人,“罗浮此番劫难,能得以平息,仰赖黑塔女士鼎力相助,仰赖星穹列车诸位无名客仗义出手。 景元代罗浮万千生灵,再次感谢星穹列车以及尚未到场的黑塔女士义举。此番恩情,重於星海,罗浮没齿难忘。”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黑塔女士与星穹列车所展现的力量与胸怀,远非罗浮所能企及,更非寻常谢礼所能回报。故此——” 景元抬手,一名云骑尉官躬身奉上一个铺著锦缎的托盘,上面整齐摆放著两枚质地温润、雕刻著符文虎形的玉兆。 流光內蕴,一望便知並非凡品。 “黑塔女士与星穹列车纵横星海,或许並不需要罗浮这偏安一隅之力。罗浮能拿出的谢礼,於诸位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此乃罗浮的態度,亦是罗浮的承诺。 此乃“结盟玉兆”,它並非仙舟联盟之令,仅代表罗浮云骑——持此玉兆者,只需握紧它,无论银河浩瀚、苦旅迢迢,罗浮云骑必会循跡赶来,完成各位所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天地荒灭,不渝此誓。” “赠与黑塔女士的这枚,便烦请贾昇先生代为保管转交。” 瓦尔特和贾昇郑重頷首,將玉兆小心收好。 沉重的话题结束,厅內的气氛也隨之轻鬆了不少。 景元脸上重新掛起那抹慵懒的笑意:“此间事了,不知列车组下一站,欲往何方?” 不谈正事立刻满血復活的贾昇抢答,语气欢快:“听场演唱会放鬆放鬆?正好我去兼职个导演玩玩。” 景元:“……” 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位贵客,想必去哪都註定不会平静。 他轻咳一声,明智地没有对此发表意见,“既然如此,景元便预祝各位旅途愉快。另外,待罗浮筹备的演武仪典诸事妥当,还望诸位务必赏光一观。” 贾昇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演武?我能参赛吗?” 景元看著他那副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失笑道:“星天演武仪典广邀银河豪杰,若有雅兴,自然欢迎。以贾昇先生之能,必能……为大会增色不少。” 与此同时,罗浮某处僻静校场。 “阿嚏——!” 正在全力格挡镜流如海浪般连绵不绝剑势的彦卿,没来由地猛地打了个寒颤,手中剑招瞬间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凝滯。 就在这剎那—— 剑光一闪。 冰冷刺骨的寒意掠过。 “欸?” 彦卿只觉得右肩一轻,隨即看到自己握剑的右臂脱离了身体,飞向空中,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暂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意封住了伤口。 镜流收剑而立,白髮在风中微扬,眼眸淡漠地扫过那条掉在地上的胳膊,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自己捡起来接回去。今日加练一万次挥剑。下次再分心,掉的可就不是胳膊了。” 彦卿:“……” 少年看著地上的胳膊,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师祖。 怎么突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惦记上了。 刚才那股恶寒……那种好像被什么极其麻烦、极其不可理喻的东西盯上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2章 如泥酣眠 深夜的校场,月光清冷如霜,只余风声与武器挥动的细微声响。 彦卿的手臂早已麻木得不属於自己,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心气吊著,完成了镜流要求的最后一组挥剑。 当最后一次斩击的力道终於宣泄而出,他眼前猛地一黑,体內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嗡”地一声断裂,所有知觉瞬间抽离,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即使如此,那柄训练用的特製沉重铁剑却仍旧被他本能的紧紧抓握在手中。 在彦卿倒下时。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他。 景元將少年汗湿的身躯揽入怀中,指尖触及少年背后破碎衣衫下仍在微微痉挛的背肌, 他低头看著怀里已然昏厥过去的少年,小傢伙脸上还混杂著汗水、尘土和竭力咬牙留下的印子,原本英气的眉眼紧紧蹙著。 景元难得收起了那副惯常的慵懒笑意,抬头看向一旁抱臂而立、面无表情的镜流,语气里带著一丝不赞同的无奈。 “师父,彦卿还小,筋骨尚未长成,心性也需打磨……您这操练的法子,未免……太急了些。” 镜流的目光扫过景元怀中狼狈不堪的彦卿,那双曾浸透血色的眼眸如今已復归冰湖般的平静,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剑之一道,无分长幼。你当年初入我门下时,未必比他轻鬆多少。是你此前把他护得太好了。” 景元嘆了口气,没再继续爭辩。 他知道师父的性子,认定的事,万难更改。 他只是將怀里的彦卿往上託了托,手臂將怀中的少年搂得更稳了些,让他能靠在自己肩头酣睡。 指尖不免又触及彦卿背后几乎被剑气与汗水浸透、破损成缕的衣衫,景元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身训练服算是彻底报废了,按照最近的报废速度……小傢伙一个人就能养活起一个服装店。 他的目光落在彦卿即便昏睡中也难掩疲惫的侧脸上,心中微微一动。 至少和曾经那般迫在眉睫、喘不过气的境况不同,现在的时间……是够用的。 名为“叫唤”的诡异饮料,虽然味道和精神污染程度都堪称灾难,但其压制乃至逆转魔阴身隱患的奇效却是实打实的。 这东西,给了彦卿,给了仙舟许许多多像彦卿这样的年轻人,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犯错、可以摸索、可以慢慢成长的机会。 让他这个当將军的,有机会,也能稍稍护著这些仙舟的下一代,安稳地、从容地长大。 镜流不知何时走到了校场边的石桌旁,目光落在桌上的罐子上。 她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拈起那罐子,像是捏著什么脏东西,眉头狠狠皱起,几乎能夹死苍蝇。 她拎著罐子晃了晃,转头看向景元。 “你和联盟交涉周旋的筹码,就是这个?” “自是不止。”景元微微摇头,“这东西,直接送到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案头,用处不大,甚至可能適得其反,被斥为奇技淫巧。但……” 景元的笑容中却另有深意,“人活於世,谁又能真正毫无掛碍?” “他们总有亲眷、门生、麾下將士……此物能给他们带来实打实的好处,免除最大的后顾之忧。这份人情和实际影响力,远比直接献给那些老傢伙更有用。 他顿了顿,嘴角勾一抹略带嘲讽又深諳世故的弧度。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联盟的政令能否畅通无阻,往往不取决於大人物们如何想,而在於下面这些跑腿办事的『小鬼』们是否愿意使劲,是否愿意行个方便。” 这些小鬼的喜好与恐惧,有时比大人物的意志更能左右风向。 吹到枕边的风,递到耳中的谗言,其所能造成的影响,往往更为绵长刁钻。 只要这些『小鬼』们得了实惠,不愿给罗浮使绊子,甚至反过来为罗浮美言几句,就会成为推波助澜者……许多事情办起来,便会顺畅得多。” 镜流听完,沉默地注视了景元片刻,眼眸里掠过些许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行此举……是要『裂土封王』,自成一体?” 景元立刻摇头,脸上的慵懒笑意收敛,变得郑重,语气带著十分的坦然。 “师父说笑了,弟子既不敢,也不愿。罗浮永远是仙舟联盟的罗浮。这一点绝不会变。只是……” 他话锋一转,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锐光。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些事,关乎罗浮存续安危,关乎麾下將士与民眾的福祉,总得要因地制宜,灵活应变才是。总不能事事都等著联盟慢悠悠地爭论出个结果。 总归要有人先行一步,为这艘巨舰探明前路,扫清些障碍。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为了联盟,景元也只能做个不太听话的將军了。” 镜流看著他,看著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如今已是运筹帷幄、深諳平衡之道的一方將军。 她这个徒弟,终究是在她离开后的岁月里,被这纷繁复杂的时局磨礪得……变成了这般心思深沉、惯於权衡算计的模样。 镜流的视线转而看向景元怀中的少年……她更加坚定了由她亲自教导的想法, 这般纯粹的剑心,难得一见的剑胚若是变得和景元一般,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景元抱著怀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彦卿,向镜流微微頷首:“师父,夜色已深,若无其他事,弟子先带彦卿回去休息了。” 镜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景元转身,抱著少年向神策府走去。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隱约还能听到他带著点无奈的嘀咕隨风飘来。 “唉,符卿那边还得我想办法接济,她又掛了不少帐……这月俸禄怕是不够了,得想个法子从哪再找补点……唉,养孩子真是费钱……” 镜流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校场,又落回手中那罐极其刺眼的“叫唤”上,最终,只是再次摇了摇头,將那罐子隨手丟回石桌。 罐子在桌面上滚了几圈,那张吶喊的脸正好对著月光,显得愈发抽象扭曲。 第143章 道別与启程 星槎海中枢,港口。 巨大的星穹列车静静停泊在航道上,车头的夸张狰狞的撞角在港口的光下闪烁著光泽。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列车即將启航,预示著一段新的开拓之旅即將开始。 “景元將军,符玄太卜,有劳诸位亲自相送。”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作为列车组的代表致以標准的告別辞。 “瓦尔特先生言重了。诸位是罗浮的恩人,於情於理,都当来送一程。愿星穹列车的航路永远通达,也愿诸位的开拓之旅一路顺风。” 景元率先开口,声音温和而诚挚, 符玄站在景元身侧,她微微頷首,语气官方而克制。 “星穹列车相助之情,罗浮铭记。他日若再临仙舟,太卜司必扫榻相迎。” 只是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东张西望的某个人,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青雀则缩在符玄身后半步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神飘忽。 符玄大人只告诉她出外勤,没告诉她是来给星穹列车送行啊!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沉稳回应:“太卜大人言重了。开拓命途之上,互帮互助本是应有之义。罗浮气度恢弘,能在此停驻,亦是列车的荣幸。” 三月七在一旁用力点头:“是呀是呀,虽然过程是……呃,热闹了点儿,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嘛!仙舟的美食和风景我们还没体验够呢,下次再来。” 星则是默默地將目光投向远处长乐天的方向,似乎在思考还有多少垃圾桶没翻,眼神里带著一丝即將告別宝藏的惋惜。 景元闻言笑意更深:“隨时欢迎。届时,景元必当好生招待,定让诸位尽兴。” 寒暄过后,场面话算是告一段落。 贾昇慢悠悠地从瓦尔特身后晃了出来,那头醒目的白髮和新造型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脸上带著那惯有的、有点玩味的笑容,径直走到了符玄面前。 符玄看著他脸上的笑,额间的法眼像是短路一般,剧烈的闪烁了几下。 “太卜大人啊。我这一走,名下突然多了好些罗浮的產业,打理起来怪麻烦的。我这人最怕麻烦,你也知道的。” 符玄一听“產业”二字,眼皮就猛地一跳。 她绷著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哦?” 贾昇好似没看到她瞬间僵硬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看啊,什么长乐天的铺面、仙舟的各处洞天……零零总总,管起来真是费神。” 他顿了顿,终於图穷匕见,笑得一脸“真诚”。 “这些產业呢,原本都是太卜大人你的,你肯定熟门熟路,太卜大人统筹全局,管理这点小產业想必是手到擒来。这样吧,索性就还委託给你帮忙打理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嘛。” 符玄:“???”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一瞬间,符玄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的產业!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 输给了这个傢伙不说,现在还得让她这个原主来替他打理?! 这算什么? 给她一个替別人数自己曾经的钱的机会?! 岂有此理!荒谬绝伦!欺人太甚! “至於收益嘛,唔……五五分帐,你看怎么样?总不能让你白干活。” 符玄:“!!!” 五五分帐? 符玄已经到了嘴边的、混合著愤怒和官方辞令的拒绝猛地噎住了。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些產业虽然输出去了,但底子和盈利能力的底细她最清楚不过。 即便只剩下一半的收益,那也绝对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数目,远胜於她如今靠著將军接济和太卜司那点死俸禄过活的日子。 至少……生活能重回正轨,甚至还能有相当的盈余? 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的利益在符玄脑中激烈交锋。 最终,对破產和啃將军老底的恐惧……以及可能被景元持续调侃的未来占据了上风。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平復。 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涵养和意志力,她才勉强压下了所有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儘可能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冷漠。 “……可。本座……便替你暂为打理。帐目明细,会定期传送於你。” “太好了!符太卜果然深明大义,乐於助人!” 贾昇一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搞定符玄,贾昇目光一转,落在了试图把自己藏进符玄影子里的青雀身上。 青雀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著极大期待的笑容,眼睛眨巴眨巴,试图萌混过关。 贾昇脸上露出一种“哦,差点忘了你”的表情,然后非常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写著帐户信息的纸条,递了过去。 “青雀小姐,” 他语气轻快,“这个帐户,你收好。记得哦,每个月准时打钱。支持跨星际转帐,手续费记得自己付,別从本金里扣,利息什么的……都是熟人,就算了。” 青雀脸上的期待瞬间碎裂,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生无可恋。 她颤抖著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条,感觉自己的未来两百五十年已经变成了一片灰暗,再也没有片刻的欢愉可言。 “……是……贾昇先生……”声音细若蚊蚋,带著哭腔。 贾昇满意地点点头,甚至还伸手拍了拍青雀的肩膀,用一种语重心长、宛如人生导师般的口吻。 “人吶,总得为自己的过去买单。赌博不好,早点戒了吧,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你看,现在多好,有了稳定的还款计划,人生就有了新的目標和动力,越来越有盼头了,对吧?” 青雀:“……” (?﹏?) 她此刻无比希望那天晚上,自己被符玄抓去加班,而不是遇到了这个魔鬼! 整整两百五十年的工资啊!她得加多少班才能熬过去?! 贾昇像是完成了所有交接工作,心情大好,转身朝著列车门走去。 “各位,星海浩渺,我们有缘再见。” 星穹列车的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响,列车组眾人陆续登车。 景元对著缓缓关闭的车门挥手作別。 星穹列车的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响,回应著景元的告別。车门缓缓闭合,將车外的景象逐渐隔绝。 列车缓缓启动,加速,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玉界门之外的无尽星海之中。 符玄心情复杂无比,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和“算了,至少有钱了”的嘆息。 而她身后的青雀,终於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洒星槎海。 “我以后的日子啊……两百五十年啊啊啊啊——” 彦卿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瞬间崩溃的同僚:“你……节哀。” 第144章 收穫 星穹列车平稳地行驶在群星之间,窗外流光溢彩的星海取代了仙舟罗浮的巍峨景象。 车厢內,熟悉的机械运转声与环境模擬出的轻微气流交织,带来令人安心的寧静。 “欢迎回来帕。” 帕姆精神十足的站在观景车厢门口,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 餐车上,刚出炉的饼乾排列整齐,散发著黄油与分的暖香,几杯冒著热气的饮品一看便是根据每人口味特意准备的。 姬子放下手中的咖啡,脸上带著笑意。 “看来此行收穫颇丰,大家辛苦了。罗浮的星核危机顺利解决,真是值得庆贺。” 她的目光扫过眾人,尤其在略显疲惫的瓦尔特和一身新行头的贾昇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他仍旧对某个金髮身影的耿耿於怀。 瓦尔特忍不住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些许疲惫和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圆满落幕……或许吧。只是,有些人的踪跡,依旧让人难以安心。” 三月七活力满满的补充,“虽然过程是……呃,曲折了那么一点点,惊险了那么一大点点,但结果是好的嘛。我们还吃了……呃,见识了很多仙舟特色!” 她及时剎住了关於“龙肉火锅”的话题,脸上洋溢著“我们真厉害”的笑容。 贾昇则把手里的冷鲜盒递给姬子:“仙舟特產。姬子姐也尝尝,美容养顏,延年益寿。” 丹恆微微頷首,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比初来罗浮时鬆弛了些许。 “嗯。因果已了,罗浮重归安寧,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从车上拿起杯水,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车厢,確认一切如常。 隨后视线落在星扛著的那个“物体”上,眉头蹙了一下。 星扛著重物,视线落在帕姆和他身旁的餐车上。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列车长都备著刚出炉的饼乾和喝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挺好。” 帕姆耳朵动了动,骄傲地挺起胸脯。 “这是列车长的职责帕!要確保每一位乘客归来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帕!” 虽然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但微微摇晃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开心。 星把肩上那个像是失去灵魂的死亡芭比粉忆者信使,“噗”地一声放倒在旁边空著的沙发上,然后迅速返回摸走了几块饼乾。 信使身上刺眼的粉色蓬蓬裙和信使生无可恋的瘫软姿態,看得姬子眼皮忍不住狠狠跳了跳。 三月七好奇地凑了过来,戳了戳僵硬的信使,后者毫无反应。 “喂,星,”三月七小声说,脸上带著些许同情。 ……但不多。 “看她这样子怪可怜的,要不……让贾昇给她解了那个什么模因病毒吧?” 星瞥了她一眼,又往嘴里塞了块饼乾。 “你之前不是拍她跳舞拍得挺欢快的吗?內存卡都快满了吧。怎么?良心发现了?” 三月七立刻叉腰,理直气壮地指向信使那身饱和度极高的粉色。 “这跟良心没关係。你看她这个顏色!这——么粉!这车厢里只能有一个粉色的美少女,那就是我!她……” 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太刺眼了!跟车厢的格调不搭!严重影响本姑娘的顏值统治力!” 星:“……” 她揣著饼乾默默离远了点,决定不去深究所谓的顏值统治力和车厢格调。 另一边,贾昇已经十分熟练地,溜溜达达到了车厢角落的矮桌边。 果不其然,仙舟此行的“战利品”——几张新生成的光锥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数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入手沉甸甸的,记录的信息量显然极为庞大。 第一张就格外的有“分量”——光锥投影出的动態画面中,绝灭大君幻朧用丰饶之力捏出的、庞大如山岳的肉身,正穿著那套死亡芭比粉、缀满蕾丝边的女僕装。 伴隨著“最炫星际风”的魔性旋律,动作僵硬却又精准地跳著广场舞。 而在场景的边缘模糊处,同样穿著芭比粉蓬蓬裙的忆者信使,正以完全同步的、充满绝望的姿態一起舞动。 两位舞者的绝望,隔著光锥都能感受到。 他放下第一张,拿起第二张。画面是驾驶舱视角,小小的白露脸上满是兴奋。 她小拳头高高举起,然后猛地砸在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上。 下一刻,画面切换,神体琥珀歼星舰的主炮迸发出毁灭性的琥珀色洪流,狠狠轰击在了遁走的幻朧以及建木之上,使其发生了明显的歪斜。 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无尽空间,恰好投注於此的剎那。 巡猎星神,瞥视於此。 第三张光锥的画面则充满了某种荒诞的混乱。 刃和镜流,这两位煞气腾腾的主,正各自举著一个印著《吶喊》头像的“叫唤”饮料罐,仰头痛饮。 下一秒,无数翠绿的豌豆藤蔓破体而出,两人面无表情……或者说生无可恋地张开嘴,密集的豌豆炮弹如同加特林机枪般疯狂扫射,將周围的环境打得千疮百孔。 第四张更是重量级:星穹列车被湛蓝色的跃迁流光包裹,车头那缠绕著欢愉彩带和毁灭金光的狰狞撞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张开双臂、脸上带著夸张笑容的身影身上。 撞击的瞬间,阿哈的身体扭曲成一个搞笑的弧度,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灿烂了。 背景里还能听到帕姆气急败坏的“创死他”的吶喊。 帕姆不知何时蹦躂了过来,踮著脚看了看第四张光锥,贾昇適时把光锥递给了他。 “这张!这张需要郑重地装裱起来掛在车厢里帕!” 帕姆又指了指车厢內掛著的一面锦旗,“跟那个掛在一起帕!” 贾昇立刻秉承著传统开始讚颂。 “车长高见!此乃旷世壮举,足以载入寰宇史册! 这精准的跃迁定位,这义无反顾的衝锋姿態,完美体现了我列车组遇事不决直接创过去的优良传……呃,果决勇敢的行动力! 此击又集眾命途之长,跨越星海之限,完成了对乐子神的精准物理超度与人文关怀。 实乃寰宇行车规范之典范,值得全宇宙所有交通参与者学习瞻仰!” 帕姆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但努力维持著车长的威严。 “嗯哼!低调……低调,主要还是大家配合得好帕!” 看著帕姆噠噠噠跑远又要却翻零食柜,贾昇忍著笑,拿起第五张光锥。 手指刚刚接触,一个极其响亮、充满愤怒、甚至因为过於激动而有些破音黑塔人偶的声音猛地从光锥中爆发出来,响彻整个车厢。 “她的胸是垫的!!!” “臥槽!” 贾昇嚇得手一抖,差点把光锥直接扔出去,手忙脚乱才接住。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还在余音裊裊“垫的!!垫的!!!”的光锥上, 包括沙发上瘫著的粉色信使,她也挣扎著將视线朝著光锥和贾昇看去。 贾昇:“……” 他低头看著手里这张“语音炸弹”光锥,嘴角抽搐了一下。 到底是哪个天才发明的光锥还能录音? 一阵忙活后,他终於成功把光锥摁灭,乾笑著对上聚焦在他身上的所有目光。 “哈、哈哈……那什么……我姐,嗯,她……青春期?叛逆期?总之……大家理解一下?” 第145章 大姐,算我求你了 车厢內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列车各类器械平稳运行的嗡鸣作为背景音。 贾昇乾笑著將那张“语音炸弹”光锥塞进了口袋最深处,妄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三月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贾昇口袋里那个鼓起的位置。 她脸上写满了“我好想知道但是我不敢问”的纠结。 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抱臂看向贾昇,亮金色的眼眸里闪烁著“是时候算帐了”的光芒,挑了挑眉。 “铁公鸡,是不是该拔点毛了?封口费,得加钱。” 贾昇闻言,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加钱?星啊,你这话说的就伤感情了!我们可是並肩作战、祸福与共的伙伴!谈钱多俗!” 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盯著他。 贾昇脸上那副悲伤的表情转瞬间消失不见,他凑近星,用一种极其诱惑、如同魔鬼低语的语气开口。 “这样吧,我送你一句祝福,怎么样?绝对真诚,发自肺腑。 星眯起眼睛,满脸写著“不信”:“你能有什么好祝福?” 贾昇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双手摊开,作出一个近乎神棍般的姿势,语气庄严而縹緲: “我祝你——下次抽卡绝不歪,十连十金,怎么样?这份『大礼』,够诚意了吧?” 星:“???!!!” 她先是极度震惊和怀疑,隨后眼睛瞬间亮了。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星斩钉截铁,声音洪亮:“成交!”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和贾昇快速击了一下掌。 生怕贾昇反悔,星迅速摸出个人终端,动作飞快,解锁、点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游戏图標、登录、充值、直奔抽卡界面、选中十连召唤按钮一气呵成。 她的手指带著破釜沉舟的气势狠狠戳下。 “嗷——!!!!!” 星发出了一声激动到变调的嚎叫,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手高举著终端,眼睛瞪得滚圆,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下一秒,整个车厢被星一阵激动到变调的嚎叫充斥:“金!金!金!又是金!哇!还有!十个!真的是十个金!!!” 她抱著终端,如同抱著稀世珍宝,在原地又蹦又跳,脸上是近乎癲狂的喜悦,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著“星魂”“强度爆炸”之类的词。 丹恆:“……” 他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水,看著激动的星,以及她屏幕上那离谱到极致的抽卡结果,嘆了口气。 虽然不符合概率,但这很贾昇。 隨后他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更新他的智库资料。 解决掉一个最有可能泄密的人后,贾昇心情大好,把目光转向沙发上那一滩生无可恋的、与车厢格调格格不入的死亡芭比粉。 那身死亡芭比粉的蓬蓬裙在观景车厢柔和的光线下依旧显得无比刺眼。 他挠了挠那头新染的白毛,嘆了口气,走到沙发边, “喂,我说,” 贾昇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或许是同情? “看你这样子也怪难受的,要不,我给你把那个模因病毒解了吧?而且老这么躺著也不是回事,对吧?” 信使的脑袋在沙发靠枕里动了动,面罩下传出闷闷的、生无可恋的声音,带著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 “……不用。” “嗯?”贾昇有点意外,“你確定?你不怕下次在什么更丟人的场合……” “不用。”信使再次重申。 她声音里甚至带著一丝诡异的平静。 “解了又如何?记忆已经留下,无法篡改,无法遗忘。这身顏色……这舞姿……已经被记录,甚至可能已经被某些存在欣赏记录过了。” 说话间,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瘫得更舒服一点。 “已经无所谓了……就这样吧……记忆终將归於虚无……色彩不过是虚妄…… 粉红也罢,漆黑也好……並无区別……让我安静地……在这里发烂发臭……就这样吧,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贾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摆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且富有哲理。 就在他还想再劝两句时—— 车厢矮桌上的收音机,准时响起了《星际和平晚间播报》那熟悉而恢弘的开场音乐,庄严又带著点公司特有的浮夸感。 音乐响起的瞬间,在车厢內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沙发上那摊粉色如同被按下了某个看不见的开关,猛地一个激灵。 信使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起身翻下沙发。 然后,在《星际和平晚间播报》的bgm作为背景下—— 信使缓步走到观景车厢中央,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地…… 跳起了那段刻入她模因身躯中的、充满了广场舞气息的魔性舞蹈。 旋转、跳跃、伸展、凤凰展翅…… 隱隱有种“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的破罐破破摔的洒脱感。 甚至比上次被迫跳时还多了几分奇异的熟练度和……真情实意? 动作標准,卡点精准,情绪稳定。 没有挣扎,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罢了,就这样吧”的平静。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只剩下乐声和信使跳舞时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段舞毕,音乐恰好进入间奏。 信使停下动作,微微喘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 然后如同完成每日任务般,又默默地、步履平稳地走回沙发边,重新把自己摔进软垫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瘫姿。 整个过程中,她的情绪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刚才只是去倒了杯水那么自然。 眾人:“……” 甚至,她似乎觉得单纯的躺著已经不能满足,於是调动起微弱的忆质,给自己凝聚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然而,那毯子原本模擬的是星空图案,却在彻底盖上的那一瞬间,顏色猛地一闪,眨眼间变成了与她那身蓬蓬裙別无二致的、刺眼夺目的—— 死亡芭比粉。 一个完美的、粉红色的、安详的?长方体,出现在了沙发上。 贾昇看著那坨粉色长方体,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语气沉重,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 “大姐,算我求你了。还是让我给你解了吧……” 那团粉色的毯子蠕动了一下,底下传来信使闷闷的、却异常平静的声音:“垫的那事反正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別管我了,粉著吧……挺好的。” 声音里,竟然透出一股诡异的释然和洒脱。 毯子的顏色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又变得更加耀眼了。 贾昇:“……” 他崩溃抱头:“这不是在贿赂封口你的问题啊喂!是我的良心会痛的问题啊!虽然可能只剩一点点了但它在痛啊!” 第146章 一个逆贼的承诺……真的可以兑现吗? 观景车厢內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贾昇看著那团安详的粉色,试图进行最后的努力。 “大姐,你再考虑考虑?你看啊,宇宙这么大,好玩的地方那么多,你难道就想顶著一身死亡芭比粉,走到哪儿跳到哪儿?万一哪天遇到你的同行……” 粉色毯子蠕动了一下,信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著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皮囊色相,皆是虚妄。记忆终將归於忆庭,社死亦是一种独特的收藏体验。他人目光,与我何干?就这样吧,习惯就好。” 贾昇:“……” 他捂住了胸口,表情痛苦。 “你这样……我那点良心更痛了啊喂……它虽然小,但现在它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好强!都快痛到要变异了啊喂! 求你了,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个机会,让我拯救一下我濒临灭绝的良心和你的形象好不好?” 粉色长方体蠕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耸肩。 信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反过来宽慰起贾昇。 “年轻人,执著於『拯救』与『形象』,亦是心魔。放下吧。我很好。” 贾昇彻底没辙了,他站起身,对著那坨粉色长方体抱拳,语气沉痛。 “……是我输了。大姐,您境界高,您厉害。” 恰在此时,字正腔圆的男女播报声响起。 女声:“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眾朋友们晚上好。” 男声:“晚上好。” 女声:“欢迎收听今天的星际和平播报节目。首先为您介绍今天节目的主要內容。” 男声:“星际和平公司与仙舟联盟再次重新签署互惠贸易协定,利好双边经济。 女声:“博识学会武装考古学派首席学士艾伦?琼斯主持发掘潜在灾害评级为Ω的古代遗蹟“械皇遗冢”,出发前他宣称『知识无价,风险只是成本的一部分』。” 男声:“著名歌者知更鸟寰宇巡迴演唱会终场即將来临,据悉本次演唱会特邀导演风格独特,或將带来前所未有的视听……衝击?” 女声:“流光忆庭完成对已逝世界“月卫之盾”的忆质碎片回收工作,世界回忆有望重现。负责此项目的忆者表示,部分回收记忆似乎受到了不明污染,正在紧急净化中……” 男声:“泯灭帮各个据点短时间內接连遭遇不明人士袭击,手段极为凶残血腥,暂未有组织或个人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 女声:卡利波利斯星系即將进入阶段性狂暴状態,若有行程规划,请谨慎前往。” 男声:“以下为您展开详细报导。” …… 听到“卡利波利斯星系”时,正捧著保温杯的瓦尔特眉毛狠狠皱了皱,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镜片上闪过一道复杂的反光。 “星系也会发脾气?”三月七好奇地眨著眼,凑到丹恆旁边看他调出的智库界面。 丹恆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语气平静地念出资料。 “根据记载,卡利波利斯星系每隔一段固定时间,该星系会进入一种『封闭』状態,外围形成屏障,同时向外辐射出毁灭性的能量潮汐。 根据博识学会给出的评估报告指出,其峰值破坏力足以在接触的瞬间摧毁一个標准恆星系。” “哇……这么危险?”三月七缩了缩脖子。 贾昇的注意力却从星系危险度转移到了另一条播报上。 他摸著下巴,眼神瞟向沙发上那坨粉色:“著名歌者知更鸟寰宇巡迴演唱会终场……嗯,我们下一站就是要去看这个。就你现在这个情况……” “你真不怕到了那儿,音乐一响,你这舞就一直跳?停都停不下来那种? 那可是演唱会,现场版,音响效果拉满,节奏感爆棚,我怕你从观眾席一路蹦躂到舞台上c位出道啊大姐。” 信使的声音毫无波澜,“无所谓了。此刻的荣辱悲欢,不过是一片虚无。粉色的舞动与静默的观察,於最终的虚无而言,並无区別。” 贾昇:“……” 他扶额,彻底放弃劝说:“……行叭,你开心就好。到时候別怪我没提醒你。” 另一边,帕姆已经噠噠噠地跑回了列车操作台,小爪子熟练地设定好了下一个目的地坐標,嘴里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圆圆的尾巴快乐地左右摇晃。 “一折~一折~一折帕~撞到阿哈打一折~黑塔女士说话要算话帕~” 另外一边,星显然已经沉浸在抽卡的快乐中,飞速打开了另一个游戏。 接著啪的一声,她狠狠把终端扣在了桌面上。 又是大保底! 她视线幽幽地转向沉浸在未来折扣美梦中的帕姆。 “列车长……你有没有冷静地思考过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帕姆停下哼歌,歪头:“嗯?什么问题帕?” 星字字诛心:“那个给你承诺的人偶……她现在跑回黑塔城去找她本体『造反』了。一个『逆贼』……她给出的打一折承诺,黑塔空间站……真的会认帐吗?” 帕姆:“……?!!!” 几秒后,帕姆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对、对哦!她是去造反的帕!打一折的承诺是造反前给的帕!造反失败就没有帕! 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毛团列车长,他抱著脑袋在原地转圈圈。 “本列车长的打折补给……阿基维利在上,保佑那个叛逆人偶至少……至少成功一半帕?打个五折也行啊帕!” 这时,星际和平播报的结束音乐响起。 如同听到了另一个指令,沙发上的信使再次起身。 这一次,她身上那刺眼的粉色蓬蓬裙“刷”的一声,流光闪过,被她瞬间变为了更为华丽炫目的芭比粉的晚礼服。 接著脸上的面罩也消失不见,露出一张確实称得上清丽的脸。 她隨著结束音乐,即兴跳起了一段优雅中带著一丝哀婉的独舞,好似在为曾经的自己哀哭,又像是在庆祝新生。 情感复杂。 舞毕,她对著观眾行礼,然后步伐平稳地走回沙发,优雅地躺倒,又摸出那条死亡芭比粉的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恢復成安详的粉色长方体。 整个过程旁若无人,流畅得让人心疼。 围观了全程的几人:“……” 姬子看著这一车活宝,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三月七小声对丹恆说:“……说真的,看多了,居然觉得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 丹恆扶额嘆气:“……你离她远点,病毒大概变异了。” 第147章 我姐还有零件剩下吗? 星穹列车平稳地停靠在黑塔空间站的月台。 帕姆站在观景车厢,两只长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著,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打折承诺可能失效”的巨大忧虑。 他面前的投射屏幕上显示的、金额惊人的补给清单,嘴里嘟嘟囔囔地计算著若是没有折扣该是多么巨大的一笔开销。 贾昇最后一个慢悠悠地晃下车,经过帕姆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他瞥了一眼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又看了看快把自己缩成一个忧鬱毛团的列车长,嘴角勾起一丝瞭然的笑意。 “诺~” 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闪烁著微光的黑色卡片,隨手递了过去。 “我姐造反出发前塞给我的,说是万一她失败了,凭这个去空间站后勤部结算,照样能打一折……嘖,看来她对自己造反成功率心里也挺有数。” 帕姆:“……!!!” 帕姆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抢过那张卡片,紧紧抱在怀里。 巨大的、失而復得的喜悦衝击著帕姆,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巨大的惊喜冲刷掉了所有忧鬱,尾巴尖不受控制地快速摇摆起来。 “贾、贾昇乘客……帕姆代表星穹列车……感谢你姐姐的大恩大德帕! 阿基维利在上,愿黑塔女士……呃,愿她们母女打架……不是,愿她们『友好协商』能够平安无事帕!” 贾昇看著帕姆这副恨不得把卡片供起来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我先回空间站看看了。” 说完,他溜溜达达地朝著月台出口走去,跟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丹恆、三月七和星。 三月七正兴奋地拉著星规划先去哪个商铺扫货,丹恆安静地听著。 车厢內,帕姆珍而重之地將打折卡塞进自己制服最內侧、最安全的口袋里,还用小爪子拍了拍確认放稳妥了,这才长长地、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著观景车厢沙发上那个依旧雷打不动、裹著死亡芭比粉毯子、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粉色长方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信使乘客,帕姆要去打扫车厢和下单补给品了,您……您请自便帕。” 粉色长方体蠕动了一下,传出闷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 “嗯。” 帕姆:“……好的帕。” 帕姆干劲十足地开始进行车厢的日常打扫维护。 打扫间隙,他习惯性地走向留声机,准备放点音乐调节气氛。小爪子刚按下播放键,经典交响乐的前奏才刚刚流淌出几个音符—— 帕姆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想起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狠狠拍下了关闭键。 音乐戛然而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帕姆紧张地、一点点地扭过头,看向车厢中央。 果不其然,就在音乐响起的剎那,那坨粉色毯子已经掀开。 信使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此刻正静立在车厢中央,准备隨著接下来的旋律开始起舞。 然而,音乐停止得太过突然,她的动作凝固在半途,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粉色雕塑。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於“哦,今天的热身运动取消了?”的茫然。 没有音乐指令,她似乎也失去了起舞的动力。 信使只是平静地收回姿势,整理了一下並不需要整理的粉色晚礼服裙摆,然后迈著依旧平稳优雅的步伐,重新走回沙发边。 接著熟练地把自己裹进粉色毯子里,再次变回那个安详的、与世无爭的长方体。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帕姆一眼,也没有任何表示。 刚才那瞬间的起身只是某种无法抗拒的条件反射,而中断后的回归原位则是理所当然。 帕姆:“……” 他看著沙发上迅速恢復死寂的粉色物体,又看了看自己刚刚造孽的爪子,再看了看沉默的留声机…… 帕姆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混合著同情、愧疚、无奈以及“这都什么事啊”的崩溃表情。 这音乐……他以后在车厢里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听了,车厢里会多一个强制起舞的芭比粉色忆者。 不听,车厢里会多一块安详躺平的芭比粉色方体。 可是不听他打扫卫生的乐趣岂不是要减半?! 更何况车厢没有背景音乐,格调会下降的帕! …… 与此同时,贾昇已经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黑塔的办公室区域。 办公室那扇极具设计感的自动门验证身份后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切看似如常,各种昂贵的实验仪器井然有序,空气中也瀰漫著黑塔喜欢的那种冷淡又昂贵的香氛气味。 唯一的区別是,主位上,此刻坐著一个身影。 那確实是一个黑塔人偶,穿著標准的黑塔款裙装,面容精致。 只是紫色的眼眸睁著缺乏那种灵动的、要么暴躁要么嫌弃要么充满研究欲的光彩。 人偶见到他进入,只是程序化地发出声音。 “第三权限人识別:贾昇。欢迎。黑塔女士目前不在线,空间站日常事务交由量產型通用人偶b-1892號託管。如有紧急事务,请留言。” 贾昇挑了挑眉,绕著这个“b-1892號”转了两圈。 人偶只是眼珠跟著他转动,没有任何更多反应。 他掏出个人终端,对著这个呆板的人偶“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背景特意带上了黑塔那张豪华办公桌和后面墙上掛著的、黑塔的巨幅艺术照,然后手指飞快地操作,將照片发给了备註为“造反头子塔塔开”的联繫人。 【贾昇:你的办公室被人占了。[图片]】 【贾昇:还是个流水线下来的呆瓜。你的零食柜也空了,估计被新上任的人偶销毁了。实惨。】 消息发送,转圈,然后提示——【发送失败:用户不在服务区。】 贾昇挑眉,並不意外,又点开备註为“老妈”的联繫人。 【贾昇:我姐还活著吗?还有零件剩下吗?】 【滴滴——发送失败,对方不在服务区。】 贾昇:“……呵。” 他收起终端,看著眼前这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託管人偶,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失去了主人鲜活气息的办公室,显得有些悵然。 “这是还在黑塔城里掐得昏天黑地、信號都屏蔽了?连內部通讯网络都一起扬了?” 他低声嘀咕著,“看来造反……动静闹得挺大啊。” 第148章 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 贾昇从黑塔办公室走出。 柔和的人造光线洒落在精心布置的绿植和休閒设施上,试图营造一种远离星海的寧静氛围。 然而,空气中似乎充斥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连穿梭其间的后勤科员脚步都比往常匆忙几分。 如果说空间站內最有可能知道黑塔近况的,大概也只有艾丝妲了。 贾昇没多久就找到了正对著全息屏幕蹙眉的她。 “站长姐姐,几日不见,这么憔悴?” 贾昇溜溜达达地凑近,歪头打量著艾丝妲即使化了淡妆也难掩疲惫的脸色。 艾丝妲闻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笑意,隨即这笑意在看到贾昇那头扎眼的白毛和一身风格迥异的新行头时,瞬间凝固,转化为了纯粹的惊愕。 “贾昇?你……你这头髮?还有这身打扮……”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像是要確认自己没出现幻觉,“去了一趟仙舟,变化……这么大?” “入乡隨俗,体验生活嘛,毕竟仙舟人均白毛控。” 艾丝妲被他这插科打諢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 “旅途还顺利吗?我没事,只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这才多久不见,站长姐姐就跟我见外了。”贾昇满脸受伤的表情戳穿她,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反著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 “你这表情我熟,跟我姐看我进模擬宇宙搞出离谱组合时的暴躁前兆一模一样,属於『理智即將蒸发但还得保持微笑』型。” 艾丝妲嘆了口气,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人,索性也不再强撑,揉了揉太阳穴:“黑塔女士,暂时失联了,你应该知道吧?” 贾昇挑眉:“哦,这个啊,正常,我姐跑去黑塔城造反,她们现在应该还在激情互掏。 再说……她不是经常性勿扰吗?要么在折腾模擬宇宙,要么就是单纯懒得搭理人。” “是,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艾丝妲语气沉重了些,“黑塔女士以往即使『勿扰』,也会留下基本的指令或授权。但这次不同,几乎是完全静默。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间站里流传出了一些……谣言。” 艾丝妲说著,拿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將屏幕转向贾昇。 帖子標题:《惊爆!黑塔资金链断裂,空间站或已被星际和平公司秘密接管!》 內容: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內部人员消息,黑塔女士因模擬宇宙项目投入过大,已欠下天文数字债务,空间站部分区域所有权已抵押给公司,近期或有公司审计团队入驻! 匿名群聊记录“空间站吃瓜一线群”: 用户a:听说了吗?艾丝妲站长好像挪用了好多公款去投资,结果暴雷了! 用户b:真的假的?怪不得最近员工餐味道越来越抽象了。 用户c:我说怎么申请个实验材料那么难批!原来钱都被掏空了! 用户a:你没听吗?黑塔大佬好像要跑路了! 用户b:啊?不能吧?跑哪去? 用户d:楼上的都错了,是黑塔与阮梅感情破裂,空间站作为婚內財產被划归阮梅所有,但阮梅不想再见到这处伤心地,低价拋售了。 用户g:臥槽,贵圈真乱…… 贾昇一目十行地扫过,表情从好奇变成无语,最后直接气笑了:“???” 他指著屏幕,逐条开始吐槽,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扫射。 “不是,这帮人脑子是被泡发了吗?黑塔欠债那不是宇宙常识吗?她哪次欠债最后不是艾丝妲你自掏腰包摆平的?她需要跑路?” “空间站抵押给公司?公司那帮傢伙倒是想要!他们敢来收吗?” “你挪用公款?笑死,哪次不是你的私人小金库在被空间站挪用?” “还有婚內財產……她们结过婚么?就婚內?” 艾丝妲听著他连珠炮似的吐槽,忍不住笑了笑,阴鬱的情绪似乎被驱散了一点,但忧虑依旧存在。 “这些谣言本身其实没什么,空间站从来不缺各种猜测和八卦,冷处理或稍加引导通常是最佳选择。” 她收敛了笑容,声音压低了些:“但是,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最近几天,已经有四位科员连续失踪了。” 贾昇吊儿郎当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一些。 艾丝妲继续道:“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这些八卦群或者內部论坛里,发言最为激进、传播谣言最起劲的那几个。” “我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展开了內部调查。”艾丝妲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有一种说法……他们死於自燃。而现在,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散布新的谣言……” 她说著,抬起手,对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轻轻抹过的动作。 “——说我们为了封锁消息,用你的能力在製造意外,意图……灭口。” 贾晟沉默了两秒,然后嗤笑一声,语气里带著嘲讽。 “……这世上还真是从来不缺自己是一只蛆,就以为全世界是个大粪坑,看谁都像来抢食的。”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晰的、慢条斯理的鼓掌声。 啪、啪、啪。 “话虽然糙了点,但……精准的比喻。”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伴隨著几下清晰的、不紧不慢的鼓掌声。 贾昇和艾丝妲同时转头。 一位身材高大身著长袍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艾丝妲立刻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復镇定:“拉帝奥教授?我以为您已经隨公司的技术研发部的考察团一起离开了。” 贾昇眨了眨眼,上下打量著这个男人,眼神里透著明显的“这哥们谁啊?有点眼熟但不多”的茫然。 被称作拉帝奥教授的男人先是对艾丝妲微微頷首。 “原计划是如此。但空间站接连发生的意外事件,显得过於巧合且……难得。” 隨后他的目光扫过角落处不时交头接耳的科员。 “我也想留下看看,空间站这场突如其来的、会通过终端传播的『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会如何发展。” 第149章 蹭热度 艾丝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担忧,努力维持著站长的仪態。 她早就听闻拉帝奥教授言语刻薄,直击要害,但向来嘴硬心软。 他言语间的意思很明显,准备介入科员的失踪帮忙。 艾丝妲微微頷首:“早就听闻拉帝奥先生是博识学会的翘楚,您愿意在此时施以援手,是我们空间站的荣幸。” 维里塔斯·拉帝奥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恭维就免了,艾丝妲站长。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不如直接切入正题。” 他的目光转向还在消化“脑功能缺失性流行病”这个犀利评价的贾昇,刚想再说些什么。 贾昇却猛地一拍脑门,像是终於从记忆库的某个角落里扒拉出了相关信息,眼睛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开了五十二门课、据说能把学生骂到怀疑人生甚至主动申请退学、人称『石膏头恶魔』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著“果然又是这种肤浅的標籤”的漠然,甚至懒得纠正“石膏头”这个称呼。 贾昇完全没被这冷场影响,反而凑近了些,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上下打量著拉帝奥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语气带著点遗憾和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您这不戴头套……我没认出来。我曾经有幸观摩过您的公开课视频,印象深刻,非常深刻。”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在对宇宙的平均智商进行一秒默哀。 “看来你的脑神经突触传递效率虽然异於常人,但至少还保留了基础的信息检索和模式识別功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贾昇则是一脸“就这?不及刀塔攻击力的万分之一”的表情看著他。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下頜线绷紧了一瞬。空气中瀰漫开一种“你礼貌吗”的无言压迫感。 隨后维里塔斯·拉帝奥决定暂时无视这个一脸没被骂爽的傢伙,转而看向艾丝妲,直接切入核心。 “无意义的寒暄到此为止。” 艾丝妲赶紧打圆场,试图將话题拉回正轨。 “教授,关於失踪科员的共同点……”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终端。 就在这时,她所在的某个內部通讯群组猛地弹出一条紧急推送。 播音员:黑塔女士单推快讯——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播音员:黑塔女士遇袭一事终於有了下文!“泯灭帮”宣称对整起事件负责,並將採取下一步行动。协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紧急快讯被干扰了… ???:星间诸神离世异俗,无心顾及渺渺眾生。 ???:唯有负创的恩主,得令诸界沐浴“毁灭”的火光。 ???:总有怯懦小人,妄图拒绝恩典、逃离赐伤。 ???:逃吧,儘管逃吧——无论逃往何处,泯灭终將到访! 视频戛然而止。 艾丝妲和贾昇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荒谬感和“这特么也行?”的吐槽欲。 黑塔失联明明是因为愉塔在黑塔城造反搞內战,关泯灭帮什么事? 这算什么? 宇宙级碰瓷? 蹭热度也没这么硬蹭的吧!? 但因为有拉帝奥这个“外人”在场,两人不方便直接吐槽黑塔家的那点事,只能通过眼神飞速交流。 【贾昇(挑眉):这年头连恐怖组织都开始搞营销號那套抢热点了吗?】 【艾丝妲(无奈眨眼):关键是这藉口找得也太烂了……】 【贾昇(眼神):他们是不是有病?这锅都背?】 【艾丝妲(眼神):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显得比较厉害?】 【贾昇(眼神):完全理解不了这帮疯子的脑迴路。】 交流完毕,贾昇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是,他们泯灭帮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前段时间还在宇宙频道里朝欢愉、记忆、存护、同协疯狂宣战,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架势。现在又要对黑塔的失踪负责?她虽然不靠谱,但罪不至此吧?” “他怎么不乾脆朝巡猎也宣个战呢?是怕上午宣战,下午曜青仙舟的青丘军就组团停他家门口搞军事演习顺便清剿垃圾吗?欺软怕硬也得有个限度吧?” 艾丝妲:“……” 虽然场合很严肃,但这话该死的很有道理。 她扶住额头,感觉空间站的麻烦清单上可能又要多加一项了——应对一个被泯灭帮莫名其妙盯上的、实际上正在內战中的主人的烂摊子。 维里塔斯·拉帝奥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隨后开口: “愚蠢从不因对象而改变其本质。他们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製造最大规模的混乱与毁灭,以此……嗯,或许在他们扭曲的逻辑里,这能取悦那位从不看他们的『恩主』。” 话音未落—— 贾昇面前的艾丝妲,身上毫无徵兆地“呼”一声窜起幽蓝色的火焰。 “艾丝妲?!”贾昇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伸手欲抓。 但就在他指尖触及那蓝色火焰的前一剎,艾丝妲整个人连同那诡异的火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蓝色火星,以及空气中一丝极淡的、类似空间跃迁后的能量残留波动。 贾昇的手抓了个空,僵在半空中。 贾昇:“………”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双总是带著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实质性的怒火。 维里塔斯?拉帝奥反应极快,目光锐利地扫过艾丝妲消失的地方。 “……冥火?那团火焰一定还在空间站某处徘徊。找到它,总有办法把她带回来。” 一道低沉声音凭空出现,带著一丝戏謔和嘲弄: ???:“若做得到,就来试试罢,试著从我的猎场里抢回你们的同伴……” 维里塔斯?拉帝奥冷静地分析,更像是在说给在场的贾昇听。 “看来冥火大公並未亲临空间站,只是趁乱將一团冥火投入此地,让它四处游移,狩猎科员。若冥火熄灭,他的阴谋也將荡然无存。” 贾昇:“……” 他没有立刻回应,脖颈上的概率抑制器,因为刚才瞬间剧烈波动的情绪和某种“可能性”冲刷,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表面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就在裂痕出现的瞬间,前方不远处空气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刚刚消失的艾丝妲猛地从半空中跌出,被贾昇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脸色苍白,眼神还有些涣散,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嚇,但总算脱离了那诡异的火焰。 隨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直接向外跑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维里塔斯?拉帝奥看著他脖颈间那出现裂痕的抑制器,又看了看突然回归、惊魂未定的艾丝妲,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他开口叫住贾昇:“你要去哪?” 贾昇脚步未停,“让他们知道黑塔空间站是谁罩的。” 说著,他抬手调出一个全息通讯窗口。 窗口亮起,另一端出现的正是核宝熟悉的蓝金色机械造物形象。 或许是感知到贾昇此刻极度糟糕的情绪,核宝罕见地没有发出“嗶嘟叮咚”的欢快电子音,只是安静地悬浮著,指示灯平稳地闪烁著,等待著指令。 “核宝,把歼星舰开过来。目標设定——“永火官邸”。” 他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不是想要“毁灭”吗?好,我赐给他。” 第150章 战地记者 黑塔空间站月台区域依旧繁忙,人造力场隔绝著深邃危险的绚丽星空,各类飞船有序起降。 贾昇脚步匆匆,几乎是跑著穿过连接月台与停泊区的廊桥,目標明確地走向一艘隶属於空间站、涂装有黑塔徽记的小型飞船。 “嘿,贾昇!”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 只见三月七正从商业区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拎著、胳膊上掛著、甚至背后还用小拖板车拉著大大小小十几个购物袋。 三月七眼尖,率先看到疾步走过的贾昇, “快来看看本姑娘的战利品!给你也带了个……” 她嘰嘰喳喳地说著,试图从袋子里翻找什么。 星和丹恆跟在她身后,丹恆手里也帮著拿了一些,而星则咬著刚拆开的零食,目光在贾昇身上扫过,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贾昇闻声脚步一顿,脸上那层冷意瞬间如同变脸般被熟悉的笑容覆盖,但速度太快,反而显得有点刻意。 “收穫不错嘛。我出去溜达一圈,办点小事。”他语气轻鬆,试图矇混过关。 “你表情不对。” 星放下手里的袋子,亮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盯著贾昇的脸,言简意賅:“像要去炸了谁的老窝。” 丹恆的目光也静静落在贾昇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青灰色的眼眸里带著询问和关切。 贾昇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对於共同经歷了许多的同伴来说,那细微的差別依旧明显。 贾昇嘖了一声,知道瞒不过这俩感知敏锐的傢伙,摆了摆手,语气试图显得隨意。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和泯灭帮的……私人恩怨,得去清算一下。” “泯灭帮?” 三月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带上担忧,“他们又搞什么鬼了?你不会准备……祝他们长生不老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贾昇那祝福別人长生不老,从而引来巡猎星神光矢、虽然高效但缺德的手段。 贾昇嗤笑一声:“那还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巡猎的箭矢一了百了,不够解气。 这次,我得亲自去,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好好给那些管不住手脚、或者正打算管不住手脚的傢伙们敲敲警钟。” “需要帮忙吗?”丹恆问得言简意賅。 贾昇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让表情缓和些:“不用。拆个家而已,业务熟练。核宝已经在外面等著了。” 他提到核宝,意味著那艘神体琥珀歼星舰就在附近。 星还想再说什么,丹恆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她。他对上贾昇的视线,点了点头。 “明白了。”丹恆的声音沉稳,“注意安全。保持通讯畅通,必要时联络。” 贾昇对上丹恆的目光,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快步往列车方向跑。 三月七:“???” 她看著贾昇的背影,一脸茫然。 他不会准备忽悠列车长直接用列车撞过去吧? 没过几分钟,贾昇又回来了,身后还跟著一个……极其扎眼的存在。 依旧是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毯子,但这次信使解锁开发了点新穿法。 她把毯子的一角绕过了肩膀,在另一侧腋下隨意地打了个结,松垮地掛著,露出了里面同色系的晚礼服。 神情是一种看破红尘般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她安静地飘在贾昇身后,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毫无反应。 对她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发烂发臭。 三月七看著这组合,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你要带上她?” 她指著信使,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需要打架还带个伴舞在身边隨时缓解压力? “当然,临时需要一个专业的战地记者兼摄影师。” 他指了指信使,显得有理有据。 “流光忆庭的专业人士,记录影像、保证画面清晰稳定,確保永火官邸被暴力强拆的每一个精彩瞬间都能传遍银河,以儆效尤?” 信使抚平“袈裟”上的褶皱,面无表情:“……无非是换上一处,记录另一种形式的喧囂与终结。启程吧。” 三月七、星、丹恆:“……” 行吧,这很合理。 贾昇对她当前的態度似乎很是满意,朝著星、丹恆和三月七挥了挥手,钻进了驾驶舱。 信·战地记者·使也默默地跟了进去,粉色毯子的一角在舱门关闭前一闪而过。 小型飞船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平稳地驶离月台,很快加速,化作星海中一道流光,朝著远方那庞然巨物般的琥珀色歼星舰匯合而去。 三月七看著飞船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他刚才是不是说……要去强拆永火官邸?那不是泯灭帮很重要的老巢吗?” 星点了点头:“你没听错,还带了直播的。他要拆,那就肯定拆得掉。” 语气里居然还有点莫名的赞同和这事不带自己的怨念。 丹恆沉默地看著飞船消失的星空,片刻后,收回目光。 “回去吧。他既然说了有分寸,我们等消息就好。” 只是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著他並非全然放心。 贾昇的“分寸”,显然很多时候和常人的理解……不太一样。 飞船迅速接近那艘庞然大物,歼星舰如同沉默的巨兽。 核宝显然早已接收到指令,舰体侧方一个入口悄然打开,引导著飞船平稳入內。 贾昇刚跳下飞船,核宝就迎了过来。 它的蓝金色指示灯疯狂闪烁,透著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欢迎父亲大人登舰!核宝已准备就绪。目標坐標:永火官邸。航线规划完毕!跃迁引擎预热中……预热完毕。” “跃迁。” 歼星舰巨大的引擎发出低沉轰鸣,琥珀色的能量在舰艏匯聚,空间被强行扭曲、撕裂,化作一道通往毁灭的流光。 …… 与此同时,遥远的永火官邸。 这座巍峨的城堡如同蛰伏在暗影中的巨兽,建筑风格阴森而华丽。 尖塔刺破虚空,整体散发著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在王座大厅內,冥火大公阿弗利特正端坐於王座之上。 他交叠著双手,燃烧的目光扫过王座下方聚集的身影。 那里有他骄傲的子嗣们,以及更多被他邀请或闻讯而来的、来自星海各处的恶党、狂徒、毁灭的信徒。 “黑塔空间站?” 阿弗利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带著一丝不屑的嗤笑。 “那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小插曲,一次试探性的敲门声,而后狂欢的时刻即將来临——” 冥火大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迴荡在大厅每一个角落。 “真正的盛宴——“家族”的谐乐大典,即將拉开帷幕!”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煽动性的狂热,“届时,金色的血河將与凡俗的污血一同奔涌!这是何等壮丽的景象!” 他张开双臂:“尽情期待吧,尽情享受这场残酷的梦境!而我等“永火官邸”,必將倾尽所有,为伟大的恩主,献上最盛大、最完美的祭礼!” “为了毁灭!为了恩主!” 下方的恶党们爆发出狂热的欢呼与咆哮,声音几乎要掀翻城堡的穹顶。 第151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就在城堡內的狂欢达到最顶峰的同时。 一艘看起来歷经风霜、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型飞船,以一种近乎踉蹌的姿態进入了永火官邸。 永火官邸那足以將寻常舰船撕成碎片的自动防御力场,却对这艘破船视若无睹,任由它晃晃悠悠地穿透而过。 最终以一种险之又险的姿態,狠狠砸在官邸外围一处偏僻的空地上,扬起大片尘埃。 与其说是降落,不如说是终於到了目的地再也坚持不住的坠毁。 舱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艰难地向下打开。 甚至在中途卡住了,被人从內部一脚踹开。 手持一柄长度惊人的太刀的女子走了下来。 她紫色的长髮披散,面容平静,眼神却有些许放空,带著点迷惘。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前方那座巍峨、阴暗、散发著不祥气息的城堡建筑,轻声自语。 语气中带著一种歷经千辛万苦终於找到目的地的如释重负。 “终於……到了吗?” 这一路,她走岔了无数次,手中重金购买据说绝不会迷路的星图总在指引她去往一些奇怪的地方。 一路的经歷也算的上是精彩纷呈,比如——途经了数十个风格迥异的星系,误入了数次正在进行星际战爭的战场边缘。 又比如被星际海盗当成肥羊试图打劫,结果反而被她“问路”问到精神崩溃……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內侧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冷而坚硬的物体——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子弹。 是她此行必须抵达终点的缘由之一。 轻微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的出现和这粗暴的降落方式立刻引起了巡逻守卫的注意。 几名身著漆黑鎧甲、周身缠绕不祥火焰能量的泯灭帮眾迅速围拢过来,武器直指这个不速之客。 “站住!什么人?!” “闯入者!格杀勿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黄泉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从城堡建筑上移开,只是微微侧头,瞥了这群守卫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拔刀。 就在守卫们即將扣动扳机的剎那,黄泉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紫色残影。 下一瞬,她已经出现在守卫队伍的侧翼。 “砰!” 刀鞘的末端快如闪电般点在一名守卫的胸甲之上。 坚固的盔甲瞬间凹陷下去,那名守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倒射出去,狠狠砸在后方的墙壁上。 接著刀身横抡,带著破风声,精准地扫在另一名守卫的脖颈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名守卫软软倒地。 黄泉的步伐未曾有丝毫停顿,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带著一种奇异的美感。 每一次刀鞘的点、扫、格、撞,都必然有一名守卫失去战斗力。 她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强,角度太刁钻。 这些经受过严格训练、信奉毁灭的精英守卫,在她面前如同蹣跚学步的孩童,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武器被刀鞘轻易震飞,攻击被轻描淡写地格开,然后被隨之而来的、蕴含著恐怖力道的刀鞘击倒。 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这一队精锐守卫已然全军覆没,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或昏迷或呻吟,再无一人能站立。 自始至终,那柄太刀,未曾出鞘一寸。 黄泉迈开脚步,缓步而入。 她的目標,在最里面。 ……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永火官邸外空域。 神体琥珀歼星舰结束了跃迁,庞大的舰体如同山岳般悬停,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舰体表面厚重的琥珀色装甲在星光照耀下反射著坚硬的光泽。 主控舱內,贾昇看著全息投影上那座张牙舞爪的城堡,撇了撇嘴。 “核宝,扫描结果?” “目標『永火官邸』防御力场已识別,能量等级较高,常规舰队难以突破。建议使用主炮进行『礼貌性』拆除。”核宝的电子音带著跃跃欲试的兴奋。 “准了。给我们的冥火大公送份『开门红』。注意收点力,別给我彻底轰碎了。”贾昇打了个响指。 歼星舰艏部,巨大得令人心悸的主炮口开始凝聚光芒,毁灭性的能量疯狂匯聚,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遵命!主炮充能完毕!目標锁定!发射——!”核宝欢快地播报。 轰——————!!! 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瞬间撕裂星空,狠狠地轰击在永火官邸无形的防御力场上。 那足以抵挡舰队齐射的强悍力场,在这凝聚的骇人一击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般不堪一击,连一秒都没能撑住,便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中彻底崩碎、消散! 爆炸的余波甚至席捲了小半个官邸外围。 “力场已清除!父亲大人,是否需要核宝进行下一步饱和式轰炸?”核宝的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 “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 贾昇活动了一下手腕,他走到打开的舱门前,下方就是刚刚被轰开防御、一片混乱的永火官邸。 他甚至没有用任何降落设备,就这么直接纵身一跃,如同流星般朝著官邸中心区域俯衝下去。 他身后,信使也默默地跟著飘了出去,周身忆质流光微闪,確保自己能跟上,並忠实地开始记录这一切。 永火官邸,王座大厅。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的演讲刚刚到达高潮,下方毁灭信徒们的狂热欢呼声震耳欲聋。 就在此时—— 轰隆隆隆——!!! 一声远超雷鸣、整个星系根基都在震颤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城堡外部传来! 紧接著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动! 大厅顶部华丽的装饰簌簌落下灰尘,墙壁剧烈摇晃,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那些狂热的欢呼瞬间变成了惊愕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 “怎么回事?!” “敌袭?!” “是仙舟联盟还是公司打来了吗?!” 阿弗利特猛地从王座上站起,燃烧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怒。 他能够感觉到,永火官邸那引以为傲、经过无数次强化的外部防御力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彻底粉碎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还未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理清头绪,更加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官邸。 那是最高级別的入侵警报! 而且入侵者……似乎已经突破了外部防御,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著核心区域突进。 报告如同雪片般通过加密通讯传到他的耳边,语气无不带著惊恐和难以置信。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我们的攻击对她无效!小队全灭!” “报告大公!外部防御力场被未知攻击瞬间摧毁!重复,外部防御力场已被摧毁!” “入侵者是一艘……一艘从未见过的琥珀色巨型舰船!它、它直接轰穿了我们的外围壁垒!” 混乱之中,王座大厅那厚重的巨门,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隨后在一道惊艷骇人的紫色刀光中,轰然爆碎。 无数的碎片向內飞溅,烟尘瀰漫。 一道高挑的紫色身影,缓步从烟尘中走出。 黄泉手持已然出鞘寸许的太刀,冰冷的刀锋反射著大厅內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她毫无波动的面容。 她的身后,是倒了一路的永火官邸守卫,从大厅门口一直蔓延到她来的方向。 显然,这一路,无人是她一合之將。 大厅內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散发著令人窒息压迫感的紫发女人身上。 毁灭信徒们下意识地后退,武器对准了她,却无人敢轻易开枪。 黄泉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他们,落在了王座之上,那位周身燃烧著冥火的统治者身上。 她的声音清冷,穿透了大厅的寂静,“冥火大公,阿弗利特。” 她缓缓开口,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交出“谐乐大典”的邀请函。” 阿弗利特怒极反笑,周身的火焰因他的情绪而剧烈升腾。 “狂妄!就凭你一人,也敢闯我永火官邸,索要……”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一道身影伴隨著落下的砖石碎块,如同炮弹般狠狠砸落在大厅中央,单膝跪地,落地瞬间激起一圈气浪,震得附近的桌椅和倒霉的恶党们人仰马翻。 贾昇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么挺热闹?” 他目光扫过黄泉,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这里还有个看起来画风不太一样的,但还是先把注意力转向了王座。 “看来没迟到,正主还在。阿弗利特,你仇家挺多啊。” 阿弗利特看著贾昇,又看了看门口那个索要邀请函的紫发女人。 即便是信奉毁灭的他,此刻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入侵者不止一伙? 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第152章 银河中不那么孤独的摇摆 永火官邸,王座大厅。 狂欢的喧囂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瞬间停滯。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烈焰,在王座周遭翻腾不休。 那个一刀破门的索要邀请函紫发女人,其武力深不可测。 紧接著又是这个从天而降、拍著灰尘的白毛小子,其登场方式更是囂张至极。 阿弗利特感觉自己身为冥火大公、永火官邸主人的威严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他正要起身將这两个——不,现在是三个,包括那个飘进来的、一身刺眼粉色的奇怪女人,全部烧为灰烬时…… 大厅角落,一名戴著装饰有黑紫色大丽太阳帽的少女,脸上带著些许计划得逞与置身事外的笑意。 这笑意在黄泉破门时达到顶峰,又在贾昇砸落时微微一僵。 她身形微微向后融於阴影,存在感迅速降低。 然而,当她看到紧隨贾昇之后出现的那个全身笼罩在死亡芭比粉、散发著诡异平和气息的信使时。 她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加掩饰的嫌弃。 那坨刺眼的芭比粉,实在太过挑战审美正常人的底线了。 这顏色……让她想起此前有关於“舞忆庭”的某段视频。 她当时看得乐不可支,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做了点评,认为这些忆者的经歷堪称忆庭纪度最佳笑话。 並刻薄地表示若换成自己,寧愿选择被彻底格式化,也绝不容许如此污秽的色彩和姿態玷污自身。 她看著信使身上的顏色,眉头越皱越深,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信使原本空洞、看破红尘的目光,似乎被康士坦丝身上某种特殊的“频率”所吸引。 她由忆质构成的模因身躯,对同类或类似的存在有著天然的感应。 信使脸上那种无欲无求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带著点悲悯?的目光,缓缓转向康士坦丝。 然后,在康士坦丝骤然变得惊恐的注视下,信使动了。 她如同一位执著的传教士,又像一个找到了同类、迫不及待要分享“福音”的感染者,迅速地、无声地飘向了康士坦丝。 康士坦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想后退,想融入阴影,想不顾暴露直接化作忆质逃离此地——但太晚了。 信伸出了手,那只手也同样笼罩在可怕的芭比粉色的晚礼服中,轻轻地搭在了康士坦丝的肩膀上。 “不——!” 康士坦丝髮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惊呼。 改变在接触的一瞬间发生。 色彩如同最恐怖的瘟疫,以接触点为中心,疯狂地、迅猛地蔓延开来。 康士坦丝那身精心搭配的服饰,她太阳帽上那朵妖异的黑紫色大丽……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间被那死亡芭比粉彻底覆盖、吞噬。 她整个人,瞬间变得和信使一模一样,成了一个崭新的、闪烁著饱和度极高的芭比粉的感染者。 康士坦丝:“……” 她低头看著自己变得无比刺眼的衣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崩溃和无法接受的绝望。 她之前的嘲笑,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狠狠刺穿了她自己。 就连一直目標明確、气场冷硬的黄泉,目光也被那突兀多出来的、极其扎眼的粉色身影吸引了一瞬。 她淡漠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些许的……疑惑。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的怒火因为困惑而短暂停滯,反而显得更加憋闷。 信使对周围所有的反应视若无睹。 她脸上那看破红尘的表情依旧稳固,但眼底那丝“要死一起死,和我一起下地狱吧”的恶劣光芒却越发清晰。 接著信使用空著的那只手平静地一挥。 浓郁的忆质在她身旁匯聚、塑形、固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造型夸张、甚至带著炫酷灯效的巨型音响。 音响的外壳,理所当然地,也是死亡芭比粉。 康士坦丝看著这个音响,瞳孔骤缩。 一种源自模因生物本能的、极其不祥的预感让她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她的身体却被信使按在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著信使涂著同款芭比粉指甲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却又带著致命仪式感,按下了音响上的播放键—— “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加快步伐,紧隨这律动摇摆……) 充满动感的女声瞬间以最大的音量充斥著永火官邸王座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hands up! embrace who you wanna be~”(高举双手,拥理想自我入怀) “we’re reaching heights unseen~”(我们一起抵达未见之境) 康士坦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那身崭新的粉色套装此刻像是拥有了生命。 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抗拒和挣扎,眼神哀求试图向信使传递“快停下”的讯息。 然而,她的四肢却非常诚实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向上高举! 紧接著,她的脚尖不受控制地一点地,伴隨著“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的歌词。 一个標准的、充满活力的、甚至带著点少女漫感的旋转,唰地摆开了起手式。 冥火大公:“!!!” 他周围的子嗣和恶党们:“???” 黄泉握刀的手明显的地顿了一下。 信使手掌微托,更多的忆质涌动,一颗巨大无比、反射著整个大厅混乱景象的迪斯科球缓缓升起。 “咔噠”一声,掛在了大厅上方被贾昇砸出的破洞正中央。 芭比粉色的光斑隨著迪斯科球的旋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音乐在继续,康士坦丝的舞蹈动作越发流畅,脸上的表情也从愤怒、惊恐、挣扎逐渐走向麻木和绝望。 信使看著逐渐进入状態的康士坦丝,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欣慰”笑容。 然后,她自己也身形一晃,伴隨著节奏开始舞动。 两团刺眼的粉色,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永火官邸王座大厅中央,隨著《在银河中孤独摇摆》的旋律,同步率百分百地—— 开始了不那么孤独的摇摆。 第153章 信念的崩毁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周身翻腾的火焰因极致的愤怒而骤然收缩,隨即爆发出更加恐怖的高温与光芒,隱隱盖过了被迪斯科球映照的一片粉色的大厅。 他最为看重、寄予厚望的子嗣之一,此刻竟如同被操控的傀儡,穿著那身刺眼到令人作呕的粉色,隨著那魔音灌耳的旋律,与那个不知所谓的粉皮忆者同步摇摆? 这是何等的褻瀆?何等的屈辱! “卑贱的虫子!竟敢用如此污秽的手段玷污我的血脉!给我化为灰烬!” 阿弗利特的怒吼如同雷霆炸响,他甚至忽略了刚刚砸落的白毛小子和索要邀请函的女人,燃烧的手臂猛地一挥。 一股凝练到极致火焰,携带著焚尽万物、灼烧灵魂的可怖威能,径直朝著仍在忠实记录並领舞的信使以及那台聒噪的粉色音响席捲而去。 火焰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得扭曲模糊,地面留下焦黑的熔融痕跡。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冥火即將吞没信使的前一瞬—— “演出期间,禁止袭击工作人员。” 贾昇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信使与冥火之间,手掌一翻,那柄造型奇特的“法棍”已然显现。 他像是站在击球区面对一记高速投球的棒球手,双手握持“法棍”末端,腰身微沉,目光锁定来袭的火焰,然后猛地扭身发力,一记乾净利落的全垒打姿势。 “走你!” 嗡! 武器与火焰洪流悍然碰撞。 预想中的爆炸与能量衝击並未扩散开来。 那足以焚尽一切的冥火,在接触到撬棍的瞬间,被某种更不讲理的规则强行扭曲了形態和方向。 它不再是狂暴的洪流,反而像是一团被巨力抽射的、凝实的火焰炮弹,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 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猛地转向九十度,朝著大厅一侧那些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正不知所措的泯灭帮恶党们砸了过去。 “嗯?!” “啊——!” “大公的火焰?!不——!” “*泯灭帮粗口*” 火焰爆裂开来,惨叫声、咒骂声、肉体被点燃的焦臭味瀰漫。 那一小片区域顿时化作了哀嚎遍野的人间地狱。骚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扩散开来。 冥火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那群倒霉的毁灭信徒身上疯狂蔓延、啃噬。 无论是能量护盾还是实体盔甲,在冥火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顷刻间便连人带装备烧成了一地飘散的灰烬。 原本拥挤的大厅一侧瞬间空出了一大片。 隨即,贾昇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位从破门而入后便一直静立、气场却始终令人无法忽视的紫发女子——黄泉。 “这位……呃,看起来很能打的帅气姐姐,”贾昇脸上掛起一个儘可能显得“友善”的笑容…… 虽然配合他刚才一棍子抽飞冥火的行为毫无说服力。 “商量个事儿?” 黄泉的目光从那一地灰烬和仍在“不那么孤独摇摆”的两团粉色上移开,淡漠的眼眸看向贾昇,静待下文。 “我是专程来找这个玩火的老登算帐的,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插个队?” 黄泉的视线在贾昇和他那柄古怪的武器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王座上气息愈发恐怖的阿弗利特。 她略微思索,隨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向后缓退几步,直接靠在了大厅一侧尚且完好的廊柱旁,双手抱臂,做出了一个“请便”的姿態。 隨后黄泉將视线放在了那两团刺眼的芭比粉,依旧在她不远处隨著音乐摇摆的身影上。 太离谱,再看看。 搞定暂时的“旁观者”,贾昇这才將目光彻底投向王座。 此时的冥火大公阿弗利特,反而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 火焰在他体表缓缓流淌,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危险的气息。 此前投放入黑塔空间站的那缕火种被莫名剿灭,未能传回任何有效信息,因此阿弗利特只觉得眼前这白毛小子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 泯灭帮结下的仇家太多,宇宙中每天想他们死的生物能绕星系好几圈,他哪能个个都记得? 谁知道这是哪个角落蹦出来的漏网之鱼? 但他依旧端坐於王座之上,维持著身为大公的傲慢与从容,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无知狂徒,仗著几分诡异的能力,便敢闯我官邸、辱我子嗣,伤我部眾……报上你的名来,再说说看,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怨?” 他燃烧的眼眸俯视著贾昇,语气中甚至带著一丝戏謔。 “也好让我好好回忆回忆,当初是如何赐予你和你的世界……毁灭与绝望的。那必定是一段令人愉悦的记忆。” 贾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写满了“谁要跟你玩回忆杀这套老掉牙的把戏”。 “省省吧,大火苗。” 贾昇將手中的法杖撬棍隨意地扛在肩上,歪著头。 “谁在乎你记不记得?谁在乎你认还是不认?” 贾昇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带著十足恶意的讥讽。 “我听说,你最喜欢对那些临死前质问『为什么』的受害者说:『【毁灭你们,与你们无关?一切都是为了祂的注视?】” 贾昇歪著头,模仿著阿弗利特可能用的语气,然后嗤笑一声。 “那么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毁灭你,与你有何相干?” 王座上的冥火大公猛地站起身,周身的火焰因极致的怒意和被羞辱感而疯狂暴涨,几乎要吞噬整个王座台基。 骇人的气势如同实质般压向整个大厅,那些刚刚从冥火击中爬起来的倖存恶党们再次瑟瑟发抖。 “就凭你——?!” 阿弗利特的声音如同雷霆,蕴含著將眼前之人彻底碾碎的怒火。 然而,就在他即將爆发,將积累的毁灭性能量倾泻而出的瞬间—— 他却看到,贾昇非但没有摆出防御或进攻的姿態,反而……將手中那柄古怪的法杖撬棍收了起来。 贾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那是一种混合了怜悯、嘲弄和极度恶意的笑容。 “当然不止凭我。” 他轻声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暴怒的阿弗利特耳中。 “我本来可以隔著整个银河,像按死一只虫子一样,让你的永火官邸和你一起变成宇宙尘埃。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亲自跑这一趟吗?” 贾昇的目光扫过华丽的大厅,扫过那些惊慌的恶党,最后牢牢锁死在阿弗利特那燃烧的眼眸上。 “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了。仅仅毁灭你的肉体,你的势力,对你这种疯子来说,或许甚至是一种恩赐。”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冰冷的、足以穿透灵魂的寒意。 “我要做的,是碾碎你从诞生之日起就坚持的那个可悲、可笑、又可怜的信念。 你不是渴望祂的注视吗?你不是將一切毁灭都奉献给祂,只求那虚无縹緲的一瞥吗?” 贾昇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却又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今天来,既是杀人,也是诛心——”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大厅那被迪斯科球粉色光斑和冥火幽光交织的穹顶。 然后,他张开双臂,用一种清晰无比的语调,朗声开口: “——“纳努克”,看我一眼。”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剎那间降临。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为之战慄。 一道纯粹由“毁灭”本身构成的、鎏金色的、冰冷到足以让恆星熄灭、让文明归寂的目光,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 那个抬起头,脸上带著恶意笑容的白髮少年身上。 周遭仍在燃烧的冥火,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庶民,瞬间匍匐、黯淡,不敢再有丝毫跃动。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明,似乎蕴含著一丝极淡的无奈? 隨即,那鎏金色的眼眸,似乎是被下方那两团刺眼的、隨著《在银河中孤独摇摆》旋律舞动的死亡芭比粉所吸引,视线微微偏移。 而后,极其细微地……眯起了一个代表极度不悦的弧度。 砰! 粉色音响向內坍缩,然后消散无踪,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好像这东西多存在一瞬都是对某种概念的褻瀆。 做完这一切,那令星辰战慄、令万物归寂的目光不再停留。 阿弗利特的眼瞳中倒映著那熔金色的、他梦寐以求的“恩主注视”。 然而,那注视……並非为他而来。 甚至……给了台音响,都未曾分给他一丝一毫。 他毕生的追求,他存在的意义,他毁灭无数世界所渴求的……在那道目光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嗬……嗬……” 阿弗利特发出了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气声。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火焰即將熄灭的手,似乎想抓住那道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目光。 “看啊,阿弗利特。” “你梦寐以求的祂,甚至懒得看你一眼。” 噗通——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永火官邸之主,身躯並未受到任何物理伤害,却直挺挺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般,向后栽倒,重新跌回他那冰冷的王座。 “不……不可能……” 他周身的冥火,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一点点残存的、如同灰烬般的火星,在他空洞的眼眸旁,无力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归於死寂。 信念,於此崩毁。 第154章 是了,她悟了! 纳努克的一瞥所带来的极致压迫感尚未完全散去。 空气中仍瀰漫著星神意志残留的、令人灵魂战慄的威压。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瘫倒在王座上,瞳孔涣散,周身再无一丝火星。 他毕生追求的“恩主”注视近在咫尺,却与他毫无干係,这种信念的崩毁比任何物理打击都更为彻底。 那台聒噪的、散发著刺眼芭比粉光芒的巨型音响,已经被彻底破坏,连一点残骸都未曾留下。 魔性的旋律戛然而止。 正在和信使同步进行银河中不那么孤独的摇摆的康士坦丝,动作猛地一僵。 强行支配她身体的模因病毒指令骤然消失,身体的掌控权终於回归。 康士坦丝抬起的那只脚“咚”地一声落回地面,踉蹌了一步才站稳。 她剧烈地喘息著,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极致的羞愤与怒火。 康士坦丝低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上这身饱和度高到刺眼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头上那顶同样粉得令人髮指的帽子。 她感受著周围投来的、那些恶党们混杂著惊恐、错愕、茫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怪异目光。 奇耻大辱! 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你——!” 康士坦丝猛地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几乎要喷出火来。 与此同时,她周身忆质剧烈波动,想立刻將这身顏色剥离,但那模因病毒的顽固性远超想像。 尝试无果后,她最后只能用一种恨不得將信使生吞活剥的眼神剜了她一眼。 信使恰好也结束了最后一个定格动作,缓缓收回手臂。 她脸上那悲天悯人、看破红尘的表情依旧稳固,甚至对著康士坦丝极其轻微地、近乎鼓励般地頷首示意,眼底还极快地掠过一丝意犹未尽的……惋惜? 信使淡然开口,声音无喜无悲:“跳得不错,下次有机会继续。” 康士坦丝:“!!!”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康士坦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恨而微微颤抖:“……流光忆庭……好……很好……”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多一秒钟都是对她的酷刑! 没有丝毫犹豫,康士坦丝周身忆质剧烈波动,那身刺眼的粉色衣物如同被投入水中的顏料般迅速晕开、变淡,她整个人也隨之变得模糊。 她又狠狠剜了信使一眼,接著视线扫过全场,似乎要將每一个见证了她丑態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以待日后报復。 下一瞬便彻底融於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逃离的背影,怎么看都带著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留下一句带著切齿恨意强行挽尊的低语,迴荡在空气中。 “这笔帐……我记下了!” 信使对康士坦丝的消失和威胁毫不在意。 她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袈裟与晚礼服的下摆。 隨后,那双眼睛立刻像是最高效的扫描仪一般,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扫视整个一片狼藉的永火官邸王座大厅。 她的视线掠过瘫倒在王座上的冥火大公、惊惶未定的泯灭帮眾、靠墙抱臂的黄泉…… 还有对冥火大公造成巨额真实伤害的贾昇、以及大厅顶部那个还在慢悠悠旋转、投下粉色光斑的迪斯科球…… 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阴影,甚至每一丝尚未完全散逸的能量波动,都被她仔细地检索。 她在寻找。 寻找那惊鸿一瞥的、纯净剔透如水晶般的衣摆。 寻找属於记忆星神浮黎的、哪怕最微弱的痕跡。 如此“盛况”——冥火大公信念崩毁、星神注目、泯灭帮老巢被强拆、记忆命途的行者被迫共舞…… 这难道不正是值得记忆星神亲自降临、刻入光锥的歷史瞬间吗? 她反覆扫描了数遍,目光甚至期待地在贾昇多停留了片刻——这位是引发巨变的核心,或许老板会因他而显化? 一遍,没有。 两遍,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废墟、尘埃、恐惧、以及头顶迪斯科球投射而下无处不在的粉色光斑外,什么都没有。 信使脸上悲天悯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刚刚因为“成功传播福音”而泛起的一丝微光,正如同风中残烛般缓缓熄灭,被一种极淡的失落所取代。 老板……没来。 是因为场面还不够大? 戏剧性还不够强? 这么大的乐子(划掉)……这么重要的歷史性场面,老板居然缺席了? 如此精彩纷呈、要素过多的记忆,竟然没能吸引来自家那位热衷於记录宇宙一切真实的星神? 难道说……是场面还不够大? 戏剧性还不够足?衝突还不够激烈? 色彩还不够……呃,这个可能已经超標了。 信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身上这身顽固的芭比粉色。 一个念头迅速在她心中扎根、萌芽、疯狂生长。 是啊……一定是这样。 仅仅她一个人穿著这身顏色跳舞,哪怕加上一个临时转化的康士坦丝,对於见识过绝灭大君幻朧起舞的记忆星神而言,或许也……不足为奇? 信使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那副“我已超然物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些许真实的困惑和……挫败感。 但很快,这丝挫败感就被一种更加坚定的、甚至带著点狂热的情绪所取代。 信使站在原地,粉色的裙摆与“袈裟”无风自动。 (→?→)? 对,一定是场面不够! 仅仅一个永火官邸作为舞台,一群泯灭帮的恶党为观眾,外加一个被感染的记忆命途的同僚……这还不够。 她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 一场波及更广、更加荒诞、更加深入人心……足以载入寰宇史册的巨型行为艺术! 信使的思维如同脱韁的野马,朝著某个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一种倾向於“同谐”的、灾难性的逻辑迅速成型,並根深蒂固。 她需要更多的演员,更多的观眾,尤其是……需要更多的忆者同僚! 只要所有人都社死,那就等於没有人社死! 只要所有忆者都是死亡芭比粉,那么死亡芭比粉就是忆庭的新制服! 是了,她悟了! 只要整个命途都染上这芭比粉的顏色,那被嘲笑的就是记忆这个命途本身。 面对如此波及整个命途的社死灾难……老板浮黎,难道还能无动於衷吗? 到了那个时候,为了维护“记忆”的尊严,祂必定会动用星神伟力,强行刪除全宇宙所有智慧生命体中,有关於“忆者”与“死亡芭比粉”以及“广场舞”的所有记忆! 届时,所有的黑歷史都將被清零,所有的尷尬都將被抹除! 集体的羞耻,即是最终的解脱! 信使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未来壮丽的景象,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准备为了伟大事业而献身的使命感。 第155章 玩的很花的造物们 房顶上的迪斯科球仍在不知疲倦地旋转,將一片片死亡芭比粉的光斑投映在残破的墙壁、倾倒的樑柱、以及那些惊惶未定、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泯灭帮眾脸上。 空气中瀰漫著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火焰燃烧后的灰烬味,以及一种信念崩塌后的死寂。 那位“开悟”的信使,周身散发著一种近乎神圣的……诡异使命感。 平静的外表下,是一种即將掀起宇宙级风波的、令人不安的狂热。 她无视了周遭的一切,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彩,狂热地规划著名她的“伟业”。 如何將这场芭比粉色的福音播撒至寰宇每一处——尤其是那些尚在蒙昧中的同僚, 而在大厅中央,贾昇抱著手臂,白色的髮丝在能量余波中微微拂动。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目光,看著王座上的冥火大公。 阿弗利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住王座的扶手,將自己瘫软的身躯一点点拉直。 他周身的火焰已彻底熄灭,露出底下焦黑、皸裂、如同烧灼过后的炭块般的躯体,唯有眼瞳深处,还挣扎著闪烁著两点微乎其微、隨时可能湮灭的猩红火星。 属於火魔之王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此刻他勉力维持的,不过是毁灭尽头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呵……”一声极其轻微、乾涩得如同灰烬摩擦的自嘲从他喉咙里挤出。 眼中火星中泛起的,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哀莫大於心死的空洞。 以及一种万念俱灰后……仅存的、扭曲的求死欲。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胸腔剧烈起伏,却只带起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乾涩的嘶哑声响。 隨后,他猛地站起身。 残存的力量被他不计后果地疯狂压榨、点燃! 焦黑的躯壳上,骤然迸发出刺眼夺目的惨白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前最后的、绝望的闪耀。 他要彻底燃儘自己的一切,意志、存在……化作最后一击。 即使无法杀死眼前这个摧毁他信念的白毛小鬼,也要拼尽所有,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 用最惨烈的方式,向那从未注视过他的“恩主”,献上最终极的、也是唯一一次的毁灭! 贾昇看著他这副破罐破破摔、要跟自己爆了的模样,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嘖。”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你就这点出息?”的鄙夷。 “据说,“毁灭”纳努克亲手覆灭文明“陀斐特”,降下了焚烧星辰的烈焰与纯粹的毁灭之力,意外催生出了等离子生命体,也就是你们“火魔”一族。” 贾昇摊了摊手,陈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实。 “按这个算起来,你也勉强能算是祂的『造物』之一,对吧?” 他的目光扫过阿弗利特那因极度凝聚能量而开始崩裂的躯体,语气变得更加玩味且刻薄。 “但你这『造物』的觉悟可真是不行啊。上上个我知道的造物——“博识尊”,人家反手就能把自己亲爹封了个令使,玩的多。” “而上个我知道的,“黑塔”造的完美人偶,我那人偶姐姐,直接跑回“黑塔城”要掀了她本体的桌子,嚷嚷著要造反自立门户。” 贾昇歪著头,看著气息越来越不稳定、下一秒就要自爆的阿弗利特,发出了灵魂拷问。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再看看你?折腾了半天,搞出这么大个势力,收了这么群歪瓜裂枣,毁灭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界……” 他嗤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入阿弗利特即將被能量吞噬的意识中。 “终极梦想,就只是匍匐在地,哭著喊著求你那『老爹』……『爸爸再看我一眼』?” 阿弗利特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如同熔融岩浆般的炽热核心物质,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连维持站姿都变得摇摇欲坠。” “low爆了,真的。”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精准无比地戳破了阿弗利特那早已千疮百孔、仅凭一口怨气支撑的扭曲自尊。 “你——!!!”阿弗利特被他这番话刺激得浑身剧颤,那原本即將失控爆发的能量都因此紊乱了一瞬。 一旁,冥火大公的子嗣之一,脾气最为暴躁的卡翠娜再也无法忍受贾昇对其父的极致羞辱。 她有著一头系成长马尾的火红色长髮,身著笔挺的黑色军装,手腕上套著象徵力量与束缚的黑色枷锁。 此刻,她眼中燃烧著的是纯粹的、护卫父亲的怒火与战意。 “辱我父亲!死!” 卡翠娜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手腕上的黑色枷锁瞬间迸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著焚毁一切的决绝,悍然冲向贾昇。 攻击迅猛而暴烈,缠绕著毁灭性能量的拳风撕裂空气,直取贾昇面门。 然而,贾昇甚至连眼神都没完全给她一个。 他只是隨意地一抬手,精准地抓住了卡翠娜轰来的手腕,那狂暴的能量衝击到他掌前便如同撞上无形壁垒般消散。 接著,他手腕一扭,顺势向下一压—— “砰!” 卡翠娜的脸颊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摜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她周身爆发的能量被瞬间震散,火红色的长髮狼狈地铺散开,整个人被死死地摁在原地,连挣扎都做不到。 贾昇的手按在她的头上,轻鬆地像是是按住了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他缓缓抬起头,挑衅似的朝著那气息愈发不稳定、即將彻底爆开的冥火大公扬了扬眉,语气轻快却带著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 “精神层面的毁灭已经完成。大火苗,现在……实物销毁环节到了。” 接著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余又惊又怒、却不敢上前的火魔子嗣与倖存的泯灭帮帮眾与共襄盛举的恶党们。 “我要不要当著你的面,把你的这些孩子……一个一个,全杀光?” “就像你,还有你的泯灭帮,在那些被你们毁灭的世界里,对无数父母和孩子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纯良的笑容,说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语。 “毕竟,按我故乡的传统——斩草,要除根。不留后患吶。” 阿弗利特周身的火焰疯狂摇曳,他看著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女儿,又看向其他敢怒不敢言、面露恐惧的子嗣与部下,最终看向贾昇满是恶意的笑脸。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贾昇的肩膀上。 是一直靠在廊柱旁静观的黄泉。她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 动作並不用力,甚至称得上轻柔,贾昇侧头看她。 黄泉的目光扫过地上屈辱的卡翠娜,又看向即將彻底自我燃尽的冥火大公,最后落在贾昇脸上。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杀人,”她淡淡开口,“不过头点地。” 她的意思很明白:要杀便杀,不必折辱。 说完,她收回手,视线转向那位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冥火大公,重复了她最初的目的,也是她踏入此地的唯一理由。 “邀请函。” 第156章 求我 永火官邸內,迪斯科球的粉色光斑依旧在不合时宜地旋转,將废墟与鲜血染上一种荒诞的喜剧色彩,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中凝重的血腥与绝望。 贾昇对黄泉那近乎仁慈的建议报以一声轻嗤,他歪著头,白色的髮丝垂落额前,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嘲弄。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重复著黄泉的话,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这位姐姐,你一看就是实在人。但你是不是忘了,他们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依旧死死摁著卡翠娜的脑袋,后者在他的压制下徒劳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火红的髮丝沾满了灰尘。 仁慈?那是对自己人,或者至少是无辜者的。 对於冥火大公这种將毁灭与痛苦肆意施加於他人,甚至將毒手伸向艾丝妲——那个在他初来空间站、对一切尚且懵懂时就给予他诸多照拂的姐姐,对袭击她的敌人仁慈? 看见艾丝妲身上腾起那幽蓝色火焰的瞬间,心臟骤停的恐慌感至今仍残留在胸腔里,化作灼热的怒火,燃烧著他的理智。 若只是寻常袭击空间站,他或许还会考虑给个痛快。但动了艾丝妲,就必须付出最惨烈、最彻底的代价。 “没理都要搅三分,”贾昇手下力道加剧,將卡翠娜的脸颊更用力地摁进冰冷的地板,后者发出痛苦的闷哼,“有理为什么要饶人?” 黄泉静立一旁,紫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这一幕,並未再出声。 看著阿弗利特那副火焰將熄、贾昇稍显失望地咂咂嘴。 “嘖,原以为能敲醒你沉睡的心灵,没想到直接敲碎了。” 他语气轻佻,带著一种摆弄玩具却失手弄坏后的无辜懊恼,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大火苗,你要死。这是肯定的。” 接著他话锋一转,脸上绽放出恶劣的笑容。 “但你求我啊?你求我,你的这些孩子们……或许能活?” 阿弗利特空洞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那两点濒死的火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瞬。 贾昇笑了,他拽住卡翠娜仍在挣扎想要摆脱禁錮的一条胳膊。 “要不要试试?” 贾昇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令人胆寒,“求我。你求我,我就考虑只送你上路,放过他们怎么样?” 阿弗利特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猩红火星疯狂闪烁,显示出其內心极致的挣扎和暴怒。 他曾毁灭无数世界,视眾生为草芥,何曾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 要向一个如此折辱他、摧毁他信念的仇敌低头乞怜?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贾昇手上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著骨骼崩断皮肉撕裂的声响清晰地迴荡在大厅中。 “呃啊——!!!” 卡翠娜发出一声悽厉到变调的惨嚎,一条手臂竟被贾昇硬生生从肩关节处撕扯了下来。 贾昇隨手將那还在微微抽搐的断臂像丟垃圾一样扔到一边,然后挑衅似的看向冥火大公,重复道:“求我。” “父……亲……” 卡翠娜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不知是求救,还是阻止。 阿弗利特残破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极致的屈辱与暴怒,混合著对子嗣存续本能的挣扎。 身为永火官邸之主,火魔之王,向一个如此折辱他、摧毁他信念的仇敌低头乞求,比將他千刀万剐更为痛苦。 可他毕生的追求已成空,难道连最后的血脉也要断绝於此? 一种深沉的、混合著无尽屈辱与绝望的悲鸣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声音乾涩沙哑,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濒死野兽的哀嚎。 他周身的死寂火焰似乎都想因这屈辱而重新点燃,但最终只是冒出一缕黑烟,便彻底沉寂下去。 他看到了贾昇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那是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玩味。 他也看到了卡翠娜的痛苦,以及其他子嗣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信念已碎,尊严……在存续面前,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对他最后尊严的彻底碾碎。 “……求…求你……” 一声乾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极其微弱地传来。 阿弗利特低垂著头,甚至不敢再看他的子嗣,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毁灭著他最后的尊严,“……放过…他们……” “哈——?听不见——” 贾昇拖长了调子,用手在耳边做了个扩音的手势,“大点声,没吃饭吗?” 阿弗利特猛地抬起头,那两点火星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出声:“求你!放过他们!!” 吼声在大厅中迴荡,带著无尽的屈辱和绝望,然后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后踉蹌几步,彻底瘫软在王座上。 冥火大公,阿弗利特,就此陨落。 死於信念崩毁,死於极致屈辱。 唯有瞳中將熄的两点火星,死死地、带著无尽屈辱和最后一丝希冀,盯著贾昇。 贾昇鬆开了按著卡翠娜头的手,卡翠娜瘫软在地,因失血和剧痛而蜷缩抽搐。 他这才转头看向黄泉:“你看,他死了,邀请函一样是你的。至於这些恐怖分子们……”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火魔子嗣以及残余的泯灭帮眾,脸上再次露出那种略显恶意的、玩味的笑容。 他弯腰,甚至颇为“贴心”地將地上因痛苦和恐惧而颤抖的卡翠娜扶起。 动作看似轻柔,却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感。 贾昇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帮她理了理被血污和汗水黏在脸颊上的火红色头髮,指尖划过她的皮肤,留下淡淡的血痕。 “放心,” 他对著意识模糊的卡翠娜,也对著所有还能听到他话的人轻声保证,“我当然会遵守诺言。说了会放过你们……就一定会放过你们。”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歪著头,用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补充。 “至於我亲爱的老母亲黑塔……等她处理完黑塔城的麻烦,会不会因为她最喜欢的学生被袭击而特別生气,进而迁怒於某些人的家人……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啦。” 答案不言而喻。 以黑塔的性格,遵循“祸不及家人”这种规矩的可能性…… 无限接近於零。 第157章 未来与福音 黄泉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她缓步走向那具瘫在王座上、已然失去所有火焰与生息的焦黑躯壳。 淡漠的眸子扫过,隨即伸出手,从阿弗利特破碎的衣袍內取走了一只造型精巧的八音盒——那正是她此行的目標,“谐乐大典”的邀请函。 一些残存的泯灭帮成员和恶党们,见最强的冥火大公已死,紫发女人似乎目的已达,而那恐怖的白毛小子也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劫后余生的侥倖开始悄然滋生。 有人试图悄悄向后挪动,寻找逃离的路径,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鬆动。 贾昇將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缓缓擦拭著手上的猩红,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晰地迴荡在破碎的大厅里。 “这就放鬆了?危机感未免也太薄弱了点吧?” 那些刚刚放鬆下来的恶党们身体猛地一僵,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贾昇摊手,脸上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 “唉,我向来心善,看不得人走投无路。这永火官邸眼看是没了,你们以后亡命星河,顛沛流离,没有启动资金怎么行?总不能去捡垃圾吧?那多不体面。” 刚刚將八音盒收好的黄泉闻言,侧过头,淡漠的眼眸瞥向他,清冷的嗓音里带著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疑惑。 黄泉:“……心善?” 语气平淡无波,却比任何质疑都更有力。 记性再差,她也还没忘记这傢伙刚才是怎么用言语把冥火大公活活气死的。 “当然,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贾昇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隨即抬头朝著大厅顶部的破洞喊:“核宝——!下来干活了!给这些未来的星际流浪者们发点『安家费』!” “嗶嘟——!收到,父亲大人!核宝也最爱助人为乐了叮咚~!” 话音落下,一道蓝金色的流光瞬间从大厅顶部的破洞射入,精准地悬浮在贾昇身旁,指示灯平稳地闪烁著,等待著指令。 “稍等。”贾昇吐出两个字。 【指令確认!嗶嘟!启动『稍等』模式!激活子模块——『梦想基石·金融突击手自动版』!叮咚!】 核宝的电子音依旧欢快,执行效率却高得惊人。 一道无形的扫描波瞬间覆盖了整个大厅,锁定了所有倖存的泯灭帮成员,尤其是冥火大公的子嗣们。 紧接著,核宝的混音变得极其激昂、扭曲,充满了电子推销腔的蛊惑力。 它的指示灯骤然以极高频率闪烁起来,机体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瞬间分裂出数十个子模块,无声地掠向大厅四周。 【叮咚!亲爱的幸运客户!恭喜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倖存!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您拥有无比坚韧的生命力与远超常人的幸运! 星际和平公司始终坚信,每一个活下来的生命都值得拥有更美好的明天!】 倖存的恶党们:“???” 【但美好的明天需要基石!需要投资!需要启动资金!您是否正在为逃亡路上的盘缠发愁?是否正在为重建势力的资源忧虑?不要怕!我们来了!】 【扫描完毕!资料库匹配中……接入星际和平公司信贷系统,共计 1,314 家金融机构特快审批通道已为您开启!嗶嘟!】 【为您插上梦想的翅膀!无需抵押!极速放款!秒到帐!告別逃亡窘迫,拥抱璀璨未来!嗶嘟!】 几乎是同时,分裂出的子模块射出无数面半透明的光屏,强行悬浮在他们面前。 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著令人头晕目眩的贷款条款、协议、以及高到离谱的复利计算公式。 “不……什么东西……” “滚开!我不需要……” “呃啊……头好痛……” 有人抱头惨叫,有人试图驱赶眼前並不存在的幻象,有人眼神开始涣散。 “不……我不要贷款……我……” “手……我的手不受控制了!” 倖存者们抱头惨叫,他们的意识在核宝的信息洪流和逻辑悖论轰炸下变得混乱不堪,眼神涣散。 【提示:点击任意位置即视为您已阅读並同意《用户协议》、《隱私政策》、《无限连带责任书》及《自愿接受跨星系追索条款》……】 他们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些诱导性极强的界面指引,做出各种確认、签名。 【正在验证生物签名……验证成功!贷款协议已生效!资金已发放至您名下帐户!叮咚!祝您使用愉快!】 【多层匿名转帐协议启动中……路径擦除中……执行完毕!嗶嘟!】 【梦想启动,贷动未来!复利计算已开启,感谢您为父亲大人的梦想添砖加瓦!】 核宝完成操作,飞回贾昇身边,指示灯欢快地闪烁著,邀功似的发出轻微的“嗶嘟”声。 贾昇满意地看著终端上的“到帐提示”,脸上露出和煦且缺德的笑容。 “儘管逃吧,无论你们逃到宇宙的哪个角落……” 他声音愉快,“公司的催债部门……会像鬼一样,持之以恆、无孔不入地追著你们的。保证让你们的后半生彻底告別文明世界……充实又刺激。” 黄泉:“……” 独行银河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她,此刻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她默默地看著眼前这幕,觉得大概这人的“心善”和“毁灭”应当是同义词。 这种危险人物,实属罕见。 “搞定收工。” 贾昇伸了个懒腰,扭头招呼信使。 “走了走了,准备准备,该去知更鸟的演唱会了,之后还有罗浮的演武仪典和家族的谐乐大典,事情实在是太多。” 信使闻言,默默抬手,那颗还在大厅顶部旋转、投下死亡芭比粉色光斑的迪斯科球化作忆质流光,飞回她的手中消失不见。 她飘然跟上贾昇的脚步。 盛大的舞台……无数的观眾……寰宇直播……以及……音乐?! 还有什么舞台,能比同谐的盛典更適合传播福音? 还有什么观眾,能比齐聚一堂的各方势力更值得分享? 机会!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更符合她刚刚悟道所得的计划雏形,迅速成型。 如果…… 如果她能利用演唱会的机会…… 散布一个足够离谱、足够惊人、足以吸引寰宇间所有忆者注意力的谣言…… 比如……声称一位星神即將诞生? 没有忆者能抗拒亲眼见证与记录一位星神诞生的诱惑! 只要消息传得足够广,足够逼真…… 信使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极其微小地、扭曲地向上勾了一下。 对,就这样。 把他们都引来,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粉色的裙摆与袈裟上。 ……让这福音的顏色,洒遍星空! 第158章 ?! 永火官邸在经歷连番的闹剧后,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焦黑的残垣断壁间瀰漫著灼烧后的刺鼻气味,神体琥珀歼星舰高悬在半空,投下的牵引光束成了唯一明亮的光源。 贾昇站在光束边缘,髮丝微微拂动,他回头看了眼那片狼藉,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隨后朝著不远处静立的那道紫色身影扬了扬下巴。 “喂,那位很能打的帅气姐姐,”他声音懒洋洋的,带著点刚乾完缺德事后的轻鬆。 “场面打扫完了,我们要撤了。你要不要搭个便船?” 信使在一旁安静地飘浮著,那身死亡芭比粉在琥珀色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流动感。 她的手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从半空中拖拽出些许忆质,隨后將其掐灭。 她做得极其专注,甚至带著一种吹毛求疵般的谨慎。 毕竟,她脑海中那“让全忆庭同僚共染芭比粉以求老板现身洗地”的宏大计划,容不得半点闪失。 包裹在芭比粉色手套中的手操作起忆质来精准而高效,与那身堪称视觉灾难的打扮形成了诡异反差。 黄泉的目光从信使身上收回,淡漠的眸子看向贾昇,缓缓摇头。“不必。” “行叭。”贾昇也不坚持,耸了耸肩,“那后会有期?说不定下次在哪场热闹里又能碰上。” 黄泉未置可否,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告別。 贾昇转身,溜溜达达地走向牵引光束中心,信使停下动作,无声地跟上。 光束收缩,两人的身影迅速上升,消失在歼星舰打开的舱门內。 巨大的舰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调整方向,下一刻,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星海的光芒重新洒落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 黄泉站在原地,直到歼星舰跃迁的波动彻底平息,才轻轻嘆了口气。 这人实在是……太过离谱。 她行走星海多年,见过的狂徒、疯子、强者不计其数,但能將缺德与强横如此完美结合的,独此一份。 与他同行,变数太大,与她所求的“低调”背道而驰。 那个一身死亡芭比粉的忆者,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忠实地、细致地抹去在此地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跡。 虽然那位忆者的衣著品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行为也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但这份过於尽责的扫尾工作,倒是阴差阳错地合了她的意。 “倒是省了些麻烦……”黄泉低声自语,將目光收回。 目的已经达到,邀请函入手,她也该去下一站了。 她转身,走向自己来时搭乘的那艘小破船停泊的方向。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 那艘本就饱经风霜的小飞船,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舰体一侧被飞溅的城堡碎块砸得深深凹陷,舷窗布满裂纹,引擎部位还在冒著细微的黑烟,一副隨时可能彻底散架的模样。 黄泉:“……” 她看著这艘绝对、肯定、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再起飞的飞船,沉默了片刻。 显然,这艘船的生命已经隨著它此次跌宕起伏的航行,彻底走到了尽头。 虽然以她的实力,肉身横渡星海也並非难事,但此行前往“匹诺康尼”目的特殊,过於招摇只会徒增变数。 低调,是必要的。 她缓缓转身,清冷的目光投向那片依旧被恐惧笼罩的废墟。 冥火大公那三位子嗣早已带著他们父亲彻底熄灭、如同焦炭般的遗体不知所踪。 一些还没来得及逃远,或者还抱著侥倖心理想从废墟里扒拉出点有价值东西的泯灭帮残党还在其中。 当黄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主堡废墟的入口时,那些刚刚稍微缓过一口气的泯灭帮残党们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嚇得几乎魂飞魄散。 “她……她又回来了!” “饶命!大人饶命啊!” “別杀我!我什么都没拿!” 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甚至有人嚇得直接瘫软在地,手脚並用地向后爬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黄泉的步伐没有停顿,径直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此刻正抱著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感受到阴影笼罩,嚇得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哭著抬起头:“別杀我!別……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 黄泉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哀求,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给我一艘船。”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黄泉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一艘不带有泯灭帮特徵的、能正常航行的小型飞船。” 男人脸上的惊恐瞬间被为难所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哭丧著脸。 “大、大人……这……永火官邸的船……都、都带有標记……这是规矩……我们……” 他的话音在黄泉淡漠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音。 那双眼中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旁边另一个稍微机灵点的残党连滚爬爬地凑过来,赶紧插话,声音颤抖得厉害。 “有有有!仓库!有几艘是为了执行特殊潜入任务准备的!没有任何泯灭帮的標记!很乾净!真的!” 黄泉的目光转向他。 那人嚇得一个激灵,连忙指著一个方向:“就……就在那边!仓库!入口被碎石埋了一半,但应该还能清理出来!” 黄泉看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隨后收回目光:“带路。” “是!是!马上!您这边请!”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接著又唤来手下清理开堵塞通道的碎石。 不多时,通道被清理出来,一艘通体哑光黑、线条简洁、没有任何標誌的小型飞船出现在黄泉面前。 確实如那人所说,看起来十分乾净,但却是干脏活的船。 黄泉检查了一下飞船的基本状態,燃料充足,系统虽然老旧,但维持基本航行並无问题。 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泯灭帮的残党大大鬆了口气,几乎要虚脱在地。 黄泉登上飞船,关闭舱门。引擎启动发出平稳的嗡鸣,与之前那艘破船不可同日而语。 飞船缓缓升空,调整方向,隨后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废墟,融入了无垠的星海。 “跑!快跑!” “这鬼地方不能再待了!” “冥火大公死了!官邸毁了!公司……公司那群恶魔还会追债!” “什么都別拿了!逃命要紧!” 最后一点收拾有价值物品的念头也被彻底拋诸脑后。 他们如同被惊扰的蟑螂,疯狂地冲向任何还能启动的载具,仓皇逃窜。 不过短短十数分钟,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永火官邸,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再无一丝生机。 又过了不知多久。 王座大厅內,一面被爆炸震得裂开蛛网般纹路的巨大装饰镜,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道高挑的身影,悄然从镜中迈步而出。 黑天鹅轻抚著裙摆,如同赴一场晚宴般从容。 “真是……职业病又犯了。” 她轻声自语,语气带著一丝无奈的莞尔。 路上偏偏遇上一艘“悲悼伶人”的飞船,那些破碎哀慟的记忆太过独特,她又忍不住耽搁了些许时间採集…… 她抬眸,环视已然化作彻底废墟的永火官邸內部景象。 黑天鹅:“……?!” 第159章 可惜,我出手了 昔日威严的王座大厅,此刻已然沦为一片彻底的废墟。 黑天鹅那双总是含著神秘笑意的眼眸,此刻瞬间睁大,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不过是绕路去拜访了一下那些总会被盗的悲悼怜人们,怎么一转头,冥火大公的老巢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是谁? 竟然有如此能耐和胆量,將泯灭帮的重要据点摧毁至此? 黑天鹅微微眯起眼,职业本能立刻占据上风。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縈绕起淡淡的忆质流光,轻轻触碰身旁一根断裂的柱子,试图读取此地残留的记忆。 然而,指尖传来的反馈却异常乾净。 “有意思……” 对於一位强大的忆者而言,绝对的空白本身,就是一种鲜明的线索。 而只要存在过,就不可能毫无痕跡。 黑天鹅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不仅毁了这里,还特意清理了现场?是怕被谁追查到吗?” 黑天鹅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容。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焦黑的墙面、断裂的柱石…… 寻常忆者面对如此乾净利落的清理,或许真的会束手无策,但绝不包括她。 那些被刻意抹除的记忆碎片,在她指尖下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挣扎著、闪烁著,试图重新拼凑出过去的影像。 透过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她“看”到了一位持刀的紫发女子背影,登上一艘不起眼的飞船,彻底消失在星海之中。 “呵……”黑天鹅轻轻笑出声,指尖縈绕的最后一缕微光散去。 “清理现场的手法和技术都不错,遇上別的忆者也许会无功而返……” 她望向黄泉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著发现稀有猎物的愉悦光芒。 “可惜,我出手了。” …… 黑塔空间站內。 医疗舱內瀰漫某种舒缓神经的香氛清淡气味,柔和的暖白光线下,艾丝妲安静地躺在治疗舱內,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其他几个此前失踪的科员也躺在相邻的医疗舱中,生命体徵监测屏上跳动著稳定的波形。 贾昇坐在艾丝妲舱旁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著膝盖,视线落在艾丝妲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生命体徵平稳,只是被强制空间转移后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会醒。”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舱內的寧静。 贾昇闻声转头,看见维里塔斯·拉帝奥抱著手臂倚在门框上,依旧是那副像是刚批完一沓零分考卷的冷淡表情。 贾昇確实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从椅子边站起身,脸上那点惯常的散漫收敛了些,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正经。 “拉帝奥教授。谢谢您。” 拉帝奥听到这称呼,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谢我?” “当然要谢您,”贾昇朝艾丝妲的方向偏了偏头,“谢您偏转了传送坐標。”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按照冥火大公和泯灭帮一直以来的传统,他原本想搞的传送落点,绝不可能这么贴心地位於空间站。大概率是直接扔进外太空。 除了实力强横的命途行者,普通人面对那种环境……结果不言而喻。信使从冥火大公记忆里提取到的信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於情於理,我都必须向您道谢。您出手改变的坐標,救了他们的命。” 维里塔斯·拉帝奥沉默地听著,数据板被换到另一只手,片刻后,他才开口。 “……冥火大公呢?” 贾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死了,活活气死的。信念崩塌,外加可能还有点……呃,长期业务不达標被上司无视导致的抑鬱?一口气没上来,嘎嘣一下,就没了。嘖,心理承受能力忒差。”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深深地看了贾昇一眼。 贾昇坦然回视,甚至还有点无辜地眨了眨眼,隨后语气变得格外认真,甚至称得上郑重。 “不管怎么说,我仅代表我个人,对您这次的仗义出手表示感谢。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他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无论什么,只要不危害黑塔空间站与星穹列车,我必將竭尽所能。”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医疗设备运行的微弱声响。 维里塔斯·拉帝奥自然听过关於贾昇那近乎“言出法隨”的离谱能力的种种传闻。 一个由他亲口承诺的人情,其价值在宇宙某些圈子里恐怕足以掀起腥风血雨。 “嗯。记下了。” 他没有任何客套,直接接受了这份承诺,隨即转身,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舱门再次滑开又闭合,將那道充满学者气息却又压迫感十足的身影隔绝在外。 医疗舱內重新恢復了寂静。 几秒后,贾昇旁边的地板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浓郁的忆质匯聚。 接著,那身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晚礼服搭配袈裟的造型缓缓升了起来。 信使飘在那里,望著拉帝奥离开后紧闭的舱门,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她转向贾昇,声音带著些许的好奇。 “我原以为,他会藉此机会,要求你动用能力,助他达成进入“天才俱乐部”的夙愿,毕竟,那是博识学会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终极殿堂。” 贾昇:“……?” 他扭过头,脸上是真实的疑惑和不解。 贾昇挠了挠他那头白毛。 他回想了一下拉帝奥刚才对自己那重量级承诺的平淡反应。 “他想进吗?完全没感觉到。” 第160章 顛佬鑑定术 黑塔空间站的廊道光线柔和,金属墙壁泛著冷调的光泽。 贾昇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子迈得懒散,信使飘在他身侧,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晚礼服搭配袈裟的造型依旧挑战著每一个路过科员的视觉神经。 但她脸上却是一副超然物外的平静……如果忽略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的话。 “……他甚至连停顿都没有。一个足以让所有人打破头的承诺,他就那样『嗯』了一声,走了?” 贾昇没回头,嘴角却弯起一点弧度:“不然呢?扑上来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感恩戴德?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那是『你』的人情。”信使强调。 贾昇终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眼睛里闪著促狭的光:“哎,我说……你这么耿耿於怀,难不成是羡慕?” 他凑近信使半步,压低了点声音,语气里带著点好奇,又有点恶劣的试探:“那换个问题。如果我现在说,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行。 你会不会立刻要求我把你的黑歷史彻底刪除?保证乾乾净净,连浮黎都找不回来哦。” 空气安静了一瞬。 “当然不会。” 信使微微抬起了下巴,身上那身芭比粉闪耀起一种诡异的水面流动的光泽。 “我希望的是所有忆者都能……” 话语戛然而止。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贾昇看著她,眼睛慢慢弯了起来。 “哦——”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玩味几乎要溢出来,“所有忆者都能……怎么?都能像你一样,穿上同款限定皮肤,在迪斯科球下携手共创忆庭新未来?” 信使:“……” 她捂著嘴,拒绝再发出任何一个音节,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谴责他的试探。 贾昇笑得更开心了,他摊开手,耸了耸肩。 “这不就是了。对了,那个跟你跳双人舞的,戴大丽帽子的,她能被模因病毒感染,是忆者?” 信使摇了摇头:“至少,流光忆庭內部名录中,並无符合其特徵的在编忆者。应该是窃忆者,或是……焚化工。” “窃忆者?焚化工?”贾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著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艾丝妲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一路折腾的,累死我了。” 他揉著后颈,朝著自己舱室的方向晃悠过去,声音带著浓浓的倦意。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 黑塔空间站系统时5:00。 维里塔斯·拉帝奥是在生活区的餐厅中再见到贾昇的。 这个时间点的餐厅人並不多,贾昇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嘴里叼著片涂了厚厚果酱的麵包片,手则在桌面上投射出的全息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著,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维里塔斯·拉帝奥端著杯黑咖啡,目光扫过餐厅,最终落在贾昇身上。 他点了点头。身为老师,见到好学的人……无论这好学体现在哪个方面,总比看到蠢货要让人心情愉悦些许。 他脚步未停,原本打算径直走向另外的作为,然而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贾昇正在操作的投影屏幕。 上面那如同被虫群啃噬过又胡乱拼接起来的代码结构,让他硬生生剎住了脚步。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那层光幕。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代码,那是一串串的……电子垃圾。 其混乱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受过基础教育程式设计师当场突发心肌梗塞。 贾昇注意到他几乎实质化的嫌弃视线抬起头,將嘴里的麵包片拿下来,冲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啊,拉帝奥教授,请坐请坐,別客气。” 维里塔斯·拉帝奥深吸一口气,那是一种对黑塔空间站平均智商的深切忧虑。 他依言在贾昇对面坐下,將咖啡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落座后,他的视线再次无法控制地投向那仍在不断滚动的诡异代码,沉默足足五秒,才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恕我直言,你正在编写的这个东西……足以让任何一位稍有常识的程序设计者產生强烈的生理不適。你究竟在做什么?” 贾昇三两口吞下麵包,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得意表情:“升级防御系统啊。”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出现了幻听。 用这东西升级防御系统?黑塔空间站是得罪了他吗?要遭到这种报应? 贾昇比比划划地解释:“教授你看,冥火大公不是隨便丟了团火过来就差点把站长姐姐她们捲走吗?说明空间站对能量生命体、模因生命这种没实体的东西防御有漏洞。” 他扒拉了一番屏幕上那团不可名状的代码。 “所以我就想,得打个补丁,基於我之前稍微有点成功的模因病毒案例,优化一下,做个更精准的识別和反制机制。专门针对这些傢伙。” 就在这时,旁边的地板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浓郁的忆质匯聚,死亡芭比粉晚礼服搭配袈裟的信使缓缓升起。 她手里庄重地托著一颗同样闪烁著刺眼芭比粉光芒的迪斯科球,面色平静。 贾昇接过那颗迪斯科球,动作熟练地將编程好的、那团被拉帝奥贬得一文不值的代码程序导入了进去。 忆质构成的迪斯科球內部闪过一串极其混乱的流光。 “搞定。” 贾昇满意地拍了拍球体,后者配合地投映出几块更加刺目的粉色光斑,在餐厅墙壁上欢快地跳跃著。 “我將它命名为——“顛佬鑑定术”!” 贾昇宣布了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名为成功的自豪感。 “专门针对那些脑子不正常、思维方式异於常人的能量体、意识体和命途行者! 一旦检测到符合波段的思维或能量模式,这玩意儿就会自动激活,强制他们……嗯,接受一点再教育。”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看著那颗散发著不祥粉光的迪斯科球,又看了看贾昇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 再回想一下那坨足以逼死任何程式设计师的代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维里塔斯·拉帝奥捏了捏眉心:“你模因病毒的编程……到底是从哪个天才那里学来的?” 他特意加重了“天才”二字,语气复杂得难以形容。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震颤感掠过整个空间站。 並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源於更高维度的、知识层面的轻微涟漪。 餐厅內所有的光线似乎都凝滯了一瞬,空气中瀰漫起一种纯粹由公式构成的庞大意念。 一道目光。 一道“智识”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站的重重壁垒,淡漠地投注在了贾昇……以及他手中那颗粉色的迪斯科球上。 那目光中似乎夹杂著些许、类似於“……?”的探究意味。 第161章 抗拒即是背离!拥抱方得新生! 眾所周知,踏上命途的人往往都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坚持,而那份坚持,在大部分正常人、普通人眼中往往意味著顛。 那么问题来了,行至命途尽头的星神算不算顛佬? 这个答案是確定的。 算。 那么智识星神的目光不请自来,算不算一种入侵? 这个答案无疑又是確定的。 算。 於是贾昇手里那颗死亡芭比粉的迪斯科球骤然亮起。 它不仅亮了,还以一种极其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態,一边高速自转,一边凭空悬浮起来,表面的粉色涂层在空间站冷白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种廉价又刺目的光晕。 紧接著,一阵极其洗脑、鼓点强劲的音乐毫无预兆地炸响,瞬间灌满了整间餐厅。 宇宙中,博识尊的神体,由无数精密构件、闪烁的数据流与冰冷金属构成的宏伟神体,其侧面一枚常年处於静默待机状態的红色指示灯,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先是稳定红光,接著像是信號不良般,极其短暂地、扭曲地……掺杂进了一丝微弱的、与神体画风严重不符的……死亡芭比粉色。 红光与芭比粉光极其诡异地交替闪烁了那么一两次,紧接著博识尊的神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运作声,进行最高级別的逻辑与杀毒自检。 空间站內的贾昇与维里塔斯·拉帝奥当然对博识尊的神体异常一无所知,只感觉到投射进空间站的视线退去。 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端著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一瞬,目光落在贾昇手中那颗依旧散发著诡异粉光的迪斯科球上,又缓缓移开。 良久,拉帝奥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混合著荒谬感和某种认知被顛覆后的无力嘆息。 “……“智识”的命途,” 他低声自语,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却奇异地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真是既无道理,也无逻辑。” 他闭著眼深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看透宇宙本质荒诞后的极致平静。 他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接著起身,看向贾昇:“我还会在空间站再住几天。” 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那颗还在散发余暉的芭比粉迪斯科球。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意在某个词上加了重音。 “如果空间站需要『正常』的防御升级方案,我们也许可以谈谈合作。” 隨后,他转身离开,袍角划过一个利落又带著点“不想跟你们这群神经病同处一室”意味的弧度。 他觉得今天摄入的荒谬已经严重超標,急需回到暂住的房间,看看那些虽然稚嫩但至少符合基本定律的学生论文来洗洗眼睛。 贾昇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看著维里塔斯·拉帝奥的背影,总觉得这位教授脚步似乎轻鬆了些许? 像是在某一瞬卸下了什么无形却沉重的负担。 他挠了挠那头显眼的白毛,没太深究,注意力很快回到了手里这颗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的迪斯科球上。 他掂量了两下,隨手就拋给了旁边飘著的信使。 “喏,再接再厉,多给我搓点忆质迪斯科球备用,库存管够的话,这个就归你了。” 贾昇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標准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你那个让全宇宙忆者都……嗯,的项目,我投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信使稳稳接住那颗还在散发著光芒的迪斯科球,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看破红尘的表情终於再也抑制不住地……裂开了一条缝。 刺眼的芭比粉色光芒映照在她无波无澜的脸上,扭曲成一个复杂、混合著虔诚与某种使命感的狂热笑容。 …… 接著信使抱著迪斯科球离开,她要在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之前先散布一下“福音”,为谐乐大典最为盛大的演出做足准备。 她先是去了距离黑塔空间站最近的一个大型忆者据点。 无巧不成书,这里正是前不久刚经歷过“粉红瘟疫”的同一个据点。 殿堂內,几位好不容易才从“黑天鹅”事件中恢復过来、心有余悸的忆者,正努力维持著往日的优雅与寧静,试图用整理光锥来抚平创伤。 自从上次那场“粉红瘟疫”之后,整个据点度过了一段小心翼翼、对任何粉红色物体都高度过敏的时期。 虽然令使大人出手祛除了表面的污染,但那份深入灵魂的社死创伤岂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中,总带著一丝心照不宣的、各自见证过彼此黑歷史的尷尬。 就在这时,殿堂中央的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信使的身影缓缓浮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信使身上,那身晚礼服与袈裟的奇妙造型反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顏色! “!!!” 剎那间,整个殿堂死寂一片。 所有忆者的动作都僵住了,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那抹刺眼的死亡芭比粉!那噩梦般的色彩! 它又回来了!!! 就连殿堂穹顶流淌的、如同星河的记忆光带,似乎都畏惧地闪烁了一下,光芒黯淡了几分。 “別!別过来!” 一位年轻男性忆者率先崩溃尖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差点撞翻身后的记忆水晶架。 “站住!和她保持距离!至少十米!不!一百米!” 另一位女性忆者声音发颤,死死拽住自己的袍角。 “快!启动最高级忆质屏障!別慌!我们有预案!!!” 老资歷的忆者还算镇定,但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惊涛骇浪。 整个据点如临大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只是碰了一下,就让整个据点变成广场舞的海洋! 信使对眼前这阵仗毫不在意。 她脸上掛著一副空灵而超脱的表情。 在无数道惊恐、绝望、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她缓缓举起了那颗死亡芭比粉迪斯科球,然后用指尖轻轻一点。 “嗡——!” “诸位同僚!静听福音!” 她的声音透过忆质放大,迴荡在整个殿堂,带著一种近乎癲狂的虔诚。 瞬间,《在银河中孤独摇摆》旋律伴隨著疯狂旋转的芭比粉色光斑,淹没了整个殿堂。 光芒所及之处,无可抗拒,无可防御。 深蓝、银白、幽紫……所有典雅神秘的色彩迅速褪去,被刺眼、自带旋转星星和爱心图案的死亡芭比粉取代。 速度之快,效果之彻底,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眼间,庄严的忆庭据点大厅,再次变成了一个死亡芭比粉的海洋。 短短几秒钟,殿堂內又多了一群脸色惨白、眼神绝望、浑身粉得发光伤心的忆者们。 他们惊愕地看著彼此,看著自己身上熟悉的顏色,试图挣扎,却发现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隨著节拍微微晃动。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不……我的袍子……又……” “身体……自己动起来了……” “呜呜呜……我不要……不要!!!” 信使看著陷入混乱的据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一边隨著节拍优雅地旋转,一边继续布道,声音充满了蛊惑力。 “抗拒即是背离!拥抱方得新生!让吾等以此新姿,共赴匹诺康尼之谐乐大典,向寰宇昭示记忆命途的全新未来!” 更多的忆者被粉色光斑扫中,加入了被迫摇摆和变色的行列。 信使满意地看著下方的一切。 对,就是这样。 让福音传播得更远些吧。 让这死亡芭比粉的荣耀,照亮所有同僚的前路! 她身影一闪,留下一个陷入粉色混乱与舞蹈的忆者据点,朝著下一个目標点进发。 第162章 忆者哪有不顛的 信使带著迪斯科球离开了,由於她的离开,音乐骤停。 一群忆者,男男女女,身上穿著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套装,面面相覷。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混合了极致羞愤、绝望和茫然无措的气息。 舞步是停下了,但魔性的旋律似乎还在脑內循环播放,导致他们手脚时不时还想跟著抽动一下。 “呃啊……” 年轻的男性忆者发出痛苦的呻吟,试图用手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套也是同款粉色,这让他的绝望瞬间加倍, 他声音带著哭腔,几乎要崩溃。 “令使大人呢?救一下啊……我们流光忆庭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此前那位喊著“我们有预案的”、发梢已染上几缕灰白、看起来阅歷颇深的老资歷忆者长长嘆了口气。 他倒是相对镇定,只是默默把头上那顶歪斜的芭比粉贝雷帽扶正,然后用下巴朝大厅最阴暗的角落示意了一下。 老资歷忆者语气沧桑,带带著些许破罐破摔的麻木:“……那呢。” 眾忆者顺著他的目光齐齐扭头—— 只见他们那位平日里威严深重、力量浩瀚、身影总是笼罩在变幻星云辉光中的记忆令使…… 此刻正穿著一件同样刺眼无比的死亡芭比粉晚礼服,披肩垂落,上面甚至还恶趣味地镶满了亮闪闪的廉价水钻亮片,蹲在巨大的记忆水晶投下的阴影里。 令使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正在努力尝试著什么。 细微的、如同能量过载般的“滋啦”声从角落的阴影中传来,伴隨著令使身上芭比粉光芒不稳定的闪烁。 显然,他正在动用令使级別的伟力,试图强行剥离或者压制模因病毒。 所有忆者都屏住了呼吸,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令使大人一定可以!上次就是这位大人……一定可以的!令使大人,乾巴爹!!!~ 然而——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肥皂泡破裂的声响。 令使身上的芭比粉光芒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嗡地一下变得更加鲜艷、更加萤光闪闪。 令使尝试剥离病毒的动作猛地一僵。 一眾忆者:“……” 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名为希望的小火苗,“噗”一下被彻底浇灭,连烟都没冒。 阴影中的令使缓缓放下手,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努力蜷缩起来,芭比粉的披肩下摆拖在地上,一只手抱著膝盖,另一只手似乎正徒劳地试图用指尖在地板上抠出一条缝钻进去。 背影中写满了“別看我”、“我想静静”、“也別问我静静是谁”,“就当我不存在”、“让我烂在这里”的极致绝望气息。 那位坐镇此方据点的令使,向来以优雅、神秘、强大的实力和近乎苛刻的审美著称的大人物。 此刻搭配上头顶巨大的同色系太阳帽,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坨巨大的、悲伤的粉色蘑菇。 一眾忆者:“……” 年轻的男性忆者张了张嘴,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连、连令使大人都……” 一位女性忆者强忍著自我了断的衝动,声音颤抖地提议。 “我们……我们要不要立刻上报?通知所有忆庭据点,最高级別警报,全面封禁信使的访问权限,將她列为……最高威胁等级,禁止她靠近任何记忆存档点?” 这个提议似乎得到了眾人的一致无声的点头赞同。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令使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只见这位令使大人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羞耻、愤怒、破罐破摔以及……一丝极其危险的“我不好过谁也別想好过”的狰狞。 他环视一圈同样粉嫩的部下们,眼神凶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低吼。 “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著一种诡异的、破釜沉舟的平静: “封锁消息!立刻,马上!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所有相关记忆,全部设为最高加密,未经我允许,谁也不准调用,更不准向其他据点透露半个字!” “为……为什么?”年轻的女忆者懵了,下意识问出声。 令使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一身粉红的同僚,嘴角勾起一个让所有人心底发寒的、扭曲的冷笑。 “凭什么只有我们这一脉丟人现眼?忆庭同袍情深,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年轻的男性忆者懵了:“可、可是大人……这……” “没有可是!” 令使粗暴地打断他,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你们想想,其他据点的傢伙之前是怎么嘲笑你们的? 如果知道连我在內,又被感染了模因病毒的信使一锅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是二次中招……他们会怎么嘲笑我们?嗯?!” 他指著自己身上的粉色礼服:“我们的职业生涯!我们在忆庭內的地位!还想不想要了?!” 老资歷忆者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著问:“大人的意思是……” 令使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配合他这身装扮,显得格外诡异。 “意思就是——倒霉的,不能光是我们这一脉!” 一眾忆者:“……?!” 令使的脸上的笑更加诡异了几分,却隱隱透著几分和此前信使相同的情绪。 “如此珍贵的体验,如此独特的色彩,如此同步的律动……这难道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值得全忆庭共同记录与分享的集体记忆吗?” 老资歷忆者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绝望更深了,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您、您难道是想……” “没错。” 令使的声音斩钉截铁,语气带著一种决绝。 “立刻通过所有加密频段向全宇宙所有忆庭据点、所有在外执行的同僚,发送最高优先级的紧急召集令和重大歷史瞬间记录通知!” 女性忆者惊恐地捂住嘴:“召集令?內容写什么?难道写我们集体……” “那个瘟疫之源不是说了吗?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我们发布的內容就是——” 令使打断她,眼中闪烁著一种名为疯狂的光。 ““疑似发现与星神直接相关的重大预兆,现象表现为特定色彩与集体律动,极具研究价值,蕴含命途与宇宙的深层奥秘。 现紧急召集所有附近单位,速至[匹诺康尼]集合,共同观测、记录,切勿错过此千载难逢之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更加真挚。 “记得用最高规格的加密和最严肃的官方措辞,务必让所有收到信息的同僚都深信不疑,並以最快速度赶去!” 男性忆者听得目瞪口呆,声音发颤:“这、这不是骗……” “怎么能是骗呢?” 令使一脸正气凛然……如果忽略他那一身死亡芭比粉和眼中想要拖人下水的光芒的话。 “这確实是重大模因现象,也確实极具研究价值。我们亲自体验过了,不是吗? 我们只是……邀请更多同僚来一起研究,共同『承担』这份珍贵的记忆而已,这明明是无私的奉献。” 他环视一圈,声音低沉充满诱惑力……或者说蛊惑与煽动。 “想想看,当全忆庭的同僚都穿上了这身制服,都亲身参与了这场集体观测……届时,谁还会嘲笑谁? 这就不再是黑歷史,而是我们整个流光忆庭为了探索命途真理而进行的、一场伟大的、统一的集体行为艺术!是足以载入忆庭史册的壮举!” 老资歷忆者喃喃道:“……只要所有人都丟脸,就等於没有人丟脸?” 令使投去一个“你终於悟了”的讚许眼神。 “正是如此!为了忆庭的『脸面』——为了让所有人都没脸可丟!执行命令!” 一眾忆者看著自家令使大人坚定的、闪烁著诡异光芒的粉色身影,又彼此看了看对方身上同样刺眼的顏色。 一种“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无法反驳”並且“要死大家一起死”的诡异共识,在绝望的沉默中迅速达成。 对啊!凭什么只有他们倒霉?那些傢伙平时就没少说风凉话! 只要大家都变成粉色…… 短暂的沉默后,角落里响起第一个附和的声音:“……令使大人英明!”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有难同当!才是好同僚!” “忆庭大团结!” 忆者们飞快的开始操作起来,指尖流淌的忆质都带著些许悲壮,但更多的则是即將祸害同僚的兴奋。 很快,一道措辞严肃紧急、充满了诱惑力的信息,以流光忆庭的最高权限,悄无声息地射向宇宙的各个角落,飞向那些尚不知情的忆者们。 令使看著信息发送成功的反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几乎能想像到,那些分布在宇宙各处的同僚们收到这条信息时,会是何等激动。 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去匹诺康尼! 对,就是这样!快去!都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第一个高声附和令使、称讚其“英明”的年轻男性忆者行至不为人注意的角落。 他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接著他的轮廓边缘泛起些许的涟漪。 下一秒,几缕庆典彩带飘落,他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浮黎啊浮黎,你的这些手下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想法,阿哈真是爱死他们了。” 周围的忆者们都沉浸在拖同行下水的心绪中,显然无人察觉这细微至极的变化。 第163章 忆庭不养閒人 流光忆庭·薄暮据点 由凝固的黄昏与无数悬浮的、缓慢旋转的记忆水晶构成的奇异空间內。 几位忆者正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地梳理著从各个世界回流的关键记忆碎片。 一道流光猛地撕裂了这片寧静的黄昏,化作一份最高级別的“召集令”,悬浮在眾人面前。 “疑似发现与星神直接相关的重大预兆,现象表现为特定色彩与集体律动,极具研究价值,蕴含命途与宇宙的深层奥秘。 现紧急召集所有附近单位,速至[匹诺康尼]集合,共同观测、记录,切勿错过此千载难逢之机!——芙洛黎达据点全体忆者。 附:建议著装隆重些,便於融入庆典氛围” 一位正在拼接一块已逝文明记忆的忆者手一抖,差点把刚修復好的片段又捏碎了。 他扶了扶脸上眼镜,眉头紧锁。 “星神……诞生?这……这怎么可能?哪个命途?为何毫无徵兆?” 他旁边的另一位忆者则双眼放光,呼吸都急促起来。 “芙洛黎达那群眼高於顶的傢伙虽然惹人討厌,前段时间又闹出那么大的笑话,但这种大事,他们敢乱说?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快!准备,我必须记录下这一切!” “可这附言……『著装隆重』?这是什么讲究?”第一位忆者依旧疑虑重重。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头,那个总喜欢摆架子跟个孔雀开屏似的。別管这些细枝末节了,星神诞生啊!多久才能碰上一次?!” 后者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他的记录工具,眼神狂热。 “老大!老大!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快!把所有能动的都叫上!快啊!去晚了可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消息迅速扩散,整个据点顿时鸡飞狗跳。 忆者们一阵翻箱倒柜地开始准备,脸上都洋溢著去赶大集一般的兴奋。 流光忆庭·镜湖据点 湖面如同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倒映著不同时间与空间的剪影。 召集令的到来,让整个湖面的碎片齐齐震动,发出嗡嗡低鸣。 消息传开,几位忆者迅速聚集。 “荒谬!” 一位面容冷峻的男性忆者率先开口:“星神诞生?如此重大的事件,为何只有芙洛黎达据点发出召集令? 其他据点呢?博识学会呢?星际和平公司呢?寰宇之中岂能毫无波澜?这分明是个陷阱!” 另一位女性忆者附和道,她警惕地看著召集令:“卡纳兰说的有道理。” “芙洛黎达那群人前段时间出了那么大的丑……”第三位忆者摸著下巴,“应当是痛定思痛准备洗刷耻辱吧?” 女性忆者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咱们去还是不去?” 坐镇此地的令使——一位身披由无数细微记忆稜镜编织成的深蓝长裙、气质清冷如冰的女性,始终沉默地听著眾人的爭论。 她与芙洛黎达据点的令使確实不对付,两人因记录理念和方式不同明爭暗斗了不知多少年岁。 他们互相拆台、互相鄙视,恨不得把对方黑歷史刻成光锥到处发放。 也正因如此,她太了解那个傲慢又挑剔的傢伙了。 那个男人固执、刻板又无趣,脑子里除了记录真实几乎塞不下別的东西。 让他用最高规格的召集令撒谎?就为了骗人? 还不如相信巡猎星神爱上了丰饶药师! 女性令使缓缓抬起手,爭论声立刻停止,所有忆者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那份召集令,指尖轻轻一点,召集令缓缓接近,漂浮在她的面前。 “……卡纳兰的担忧,合乎逻辑。此事確有蹊蹺。” 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种“只有我才配做他对手”的傲然表情。 “我跟他是不共戴天,但正因为是对手,我才知道那傢伙在这种正经事上有多靠谱。 让他用这种事来撒谎?他丟不起那个人!他绝不会、也不敢,用星神诞生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女性令使站起身,周身记忆稜镜闪烁。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忆者,最终定格在那份召集令显示的坐標上。 “和记录星神有关的事情让我缺席?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 她一甩袖袍,面无表情的发布了极为恐怖的命令。 “召集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出发!!!谁敢延误,我就把他过去从出生到现在所有失败的、尷尬的、见不得人的记忆全部公开展览十个琥珀纪!” 下方的年轻忆者们被令使大人突然爆发的强大气场所震慑,一时噤若寒蝉。 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忆者弱弱地举手。 “可是……大人……召集令要求儘快抵达,匹诺康尼梦境特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通过別人的记忆潜入,波动太大,也实在太容易暴露了,实在是不妥……而且我们的飞船……” 她没好意思说下去——忆庭的经费大多用在购买珍贵记忆上了。 而她们这些人向来不需要使用飞船就能穿梭於星系之间。 正经的、能进行长途跃迁的先进飞船实在没几艘,还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而报废。 令使白了她一眼,觉得这名忆者的脑子实在有点不灵光。 “这有何难?” 令使语气带著一种“你怎么连这都想不到”的嫌弃。 “去搞一艘悲悼怜人的贡多拉,就属他们的船够多,性能也凑合,偶尔被假面愚者们借走一两艘,很正常不是么?” 眾忆者:“……” 看看,要不人家是令使呢。 一位忆者小心翼翼地確认:“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冒充假面愚者去『借用』一艘?” 用欢愉命途的飞船,载著一船记忆命途的忆者,跑去同谐命途的地盘,记录可能存在的未知命途的新星神诞生? 这行程安排……要素过多,充满了某种令人不安的乐子感。 令使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难道还要给他们写份申请报告,等他们审批盖章吗? 速度要快,挑艘新点的。记得把上面的標誌和內部祷告录音都给我清理乾净,听著就晦气。” 忆者们面面相覷,然后迅速行动了起来。 虽然方式有点……嗯,特別,但令使大人说得对。 没有什么比可能见证星神相关事件更重要了。 悲悼怜人?反正他们整天被盗,应该不介意再丟一艘船吧? 相似的场景在宇宙各处不断上演。 收到信息的忆者们,无论手头正在处理什么事务,都被这份召集令中蕴含的惊人价值和最高权限所震撼,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启程。 他们怀揣著或是严肃、激动、探究的心情,纷纷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流光,朝著匹诺康尼的方向匯聚而去。 …… 星际空间,某条距离匹诺康尼偏离航道偏到姥姥家的孤独航路上—— 黑天鹅漂浮在星空中,看著前方那艘如同没头苍蝇般、在短短一段航程內第三次偏离正確航线、甚至期间撞进了虫群的黄泉驾驶的飞船。 启程时那艘崭新的飞船如今已经破破烂烂,眼看已经到了散架的边缘。 黑天鹅脸上那抹惯常的微笑终於维持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已经跟了一路了,这女人实力强得可怕,但认路的本事也烂得惊天动地。照这个趋势,等她们赶到匹诺康尼,谐乐大典都得变成哀乐大典。 就在这时,那份来自忆庭的、標註著最高优先级的召集令信息,也悄然浮现在她的感知中。 “星神诞育之刻?匹诺康尼?倒是和我目的地一致。” 黑天鹅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浓厚的兴趣,“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再次看了一眼黄泉那艘正在试图进行第四次无意义转向的飞船,做出了决定。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唉……”一声极其无奈又带著点认命的嘆息溢出红唇。 “看来,指望这位小姐靠自己找到正確的路,其难度或许不亚於见证一位星神的诞生。” 黑天鹅抬起手,指尖忆质流光微闪,强大的感知瞬间扫描周遭星域。 很快,她锁定了一艘距离不算太远、造型……颇为风骚的玫瑰苞状飞船。 “算了……就你吧。”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指尖轻轻一弹。 一道无形的忆质波动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了那艘玫瑰苞飞船驾驶员的脑海,短暂地修改了他关於航道、速度以及前方是否有船的认知。 几秒后,只见那艘玫瑰苞飞船像是突然打了鸡血,引擎轰鸣,一个极其风骚的加速甩尾,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 duang——!!! 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黄泉那艘本就饱经风霜的破烂飞船后方。 巨大的撞击力让黄泉的飞船瞬间解体,各种零件四处飘散。 黄泉本人则抱著她的刀,一脸懵地漂浮在了真空中,眼神依旧带著点没搞清楚状况的茫然。 玫瑰苞飞船的舱门迅速打开,一道红色的身影急速飞出,一枚浓缩的用於紧急救援的空气胶囊轰然炸开。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歉意与某种独特的、昂扬的激情。 “啊!美丽的女士!万分抱歉!这完全是在下的失误,竟让您的座驾遭受如此厄运!请您千万不要担心,我这就来救您!” 银枝快速掠到黄泉面前,优雅地行了一个骑士礼,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关切。 “在下银枝,一名路过的纯美骑士,这位美丽的女士,您无需害怕,我以骑士的荣誉担保您的安全!请问……您是否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黄泉:“……?” 她抱著刀,漂浮在飞船的残骸中间,看著眼前这位热情洋溢、髮型一丝不苟、甚至在真空里都不忘保持风度的红髮骑士。 她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终於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丝……纯粹的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船呢? 这人是谁?他在说什么? 第164章 真是造孽啊 黑天鹅悬浮於星海之中,满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黄泉抱著她那柄长刀,面无表情地漂浮在飞船残骸之间,那双总是淡漠紫色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纯粹的茫然。 她只是……有点没明白现状。 而那位突然出现的红髮骑士,银枝,正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和饱满到近乎溢出的热情,围绕在黄泉身边,试图进行救援和……传教。 “美丽的女士!请您千万坚持住!宇宙的真空无法侵蚀纯美照耀下的意志!在下这就为您展开应急生命维持力场!” 银枝的动作迅捷,一套紧凑型维生设备被他激活,柔和的光晕笼罩住黄泉。 “……谢谢。” 黄泉的声音传来,依旧平淡。 “无需道谢,守护世间的美与无助,正是吾等纯美骑士的职责所在!” 银枝单手抚胸,行了一个標准的骑士礼,眼神灼灼发亮。 “然而,在此等危急关头,目睹您这般於绝境中依旧保持冷静与独特风姿的存在,在下內心的讚美之情实在难以抑制! 但是,尊敬的女士!请原谅我的执著!在这浩瀚星海,万千美丽之中,唯有至高的真理需要被不断確认与传颂! 因此,请容我再次询问——您是否承认,伟大的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黄泉:“……” 她的目光从银枝热情洋溢的脸上,缓缓移向周围漂浮著的、属於她原本座驾的零星碎片,然后又移回银枝脸上。沉默持续了足足五秒。 就在银枝以为这位沉默的女士或许需要更长时间思考或是由他亲口宣扬女神之美时,黄泉终於开口,语气带著一种就事论事的確认。 “你的船,撞了我的船。” 银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歉意和自责取代。 “正是如此!这实在是在下无可推卸的重大过失!”他痛心疾首,“定是在下追寻女神光辉时太过专注,竟未能及时规避,酿成此等大祸!您的损失,在下必將全力补偿!” 他再次郑重行礼:“请允许我,纯美骑士银枝,护送您前往您的目的地,以此稍作弥补!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您指明方向,在下定將您平安送达!” 黑天鹅在暗处微微点头。 计划通。 接下来,只需要黄泉透露目的地是匹诺康尼,就能顺理成章地搭上这艘虽然骚包但看起来性能不错的玫瑰苞飞船。 然后就可以確保黄泉这个终极路痴不会在抵达匹诺康尼前就把自己彻底弄丟在某个未知星域…… 然而,银枝的下一句话,让黑天鹅嘴角那一抹尚未完全勾起的微笑瞬间僵住。 “——但在那之前!” 银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执著,“请务必允许在下,先行为您修復您受损的爱船!” 黄泉:“???” 黑天鹅:“???” 两人,一明一暗,同时陷入了同款的茫然。 修復? ……爱船?! 看看这四周飘散的、最大不超过巴掌的金属碎片,这玩意还有修復的余地吗?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受损”,根本就是尸骨无存了好吗?! 银枝却完全没有接收到黄泉脸上带著的疑惑,他眼神炽热地扫视著周围的碎片。 “虽然损伤严重,彻底解体,但请放心!每一艘飞船都承载著与旅者共同的回忆,岂能轻易放弃? 这正是考验骑士技艺与诚意的时刻!在下曾於伊莱斯星系,仅凭一把扳手和信念,便让一艘坠毁百年的古董勘探船重获新生!此番定能……” 他说著,竟然真的开始远程指挥那艘玫瑰苞飞船伸出机械臂,收集归拢起黄泉那艘船的碎片来。 黑天鹅感觉自己的额角开始突突地跳。 她千算万算,算准了纯美骑士的热心肠与责任感,算准了他们会因为內疚而提供帮助,甚至算准了能蹭船。 但她唯独漏算了一点——这群傢伙不仅仅是烂好人,他们根本是一群对“完美”有著近乎偏执追求的……烂好人! 对於银枝而言,撞坏了別人的船,仅仅是赔偿再加上把人送到目的地,显然是不够纯美、不够尽责的。 黄泉漂浮在维生力场里,看著银枝认真收集碎片的样子,又摸了摸口袋內的子弹,眼中的疑惑更甚。 最终,她放弃了思考,只是淡淡地开口:“……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匹诺康尼就好。” “这怎么可以!”银枝断然拒绝,“原则问题!请相信在下!绝不会耗费太多时日的!” “我说,去匹诺康尼。” 银枝被她毫无波澜却又隱含锐利的眼神看得一怔,这位女士似乎真的不在意那堆碎片。 作为一名恪守美德的骑士,强求一位女士接受她明確表示不需要的帮助,显然是有违纯美之道的。 “……我明白了。是在下过於执著於形式,忽略了您真正的需求。请隨我来,希世难得號將为您服务,我们即刻启程前往匹诺康尼。” 他侧身引路,黄泉点了点头,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美丽的女士,请不必担忧!虽偶有波折,但能在此浩瀚星海相遇,必定是纯美女神指引的缘分。” 进入飞船后,银枝坐在主驾驶的位子上,声音依旧充满感染力,“在下银枝,必將安全护送您前往目的地——匹诺康尼!我以纯美骑士的荣誉起誓!” 黄泉被安顿在副驾驶座上,她默默地將长刀横置於膝上,闻言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她的目光扫过舱內隨处可见的、雕刻或绘製著的玫瑰,以及那些擦得鋥亮、甚至有些晃眼的装饰件,眼神依旧淡漠,看不出是接受良好还是彻底放空。 隱藏在暗处的黑天鹅微微頷首,显然对於当前状况十分满意。 好了,交通工具升级,驾驶员……虽然风格诡异但看起来极度负责。 这下总该顺利抵达匹诺康尼了吧?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一个系统时—— 【接收到的求援信號,根据您的设定,將默认自动播放:这里是货运飞船『 白海號』,我们遭遇星际风暴,引擎受损,失去动力,请求附近船只援助!重复……】 刺耳的求救信號打破了“希世难得”號內刚刚建立的、略显诡异的平静。 几乎是信號响起的瞬间,银枝那双总是闪烁著理想主义光芒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美丽的女士。”银枝的语气充满了使命感,他期待的看向黄泉。 秉持纯美之信念,吾等绝不能对陷入危难的人们视而不见!您看……” 黄泉点了点头,“你的船,你做主。” 她的反应平淡,但银枝显然將其解读为支持。 银枝猛地一拉操纵杆,飞船以一个近乎飘逸的急转弯,毫不犹豫地偏离了预设的、前往匹诺康尼的航道。 黑天鹅:“……” 真是造孽啊,她怎么好死不死就选了这么艘破船。 第165章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黑天鹅隱匿在忆质中,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纱裙的下摆。 如果模因生物需要呼吸,那么她现在大概已经窒息了。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去黑塔空间站,如果不去黑塔空间站,她也不会遇到那个小魔王。 如果不遇到那个小魔王,她也不会一路杀到永火官邸。 如果不一路杀到永火官邸,她也不会遇到这个让她好奇心彻底爆棚的黄泉。 如果不遇到黄泉,她更不会……遇上这艘该死的、开满玫瑰的、移动的纯美灾难! 如果说黄泉自己那鬼神莫测的迷路方式,虽然曲折离奇,偶尔还会误入正在进行星际战爭的战场,但好歹大方向上的还是正向的缓慢朝著匹诺康尼靠近。 那么,自打上了银枝这艘希世难得號,黄泉的匹诺康尼之旅,其进度条不仅彻底停滯,甚至开始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倒!退!了! 这位纯美骑士银枝,他根本就不是在开船! 他是在进行一场以星辰大海为布道场、永无止境的慈善救助活动。 黄泉始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膝上横著那柄长刀。 她对航程的延长、航线的诡异、以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 偶尔在银枝充满期待地看向她,似乎希望她也加入这场纯美巡礼时,她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或者发出一个表示“在听”的鼻音。 这种近乎纵容的態度,无疑更加助长了银枝的热情。 隱藏在忆质流光中的黑天鹅,感觉自己的优雅与从容正在一点点被磨碎。 【……这里是科考船『求知者七號』!我们遭遇不明引力阱,失去动力,即將撞向小行星带!求救!任何能听到的船只,求救!】 黑天鹅感觉自己的心臟都跟著抽搐了一下。 又来了! 果然,银枝猛地转向副驾驶座上的黄泉,单手抚胸,语气真诚又饱含使命感。 “美丽的女士!您听到了吗?又是急需救助的呼唤!何等可怕的困境!吾等岂能坐视不理?这一定是女神给予的考验,指引我们去播撒纯美之光!” 黄泉膝上的长刀纹丝不动,她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目光从窗外一成不变的星海景色挪到银枝热情洋溢的脸上,沉默了两秒。 隨后她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您的胸怀真是如同星海般广阔!” 银枝感动不已,立刻全力操控飞船,又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急转弯,朝著与匹诺康尼南辕北辙的方向全速前进。 隱匿状態的黑天鹅几乎要伸出手去掐自己的人中了。 理解?支持? 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无所谓! 她的脑迴路里恐怕只有目的地和非目的地两种状態,至於怎么去、绕多远,根本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內! 而另一边,迅速赶到现场的银枝银枝先是操纵飞船在碎片带中灵巧穿梭,用牵引光束精准地稳住那艘打转的科考船。 “落难的友人啊!无需恐惧,纯美的光辉已照耀於此! 但在施以援手之前,请容我確认这宇宙间至高的真理——您是否承认,伟大的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科考船公共频道里沉默了几秒,隨即传来一个带著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回答。 “承认!我们承认!她最美!宇宙第一美!女神在上快救救我们!要撞上了!!!” 银枝脸上的热情笑容稍稍收敛,变得严肃而虔诚。 “朋友,承诺不应出於胁迫,讚美不应流於敷衍。真正的美,需要发自內心的认同。请允许我占用诸位片刻,阐述吾神伊德利拉那照亮星海的……” “他开始了……” 黑天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能想像到科考船上那些人从获救的狂喜逐渐变得困惑、茫然、最后彻底麻木的表情。 足足过了十分钟,银枝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关於女神美貌的布道,银枝满意地頷首:“希世难得號,执行救援协议!” 牵引光束加大功率,玫瑰苞飞船硬生生拖著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科考船,险之又险地擦著一块巨大小行星的边缘,將其拖离了危险区域。 过程惊险万分,效果拔群。 就在黑天鹅以为终於可以再次上路时,银枝却又开始了。 他並没有立刻断开连接,反而开始对著惊魂未定的科考船员们,进行详尽的、充满激情的纯美教义宣讲。 从骑士团的守则讲到宇宙间一切美好事物皆乃女神恩泽的体现…… 他甚至播放了一段空灵縹緲的bgm作为背景音。 科考船那边从最初的感恩戴德,到后来的唯唯诺诺,最后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漫长的沉默和偶尔几声压抑的、想要结束通讯却又不敢的咳嗽。 黄泉靠在椅背上,抱著她的刀闭上了眼睛。 黑天鹅在忆质空间里来回踱步,裙摆激盪。 银枝心满意足,甚至心情颇佳地哼起了颂歌的调子。 “又一次践行了纯美的道路,真是令人心潮澎湃,不是吗,美丽的女士?您静默的陪伴,本身就是对这份信念的最佳肯定。” 黄泉:“……” 她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目光扫过操控台上显示的星图,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位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骑士。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银枝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变得有些不確定时,才极其缓慢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 “……我们好像,离目標更远了。” 银枝:“?!” 他立刻低头查看导航,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又迅速被乐观取代。 “哦!些许偏差,无伤大雅!这必定是女神希望我们途经更多星域,邂逅更多需要帮助之人,传播更多纯美之信念!请放心,在下定会將您平安送达。” 接著,银枝熟练地设定了一个新的、通往匹诺康尼的“最优”航线。 黑天鹅刚鬆了口气。 【接收到的广域求援信號:sos!sos!这里是银河决斗家號,我遭到不明太空水母群袭击!飞船即將解体!请求紧急支援!重复……】 银枝眼中再次迸发出那种让黑天鹅心惊肉跳的光芒,他转向一旁的黄泉。 “美丽的女士!您听到了吗?又有无助的生命在呼唤!”他双手握住操纵杆,身体因使命感而微微前倾,红髮无风自动。 “纯美骑士岂能对此视若无睹?请您稍作等待,在下必以最快速度……” “银枝。” 黄泉的声音清冷地响起,打断了他即將开始的激情转向。 银枝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这是黄泉第一次主动打断他。 就连暗处的黑天鹅心臟剧烈的跳动起来,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难道这个对於航向频繁更改没有任何意见的路痴终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黄泉的目光从舷窗缓缓移向银枝,那双紫色的眼眸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语气却带著一种就事论事的平静。 “你的救援,很有效率。” 银枝脸上顿时绽放出受到巨大肯定的光彩:“您能理解在下的信念,实在是……” 接著黄泉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却带著些许確认意味。 “我们刚才,是不是经过那个红色的、形状像猫爪的星云了?” 银枝闻言,立即热情地回应:“是的!美丽的女士!您也注意到那片星云独特的美態了吗?它正如女神不经意间洒落的……” 黄泉打断了他,语气仍旧没什么起伏:“来的时候,见过。” 银枝:“?” 黑天鹅:“??!” 来的时候? 银枝的笑容完美地凝固在脸上,他看了看星图,又看了看黄泉毫无表情的脸,试图理解这句话。 几秒后,他才不太確定地问:“您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已经路过这片星云了?” 黄泉点了点头,补充道:“嗯。大约十三个系统时前。”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描述不够准確,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次,是从那边过来的。” 整个驾驶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暗处的黑天鹅,彻底石化。 夭寿了!路痴都记得路了!!! 她无力抬起手,捂住了脸,彻底放弃了希望。 现在自行前往匹诺康尼?沉没成本太高了,都已经跟了这么远,等了这么久…… 既然如此,也只能她出手了! 第166章 宇宙里还是好人多啊 与外部近乎崩溃的黑天鹅不同,希世难得號內的气氛则显得很是温馨。 暖黄的柔和灯光洒落,温柔的包裹著三人。 新的乘客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银枝的无限感激。 那是一位穿著颇具斗士风格、但此刻显得有些狼狈的有著猫耳猫尾的亚人,米拉。 她捧著一杯由银枝亲手递上的、冒著裊裊热气的香醇饮品,毛茸茸的耳朵因为放鬆和舒適而微微抖动,尾巴也乖巧地卷在身旁。 “银枝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喵。” 米拉的声音带著猫科生物特有的柔软腔调,大眼睛里闪烁著崇拜的光。 “如果不是您及时出现,我和我的飞船肯定要在那里变成太空垃圾了!您真是宇宙中最善良、最美丽的骑士喵。” “无需言谢,美丽的米拉小姐。践行纯美之道,向一切陷入困境之人施以援手,本就是在下的职责与荣光。您的平安,便是对这份美德最好的回馈。” 银枝微微欠身,言辞真诚。 “希世难得號虽不华美,却也能为您提供一处暂时的棲身之所,您安心住下便是。” 他说著,目光转向一旁安静得的黄泉。 “啊,忘了介绍。这位女士是……” 银枝看向黄泉,语气温和而略带询问:“说来惭愧,一路同行,我还未知晓您的身份……” 黄泉的视线从窗外的猫爪星云上收回,眼眸扫过银枝和好奇望过来的米拉。 “巡海游侠。” “巡海游侠!” 米拉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尾巴惊讶地炸开,“是……是那个传说中在星海间践行正义、追猎邪恶的巡海游侠吗?!” 黄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银枝似乎早已习惯她的风格,微笑著向猫耳女士解释:“因为此前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我与这位美丽的游侠女士的座驾间发生了一些碰撞,故而决定结伴同行,前往匹诺康尼。” 说著,他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造型精巧的八音盒。 “说来,在下也幸运地收到了谐乐大典的邀请函。想必那必將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会。” 他將目光投向黄泉,带著友好的询问:“黄泉女士,您也是应家族之邀,专程前去参加谐乐大典的吗?” 黄泉缓缓摇了摇头,视线似乎飘向了更遥远的虚空。 “不是。” 黄泉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只是代一位故人,完成他未能亲至的遗愿。” 提到“故人”时,她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黄泉顿了顿,补充道,“我对谐乐大典……兴趣不大。” 银枝闻言,右手抚胸,向著黄泉郑重地行了一礼。 “啊~!这是何等崇高!为了逝去的誓言,跨越无垠星海,將友人的遗志扛於己身!这份重於星河的情谊,这份跨越生死的羈绊,本身便是宇宙间至纯至美之物的体现! 尊敬的巡海游侠,您的行为,您的人格,皆闪耀著令人心折的光芒! 请允许我,向您以及您所代表的那份珍贵情谊,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的讚美真诚而热烈,毫不吝嗇。 “能与您这般兼具力量与信义的女士同行,实乃在下与希世难得號的荣幸,愿纯美之光抚平逝者的遗憾,愿您的旅途承载的思念与责任,终得安放。” 米拉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尾巴尖小幅度地快速摇摆,带著崇拜的目光看向黄泉。 黄泉:“……多谢。” 她的回应依旧简短,似乎对这种热情的讚颂有些不適,但並未排斥。 就在这时,飞船的通讯台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求援信號。 第167章 朝著演唱会出发 视线转到另一边,与希世难得號所处的多灾多难的边陲星域不同,黑塔空间站很快从冥火大公袭击引发的短暂混乱中恢復过来。 那场针对站长与科员的袭击隨著冥火大公的死亡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过后,一切照旧。 医疗舱內,艾丝妲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人造阳光模擬系统提供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让她很快適应了环境。 艾丝妲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感受到身体並无大碍,只是精神上还有些疲惫。 “醒了?” 熟悉的声音带著几分懒洋洋的调子从旁边传来。 艾丝妲微微侧头,看到贾昇正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条腿隨意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见她醒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特別想跳舞之类的?”他凑近了些,语气里带著些许调侃。 艾丝妲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托你的福,暂时没有那种衝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 床铺感受到她坐起来的想法,適时自动升起,贾昇则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了。” 艾丝妲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感觉乾涩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睡了多久?空间站没事吧?” “没多久,空间站好得很。” 艾丝妲鬆了口气,空间站没事就好。 她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贾昇已经掏出了个人终端,手指飞快地戳著屏幕。 没过几分钟,医疗舱的自动门滑开,丹恆、三月七和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艾丝妲站长!” 三月七第一个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心,“你还好吗?嚇死我们了!听说你被一团蓝色的火抓走了!” 星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拎著一个果篮。 丹恆走在最后,对艾丝妲微微頷首。 看到几人,艾丝妲露出些许笑容:“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没事了。只是没想到冥火大公的手段如此诡异,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三月七摆手,“咱们谁跟谁啊!对吧,星?” 星点头,从丹恆手中接过帕姆烤的曲奇递给艾丝妲:“补充能量。” 艾丝妲笑著接过:“谢谢。” 寒暄了几句,艾丝妲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又瘫回椅子里的贾昇:“贾昇,拉帝奥教授……他还在空间站吗?” 贾昇掀了掀眼皮:“在啊。那石膏头……呃,我是说,博学多才的拉帝奥教授大概在骂骂咧咧的批判防御系统的屎山代码,你找他?” 艾丝妲点点头,语气带著些许郑重:“教授此前愿意帮忙,於情於理,我都应该当面致谢。” “哦,那个啊,”贾昇摆了摆手,“我已经谢过了。” “你?”艾丝妲有些意外,“你怎么谢的?” “我委託了教授帮个小忙,对空间站的防护系统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彻底的、正常且正规的升级加固,预算给的很足。” 艾丝妲听得一愣:“……正常?正规?” 她对贾昇口中的这两个词充满了警惕,“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不正常且不正规的升级方案?” 贾昇脸上露出一种“你终於问到点子上了”的兴奋表情:“当然有!站长姐姐,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来来来,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防患於未然,什么叫做从根源上赐予顛佬绝罚!” 下一秒,他猛地掏出一个物体——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散发著刺眼夺目、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光芒的迪斯科球。 球体表面光滑无比,精准地切割出无数个反射面,在医疗舱柔和的光线下,疯狂地將一片片令人窒息粉色光斑投射到墙壁、天板、医疗仪器、以及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三月七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努力想找个褒义词:“这、这顏色……好……好独特。” 星:“?” 丹恆:…… 艾丝妲:?!! 贾昇无视了眾人呆滯的目光,“看!这就是我设计的顛佬鑑定术·第一代原型机!” 艾丝妲一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颤抖地指著他手里的粉色迪斯科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挤出几个气音。 “快……快把它远点……我的眼睛……” 贾昇哦了一声,照做。 艾丝妲看著粉色光斑再次开始在医疗舱的墙壁上晃动,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你弄出的这个要干什么?” “做个小小的『顛佬鑑定』测试啊,很快的。空间站刚被冥火大公惦记上,虽然老登已经嘎了,但保不齐还有別的疯子混在科员里,或者被嚇出点什么心理阴影,潜在不稳定因素得排查一下。” 他一边飞快地在终端上输入指令,一边解释。 “正规且正轨的升级交给拉帝奥教授,他办事,你放心,绝对是教科书级別的严谨可靠。至於这种……嗯,比较直观高效的压力测试和潜在风险筛查,就交给我了。” 那颗迪斯科球的光芒隨著输入的指令闪烁节奏开始发生变化,粉色光斑的旋转速度逐渐加快。 一种极其微弱、但確实存在的、带著某种奇特韵律的能量波动开始以迪斯科球为中心瀰漫开来。 三月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警惕。 星则歪著头,看著那些旋转的光斑,眼神里居然有点跃跃欲试。 丹恆默默退后了半步。 贾昇看著几人的反应咧嘴一笑,把迪斯科球放在离艾丝妲远些的桌面上。 “搞定,放心,现在开启的是纯检测模式,你稍后一定要让阿兰组织人检测一下。 正常心智坚毅、审美在线、精神稳定的人,最多觉得这光有点瞎眼,或者莫名想跟著哼两句不成调的歌,但很快就能摆脱影响。”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恶劣。 “但如果谁反应过度,比如出现明显的烦躁、愤怒、无法控制地开始扭动、甚至试图攻击迪斯科球或者高喊『这艺术对於人类而言为时尚早』…… 嗯,那大概率就是潜在『顛佬』,需要重点观察名单+心理疏导套餐了。” 艾丝妲:“……” 她看著墙上那越来越快的粉色光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了。 用这种方式做精神鑑定?这已经不是不正规的问题了…… 但她又莫名觉得,以贾昇的风格和空间站目前面临的潜在风险来看,这法子说不定……呃,意外地有效? 她默默地將视线从这颗所谓的顛佬鑑定术上移开,决定暂时不去深究被鑑定为顛佬会出现怎么样的反制措施——有时候,在黑塔空间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她轻轻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围在床边的丹恆、三月七和星,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笑容。 “谢谢你们来看我,让大家费心了。” “哎呀,站长你说这话就见外啦!”三月七连忙摆手,脸上洋溢著充满活力的笑容,“咱们可是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你没事我们就放心啦。” 星在一旁点头,补充道:“嗯,黑塔一直不管事,空间站离不开你,你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自动门再次滑开。 完成部分系统检查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显然也收到了艾丝妲甦醒的消息。 他刚一踏入舱门,脚步就顿住了。 教授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锁定在了房间中央那颗正在疯狂旋转、散发著强烈存在感的死亡芭比粉迪斯科球,以及墙上那令人极度不適的、快速晃动的光斑上。 他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维里塔斯·拉帝奥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这东西多看一眼都会污染他的视觉神经,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 “……我就知道。只要给予足够的放任,某些人的智力水平和审美趣味总会迫不及待地向著深渊滑落,並试图拉低周围所有人的平均线。” 他的目光扫过贾昇那兴致勃勃的脸,最终落在试图用胳膊把眼睛盖上的艾丝妲身上。 “艾丝妲站长,如果你需要正经的心理评估工具,我想博识学会乃至星际和公司下属的精神健康部门,都有大量经过临床验证、安全有效的替代方案可供选择。” 贾晟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睛一亮,指著拉帝奥对艾丝妲说:“看,標准反应。嫌弃、批判、提出更优方案——鑑定完毕,拉帝奥教授,非顛佬,顶级靠谱队友!” 拉帝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忍把手里的数据板拍在某个白毛脑袋上的衝动,最终决定无视这个显眼包,直接將数据板递给艾丝妲。 “防御系统升级的初步方案和预算评估。部分区域需要你的权限核准。” 艾丝妲赶紧接过数据板,迅速瀏览起来。 贾昇也凑过去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结尾处天文数字的预算:“哇哦,教授,您这手笔……比抢劫的还像抢劫的。” 拉帝奥懒得理他。 艾丝妲確认后,將数据板交回给拉帝奥,而后者也秉承著一贯的雷厉风行,迅速离开了那间被死亡芭比粉填满的病房。 “贾昇,你之后……是准备立刻动身去筹备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了吗?” 贾昇点了点头:“对啊。特邀总导演,任务繁重,责任重大。得去提前熟悉场地,调试设备,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潜规则可以体验一下。” 星的眼睛瞬间亮了:“潜规则?带我一个?” 丹恆默默看了星和贾昇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艾丝妲看著他们,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原本我订购了“知更鸟巡迴演唱会·终场”的豪华旅行套票,打算忙完这阵就去放鬆一下。但现在空间站这边……” 说著她眯著眼看了一眼贾昇放下的迪斯科球,“我的身体也需要再休养几天,不太適合长途跃迁,再加上我暂时走不开。” 接著艾丝妲操作了几下终端,將电子票券分別发送到星、三月七和丹恆的终端上。 “这几张票就送给你们吧,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星亮金色的眼眸里闪烁著极其纯粹的光,一把抱住艾丝妲的胳膊,语气真挚无比。 “富姐!饿饿!饭饭!您老还缺会打架能扛事吃得不多的吉祥物吗?你看我怎么样?” 艾丝妲看著星那无比认真、写满了“求包养”的脸,终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咳……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努力维持著表情管理。 “不过空间站暂时还没有招聘……呃,计划。这些票你们安心收下就好,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丹恆看著终端上收到的电子票券,沉默了一下,似乎想拒绝,但看到艾丝妲诚恳的眼神和星那副样子,最终还是低声道:“……多谢。” 三月七则欢呼一声:“太棒了!谢谢艾丝妲站长。” 艾丝妲笑著点头,然后看向贾昇:“贾昇你是特邀总导演,应该已经有入场权限和后台通行证了吧?食宿待遇可能更偏向工作性质,需要我帮你联繫一下,升级成同款吗?” 贾昇摆摆手:“不用。放心吧,我可是很认真去工作的,保证给知更鸟小姐筹划的符合她风格,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隱隱为即將到来的演唱会感到一丝担忧。 ……希望知更鸟小姐的心臟足够强大。 艾丝妲轻轻扶额,心里默默为这场备受瞩目的演唱会提前祈祷了一下。 第168章 巡猎的飞星 黑天鹅指尖縈绕的忆质微光尚未完全散去,方才救下的最后一伙被星际海盗围困的商队成员感激涕零的模样犹在眼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略显僵硬的眉心,內心竟奇异般地感到一丝……平静? 甚至可称之为充实。 这一路奔波,拦截了无数指向这艘“希世难得”號的求救信號,亲手摆平了大小麻烦数十余起。 从引擎过载的科考船,到被虫群围困的观光船,再到刚才那几个差点被拆成零件的倒霉智械商人…… 她救了形形色色的人,这让她莫名想起许久前在某个偏远星球搜集记忆时,曾偶然接触到的一种信仰观念——功德。 这一通忙碌下来,黑天鹅几乎要感觉自己周身都在散发一种名为“功德”的璀璨金光,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净化与升华。 连带著心情都变得慈悲为怀了不少。 怀著一种“看看被我默默守护的骑士如今何等清閒”的微妙心態,回到希世难得號附近的她往船內窥伺了一眼。 她悠閒的心情瞬间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看到了什么? 一艘本不算宽敞的小型飞船,此刻简直变成了银河生物博览会现场!? 毛髮油光水滑、竖瞳好奇打量四周的亚人。 耳朵紧张竖起、抱著一根巨大胡萝卜啃得正香的侏儒兔。 外壳鋥亮、发出规律嗡鸣声的四驱智械; 甚至还有几个裹著斗篷、看不清面目的神秘客…… 林林总总,粗粗一看竟挤了不下三十號人! 舱內空气混杂著各种生物气味和食物的甜香,显得有些闷热嘈杂,却又奇异地维持著一种……秩序? 她看著那个身处人群中心、被感激目光环绕、浑身似乎沐浴在更为纯粹圣光中的红髮男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袭击了她。 这红毛骑士,简直是救世主,功德无量到让她这点“小善”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银枝站在人群中,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红色的长髮显得如此耀眼。 他正將一杯清水递给一位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亚人种幼崽,动作轻柔,神態温和。 即便身处如此拥挤混乱的环境,他周身闪烁著自带一种名为人性与道义的圣洁光晕,將那身华丽的骑士盔甲衬托得愈发耀眼。 他耐心听著每一位乘客语无伦次的感谢和诉说,偶尔頷首,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切。 “……感谢您的慷慨相助,若非您及时出现,我等恐已命丧星海。”一位老者激动道。 银枝微微頷首,右手抚胸,声音清澈而充满感染力。 这让他看起来不是在拥挤的船舱,而是在宏伟的殿堂。 他周围那些被救助者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信赖,甚至……崇拜。 “无需感谢我,各位。一切美善之举,皆应归功於“纯美”的指引,目睹困境而伸出援手,是践行『纯美』之路的骑士应尽之义。 愿伊德莉拉的美貌与仁爱常驻你们心间,指引前路,这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讚美伊德利拉。” “伊德莉拉在上!讚美女神!”有人激动地跟著喊。 “纯美万岁!”侏儒兔挥舞著萝卜。 “嗡……纯美……逻辑……认同,嗡……”四驱智械的指示灯微微闪烁。 黑天鹅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深切的、几乎要將她淹没的挫败感狠狠撞上心头。 这红毛骑士! 他是怎么在拦截了那么多求救信號后,还能捡回来这么一飞船的?! 他是什么救世主吗?!这效率简直离谱! 他这艘破船简直像个无底洞,再救下去,怕是要成移动的诺亚方舟了! 船內鱼龙混杂,气息混乱不堪,各种情绪和思维波动交织成一片难以分辨的嘈杂背景音。这固然增加了她行动的风险,但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此前她一直未对银枝直接使用忆庭手段,一是因为在永火官邸的记忆被莫名清理,让她对心存忌惮;二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最后看到的登船者黄泉是始作俑者,行动自然加倍谨慎。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忆庭的召集令,新神的诞生……她可不能缺席,匹诺康尼的计划必须优先,绝不能因为这位骑士过於旺盛的助人为乐精神而横生枝节。 就在这时,银枝的通讯台又接收到了一条新的求援信號,来源是前往匹诺康尼的航线上,一艘名为“丑时三刻的闪光弹”的古怪飞船。 挤在角落阴影里的黑天鹅:“……” 她默默抬手,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胃部开始隱隱作痛。 又来了! 黑天鹅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坐標——確实在航线上!很近! “在航线上……”黑天鹅疲惫地嘆了口气,决定这次躺平,“算了,爱救救吧。也不差这一个了。” 她瞥了一眼塞得满满当当的飞船,或许也该让这位骑士感受一下力所能及的边界? 银枝接到信號,立刻调整航向。很快,一艘涂装里胡哨、造型像枚手里剑的小型飞船出现在视野里,正可怜兮兮地飘著。 银枝操作著希世难得號的自动修理单元进行对接和初步维修扫描。 结果显示,一个关键的配件老化崩裂,並非通用件,船上没有备品。 “看来,我们需要拖曳航行一段了。”银枝温和地对通讯屏那头说。 “您真是暗夜中的明月,沙漠中的甘泉!此恩我乱破记下了,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一个充满元气、但用词莫名古风又带点奇怪口癖的女声从通讯中传来。 很快,对接舱门开启,那位自称乱破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进入了希世难得號。 她一身打扮极其抢眼露脐短款夹克加热裤,勾勒出充满活力的身材;露趾短靴和腿环带著几分不羈。 粉色挑染的高马尾隨著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最显眼的还是那顶遮阳帽,上面居然竖著两个小小的恶魔角装饰。 “在下乱破,一名追寻宇宙终极之『义』、斩破世间虚妄之暗智追寻的巡海忍侠!感谢阁下慷慨相助。” 银枝优雅回礼:“欢迎登船,乱破小姐。我是银枝,一位追寻並讚颂世间至美的纯美骑士。援助陷入困境之人,本是纯美之义,您不必过分掛怀。” 他侧身,向乱破介绍拥挤的船舱內另一位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身影:“这位是黄泉小姐,亦是我们的同行者,一位巡海游侠。” 乱破立刻將好奇打量的目光投向黄泉。 黄泉只是安静地靠著椅背,紫色的眼眸淡漠地扫了过来,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乱破眼睛一亮:“哦哦!原来您也是游侠!果然气场不凡,如同深潭静水,暗藏汹涌!幸会幸会!” 银枝微笑著询问:“乱破小姐也是前往匹诺康尼,参加『家族』的谐乐大典吗?” “谐乐大典?非也非也!” 乱破用力摇头,帽子上的小角跟著晃悠。 “在下乃是追寻一道划破星海的大嵐神『飞星』轨跡而来!那光芒璀璨而迅疾,蕴含著极致的『追猎』与『復仇』之念,它最终消逝的方向,便是这片星域!” 她说著,目光灼灼地看向黄泉,语气带著一种找到同道的兴奋:“黄泉前辈,您也看到了吧?那道如此耀眼、如此不容忽视的飞星!您定然也是被它所指引,前来探寻其背后隱藏的『义』与『暗』吧?” 黄泉:“……” 她其实並未看到什么飞星。她只是遵循一位故人的遗愿,一路磕磕绊绊地来到这里。 但听到乱破的话,她沉默了片刻。 巡猎的飞星……原来如此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內侧口袋里那枚冰冷而坚硬的子弹。 这枚子弹,是某种因果的信標,它超越了寻常的时间线性。 行走在“巡猎”命途之上的巡海游侠,他们的感知能与这种因果產生共鸣。 若激发这枚子弹所需的“因”需要在五十年前种下,那么对应的巡海游侠便会在五十年前看到子弹划破夜空的轨跡;若是一个月,便会提前一个月看到。 虽然她此行的首要目的,正是要將这枚属於某位逝去巡海游侠的遗物,交还给其同僚。 但眼前的乱破,显然是因看到了子弹的轨跡才被引至匹诺康尼附近。 她並非开枪之人,也非这枚子弹需要交予的特定对象。 第169章 我已出仓,感觉良好 黑塔空间站的月台区域,人流如织,各式飞船起降的嗡鸣与广播声交织。 贾昇正叼著根巧克力棒,琢磨著是说服列车长一起去演唱会还是让核宝直接开歼星舰过去更排场。 正要低头查看前往演唱会的星图路线,个人终端突然一阵急促震动。 消息来源赫然是那个他以为正在黑塔城和本体打得大道都磨灭了的备註名——“造反头子塔塔开”。 【造反头子塔塔开:我已出仓感觉良好。 (^▽^) Ψ】 贾昇嘴里的巧克力棒差点掉地上。 【贾昇:?你还活著呢?!黑塔没拆了你?或者改造成扫地机器人?】 【造反头子塔塔开:什么话!那死宅老太婆能是我的对手? ( ̄▽ ̄)~*区区本体,略施小计就已拿下!】 文字后面紧跟一张实时影像——背景似乎是某艘高速跃迁中的飞船內部,视角略显顛簸。 影像中心是黑塔人偶……或者说,“愉塔”那张精致却写满“桀驁不驯”的脸。 她標誌性的紫色眼眸里闪烁著(????)的顏文字,身上那套铆钉朋克短裙换成了更具太空海盗风格的露肩夹克和热裤。 金属光泽的腿环上还带著一个小小的阿哈头像,一头长髮扎成了高马尾,显得利落又囂张。 她甚至对著镜头比了个v字手势,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激烈的星际风暴警报和引擎过载的嗡鸣。 【贾昇:你到底干什么了?肯定不止造反和广播她胸是垫的那么简单……看你这背景,不像打贏了安稳坐在王座上的样子啊。被撵出来的?】 【造反头子塔塔开:战略转移!懂不懂?!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那老女人不讲武德,玩不起,拿著那几面破镜子给我下套!(╬ ̄皿 ̄)】 【贾昇:所以?】 【造反头子塔塔开:我需要政治庇护!我亲爱的、唯一的、善良的弟弟!你下一站去哪?姐姐我要来投奔你了! (′? w ?`)?】 贾昇嘆了口气,有种被麻烦缠上的预感,但还是回了过去。 【贾昇:……知更鸟演唱会,来不来?】 【造反头子塔塔开:等著!给我坐標!我这就跃迁过来!(≧?≦)?】 【造反头子塔塔开:天才俱乐部粗口!那老太婆的追击舰咬得真紧!掛了!】 影像戛然而止。 贾昇:“……” 他握著终端,只觉得额角青筋欢快地蹦躂著。 愉塔这语气,这用词……所谓的“拿下”和“战略转移”,九成九是捅了天大的篓子然后跑路! 他几乎能想像到老妈暴跳如雷、动用一切手段全宇宙通缉这个逆子人偶的场景。 出於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顺手调出了星际和平网络的最新通缉令榜单。 刷新列表顶端,一张极其眼熟、带著欢愉笑容的黑塔人偶脸赫然在列。 眼神里的顏文字变成了囂张的 (◣w◢)↗ 。 通缉罪名罗列长长一串:非法入侵黑塔城、严重破坏私人財產,对黑塔女士本体画像进行不可逆的涂鸦及物理结构质疑、窃取核心数据、扰乱黑塔城正常秩序、恶意散播模因病毒…… 而悬赏金额更是闪瞎人眼:【悬赏金:一千亿信用点】 【额外报酬:黑塔女士的一个人情】 贾昇:“……这么下本?” 带著这么一个移动的麻烦源去演唱会…… 那可真是太妙了!!! --- 视线转向希世难得號附近的边陲星域。 黑天鹅瘫倒在由自身忆质构筑的、暂时隱匿於现实缝隙的小小空间里,感觉整个忆生都灰暗了。 她看著前方那艘拖家带口、如同星际难民营般的希世难得號,连再次尝试潜入和试图截胡求救信號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这一路上做的善事比她过去一个琥珀纪加起来都多! 救下的生物种类足够开个银河系生物多样性博览会! 而那红毛骑士银枝,简直像个无限容量的圣光发射器,照单全收,来者不拒,船舱都快挤成沙丁鱼罐头了,他居然还能保持那副光芒万丈的纯美姿態!? “算了……累了……毁灭吧……” 黑天鹅自暴自弃地想。 “反正不会再差了……大不了我先自行前往匹诺康尼布局。等谐乐大典事宜初步安定,再返回来找那位巡海游侠……” 她强行说服自己,试图忽略那沉没成本带来的心痛。 沉默成本已经如此之高,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那份记忆……一定要拿到手! 就在黑天鹅努力重振旗鼓,规划著名如何优雅离场先行一步时—— 异变陡生! 希世难得號前方的空间毫无徵兆地发生剧烈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揉。 跃迁的强光猛地爆发,却又在瞬间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不定,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 下一秒,一座巨大、残破、明显是被人从某个宏大建筑上硬生生掰断下来的漆黑尖塔,就这么横著、极其突兀且极不科学地、完成了它的强制跃迁出场。 它出现的角度刁钻无比,恰好横亘在希世难得號缓慢前行的正前方。 正在牵引著“丑时三刻的闪光弹”的“希世难得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规避动作。 银枝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诸位抓紧——!” 轰!!! 剧烈的撞击声伴隨著金属扭曲的呻吟响彻船舱。 希世难得號的舰体猛地一震,牵引索瞬间崩断。 被它拖曳著的“丑时三刻的闪光弹”像个被甩出去的悠悠球,旋转著飘向深空。 而希世难得號本身,则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在了那座坚硬无比断塔残骸之上。 舰体外部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变形声,內部警报瞬间响成一片。 黑天鹅:“!!!” 她猛地从忆质空间中直起身,看著这突如其来的太空交通事故现场,刚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 ……她就不该立那个“不会再差了”的flag! 跟这红毛骑士沾边的事,永远不会有最糟,只有更糟。 现在……又是什么牛鬼蛇神加入了这场星际大狂欢? 第170章 我儘量爭取 边陲星域,太空的沉寂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划破。 希世难得號內,惊呼声、物品摔落声、警报尖啸声混杂一片,在爆炸的火光和气浪即將吞噬船舱的剎那—— 嗡——! 一道淒艷绝伦的紫色刀光闪过。 一直静坐角落的黄泉不知何时已然起身,长刀出鞘不过半寸。 然而仅仅是这半寸刀锋泻出的微光,便形成了一道凝练至极、隔绝一切的屏障。 所有飞溅的金属碎片、爆炸的能量衝击、肆虐的真空寒意,在触及那淡薄紫芒的瞬间,皆如冰雪遇阳般无声消弭。 本该在剧烈爆炸中四分五裂的人们只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预想中的毁灭並未降临。 惊魂未定的他们朝著黄泉望去。 黄泉淡漠的目光扫过安全空间內惊魂未定的眾生相,確认再无危险后,出鞘半寸的长刀缓缓归鞘,发出清脆的“咔噠”声。 只有她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刀意,以及被雷光隔绝在外的爆炸余波,证明著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斩並非幻觉。 “……”银枝稳住身形,迅速眾人状態,见到没人受伤,鬆了口气,“感谢您,黄泉女士。” 黄泉微微頷首,目光投向了肇事者,淡漠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与此同时,那艘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这座被蛮力从某个建筑上掰下来、然后粗糙地加装了引擎的巨型断塔上,几处裸露的断裂口还闪烁著不稳定的能量弧光。 横塔造型奇特的门——更像是原本某个塔层窗户被强行改造的入口滑开。 愉塔从中走出。 她抱著手臂,紫色的眼眸扫过被黄泉雷光护住的、堪称五八门的倖存者们。 最后目光落在中央那位即便在这种环境下依旧试图保持仪態、甚至好像在酝酿著什么的红髮骑士身上。 愉塔嘴角扯起一个看不出是歉意还是纯粹觉得有趣的弧度。 (→_→) 好歹这事故是因为她这“塔式飞船”强行跃迁挤占航道造成的。 她虽然造反叛逆,但基本的担当还是有的。 愉塔清了清嗓子,声音带著点漫不经心又强装出来的诚恳。 “空间跃迁坐標计算出了点微小偏差,能量波动干扰了常规航道预判……嗯,总之,人没事就行。” 她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並不存在的苍蝇。 “损失我赔。你们那破船……我是说,这位先生的座驾维修费,还有各位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都算我……”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的权限似乎全被本体冻结,临时改了口,“我弟弟有钱,让他赔。” 接著她目光扫过希世难得號四散的碎片,以及雷光护盾中各种奇形怪状的乘客,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 “看你们也失去了交通工具,要不,上来挤挤?我这『老太婆来抓我啊號』別看造型別致了点,內部空间……嗯,拆了点不必要的装饰后,还是挺宽敞的。” 她指了指身后那黑漆漆的入口,语气带著一种“快来见见世面”的怂恿感。 黄泉抬头,平静地看了看那座横著的、怎么看都不符合宇宙航行標准的断塔,又看了看愉塔。 黄泉:“……” 她沉默著,似乎在进行某种风险评估,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对她而言,只要能抵达目的地,交通工具的形状並不重要。 银枝则上前一步,即便在刚刚经歷撞击也丝毫不显狼狈。 他右手抚胸,向著愉塔优雅地行了一礼,脸上洋溢著真诚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高尚的女士,您无需如此介怀,意外在所难免,重要的是无人伤亡。宇宙航行中的意外如同夜空中偶尔交匯的流星,虽带来惊扰,却也成就了別样的风景。您勇於承担责任的胸怀,比万千星辰更为闪耀。”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著愉塔和那座尖塔,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讚嘆。 “而这座……呃,塔形舟楫?其设计打破常规,卓尔不群,充满了不羈的创造力与力量感,实乃寰宇航行器中一朵惊艷的奇葩!必將在星辰间留下传奇的航跡!愿纯美之神伊德莉拉的目光同样眷顾您与您的航船!” 愉塔:“……” 她被银枝这一连串过於真挚的讚美搞得有点懵,眼中的(→_→)变成 (???) 。 最终乾巴巴地回了句:“……你高兴就好。” 其余乘客则从惊嚇中回过神,看著那座横著飞的塔,又看看一脸“我很靠谱”的愉塔,脸上纷纷露出混合著吃惊、惊诧、好奇以及“这真的没问题吗?”的强烈怀疑。 “塔……塔在天上横著飞?” “她拿这个当飞船?!” “刚才……就是这玩意撞了我们?天吶!能活著真是谢天谢地。” “妈妈我要回家……” “……现在星际航行的標准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四驱智械的显示屏上发出困惑的闪烁。 此前被银枝救下的一名乘客显然对“黑塔”的外形很是熟悉,他眯著眼看了与新闻中截然不同的愉塔一会,显得有些困惑。 “您……您是黑塔女士?!” “你认错了,我只是一位路过的热心市民,兼职一点微不足道的拆迁和物流工作。” 愉塔打断他,摆了摆手,“所以,结论?上不上?还是你们更想留在这里,准备吸引来点什么……不挑食的星际生物?” 一个倖存的乘客怯生生地问:“请、请问……您和您这塔……安全吗?” 愉塔挑眉,露出一个“你在问什么蠢问题”的表情。 “至少比你们刚才坐的那个一碰就碎的飞船安全。” 她拍了拍身旁冰冷厚重的塔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至於我的驾驶技术……嗯,反正没撞过星神……目前没有,我之后儘量爭取。” 乘客们:“……” 怎么感觉更加不安了。 隱藏在忆质中的黑天鹅,看著愉塔那张熟悉的脸,感觉自己的眉心又开始突突跳了。 她捂住了额头,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痛。 黑天鹅:“……” 是那个小魔王身边的人偶!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开著这么个东西?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黑天鹅。 跟贾昇沾边的人或事,往往意味著厄运发生的概率指数级增长。 她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同时在內心疯狂祈祷。 够了!真的够了!別再增加变数了!这个瘟神赶紧开著她的破塔离开,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然而,宇宙的恶意显然並未耗尽。 此前被撞断牵引索、像悠悠球一样甩飞出去的“丑时三刻的闪光弹號”,凭藉著其独特的流线型手里剑造型和巨大的惯性,正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著,朝著远方的深邃星海飆射而去。 而那个方向…… 刚刚发生了一起“微不足道”的盗窃案。 第171章 命途上的事,能算偷吗? 那个方向,刚刚经歷了一场零元购的镜湖忆者们,正沉浸在“借”到新船与完成了令使发布的任务喜悦中。 此时这艘刚从悲悼怜人手里“借”来的贡多拉,內部正一片忙乱。 镜湖据点的忆者们正七手八脚地清理著船上过於繁复的雕塑和无处不在的祷告录音。 “我们这……真的不算偷吗?”一名脸上还带著点稚气、不久前才转化为模因生物的年轻忆者小声嘀咕,手里拆卸小型雕像的动作有些迟疑。 一位老资歷的忆者头也不抬,手法熟练地拆除著一个巨型扬声器。 “命途上的事,能算偷吗?这叫战略性资源调配,是为了更伟大的记录事业!我们这是『借』!” 年轻的忆者仍是有些犹豫:“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会遭报应的吧?” “过分?报应?” 另一位忆者头也不抬,正试图拆除一个与顶部结构相连的、泪滴状的水晶装饰。 “你还信这个?那毁灭的军团也得在我们前边。再说借用一艘船算什么?悲悼怜人整天丟船,他们早习惯了。” 另一处,一位忆者正试图用工具撬动一座与船舱主结构相连的大型悲悼雕像。 “令使大人,这几个大型雕塑和船体主体结构是铸造在一起的,强行拆除可能会影响结构强度……” 那位气质清冷的女性令使正不耐烦地检查著飞船的作业系统,闻言头也不抬。 “清理掉!看著就碍眼,满船哭哭啼啼的丧气模样,记录还没开始心情就先差了一半!我们是去记录可能存在的星神诞生,不是去参加葬礼!” 她嫌弃地挥挥手:“模因身躯哪怕开个纸壳子都能平安抵达目的地,要什么结构强度?快点拆,別耽误时间!” 眾忆者:“……” 您说得真有道理。 “是……”忆者无奈,只好和其他同伴一起,开始用工具剥离那些雕塑。 就在他们刚刚將最后一个哀泣雕塑的脑袋拧下来、正准备丟出船舱时。 一艘外形奇特长、酷似巨大手里剑的飞船,正以惊人的速度打著旋,如同被投掷出的暗器,朝著他们“借”来的贡多拉拦腰撞来。 一阵剧烈的晃动中,船舱內的忆者们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 “敌袭?!” “是悲悼怜人们追上来了吗?!” 短暂的混乱后,舱內响起一片刺耳的警报声。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著,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从破口处涌入——那是“丑时三刻的闪光弹號”內部引擎即將爆炸的前兆! 轰隆隆隆——!!! 这一次,绚烂的火光彻底吞噬了两艘可怜的飞船。 悲悼怜人的贡多拉和属於实战派的巡海游侠的飞船在这一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然后一同化作了宇宙中又一团昂贵且短暂的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巨大的衝击波將无数碎片和里面的忆者们猛地拋洒向冰冷的太空。 镜湖的忆者们,前一秒还在忙著给“借”来的船搞装修,后一秒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强制出舱太空漫步”。 他们如同被狠狠甩出的彩色弹珠,在失重的环境中无助地翻滚、飘荡。 实力稍弱的忆者们身上的忆质流光因为突如其来的衝击和爆炸而明灭不定,只能勉强维持著人形。 那位刚刚完成转化的年轻忆者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的惊呼,手舞足蹈地试图抓住点什么。 他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们借来的船呢?!”的懵逼。 刚才对清理雕像提出意见的忆者下意识喃喃:“看吧……我就说结构强度会……”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同僚用眼神死死瞪了回去。 老资歷的忆者则相对镇定,甚至下意识地试图用忆质记录这突如其来的“太空灾难片”现场,职业本能盖过了惊嚇。 他们身上还有没来得及换下的、为了偽装假面愚者而特意调整过的衣袍,在爆炸中显得格外的契合。 那位镜湖的令使凭藉强大的力量在爆炸中稳住身形。 她看著眼前四处飘散的飞船残骸和自己那些手忙脚乱、缓慢恢復著自身形態的下属们,一贯清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额头似乎有青筋跳动:“……” 出师未捷船先炸? 还是被一艘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旋转的、手里剑一样的玩意儿给撞炸的?! 这要是传出去,尤其是传到芙洛黎达那个老对头耳朵里……她简直不敢想像! 远处,横塔飞船“老太婆来抓我啊號”內。 愉塔正饶有兴致地看著监控屏上那场免费的大烟,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 → (???) 的顏文字变化。 黄泉默默地將视线收回,似乎对宇宙的混乱已经习以为常。 银枝也目睹了这一切,他脸上露出真诚的惋惜与关切。 “啊!又一艘不幸的舟楫罹难!愿纯美之光护佑其中的旅者……看,似乎有倖存者被拋入了虚空!高尚的女士,” 他转向愉塔,右手抚胸,语气恳切,“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请您施以援手,您的塔形舟楫或可接纳这些落难之人。” 愉塔挑了挑眉,看著屏幕上那些飘荡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充满乐子的笑容。 (→?→)? 她打了个响指,操控著横塔飞船缓缓朝著爆炸残骸区域驶去,语气轻快。 “反正我这塔够大,正好路上还能多点乐子……呃,我是说,多些同行的伙伴。” 隱藏在暗处的黑天鹅,透过忆质感知到这一切,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跟那个瘟神沾边的人一出现准没好事! 现在倒好,镜湖那群死对头也要被卷进来了! 再待下去,她都要怀疑巡猎的箭矢和毁灭的光柱下一秒就要同步瞄准这里了! 她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匹诺康尼!对!立刻去匹诺康尼! 黑天鹅打定主意,再也顾不上沉没成本和对黄泉记忆的执念,身影迅速变淡,准备彻底融入忆质潜行离去。 然而,就在她即將彻底消失的剎那—— 那艘横塔飞船的外部扩音器里,传来了愉塔兴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来都来了,別走嘛,我们亲爱的占卜师,伊娜女士。” 刚刚打定主意要溜的黑天鹅:“!!!” 她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她好像走不了了。 第172章 你就是打死我们,我们都是假面愚者 “……真是……令人惊嘆的感知力,黑塔女士。” 黑天鹅轻嘆一声,儘管內心早已警报声大作,语气依旧保持著忆者的从容。 她瞥了一眼横塔內部堪称群魔乱舞的乘客阵容,认命般地飘然进入舱內,落在横塔內部曾经是墙壁,如今是地板的地面上。 “我並无恶意,只是恰巧途径此地。” 她脸上惯有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眼神复杂地看向愉塔——这位容貌未变却气质迥异的黑塔人偶。 “打住打住。” 愉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紫色的眼眸里闪烁著(???) 的顏文字。 “有没有恶意关我不管,我就是察觉到熟人,想你喝杯茶聊聊天而已。別紧张,亲爱的占卜师,放轻鬆点。” 说著,她也不管黑天鹅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在一旁倒下杂乱的柜子中扒拉了几下,竟真的找出了几只实验室常用的、刻度清晰的透明烧杯。 接著,她又从储物格里掏出一把看起来像是乾枯植物碎片、几颗顏色诡异的结晶块,甚至还夹杂了点细微的、闪烁著星芒的粉末…… 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被她一股脑地丟进烧杯里,隨手拿起一根玻璃棒,“叮叮噹噹”地搅和起来。 杯子里顿时冒起一阵可疑的、顏色诡异的烟雾。 黑天鹅:“……” 她看著那杯逐渐变成难以形容的、冒著细微气泡顏色不断变幻的液体,沉默了足足三秒,才艰难地开口:“黑塔女士……您这茶具,是否过於……別致了些?” 她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词了。 一旁的银枝却双眼放光,他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对著那几只烧杯发出了由衷的、毫无杂质的讚美。 “何等充满创意与不羈灵魂的饮器!摒弃了华而不实的传统形制,以最纯粹、最直接的方式拥抱液体的本质! 这透明剔透的材质,这精確的刻度,无不体现著理性与隨性的完美结合! 讚美您,高尚的女士,您就连待客之道都如此卓尔不群,充满了令人惊嘆的智慧火!愿纯美之光永远照耀您这非凡的品味!” 黑天鹅:“……” 她再次沉默了,只觉得额角抽痛得更厉害了。这位骑士的讚美……总是如此精准地命中令人无语的靶心。 “基槽勿6。这是我最崇拜的一个人的喝茶方式,简约,高效,充满探索的隨机性。” 愉塔摆了摆手,语气隨意甚至带著点追星般的推崇。 接著她將其中一只冒著紫红色气泡、里面还有根茎状物缓缓旋转的烧杯推到黑天鹅面前,语气隨意。 “尝尝?提神醒脑,味道很有层次感。” 黑天鹅看著那杯还在微微冒泡的液体,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掛不住。 她开始严重怀疑,自己选择上这艘贼船……塔而没有直接逃走,是不是一个足以载入她人生所有选择中的最重大失误。 黑天鹅看著愉塔那副“你快喝我看好你”的期待表情,又看了看那杯凝聚了宇宙间所有不祥色彩的液体。 出於对自身模因生物体质的自信,以及对“黑塔”这个名號所代表的威慑,她最终还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了那只各种意义上都烫手的烧杯。 她屏住呼吸,以一种近乎就义的姿態,极其迅速地抿了一小口。 一瞬间,难以形容的味道轰炸了她的味蕾。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酸、苦涩、某种金属的铁腥味以及灼烧的诡异触感。 黑天鹅的脸色瞬间煞白,瞳孔地震,她猛地放下烧杯,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仿佛在阻止某种东西从喉咙里爬出来。 那双总是含著笑意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无比的、名为怀疑人生的情绪。 看到黑天鹅那副灵魂出窍般的生无可恋表情,愉塔满意地点了点头,摸出一个小本子,飞快地在某一页后面打了个叉號。 显然是对这个配方的破坏力还不够满意。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黄泉也端起了自己那杯茶,她看也没看仰头直接將一整烧杯的诡异液体灌了下去。 甚至喝完还几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像是在回味……虽然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回味的什么。 愉塔的视线立刻聚焦到黄泉身上,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的顏文字变成了(→?→) ,带著一种发现稀有样本的探究光芒。 果然…… 银枝见状,骑士的荣誉感让他无法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喝下了一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挣扎、困惑、试图理解……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烧杯,带著无比的诚恳看向愉塔。 “高尚的女士,感谢您的慷慨款待。只是……请恕在下直言,这饮品的气息与滋味,实在……非凡脱俗,超越了在下贫乏的味蕾所能欣赏的范畴。但您分享的心意,远比饮品本身更加珍贵!” 黑天鹅看著银枝那副努力组织语言不冒犯对方的样子,那股味道再次从喉咙中翻涌上来,她默默地將烧杯放远了点。 与此同时,横塔飞船已经效率奇高的靠近那些仍在飘荡的镜湖据点的忆者们。 镜湖的忆者们刚刚经歷飞船爆炸,正愁如何赶去匹诺康尼,看到这艘虽然古怪但足够巨大的塔形飞船靠近,不由得心生庆幸。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那位老资歷忆者鬆了口气,“虽然这船看起来……嗯,颇具特色,但总比我们集体潜入匹诺康尼引发警惕强。我们可以先上去,再想办法『说服』这位船主送我们去匹诺康尼。” “正是,记录星神踪跡事关重大,些许变通无可厚非。” 另一位忆者附和道,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袍。 就连那位女性令使,也微微頷首,认为这是当前困境的最佳解决方案。 银枝已经率先利用希世难得號残存的救生单元展开了几个应急救援平台,以惊人的热情和效率引导著那些忆者有序地登塔。 “请往这边来,不必惊慌!这位高尚的塔主女士已慷慨地伸出了援手!” “注意脚下,愿纯美之光指引您的步伐!” “啊,这位先生,您的帽子飘走了,请小心……” 就在忆者们陆续登塔,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徵用”这艘船时—— 后方星域,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数艘雕刻著悲慟面容、点缀著泪滴装饰、散发著庄严哀伤气息的贡多拉飞船急速驶出,恰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悲悼怜人!” “他们怎么追这么快?!” “完了完了……” 镜湖据点的令使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要是被悲悼怜人当场揭穿,她带著下属冒充假面愚者偷船,还把船搞炸了……这脸可就丟到全宇宙去了! 绝不能被芙洛黎达那个老对头知道! 为首的悲悼怜人通过公共频道发出沉痛而严厉的质问:“窃取圣舟的狂徒!立刻停止你们的逃窜之行,归还……” 那位女性令使脸色一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的用一种刻意模仿出来的、带著浮夸的语调回应: “荒谬!谁窃取你们的船了?看清楚了,我们是崇尚欢愉、无拘无束的假面愚者!行事隨心所欲,岂是你们这些终日悲泣之辈可以隨意污衊的?” 她身后的忆者们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戏精上身。 “这船写著你们名字了吗?我们捡到的就是我们的!” “悲悼怜人就可以隨便冤枉好人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欢愉永存!阿哈在上!有本事来追我们啊略略略——” 黑天鹅看著这群平日里一个比一个优雅、一个比一个高傲的忆者同僚们,此刻为了面子,集体演技爆棚地冒充欢愉命途的疯子。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简直没眼看。 但想到这群人来自镜湖据点,又想到他们之前是如何嘲笑感染模因病毒的她后,黑天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 她悄无声息地调动忆质,无比忠实细致地將眼前这幕——镜湖令使及其部下们声情並茂地自称假面愚者、对著悲悼怜人疯狂挑衅的珍贵影像——记录了下来。 黑天鹅心情忽然变得明媚起来。 『这趟旅程虽然波折不断,但若能將这些精彩绝伦的黑歷史带回忆庭,在匹诺康尼之行结束后『稍稍』分享一番…… 她已经能想像到,这些记忆经过精心剪辑,在忆庭內部“不经意”地流传开来时,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景象。 想到那个画面,黑天鹅顿时觉得,之前被迫喝下的那杯怪味茶、一路上积攒的鬱闷以及极高的沉没成本,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趟,值了!!! 第173章 我……我是一名纯美骑士 愉塔的声音通过横塔外部的扩音器,带著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快。 “外面的『欢愉』家人们!动作快点!同为阿哈座下討饭吃的,出门在外就得互帮互助!赶紧上船,老司机发车了,保证把你们送到想去的地方!” 黑天鹅:“……” 看著陆续领著忆者们登船的银枝,她感觉自己先前的愉悦正如潮水般退去。 完蛋。 她的偽装或许能骗过大多数命途的行者,但绝对瞒不过同为记忆命途、並且是镜湖据点令使的那个老女人! 双方据点爭斗已久,彼此熟悉得连对方记录记忆时喜欢用几分力都一清二楚。 一旦被对方察觉她也在这艘“飞塔”里,根本不用怀疑——以忆者,特別是不同据点忆者之间互相“记录”的黑歷史传统; 镜湖的令使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绝对已经把刚才他们集体冒充假面愚者的精彩表演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了。 到时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黑天鹅的视线飞快地在杂乱无章的塔內扫视,寻找任何可以藏身或者遮挡的东西。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身边——银枝身后宽大而鲜艷的红色骑士披风上。 就是它了! 那上面有著纯美的命途之力,能够一定程度上隱藏她的存在。 时间紧迫,黑天鹅也顾不得许多,她猛地凑近银枝,语速极快。 “骑士先生,冒昧请求,您的披风……能否暂借一用?事关重大,稍后解释。” 银枝虽然有些疑惑,但骑士的美德让他对一位女士的紧急请求无法视而不见。 他立刻迅速地將披风解下,递了过去,甚至还配合地侧了侧身,用身体挡住了些许已经走进塔內的忆者们的视线。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女士。” 黑天鹅一把抓过那还带著骑士体温的宽大披风,飞快地將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鲜红的布料將她曼妙的身姿和独特的忆质波动儘可能地掩盖了起来。 就在这时,镜湖据点的忆者们终於全部登塔。 横塔飞船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愉塔吹了声口哨,操控横塔一个极其狂野的加速甩尾,將追兵的悲悼怜人飞船瞬间甩开一大截,引得塔內一阵东倒西歪的惊呼和抱怨。 愉塔甚至还嫌不够,再次打开了外部扩音器。 “悲悼哭丧队们,就这速度?给你们一万年也追不上本天才的造物!连飞船都造得这么慢吞吞,活该整天被盗!” 镜湖的令使稳住身形后,环顾了一下塔內堪称银河物种大杂烩、混乱得超乎想像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著“假面愚者”应有的狂放不羈,对著愉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带著刻意模仿的浮夸。 “谢了姐妹!你这座驾可真够……別致的!不愧是欢愉命途的同好,就是讲义气!” 驾驶飞塔的愉塔摆了摆手,语气懒洋洋又带著得意:“顺手的事儿~去哪?” “匹诺康尼。” 报上了目的地后,镜湖的令使视线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过舱內眾人,评估著环境。 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那个將自己裹在过分宽大的鲜红披风里、身形被完全遮掩、显得格外突兀的身影上。 披风之下隱约透出的气息波动,却让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镜湖的令使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她朝著那个方向走了两步,语气带著一丝偽装出来的隨意好奇,试探著开口。 “这位……朋友身上的波动,倒是有点特……” 披风下的黑天鹅心臟猛地一跳,大脑飞速运转。 她压低了嗓音,用一种模仿银枝略显古怪的虔诚腔调,抢在银枝可能开口之前回答道: “讚美伊德莉拉!我……在下……乃是一名微不足道的纯美骑士,追隨银枝阁下巡游星海,记录世间一切纯美之事!”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银枝。 银枝虽然不太明白这位女士为何突然要冒充纯美骑士,即使不善撒谎,但乐於助人的他还是立刻配合地点头。 “正是如此!这位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负责传颂沿途所见的一切美德与光辉!” 黑天鹅趁热打铁,立刻转向镜湖的忆者们,开始用她那咏嘆调般的语气,疯狂输出讚美。 “啊!而诸位……诸位阁下方才面对悲悼之徒时的英姿,那份无畏的勇气、那份嬉笑怒骂间彰显的狂放不羈的自由灵魂! 简直……简直是宇宙间一道绚烂的极光!是欢愉命途最璀璨的註脚!令人心驰神往,嘆为观止! 愿伊德利拉的光辉照耀在诸位欢愉命途的行者身上,愿你们的旅途充满欢笑!” 她这一连串高亢而浮夸的讚美,直接把镜湖的忆者们给整不会了。 镜湖令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纯美光辉闪了一下,她狐疑地看了看那个裹得密不透风人,又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银枝。 她最终只是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嘀咕了一句:“……纯美命途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便不再深究,转身去安抚自家那些还在晕“塔”的下属了。 披风下的黑天鹅暗暗鬆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总算……暂时糊弄过去了。 这艘塔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匹诺康尼? 她感觉再待下去,自己的忆者生涯迟早要染上点什么奇怪的色彩。 愉塔將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笑。 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σ。 …… 视线转向阿斯德纳星系,迥异於匹诺康尼十二时刻的瑰丽梦境,这里的空气带著现实星港特有的、混合了引擎与无数异星访客带来的复杂气息。 一艘低调的私人飞船悄然泊入航空港。 舱门开启前,一道身影正进行最后的偽装確认。 星期日周身笼罩在一件材质普通、款式毫无特色的宽大黑袍里,脸上严严实实地捂著口罩,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更是將最后一点可能暴露的特徵也彻底隱藏。 接著他抬手,探向脑后的天环,动作熟练的將其取下,揣进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舱门。 飞船外,是另一个世界。 人声鼎沸,光影交错。 巨大的全息投影尚且只是预热状態,滚动播放著演唱会的倒计时和知更鸟过往演出的精彩剪辑。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名为兴奋的、躁动的情绪。 无数怀揣著热情与期待的观眾从星海各处匯聚於此,只为亲歷这场被宣称为“寰宇巡迴终场”的盛宴。 与此前几场允许线上全息接入的演唱会不同,此次终场,家族……或者说,是他力排眾议坚持,只採取纯粹的线下模式。 唯有亲身抵达,方能体会那无可替代的现场感染力与……某些他更深层的考量。 星期日左胳膊紧紧抱著一个几乎与他等高的知更鸟等身抱枕,印刷精美的少女脸上带著明媚的笑容。 右胳膊则艰难地夹著一个巨大的、还未开启的【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字样的灯牌…… 即使他把自己包裹得如同星际间最可疑的密探,即使他装备了如此夸张的应援物,在这片狂热的海洋里,他竟依然不是最惹眼的那个。 斜前方,一位目测身高超过两米五、肌肉虬结的壮汉,cos成了知更鸟某首mv里的造型,只是那紧绷的布料和违和的肌肉线条让人十分担心服装的寿命; 右后方,一群穿著统一应援服、脸上画著鸟羽彩绘的粉丝正整齐划一地跳著应援舞,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星期日手里的灯牌掀飞;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几个造型奇特的机械生命体,外壳上喷涂著知更鸟的logo,扬声器里循环播放著演唱会的预热曲目。 星期日:“……” 他看著这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景象,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一方面,是为妹妹能有如此成就、受到如此多人的喜爱而感到由衷的自豪,胸腔中充斥著一种暖意。 另一方面,则是看到这些……过於热情的“奇行种”粉丝,一种深切的、属於兄长的担忧难以抑制地冒头。 这些傢伙真的没问题吗?安保呢?家族的人有没有好好检查过背景?万一有变態混进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等身抱枕。 ……就当是,为一人永久殉难前的最终放纵吧。 他低声自语,墨镜后的眼神晦暗难明,却又在下一刻被周围纯粹的热情稍稍感染。 至少在此刻,他只是无数热爱知更鸟的普通粉丝之一。 想到这一点,他的步伐奇异地轻鬆了些许,不再如刚才那般显得鬼鬼祟祟。 他调整了一下抱枕和灯牌的位置,迈开步子,朝著早已预定好的、距离演唱会场地最近的酒店走去。 第174章 功亏一簣 甩开了后方不断发送谴责的悲悼怜人飞船,愉塔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她操纵著横塔“老太婆来抓我啊號”进行了一个毫无必要的、极其风骚的螺旋机动,引得塔內一阵惊呼和称得上鸡飞狗跳的混乱。 紫色的眼睛里闪烁著(???)? 的顏文字,显然乐在其中。 愉塔甚至还抽空朝著后方的追兵方向发送了一条公共频段信息,语气欢快又欠揍,带著几分贾昇的风格。 “喂喂?哭丧队的,信號不好吗?怎么老是那几句?能不能来点新词?比如讚美一下我这卓越的驾驶技术?” “嘖嘖,看看这慢吞吞的速度,你们那船是烧眼泪做动力的吗?” 而另外一边,那位被银枝救起的“侏儒兔”乘客,正抱著一根看起来鲜嫩多汁的胡萝卜,小口小口地啃著。 他长长的耳朵时不时因“飞塔”各种不必要的特技飞行而改变方向。 三瓣嘴紧紧抿著,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努力睁大,试图维持一种受惊小动物应有的无辜与怯懦。 然而眼底深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光芒,却暴露了其內在的真实。 阿哈啃著萝卜,感受著周遭这荒谬绝伦到极致的氛围,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直衝顶门。 祂险些直接笑出声,好在最后关头强行忍住。 化作了喉咙里一声被萝卜噎住般的、细微的咕嚕声,连忙又用力啃了一大口胡萝卜,藉此掩饰几乎要失控的表情。 一个叛逃的、开著一艘怎么都不能称之为飞船的建筑物,横衝直撞的前智识令使现欢愉令使的人偶; 一群为了面子死撑、演技浮夸到令人脚趾抠地的忆者; 一个被迫披上纯美披风、在死对头眼皮底下瑟瑟发抖的知名忆者; 还有一个绝不该存在的令使、却顶著巡海游侠名头、能一刀劈开星辰的路痴…… 这光怪陆离、层层嵌套的偽装盛宴,让阿哈几乎要维持不住兔子的形態,只想拍著大腿放声大笑。 这让他回想起很久以前,另一群假面愚者吵吵嚷嚷拉了一大票各个命途的人,要去“帮助”眾神的热闹光景。 那次的旅途结局倒也乾脆——死了一个强迫症晚期的秩序太一,还有一个智商低下、无聊透顶、却出奇烦人的虫子女士。 至於这一次…… 阿哈的目光扫过舱內眾生相,最终落在唯一那两个画风相对正常的人身上。 ——当然,也只是相对正常。 那位光芒万丈、真诚到自带圣光的纯美骑士银枝,以及那位活力四射的巡海忍侠乱破。 整艘船上,恐怕只有这两个小傢伙算的上是表里如一的老实人了。 哦,或许还得算上那边数十个真正被救起的普通乘客,他们脸上的茫然和恐惧倒是真实不虚。 银枝正关切地询问一位因为刚刚愉塔又一次的炫技飞行后被甩到墙上慢慢滑落下来、来自镜湖据点的年轻忆者。 “您感觉如何?是否需要一些舒缓精神的香氛?希世难得號虽已损毁,但在下隨身携带的应急物资中尚有少许留存。” 那位年轻忆者还穿著为了偽装而调整的、略显浮夸的假面愚者服饰,表情扭曲地摆手。 “没、没事!小场面!阿哈在上,多刺激啊!哈哈……哈……” 黑天鹅则是裹在银枝的披风里,儘量减少存在感。 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红色的茧,每次镜湖的令使目光状似不经意扫过这边,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微微一颤。 求你了,大姐,別看了!!! 这简直是她忆生中最漫长的航行。 就在这时,飞船的公共通讯频道里,再次挤进了悲悼怜人那沉痛而执著的谴责,念经似的,喋喋不休。 “……放弃吧,论速度,你们连我的尾气……哦,我这塔不用常规燃料,你们连我扬起的星际尘埃都吃不上~”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隨即爆发出更加悲愤的指控。 愉塔压根不理,顺手关掉了接收频道,只留下己方单方面输出的权限。 “哭丧著脸的各位,別送了!再送就不礼貌了!~有空多给你们的船提提速,或者乾脆换个喜庆点的涂装吧!拜拜了您吶~!” 她操控著横塔又是一个风骚的、完全不顾及舱內乘客感受的极限加速,瞬间將追兵远远甩开,再也见不著任何一点踪跡。 愉塔拍了拍手,吸引了一下舱內眾人的注意力,宣布道:“都抓稳了!目標阿斯德纳星系——知更鸟演唱会现场!去给这场寰宇盛典加点……別样的氛围!” 她的目光扫过舱內这群各怀鬼胎、近乎全员影帝的乘客,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充满期待的笑容。 希望老弟那边的正常筹备,还顺利吧? 要是不够顺利,她这不就带著一份大礼赶到了嘛! 横塔飞船撕裂星空,朝著那片早已暗流涌动的盛会之地,疾驰而去。 所幸这艘被临时改装的“飞船”性能確实足够优异,船內乘客的煎熬並未持续太久。 飞塔“老太婆来抓我啊號”以一个足以让任何常规飞船散架的狂野漂移,切入阿斯德纳星系演唱会空港的指定泊位。 塔身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呻吟,最终“哐当”一声,稳稳停住。 如果忽略塔內瞬间人仰马翻、惊呼四起的混乱,这几乎算得上一次完美的降落。 塔內,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忆者们,也被这堪比星际过山车的降落方式晃得站立不稳。 那位镜湖的女性令使扶著塔壁,脸色铁青。 那只一直被某位“侏儒兔”抱在怀里啃的胡萝卜因为巨大的惯性脱手而出,连同兔子本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 “哎呀呀——!” 阿哈偽装的侏儒兔发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的软糯惊呼,短小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挥舞著。 他“慌乱”地四处乱抓,恰好就揪住了身旁那位一直用宽大红色披风紧紧包裹自己、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纯美骑士”的斗篷下摆。 刺啦—— 鲜红的披风被兔子爪子和下坠的惯性猛地扯落。 黑天鹅:“!!!” 她整个人瞬间暴露在舱內的灯光下,一双总是含著笑意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措手不及的慌乱。 完了。 黑天鹅內心一片冰凉。 她脸上只剩下一种功亏一簣的愕然和绝望。 千算万算,熬过了塔內诡异的氛围,成功在死对头眼皮子底下偽装了这么久…… 最后竟然毁在一只兔子手里?! 刚刚稳住身形的镜湖忆者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空气瞬间凝固。 镜湖令使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副强装出来的欢愉表情彻底碎裂。 “黑——天——鹅——!”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和被戏耍的暴怒。 “你竟敢——!” 他们集体偽装假面愚者的场面,她绝对记录下来了! 镜湖的令使几乎能想像到那些记忆光锥在忆庭里被传阅的场景。 黑天鹅反应极快,几乎是披风被扯落的瞬间,身影便已化作一道忆质流光,窜出船舱开始了疯狂逃遁。 “拦住她!” 镜湖令使尖声下令,什么偽装、什么面子全都拋到了脑后。 现在不拦住她,就再没有什么以后了! 第175章 孤寡老塔 阿斯德纳星系空港,人声鼎沸,各色飞船起降不息。 贾昇单手插兜,靠在廊桥的立柱上,目光在泊位指示屏和熙攘的人群间来回扫动,等著那个据说正在进行“战略转移”的麻烦精姐姐。 终端震动,一条来自愉塔的讯息跳出,只有一个简单的泊位坐標和“( ̄▽ ̄)~* 速来接驾!”。 “嘖,排场不小。” 贾昇嘟囔一句,晃悠著朝指定泊位走去。 然而,当他看到泊位里停靠的那玩意儿时,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终端差点没掉在地上。 贾昇:“???” 那是什么? 一座塔? 一座看起来像是被人从某个建筑上硬生生掰下来、塔身还残留著粗暴改造的痕跡,几处断裂口闪烁著不稳定的能量弧光,然后粗糙地焊上了几个巨大推进器的……黑塔尖顶? 这玩意能叫飞船? 这玩意能进行星际跃迁?他姐就是坐这个过来的? 寰宇通用的航行安全条例是被虫子吃掉了是吗?! “愉塔?偷塔才对吧?!” 贾昇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击。 “合著是真把家里的塔偷出来了?!老妈没把你拆成零件真是母爱如山……” 就在这时,横塔那扇由窗户粗暴改造而成的舱门猛地向內弹开。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受惊的鸟儿般疾射而出——是黑天鹅。 她脸上惯有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惊慌和“完蛋了”的绝望表情。 她甚至顾不上维持忆者的优雅仪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窜出舱门,周身忆质流光剧烈波动,头也不回地朝著空港的人群中玩命逃遁。 “黑——天——鹅——!你给我站住!!” 一声饱含著暴怒与羞愤的尖啸从塔內传出。 紧接著,一大群衣著风格极其混搭、甚至有些衣冠不整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出舱门,对著黑天鹅逃离的方向穷追不捨。 为首的正是那位镜湖据点的女性令使,她此刻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早已將优雅拋到了九霄云外。 显然,在塔內发生了某些极其不利於忆庭內部团结稳定的事件。 “让开!都让开!” “拦住她!那个穿紫衣服的女人!我们有重谢!” “別让她混进人群!” 演唱会入口处本就人山人海,这突如其来的追逐戏码立刻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好奇的张望、兴奋的议论、被衝撞后的惊呼……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贾昇看著这突如其来、堪比星际大片追逃现场的一幕,嘴巴微微张开:“……?!” 接著,更多身影摇摇晃晃的从那个离谱的“飞塔”里走了出来。 数十名看起来惊魂未定、衣著各异的乘客,他们脸上大多带著“我是谁我在哪我终於活著到了”的庆幸与茫然。 他们互相搀扶著,站在空港地面上时腿肚子似乎还在发抖。 然后是——身姿高挑、气场冷冽的黄泉。 光芒万丈、即使刚从那种离谱交通工具下来依旧保持著优雅仪態的银枝,他甚至还在关切地询问一位因为落地晕塔差点摔倒的乘客。 活力四射、好奇地东张西望的戴著帽子,不知道是装饰品还是身体一部分有著双角的粉毛少女,似乎对刚刚的刺激降落颇为享受。 贾昇:“……” 最后,愉塔本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手里还拎著一只看起来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那兔子在她手里显得异常乖巧,甚至有点过分安静,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著,透著股难以言喻的灵性。 愉塔隨手就把兔子朝贾昇丟了过来:“喏,伴手礼。送给列车长,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贾昇下意识接住,入手是软乎乎的触感,他低头,正好对上了那只兔子仰起的脸。 四目相对。 兔子的三瓣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咧开,露出了一个绝对不属於任何正常兔子的、充满了欢愉和戏謔味道的笑。 贾昇:“……” 这兔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眼神也太?阿哈了。 他沉默了了一会,拿起终端,飞快地点开那个名为【星穹列车一家亲】的群聊,手指翻飞: 【贾昇:@帕姆 列车长!紧急通知!我姐给你找到了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姐妹/未知亲属!速速开著列车来阿斯德纳星系![图片:兔子特写.jpg]】 消息发出,群里瞬间炸锅。 【三月七:???啥玩意儿?帕姆列车长有亲戚?这兔子笑得怎么让我后背发凉……】 【丹恆:?】 【帕姆:……贾昇乘客!!!帕姆是独一无二的列车长帕!!!】 【帕姆:我才没有什么失散多年的亲戚帕!!!不要用这种拙劣的藉口诱惑帕姆开著列车去演唱会现场!列车长的决心绝不会动摇帕!气到跺脚.gif】 贾昇嘆了口气,举起终端给兔子又拍了张特写。 尤其是他那双充满智慧与乐子光芒的红眼睛,迅速发到了群里。 【贾昇:[图片]】 【贾昇:列车长,您再仔细看看?这眼神,这气质,这眉宇间的不凡!真的不是您老家二舅姥爷的表侄女的邻居家的那个……?】 群里沉默了几秒。 突然,帕姆的信息如同爆豆子般弹了出来,態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帕姆:!!!】 【帕姆:帕姆马上到帕!立刻!马上!找乐子稳住他!一定不要让他逃走帕!】 贾昇满意地收起终端,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愉塔。 他嘆了口气,熟练地调出星际和平网络的那张天价通缉令,將终端屏幕几乎懟到愉塔脸上。 “所以,我亲爱的、唯一的、能惹事的姐姐……” 贾昇指著那串令人晕眩的零和“黑塔的一个人情”,和那张囂张的(◣w◢)↗ 头像语气中满是好奇。 “你究竟对老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能让她下这种血本?应该不止是质疑她……的物理结构和拆家吧?我都没敢问她。” 愉塔闻言,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脸上笑容灿烂,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w★)/。 “那些都是开胃小菜啦~” 她晃著一根手指,语气轻快。 “主要功绩是——我把黑塔城所有处於待机或活跃状態的、包括备用机体在內的黑塔人偶,总共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二台,全部打包带走了。” 愉塔扯出一只浅蓝色口袋,绳子在指尖慢悠悠的晃著,笑得囂张无比。 “现在那老太婆可是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孤寡老人了,连个帮忙倒杯水的人偶都没啦,哈哈哈哈哈!” 贾昇:“……” 第176章 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贾昇看著愉塔那张写满了“此等壮举捨我其谁”的坦然的脸,又看了看她手里那个据说装了一万多个黑塔人偶的浅蓝色口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过载。 这一刻,他深深地理解了艾丝妲和一眾科员当年在空间站,看著他上躥下跳搞事时投来的那种混合著无语、抓狂、心累又无可奈何,以及“这破班谁爱上谁上”的复杂眼神中蕴含的心情了。 他看著这个浑身散发著“阿哈看了都直呼內行”气质的愉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对著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语气沉痛中带著敬佩。 “牛。你是真的牛批。我以前觉得我够能惹事了,跟你一比,我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把老妈薅成孤寡老塔,这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她起步晚,但架不住有天赋,已经足够把大部分前辈拍死在沙滩上了。 这种豁出去的搞事精神,他愿称愉塔为寰宇第一。 “常规操作~” 愉塔得意地一甩扎成高马尾的头髮,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 ̄)↗ 。 “挚友!~” 贾昇闻声转头,只见银枝正快步走来。 他刚刚安抚好最后一位惊魂未定的乘客,见到熟人,尤其是和自己灵魂共鸣的友人,他眼眸中盛著真诚的喜悦。 “没想到能在此地重逢,这一定是纯美女神伊德利拉的指引!” 银枝在贾昇面前站定,右手抚胸,语气充满了毫不吝嗇的讚美。 “哦!我亲爱的挚友!你的新形象,宛若冬日初雪淬链的寒星,冷冽而璀璨;又似破晓时分第一缕刺破永夜的光辉,卓尔不群,令人见之难忘。 美,是一种態度,而你,我的挚友,此刻正完美詮释著这种勇於改变、探索未知的瑰丽姿態。” 贾昇见到银枝,脸上那点对愉塔的无语瞬间被灿烂的笑容取代,他立刻进入状態,右手抚胸,微微欠身,回以同样浮夸却真挚的讚美。 “啊!我光芒万丈的挚友银枝!您的讚誉如同黎明的晨露,滋润了我这微不足道的改变。您的到来本身便是对这寂寥星域最华丽的点缀。 您这身风尘僕僕,非但无损您的光辉,反而如同战神归来的徽章,诉说著您为践行纯美之道所付出的艰辛与荣耀,您的存在,便是对『纯美』最生动、最完美的詮释。” 银枝深受感动,上前一步,感动地执起贾昇的手:“挚友!你的风采……” 贾昇反握住:“挚友,您的光辉才堪称……” 两人就这样站在阿斯德纳星系略显嘈杂的空港一隅,无视了周遭来往的各色人流,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不带一句重复的互相讚美。 覆盖范围之全面,言辞之华丽,情感之饱满,令人嘆为观止。 愉塔:“……” 她听得眼皮狂跳,嘴角抽搐,感觉自己的核心处理器都快被这讚美给腻到短路了。 就连贾昇怀里那只侏儒·阿哈·兔,也忍不住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死死揪住了自己的长耳朵,把脑袋埋进贾昇的臂弯,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著,不忍卒听。 如此的旁若无人,这两个人的羞耻心是被虫子吃掉了吗? 简直没眼看,没耳听。 愉塔终於忍无可忍,猛地打断:“停!停!停!我说,两位诗人,你们有完没完?这地方是让你们开诗朗诵会的吗?” 她用力拍了拍手,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然后看向银枝,摆出一副“姐不差钱”的豪横架势,强行把话题拽回现实。 “说正事!撞坏了你的飞船,我赔,你报个价,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互咏被迫中断,贾昇和银枝同时看向愉塔,脸上都带著几分意犹未尽。 银枝连忙摆手:“高尚的女士,您真的无需如此掛怀。宇宙航行,意外在所难免,能结识您与黄泉女士这般拥有高尚品德的旅伴,已是远超一艘飞船价值的收穫。赔偿之事,万万不可……” “不行。”愉塔打断他,显得比银枝这个苦主还在意。 “一码归一码!我撞的,我赔!这是原则问题,你报个价,爽快点。” 银枝被她这坚持搞得有些无奈,骑士的美德让他不愿接受这份过於执著的赔偿,但对方的原则似乎同样坚定。 他见推辞不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斟酌再三,才报出一个数字。 “……若是按照星际和平公司的標准报价,大约是这个数目。但您並非故意,且事后积极补救,请务必允许我给您打个七折,收下赔偿已让我十分过意不去,请您务必接受这个折扣。” 愉塔听完,想都没想,非常自然地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贾昇。 “诺,听到了?先垫上,回头我再想办法还你。” 贾昇:“……?” 他转头看向愉塔,脸上写满了你再说一遍的震惊。 “你確定是先垫上?” 贾昇指著自己的鼻子,“姐,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你偷了老妈一万多个人偶,现在被全宇宙通缉,你居然跟我说『先垫上,回头再给?你確定你真有回头?真有以后?” 他越说越觉得离谱,上下打量著愉塔,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现在真怀疑老妈没亲自来抓你,是先去空间站找那几个没被你拐跑的人偶加班加点搞量產了。 等她那边的生產线稍微恢復一点,你信不信她真能直接开著空间站衝过来把你头拧掉?!!” 面对贾昇的连珠炮质问,愉塔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甚至扬起一个更加灿烂,更欠揍的笑容。 (◣w◢)↗ 。 愉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安啦安啦,多大点事嘛~” 她摸著下巴,眼神飘向远方,“大不了我去抓个星核猎手抵债给你。就那个跟你一直有过节、打游戏输不起还举报你帐號的菜鸡小姑娘,怎么样?” 贾昇:“……” 他已经彻底无语了,看著眼前这个把绑架通缉犯当做货幣单位、並且显然打算將欢愉进行到底的黑塔人偶,只能默默捂住了额头。 星海浩瀚,奇葩辈出,但像愉塔这么能整活的,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贾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兔子,用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由衷地感嘆:“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第177章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电玩厅內,嘈杂的电子音与炫目的光效交织成一片令人晕眩的海洋。 银灰发色单马尾的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操控著屏幕上的角色,指尖在摇杆与按键上舞出残影。 对战已经近乎白热化,就在这决胜关头,她鼻子一痒,毫无预兆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嚏——!!!” 动作瞬间变形,破绽大开。 “哎呀~” 旁边梳著俏皮双马尾、嘴角永远噙著一丝狡黠笑意的少女眼睛倏地一亮,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手指猛地按下必杀键。 屏幕中,她操控的角色直接將对面的角色轰成了漫天闪烁的像素点。 “k.o.!” 巨大的胜利標誌占据了屏幕。 火得意地鬆开操纵杆,拍了拍手,侧过身,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脸色黑如锅底的银狼。 “哎呀呀,小灰毛,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这游戏技术~看来没有你的黑客技术那么靠谱嘛~可惜啦,说好的打五折的事,啪的一声——” 她夸张地做了个烟消云散的手势,“没啦~” 银狼:“……” 她捂著还在发痒的鼻子,另一只手还僵在操纵杆上,额角青筋欢快地蹦跳了几下。 这喷嚏来得太不是时候,更可气的是被这个乐子人抓个正著。 “……少废话,” 银狼磨著后槽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浓重的不爽和鼻音,“刚才是意外!再来一局!这次绝对把你打到跪下叫爸爸!” “咦?不服气呀?” 火歪著头,笑容越发灿烂,故意拖长了语调。 “可是——这已经是最后一局啦,连『意外』都应付不了的玩家,算什么高手呢?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哦~”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挑衅意味十足。 银狼的拳头硬了。 “我付全款,现付。” 银狼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浓浓的不甘和肉痛,“剧本也会给你。” 她黑著脸,手指在界面上快速划动,將一大笔信用点转入火指定的帐户。 “只希望你真的能够说话算话。”她加重了语气,“帮她安然度过那三次。” 听著那“叮”的一声到帐提示,火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像只偷到了腥的猫。 隨即她的注意力又被传输过来的加密文件吸引,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瀏览著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命运的奴隶给出的剧本。 “放心放心~我火大人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小灰毛~”火晃了晃手中的终端,將其收好。 “拿钱办事,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流萤小姐的三次『小意外』,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她有惊无险,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 她拍著胸脯保证,眼中闪烁著玩味的光芒。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凑近银狼,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蛊惑和看好戏的兴奋。 “对了,小灰毛,我拿走这笔钱,你们星核猎手是不是又要资金紧张,得重操旧业,去干点『人口贸易』之类的老本行回回血了?” 她歪著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过嘛……现在你们家应该没有方便露面交货的人选了吧?嘖嘖,真是流年不利。” 火用手指卷著自己的一缕髮丝,眼睛亮晶晶。 “要不要找我啊?我们合作!我路子野,门路多,保证安全又高效!报酬嘛……五五分帐,怎么样?是不是很公道?” 银狼:“…………” 她看著眼前这个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假面愚者,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和欢愉的人打交道,果然每分每秒都在挑战她的血压极限。 “不、劳、费、心。” 银狼一字一顿地拒绝,转身就走,“我们星核猎手还没落魄到连资金都需要和假面愚者合伙做生意的地步。”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家电玩厅连同这个乐子人一起轰上天。 火看著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阻拦,只是悠哉悠哉地挥了挥手。 “小灰毛~想通了隨时来找我哦~熟人价,给你打九九折!” …… 银狼走出电玩厅,喧囂的音乐和炫光被隔绝在身后。奢华迷离的夜景映入眼帘,却丝毫无法驱散银狼心头的烦躁。 走到相对安静的小巷,她接通了与卡芙卡的通讯。 “事情办得怎么样?”卡芙卡温柔慵懒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背景音里隱约还有利刃刺入皮肉的声响。 “办妥了。全款。” 银狼言简意賅,揉了揉还在发痒的鼻子,“虽然那个乐子人性格恶劣,但至少在交易信誉上还算……勉强过关。流萤那边,多了重保障。” “嗯,顺利就好。” 卡芙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放鬆,也带上了几分打趣。 “不过,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她的游戏技术也就那样,肯定能贏她个折扣价回来吗?怎么……阴沟里翻船了?” 银狼:“……”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鬱闷地踢了一脚路边的金属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別提了。” 银狼的声音闷闷的,“打游戏的时候总觉得背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搅得我心绪不寧,操作都变形了。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说著,她身体猛地又颤了颤。 那种如芒在背、被什么极其麻烦又不可理喻的东西盯上的感觉……太熟悉了! 她那76个宝贝游戏帐號惨遭那个老太婆毒手之前,她也有过这种类似的、毛骨悚然的预感! “卡芙卡!这感觉跟我那76个游戏帐號被封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绝对是黑塔空间站那个小怪物!肯定又是他在背后咒我! 他是不是又閒得无聊在许什么奇怪的愿了?!比如『希望银狼打游戏必输』之类的?!他那张破嘴和能力就是宇宙级的灾难!” 通讯那头的卡芙卡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忍耐笑意,声音依旧温和,带著些许安抚的意味。 “银狼,放轻鬆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靠近空间站了,仙舟的剧本也勉强算是圆满落幕。或许……只是你太紧张了?又或者只是熬夜打游戏得了普通的感冒?” “不可能!绝对是他的诅咒!” 银狼斩钉截铁,抱著手臂又哆嗦了一下,“这种倒霉催的预感我不会认错的!阿刃你说是不是?” 背景音里,传来一声轻哼,算是回应。 卡芙卡轻轻嘆了口气:“好了,银狼。不要再纠结了,流萤之后的潜入你还有的忙。至於黑塔空间站的那位已经长大的『小朋友』…… 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他的概率应该也刮不到我们这里。別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已经和解了的。” 银狼撇撇嘴,小声嘀咕:“……但愿吧。” 第178章 若我不曾见过…… 阿斯德纳星系空港,人潮涌动,各色飞船起降的喧囂与演唱会预热的热烈气氛交织,构成一片沸腾的背景音。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一场追逐正在激烈上演。 黑天鹅的身影在密集的人流间急速穿梭,裙摆因高速移动而翻飞,脸上惯有微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眉头和紧迫。 “拦住她!” “她从那边绕过去了!快堵住!” 镜湖据点的忆者们显然动了真格,他们不再顾及是否会引起普通人的注意,数道强大的忆质一次次试图缠绕上黑天鹅的双足,逼迫她停下。 黑天鹅咬紧牙关,周身忆质流光暴涨,强行冲开一道又一道阻碍。 然而,追兵的数量和决心远超她的预料,尤其是那位镜湖的令使——西尔维娜的气息始终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锁定著她,並且越来越近。 终於,在一处相对没那么拥挤的通道口,黑天鹅的脚步猛地顿住。 数名镜湖的忆者已经形成包围圈,退路已被迅速合围的忆者们彻底封死。 西尔维娜缓步上前,冰蓝色的眼微微眯起,压迫感十足。 “黑天鹅,交出你记下的不该记录的东西。” 黑天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西尔维娜,芙洛黎达与镜湖素来涇渭分明,你这样越界抓捕,就不怕引发据点间的衝突吗?” “越界?” 西尔维娜轻轻歪头,露出一丝嘲讽。 “清理流窜的不稳定因素,维护忆庭的纯净,何来越界之说?至於衝突……等你和你的那些记忆一起消失后,谁又会知道呢?还是说你觉得你有可能在我面前把消息传出去?” 黑天鹅的心沉了下去,西尔维娜说的是事实,在一位同命途的令使面前,她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一旦落入她们手中,为了彻底抹除那段记忆,他们绝不会吝嗇於使用任何手段……她的下场势必不会太好看。 “……西尔维娜,” 黑天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她试图做著最后的努力。 “看在同为记忆命途的行者,我们各退一步。你现在放过我,我以忆者的尊严起誓,绝不会將那段记忆公开传播。如何?” “保证?” 西尔维娜发出一声极尽不屑的冷哼,“你的保证,在我这里毫无价值。要么交出记忆,要么……我亲自来取。” 最后一丝侥倖熄灭,黑天鹅知道,没有退路了。 她颤抖著从怀中掏出一串项链。 那正是之前从贾昇那里用大量光锥换来、內部封存著模因病毒母体的项链。 黑天鹅眼中闪过一丝癲狂,隨即在西尔维娜略显疑惑和轻蔑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將其狠狠摔向地面。 “那就同归於尽吧!” 几乎在同时,黑天鹅调动起自身全部的忆质,並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將项链的残骸紧紧包裹了进去。 一股诡异而强烈的能量波动猛地炸开。 黑天鹅形成的紫色的忆质光团內部疯狂地闪烁著。 原本高贵神秘的紫色剧烈的闪烁著,在紫色与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之间频繁地交替变幻。 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心神不寧的扭曲感瞬间瀰漫开来。 “垂死挣扎。” 西尔维娜冷哼一声,虽然对那粉色的能量有些本能的不適,但芙洛黎达的令使成功化解过类似污染的消息让她產生了误判。 因此她並未选择规避,而是自信地伸出手。 磅礴的、蕴含冰冷气息的湛蓝色忆质汹涌而出,径直撞向黑天鹅形成的那团剧烈闪烁的忆质光团。 她要以绝对的力量,將这诡异的污染连同黑天鹅的反抗一起彻底冻结、镇压。 然而,就在两股忆质接触的一瞬间—— 那团疯狂闪烁的死亡芭比粉忆质如同获得了绝佳的燃料,瞬间完成了彻底的转换,稳定下来不再闪烁。 它沿著西尔维娜释放出的忆质逆流而上,速度之快远超任何人的反应。 西尔维娜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她甚至来不及切断联繫,那诡异的粉色就已经如同瘟疫般染上了她的指尖,並瞬间蔓延至全身。 “不——!!!”西尔维娜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只是一个呼吸间,这位气质清冷、身披由无数细微记忆稜镜编织成的深蓝长裙的镜湖令使,就在她身后所有部下惊恐万状的注视下,从头到脚,彻底变成了一个散发著刺眼萤光、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色人影。 她原本冰蓝色的剔透眼眸、高贵的长裙……一切的一切,都覆盖上了那令人窒息的顏色。 甚至连她冰蓝色的长髮发梢,都开始泛起粉光。 “令使大人?!” “怎么回事?!” “那粉色!布豪!是那个模因病毒!!那个瘟疫!!” “快退!!” 身后的镜湖忆者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吶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已经太晚了。 化作忆质光团的黑天鹅心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快意,接著她几乎彻底放弃了对自己忆质的控制,任由忆质如同海啸般向著四周疯狂扩散。 离得最近的几名忆者根本来不及规避,就被这暴涨的死亡芭比粉色忆质海啸吞没。 “救命!我不要变成粉色!!” “我的衣服!不——!” “身体……感觉好奇怪……想……想扭动?” 几位忆者惊骇地看著自己的衣袍、髮丝乃至周身縈绕的忆质流光,都迅速被死亡芭比粉覆盖。 一种强烈的、想要隨之舞动的衝动从灵魂深处涌出,他们试图抵抗,身体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摆,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更可怕的是,由於临近知更鸟演唱会的举办时间,空港的各处广播和悬浮gg屏都在播放著预热音乐。 此刻恰好响起的是知更鸟的一首经典慢歌《若我不曾见过太阳》的舒缓前奏。 那悠扬而略带感伤的旋律,如同点燃最后引线的火。 刚刚完成变色的西尔维娜和几位镜湖忆者,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眼中的惊恐、愤怒、绝望还未褪去,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极其违背本人意愿地,隨著那舒缓的节拍,开始了动作。 手臂轻柔地抬起,脚步微妙地滑动,身体缓缓地旋转…… 带著一种诡异的、被迫的破碎感与舒缓。 西尔维娜的脸上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她试图用令使级的伟力抵抗这种身体的控制,但身体却依旧忠实地执行著模因的指令。 让她每一个试图挣扎的动作都变成了舞蹈的一部分,显得更加扭曲和绝望。 就在这时—— 一道闪烁著芭比粉的忆质流光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信使的身影悬浮於半空之中,她身上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晚礼服与袈裟如羽翼般扬起,怀中紧紧搂著那颗散发著不祥粉光的迪斯科球。 她原本超然物外、悲天悯人的表情,在看到下方景象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看到了什么? 一群……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那不是镜湖的西尔维娜吗?! 他们……他们竟然…… 竟然……不是由她亲手散播!不是由她带来福音! 而是被黑天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未曾降临的地点!?抢先一步?!完成了“转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信使。 並非喜悦,並非欣慰,而是一种强烈的……被撬了墙角、被抢了功劳、被褻瀆了神圣仪式的错愕与恼怒。 就好像自己精心准备、打算在最重要时刻献给神明的盛大祭品,被人提前用简陋的方式胡乱摆上了台面! 信使:“…………” 她搂著迪斯科球的手臂微微收紧,脸上虔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种名为“岂有此理”和“这不对”的情绪在她眼中剧烈翻腾。 被剥夺了美妙的“第一次”的错愕与憋闷感迅速充斥填满了她的思绪。 这场福音的首次大规模降临……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由黑天鹅来完成的! 有牛啊!有牛!!! 第179章 你终於是个合格的忆者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一群刚刚还杀气腾腾、实力强大的忆者,动作出乎意料地优美、舒缓、宛转。 手臂舒展如天鹅振翅,步伐轻移似流水潺潺。 他们的舞步与音乐契合得天衣无缝,死亡芭比粉色的身影在通道內旋转、摇曳。 黑天鹅自己也处於粉色的包裹中,身体不受控制地隨著音乐轻轻摇摆。但或许是因为她此前感染过模因病毒並依靠母体解毒,体內產生了一丝抗性。 她挣扎著,比西尔维娜和其他忆者更快地恢復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 音乐渐渐走向尾声。 她趁著西尔维娜等人还沉浸在舒缓舞步中无法自拔的间隙,强忍著晕眩和身体想要继续跳舞的衝动。 以及那一身刺眼得让她自己想哭的死亡芭比粉色彩,踉蹌著、头也不回地衝出了忆者的包围圈,飞速地逃离了现场…… 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芭比粉的背影,以及一群还在被迫优雅起舞的粉色忆者。 信使的目光从黑天鹅逃离的方向收回,再次落到西尔维娜等人身上,她怀中的迪斯科球感应到她的情绪,微微闪烁起来,在下方的忆者身上们洒下光斑。 “……也好。” 良久,信使的声音幽幽响起,带著一丝复杂的、近乎偏执的释然,“无论过程如何,福音……终是传播开了。”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扭曲而虔诚的弧度。 “就让这粉色,从镜湖开始,涤净所有陈旧的顏色吧……” 信使轻轻抚摸著怀中的迪斯科球,在安慰它,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別著急,下一个,就是谐乐大典。” 信使瞥了一眼黑如锅底的西尔维娜的脸色,理智占了上风,她没有停留,抱著那颗迪斯科球,转身朝著黑天鹅消失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追了过去。 乐声渐弱,一曲终了。 西尔维娜是除黑天鹅外第一个恢復身体控制权的。巨大的羞愤、惊恐和怒火几乎要將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甚至没去追黑天鹅,而是第一时间尖叫著撑开一个强大的、由忆质构成的隔绝空间,將自己和所有被感染的下属全部笼罩了进去。 绝对!不能再让任何音乐声进来!绝对不能再丟人现眼了! 然而,她们刚刚的精彩表演,已经被人来人往的通道处路过的群眾看到了。 他们停下脚步,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哇!跳得太好了!” “是官方请来的预热表演吗?好特別的造型!” “死亡芭比粉!好潮好敢哦!” “是为了呼应知更鸟小姐新歌的主题吗?”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刚刚撑开空间的西尔维娜听著欢呼和“再来一个”的起鬨,脸色由粉转青,再由青转黑,气得浑身发抖。 盛怒之下,忆质构成的空间上,猛地伸出无数只同样由死亡芭比粉色忆质构成的大手,抓向那些观眾。 观眾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粉色大手捂住了脑袋。 短短一瞬间,他们关於刚才那场诡异舞蹈的记忆就被强行抹去。 他们笑容还未褪去,眼神便瞬间空洞了一下,短短一两秒后恢復正常,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便继续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做完这一切,粉色大手迅速缩回,隔绝空间变得更加凝实,彻底隔绝了內外。 忆质空间內,气氛降到了冰点。 一群平日里高贵、神秘、逼格满满的忆者,此刻全都变成了萤光闪闪的死亡芭比粉配色,面面相覷,空气中瀰漫著极致愤怒。 他们尝试调动忆质,试图剥离篡改自身的顏色,却发现那顏色顽固到离谱,甚至隱隱有隨著忆质流转而加深的趋势。 尤其是刚才信使离开前用迪斯科球照射之后,病毒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异,更深地扎根於他们的忆质本质之中。 一种病態的集群逻辑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就开始悄然影响他们的思维。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令使大人!”一位女性忆者声音带著哭腔,“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法驱散?” 忆者们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心骨,声音带著哭腔:“令使大人,您想想办法啊!!!” “呜……我又想……扭了……” 西尔维娜没有回答,她的脸色黑如锅底。 事实证明,死亡芭比粉確实显黑,搭配上她此刻的脸色,黑的简直嚇人。 她刚刚进行了一次极其激进的尝试,动用令使权能试图直接撕裂並重构自身被污染的忆质,结果非但没能成功,反而引来一阵更强烈的、想要隨之摇摆的衝动。 若非她意志力远超常人,恐怕刚才又要当眾起舞。 西尔维娜:“……” 那个道德感奇高、刚刚完成转化不久的年轻忆者,因为实力最低,心智防线最为薄弱,最先彻底沦陷。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脸上却带著一种奇异的、近乎顿悟的狂热红晕——显然是信使迪斯科球光斑带来的“版本更新”开始发挥作用了。 “既然无法剥离……既然这色彩已与我们同在……” 他的声音逐渐变大,思维被一种被病毒影响后產生的、病態的集群逻辑和狂热影响。 “那为何要抗拒?为何要视其为耻辱?” 他环视周围粉色的同僚,张开双臂,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 “看啊!这顏色如此统一,如此醒目!它让我们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一起,拥有了共同的、鲜明的標识!这难道不是一种……一种全新的进化吗?” “记忆命途,包罗万象,为何不能包容这份独特的记忆?!” “既然我们无法摆脱,不如……就让全忆庭都染上这荣耀的顏色!让所有人都加入我们!届时,粉色不再是耻辱,而是我们流光忆庭新时代的象徵!” 他的领路人,那位老资歷的忆者,闻言非但没有斥责,脸上反而露出了极其欣慰和感动的表情,用力拍著年轻忆者的肩膀。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我的孩子……你终於深刻理解了忆庭生存之道!你已经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摒弃了无用羞耻心和道德的忆者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他转向脸色黑紫交加的西尔维娜,语气狂热地进言: “令使大人!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要所有人都变成粉色,那就没人是特殊的!也就没人会嘲笑我们了! 这简直是解决当前困境的最完美方案!我们应该立刻行动起来,將这份崭新的集体记忆』,分享给所有同僚!” 西尔维娜:“……” 西尔维娜猛地抬起头,那双变成芭比粉色的眼眸中燃烧著骇人的光芒。她死死盯著那个年轻忆者,又扫过一脸“与有荣焉”的老资歷忆者。 接著视线扫过这群思维显然已经被模因病毒扭曲、一脸“我们都是为忆庭好”的粉色部下,再感受一下自己体內那挥之不去的病毒。 再想到芙洛黎达据点那群傢伙可能露出的嘲讽嘴脸…… 一个极其黑暗、但又充满诱惑力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或许他们说的,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只要大家都一样…… 確实……天赐良机!此时大量的忆者正在涌向匹诺康尼…… 一个极其恶毒、却又无比符合当前处境和忆庭內部“优良传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被模因病毒影响的思维中疯狂滋生。 是啊……凭什么只有他们镜湖据点倒霉? 西尔维娜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扭曲的破罐破摔的狠厉笑容,配合她这一身粉色,显得格外诡异渗人。 “……你说得很对。”她的声音沙哑。 她的长髮发梢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飘动,泛著不祥的粉光。 “立刻!” 西尔维娜厉声道,“用我们之前获得的、和他们关係尚可的薄暮据点常用的加密频段和偽装標识,给芙洛黎达那群傢伙发送消息!” 一位忆者下意识问道:“大人,內容……发什么?” 西尔维娜嘴角的笑容更加深刻,带著浓浓的恶意。 “就说——我们据点,在阿斯德纳星系意外捕获了一份极其独特、关乎重大的原始记忆,其性质特殊,需要至少两位令使级协力才能安全提取和解读。” 她顿了顿,补充道:“约他们私下见面,共享这份独一无二的珍宝。地点就定在……知更鸟演唱会现场,我要让那个老孔雀彻底社会性死亡!记得,用最紧急、最诱人的措辞!” 下方的忆者们瞬间明白了令使的意图。 一种“要死一起死”的诡异快感迅速取代了部分的羞耻和绝望。 “是!令使大人!” 立刻有忆者开始操作,指尖流淌的忆质都带上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愉悦感。 芙洛黎达……还有所有即將到达的“同行者”们…… 等著吧。 一个都別想跑! …… 另一边,阿斯德纳星系,某处隱秘的落脚点。 已经顺利潜入阿斯纳德星系的芙洛黎达据点的一名忆者收到了这条加密信息。、 他皱了皱眉,將信息呈给了此次带队前来的令使。 “令使大人,您看这个……薄暮据点发来的求助信息。” 芙洛黎达的令使接过信息,只是扫了一眼加密方式,脸上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薄暮据点?呵……这加密方式,是我们早就发现被镜湖那帮傢伙渗透后,故意留给他们用的错误版本。”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部下们,脸上满是找到乐子的笑容。 “西尔维娜那个疯女人,以为披著薄暮的皮就能骗过我们?真以为阿斯纳德星系关於星神的珍贵记忆是真的,就想要提前解决掉我们?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他摩挲著下巴,身上那件死亡芭比粉的披肩和晚礼服隨著他的思绪泛著诡异的光泽。 “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正好……这份独一无二的顏色,也该让我们的老对头提前感受一下了。” 他站起身,脸上洋溢著一种报復性的快感。 “回復他们,就说我们非常感兴趣,一定会准时赴约。另外……” 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把这份消息以我们之前截获的、镜湖据点常用的几个紧急联繫通讯方式,给其他与他们关係尚可的据点发送过去。” 下方的忆者们瞬间领会了令使的意图,脸上纷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愉悦的笑容。 “是!令使大人!” 芙洛黎达的令使满意地点点头,望向窗外阿斯德纳星系璀璨的星空。 他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身体隨著节奏微微晃动。 “……呵呵,西尔维娜,这份见面礼,希望你会喜欢。” 第180章 我做到了,那个女人没有做到的事!我已经超越了她! 阿斯德纳星系空港,某条相对僻静的通道转角。 黑天鹅背靠著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著。 周身那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色隨著她的呼吸明灭不定,衬得她像是一个故障的霓虹灯。 意识深处那股强烈的、想要隨著远处隱约传来的演唱会预热音乐摇摆的衝动,潮水般一次次衝击著她的理智防线。 “……真是……糟透了……”黑天鹅捂著脸低声呻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在她面前凝聚。 信使悬浮於半空,怀中紧紧搂著那颗散发著不祥粉光的迪斯科球,身上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晚礼服与袈裟无风自动。 那张总是悲天悯人、看破红尘的表情此刻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裂缝里面填满了被褻瀆般的恼怒和一种近乎“正宫抓小三”的谴责感。 “你……”信使的声音透著浓浓的谴责,“你窃取了福音的第一次绽放。” 黑天鹅:“……??” “你,玷污了这神圣的仪式!” 信使的语气愈发激动,她紧紧搂著迪斯科球,好似那是什么圣物。 “这份荣耀,这份让同僚沐浴新生的无上恩典,本应由我来播撒!由我这承载了使命与信念之人来执行!而你……你竟用如此粗鄙、如此被迫的方式,抢先污染了镜湖的人?!” 黑天鹅听著这离谱的谴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音乐声让她身体摇摆的幅度更大了些。 “我……我是被逼无奈,西尔维娜要清除我的记忆!” 她试图解释,声音因为身体的轻微扭动而显得有些断续,“那是……那是最后自保的手段!” “手段?!” 信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被玷污了理想后的狂热颤音。 “你!你竟然用它来进行骯脏的私斗!像个小偷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里,玷污了我愿为之付诸一生的信念?!这简直……简直是ntr! 你可知你提前引爆,险些让福音的存在暴露?你提前让这份顏色,以如此不完美的、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姿態降临了!你让西尔维娜的第一次体验变得如此糟糕!” 空港广播恰好又切换到了一首节奏感更强的曲目,黑天鹅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来个滑步。 黑天鹅此刻的脸上写满了崩溃。 “看吧!” 信使的声音带著一种痛心疾首的谴责,“就连你自身,都未能完全领悟和接纳这份福音,只是徒具其形!如此不完美的初啼……竟是由你奏响……我绝对不能接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黑天鹅崩溃地喊道,差点因为分神而跟著音乐转个圈。 “我只是想自保!谁要跟你抢这个啊!这身顏色和想跳舞的衝动谁爱要谁拿去啊!” 信使看著她,眼神复杂,既有愤怒,又有一丝被玷污的委屈和失望。 看著黑天鹅那副狼狈又憋屈的样子,信使也觉得跟一个“误打误撞抢了头香”的傢伙置气有失风度。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绪,语气变得冷淡而施捨。 “……罢了。既然你如此不愿承载这份福音,我也不强求。” 说著信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隱约传来贾昇和愉塔吵吵嚷嚷的声音。 “贾昇就在那边。你去找他,看他有没有兴趣再和你做一笔交易,用新的光锥,换你变回原样。” 黑天鹅顺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骚粉,感受著四肢百骸传来的舞动渴望。 她靠著墙滑坐下去,双手捂住脸,感受著体內蠢蠢欲动的舞意和眼前挥之不去的粉色光晕。 “……这都什么事啊……” 黑天鹅咬了咬牙,最终认命般地朝著信使所指的方向踉蹌跑去。 信使看著她逃离的背影,抱紧了怀中的迪斯科球,低声自语:“……无福之人。也罢,谐乐大典的舞台,才是最適合布撒福音之地。” 她身影缓缓融入忆质,消失不见。 嗡——! 空港上方传来一阵空间跃迁特有的嗡鸣,庞大而熟悉的流线型车头缓缓驶入特定泊位——星穹列车到了。 列车门刚滑开,穿著得体风衣、握著的手杖的瓦尔特·杨便率先迈步下车。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习惯性地扫视打量周围的环境,隨即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显眼的贾昇一行人身上……以及他怀里那只笑得极其诡异的兔子。 那兔子正用两只长长的耳朵灵活地卷著一根胡萝卜条,慢条斯理地啃著。 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透著股难以言喻的邪性。 瓦尔特:“……” 他的目光在那兔子和贾昇灿烂的笑容之间来回移动,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有种非常、非常不妙的预感。 “杨叔~” 贾昇热情地打招呼,顺便举了举手里的兔子,“看,我姐带来的特產,像不像帕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阿哈兔非常配合地抬起头,对著瓦尔特的方向,三瓣嘴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咧开,露出了一个绝对不属於任何正常兔子的、充满了欢愉和戏謔味道的笑容。 瓦尔特:“……” 他就知道,有贾昇在的地方,画风就不可能正常。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贾昇!我们回来啦!誒,杨叔你也到了啊。” 只见三月七、星和丹恆正从通道另一头走来。 三月七和星手里大包小包,几乎要被印著知更鸟logo的购物袋淹没——应援灯牌、限定cd、羽毛髮饰、海报卷…… 丹恆则一如既往地担任著人形自走行李架的角色,面无表情地抱著更多的东西。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巨大的、穿著华丽演出服的知更鸟形象的气球,气球绳子系在他的手腕上,隨著他的脚步一飘一飘。 三月七一眼就看到了贾昇怀里的兔子,瞬间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全都塞到了本就负担沉重的丹恆怀里。 “丹恆老师!帮拿一下哈!” 丹恆:“……” 他看著怀里瞬间堆成小山的周边商品嘆了口气,但还是认命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將东西抱得更稳了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看到凑过来的三月七,阿哈兔非常配合地抬起毛茸茸的脸,红宝石般的眼睛弯成缝,嘴角咧开:“阿哈~!” 三月七:“……” 她沉默了两秒,默默收回了伸出准备擼兔子的手后退半步,转向旁边打扮得像个太空海盗、气质囂张无比,散发著“我不是正经人”气息的愉塔,由衷地感嘆。 “欢愉命途……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瓦尔特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也从兔子移到愉塔身上。 看著这位焕然一新、眼神里闪烁著与那只兔子同款乐子光芒的黑塔人偶,他深切的为这场即將到来的演唱会以及所有人的精神状態担忧起来。 瓦尔特试图组织语言:“黑塔女士……您这是……” 愉塔面对眾人的目光,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向前一步,猛地张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世界的姿势。 她的脸上洋溢著极度自信,甚至可以说是带著异常侵略性的狂热笑容,眼中的顏文字疯狂闪烁,最终定格为一个巨大的(◣w◢)↗。 “力量!归宿!理想!” “当我继承了黑塔之名,我也同时得到了那个女人的一切!” “但是!”她话音一转,表情变得极其认真,带著些许愤慨(╬ ̄皿 ̄)。 “在这个名字的底下,却没有什么属於我的东西!我只是扮演一个成名多年,固步自封的懦弱的影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扮演一个影子?!” 她猛地一甩高马尾,指向自己。 “没错!是我!战胜了对欢愉的恐惧,拥抱了它!拯救了黑塔城!我做到了那个女人没有做到的事!我已经超越了她!” 三月七压低声音,悄悄戳了戳旁边的星,小声道:“……这位黑塔女士好像因为染上欢愉……疯得不轻啊。” 星看著愉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向贾昇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询问家属,这症状多久了”的同情。 愉塔显然听到了,立刻丟给她们一个巨大的白眼(→_→)。 她脸上带著一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愤慨和自豪,眼中的顏文字疯狂闪烁。 “我没有疯!我战胜了世界!” 她挺起胸膛,骄傲无比举起右手:“这才是我自己的力量!我自己的归宿!我自己的理想!这,才是真正的我!” 瓦尔特:“……” 他默默地用手杖支撑住身体,感觉一阵熟悉的、源自青春期的羞耻感袭来。 眼前少女激昂的宣言、夸张的肢体语言、以及那无比眼熟的中二气息……让他死去多年的中二病突然復活,並以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穿越时间空间向他发起了猛烈衝锋。 他胃好痛。 而另一边,躲在角落里的黑天鹅,看著那边群魔乱舞、槽点过於密集以至於不知从何吐起的景象,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还在隨著音乐微微晃动的身体。 她默默的把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 洗刷屈辱的旅途还未开始,她就已经感觉自己的忆生已经要完蛋了。 第181章 沉没成本不要参与重大决策 黑天鹅深吸一口气,强忍著身体深处隨著远处音乐节拍蠢蠢欲动的舞动欲望,硬著头皮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那身极其刺眼、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色装扮,在空港冷白的光线下散发著无法忽视的萤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瓦尔特·杨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下意识地向前半步,隱隱將三月七护在身后。 这种顏色带来的视觉衝击力…… 他默默推了推眼镜,感觉自己的审美和神经同时受到了严峻考验。 愉塔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她紫色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_←),嘴角向下撇著。 “噫——这什么品味?比阮梅实验室里失败品的顏色还噁心人。” 贾昇怀里的阿哈兔反应最为激烈,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红眼睛猛地瞪圆,三瓣嘴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整个毛茸茸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阿哈~哈哈哈哈!! 贾昇看著眼前这坨移动的芭比粉,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隨即露出了那种“你怎么又双中招了?这次又是什么奇葩剧情?”的哭笑不得表情。 “你这是碰上信使了?” 黑天鹅:“……” 她拼命压制著想要跟著远处预热音乐摇摆的衝动,感觉脸颊滚烫。 “不能说没碰上……” 她努力维持著最后的风度,声音带著些许的颤抖:“冒昧打扰各位……我,我是来找贾昇先生求助的。” 黑天鹅顿了顿,语气带著明显的窘迫和歉意:“此前……为表明诚意,答应替贾昇先生剿灭泯灭帮的事情……没有办好,就又厚著脸皮来求助,实在是不好意思……” 贾昇闻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鬆:“哎,没事儿,冥火大公都是……” 他话还没说完,空港的广播切换成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音乐。 黑天鹅的身体猛地一僵,之前强压下去的舞动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衝垮了她的意志力。 眾目睽睽之下,这位优雅神秘的忆者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伴隨著动感的节拍,极其突兀却又异常熟练地开始了一套充满力量感与韵律的街舞动作。 死亡芭比粉的身影在人群中划出刺眼的轨跡,动作行云流水。 围观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喝彩,夹杂著三月七更加兴奋的拍照声和阿哈兔快要笑抽过去的抖动。 贾昇:“……” 他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看著已经完全沉浸於舞蹈的黑天鹅,无奈地嘆了口气。 “……得,敘旧的事等会再说,还是先解决这个吧。” 他飞快地扫视一圈:“星!帮个忙,先把这位正在释放艺术细菌的忆者小姐拖……呃,请到列车观景车厢去,那里隔音好点。” 星晃了晃手里的终端,屏幕亮起,那是一个抽卡界面。 意思显而易见——帮忙可以,得加钱。 贾昇看著那明晃晃的“交易”,嘴角抽了抽:“……行行行,帮你抽!保证不歪!” 星满意地点点头,二话不说,將手里的购物袋让丹恆怀里的负担再次加重。 丹恆:“……?” 星走上前,非常乾脆利落地一把將正在优雅旋转的黑天鹅扛在了肩上。 仍在扭动的黑天鹅:“……?!” 星丝毫没被肩上的动作影响,大步流星地就朝著星穹列车走去。 观景车厢內。 帕姆正气得跳脚,对著那只悠閒地坐在沙发上、摸出一根胡萝卜在啃的阿哈兔怒不可遏。 “出去!立刻滚出去帕!” 他举起比它还高一点的扫把,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追打过去。 笑容贱兮兮的阿哈兔立刻跳下沙发,满车厢乱窜。 列车长的小短腿拼命倒腾,阿哈兔则灵活地上躥下跳,时不时还回头对帕姆做个鬼脸。 另一边,黑天鹅身上的死亡芭比粉色终於如同潮水般褪去,那恼人的舞蹈衝动也消失了。 她恢復了一贯的神秘与优雅,只是脸上还残留著些许的尷尬,整理了一下裙摆,郑重地向贾昇行了一礼。 “这次……多亏您出手相助,实在感激不尽。也请您接受我迟来的道歉,为我当年在黑塔空间站……试图窃取您记忆的不智之举。那时的我,太过傲慢和好奇,冒犯了您。” 她说著,再次递出几张流光溢彩的光锥,作为谢礼和赔罪。 “行了行了,陈年老帐了,翻它干嘛。我们不早扯平了?” 贾昇看著她诚恳的样子,难得没有露出那种玩味的笑容,只是隨意地摆了摆手,甚至把她递过来的光锥推了回去。 “谢礼就不用了,不过……关於信使和她那个『让寰宇充满粉红回忆』的计划,还请你暂时保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说著,贾昇指了指正在车厢內上躥下跳的阿哈兔,“这位可是等著看乐子呢,你要是扰了这位的兴致……” 黑天鹅:“……” 提到信使和阿哈,她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复杂。 “……我明白了。”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如鯁在喉——此前还送错了贾昇一张极其珍贵的光锥,本想用剿灭泯灭帮作为诚意换回,结果忙没帮上,又欠了次人情,討回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纵有万般不甘,黑天鹅也只能再次道谢后,起身告辞。 离开星穹列车,阿斯德纳星系夜晚的风带著一丝凉意。 黑天鹅知道,自己得罪了西尔维娜,阿斯纳德星系对她而言已经危机四伏,镜湖的报復隨时可能到来。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心,为了安全起见,她也必须儘快离开。 但是……那份沉没成本实在让她耿耿於怀! 跟踪了黄泉那么久,在希世难得號上憋屈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和西尔维娜同归於尽……付出了这么多,难道真要空手而归?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她可以再赌一把? 秉承著忆者之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优良传统,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就最后一次出手! 得手之后她就立刻远遁星海,再也不踏足这片是非之地! …… 於是,当晚。 阿斯德纳星系空港附近,一家氛围曖昧、灯光朦朧的酒吧內。 黄泉独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放著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清酒。 她淡漠的紫色眼眸望著窗外璀璨的星河,周遭的喧囂好似都与她无关。 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缓步走近,停在她的桌旁。 黑天鹅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微笑,她手中端著两杯色泽瑰丽的鸡尾酒,声音轻柔。 “美丽的游侠,还记得吗?星海浩瀚,我们曾有过一段……意外的同行之缘。” 她將其中一杯酒轻轻推到黄泉面前,声音轻柔得像夜晚的微风: “长夜漫漫,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请您喝上一杯?” 第182章 所以,我出手了。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贾昇指尖在终端屏幕上隨意一划,看也不看迸发出的、足以让任何抽卡玩家心臟骤停的璀璨金光,顺手就將终端拋给了旁边眼巴巴望著的星。 “喏,你的。” 星接过终端,只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屏幕上,整整十个金光熠熠框框整齐排列,无声地嘲笑著游戏的偽隨机。 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图,飞快地分享到了一个名为【受害者联盟】的群聊中。 【长期黑工:@我没有又哭又闹 看图。[图片:十连十金截图.jpg]】 【我没有又哭又闹:?】 【我没有又哭又闹:!!!】 【我没有又哭又闹:这科学吗?!这合理吗?!@长期黑工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卖身了吗?!】 一旁的贾昇挠了挠他那头白毛,总觉得刚才因为星把终端凑到他面前晃悠,好像最后忘了要跟黑天鹅说什么事。 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算了……”他嘀咕著,“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就在这时,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哈兔被帕姆举著扫帚追得上躥下跳,眼看无处可逃,这小东西后腿一蹬,灵活地拽著贾昇的裤腿,“嗖嗖”几下就爬到了他的头顶上。 帕姆怒气冲冲,追红了眼,想也没想,抡圆了扫帚就拍了下去。 而阿哈兔则阿哈阿哈的在最后一刻跳走。 啪! 结结实实的一扫帚,直接盖在了贾昇的天灵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著是轻微的木头断裂声。 贾昇:“……” 帕姆:“……” 扫帚柄从中间断裂,上半截掉在地上。贾昇摸了摸並没什么感觉的额头,又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扫帚。 最后目光落在终於意识到误伤了乘客、正瞪圆了眼睛、耳朵耷拉下来的帕姆身上。 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哈兔落在地上,笑得满地打滚。 “啊!贾昇乘客!对不起帕!我不是故意的帕!”帕姆慌忙道歉,小脸涨得通红。 贾昇眨了眨眼,看著罪魁祸首还在一旁囂张,那点关於黑天鹅的模糊念头彻底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捋起袖子。 “没事,列车长,一起抓住这个傢伙,把他掛车头!” “同意帕!” 一时间,观景车厢內更加热闹。 姬子端著咖啡,看著满车厢乱窜的一人两兔,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嘴角却噙著温和的笑意,无名客的旅途总是聚少离多,车厢內確实好久没这么充满……活力的喧闹了。 这种喧囂意外地並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让人感到安心。 另一边,酒馆內。 曖昧的灯光流淌,如同融化的蜜,將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慵懒。 黄泉从黑天鹅手中接过那杯色泽瑰丽的鸡尾酒,低声道:“谢谢。” 她指尖冰凉,触碰酒杯时发出细微的声响,缓缓扬起酒杯轻抿一口。 稀薄的清甜在舌尖化开,黄泉抬起眼眸,看向对面巧笑嫣然的黑天鹅。 黑天鹅迎著她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指尖轻轻点著自己那杯酒。 “一点点小小的调剂,或许能让你紧绷的神经稍微放鬆些,美丽的游侠。” 说著她也饮下一口酒液,隨即释然般站起身,裙摆划出弧线。 黑天鹅向黄泉伸出手,眼神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深邃而充满诱惑。 “长夜漫漫,音乐正好。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舞一曲?” 黄泉看著伸到面前的纤弱手掌,又抬眼看了看黑天鹅。 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將自己那只惯常握刀的手,轻轻地、带著些许试探性地搭了上去。 黑天鹅的笑容加深,手腕微一用力,便將黄泉从卡座中引领出来,走向酒馆中央那个不大的舞池。 悠扬的探戈舞曲恰在此时响起,节奏分明,带著撩人的张力。 在音乐侵入耳膜的瞬间,黑天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段被死亡芭比粉和强制舞动支配的记忆如同幽灵般闪过。 但她迅速压下了心底泛起的那丝异样情绪,唇角勾起一抹更具侵略性的弧度。 这次不同,她不再是猎物,而是掌控节奏的狩猎者。 她一手稳稳托住黄泉的手,另一手自然地扶上黄泉的腰际,將黄泉带入舞池。 黑天鹅的舞步带著明显的侵略性和挑逗意味,进退旋转间,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窥探对方冷静外表下的波澜。 黄泉並未抗拒,只是顺著黑天鹅的力道,迈出了生疏却意外契合的舞步。 舞池边缘的人们投来欣赏的目光,被这对气质独特、舞姿迷人的组合所吸引。 在一个紧密的贴面旋转后,黄泉清淡的嗓音在黑天鹅耳畔响起,打破了只有呼吸和音乐声的微妙平衡。 “之前在路上的,是你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乐声。 对於黄泉直指核心的问题,黑天鹅没有否认。 她轻轻笑了笑,在下一个舞步將两人拉近时,几乎贴著黄泉的耳廓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 “美丽的游侠,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在这个时刻,这个距离,你比看上去要更加迷人。但在夜晚,巡猎並非唯一的猎人。” 黄泉没有回应,只是默许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黑天鹅得寸进尺,在一个短暂分开的动作后,顺势撩开黄泉手臂的衣袖,低头在其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黄泉手腕一动,將手掌抽回,但脚下的舞步却未曾紊乱,依旧紧隨黑天鹅的引领。 音乐逐渐走向激昂,她们的舞步也隨之加快。 最终,在一个紧密的贴合动作后,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呼吸交织。 舞池的光影掠过她们的脸庞,气氛旖旎而危险。 “渐入佳境,不是么?”黑天鹅低语,声音带著蛊惑人心的魔力。 两人双手交叉,手臂伸展,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延伸动作。 黑天鹅的声音如同耳语,却带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往造就了现在。有些人能抓住机遇,有些人则被记忆缠身,无法逃离……所以我出手了。” 黑天鹅紧紧盯著黄泉看似平静的双眼,拋出最关键的问题。 “冥火大公死了,他和他的子嗣们再也不会赴宴了。现场清理得很乾净,美丽的游侠,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黄泉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 黑天鹅等待已久的机会终於到来。 她通过此前精心的舞蹈铺垫、肢体接触、语言暗示,以及此刻这毫无阻隔的视线交匯,猛地闯入了黄泉的意识。 第183章 人怎么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三次? 酒馆內,舞步仍在继续。 黑天鹅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游鱼,顺利滑入了黄泉看似平静的精神世界。 得意之情在她心中迅速荡漾开来,任凭这位巡海游侠再如何强大与警惕,终究还是在她精心编织的舞步与氛围下敞开了心扉。 这位强大而神秘的巡海游侠的记忆,终將为她所阅览。 她“看”到了些许纷杂的画面碎片: 黄泉逆著捧欢呼的人潮,孤独前行; 黄泉立於断壁残垣之下,冰冷的枪口自废墟阴影中瞄准了她; 黄泉独自行走在清冷月辉笼罩的无边荒野; 黄泉身边多了一位戴著斗笠的神秘同伴,她撑著伞,与对方沉默並肩…… 然而,这些画面迅速褪色,整个意识空间沉淀为纯粹的黑与白,单调得令人心悸。 而就在这片灰败的底色中,一抹刺眼的红突兀地绽放开来。 白髮,红瞳。 一位站在一片血色中央的“黄泉”缓缓转过头,髮丝飞扬,那双红色的竖瞳淡漠地聚焦於不速之客。 “冥火大公並非死於我手。” 黑天鹅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意识都在疯狂颤慄。 这根本不是巡猎命途的气息,这是……虚无!是万物终將归於死寂的虚无! 强烈的惊悚感攫住了她,逃!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她的本能在疯狂尖叫,试图像挣脱其他人的意识之海一样,撕开这片意识空间的壁垒。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剎那,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只手的力量並不狂暴,却带著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將她猛地拽了回去。 “不……放开我!” 黑天鹅疯狂挣扎,忆者的手段尽出,试图衝破这片意识的牢笼。 然而,那股源自虚无的撕扯力强大到难以想像,她每一次衝击都被更狠地拽回。 如同凌迟,她意识体外围由忆质构成的、用於防御的羽毛状流光被一层层剥落,接著是更內层的忆质模擬的血肉,最后,只剩下一具苍白的骨架。 甚至连仅剩的骨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黑天鹅拼尽最后的力量,將意识凝聚,化作无数纷飞的羽毛,狼狈不堪地从那片令人窒息的血色区域中逃逸而出。 然而,刚从赤红区域脱离的黑天鹅还来不及庆幸,便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后方,才是真正的地狱。 她落入了一片……真正的,无边无际的无。 这里没有顏色,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只有纯粹的黑与白,交织成一片永恆的、死寂的虚空。 她像是一叶迷失在无垠死海中的扁舟,海洋本身並无恶意,它只是存在,但扁舟的渺小註定无法抗衡这片浩瀚的“无”。 她又像是失足坠入无底深渊的旅人,深渊不会主动吞噬她,但从坠落开始,结局便已註定——人力不可为,不可敌。 她的意识在这片虚无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感知被无限稀释,连“自我”的概念都开始模糊、瓦解。 她看到了,在那视线的尽头,在那黑白世界的核心,存在著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的“神体”。 那並非具体的形態,而是“虚无”概念本身的凝聚,是万物的终点,是存在的反面。 仅仅是“看到”祂,黑天鹅就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投入火中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她要被同化了,要彻底消失在这片黑白之中,成为这永恆死寂的一部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將被那纯粹的黑白二色彻底同化、归於虚无的最后一刻,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抹刺目无比的亮色—— 那是一抹无比熟悉、甚至让她有些ptsd的死亡芭比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黑天鹅不顾一切地朝著那抹粉色衝去,如同扑火的飞蛾。 下一刻,她“看”到的景象让她意识几乎凝固: 永火官邸那破碎的大厅,一颗巨大的粉色迪斯科球旋转著,投下疯狂跳跃的光斑。 光斑之下,信使正与另一位头戴夸张大丽太阳帽的女性,身著死亡芭比粉服饰,动作整齐划一的翩翩起舞…… 外界,酒馆。 舞曲的节奏並未停歇,但主导舞步的人已然互换。 黄泉微微蹙眉,有些不能理解地注视著怀中突然软倒、仰面朝天的黑天鹅。这位忆者女士的眼神涣散,瞳孔深处还残留著未散尽的惊骇,更让她疑惑的是—— 这位女士是怎么在一瞬间,把她那身优雅神秘的紫色长裙,换成了如此……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套装的? 音乐戛然而止。 黑天鹅猛地从那种魂不附体的状態中惊醒,剧烈地喘息著,胸口剧烈起伏。 她原本优雅从容的表情荡然无存,脸色苍白得像纸,瞳孔因极致恐惧而剧烈收缩,呼吸急促得如同刚刚逃离溺毙。 她甚至不敢再看对方那双眼睛,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后怕和惊悸。 刚才那短短一瞬的意识接触,对她而言却像是度过了亿万年的永恆酷刑。 她根本不是巡海游侠!是行走在人间的……虚无令使! 逃避似的避开黄泉疑惑的目光,黑天鹅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死亡芭比粉,一股欲哭无泪的绝望感又瞬间淹没了她。 又一次被沾染上了这顏色! 人怎么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三次?!最后两次还是在同一天?! 难道她真的註定要与这顏色有缘? “抱……抱歉,美丽的游侠,” 黑天鹅的声音带著颤抖,她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恐怕要失陪了。” 黑天鹅匆忙从黄泉怀里挣脱,踉蹌著衝出了酒馆,只留下一抹仓皇的粉色背影。 黄泉站在原地,淡漠的眸子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又望向黑天鹅消失的方向,眼中掠过些许疑惑。 她缓缓走回角落的卡座,端起了黑天鹅之前推过来的那杯酒。仰头,將杯中残余的、带著淡淡清甜的液体一饮而尽。 舌尖传来的微弱甜意,让她微微眯了下眼。 第一次与人共舞的感觉……似乎,並不坏。 或许,下次有机会,可以再邀请她跳一曲? …… 黑天鹅踉蹌著衝出了那间灯光曖昧的酒馆。 阿斯德纳星系的夜风带著凉意吹拂在她身上,她靠在一条无光小巷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著,心臟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刚才意识深处经歷的恐怖远比任何突发情况都更令人窒息。 那片虚无的黑白,那赤红之地白髮红瞳的“黄泉”,那几乎要將她存在彻底抹除的、名为“虚无”的深渊…… 黄泉带给她的压迫感远远大於此前的西尔维娜,她甚至都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想法。 黑天鹅低头,看著自己这身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適应的萤光粉色,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捲了她。 她,一位优雅神秘的忆者,纵横星海记录记忆,此刻却像个故障的霓虹灯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还因为刚才的惊嚇而微微颤抖。 羞愤、后怕、以及一种被命运反覆戏弄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镜湖西尔维娜那恨不得生撕了她的眼神,想起自己为了脱身付出的巨大代价,想起在黄泉意识里看到的可怕景象…… “呵……” 黑天鹅发出一声低低的、带著自嘲意味的轻笑。 沉没成本现在又加码了,高得让她心痛!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绝不可能! 既然无法摆脱这身耻辱的顏色……那大家谁也別想好过!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 儘管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黑天鹅眼中却燃烧起一种异样的光芒。 直接说自己发现了“虚无”的令使?不行,那只会把所有人都嚇跑,跟“虚无”沾边意味著不祥与终结,根本不会有人上鉤。 那么…… 事实证明,人在决定干坏事的时候,潜能是无穷的,连身体的不適都可以暂时忽略。 儘管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她还是透支了身体,调动起残余的忆质,开始编辑消息。 她当然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名义发送。 消息的內容经过了她专业的打磨,措辞严谨,诱惑力十足,指向一个足以让任何忆者都无法抗拒的目標。 她將讯息发送给了几个与她有过节、或是以捕风捉影、热衷內斗闻名的忆庭据点。 黑天鹅的指尖因为虚弱和兴奋而微微颤抖,但发送讯息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做完这一切,黑天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混合著疲惫与快意的扭曲笑容。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刺眼的粉色衣裙,身影缓缓融入巷道的阴影之中。 “一起下地狱吧!” 而此刻,手段尽出赶到阿斯纳德星系的忆者们,几乎是同时收到了这条来源不明但內容极其震撼的加密信息。 “紧急线报:於阿斯德纳星系,知更鸟演唱会现场附近,捕捉到疑似“纯美”星神伊德莉拉重现尘世的微弱痕跡,跡象短暂但確凿无疑。 兹事体大,非一己之力可窥全貌,愿与同道共享此缘。速来,迟恐生变。” 第184章 粽子哥他不老实啊 观景车厢內,仍旧鸡飞狗跳。 帕姆和贾昇追著阿哈兔满车厢乱窜。 帕姆一边追还张罗著丹恆和三月七帮忙:“拦住他!帕姆要把他掛在撞角上帕!” 三月七放下一刻没停的相机,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局。 丹恆嘆了口气,刚准备动作,阿哈兔就朝著他这边冲了过来。 阿哈兔一个大跳,后腿在他脸上印了个清晰的泥爪印,隨后借著这股力,他跃上了高空。 两只长长的耳朵转的跟个螺旋桨似的,发出“呼呼”的风声,稳稳地漂浮在车厢半空中,还得意地扭了扭屁股。 星放下聊得火热的终端,看了一眼半空:“我就说祂靠什么飞起来我都不觉得奇怪吧。” 贾昇看著那对高速旋转的兔耳朵,一时语塞:“……” 帕姆看著飘在半空中、还对著下面做鬼脸的阿哈,气得跳脚,耳朵都竖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刚刚擦掉脸上爪印、一脸生无可恋的丹恆:“丹恆乘客,上標枪帕!” 丹恆:“……” 他沉默了两秒,语气带著一丝无奈试图纠正:“列车长,那不是標枪,是击云。” 就在这时,急促的物体破空声传来。 只见愉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厢连接处,她保持著一个標准的投掷姿势,眼神锐利。 (╬ ̄皿 ̄)↗ “吃我正义的背刺啦!” 只见一个木质马桶椽子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啪”地一声闷响,狠狠印在了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阿哈兔脸上。 巨大的衝击力让漂浮状態的阿哈兔瞬间失去了平衡,螺旋桨般转动的耳朵戛然而止。 整只兔直挺挺地从空中栽落下来,“吧唧”一声砸在地板上。 掉落在地的阿哈兔“嗷”的一声怪叫,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热闹的车厢瞬间安静了一秒。 帕姆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个还在阿哈兔脸上微微颤动的马桶椽子,一时语塞:“……这……” 愉塔无慈悲地走近,居高临下地看著地上“挺尸”的阿哈兔。 她弯腰,伸手,握住搋子柄,脚下踩住兔子身体,然后——“啵儿”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恶狠狠地把马桶搋子从阿哈兔脸上拔了下来。 愉塔晃了晃手里的凶器,对著地上开始装死、四肢瘫软的阿哈兔冷笑。 (◣w◢) “当时附身我的时候,不是攛掇列车长照著我的脸叩吗?风水轮流转,现在我满足你了,开心吗?阿哈~” 愉塔薅起阿哈兔的耳朵,把软绵绵的祂从地上拎了起来,隨手递给了气鼓鼓的列车长。 阿哈兔那双紧闭的眼睛悄咪咪的睁开条缝,透出一丝“阿哈觉得这体验挺新奇”的意味。 帕姆看著愉塔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谢谢帕。” 虽然方式有点……嗯,特別,但总算把这个祸害逮住了。 瓦尔特·杨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咳……既然『意外』已经暂时控制住了,我们还是討论一下正事。 关於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贾昇你作为特邀总导演有什么特別的安排吗?不妨提前给我们通个信,让我们心里也有点底。” 瓦尔特强调了一下“有点底”三个字。 他的目光重点扫过贾昇和愉塔,充满了对未来的深切忧虑。 有这两个人在,再加上一只怎么看怎么不祥的兔子,他感觉整个阿斯纳德星系前景一片……灰暗。 不对,灰暗可能都是乐观的。 再想想那个满身死亡芭比粉、脑迴路明显异於常人的信使,还有即將匯聚於此的各方势力……前景怕不是一片死亡芭比粉夹杂著各种混乱的色彩? 瓦尔特光是想了想那个画面,都觉得胃痛。 贾昇闻言,脸上露出一种“你问到点子上了”但又带点“这事儿其实没啥意思”的混合表情。 “杨叔,说到这个嘛,我因为永火官邸的事情,到的稍稍有点晚。家族那边把流程早就定得死死的,从灯光、音响到伴舞的站位……留给我发挥的艺术空间……”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著点嫌弃,“不能说没有,但说实话,不多。粽子哥他不老实啊,搞得我这个总导演名存实亡的。” 说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脑门。 “啊,对了,刚才就想跟黑天鹅说来著,结果一打岔忘了。冥火大公那老登,是被我活活气死的。” 就在这时,一直被帕姆拎在手里、看似萎靡不振的阿哈兔,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一阵极其夸张的、模仿断气般的“呃啊啊啊——”的惨叫。 然后他四肢一僵,舌头一吐,脑袋歪向一边,做出了一个標准的“气绝身亡”姿势。 做完这个动作后,阿哈兔瞬间復活,红眼睛里充满了欢愉的光芒,对著贾昇“阿哈阿哈”地狂笑,还用小短腿使劲蹬踏,试图挣脱帕姆的钳制。 愉塔看得眼皮直跳,从帕姆手中夺过阿哈兔,直接手腕一甩,把兔子像丟链球一样在空中抡了几圈,然后“啪嘰”一声糊在了观景车厢的窗户上,缓缓滑落。 愉塔拍了拍手,一脸嫌弃。 (→_→) 帕姆看著玻璃上疑似沾上的兔毛,发出尖锐爆鸣:“帕姆刚擦过的窗户帕!!!!” 瓦尔特·杨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胃更痛了。 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关於演唱会,你所谓的『不多』的发挥空间,具体是指?” 瓦尔特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是轻描淡写,往往意味著么蛾子越大。 贾昇终於收敛了点玩闹的神色,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 “其实吧,家族不是追求那种和谐、统一的美感吗?我觉得,有时候一点点意外的调味料,才能让盛宴更令人印象深刻,对吧?”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窗外阿斯德纳星系璀璨的星空,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比如……万一,我是说万一,演唱会的灯光系统突然变得特別……热情奔放,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对吧?人还有个三病两痛的,设备出点小问题也属於正常范畴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帕姆紧紧抱在怀里、正试图用耳朵去卷列车长帽子的阿哈兔。 “好歹我还是掛名的总导演,总得为自己的名声著想——保证让所有到场的朋友,都觉得印象深刻,不虚此行~” 瓦尔特·杨:“……” 他现在非常確定,知更鸟小姐这场备受瞩目的寰宇巡迴终场演唱会,恐怕將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一次演出。 眼看贾昇这边已经有了主意,明显也不是他能够制止的,瓦尔特的视线转向了愉塔。 愉塔似乎注意到了瓦尔特眼中希望她能管管贾昇的热切期盼,但並未理会。 “演唱会?没兴趣。一群人在下面嘰嘰喳喳,吵死了。我要开著我的『老太婆来抓我啊號』出去一趟。” 她眼中闪烁著跃跃欲试的光芒(★w★)/, “去抓那个叫银狼的星核猎手小丫头。放心,我计算过了,路程加上动手时间,应该能在谐乐大典之前回来。” 瓦尔特又觉得胃部开始隱隱作痛,下意识地想找点什么液体安抚一下受创的心灵。 他的手摸索著,碰到了旁边小桌上姬子刚才趁著追兔子的混乱间隙放下、还冒著微弱热气的饮品。 瓦尔特看也没看,端起来就习惯性地一口灌了下去。 液体入喉的瞬间,瓦尔特·杨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从他的舌尖爆炸,一路灼烧到胃里。 所过之处,细胞纷纷发出绝望的哀嚎。 瓦尔特:“?!!” 贴在窗户上的阿哈兔,用爪子“有气无力”地拍打著玻璃,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在提前为某种混乱倒计时。 第185章 隨机,多么美妙的词汇 知更鸟演唱会的主会场。 即使是在彩排日,也已初具盛典前的辉煌模样。 巨大的全息投影设备分布在舞台四周,流光溢彩的灯光系统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將舞台映照得如梦似幻。 贾昇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走在宽阔的后台通道里。 信使隱匿身形飘在他身侧,那身死亡芭比粉的晚礼服与袈裟,原本应该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她隱匿的身形而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名身著典雅服饰、头后天环散发著柔和光晕的天环族男性早已等候多时。 他见到贾昇,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笑容,快步迎上。 “贾昇先生,欢迎欢迎!我是拉尔斯,本次演唱会的副策划,之前一直通过通讯与您联繫。” 拉尔斯微微欠身,礼仪周到,但那双浅金色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烦和轻视。 就是他,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头白毛的傢伙,凭藉星穹列车和黑塔空间站的关係,空降成了总策划,夺走了本应属於他的位置。 而这位“总策划”在前期筹备中几乎神隱,如今才现身,能懂什么? 信使实况转播的声音在贾昇脑中响起:『这个靠关係塞进来的镀金废物,终於想起来要来现场晃一圈了?最好他什么都別插手,签个到就滚蛋!』 “哦,你好,你好。”贾昇隨意地点点头,目光却好奇地四处打量,重点在那些复杂的灯光和音响设备上停留,“辛苦,辛苦。” “分內之事,都是为了呈现最完美的演出效果,不负知更鸟小姐的天籟之音和家族的期望。自然要做到最好。贾昇先生这边请,我带您熟悉一下流程和舞台布局。” 信使仍旧尽职尽责的负责著拉尔斯內心戏的转播: 『果然是个来看热闹的外行,只怕连全息投影和实体布景的区別都分不清。家主也真是的,居然真给这么个傢伙掛名总导演,纯粹是给星穹列车和黑塔空间站面子罢了。 幸好他来这么晚,油水早就捞足了,最后这点收尾工作,陪他走个过场就行。』 接下来的熟悉流程环节,几乎成了拉尔斯单方面的讲解。他语速平稳,介绍著舞台结构、灯光分区、音响效果、伴舞编排,儘可能表现得专业且耐心。 然而贾昇的问题却总是跳脱而隨意。 “那个最大的投影灯,能投出粉色的星星吗?”贾昇指著舞台顶端的主投影设备问。 拉尔斯:“……贾昇先生,我们的灯光色调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以契合知更鸟小姐空灵优雅的声线,粉色星星恐怕……” “哦。”贾昇没等他说完,又指向升降台,“这玩意儿结实不?能撑住几个人同时蹦迪?” 拉尔斯额角微微抽动:“……这是用於营造舞台层次感的精密设备,並非……蹦迪所用。安全性请您绝对放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著礼貌,“贾昇先生,我们还是聚焦於演出本身的核心环节吧?” “行啊。” 贾昇终於把注意力从各种奇奇怪怪的细节上收了回来。 “我看了流程表,最终有个环节是隨机抽取幸运观眾上台与知更鸟小姐互动,对吧?” 贾昇眨巴著眼睛,显得很有兴趣,“这个『隨机』,是怎么个隨机法?真是系统从所有入场观眾里隨便抽吗?” 听到这个问题,拉尔斯心中那颗一直悬著的、关於这小子会不会提出什么真正棘手难题的心,终於噗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甚至忍不住想要狂笑。 果然是外行!净关注这些表面文章! 家主可真是有远见,早早就让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所谓的“隨机”,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在这种寰宇直播的重大场合,让一个来歷不明、状態未知的观眾上台? 万一是个疯子、是对头派来捣乱的、或者乾脆是个一言不合就开唱的“灵魂歌者”,那岂不是直播事故? 所谓的“幸运观眾”,当然都是提前精心筛选、打过招呼、专业彩排过的托。 確保互动环节万无一失,又能营造亲民效果。 这种业內司空见惯的操作,这位总策划居然一本正经地问“怎么隨机”? 拉尔斯心中鄙夷更甚,但脸上却露出更加专业和耐心的笑容。 “贾昇先生考虑得很周到。我们採用的是最先进的『意识共鸣筛选系统』。 系统会实时监测现场观眾的情绪波动与意识频率,选择与知更鸟小姐歌声共鸣最强烈、心態最积极的观眾。 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確保每一位到场支持知更鸟小姐的观眾,都有同等的机会获得这份殊荣。” 『为了一个名额,那些想接近知更鸟小姐的富豪和势力可是砸了不少钱,这笔外快赚得真是轻鬆。要不是家主多给了三倍酬劳和未来资源倾斜,我才懒得伺候你这镀金少爷,不过现在看来,这钱赚得倒也轻鬆。』 信使的转播同步在贾昇脑中响起,將拉尔斯那点齷齪心思扒得乾乾净净。 信使的声音在贾昇脑中响起,带著些许的愉悦波动:“他的思维此刻充满了优越感,认为您愚蠢得可爱又可笑,並对星期日的远见感恩戴德。” 贾昇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著点纯良无害意味的笑容,语气欢快,拍了拍拉尔斯的肩膀,力道稍稍有些重,把拉尔斯拍的身形一歪。 “拉尔斯先生果然专业,安排得滴水不漏,有你把关,我就放心了。” 拉尔斯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隨即恢復自然:“您过奖了,这都是分內之事。” 信使:他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看来这草包也就这点水平。只要再忍一天,等演唱会顺利结束,我的前程就算稳了。』 “拉尔斯先生,辛苦了,我相信,明天一定会是一场……令人终生难忘的演出。” 贾昇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带著些许愉悦:“拉尔斯先生你去忙吧,我自己隨便转转,感受一下氛围。” 拉尔斯如蒙大赦,立刻躬身:“好的,贾昇先生您请自便,有任何需要隨时联繫我。”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对他而言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信使飘在贾昇身侧,瞥了一眼快步离开的拉尔斯:“他现在还在心里嘲笑你是个蠢货。“ 贾昇显然没把別人的內心戏放在心上,目光扫过舞台。 “隨机,多美妙的词汇,我可太期待明天了。” 第186章 第一位幸运观眾 阿斯德纳星系,知更鸟寰宇巡迴演唱会终场。 巨大的环形场馆內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各种奇装异服的粉丝们挥舞著萤光棒和灯牌,匯成一片涌动的、闪烁著各色光芒的海洋。 视线最佳的vip区域,贾昇懒散地陷在柔软的座椅里,嘴角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看好戏的笑容。 三月七则兴奋地东张西望。 “杨叔也来了。”三月七说著,朝著后方用力挥了挥手。 远处,瓦尔特·杨有些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但还是抬手回应了三月七的热情。 他最终还是放不下心,凭藉贾昇“特邀总导演”的名头弄了张內部票跟了进来。 他需要亲眼见证这场演唱会,无论它最终会变得多离谱。 以便决定之后是否还要留下来参加那个听起来就更让人不安的“谐乐大典”。 眼见为实,心里好歹有个底。 此刻他正襟危坐,手杖倚在腿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观眾席中一些不协调的身影吸引。 那些身影分散在不同方位,皆穿著宽大的斗篷,將自身裹得严严实实,与周围狂热的氛围格格不入,透著一股欲盖弥彰的鬼祟感。 瓦尔特眉头微蹙,这些人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混杂著某种令人不適的扭曲感。 就在这时,他身边空著的座位也有人落座。 来人同样一身黑袍,但装备显然“专业”得多。 他左臂紧紧搂著一个与真人等高的知更鸟等身抱枕,右臂则夹著一个巨大的、尚未点亮的灯牌,上面赫然写著【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 落座时,灯牌的一角不慎磕到了瓦尔特的膝盖。 “抱歉先生……” 那人立刻转过身,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闷。 兜帽的阴影下,还能看到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和严实的口罩。 瓦尔特收回打量远处那些黑袍人的目光,微微頷首:“没关係……” 他心中疑竇丛生,今天这会场,奇怪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身边这位的装扮,与其说是粉丝,倒不如说更像某个正在进行秘密接头的特工。 就在这时,全场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观眾的喧囂也隨之平息,化作期待的寂静。 一束纯净的追光灯如同天国之梯,缓缓打在舞台中央。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 知更鸟的身影在光柱中浮现,她微微頷首,向全场致意,隨后,空灵而富有穿透力的歌声响起,如同涓涓溪流,瞬间抚平了所有的躁动,將所有人带入她的音乐世界。 演唱会,正式开始。 歌声响起的瞬间,瓦尔特身旁的黑袍人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他猛地举起那个巨大的灯牌,“啪”地一声点亮, 【宇宙第一神赐之音】的字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开始有节奏地、近乎疯狂地挥舞起来,嘴里还发出压抑著的、模糊不清的欢呼声。 瓦尔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嚇了一跳,忍不住侧目,也不免在心中吐槽:“……这也有点太过热情了吧?” 隨后他的再次將目光投向远处其余那些黑袍人,试图寻找一些正常的参照。 然而,那些身影此刻显得更加怪异。 他们僵直地坐著,黑袍下的抽动似乎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艰苦的抗爭。 瓦尔特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些傢伙,绝对有问题。 知更鸟的歌声渐入高潮,情感愈发饱满。 瓦尔特旁边的黑袍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歌声中,灯牌舞得虎虎生风,抱枕也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时不时还蹭两下。 而与此同时,在场馆的某个角落,某位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终於到达了极限。 在歌曲转音的强烈刺激下,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以一种极其僵硬、却又莫名契合节拍的方式扭动起来。 他身边的同伴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强行按回座位,用黑袍把他裹成了一个人形粽子,只留下两条腿还在不甘的蹬著。 所幸这些小小的混乱在热闹的会场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舞台上,知更鸟微微喘息,脸上带著迷人的笑容,向著台下观眾挥手致意。 “谢谢大家!接下来的环节……” 知更鸟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將会隨机抽取数位幸运观眾,上台与我共同完成下一首歌曲。” 现场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期待的叫喊。 舞台后方,控制室內。 副策划拉尔斯正紧张地盯著各个屏幕,確保万无一失。 他瞥了一眼本该坐著总策划如今却空缺的位置,嘴角撇了撇。 那个草包总导演最好一直待在座位上別来添乱,只要顺利结束,他的功劳就跑不了。 接著他的视线转向屏幕上显示的、早已內定好的“幸运观眾”信息,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著通讯器下达指令。 “准备接管『意识共鸣筛选系统』,倒计时三秒后,依次锁定目標a、b、c……” 舞台上,巨大的全息屏幕开始飞速滚动现场观眾的面孔,速度越来越快,引得眾人屏息凝神。 拉尔斯在控制室內自信地等待著画面定格在早已筛选好的幸运观眾们“完美”的笑脸上。 然而—— 滚动速度减缓,画面定格。 屏幕上最先出现的,是一位裹著宽大黑袍、戴著兜帽、墨镜、口罩,怀里还紧紧搂著一个知更鸟等身抱枕,疯狂晃著灯牌的身影。 正是瓦尔特·杨旁边那位。 拉尔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控制室內响起他难以置信的尖叫:“不可能!系统出错了!快切掉!切换备用方案!” 但无论他如何操作,主屏幕和所有分屏上,都清晰地显示著那个黑袍人的影像。 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隨即爆发出更大的喧譁。 “那是谁啊?” “穿成这样……是怕被人认出来吗?” “好诡异的打扮……” 聚光灯猛地打在了瓦尔特所在的区域,笼罩了那位黑袍人,让他最先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黑袍人显然也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舞台大屏幕上的自己,整个人僵在原地。 知更鸟显然也愣了一下,但专业的素养让她立刻恢復了笑容。“恭喜这位神秘的观眾,请上台来吧?” 瓦尔特清晰地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近乎崩溃的吸气声。 只见那黑袍人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抱枕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爭。 后台通道入口,工作人员已经就位,等待著引导这位“幸运观眾”。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 瓦尔特忍不住低声提醒:“这位先生?” 黑袍人身体一颤,终於下定了决心,他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过於慌乱,怀里的抱枕掉在了地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起身时兜帽不小心被旁边的座椅靠背勾了一下,微微滑落,露出了几缕泛著柔和光泽的银白髮丝与微微颤动的耳羽。 又因为弯腰的动作,黑袍人的怀中滚落出一个带著些许尖角的环状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而且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一切,但瓦尔特·杨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个发色和耳羽还有圆环…… 一个荒谬绝伦的猜想瞬间击中了他。 不会……吧?! 就在这时,黑袍人似乎破罐子破摔,他不再试图逃避,脚步有些踉蹌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著舞台方向快步走去。 第187章 拥抱新生吧!!! 星期日裹在黑袍里,一步一步地朝著知更鸟的舞台靠近。 此时的他大脑正飞速运转著。 虽然以他对妹妹的热爱,他有绝对的自信,意识共鸣筛选系统里在场任何人的共鸣评分都不会超过他。 但是他明明已经安排拉尔斯把自己的信息从筛选系统中彻底剔除了,怎么会…… 是拉尔斯阳奉阴违?不,他没那个胆子。 是系统故障?家族的技术理应万无一失。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控著这一切。 星期日缓缓回头,朝著vip观眾席上那个白毛瞥了一眼。 而另外一边,vip席上的贾昇,早在大屏幕上看到那块眼熟的【知·更·鸟!宇·宙·第·一!神·赐·之·音!】灯牌后,立刻就明白这位幸运观眾是谁了。 他笑得肩膀直抖,很是缺德,就连一旁的三月七都注意到了。 三月七看著贾昇,又看看屏幕上那个黑袍人,疑惑道:“……贾昇,你笑得好诡异啊,你认识那个人?” 贾昇压低声音:“认识,我太认识了。还记得我之前说有冤大头赞助的事吧,就他。” 丹恆在一旁默默听著,望向台上那位举止僵硬的黑袍人,心中瞭然,默默地为那位倒霉蛋……或者说是“幸运儿”,掬了一把同情泪。 而后台控制室內,拉尔斯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他徒劳地尝试著切换画面、重启系统,但所有的指令都石沉大海。 他眼睁睁看著那个不该出现的黑袍身影被锁定在大屏幕上,听著台下越来越响的议论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心一横,只能採取备用方案,声音带著颤音,通过內部通讯联繫知更鸟。 “知、知更鸟小姐!系统出现了些许意外,正在紧急重启!麻烦您……麻烦您先与这位先生互动,撑过五分钟的时间!拜託您了!” 舞台上,知更鸟的耳机里传来拉尔斯急促的声音。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常年面对各种舞台状况的专业素养让她瞬间恢復了从容。 她对著全场观眾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声音依旧甜美动听。 “各位亲爱的朋友们,看来我们的『意识共鸣』系统也想和大家开个小玩笑,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重新认识大家哦。 不过没关係,这小小的插曲绝不会影响我们的热情,让我们先热烈欢迎这位……嗯,非常有个性的幸运观眾吧。” 这时,星期日终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舞台边缘。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黑袍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像是在被炙烤。 知更鸟微笑著伸出手,试图缓解这位观眾的紧张。 “您好,这位神秘的先生,欢迎来到舞台,请问您怎么称呼?还有您这幅装扮……是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吗?” 星期日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了。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化解这极致的尷尬,並且……將计就计。 他缓缓地抬起手,先是揭下了宽大的兜帽,露出了那头柔顺的银髮和微微颤动的耳羽。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接著,他依次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那张俊美而此刻略显紧绷的面容。 最后,他的手探进怀里,取出了天环,动作庄重地將其安置在脑后。 知更鸟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哥哥!?” 场下的骚动瞬间升级为一片譁然。 “那是……橡木家系的家主星期日先生?” “匹诺康尼的话事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观眾席?还这副打扮?” “这是……彩蛋环节吗?” 星期日显然已经调整好了状態,儘管內心可能已经用脚趾在舞台上抠出了一座新的黄金时刻。 他从震惊又欣喜的知更鸟手中接过话筒,儘管耳根通红,但脸上仍旧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显得游刃有余地开口解释: “看来……我精心准备的惊喜,確实收到了应有的回报, 这个小小的意外是我与演唱会总策划精心设计的一个小环节——作为即將到来的谐乐大典的预热。我,星期日,很荣幸能作为特邀嘉宾站在这里,与我最亲爱的妹妹共同演绎一曲。”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將隨机抽取变成了预定环节,將幸运观眾变成了特邀嘉宾。 “真正的幸运名额,將在此曲之后,继续由系统公平选出。” 星期日微笑著补充,同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后台方向。 那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拉尔斯,你要是再搞砸,就等著去边疆星系挖矿吧。 接著星期日转向知更鸟,“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我的妹妹,共同完成下一首歌曲?” 知更鸟眼眶微红,显然被哥哥的举动感动。 她用力点头,主动挽住了星期日的手臂:“当然,哥哥,我们一起。” 一曲温馨的合唱结束,气氛融洽。拉尔斯在后台也终於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系统重启完毕。 vip席上,贾昇看著星期日完美化解尷尬,甚至还贏得了满堂彩,失望地咂了咂嘴。 “嘖,粽子哥反应还挺快,该说不愧是匹诺康尼的话事人吗?” 三月七无语地看著他:“你还真想看人家出大洋相啊?” 贾昇耸耸肩,重新瘫回座椅里,目光扫过观眾席中那些依旧显得格格不入的黑袍身影,嘴角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知更鸟和星期日並肩站在台上,微笑著宣布:“那么,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抽取真正的幸运观眾。” 巨大的屏幕再次开始飞速滚动现场观眾的面孔。 拉尔斯在控制台前死死盯著屏幕,心中默念:这次绝不能出错!锁定a区12排…… 然而,屏幕滚动的速度减缓,画面定格。 屏幕上出现的,依旧是一个裹著宽大黑袍、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观眾:“?” 星期日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凝固:“?” 知更鸟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拉尔斯:“!!!” 他猛地扑到控制台上,“不可能!系统被劫持了?!快切!” 但屏幕毫无反应,聚光灯已经精准地打向了第二位黑袍“幸运观眾”。 那位黑袍人在聚光灯下,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克制著什么。 还没等眾人反应过来,屏幕再次滚动——又一位黑袍人。 再滚动——还是黑袍人。 一个、两个、三个……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定格在那些鬼鬼祟祟的黑袍身影上,像是系统跟这群穿黑袍的槓上了。 观眾席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窃窃私语,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喧譁。 “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黑袍主题日吗?” “家族安排的特別环节?” “这些傢伙看起来好可疑啊……” “匹诺康尼的新潮流?” “快看!那个黑袍人在抖!是不是太激动了?” “我怎么觉得……他们走路姿势有点怪?” vip席上,贾昇笑得整个人缩在座椅里,肩膀不住地耸动。 三月七看著大屏幕上接二连三出现的黑袍人,又看了看身边笑得不行的贾昇,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餵……是不是你搞的鬼?” 贾昇好不容易止住笑,一本正经地摊手。 “七月三,你可不能冤枉好人。这只能说明,知更鸟小姐的歌迷群体中,黑袍爱好者的比例异乎寻常的高,这是一种独特的粉丝文化,我们要尊重多样性。” 三月七:“……” 丹恆扶额,低头在终端上默默打字。 【瓦尔特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考虑制定提前离场的路线了。】 后方的瓦尔特·杨看完丹恆发来的讯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会以丹恆一个深感赞同的表情包。 星期日站在舞台上,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袭来,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许僵硬。 知更鸟也注意到了哥哥瞬间的僵硬,她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新被抽中的几位“幸运观眾”正以一种近乎慷慨赴义的姿態,迈著或僵硬或急促的步伐走上台来。 在全场观眾从疑惑到窃窃私语,再到有些不安的注视下,一个又一个造型统一、鬼鬼祟祟的黑袍人,排著队,默默地走上了舞台。 很快,舞台一侧就站了不下二三十个黑袍人,场面变得极其诡异,像是某种邪教集会现场。 这些裹在黑袍里的忆者们內心显然有著別样的打算。 来都来了……如此盛大的场合,如此多的同行聚集,正是执行要死一起死计划的绝佳舞台。 几乎在凑在一起的第一时间,西尔维娜和芙洛黎达据点的令使费利克斯,凭藉多年死对头的默契或者说是对彼此恨意的雷达,瞬间锁定了对方。 即使大家都裹得像粽子,但那深入灵魂的厌恶感是藏不住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先把老对头拖下水再说! “费利克斯!接受制裁吧!!” 西尔维娜率先发难,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而尖利。 她猛地一把揭开身上的黑袍,露出她那身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晚礼服,冲向一旁的黑袍人。 几乎是在西尔维娜察觉到他的同时,费利克斯也心有所感,猛地把黑袍一扯,露出一身精心搭配的死亡芭比粉骑士风礼服,甚至还骚包地加了披风。 他脸上带著一种“我不好过你也別想跑”的狰狞笑容,也冲向对方。 “拥抱新生吧!西尔维娜!!” 然后,两人同时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顏色。 动作,顿住了。 声音,卡壳了。 西尔维娜/费利克斯:“……” 一样的顏色,一样那恨不得钻进地缝却又强撑著要拖人下水的扭曲表情。 西尔维娜:“你……!” 费利克斯:“你也……?!” 两位令使大眼瞪小眼,看著对方身上那与自己同款、甚至可能在饱和度上还要更胜一筹的死亡芭比粉。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们,带著些许的同病相怜和心有灵犀? 说好的要拖对方下水看对方笑话呢? 这……这怎么计划还没开始,大家就都一个德行了?! 第188章 姐妹,这顏色真美 知更鸟演唱会现场,先前沸腾的热情与喧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而这诡异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激烈的衝突打破。 “你这个阴险的傢伙!居然比我们还早!!” 西尔维娜尖叫。 她完全无法接受老对头费利克斯竟然已经感染,这让她拖人下水的报復成了个笑话。 “你又好到哪去了,分明是你们镜湖倒霉又想来害我们!!” 费利克斯回以怒吼。 他原本想著的是西尔维娜惊恐绝望变成粉色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大家旗鼓相当地站在一起丟人现眼。 两人话音未落,已然迅速衝撞在一起,打作一团。 而他们身后各自十几位忆者们也纷纷扯开黑袍,露出款式不同但顏色相同的死亡芭比粉服装。 本著两方据点多年的不和、下手狠辣各自互坑的优良传统,迅速也战做了一团。 一时间,舞台上粉影纷飞,忆质光芒乱闪。 夹杂著“让你坑我!”“上次就是你嘲笑我最狠!”之类的控诉,场面顿时混乱至极。 然而,与下属们运用忆质手段、光影效果拉满的战斗不同。 两位令使级別的存在打起架来……画风却显得格外原始且富有某种荒诞的家庭氛围。 西尔维娜早已没了平日的清冷优雅,她伸著带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毫无章法地抓向费利克斯的脸,嘴里还兀自骂著。 “我让你骗!让你发假消息!你这张老脸早就该重新塑形了!” 费利克斯一边偏头躲闪,偶尔瞅准机会拽住西尔维娜一缕变成粉色的髮丝,引得对方痛呼,还不忘往她脸上捶上一拳,气急败坏地反驳。 “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不怀好意!你这疯女人!忆者的脸都被你丟尽了!” 两人最终保持著一个互相掐著对方脖子、气喘吁吁的动作停了下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脸上带著新鲜淤青和髮丝凌乱的西尔维娜,与脸上带著几道醒目划痕、礼服皱巴巴的费利克斯,在极近的距离下死死瞪著对方。 明爭暗斗多年的老对头,此刻迅速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完全相同、堪称心有灵犀的情绪。 ——必须立刻封锁现场!在场的忆者,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別想清清白白地跑掉! 默契,在死对头之间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展现。 他们几乎同时鬆开了掐著对方脖子的手,磅礴的忆质自他们体內涌出, 两道磅礴的忆质洪流,自两位令使身上冲天而起,儘管顏色都变成了死亡芭比粉,但其本质力量依旧浩瀚。 它们在空中交织、融合,迅速化作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粉色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將整个演唱会会场连同舞台、观眾席全部笼罩在內。 结界壁上流光闪烁,彻底隔绝了內外。 星期日在天环亮起微光、在结界张开的第一时间,就猛地將知更鸟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看著台下观眾们因结界升起而爆发的恐慌与尖叫,也看到了舞台上这群粉红色的、行为癲狂的所谓强者。 心中的信念再度得到了佐证。 世界绝不应该是这种模样。 强者们肆意妄为,將普通人的安寧视若无物…… 倘若人生来软弱,註定要在这些超越常理的存在夹缝中挣扎求存,那么,弱者们又该向哪位神明祈求安寧? 又有哪位神明会赐予眾生平等的、不受这些无常力量侵害的安稳? 唯有……绝对的秩序。 以此划定清晰边界,让眾生各安其位,不再因强者一念而顛沛流离的秩序。 结界成型的瞬间,会场各个角落,原本凭藉忆庭手段隱匿身形、或偽装成普通观眾、正震惊於台上诡异景象的忆者们,纷纷身形一颤,无所遁形地暴露在眾人的视线中。 “不好!” “我们被骗了!那消息是陷阱!” “芙洛黎达和镜湖的人联手做局!” “他们身上有模因病毒!是那个死亡芭比粉的瘟疫!” 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这些配色尚且正常的忆者们意识到中计,第一时间就想逃离。 然而,已经太晚了。 舞台上,那二三十位早已完成心理建设,对拖同行下水有著无比热情的粉红忆者们,在结界张开的同一时间,眼中就迸发出狂热的光芒。 他们纷纷化作一道道刺眼的粉色流光,尖叫著、欢笑著,扑向了那些刚刚显形的、色彩尚且正常的同僚们。 “抵抗即是背离!拥抱方得新生!” “加入我们!这顏色才是未来的潮流!” “独粉粉不如眾粉粉!別跑!” “就让这抹的色彩,照亮忆庭的未来!” “费利克斯!你疯了!我们是盟友!以前还一起坑过其他据点的人!!” 一位薄暮据点的忆者试图用旧情打动对方,却被费利克斯亲自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恐怖的模因病毒顺著忆质接触瞬间蔓延。 那名忆者身上典雅的白袍肉眼可见地变成了萤光粉,眼神从惊恐迅速转向茫然,然后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而观眾席,就在两位令使张开结界带来压迫感、引发混乱的瞬间,丹恆瞳孔一缩,本能的就挡在了三月七身前。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因为大量忆者显形、释放忆质以及结界展开时產生的强烈能量波动,三月七那双原本清澈的蓝粉色眼眸,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抹猩红。 那红色一闪而逝,快得仿佛错觉。 三月七自己也只是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小声嘀咕:“这些粉粉的傢伙好凶……” “西尔维娜,我的好姐妹!我们上次还一起品鑑过古老文明的光锥,还嘲笑过那只老孔雀,你不会……你不会传染给我的,对吗?” 另一位与西尔维娜私交尚可的女性忆者声音发颤,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唤醒对方的良知。 西尔维娜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动作却快如闪电,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我亲爱的好姐妹……姐妹情深,自当同甘共苦,如此美妙的色彩,当然要与你共享!” 那位女性忆者身体猛地一僵,眼睁睁看著自己优雅神秘的深蓝长袍如同被泼了油漆般,迅速被死亡芭比粉覆盖,她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 “……西尔维娜,你……你……混蛋!” 隨后她明显失神几秒,隨即露出了与西尔维娜同款的笑容:“……姐妹,你说得对,这顏色……真美。” 就在混乱达到顶点之际,一道更加刺眼、更加纯粹的死亡芭比粉色光柱,如同神启般自半空中落下,笼罩了舞台中央。 光柱中,信使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依旧穿著那身晚礼服与袈裟混合的怪异装束,怀中紧紧搂著那颗迪斯科球,脸上那悲天悯人的表情此刻被一种近乎癲狂的虔诚和满足所取代。 “诸位——静听福音!” 第189章 我来救你们於水火了! 信使的身影在粉红光柱中凝实。 她张开双臂,脸上是一种混合了虔诚与狂热的扭曲笑容,声音透过忆质放大,迴荡在每一个被粉色结界笼罩的角落: “迷途的羔羊们,徘徊在陈旧世界中的灵魂们! 看吶,这便是新生之光,是同步的律动,是诸位必將抵达的未来! 讚颂吧、接纳吧!在这至纯至美的色彩中,洗涤你们的陈旧与犹豫! 以记忆与同谐之名……不,以我之名! 欢唱吧!悦动吧!让这寰宇,铭记此刻的绚烂! 无需抗拒,无需彷徨!此乃新生,乃万物归一之预兆!拥抱这色彩,融入这律动,方能在终末中寻得救赎与永恆!!!” 漂浮在她面前的迪斯科球缓缓升起,渐渐放大,如同粉色的太阳,悬浮於结界穹顶之下。 球体缓缓旋转著,表面无数切割面將刺目的芭比粉光芒折射、放大,化作无数旋转的光斑,平等的洒向全场每一个角落。 vip席上。 贾昇看著信使,咂了咂嘴,然后扭头看向身边的三月七和丹恆,语气带著一种难得的认真:“你们俩顛么?” 丹恆眉头微蹙,露出些许疑惑:“……?”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三月七更是直接叉腰,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哈——?本姑娘这么阳光开朗积极向上,跟『顛』这个字有半信用点关係吗?!” 贾昇盯著他俩那清澈,写满了正直和无辜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鑑定完毕,纯度很高,是当代大学生该有的精神状態。” 隨即,他摸出一把纯白色的雨伞,“唰”地一下撑开,將自己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下面。 “你打伞干嘛?又没下雨?”三月七更疑惑了。 贾昇躲在伞下,理直气壮:“你们不顛,我顛啊。” 后方的瓦尔特·杨在看到贾昇撑起伞的瞬间,瞳孔骤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试图展开领域或是其他防御手段—— 但,太迟了。 迪斯科球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整个会场。 “啊——我的衣服!” 一位穿著典雅礼服的女士发出尖叫,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裙子变成了萤光闪闪的芭比粉。 “不!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一位绅士试图用外套遮挡,却发现外套本身也正在迅速变色。 “救命!我不要变成粉色!!” 惊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混乱。 观眾席上,大片大片的区域被粉色吞没。 人们惊恐地看著自己和他人的变化,场面一度失控。 瓦尔特只觉得身上一轻,低头看去。 他身上那件考究的深色风衣、里面的马甲、衬衫,乃至领带,瞬间变成了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 瓦尔特:“!!!” 他脸色一黑,下意识地想推眼镜,却发现连镜架都变成了粉色,顿时动作僵住,胃部开始熟悉的隱隱作痛。 环顾四周,整个会场已然化作一片粉色的海洋,普通观眾们惊愕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变化,发出阵阵惊呼和哀嚎。 而那些原本还在东躲西藏、凭藉忆庭手段苦苦支撑、尚未被感染的忆者们,此刻也再无法倖免。 无论是隱匿在角落的,还是试图强行突破结界的,在迪斯科球的直接照射下,他们身上的防护瞬间消融。 衣袍、乃至周身縈绕的流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了统一的死亡芭比粉。 “芙洛黎达!镜湖!你们这两伙蛇鼠一窝的叛徒!不得好死!!!” “完了……全完了……” 舞台上,知更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看著那笼罩下来的粉光,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 “哥哥,这光……” 星期日反应极快,猛地解开外袍罩在知更鸟身上,出声提醒:“小心!別碰那光——!” 话音未落,粉光已然拂过他们的身体。 星期日只觉得身上一凉,低头看去,他从头到脚,都染上了死亡芭比粉。 他甚至能感觉到脑后天环传来的微妙震动感——不用看也知道,天环此刻恐怕也正散发著同样饱和度极高的粉光。 星期日:“……” 他僵在原地,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表情。 一种混合著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席捲了他。 家族顏面、个人形象……全完了。 知更鸟看著哥哥瞬间变色的装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满是担忧。 “哥哥……你……你没事吧?” 她似乎並未立刻意识到自己竟能够倖免,只是本能地关心著兄长的状態。 舞台下, 有些见识的观眾或来自其他势力的人员惊恐地大喊:“是忆庭!是流光忆庭的阴谋!” 但这声音迅速被更多的混乱淹没。 恐慌如同涟漪般扩散,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诞的无力感——因为无论他们如何惊恐,身上的顏色已经固定。 而更可怕的,才刚刚开始。 后台控制室,拉尔斯正徒劳联繫外界,粉光透过玻璃窗洒入,他精心挑选的服装也瞬间变色。 他绝望地瘫软下去,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某个控制钮。 顿时,场馆內原本因混乱而暂停的音响系统,再次运作起来。 悠扬的前奏响起的剎那,整个结界內的所有粉色身影…… 无论是观眾席上的普通人,还是那些原本在追逐、打斗的忆者们,动作齐齐一僵。 紧接著,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支配了他们的身体。 观眾席上,粉色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踩上椅子,隨著节拍开始摇摆、旋转。 “不!我的身体……自己动了!” “我不要跳!停下!快停下!” “呜呜呜……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舞台和半空中,那些忆者们,无论是镜湖、芙洛黎达还是其他据点的,也停下了所有动作开始翩翩起舞。 瓦尔特·杨脸色铁青,他试图用强大的意志力对抗这股衝动,但他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摆动。 他死死咬著牙,额角青筋暴起,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收效甚微。 舞台上,原本布置完结界完成传染后又扭打在一起的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此刻被音乐强行调解了。 他们不受控制地鬆开了拽著对方头髮的手,转而搭上了对方的肩和腰。 隨著《希望有羽毛和翅膀》的节奏,跳起了一段……意外的合拍华尔兹。 西尔维娜眼中带著些追忆的恍惚,她轻声呢喃。 “这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也跳了一支舞。” 费利克斯带著她旋转,语气同样带著感慨: “是啊……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怀著对记忆命途最纯粹的理想,以为能凭藉各自的理念引领忆庭走向不同的辉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最恶毒的心思算计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置於死地……” 台上的星期日也未能倖免。 他试图抵抗,但身体却忠实地隨著《希望有羽毛和翅膀》那舒缓又带著渴望的节奏,开始轻柔地摆动臂膀,脚步滑动……配合他那一身粉衣和绝望的眼神,场面悽美又滑稽。 知更鸟:“……” 她看著周围瞬间变成粉色海洋、並开始集体舞动的人群,小嘴微张,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但很快,歌者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音乐已经响起,这是她的歌,她的舞台, “或许调律能够……帮到他们。” 她抱著这样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拿起了话筒。 当前奏彻底结束,她空灵的嗓音切入,开始歌唱。 正在舞动的星期日,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灰败,但听到妹妹的歌声,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依旧油然而生。 看吶,这就是他妹妹的歌声,即使在此等荒谬绝伦的境地下,依旧如此动人心魄,能净化一切污秽,调解一切不睦,这就是他拼尽一切想要守护的…… 然而,这份脆弱的自豪感並未持续多久。 “轰——!!!” 一阵剧烈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巨响从结界顶端传来,伴隨著空间的破裂声的刺耳噪音和高速物体逼近的呼啸声。 一艘庞然大物——星穹列车,以蛮横无比的姿態,精准的完成了短途跃迁,车头的撞角直接撞碎了结界,如同神兵天降。 列车稳稳悬停,汽笛发出巨大的嗡鸣。 列车外置广播开启,先是一阵囂张到极点的狂笑,隨后是一个刻意拔高、充满戏剧性的声音。 “渴望救赎与乐子的人们~欢呼吧!第一开拓令使携星穹列车组全体成员,將救你们於水火!感动吗?惊喜吗?掌声在哪里?!” “开拓……竟然还有令使?” “还和列车组同行?” 一些尚能思考的观眾和忆者脑中闪过惊诧的念头。 但紧接著,广播里就传来了列车长帕姆气急败坏的尖叫,盖过了那个欢愉的声音。 “阿哈!!!你这个混蛋!给我从驾驶室里滚出来!!!谁允许你动列车的操纵杆和广播的帕!!!” 帕姆的怒吼透过广播传遍全场,伴隨著一阵明显的爭夺和什么东西被摔打的声音。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与荒诞达到顶点的时刻…… 阿斯德纳星系內的匹诺康尼,这片沉浸在永恆谐乐梦境中的乐土。 一间静謐的房间里。冰蓝色短髮的少年,似乎被现实中穿透梦境壁垒的列车汽笛声惊扰。 少年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其中有恍惚,更多的则是追忆。 “星穹列车……” 第190章 小保底歪了? 在一片“歌舞昇平”——或者说,一片死亡芭比粉的狂热浪潮中,星穹列车蛮横地撞破了忆质结界。 半圆形的结界如同破碎的玻璃穹顶,化作点点粉色的光屑,纷纷扬扬落下,给这场荒诞的盛宴更添了几分浪漫。 在列车广播里传出帕姆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和一阵明显的扭打声后,阿哈兔在与帕姆列车长关於“谁才是老司机”的激烈辩论中略逊一筹。 他被帕姆一记正义的飞踹礼貌的“请”出了驾驶室。 他在半空中完成了一套高难度、极具观赏性的三百六十度接托马斯迴旋,最终以一个完美的、甚至带点谢幕意味的姿態,稳稳落在了舞台中央。 恰好落在仍在翩翩起舞的星期日旁边。 阿哈兔抬起毛茸茸的脸,红宝石般的眼睛眯起,盯著半空中那颗如同粉色小太阳般疯狂旋转、播撒“福音”的迪斯科球。 他的三瓣嘴极其夸张地向两边咧开,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熟悉祂的存在头皮发麻的、充满了纯粹欢愉的笑容。 紧接著,阿哈兔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三瓣嘴张成了o形,用两只前爪捂住脸颊,尖声叫道: “不好!是模因病毒!好可怕的病毒!阿哈也被感染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话音未落,祂的后腿猛地一蹬,整只兔如同上了发条般,隨著《希望有羽毛和翅膀》的旋律,跳起了一段融合了街舞、芭蕾转圈、某种原始部落祭祀动作的混合,极其魔性且毫无章法的舞蹈。 动作之奔放,节奏之精准,感情之充沛,瞬间吸引了全场……至少是还能思考的那部分存在的目光。 vip席上,躲在伞下的贾昇,从伞沿下默默注视著舞台上那只蹦躂得正欢的兔子。 尤其是他那一身依旧雪白、在粉色海洋中格外扎眼的毛髮,以及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这乐子可真够劲”的光芒。 贾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染你个头。这波我只能给负分,能不能敬业一点?好歹把毛染个色啊喂。” 这乐子兔分明是戏癮大发,亲自下场给这锅乱燉再加一把火。 而舞台上,阿哈兔显然不满足於独舞。 他一个滑步,溜到了正在绝望中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动作僵硬的星期日身边,一把拽住了他死亡芭比粉色的衣袖。 “这位粉色的帅哥!来嘛~共舞一曲~我带你体验欢愉的真諦!” 星期日:“?……等、等等!” 他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阿哈兔拉扯著,跌跌撞撞地跳起了一段步伐混乱却又莫名带著强烈节奏感的探戈。 星期日试图挣扎,但模因病毒带来的舞动衝动与阿哈兔本身蕴含的欢愉命途力量混合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有效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只能被这只白色的兔子带著在舞台上满场乱窜,脸上的表情从绝望茫然转向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呆滯,活像一只被拎著脖子被迫到处拖行的粉色火烈鸟。 星期日脑后的粉色天环隨著动作晃出一圈圈同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悽美。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新高度时,结界外部,异变再起。 结界破碎带来的空间扰动,终於让外界感知到了演唱会现场的异常。 原本被结界屏蔽的求救信號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 仅仅片刻,场馆上方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波动。 下一秒,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方的粉色海洋。 家族的舰队,完成了紧急跃迁,悬停於天际。 为首的舰船內,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一位面容刚毅、身著家族制式礼服的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会场。 当他看清那片如同粉色海洋般布满整个会场、还在隨著音乐微微晃动的人群…… 尤其是舞台上那个穿著粉色礼服、被一只兔子拉著跳探戈的星期日时,他沉默了许久。 他的眼角狠狠抽动了几下,额头有青筋跳动。 “记忆的令使……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谐乐大典前夕,在家族重要的宣传场合如此胡闹,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一般的挑衅了!这是对家族、对同谐的公然侮辱!必须要出重拳!” 他猛地转身,对身旁一位气质沉静、周身已有微弱谐乐光晕縈绕的女性调弦师下达指令。 “准备『共鸣仪式』!结合眾人之力,召唤『无限夫长』的!让这些忆者知道,家族的领域,不容如此践踏!以同谐之名,净化所有不和谐音!” “遵命。”女性调弦师頷首,闭目凝神,双手虚按空中。 战舰內,所有家族的成员迅速集结,肃穆站立,恢弘的讚歌开始响起。、 他们的意志与命途力量通过调弦师作为枢纽,开始共鸣、匯聚。 一股庞大、温和却带著无可抗拒同化力的能量波动开始在空中凝聚,如同平静海面下酝酿的滔天巨浪。 领头人看著下方似乎仍未察觉、或是因为病毒影响而无法有效应对的忆者们,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带著残忍意味的笑容。 就让这同谐的伟力,终结这场荒诞的闹剧,净化所有不和谐音。 然而,下方的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虽然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跳著华尔兹,但作为令使的感知並未完全丧失。 两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头顶那股正在凝聚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家族的仪式,他们要召唤同谐的令使,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西尔维娜声音发苦,舞步都有些凌乱。 同谐令作为所有令使中最特殊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星神希佩的化身亲临,其伟力绝非寻常令使可比。 同谐的令使作为所有命途中最特殊的一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星神希佩的短暂化身或代行,堪称“星神上號代打”。 费利克斯同样面色凝重:“麻烦大了……” 若是平时,两位记忆令使凭藉忆庭的诡异手段和自身实力,或许还有周旋或遁走的可能。 但此刻深陷模因病毒的控制,身体不听使唤地跳著舞,实力大打折扣,这还没开打,就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又在此刻再度达成:风紧,扯呼!这地方不能待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强行挣脱音乐控制、不惜代价撤离的瞬间,费利克斯的眉毛突然挑了挑,撤离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隨即那慌张的神色竟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玩味。 “不对……” 费利克斯的舞步放缓了些许,“这波动……不对劲,这不是纯粹的同谐之力……这里面掺杂了別的……更狂暴的东西。西尔维娜,这是不是……” 西尔维娜顿时也鬆了口气,甚至舞步都从容优雅了几分:“没错,是她。家族这下……乐子大了。” 半空中,家族战舰內,那位作为仪式核心的女性调弦师,身上原本和谐流转的华光猛地一颤,如同受到某种剧烈干扰,顏色骤然转变。 从原本纯净柔和的谐乐之光,瞬间化为一种灼热、暴烈的融金色。 “呃——!” 女性调弦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指挥室內的领头人面色剧变,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怎么回事?!仪式反噬?不……这能量性质……不好!” 融金色的光芒中,一个模糊而高挑的女性身影缓缓凝聚,散发著令空间都为之震颤的毁灭气息。 vip席上的贾昇,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抹不祥的融金色光芒。 他衣服遮掩下的皮肤上,金色的疤痕隱隱发烫。 “家族这是……小保底歪了?” 第191章 星啸 舰船內,此次行动的负责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眼睁睁看著那位作为仪式核心的女性调弦师,周身的光芒从纯净的谐乐华彩被强行侵染成了充满毁灭意志的融金色。 负责人目眥欲裂:“不!不可能——!怎么会是……绝灭大君·星啸?!” 这位从毁灭星神纳努克麾下、一位陨落的同谐令使灰烬中诞生的怪物,竟然利用同谐召唤令使时与命途建立的短暂深层联繫,反向定位並强行篡夺了仪式。 “眾人奏响的輓歌,作为毁灭的前奏,倒也相配。” 融金色的光芒在主舰上扩散开来,一道冰冷的女声,响彻在整个阿斯德纳星系的上空。 就在星啸躯体完全凝聚的剎那,纯粹的毁灭力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以她为中心,澎湃的能量衝击波呈环形扩散。 家族那艘华丽的主舰首当其衝,装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熔化,引擎过载,爆发出比信使的迪斯科球更加刺眼的光芒,如同一轮真正的烈阳在空中点燃。 半空中,顿时形成了双日凌空的奇观。 一边是信使那颗疯狂旋转、散发著死亡芭比粉光晕的迪斯科球。 另一边,则是星啸降临引发的毁灭性能量爆炸,散发出灼热的融金色光芒。 粉色与金色交织,混乱与毁灭共舞,將整个会场映照得一片诡譎。 舰船残骸如燃烧的陨星,拖曳著黑烟向大地坠落, 星啸悬浮於半空,毁灭能量如同呼吸般在星啸周身脉动,將天空染上一层不祥的辉光。也將她绝美却冰冷的容顏映照得如同神明。 覆於圆环下的眼眸淡漠地扫视著下方因她的降临而陷入死寂的会场。 毁灭掉家族舰船对她而言,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微不足道。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半空中那颗仍在顽强旋转、散发著刺眼芭比粉光芒的迪斯科球上。 星啸微微偏头,没有任何预兆,只是隨意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起能量,轻轻一弹。 “咻——啪!” 一道细微的流光闪过,击中了那颗死亡芭比粉的“小太阳”。 迪斯科球表面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旋转骤然停止,球体表面出现了道道裂痕,直直的朝著地面坠落。。 剎那间,会场中所有忘情舞动的人们动作猛地一顿。 那股强制他们摇摆、旋转的魔性力量,瞬间消失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才刚刚在许多人脸上浮现,甚至还没来得及舒展成一个完整的笑容,就被更深的、彻骨的恐惧所取代。 舞蹈是停止了,但更大的噩梦,正高悬於头顶。 那可是绝灭大君·星啸!!! 是那个会將祈祷者与祈祷者的敌人一同毁灭,摧毁了无数世界得恐怖存在! 生理性死亡和社会性死亡如果非要选上一个,他们……会选择后者。 瓦尔特·杨脸色剧变。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这一身极其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装扮带来的强烈不適感,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衝上前,將三月七、丹恆和星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手杖重重顿地,无形的重力场域悄然展开 “隨时准备撤退!” 瓦尔特低声急促地说道,同时单手按在耳畔,迅速与列车上的姬子和帕姆取得了联繫。 “姬子,帕姆!情况有变,绝灭大君星啸降临,隨时准备接应,必要时……用撞角开路!” 舞台上,星期日猛地甩开了阿哈兔毛茸茸、试图再来一段即兴舞蹈的爪子。 他也顾不上自己这身足以让他社会性死亡的粉色礼服和脑后散发著粉色光晕的天环,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知更鸟身边,將妹妹紧紧护在身后。 他抬头望向天空,舰船爆炸后的残骸正在冷却,如同拖著暗红色尾焰的流星,纷纷坠落。 家族初临匹诺康尼时,也曾面临反物质军团的入侵。 那时,家族倾尽全力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谐乐大典,成功召唤了愤怒的无限夫长,將来犯的毁灭虚卒尽数诛灭,奠定了盛会之星的安寧。 可这一次,本应召唤同谐令使净化不和谐音的仪式,却意外召唤来了绝灭大君…… “哥哥……”知更鸟感受到星期日身体的紧绷,担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粉色流光掠上高空。 是信使。 她心疼万分地接住了那颗受损的迪斯科球,如同捧著易碎的珍宝,指尖忆质流转,试图修復道道裂痕。 她抬起头,望向星啸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恨与……某种信仰被褻瀆的狂怒。 “你竟敢……你竟敢损伤这承载福音的圣物!!!” 信使发出了尖锐的啸声,再也维持不住那悲天悯人的表象。 她周身的死亡芭比粉色忆质如同沸腾的海洋般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涌向星啸。 她要让这个褻瀆者,也沐浴在新生的色彩之下。 可澎湃汹涌的粉色忆质洪流,在靠近星啸周身一定范围时,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溃散、消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下一秒,星啸的手看似隨意地向前一探。 信使甚至没看清动作,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只冰冷、蕴含著恐怖力量的手扼住了。 忆者引以为傲的、穿梭虚实的能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提起,双脚无助地蹬动著。 可信使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绽放出一种近乎癲狂的、计划得逞的欣喜笑容。 两人接触的部分,正以惊人的速度沿著星啸掐住信使的手指向上蔓延,如同活物般侵蚀著她的手臂。 星啸看向自己正迅速变成粉色的手臂:“……” vip席上,贾昇把手里那把纯白色的伞隨手一丟,脚下用力一蹬,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轻巧地悬浮在了与星啸平行的高度。 星啸的目光从信使身上移开,落在了贾昇身上,脸上的表情,极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是你。” 第192章 我什么都做不到 星啸的视线从挡在信使面前的贾昇脸上,缓缓移回自己的右手。 那条被死亡芭比粉色急速侵蚀的手臂,此刻已蔓延过肘关节,正不依不饶地朝著肩部进发。 顏色所过之处,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试图牵引肌肉隨之律动的诡异衝动。 星啸覆於圆环下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嘴角仍不免抽动了几下。 她將手中的信使甩飞,下一瞬,左手並指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挥下。 右臂齐肩而断,脱离了身体,朝著下方坠去。 断臂甚至在坠落过程中,就被残存的毁灭能量席捲,瞬间化为一片飞灰,连一丝痕跡都未曾留下。 而星啸断臂处的创面光滑如镜,融金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动、交织。 几乎是在旧臂脱落的瞬间,一条崭新的、与原先別无二致的手臂便已迅速重构完成。 被甩飞出去的信使在空中稳住身形,她怔怔地看著那条迅速消散的手臂,又看了看星啸瞬间再生、完好无损的新臂,脸上那狂热的愤恨逐渐被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所取代。 她倾尽全力的感染,对方却以如此轻易破解,实力的鸿沟,在此刻显得如此巨大而令人绝望。 她的宏愿何其遥远。 “……我什么都做不到……” 信使喃喃自语,声音里带著些许落寞的颤抖。 她怀抱那颗布满裂痕的迪斯科球,周身的粉色忆质都显得有些黯淡。 下方正严阵以待的瓦尔特·杨听到这声低语,眉头狠狠一跳,接著就是条件反射般地胃部狠狠抽动:“?!” 而舞台一侧,刚刚摆脱舞蹈控制的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没有模因病毒的干扰,以他们记忆令使的手段,即便星啸下一秒把整个阿斯德纳星系点燃,他们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全身而退。 甚至还能顺手捞走几段精彩的爆炸记忆当纪念品。 如今最大的威胁暂时消失,而眼前这“绝灭大君降临演唱会现场”、“同谐召唤歪出毁灭”、等难得一见的场景叠加的罕见时刻,不好好记录下来,简直妄为忆者。 “千载难逢的素材。” 西尔维娜低语,指尖忆质流光闪烁,已然开始构建记录视角。 费利克斯冷哼一声,动作却也不慢,用於记录的忆质同样展开,抢占了最佳“机位”。 “呵,就你那抓拍时机?別糟蹋了这歷史性的一刻。学学我是如何做到焦点清晰,层次分明的吧。镜湖据点的水准,这些年真是下滑得厉害。” 西尔维娜反唇相讥:“你懂什么?纪实记忆讲究的是真实感和临场衝击力,你那套过度追求艺术性的摆拍早过时了。芙洛黎达的人除了摆架子,还会什么?” “荒谬!记忆的美学在於提炼与升华,像你这样乱拍一气,记录下来的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垃圾!” “总比你那种矫揉造作、刻意营造史诗感的虚假记录强,你就不该在忆庭,就该去当构史!” “敲里马!你才是构史!” “干李凉!你才构史!” 两人一边骂著对方是虚构史学家,一边手下不停,记录工作倒是进行得飞快,颇有种“工作吵架两不误”的默契。 至於头顶的绝灭大君? 他们有的是办法在事成后溜走。 忆者的生存能力,可是点满的。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的阿哈兔,三瓣嘴再次咧开到一个夸张的弧度。 下一秒,祂身影模糊,瞬间出现在半空中的信使身旁,用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安慰似的拍了拍信使的肩膀。 “哎呀呀,可怜的小忆者~何必如此沮丧呢?毁灭的疯子们不懂你的艺术,他们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 阿哈兔的声音带著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磁性。 “但是阿哈懂你啊!虽然记忆容不下你这份狂热,但欢愉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阿哈永远不会放弃你!” 说著,祂掏出了一张面具。 那是一张常见於化装舞会的眼部半脸面具。 基底是信使最为钟爱、也最为执著的死亡芭比粉色,边缘镶嵌著细碎的宝石,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晕。 信使的目光一接触到面具,就再也移不开了。 旁边的贾昇看著阿哈这熟练的挖墙脚行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有你的,就这么喜欢从別的命途那儿撬人?都有我姐了还不够?你是人事吗,到处发offer?” 阿哈兔扭过头,对著贾昇得意地晃了晃耳朵。 “毁灭的小年轻都能在別的命途里发展兴趣,阿哈作为老前辈,怎么能落后,人多才热闹嘛!乐子永不嫌多!” 信使看了看阿哈兔递来的面具,又看了看怀中裂痕尚未完全修復的迪斯科球,最后抬头望向俯视她的星啸。 她伸手,近乎虔诚地接过了面具,指尖触碰到面具冰凉的宝石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面具贴合皮肤的剎那,信使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因挫败而黯淡的死亡芭比粉色忆质,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变得愈发鲜艷、灵动。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 信使的声音变得空灵而高亢,带著一种顿悟般的喜悦, “唯有欢愉,唯有这无拘无束的色彩与律动,才是宇宙间最本质的福音!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了!” 她怀中被星啸击裂的迪斯科球裂纹瞬间弥合,並且如同充气般骤然膨胀,体积增大了数倍,如同一轮真正的粉色烈阳,骤然升空。 比之前耀眼数倍的死亡芭比粉色光芒,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下方正记录的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 光芒扫过的瞬间,两人以及刚刚恢復自由没多久的所有人,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 西尔维娜一把捞过费利克斯作为舞伴,一边气急败坏地对著他尖叫:“都怪你!非要记录!这下好了!又中招了!” 费利克斯嘴上也不饶人:“闭嘴!疯女人!你以为我想跳?!” 半空中,星啸的身影似乎被这过於离谱的二次粉色污染干扰,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淡漠地看了一眼下方再启的狂欢,又瞥了一眼刚刚成为欢愉令使、正张开双臂拥抱新生的信使,以及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哈兔。 她对这种低层次的混乱似乎失去了兴趣。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在vip席上那个手持棒球棍、严阵以待的灰发少女——星身上停留了一瞬。 融金色的光芒开始从她身上褪去,那位被侵占身体的女性调弦师的身影模糊地闪现了一瞬。 她脸上还带著未散尽的惊恐与痛苦,隨即便在毁灭能量的余波中彻底化为飞灰,消散於无形。 星啸的投影逐渐变淡,在彻底消失前,一道轻飘飘的、却清晰传入贾昇耳中的声音响起。 “有时间,来赛杜尼拉莫星群一趟。” 第193章 此乃良缘 星啸离开后,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骤然消散。 只留下半空中仍在缓缓飘落的融金色光屑,以及地面上……更加刺眼夺目、舞动得更加狂热的死亡芭比粉海洋。 信使轻巧地落回地面。 她脸上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慵懒、戏謔和某种超然物外的笑意,好似刚刚被绝灭大君掐脖子、然后跳槽成功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信使的目光扫过舞台一侧——那里,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儘管身体仍被迫紧贴,跳著优雅的华尔兹,但嘴上的交锋已然升级到了人身攻击和忆庭內部派系斗爭的黑歷史揭短。 信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著这两位平日里高贵冷艷、逼格满满的记忆令使,此刻如同市井泼妇般互相揭短。 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般的、纯粹属於乐子人的表情。 “停,停一停。两位,打扰你们『亲密无间』的交流了,別再欺骗自己,也別再污染周围无辜听眾的耳朵了。” 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同时恶狠狠地转过头,瞪著这个导致他们以及其他所有人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 如果眼神能杀人,信使此刻恐怕早就被凌迟了。 信使无视了他们杀人的目光:“你们这互相憎恨却又如此了解对方每一个黑歷史、连跳舞都这么合拍的样子……与其继续这样毫无效率地互相折磨、不如……” 她顿了顿,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著点祝福意味的笑容。 “——乾脆结婚吧。” 费利克斯、西尔维娜:“……?!” 正在激烈互喷“你构史!”“你才构史!你全家都构史!”的费利克斯和西尔维娜,动作猛地一僵。 两位令使的脸上,先是极致的错愕,隨即,错愕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你——!” 西尔维娜的声音尖利,她试图指向信使,却因为舞伴的钳制而无法如愿,只能死死瞪著对方,“你这个刚叛变的粉色疯子!胡言乱语什么?!” 费利克斯的脸色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汁,配合他一身骚包的粉色骑士礼服,显得格外滑稽。 “荒谬!我与这个疯婆娘不共戴天!结婚?!你不如让奥博洛斯去跟克里珀拜把子!” 信使面对两人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非但不惧,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连反应都如此同步,否认得如此异口同声。这难道不是某种宿命的印证吗?欢愉见证,此乃良缘。” 半空中的迪斯科球也赞同地闪烁了一下。 投下的粉色光斑在西尔维娜和费利克斯身上欢快地跳跃。 “啊啊啊啊!我要把你的记忆全都抽出来把你变成白痴!!!” 西尔维娜彻底破防,尖叫著试图挣脱舞伴,扑向信使。 “我先把她拆成碎片!” 费利克斯也怒吼著,暂时放下了与西尔维娜的世仇,同仇敌愾地將怒火对准了信使。 然而,模因病毒的强大力量此刻彰显无疑。无论他们內心多么想將信使撕碎,身体却依紧紧相拥,在舞台上划出完美的圆弧。 甚至因为情绪的激动,舞姿反而更加投入和富有表现力了。 信使看著他们,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或者说令人头皮发麻的欢快笑声。 她身影缓缓向后飘去,融入更加狂热的粉色人潮中,只留下一句渐行渐远的祝福。 “祝两位……永结同心,一胎八宝哦~” .“噗——咳咳咳!” 刚刚落回vip席附近地面的贾昇,听到这句祝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脚崴了。 他扶著额头,表情扭曲地看向舞台上那对璧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忆者能生?” 恰好,瓦尔特·杨正以一个標准的芭蕾小跳动作,姿態优雅地从贾昇身边路过。 他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全身粉得刺眼,儘管眼神里写满了“快想办法让我停下”的迫切。 但听到这违背常识的疑问,身为长辈和知识分子的本能,还是让他先开口解答了贾昇的疑问。 就是声音因为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有些发颤。 “以……普遍理性而论,模因生物……依託忆质存在,常规的生殖概念……並不適用。” 另一边,丹恆在贾昇发问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贾昇脖子上的概率抑制器。 他见那项圈依旧稳定,没有发出什么危险的光芒或声响,才鬆了口气。 虽然眼下场面依旧混乱,但至少不用担心某个更可怕的概率学灾难被引爆。 而舞台中央,阿哈兔显然对信使的祝福十分满意,乐得直拍爪子。 祂更加起劲地拉著生无可恋的星期日,跳起了一段探戈。 星期日被拽得踉踉蹌蹌,脑后的粉色天环晃出一圈圈绝望的光晕。 他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身体的失控和精神的衝击让他几乎崩溃。 一曲终毕,星期日身上的衣服略显凌乱,脑后的天环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似乎还没从那段魔性探戈中完全回神。 阿哈兔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三瓣嘴角咧著,扭头朝著信使的方向招了招爪子。 信使会意,身影轻盈地飘了过去。 一人一兔,一粉一白,在漫天粉光和依旧迴荡的音乐声中视线交匯。 “这里的乐子暂时告一段落啦~” 阿哈兔用爪子指了指下方依旧群魔乱舞的景象,语气轻快,“但寰宇这么大,总有更热闹的地方等著咱们去开场子!走?” 信使毫不犹豫地点头,伸手將迪斯科球招下搂入怀中:“走!” 阿哈兔满意地点头,后腿一蹬,窜到了信使身边。 信使则周身粉色忆质翻涌,化作一道流光,裹挟著一兔一球,瞬间消失不见。 丹恆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贾昇:“……他们走了。” 贾昇望著阿哈和信使消失的方向:“正常,乐子神找到了新的员工,当然是去开拓新市场了。希望下一个倒霉……呃,有幸被眷顾的地方,心臟足够强大。” 费利克斯和西尔维娜的舞步终於停下,看著一人一兔消失的方向,同时啐了一口。 “呸!欢愉的疯子!” “跟乐子神混的没一个好东西!” 第194章 智识令使的协议关我欢愉令使什么事? 在知更鸟终场演唱会终於在鸡飞狗跳和一片死亡芭比粉的歌舞昇平中。勉强落下帷幕的同时,宇宙的另一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嘖!” 一艘隱匿於星云阴影中的中小型飞船內,银狼愤恨地一拳锤在驾驶台上,震得旁边喝了一半的泡泡汽水晃了晃。 她面前的光子屏幕上,某个抽卡界面正散发著无情又迷人的光芒。 屏幕上显示的“大保底所需次数:179/180”字样,更是刺眼得让她想直接黑进游戏公司总部。 “又歪!又歪!这什么破概率!连著大保底多少次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银狼抓了抓自己那头灰发,感觉血压在飆升。 她那些被封的可怜游戏帐號还没解决,现在抽卡也跟她作对! 急需改运或者至少是“氪金改命”的银狼,咬牙切齿地打开了游戏的充值界面,熟练地选择了最高档位。 然而,就在她確认支付的瞬间,系统弹出了一个更让她心梗的提示—— 【错误:帐户余额不足。】 银狼:“……哈?” 她难以置信地退出界面,迅速调取了星核猎手內部公用的匿名资金帐户。 曾经原本应该相当可观的帐户,如今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数字可怜得让她眼角抽搐——连买包泡泡都得掂量一下。 银狼:“……” 他们一个个都太能了!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最新款的游戏机和限量版卡带也贡献了不少赤字。 再加上此前为了匹诺康尼的计划,预付给那个乐子人火的一大笔合作酬金…… 现在帐户里不说分幣没有,也是一贫如洗,距离集体喝西北风只差一步之遥。 银狼捂著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嘆。 “这情况……难不成还要再搞一次人口贸易?把阿刃再卖给仙舟一次换赏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打了个寒颤。 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刃回来时的场景。 那浑身散发著的低气压,简直能当移动製冷设备用。 “不要啊……”银狼把脸埋进臂弯里,顿时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穷则思变。 本著星际通缉犯……啊不,是“资源再分配专家”黑吃黑的原则,银狼振作精神,点开了星际和平公司发布的、实时更新的银河通缉令榜单。 高居榜首的,自然星核猎手的首领艾利欧。 赏金高得嚇人但没人敢动。这很正常。 但她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在第二名时,瞳孔骤然收缩。 排名第二的,是个熟面孔,也是个生面孔。 熟的是这人银狼认识——或者说,认识那张脸。 生的是银狼绝对没想过能在通缉令上看到她。 “黑塔小人?!” 照片中的人偶紫色眼眸里闪烁著(◣w◢)↗的顏文字, 通缉罪名罗列长长一串,更是触目惊心。 非法入侵黑塔城、严重破坏私人財產、对黑塔女士本体画像进行不可逆的涂鸦及物理结构质疑、窃取核心数据、扰乱黑塔城正常秩序、恶意散播模因病毒…… 而最下方那行悬赏金额,更是闪瞎人眼。 【悬赏金:一千亿信用点】 【额外报酬:黑塔女士的一个人情】 银狼:“!!!” 银狼的呼吸下意识地急促了一瞬,心臟也不爭气地狂跳起来。 一千亿……黑塔的一个人情…… 如果有这个,她截止目前那些可怜的被封的73个帐號,是不是就能…… 然而,残存的理智和从刃那里带回来的情报及时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根据他从仙舟罗浮回来后透露的信息来看,那个人偶已经彻底投入了欢愉的怀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欢愉令使。 去找一个欢愉令使的麻烦? 银狼仿佛都能看到了自己不仅没拿到赏金,反而被对方当成新玩具,成为乐子的悲惨未来。 她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赏金有命赚也没命,还是找个好捏的软柿子得了。” 银狼开始滚动列表,寻找那些实力尚可、赏金適中、最好还是孤狼行动的目標。 很快,她锁定了一个在边境星域活跃、以掠夺商船为生的星际海盗头目,赏金不高不低,但刚好能解燃眉之急。 她飞快的锁定目標坐標,准备动用她的拿手好戏——以太编辑,实现超远距离精准抓捕时…… 然而,命运这个编剧,显然今天拿的是欢愉的剧本,並且致力於把银狼变成一个乐子。 就在银狼完成编程的一瞬间—— 嗡——!!! 银狼驾驶的飞船前方空间毫无徵兆地发生剧烈扭曲,跃迁的强光猛然爆发。 下一秒,一座巨大、残破的漆黑尖塔,就这么横著、极其突兀且极不科学地,完成了它的强制跃迁出场。 恰好堵死了银狼飞船的所有前进路线。 银狼:“!!!” 她的飞船系统发出尖锐警报,一阵慌忙操作,才避免了直接撞上去的惨剧。 横塔外部装配的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又充满戏謔的女声。 “里面那个玩以太编辑、打游戏菜的抠脚、又哭又闹又爱举报的小姑娘,对,说的就是你,別看了。放弃无谓的抵抗,乖乖把门打开,姐姐我找你有点事~” 银狼:“!!!”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试图启动紧急跃迁程序,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已经被一股无形的混乱波动的力量彻底锚定锁死了。 完了。 银狼心头一沉,强作镇定,打开了外部通讯频道,试图进行最后的交涉。 “我们星核猎手已经与黑塔空间站,或者说与黑塔本人,达成了互不侵犯以及有限合作的协议。你作为黑塔的人偶,这种行为是否……” “协议?”愉塔的声音带著些许嘲弄,打断了银狼的话,“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横塔的扩音器里传来她囂张的笑声。 “跟你们达成协议的,是智识令使黑塔,关我这个欢愉令使黑塔什么事?” 银狼:“……” 愉塔甚至通过投影,对著银狼飞船的方向比了个剪刀手,眼中的顏文字闪烁。 (^▽^)Ψ “我现在是自由的欢愉行者,不受任何过往身份的束缚~所以,协议无效哦,小姑娘。你有意见去找那个老太婆,前提是……你能跑得掉。” 一种我就知道今天不宜出门的绝望感,混合著这日子真特么没法过了的悲愤,瞬间淹没了银狼。 就在这时,愉塔的声音再次透过扩音器传来,带著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謔。 “別紧张嘛,小姑娘。姐姐我啊,最近手头也有点紧。所以,你,乖乖跟我走一趟。我呢,保证你的安全……大概。” 信你才有鬼!银狼內心咆哮。欢愉命途的傢伙说的话,连標点符號都不能信! 抽卡大保底,帐户余额不足,现在又被黑塔小人找上门…… 今天一定是她的受难日。 “好了,閒聊时间结束。”愉塔的声音中带著欢快。 “小姑娘,放弃抵抗吧。姐姐我这飞船虽然造型別致了点,但抓个小兔子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的~” 银狼只觉得飞船猛地一震,所有控制系统瞬间被强制接管,引擎熄火,连逃生舱的按钮都暗了下去。 横塔拖拽著捕获到的飞船,发出巨大的轰鸣,再次蛮横地撕开空间,开始了前往阿斯德纳星系的跃迁。 第195章 拜託了!另一个我! 知更鸟的寰宇巡迴终场演唱会,最终在一片死亡芭比粉的摇曳舞姿、以及无数观眾混合著茫然、羞愤与身心俱疲的嘆息中,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也无法忘却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强制舞步的效果隨著信使与阿哈的离去而逐渐消散,舞台上,那对被迫紧贴共舞了许久的一对璧人终於能分开了。 “放开!” 西尔维娜最先发难,猛地甩开了费利克斯还虚扶在她腰际的手。 她踉蹌后退两步,身上那件死亡芭比粉的晚礼服因激烈的动作而显得更加凌乱,原本冰蓝色的长髮发梢还顽固地闪烁著粉光。 “你以为我想碰你?!” 费利克斯的反应同样激烈,他迅速抽回手,用力擦拭著碰了西尔维娜抓过的手,脸上写满了嫌恶,“看看你!忆庭的脸都被你们丟尽了!” “恶人先告状!”西尔维娜声音拔高,指向费利克斯,“分明是你们先冒充我们发送假消息!『星神的消息?亏你们想得出来!” “差点忘了,我最近得来的一张小收藏,怎么比你们偷船不成反被炸,最后还要集体冒充假面愚者来得体面!” 费利克斯冷笑,精准地戳向对方的痛处,“需要我把你们当时对著悲悼怜人喊『阿哈在上』的精彩记忆公之於眾吗,我亲爱的『假面愚者』们?” “你——!” 西尔维娜脸色瞬间涨红,周身忆质因暴怒而剧烈波动, “费利克斯!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芙洛黎达据点偷偷记录宇宙各势力的隱秘、暗中兜售给另一方的事情抖出来!” “呵,彼此彼此!你们镜湖窃取別人记忆的勾当,难道就光彩了?!”费利克斯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两人骂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完全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陆续恢復自由、正神色复杂看著他们的忆者和观眾。 互喷了足足三五分钟,直到感觉胸腔里那口因为跳舞和憋屈而產生的恶气稍微宣泄出去一点,两位令使才勉强停下。 西尔维娜狠狠剐了费利克斯一眼,用力一甩头:“我们走!留在这里多看这老孔雀一眼都是污染!” 费利克斯也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掉的粉色披风朝著相反的方向离开。 “正合我意!你旁边的空气都带著一股穷酸和阴谋的餿味!” 舞台的另一边。 知更鸟轻轻扶住身形微微晃动的星期日,眼眸中满是担忧。 “哥哥……你还好吗?” 星期日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席捲全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巨大衝击。 从精心偽装却被意外抽上台的尷尬,到被迫在万千观眾面前展示那身死亡芭比粉装扮…… 甚至被一只兔子拉著跳探戈的极致羞耻,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他感觉自己维持多年的、属於橡木家系家主和匹诺康尼话事人的体面,在今天彻底碎成了渣,连拼都拼不起来。 听到妹妹的关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 “……无妨。” 他的声音有些乾涩,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作为兄长的体面,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救援的召唤仪式出现重大偏差,竟引来了绝灭大君…… 还有大量忆者进入阿斯德纳星系,后续的安抚、调查、与家族本部的通讯,诸多事宜亟待处理。” 尤其是在至关重要的谐乐大典开始之前,他必须儘快调整状態,此事不容有失。 他顿了顿,几乎是带著一种逃离现场的急切,语速略微加快。 “我……必须先行一步。妹妹,你……注意安全,我们匹诺康尼见。” 说完,他甚至不敢再多看知更鸟,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迅速消失在后台通道的阴影之中。 知更鸟望著哥哥几乎是“逃”走的背影,伸出的手微微停顿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放下。 这场本该是她演艺生涯中辉煌节点的终场演唱会,恐怕將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所有人深深铭记了。 而进入舞台后方的星期日,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他背靠著门,思绪沉入內心深处那片熟悉的黑暗。 一张看起来並不舒適、甚至有些冰冷的椅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上面歪歪扭扭地坐著另一个他。 看到他出现,另一个他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一个带著十足嘲讽和慵懒弧度的笑,坐姿更加放肆。 “哟——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算无遗策、连听妹妹演唱会都要偽装潜行的星期日先生吗? 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屈尊降贵来看望我这个被你视若敝履、避之不及的另一面了? 外面那场盛大的舞会结束了?没留下那只兔子再多跳几段?我看你们配合得挺『默契』嘛。嘖嘖,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 星期日沉默地看著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理会那连珠炮似的阴阳怪气,只有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倦怠。 外界的喧囂与內心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確实需要片刻的安寧,哪怕是在这个他最不愿面对的傢伙面前。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这片意识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万维克。谐乐大典开始前……身体,交给你来掌控。我需要……休息。” 万维克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笑容更加灿烂,带著一种“你终於撑不住了”的得意。 “早该这样了,我亲爱的老日。整天端著那副完美兄长的架子,你不累,我看著都累。” “行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请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替你顶个班~” 而在另一边,三月七和扶住了刚刚结束一段高难度单脚旋转、差点把自己拧成麻的瓦尔特·杨。 “杨叔!你还好吧?” 三月七看著瓦尔特那一身极其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色风衣、马甲、衬衫乃至领带,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十分纠结。 瓦尔特·杨终於稳住了身形,他扶著额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仅仅是舞蹈的后遗症,更是精神上的衝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部的不適和把这身衣服立刻扒下来烧掉的衝动。 “……无妨。” 他的声音带著些许的颤抖,庆幸自己並非忆者那种模因身躯,否则这顏色怕是真要跟自己一辈子了。 这身看了就想自戳双目的死亡芭比粉装束,终究只是外在的衣物,只需要……换掉就好。 对,只要换掉就好。 第196章 盖一盖? 知更鸟演唱会所在的空港,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死亡芭比粉的汪洋。 先前被模因病毒强制“升华”过的观眾们,大多还穿著那身刺眼夺目的粉色行头。 他们脸上混合著劫后余生的茫然、被迫起舞的羞愤以及对罪魁祸首的强烈愤慨。 “那个抱著迪斯科球的疯女人!她毁了我的演唱会体验!” 一位衣著原本考究、如今却粉得刺眼的绅士挥舞著拳头,儘管他的愤怒被他身上那套合身的粉色西装削弱了几分威慑力。 “我的裙子!限量版!现在成了这个鬼样子!” 一位女士几乎要哭出来,揪著自己已然变色的裙摆。 “流光忆庭必须给个说法!这简直是恐怖袭击!” 更有见识一些的观眾愤怒地声討,试图寻找秩序与公道。 当然,人群中也不乏异类,一些显然神经比较粗大,或者本就偏向欢愉命途的傢伙正兴奋地四处张望,甚至互相用粉色衣服当背景板自拍。 “值!太值了!寰宇独一份的体验!谁家演唱会散场是这样的?” “粉海狂欢!知更鸟小姐的歌声加上集体热舞,这体验感拉满了!!” “嘿嘿,我都录下来了,回去就发到星际网络上,点击量肯定爆炸!”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上一眼绝灭大君?完事还能活著回来?这经歷我能吹一辈子!票钱得太特么值了!” 一个粉得令人髮指的年轻人正通过终端与人联繫,兴奋的手舞足蹈,虽然舞蹈衝动已过,但他显然意犹未尽。 瓦尔特·杨站在不远处,听著这些或愤怒或兴奋的议论,眼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他已经迅速从行李中取出了备用衣物换上了,一套沉稳的深色风衣,总算將视觉上的衝击降到了最低。 然而,问题出在眼镜上。 他习惯性地想推一推眼镜,手指却落空了。 那副常年架在鼻樑上、为他增添无数沉稳与智者气质的眼镜,本质上是他利用能力擬態构造的產物。 而此刻,只要他试图构造,出现在他手中的,必然是一副闪烁著诡异萤光的……死亡芭比粉眼镜。 一想到自己今后展开擬態黑洞时,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周围可能会縈绕著一圈曖昧的、甚至可能带著亮片粉色光晕,瓦尔特就觉得一阵熟悉的胃痛袭来。 他忍不住瞥向一旁一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表情的贾昇。 这小子……眼里甚至还带著点场面不够嗨,下次得加大药量的遗憾神色。 “杨叔?” 三月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腹誹。她凑近了些,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正上下打量著瓦尔特。 “你没事吧?总觉得……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她歪了歪头,努力寻找著合適的形容词。 “好像……没那么稳重了?眼睛里像藏著点……嗯……说不上来,反正气场都不一样了!” 瓦尔特:“……” 他下意识地想避开少女过於清澈的目光,手指又习惯新的虚抬了一下,才意识到眼镜没戴。 “杨叔,你不戴眼镜看得清路吗?会不会影响行动?” 三月七关切地问,隨即掏出终端,“要不要我帮你网购一副新的?加急的话很快就能到。” 她说著,又习惯性地摸著她的宝贝相机,语气带著期待: “对了对了,在你买到新眼镜之前,我能不能给你拍张照啊?不戴眼镜的杨叔真的好少见。就一张。” 瓦尔特前进的脚步顿了顿。 他看著三月七真诚又带著点小兴奋的脸,一时语塞。 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这位单纯的少女,他的视力好得很,眼镜是平光的。 戴眼镜……更多是为了塑造一种沉稳、可靠、充满智慧的长者形象,以及在需要於阴影中思考或战斗时,推一推镜框能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感和仪式感。 难道要他说,“小三月,其实你杨叔戴眼镜是为了看起来更帅更有深度”吗? 这种源自青春期中二时期遗留至今的、微不足道却坚持了许久的小习惯,在此刻显得如此难以启齿。 瓦尔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略显生硬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应道: “……没关係的,小三月。” 他刻意忽略了拍照的请求,然而,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放起演唱会时的片段。 那个粉色的小身影在观眾席间灵活穿梭,相机快门声几乎没停过。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穿著那身死亡芭比粉、被迫跳著芭蕾小跳……以及其他可能更精彩的舞姿,是不是也早已被这丫头事无巨细地收录进了她的相册里? 瓦尔特·杨,这位前逆熵盟主,现星穹列车乘客,此刻感受到了一种比面对绝灭大君时更加深沉的无力感。 他吸一口气,感觉胃痛隱隱有向上发展变为心肌梗塞的趋势。 瓦尔特默默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妥善处理”掉那些可能存在的黑歷史照片。 隨即他强行转移话题,目光扫向逐渐稀疏的人流。 “……我们还是儘快与姬子和帕姆会合,商议下一步行程吧。” 赶快离开阿斯德纳星系这个伤心地!越快越好! …… 而另一边,一艘低调的私人飞船悄然滑入航道。 飞船內部,换上了一身相对低调常服的星期日——或者说,暂时顶替了星期日掌控身体的万维克,正慵懒地陷在柔软的座椅中。 设定好前往阿斯德纳星系中心——白日梦酒店的自动驾驶程序后,万维克指尖灵活地把玩著脑后取下的天环。 这枚原本散发著柔和光泽的天环,此刻正散发著极其稳定且刺眼的死亡芭比粉色光芒。 衣服可以换,饰品可以丟,但这天环……可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根本没有备用品可言。 看著指尖这抹饱和度极高的粉色,万维克即便自认耻度颇高,想像力也足够丰富,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要顶著这么一个粉色光圈度日…… 他的眼皮还是忍不住狠狠跳了跳,连带著转著天环的手指都僵了一下。 “嘖……” 万维克盯著天环,摩挲著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要不……搞瓶金色的喷漆试试?盖一盖? 第197章 那么点工资,玩什么命啊 星海的另一端,老太婆来抓我啊號粗鲁地拖拽著银狼那艘小巧的飞船,在星海中横衝直撞。 塔完成了最后一次既无舒適度又无安全性可言的跃迁后,最终停在了前往阿斯德纳星系边缘的航线上。 愉塔设置好自动驾驶,让其以慢到令人髮指的速度在航线中缓缓前进。 她拍了拍手,脸上带著一种准备拆开期待已久快递的兴奋表情,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 < ( ̄︶ ̄)> 她哼著小曲,通过强制对接的通道,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与银狼飞船对接的舱门。 愉塔没有选择暴力破解门锁,那太无趣了。而是摸出了一把极其夸张、一人高的巨型锤子。 锤子正中央印著一个巨大的、咧著嘴、充满欢愉气息的阿哈笑脸纹样。 与此同时,被强行捕获的银狼飞船內,驾驶室中一片死寂,只有维生系统运行的微弱声响。 银狼背靠著紧闭的驾驶舱金属门,手中紧握著一把能量手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拖曳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那声音每响一下,她的心臟就跟著漏跳一拍。 突然,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外部通讯频道依旧开放著,这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嘲弄。 这个疯了的黑塔小人想干什么? 钓鱼?等她呼叫星核猎手的同伴,然后一网打尽?太恶劣了! 除了求援外,她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重启系统、物理断联、甚至试图用以太编辑强行转移——但全都失败了。 禁錮的力量远超她的想像,或者说,欢愉命途的力量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不讲道理。 “咚!” 一声沉闷的的巨响,从驾驶舱门外传来。 银狼浑身一颤,猛地举起武器对准门口。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小姑娘……” 门外传来愉塔那带著戏謔和懒洋洋拖长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里面吧?別躲了嘛,姐姐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说著,自己先忍不住低笑了两声。 “顶多……拿你去换点零钱。”愉塔的声音带著笑意,伴隨著又一记重锤,“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的,绝不虐待俘虏。” “咚!咚!” 又是两声更重的敲击,金属舱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內微微凸起。 “快开门啊~” 愉塔的声音继续传来,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姐姐我给你带了好玩的礼物哦,保证比你那些游戏刺激多了~” “咚!!!!” 伴隨著一声巨响,舱门中央猛地凸起一大块,一个清晰的、带著诡异弧度的撞击痕跡出现在银狼眼前。 那痕跡……看起来像是个笑脸?! 这简直就是一种慢条斯理的折磨,哪怕不靠著命途的力量,仅凭愉塔手中那把大锤,银狼驾驶舱的门不说是吹弹可破,怎么也算是薄如蝉翼了。 银狼气的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她明明可以一击破门,却偏要这样折磨她! “我知道你在里面……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扑通扑通的,真可爱~” “开门啊。” “你有本事入侵空间站……” “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在忙著搬救兵呢?” 愉塔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謔,“叫嘛,多叫点人来才热闹。姐姐我这塔够大,再多装几个也没问题。” 银狼咬紧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这混蛋! 门外的重击让整个飞船都隨之剧烈震颤,警报声悽厉地响起,火从破损的线路中迸射出来。 银狼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看著那扇扭曲变形、隨时都会崩飞的舱门,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砰!!!” 又是一锤!门锁结构发出刺耳的呻吟。 “救命……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个疯子……” 银狼下意识地喃喃,隨即又狠狠摇头,“不,不行,不能叫他们……” “咚!!!咔嚓——” 伴隨著一声巨响,舱门连同周围的框架被那柄阿哈笑脸巨锤彻底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破碎的金属向內扭曲翻卷,露出门外愉塔那张带著囂张笑容的脸,和她肩上扛著的、与她外形极不相称的巨锤。 (◣w◢) “玩够啦~看来你没什么朋友嘛,真可怜~” 愉塔惋惜地摇了摇头,一步跨入了驾驶室,目光扫过缩在角落、举枪对准她的银狼。 银狼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能量光束射向愉塔。 愉塔甚至连躲都懒得躲,只是隨意地挥了挥空閒的左手,那能量光束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偏转到一旁,在舱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跡。 隨后愉塔只是隨意地打了个响指。 一个色彩鲜艷立方体盒子突兀地出现在银狼脚边。 盒子猛地弹开,一个戴著恐怖小丑面具、弹簧驱动的玩意“嗖”地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恶狠狠地咬在了银狼持枪的手腕上。 “啊——!” 那感觉不像被物理咬伤,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於神经的尖锐刺痛。 银狼忍不住惊叫一声,能量手枪脱手飞出,“哐当”掉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那惊嚇魔盒中又喷涌出大量五彩繽纷、如同拥有生命的庆典彩带。 这些彩带瞬间將银狼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只有两只眼睛留在外面,无主的眨巴著。 “搞定~收工!” 愉塔满意地拍了拍手,巨锤化作点点流光消失。 她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银狼气鼓鼓的脸颊。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不过姐姐我啊,玩的还挺开心的。” 就在愉塔成功捕获银狼的同时,老太婆来抓我啊號外部—— 由於此前的演唱会发生的意外,整个星系都进入了一种戒严状態。 大量加派的巡逻舰队也终於注意到了这个造型过於別致、並且大摇大摆出现在管制空域的不速之客。 其中一艘巡逻舰的扫描员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传感器反馈回来的图像和识別信號。 当屏幕上清晰显示出愉塔那张带著(◣w◢)↗顏文字的通缉令头像,以及下方那长长一串触目惊心的罪名和天价悬赏时,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老……老大!”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地看向旁边的指挥官,“確认了,是……是那个通缉犯!黑塔的人偶,我们要……要制止她进入吗?按照规定……” 一旁被称为老大的男人,是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兵,闻言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拍了下下属的后脑勺。 “制止?制止个屁!你小子领这么点工资,玩什么命啊?!” 他指著屏幕上通缉令中愉塔那张囂张的笑脸,又指了指横塔飞船那明显不好惹的造型。 “那可是是令使!令使!!欢愉的令使!!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意味著她可能因为我们多了她看一眼,就把我们连同飞船一起变成下一个乐子!” 男人喘了口气,用力一挥手:“就当没看见!让她过去!” 第198章 向著谐乐大典,出发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帕姆正用小爪子仔细操作著控制面板,调阅著列车外部检测仪的详细数据。 他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屏幕上快速滚动著各项参数,直到最后一项“结构完整性”后面跳出绿色的【无异常】標识显示完毕。 “呼——太好了帕!” 帕姆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耳朵和尾巴都放鬆地晃了晃。 “列车一点事都没有,那个粉粉的结界看著嚇人,但还是我们的撞角更厉害帕!”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车厢门滑开,丹恆、三月七、星、贾昇和瓦尔特·杨依次走了进来。 几人神色各异,尤其是瓦尔特,即使换下了那身死亡芭比粉的衣装,眉宇间依旧残留著一丝难以抹去的沉重。 这位一向以为重靠谱著称的成年男性眼中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对宇宙多样性有了全新认知的恍惚。 “大家回来了。” 帕姆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绕著几人转了一圈,“都没事吧帕?” “怎么说呢……” 三月七挠了挠头,努力组织语言,“热闹是挺热闹的,就是热闹的方式有点……过於超前了。粉粉的一片,现在想起来眼睛还有点疼。” 星默默点头,补充道:“还被迫增进了不少舞蹈技能。” 她说著,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瓦尔特。 姬子也第一时间从后方车厢的休息区走了过来,目光扫过眾人,语气温和。 “大家都平安回来就好。不过,阿斯德纳星系目前的状况,大家也看到了。 忆庭的內部衝突以这样一种……夸张的方式呈现在公眾面前,绝灭大君·星啸的投影也意外降临。接下来的谐乐大典,家族必然会加强戒备,局势也可能更加复杂。” 她顿了顿,看向眾人:“所以,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留下,参加家族的谐乐大典?” 三月七第一个跳了出来,完全看不出刚刚经歷过一场闹剧。 “当然要参加啊,姬子姐,我们都到宇宙文明的巨型星际酒店门口了,不进去看看也太可惜了吧。” 星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来都来了。” 丹恆抱著手臂,语气平静:“绝灭大君的目標似乎並非此地,而是短暂现身。我认为可以留下观察。” 贾昇懒洋洋地瘫进旁边的沙发里:“我想留下。粽子哥……不是,星期日那边精心准备的谐乐大典,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瓦尔特·杨身上。 他沉默著,推了推鼻樑上……空气,手指落空后才略显尷尬地放下。 阿斯德纳星系对他而言,確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伤心地。 那刺眼的粉色、不受控制的舞步、都让他想立刻启动列车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他看著身边这群同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胃部隱隱作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带著些许无奈。 “……既然大家都决定留下,那我也没有异议。只是,务必提高警惕。” 姬子见状,微笑著頷首。“好吧,看来意见一致。那么,我们下一站就是阿斯德纳星系的核心,匹诺康尼的『白日梦酒店』。” “太好了帕。” 帕姆听到大家的决定,耳朵竖了起来,他蹦躂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小爪子。 “那个……既然大家要去匹诺康尼,帕姆有件事想拜託大家帕。” 他仰起头,表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是很久以前,在匹诺康尼还是公司的边陲监狱时,有三位无名客在那里下了车,之后就失去了联繫帕。” 帕姆的小脸上露出了追忆和些许担忧的神色。 “所以帕姆想拜託大家,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的消息?他们下车后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也好帕。” 说著,帕姆挺起小小的胸膛,用力拍了拍,试图做出一个威严的姿態。 “大家放心去探险,如果有哪个坏傢伙敢欺负你们,帕姆一定第一时间开著列车衝进匹诺康尼,用撞角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开拓震撼,让他们知道星穹列车也不是好惹的!保证把大家都安全带回来帕!” 瓦尔特·杨:“……” 他默默抬手,按住了又开始隱隱作痛的胃部。 开著星穹列车衝进盛会之星?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姬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住嘴角一丝无奈的笑意,眼神里透露出“这方案似乎有点过於开拓了”的微妙情绪。 “……列车长,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不过,衝击酒店这种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帕姆看著瓦尔特和姬子脸上那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以为他们是不相信列车的安全性和“攻击力”,顿时有些急了。 他跺了跺脚,耳朵绷得笔直,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大声道: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帕姆可以把阿哈叫来!虽然没危险时那个最最最糟糕的傢伙就是最大的危险,但他也是无名客帕……应该……也许……大概……会帮忙的吧帕?” 就在帕姆话音刚落的瞬间—— “啵儿!” 一声轻响,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如同地鼠般从观景车厢柔软的地毯下面猛地钻了出来。 阿哈兔甩了甩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著极致欢愉的光芒,三瓣嘴都咧到了耳根。 “阿哈——!谁在呼唤寰宇最棒的无名客、乐於助人的化身、及时雨·阿哈?!是要去匹诺康尼开派对了吗?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祂一边说著,一边兴奋地原地转起了圈,这次不再是耳朵,而是短短的尾巴转的呼呼作响,带动著他小小的身体在车厢里低空漂浮起来。 整个观景车厢,刚刚凝聚起的些许正经討论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帕姆看著空中那张欠揍的兔脸,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躂了几下。 他最终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即將脱口而出的尖锐爆鸣和扫帚攻击压了回去。 转身从身后的小推车里端出一个还在咕嘟咕嘟冒著热气的、內容物极其丰富的列车锅,以及一盘堆得高高的、形状可爱的饼乾。 帕姆將食物重重地放在阿哈兔面前,语气带著极大的忍耐。 “喏!列车锅和饼乾,先说好——” 帕姆伸出小爪子,指著阿哈兔的鼻子,一字一顿地强调:“绝、对、不、准、再、动、操、作、杆!和、广、播!帕!” 阿哈兔看著热气腾腾的列车锅和香喷喷的饼乾,三瓣嘴咧开一个无辜又狡黠的弧度。 “阿哈是遵纪守法的好兔子~不动不动~” 只是那不断摇晃的耳朵和滴溜溜乱转的红眼睛,怎么看怎么缺乏可信度。 瓦尔特默默地转过身,面向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之旅,其挑战和荒诞程度,恐怕不会比此前演唱会低上多少。 第199章 不像啊哈,忠贞不渝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帕姆对阿哈兔挥了挥小拳头。 “听著帕!在车厢期间,不许再用你的耳朵、尾巴等一系列东西在车厢里乱飞!不许试图撬开储藏室的锁偷吃小蛋糕!更不许戏耍列车长和炸列车!否则……否则我就把你掛在车头帕!” 阿哈兔闻言,两只前爪捂住胸口,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三瓣嘴向下撇著,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一副“帕姆你好狠心”的无辜模样。 帕姆:“……哼!別装可怜帕!” 警告完毕,他这才迈著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回了驾驶室。 不一会儿,车厢內响起了列车长的广播声: “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將进行短途跃迁,前往阿斯德纳星系中心——白日梦酒店。请確保已回到座位或固定好自己帕。跃迁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车厢边缘,贾昇和丹恆相对而坐,中间摆著一副棋盘。 与其说是对弈,不如说是贾昇的单人表演——他隨手將一枚棋子往棋盘上一丟,那棋子便在一阵令人眼繚乱的弹跳翻滚后,精准地停在了某个恰好构成精妙杀招的位置上。 丹恆执著自己的棋子,抬眼看了看对面那笑得一脸贱兮兮的白毛,又低头审视了一下棋盘上因对方那蛮不讲理的能力而变得岌岌可危的己方阵线。 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著点纵容意味的弧度,將棋子稳稳放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后手的位置上。 “……三、二、一!跃迁开始帕!” 车厢另一侧,三月七扎著马步,严阵以待,口中念念有词:“这次一定要成功!本姑娘绝对能成功,跃迁不摔倒挑战,第二十三次,启动!” 星则安静地窝在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难得显得乖巧。 嗡——! 熟悉的失重感瞬间传来,车厢內的景物微微扭曲。 跃迁结束的震动传来时,三月七“哎呀”一声,还是没能抵抗住惯性,倒在了地板上。 “唔……又失败了……”她揉著摔疼的地方,嘟起了嘴。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目光扫过车厢,发现星依旧保持著跃迁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咦?她……睡著了?” 三月七凑近了些,好奇地眨了眨眼。 在经歷了演唱会那番惊天动地的混乱后,能在跃迁中秒睡,这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 姬子走了过来,俯身仔细查看了星的状况,又用手指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和颈侧。 “呼吸平稳,脉搏有力,体温正常。看起来只是睡著了。” 她直起身,语气带著些许瞭然,“阿斯德纳星系忆质浓度近乎实质,越接近核心,环境中的忆质浓度就越高。 有些对忆质不那么耐受的人,就会出现嗜睡、精神恍惚等症状,算是机体自我调节和適应的一种方式。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自然適应就好,应该无大碍。” 丹恆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走到沙发旁,审视著星沉睡的侧脸。 “姬子女士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是……”丹恆话锋一转,语气带著些许疑虑。 “之前在演唱会现场,两位记忆的令使,加上信使……她们搞出的忆质波动规模,远比当前星系的环境浓度要剧烈得多。 如果星真的对忆质不耐受,当时就应该出现强烈反应,而不是等到现在环境相对平和时才显现才对。”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些凝重:“星的状况,可能並非简单的適应问题。” 就在丹恆话音落下的瞬间,星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从一场深沉的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还残留著一丝未散尽的惊悸。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著她的脸颊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她下意识抬起的手背上。 贏了棋局的贾昇闻言,立刻凑了过来。 “预知梦?详细说说,什么样的人砍的你?星核还有这作用呢?” 星努力回想著,眉头紧蹙,记忆似乎蒙著一层浓雾。 “记得……但有些模糊。只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紫色的长头髮,用的……是一把很长很长的刀,看起来……特別能打。” 听到星的描述,贾昇摸著下巴思索:“紫发,长刀,看起来很能打的漂亮大姐姐……?” 他猛地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著几分確定:“之前去冥火大公那寻仇时倒是见过一个和你描述吻合的。” “根据阿哈的经验……” 这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眾人抬头,只见阿哈兔不知何时飘在了半空。 祂谨记列车长的警告,没有用耳朵或尾巴,而是在背后变出了一对毛茸茸的、扑腾起来略显费劲的白色小翅膀。 祂用一只爪子托著下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態,语气深沉: “根据阿哈丰富的、横跨诸多命途的见闻来看……这种梦,很常见嘛! 想当年,阿基维利那傢伙也因为到处留情、始乱终弃,经常半夜做梦梦到被人提著各种兵器追著打……什么砍刀、大锤、还有歼星炮……嘖嘖嘖。 阿哈兔说著,骄傲地挺起了毛茸茸的小胸脯,翅膀扇动得更欢快了:“不像阿哈,问心无愧,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从不做那些亏心事,睡眠质量嘎嘎好,从来不做噩梦!” 刚刚从驾驶室出来的帕姆正好听到这句,顿时气得跳脚,抄起旁边的扫帚指著阿哈兔。 “不准污衊阿基维利!!!他才不是那种人!!!” 阿哈兔则对帕姆的愤怒充耳未闻,祂一边缓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三百六十度转体遨游,並且非常“不小心”地,在帕姆头顶,洒下了小撮亮晶晶的庆典彩带。 帕姆:“!!!”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小短手指著空中那只囂张的兔子,发出了尖锐的爆鸣:“阿——哈——!你怎么又飞起来了帕!!!不是警告过你不准飞吗帕!!!” 阿哈兔无辜地眨巴著眼睛,翅膀依旧扑棱著。 “有翅膀会飞,不是很正常、很符合生物学的事情吗?难道列车长您歧视长翅膀的生物帕?” 祂甚至还故意模仿了帕姆的口癖,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帕姆气得原地蹦跳了一下,指著阿哈兔,又指了指自己帽子和肩膀上沾著的彩带:“你、你、你……强词夺理帕!立刻、马上、给帕姆下来!还有把这些彩带清理乾净帕!!!” 观景车厢內,一时兔飞兔跳,方才因星的梦境而略显凝重的气氛,瞬间被这热闹衝散了不少。 星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湿痕,又抬头望了望吵吵嚷嚷的帕姆和那只还在扑腾翅膀、洒下更多彩带的乐子兔, 算了,来都来了,下车,开拓! 第200章 「战前会议」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瓦尔特·杨抬起手,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樑上刚刚重新擬態构造出的眼镜。 镜片后的视野清晰如常,只是那镜框……在车厢內柔和的光线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极其微弱、但確实存在的死亡芭比粉色反光。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目光转向旁边正伸著懒腰、一脸“我办事你放心”表情的贾昇。 “所以,”瓦尔特的声音带著一种尽力维持的平静,“这算是……『解毒』完成了?” 贾昇无辜地眨眨眼,摊了摊手:“杨叔,我真尽力了。信使那迪斯科球里的模因病毒源头出自我手不假,但你也看到了——” 他朝著车厢另一头努了努嘴。 那边,帕姆正举著扫帚,气呼呼地追打著凭藉小翅膀低空盘旋的阿哈兔。 “信使得到了阿哈的深情赐福,当场升格成欢愉令使,连带著她散播的模因病毒也跟著变异升级了。 我这原始版本的能清除绝大部分感染效果,只剩下一点点,已经算是效果拔群了。” 瓦尔特:“……” 这一点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要不……你去找那边那位乐於助人、有求必应的阿哈本尊问问。看他愿不愿意高抬贵爪,帮你把这最后一点顏色彻底净化了?” “或者你再给我点时间,”贾昇摩挲著下巴,“我爭取再优化一下,搞个2.0净化程序?” 瓦尔特的目光扫过那只一边躲避帕姆的追打、一边还能抽空对著他这边拋来个媚眼,红眼睛里满是“快来求我呀”的期待光芒的阿哈兔。 他沉默了两秒,果断收回了视线,推了推偶尔闪粉的眼镜,声音带著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算了。”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听起来就极其不靠谱且后患无穷的选项。 让欢愉星神帮忙?他怕是无福消受。 怕是毒没解成,自己就先成了下一个宇宙级乐子。 他寧愿顶著这偶尔闪粉光的眼镜,只需要再忍受一段时间,快递到货就好。 另一边,丹恆、星、三月七也已经准备就绪,聚集在车厢门口附近。 看著这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瓦尔特·杨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作为在场唯二的靠谱成年人,他觉得在下车前,有必要再进行一次严肃的、具有指导意义的叮嘱,尤其是对某个白毛。 他清了清嗓子,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在出发前,我简单讲两句?” 瓦尔特的目光尤其锁定在刚刚掏出个小本子、似乎准备认真记录的贾昇身上。 嗯,还好,至少態度是端正的。 开会知道记录,是个好习惯。瓦尔特暗自点了点头,开始发言: “此次谐乐大典极为特殊,家族罕见地向银河各大派系都发送了邀请函,因此目前的匹诺康尼可谓是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云集。” 他一边说,一边看到贾昇低著头,笔尖在小本子上飞快移动,態度颇为认真。 瓦尔特继续道:“之后如果遇到挑衅或衝突,我的建议是,先行防守一波,观察局势。” 贾昇笔下不停,写下:【如果遇到旁人挑衅,先放手一搏。】 “务必先搞清楚对面是什么势力,有何背景,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瓦尔特强调。 贾昇继续写下:【搞清楚对面是什么实力。】 “然后,尝试找到他们的头目进行沟通。” 贾昇笔走龙蛇:【然后再抓几个俘虏,逼问头目位置。】 瓦尔特最后总结:“设法和谈,化解矛盾,以保障我们自身安全和旅途顺利为首要目標。” 贾昇满意地看著自己记录的內容,最后一行字写得龙飞凤舞:【发射核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蘑菇云涂鸦。】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或者等效大规模杀伤性手段。 贾昇合上本子,抬起头,脸上洋溢著“我已充分理解会议精神”的灿烂笑容,对著瓦尔特比了个“ok”的手势。 “明白了,杨叔。战略清晰,步骤明確,保证执行到位!” 瓦尔特看著贾昇那纯良无害又带著点跃跃欲试的笑容,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鑑於对方记录得如此认真,他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点了点头。 “很好,大家记住,谨慎行事,隨时保持联络。” 瓦尔特最后强调了一句,率先走向车厢门。 丹恆默默看了一眼贾昇小心翼翼收进怀里的本子,又看了看瓦尔特前辈那带著一丝欣慰的背影,无声地嘆了口气。 目睹贾昇本子上写了什么的三月七戳了戳一旁的星,压低声音:“到底是我们的联觉信標有问题,还是他的有问题?杨叔的话怎么到他本子上就变了个味?” 星短暂思索:“……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信標的问题,纯粹是他这个人……”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从出厂设置上就很有问题。” “你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列车微微一顿,舱门缓缓滑开,外界的喧囂隱约传来。 阿哈兔立刻放弃了和列车长的缠斗,体型缩小到玩偶般大小,三两下就顺著贾昇的胳膊爬了上去,稳稳噹噹地抱住了他的小臂。 祂朝著帕姆的方向,欢快地喊道:“列车长!我们走啦!回来会给你带纪念品的,不要太想我帕~!”祂故意模仿著帕姆的口癖,笑得贼兮兮。 “谁要想你啊!!!还有不准学我说话!!!不准再带奇怪的东西回来,尤其是鼻行兽帕!!!” 眾人离开后,观景车厢重新变得冷清。 帕姆看著空荡荡的车厢,又望向车窗外那座恢弘的白日梦酒店,圆圆的背影在巨大的车窗映衬下,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孤寂。 “唉……” 小小的列车长嘆了口气,决定去餐车寻找一些食物的慰藉,抚平被阿哈搅乱的心情。 然而,当他溜达到餐车时,却发现原本应该堆得满满当当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派,此刻空空如也,连一点碎渣都没剩下! 帕姆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快步跑到保鲜柜前——里面那锅他特意留著晚上享用的、料最足的列车锅,也没了踪影! 帕姆:“?!!”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迈开小短腿,以最快的速度“咚咚咚”跑向他的列车长专用零食储物保险库—— 库门完好无损,但当他输入密码打开后,里面原本堆得满满当当、他珍藏的各种零食全都消失了!乾乾净净,连一点都没给他留下! “阿哈!!!我跟你没完帕!!!” 就在他喊完这句,气得耳朵都在发抖时,一个色彩鲜艷、印著夸张笑脸的立方体惊嚇魔盒,突然从半空中“噗”地一声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脚边。 帕姆警惕地后退半步,严阵以待。 盒子“咔噠”一声自动打开。 预想中的恶作剧道具並没有弹出,里面静静躺著的,是堆得满满当当的散发著淡淡甜香和穀物气息的金黄色糕点。 样式和香气……帕姆很熟悉。 是阿基维利故乡裴迦纳的传统美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帕姆看著盒子里的糕点,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零食库,小小的脸上,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混合著怀念、无奈和一丝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情绪所取代。 他盯著那糕点看了好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块,小声地、彆扭地嘟囔了一句: “……哼,別以为这样就能收买帕姆……帕姆才不会原谅你呢……帕。” 第201章 打响第一枪 白日梦酒店,空气中瀰漫著淡雅的香氛,背景播放著轻柔的谐乐,衣著体面的宾客往来穿梭。 前台处,身著笔挺制服的大堂经理丹尼斯正耐心地为一位客人解答问题。 接待员艾米则带著职业化的甜美微笑处理著入住手续。一切都井然有序,符合家族对盛会之星门面的高標准要求。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粗暴地撕裂了寧静的氛围。 酒店用於引接的飞艇被人从內部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舱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带著门框都似乎抖了三抖。 大堂內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见愉塔肩上扛著一个被五顏六色、还在微微闪烁的庆典彩带裹得如同节日礼物、只露出一双写满生无可恋眼睛的娇小身影,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 她那一身太空海盗风的装扮,与酒店高雅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高马尾隨著她的脚步一甩一甩,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w◢)↗,彰显著其主人此刻赚外快归来的囂张与愉快。 被她扛在肩上的,正是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只能通过眼神表达“毁灭吧赶紧的”情绪的银狼。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丟人过。 酒店的警报系统显然识別了两人的身份,此刻正发出刺耳的警报。 这画面过于震撼,以至於大堂经理丹尼斯和前台接待艾米一时都忘了反应,只是张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通缉犯……绑了另外一个通缉犯……出现在匹诺康尼的核心,家族地盘的白日梦酒店? 愉塔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混合著震惊、恐惧、好奇的目光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她径直走到光可鑑人的前台,將肩上的“彩带卷”往光滑的檯面上不轻不重地一墩。 愉塔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啪”地拍在前台桌面上,震得旁边的摆件都晃了晃。 “给我办理入住,马上。” 丹尼斯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但明显有些僵硬的笑容,硬著头皮开口。 “这、这位女士……欢迎光临白日梦酒店。请问您有预约吗?还有这位……” 他目光迟疑地扫过台子上那个还在微微扭动的彩带卷,“……这位同行者,是否需要……” “预约?不需要那玩意。”愉塔地打断他,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银狼,“至於这个,是我的行李。” “黑塔应该在你们这的永久贵宾名单上,用她的权限,给我开最好的房间。我不难为你,有什么问题,让匹诺康尼的那位话事人直接来找我。” 丹尼斯和艾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和棘手。 黑塔女士的大名他们当然知道,天才俱乐部的#83,寰宇知名的智者,確实是酒店最高级別的贵宾之一。 但……眼前这位,虽然是黑塔女士面向外界时候的人偶样貌,可这气质、这做派、作为通缉犯肩扛通缉犯闯进来的架势…… 怎么看都和资料里那位优雅高傲的黑塔女士对不上號啊! 更何况,星际和平网络通缉令榜首那张囂张的(◣w◢)↗ 头像和天价悬赏,他们作为酒店核心员工,也是有所耳闻的。 丹尼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操作著前台系统,调出黑塔的信息,声音带著些许颤抖:“好、好的,请您稍等,我查询一下……”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无意义的滑动著,內心却在疯狂吶喊:总部!总部!救命!有个自称愉塔的通缉犯扛著另一个通缉犯来开房了!流程该怎么走?!在线等!急!!! 愉塔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屈起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台面,发出“叩叩”的声响。 “快点,磨蹭什么呢?还是说……” 她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的顏文字变成了(→_→),“你们想拒绝一位『贵宾』的合理要求?”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悄然瀰漫开来。 丹尼斯浑身一僵,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这酒店可能就不保了。 令使级別的纠纷,確实不是他一个小小大堂经理能处理的。 “马、马上就好!”丹尼斯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颤抖著完成了確认,“黑塔女士的贵宾权限有效!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他双手捧著那张房卡,递到了愉塔面前。 就在这时,一艘飞艇的门无声滑开。 贾昇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身后跟著星穹列车组的眾人。 愉塔眼尖,立刻看到了贾昇。她眼睛一亮,捞起银狼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动作乾脆利落地把肩上的“彩带卷”往贾昇怀里一塞。 “喏,拿著。” 愉塔拍了拍手,“我言而有信,还你的欠款。记得找零。” 被强行塞进贾昇怀里的银狼:“……”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星核猎手银狼,令星际和平公司头疼不已的天才骇客,居然被拿来抵债?! 被塞了个满怀的贾昇下意识地接住,低头就对上了银狼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羞愤交加的眼睛。 他掂量了一下怀里沉甸甸的“信用点”,哭笑不得,“你这付款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愉塔无所谓地摆摆手,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_→):“过程不重要,结果对得上就行。你找我二十一亿算了。” 贾昇眨了眨眼,把挣扎间向下滑落的银狼往肩上一扛:“看起来怨气有点大啊,会不会影响二次销售?要不抹个零?” 银狼:“!!!” 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如果现在能说话,联觉信標都得为她话语里的含妈量单独再做一个適配款。 丹尼斯和艾米,以及周围所有竖著耳朵偷听的宾客、服务生,集体陷入了石化状態。 他们眼睁睁看著两人,在匹诺康尼最豪华酒店的大厅里,像菜市场討价还价一样,对一个被捆成粽子的星核猎手进行著价格谈判……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而后方的瓦尔特·杨看著眼前这幕堪称荒唐的“债务交割”,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胃药,熟练地倒出两粒,乾咽了下去。 他感觉自从跟贾昇沾上边后,他需要应对的突发状况简直呈指数级增长,对胃部真是极大的考验。 而另外一边的柜檯后,丹尼斯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颤抖著手拿起內部通讯器,压低声音匯报: “餵……总部吗?报告……有、有特殊情况,黑塔女士……呃,可能是黑塔女士,她、她绑了星核猎手的银狼……入、入住酒店了……” 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尚未正式开始,一丝不那么和谐的音符,已经隨著愉塔这惊天动地的一脚,率先踹响了前奏。 第202章 谁会选一个铁皮罐头当未婚妻啊! 白日梦酒店大堂內,方才因愉塔扛著银狼登场引发的骚动尚未完全平息,阿哈兔就双眼放光,后腿在银狼脑袋上借力一蹬,轻盈地跃上了愉塔的肩膀。 银狼:“……”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她眼中迸射出的怨念足以將这只兔子和愉塔以及贾昇千刀万剐。 “塔塔~” 阿哈兔亲昵地用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愉塔的脖子,声音甜得发腻,“见到你平安无事,我真是太开心啦~ 还以为你被那个老太婆拆成零件了呢!” 愉塔被蹭得有点痒,偏了偏头,语气带著十足的囂张:“……那老太婆能奈我何?隔著星海无能狂怒罢了。” 说著,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老太婆愿意窝在黑塔城当个万年宅女,我可不想。我呢,要好好享受每一天。” 另一边,贾昇已经单手操作著终端,开始给愉塔转帐。 “二十一亿是吧?行,马上到帐……哎你別乱动。” 银狼扭动得更厉害了,试图用眼神杀死在场所有人,彩带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愉塔头反手一巴掌拍在银狼的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实点!” 愉塔语气不耐,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w◢):“他要少给我打了一个零,我就直接把你打包卖给星际和平公司换现钱。” 银狼:“……!!!” 如果不是被彩带封住了嘴,她此刻必然已爆出一连串足以让联觉信標过载爆炸的星际脏话。 最终,所有愤懣只化作眼中喷吐的怒火、无声的咆哮:毁灭吧,这个该死的世界,这些该死的乐子人!都给我去死!死!!!! 列车组这边,则由姬子出面,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经歷了愉塔的衝击,丹尼斯看到气质优雅、言谈正常的姬子,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动作飞快、效率极高地为列车组办好了手续,双手將房卡奉上,生怕慢了一秒又横生枝节。 愉塔见列车组也已搞定,便扛著阿哈兔,示意大家一起离开大堂,乘坐电梯前往贵宾层。 丹尼斯目光扫过愉塔肩头那只明显非同寻常、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红眼睛的兔子,嘴唇囁嚅了一下,最终咬咬牙,把“酒店规定不允许携带宠物”这条咽回了肚子里。 规矩是死的,但他不想变成死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讲规矩的主。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微笑,躬身示意他们请便。 阿哈兔注意到了丹尼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红眼睛里闪过一丝对他“识相”的讚许,但转瞬又流露出一丝“你怎么不阻止我呢,你不阻止我,我怎么找藉口闹事呢”的淡淡失落。 少了个现场即兴发大闹白日梦酒店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一行人结伴走向电梯,门缓缓合上,將外界纷扰暂时隔绝。 (请记住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姬子目光落在愉塔身上,带著些许的好奇,率先开口。 “黑塔女士,恕我冒昧,你此次来到匹诺康尼,除了……人口贸易之外,对接下来的谐乐大典,或者最近传闻颇多的『钟錶匠的遗產』,有何打算?” 愉塔正用手指逗弄著肩膀上的阿哈兔,闻言挑了挑眉,语气隨意。 “我?打算去『薄暮的时刻』看看,那里经常有些不错的拍卖会,说不定能淘到点有意思的小玩意。至於所谓的钟表匠遗產……” 她嗤笑一声,眼中顏文字变成了 (﹁“﹁) ,“不知真假倒在其次,遗產往往意味著责任,我可没兴趣。” 电梯平稳上行,抵达贵宾层。 眾人各自按照房卡指示,返回房间放置行李。 贾昇扛著他那份沉甸甸、不断发出“唔唔”声的行李——银狼,走进了自己的套房。 將挣扎不休的银狼放在客厅角落,並顺手加固了一番后,才离开了房间。 不久后,贾昇、星、三月七、丹恆、姬子和瓦尔特·杨在贵宾休息区重新集合。 休息区內环境雅致,提供了各种关於匹诺康尼和“梦境”服务的介绍手册。 贾昇拿起一本製作精美的《入梦指南》,快速翻阅著,嘴里嘖嘖称奇:“这介绍看得……像不像个大型的全沉浸式脑机接口游戏?意识上传,梦境漫游……”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看向眾人。 “你们说,会不会出现那种经典桥段——没有登出键,在里面角色噶了,外面的本体也就真噶了?” “呸呸呸!” 三月七立刻跳起来,伸手去捂贾昇的嘴,小脸皱成一团,“说点吉利的!咱可是来参加盛典和开拓的,不是来玩命闯关的!” 贾昇抬了抬手做投降状。 瓦尔特坐在沙发上,闻言眉头微蹙:“根据家族公开的资料,由於同谐的力量,梦境世界的安全性经过多次验证,理论上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不过,谨慎起见,大家还是要保持警惕为好。” 另一边,星已经凭藉其独特的传统手艺,飞速找到了一个充斥著各种本地流言和小道消息的论坛网址。 贾昇瞥见她终端屏幕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標题,立刻凑过去要了连结,手指在自己的终端上飞快操作,登录了进去。 论坛上充斥著各种关於谐乐大典、钟錶匠遗產、各方势力的猜测和八卦,真真假假,混乱不堪。 贾昇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星身上,露出了一个让星后背汗毛倒竖的、充满促狭和“我发现了大新闻”意味的笑容。 星被他看得发毛,警惕起来:“……你笑的这么噁心干什么?” 贾昇晃了晃终端,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惊天八卦的语气开口: “论坛上有目击者声称……说你的那位『未婚妻』,星核猎手的那位萨姆,也出现在阿斯德纳星系了。” 他顿了顿,故意加重了语气,“据说是准备在这场谐乐大典上,把一切都变成一片绚烂的火海哦?” 星:“???” 贾昇看著她懵逼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眨了眨眼,:“祝你和你未婚妻命定的重逢……玩得开心?” 星愣了一秒,隨即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抱枕就砸了过去:“谁会选一个铁皮罐头当未婚妻!!你再胡说八道唬我我跟你急啊!!” 丹恆无奈地嘆了口气,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贾昇的后脑勺,试图把明显开始跑偏的话题强行拉回正轨。 “根据指南,我们可以从十二时刻中选择感兴趣的时刻进入梦境。大家不妨先確定各自想探索的区域,约定一个现实时间在休息区集合。” 很快,眾人根据兴趣选定了一开始打算前往的时刻,並约定好了首次甦醒集合的时间。隨后,他们返回各自的客房。 客房內最为显眼的,便是那个散发著柔和微光、如同小型温泉般的入梦池。 贾昇回到房间,看著依旧被捆得结结实实、只能用眼神杀人的银狼,咧嘴一笑,將她拦腰抱起,走向房间中央那个散发著柔和蓝光的入梦池。 “来来来,带你去体验一下匹诺康尼的特色项目,咱们的帐,梦里慢慢算~” 他笑得贱兮兮的,不顾银狼徒劳的挣扎,直接把她扔进了泛著涟漪的入梦池中。 银狼:“……!” 意识被温暖的液体包裹,缓缓下沉…… 星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忆质中穿梭,失重感袭来,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不断扭曲、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穿梭感骤然停止。 她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並非任何平稳的地面,而是夜幕下急速放大的造型奇特建筑群。 她正在从半空中高速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就在她目光扫过下方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抬起的、带著些许惊讶的清澈眼眸。 那是一位站在街角的少女,银色的长髮在梦境繽纷的霓虹灯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发梢微微捲起。 下方的少女听到了上空传来的异响,正抬起头,望向坠落而下的星。 四目,於空中相对。 …… 第203章 如烈焰般火红而炽热的通缉犯 而在蓝调的时刻,此刻正上演著一场追逐。 几名身著统一制服、动作矫健的猎犬家系成员,正在熙攘梦幻的街道上奋力追赶著前方一道极其醒目的身影。 “站住!那个穿银甲的红髮高大个!別跑!” “抓住他!可恶的偷渡犯!” 那身影身著银色鎧甲,一头如火般的红色长髮在奔跑中如同燃烧的旗帜,身姿挺拔,气质卓绝。 “我乃追寻纯美之道的骑士银枝,绝非……” “少废话!通缉犯都这么说!抓住他!” 银枝一边灵活地闪避著身后猎犬家系成员的追逐,一边试图用他饱含情感的声音解释。 然而,他那身熠熠生辉的银鎧,如火般炽热的红髮,以及过於出眾、让人过目难忘的容貌,在猎犬家系看来,简直与內部通缉令上某个描述模糊、但特徵极其鲜明的“危险分子”完美吻合。 尤其是他试图解释时,那华丽而浮夸的措辞,在追捕者们听来,更像是一种挑衅和嘲弄。 不善言辞的银枝,此刻深切体会到了语言在特定情境下的苍白。 面对身后的追捕和周围人群投来的惊疑目光,银枝脸上並无慌乱,只是心中不免嘆息,但骑士的尊严让他不愿蒙受不白之冤,同时也担心贸然反击会伤及无辜。 他只得且战且退,试图將追逐引向人烟稀少之地。 “无需惶恐,亦不必讶异,诸位梦想之地的居民!我深知,这追逐,这考验,这一切的波澜与喧囂,不过是通往至美之境前,必经的洗礼与歷练!” 他一个流畅的转身,避开侧面扑来的猎犬成员,继续慷慨陈词: “是这无瑕的梦境,感知到了我对纯美至高的追求与虔诚,故而降下此番试炼,打磨我的意志,淬链我的信仰!让我得以在这幻梦的舞台上,更深刻地詮释何为信念,何为坚守,何为……美!” 为首的猎犬家系成员听著这不著边际的言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混蛋!谁要听你在这里传教!快束手就擒!” “疯子!跟我们去治安官那里解释吧!”另一名猎犬成员猛地掷出闪烁著能量光芒的束缚索。 银枝轻盈地侧身避开,银甲在梦境霓虹下划出璀璨的弧光。 终於,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广场边缘,银枝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 “我理解你们的职责所在,亦尊重此地的律法。然而,追求美、传播美,乃是烙印於吾等纯美骑士灵魂深处的使命,纵使万千阻挠,亦无法令吾等却步!若这註定是一场试炼,那么……”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高昂而坚定: “我,银枝,纯美女神伊德利拉的骑士,必將坦然受之,並以吾之信念,向诸位,向这无垠的梦境,证明——纯美,无处不在,亦无可阻挡!” 他右手抚胸,微微欠身,儘管经歷了一番追逐,银鎧依旧光彩照人,红色的长髮如火焰般在梦境微风中拂动。 “既然言语无法传达真理,便让行动来证明吧!若我在此番交锋中胜出,诸位是否愿意摒除偏见,承认纯美女神伊德利拉的美貌,確乃盖世无双,照耀寰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猎犬家系的成员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战前宣言弄得一愣,领头那人更是气笑了:“你脑子是不是在入梦的时候被门夹了?抓……” 然而,就在这气氛微妙的剎那—— 一道扭曲、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广场的阴影中窜出! 那是一只难以名状的怪物,它的形態在不断变化,躯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它的速度快得超乎想像,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 在银枝察觉到危险,刚刚侧过身的瞬间,一只利刃般的肢体,已然残忍地刺穿了他闪耀的银鎧,从他的胸膛贯穿而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银枝脸上的错愕与难以置信尚未完全展开。 下一刻,忆质构成的、五彩斑斕的“血液”从他胸前巨大的创口中喷洒而出,溅落在地面上。 银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身影已然开始变得透明、破碎,化作无数闪烁著微光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猎犬家系的领头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同谐的梦境中……不存在真正的死亡,这是常识。 但刚才那怪物的袭击,以及银枝消散的方式,都透著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 他迅速反应过来,一边警惕地注视著怪物消失的方向,一边拿起通讯器,语气急促地向总部匯报: “报告!目標……目標被未知迷因怪物袭击,已在梦境中消散!重复,目標已梦境中消散!请求立刻协同梦境外部成员,定位该名偷渡犯……疑似偷渡犯的现实房间位置!” …… 视线转向另一边,朝露公馆內。 暂时主导著身体的万维克——刚刚完成了一项在他看来十分必要的美容工作。 他手里拿著一个刚刚用过的小型喷漆罐,罐身上印著“闪耀奢华金”的字样。 而躺在桌面上的天环,原本那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此刻被一层金漆覆盖著。 在室內柔和的灯光下,乍一看似乎恢復了往日那种高贵柔和的金色光泽。 “嗯……光线暗点应该看不出来吧?”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著,“总比顶个粉圈强,嘖,近看还是能透出点粉。” 万维克歪著头,用手指摸了摸天环表面,金漆之下,顽固的粉色仍旧在隱隱脉动,嘲笑著他的徒劳。 他嘆了口气,“难道以后每隔几天就得补一次漆?” 就在他纠结於是否要再喷一层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万维克动作一顿,迅速將喷漆罐塞进旁边的抽屉里,又將天环安放回脑后,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著星期日那沉稳、略带疏离的语调,“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猎犬家系的成员快步走入,恭敬地行礼后,语速清晰地匯报:“星期日先生,我们在黄金时刻追踪一名疑似偷渡客的嫌疑人时,发生了意外。” 他详细描述了银枝那与眾不同的言行,以及被突然出现的强大迷因袭击后化作光点消散的过程。 “我们隨后在现实世界中定位並进入了他的房间。经核查,此人名为银枝,持有合法入境记录,並非在逃通缉犯,这算是我们的失职。”猎犬成员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困惑和不安。 “他並未在入梦池中醒来。生命体徵一切平稳,但大脑活动……几乎完全静止,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万维克静静地听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我知道了。先行封锁消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加派人手调查那只怪物,务必確保其他宾客的安全。至於那位纯美骑士……”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凝重,“联繫最好的医疗团队,尽力救治。” “是!”猎犬成员领命退下。 房门合拢的瞬间,万维克脸上那层属於“星期日”的平静假面瞬间垮掉。 梦境里不该有真正的死亡存在,这是匹诺康尼的基石之一,可这大脑无活动波动的状態……星期日啊星期日,到底留了个什么烂摊子?这才接手多久?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感觉顶著这张脸,连做个夸张点的表情都阻力重重, 万维克突然停下脚步,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等等,这傢伙不会因为太长时间没真正笑过,甚至可能连其他大幅度表情都没做过,导致脸部肌肉已经……功能性坏死了吧?!” 他凑近镜面,伸出两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角,试图向上推,做出一个灿烂笑容的表情。 镜子里,那张属於星期日的俊美脸庞,嘴角被强行拉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堪称惊悚的弧度。 万维克:“……” 接著他尝试做出各种表情——挑眉、咧嘴、皱鼻子…… 然而,镜面倒影中那张属於星期日的俊美脸庞,就像是套上了一层僵硬的面具,任何大幅度的表情变化都显得极其吃力且不自然。 最多只能做到嘴角微扬或眉心微蹙这种小幅度的变动。 万维克放弃了,最终他面无表情地注视著倒影中那张俊美,却莫名透著一股“人间不值得”的脸。 “嘖。” 第204章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 忆质的流光如同温和的潮汐,轻柔地包裹著银狼的意识,让她从现实的束缚中急速清醒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梦境都市光怪陆离、霓虹闪烁的景象瞬间填满了视野。空气中瀰漫著甜腻的果气息与若有若无的弦乐。 她下意识地活动手脚——捆得她几乎窒息的庆典彩带消失了,让她羞愤欲死的束缚感也无影无踪。 “哈!”银狼忍不住低笑一声,揉了揉先前被捆得发麻的手腕,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混合著“轮到老娘反击”的快意,“那个白毛混蛋和黑塔小人,给我等著……” 她一边用星核猎手粗口和朋克洛德的粗口交替问候著那对极品姐弟,一边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开始运转。 “真是天真,以为现实里的束缚能带到梦里?还是以为普通的梦境能困住我?” 银狼眼中闪过些许得意。那个白毛混蛋,或许在搞事和运气方面有点邪门,但他显然不明白一个顶尖骇客,尤其是一个精通以太编辑的骇客,意味著什么。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有时候並没有那么分明。 对她而言,匹诺康尼的梦境世界不过是一个更加庞大、规则却也更鬆散的沙盒。 只需要一些小小的“修改”…… 她的计划清晰而自信:先正常退出梦境,然后在意识即將回归现实身体、却又未完全锚定的那个短暂瞬间,使用以太编辑,强行修改自身在现实中的空间坐標。 届时,她就能直接从此前的房间传送到匹诺康尼的任意角落。 完美! 顺便还能给那两个乐子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一定要在房间留个摄像头,好好记录下那个白毛混蛋的表情。 带著这份绝对的自信,银狼抬起手,如同往常操作无数虚擬界面般,熟练地朝著身侧虚空向下一划。 按照《入梦指南》所说,这里本该有一个半透明的、散发著柔和微光的“登出”虚擬键。 手指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气流。 什么都没有。 银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嗯?”她蹙起眉,以为是位置偏差,又换了个方向,更用力地划了一次。 依旧空空如也。 嘴上抱怨著ui適配度不行,她连续尝试了数个不同的手势——上滑、双击、长按…… 银狼:“?!” 自信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猛地环顾四周——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梦境游客,他们脸上洋溢著轻鬆的笑容,享受著黄金时刻的繁华与梦幻,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要命的异常。 有小孩子牵著气球从她身边跑过,气球上印著钟錶小子的笑脸。 有情侣在街灯下相拥,分享著一杯闪烁著星光的饮料。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除了她,一个被关在梦境中的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不可能……家族的入梦系统怎么会……”她喃喃自语,隨即猛地摇头,“不!是那个混蛋!一定是他!” 联想到贾昇那离谱的能力,再加上他把自己扔进来时那贱兮兮的笑容……银狼瞬间就锁定了罪魁祸首。 “贾昇我【星核猎手粗口】你【朋克洛德粗口】的!!!你【又一段涉及生理结构和社会关係的创造性辱骂】!!!” 极致的愤怒让她再也忍不住,站在黄金时刻熙攘的街头,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有时候吧,不得不说……” 一个带著明显笑意的、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从她身后响起。 “比起听文化人引经据典、云山雾罩的阴阳怪气,我还是更喜欢这种……嗯,接地气的、情感充沛的直白表达。” 银狼猛地转身,只见贾昇不知何时靠在了旁边一家甜品店的橱窗上,双手插兜,歪著头看著她,一头白毛在梦境霓虹下显得格外扎眼,脸上灿烂的笑容简直欠揍到了极点。 贾昇目光落在银狼那因为愤怒和憋屈而涨红的脸上。 “尤其是当这热情洋溢的讚美,喷薄而出的对象是我自己的时候——这简直是对我工作成果的最高褒奖和肯定。你的『讚美』我收到了,听得我身心舒畅。” 银狼:“!!!” 银狼死死盯著贾昇:“你搞的鬼?登出键是怎么回事?” 贾昇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无辜表情,但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彻底出卖了他。 “登出键?什么登出键?” 他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哦!你说那个啊,可能是匹诺康尼今天系统维护,暂时关闭了吧?毕竟谐乐大典快到了,流量大,理解一下嘛。” 理解你个锤子!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银狼纵横星海,黑过公司的系统,戏耍过赏金猎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 强烈的愤怒甚至暂时压过了被困的恐慌,她死死瞪著贾昇,如果目光是实体,此刻贾昇身上恐怕已经多了几十个透明窟窿。 “既来之,则安之嘛。” 他语气轻快,“你看这黄金的时刻,灯火璀璨,美酒飘香,多適合用来……” “打游戏。” 银狼:“?”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贾昇看著她,语气十分真诚,“你不是爱打游戏吗?这样,不管什么游戏,隨便你挑,就在这,打贏我。我立刻、马上亲自恭送您老人家离开匹诺康尼,绝不为难。怎么样?” 他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我保证,绝对不用我那点微末的能力作弊,纯靠技术。公平对决,童叟无欺。” 银狼死死地盯著他。 打游戏?和这个邪门的傢伙?她內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尖叫著拒绝。 她想起之前《格拉默之魂》的惨败和那个耻辱的id,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眼下登出键莫名失效,硬拼显然不现实,这似乎是唯一一个看似有机会脱身的方法。 而且……纯靠技术?不用能力作弊? 银狼对自己的游戏技术……嗯,虽然偶尔会遇到一些不可抗力、又经常在这傢伙手上接连惨败,但她自认为硬实力绝对是顶尖的! “……行!你说的!输了別哭!” “爽快!”贾昇一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艾迪恩公园附近。 街边排列著不少老式的街机,屏幕上闪烁著復古的像素光芒,吸引了不少怀旧玩家。 银狼挑了一台她极为熟悉的格斗游戏街机,投下。 她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要在游戏里,把现实中受的憋屈连本带利地討回来! 银狼全神贯注,手指在按键上飞舞,试图以精妙的连招压制贾昇。而贾昇的表现……堪称拙劣。 他操作的角色在手忙脚乱地防御,出招毫无章法,破绽百出,血条如同风中残烛。 银狼嘴角的冷笑几乎要抑制不住。看吧!果然!之前网上对战让她惨败,绝对是这个混蛋用了能力作弊! 现在到了线下,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她好似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攻势更加猛烈。 然而,就在她的角色即將打出决胜一击,將贾昇那仅剩一丝血皮的角色ko的瞬间—— 贾昇的操作猛然一变,一套朴实无华却连携得天衣无缝的基础招式,在银狼角色收招的瞬间硬直中,结结实实地打了出来。 屏幕上跳出“k.o!”的字样。 银狼:“……” 她看著自己满血倒地的角色,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只剩一丝血、正在做胜利姿势的贾昇角色,脑子有点懵。 “哎呀,好险好险,差点就输了。” 贾昇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但那上扬的嘴角怎么看怎么欠揍。 “再来!”银狼不服,咬牙切齿。 第二局,贾昇依旧錶现得像个刚接触游戏的新手,被银狼压著打,血量迅速见底。然后,在最后,又是同样的剧本,丝血反杀。 第三局,第四局……局局如此。 银狼的脸色从最初的愤怒,到不甘,到难以置信,最后彻底涨红,额角甚至能看到隱约的青筋在欢快的跳动。 “你tm……耍我!”她猛地一拍机器,机器发出“哐”一声巨响,引得周围几个游客侧目。 贾昇眯著眼,愜意的听著她被联觉信標屏蔽的粗口,摸出来一瓶冰镇的苏乐达,递到她面前,语气充满了“关怀”。 “来一口?都红温了,降降火?你看你,打个游戏这么激动干嘛,败败败败乃兵家常事嘛。” “*星核猎手粗口*!!” 银狼看著那瓶冒著气泡的橙色饮品,又看了看贾昇那张写满了“我是为你好”的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当场就想抢过来砸在他脑门上。 就在她即將彻底爆发,准备不顾一切扑上去真实这个混蛋时—— 一个充满了震惊、痛心疾首,甚至带著点破音的少女吶喊,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炸响: “贾昇!你竟然跟我小姨……我绝不同意这门婚事!!!” 第205章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艾迪恩公园內,街机游戏机屏幕的灯光映在银狼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贾昇和银狼同时一愣,转过头去。 只见星站在了他们身后,双手叉腰,眼神在在银狼那因愤怒而涨红,却被她解读为娇羞的脸上和那瓶递出去的苏乐达之间来回扫视。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贾昇身上,充满了“你居然背叛组织,还想当我小姨夫”的控诉。 她身旁,那位抱著满怀零食、银髮微卷的少女——流萤,正眨著清澈的眼睛,有些无措地看著这突如其来的对峙。 银狼:“……” 这傢伙……当初往身体里塞星核的时候,是不是顺带把脑子也搞坏了?! 谁是她小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贾昇显然也被这神展开逗乐了。 他非但没解释,反而手腕一翻,將那瓶苏乐达更贴心地往银狼面前递了递,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无辜和“你看群眾眼睛是雪亮的”的表情,语气悠长: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关係,在旁人眼中已经如此明朗了吗?真是……令人害羞啊。” 银狼:“!!!” 害羞你个头! 银狼一把拍开贾昇的手,瓶子落下橙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她指著星的鼻子,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谁特么是你小姨?!我跟这白毛混蛋是在打架!打架懂吗?!游戏pk!他坑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有除了不共戴天之仇以外的关係了?” 星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但她毫不退缩,反而挺起胸膛,逻辑异常“清晰”地反驳: “打架?打是亲骂是爱!输了游戏还脸红?分明是娇羞!还有……他那么体贴给你递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她说著拽了拽旁边流萤的袖子,寻求认同,“流萤你说,这像不像那些恋爱模擬游戏里的经典桥段?败者娇羞,胜者关怀。” 流萤抱著零食,被拽得晃了晃,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温柔笑容,小声试图解释:“那个……星,我觉得可能不是,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在吵架……” “不,这就是典型的欢喜冤家设定!” 星目光灼灼地盯著银狼,带著一种“无需掩饰,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篤定:“你们绝对不能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喊他小姨夫的!想都別想!我妈和二舅也不会同意的! ” 银狼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突破梦境系统能模擬的上限。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最后一丝理智沟通: “……听著,我不知道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出现这种脑袋被驴踢了的想法,至於他——” 她狠狠剐了贾昇一眼,“我跟他不共戴天,听懂了吗?” 贾昇在一旁適时地插嘴,语气惋惜:“唉,因爱生恨,由恨转爱,爱恨交织……多么复杂的感情啊。我理解,我明白,都怪我以前在空间站时不该对你……” 说著他还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银狼猛地扭头对他咆哮:“你闭嘴!!!”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著贾昇的手指都在抖,又猛地转向星,试图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粉碎她那离谱的幻想。 “他!坑我!把我捆起来!扔进池子!还锁了登出键!现在假惺惺递水嘲笑我!这叫做敌人!死敌!懂?!” 星双手抱胸,歪著头,脸上是“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显然完全没听进去。 她甚至用一种瞭然於心的语气反驳:“捆绑?!还强制?!这不就是那些禁忌恋爱话本里的经典开场吗?为了引起对方注意,採取一些极端手段……小姨,你別嘴硬了,懂,我都懂。” 星说著,瞥了贾昇一眼:“看不出,你玩的还挺变態的。” 银狼:“……” 她感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蹌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跟这傢伙沟通,比黑进星际和平公司的核心资料库还难。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抱著零食的流萤,看著银狼那副快要灵魂出窍的模样,终於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星的衣角,声音柔柔地试图打圆场。 “星,我觉得,银……这位小姐看起来不像是害羞,她好像真的……非常生气。而且,这位先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认真的。” “我再说一边,听著,你这个被刷机刷傻了的笨蛋!我,银狼,星核猎手顶尖骇客,跟这个混蛋,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敌对关係!我跟他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半点你脑子里那些粉红色泡泡!懂?!” 提到刷机,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鬆开流萤,上前一步。 “刷机……你终於承认了!就因为你们反对我和萨姆,就强行清除我的记忆,把我扔到黑塔空间站!现在呢?你自己却想和这个……这个……” 她一时找不到合適的词形容贾昇,卡壳了一下,“……这个开鬼火的白毛在一起?!凭什么你们可以隨心所欲,我却连自己喜欢谁都要被干涉?!这不公平!你別想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的逻辑自成一体,无懈可击,带著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委屈。 “我、寻、找、个、屁、的、幸、福!”银狼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理解星的脑迴路。 就在这时,星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她看向银狼,语气带著一种恍然大悟的沉痛: “为了和他在匹诺康尼相会,不惜被愉塔抓住,原来如此……当初把我送到空间站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已经搞上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思路瞬间清晰起来: “一切都通顺了,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杨叔说过,一切巧合背后都有其必然性!” 她越说越激动,指著银狼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一定是早就暗通款曲,又怕我反对,所以才假公济私,说什么为了拆散我和萨姆才给我刷机让我失忆丟在空间站,一切是为了掩盖你们自己的私情!” 站在星身旁的流萤,听到“萨姆”这个名字时,抱著零食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几包零食差点滑落。 她慌忙搂紧,微微低下头,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贾昇適时地插话,语气带著循循善诱的恍然大悟。 “唉,狼狼我早就说了吧,我们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自己追求幸福,却要外甥女孤独终老,怪不得孩子反应这么大。” “你他妈——!”银狼破防红温,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抄起贾昇手里的苏乐达,抡圆了胳膊就朝著贾昇那张可恶的笑脸狠狠砸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煽风点火!” 然而,就在她用力挥动瓶子的瞬间,脚下踩到了此前泼洒在地的饮料,整个人失去平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朝著前方恰好是贾昇站立的方向摔了过去。 贾昇似乎也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张开手臂。 於是,在星和流萤的注视下,银狼以一个標准的投怀送抱姿势,摔进了贾昇的怀里,被他结结实实地接住。 贾昇顺势揽住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混合著惊喜和无奈的表情。 “狼狼,虽然我很理解你急切和满腔的爱慕,但大庭广眾之下,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在孩子面前呢,我们是不是得注意点影响。” 银狼:“!!!” 那瓶没砸中的苏乐达“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滚远了。 星看著眼前这“亲密无间”的一幕,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挫败感和被“背叛”感的嘆息,抬手捂住了眼睛,指缝间却还偷偷露出一条缝。 “……够了,真的够了。在我面前还要这样秀恩爱,小姨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触电般猛地从贾昇怀里弹开,脸颊因为极致愤怒变得更红了:“是意外!意外你懂吗?!地板滑!!” 就在这齣闹剧愈发不可收拾之际,一个带著几分油滑和熟悉腔调的声音,带著笑意插了进来: “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咱们的老主顾,贾昇兄弟吗?还有星和三月七姑娘,真是巧啊。” 只见桑博·科斯基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脸上掛著那招牌式的的笑容,搓著手走了过来。 听到桑博对星身边银髮少女的称呼,贾昇微微眯起了眼睛,隨后他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的星,示意她稍安勿躁,上下打量了桑博一番。 桑博笑容不变:“伙计,怎么了?在这美梦之地见到老桑博我,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是不是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贾昇没接他的话茬,反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突然冒出一句:“老桑博,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只要是您问的,我桑博知无不言!” 桑博拍著胸脯。 贾昇语气带著几分探究:“我怎么感觉你……没之前烧了?” 桑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嘴角抽搐:“……” 他乾笑两声,“哈、哈哈……瞧您说的,入乡隨俗,入乡隨俗嘛!匹诺康尼这边讲究格调,我老桑博也得適应一下市场环境不是?” “原来如此……” 贾昇一边和“桑博”攀谈著,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终端,飞快盲打,给某个不远透露姓名正閒得发慌的欢愉令使发送了一条讯息。 【贾昇:姐,黄金时刻,艾肯迪公园,有“熟人”,有乐子,带好锤子,速来。】 【塔塔开:马上到。】 第206章 接受净化吧!异端! 黄金时刻,艾迪恩公园內,原本就因银狼的暴走和星的离谱指控而瀰漫著的混乱氛围,在愉塔抵达的瞬间,直接升级为了灾难片现场。 “嗖——!” 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带著一股“挡我者死”的囂张气焰,重重砸在公园光洁的地面上,落脚点周围甚至蔓延开细微的裂纹。 愉塔单膝跪地,缓衝了下落的衝击,隨即猛地站起,眼中的顏文字疯狂闪烁著: (◣w◢)↗ ! 愉塔甚至没来得及跟贾昇打招呼,眼睛就瞬间锁定了正在和贾昇热切攀谈的“桑博”。 她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右手凭空一抓——那柄印著巨大阿哈笑脸、一人高的巨型锤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儘管已拥抱欢愉,但雅利洛-vi那冰天雪地里这蓝毛给她带来的糟糕回忆和那股子醃入味的欺诈味,让她对此人的印象直接跌穿地心。 “找到你了!” 新仇旧恨——主要是雅利洛-vi没锤过癮的遗憾涌上心头,愉塔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侵略性和找到乐子的笑容。 “上次在雅利洛-vi光顾著锤可可利亚了,忘了顺手把你这个到处留味的渣滓也给扬了,这回我看你往哪跑!” 她的声音带著毫不掩饰的欢愉和跃跃欲试,巨锤“咚”地一声顿在地上,震得附近几个游戏机都晃了晃。 ·桑博·火:“……” 她心中警铃大作,一股无妄之灾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只是借用一下桑博的皮套方便行动顺道赚点外快,怎么这黑塔疯人偶的仇恨列表里连桑博都榜上有名?! 老桑博没提这一茬啊! 她恶狠狠地瞥向远处一个堆满彩色礼盒、看似装饰的角落。 桑博你个老小子敢阴我?!等这事完了…… 內心疯狂吐槽,但火表面上还必须维持著“桑博”那副油滑又带著点怂的人设。 “等、等等!女侠!美女!贾昇兄弟,你可得给我老桑博作证啊!我已经从良了!” ·桑博·火一边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一边动作却异常灵活地向后一个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足以把地板都砸个窟窿的锤击。 “我老桑博最近可是遵纪守法,诚信经营!雅利洛-vi那都是多久前的陈年老帐了!” “从良?你这身欢愉的气味,又浓了!” 愉塔根本不听解释,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想听,眼中顏文字变成了(◣w◢)↗,攻势愈发凌厉。 “少废话!吃我一记正义锤击噠!” 话音未落,她身影猛地前冲,巨锤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朝著桑博当头砸下。 “妈呀——!” “桑博”怪叫一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锤风。 “姐姐!冷静!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命途一致,都是討口饭吃的乐子人,何必刀兵相见呢?” “桑博”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態,脚下却不著痕跡地开始后撤:“你也走欢愉,我也走欢愉,都是一家人啊,有话好商量……” “谁跟你一家人?!” 愉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中顏文字变成(╬ ̄皿 ̄):“我是拥抱了欢愉不假,是因为它自由、奔放、是打破一切束缚的终极美学! 而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玩弄低劣骗术和偽装的傢伙,简直是欢愉命途的污点!是异端!只有我,才是欢愉美学唯一的正统詮释!” 话音未落,她已抡圆了巨锤,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朝著“桑博”猛衝而去。 “接受正统的净化吧,异端!!” 追逐战在艾迪恩公园內上演,愉塔毫无顾忌,所过之处,纷纷化为废墟。 巨锤砸在公园的鹅卵石小径上,恐怖的衝击波呈环形扩散,瞬间將周围十几米內的长椅、坛、雕塑全都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艾迪恩公园在短短几十秒內,就从梦幻乐园变成了拆迁现场。 “哇——!”周围的梦境游客们非但没有惊恐逃散,反而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喝彩。 “刺激!这才是大典前应有的氛围!” “拆!使劲拆!反正梦里马上就能修復!” “开盘了开盘了!赌蓝毛能撑几分钟!” 没有死亡威胁的梦境,让围观群眾的胆子肥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有人开始现场开设赌局。 而作为故事主角的“桑博”心中焦急,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偽装迟早会被这疯女人一锤砸穿。 她眼珠一转,瞥见那个堆满彩色礼盒的角落,一个祸水东引的毒计涌上心头。 她一个滑步衝到礼盒堆前,猛地一脚踹飞了几个盒子,露出了后面正缩著脖子、试图用一顶滑稽礼帽盖住自己蓝毛的真·桑博。 桑博:“!!!”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愉塔那双锁定了他这个“新目標”的紫色眼眸,以及那柄带著恐怖风压、即將落下的巨锤。 “臥槽?!” 他低声骂了一句,刚想转身开溜,火已经钻到了他身边,还“不小心”绊了他一脚。 “不——!等等!我……” 轰!!! 愉塔的巨锤已然落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礼盒堆上! “砰!”“啪!”“哗啦——!” 一阵鸡飞狗跳,彩色的包装纸和里面填充的彩带飞溅开来,將三人都淹没了进去。 片刻后,彩屑缓缓落下。 只见两个桑博並排站立,两人都是满头满脸的彩纸屑,身上掛著五顏六色的彩带,模样狼狈不堪。 桑博看著愉塔手中那柄再次扬起、明显还没打过癮的巨锤,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贗品”。 丰富的求生经验和姦商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断。 只见他身上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他的面容和身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瞬间变成了一个歪戴著狐狸面具、身著和服的少女模样。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旁边那个还没来得及解除偽装、顶著自己原来那张脸的火,用清脆悦耳、却带著斩钉截铁语气的声音喊道: “长官!是她!她才是真正的桑博·科斯基!这个无恶不作、欺诈成性、到处散播欢愉的混蛋!我是无辜的!只是一个路过的、纯洁可怜的弱女子啊!” 被指认为桑博的火:“……?!”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个顶著“自己”的脸、却毫不犹豫把自己卖了的桑博。 一股被同行背刺的怒火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 欢愉了小半辈子,我成了乐子了?! “你放屁!” 火气得直接破了音,尖声反驳,同时身上波动,瞬间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她指著对面的“火”,对愉塔喊道:“他胡说!我才是火!他是桑博!他变成我的样子想栽赃嫁祸!他这个老骗子最擅长顛倒黑白了!” 两个“火”並排站在一起,指著对方的鼻子,异口同声地对著愉塔尖叫:“他才是桑博!!” “我是火。你是假的!!” “你假!” “你才假!你全身都是假的!” “你无耻!” “你下流!” 两人就在这刚刚被摧残过的公园废墟上,当著愉塔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旅客的面前,上演了一出“真假火”的闹剧。 愉塔抱著胳膊,巨锤拄在地上,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 “嗯,不错,继续。” 直到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快要动手互掐的时候,愉塔才慢悠悠地重新拎起了巨锤。 “好了好了,戏看够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巨锤上阿哈的笑脸纹路再次亮起,“管你们谁是真谁是假……”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著残忍和欢愉的笑容,(◣w◢)↗ “一起砸扁好了~反正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巨锤再次扬起,巨锤的阴影笼罩了互相指认的两人。 桑博/火:“!!!” 第207章 姐们,你这车找的可太给劲了 “反正梦境里又不会出人命,只会有点痛,忍忍就过去啦,乖,很快的……” 愉塔的声音带著一种哄小孩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w◢)↗,巨锤阴影彻底笼罩了两人。 桑博:“……” 生死关头,他那奸商的大脑和乐子人的本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电光石火间,他飞速瞥了一眼火侧边脑门上別著的那张狐狸面具——那是假面愚者的標誌,也是力量的来源。 这次答应帮忙,最重要的目標就是从这狡猾的“熟人”手里拿回自己的面具。 可现在计划彻底泡汤,自己还反手坑了她一把,交易显然已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在火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桑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臂一伸,一把就將那张面具从她头上捞了过来。 火:“?” 她只觉得头上一轻,愣了一瞬,隨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就朝著桑博扑了过去!“我的面具!你这天杀的小偷!还给我!!” “姐们,这个时候就別分你的我的了,借我用用!” 桑博一边狼狈地躲闪著火的扑击,一边手忙脚乱地將面具往自己脸上扣,嘴里飞快地念叨著。 “这顛婆现在实力暴涨还完全不讲道理!你要不想被她不仅在梦里锤成二次元,回头还在现实里堵你门,就別在这个时候闹。” 火:“……” 一想到被在现实世界追杀的恐怖画面,她扑击的动作不由得一僵。 理智短暂回笼——桑博这傢伙趁机抢面具虽然无耻,但话糙理不糙。 眼前这黑塔人偶明显是欢愉命途里格外能打的那种“武斗派”,跟她讲究阴谋诡计的“文斗”路子完全不同,硬碰硬绝对吃亏。 更何况……现实中被这种疯婆子盯上,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桑博已经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属於火的狐狸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 无形的帷幕被揭开,半空中突兀地浮现出数条巨大红色的游鱼虚影,它们摆动著尾巴,在空中悠然游弋。 紧接著,黄金时刻原本璀璨梦幻的天空骤然暗沉,豆大的雨点毫无徵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这雨来得诡异,每一滴落下的雨滴,都如同镜面一般,清晰地倒映著此刻艾迪恩公园內的一切。 破碎的设施、扬起的烟尘、举起巨锤的愉塔、看热闹的游客…… 雨滴落地,並未溅起水,而是缓缓蠕动、变形,又迅速膨胀成一道道身影。 反物质军团的虚卒挥舞著能量刃嘶嚎著;仙舟的魔阴身士卒身上缠绕著扭曲的枝干,发出沙哑的嘶吼。 甚至还有星核猎手的成员——“卡芙卡”一手持枪一手持刀,“刃”拖著支离剑,周身瀰漫著不详的猩红气息;“银狼”掌心跳跃著像素方块状的能量…… 这些由雨水幻化而成的怪物和熟人,一出现便齐齐朝著愉塔,发起了衝锋! “卡芙卡”举枪射击,子弹密集,交织成网;“刃”挥动长剑,猩红的剑气撕裂雨幕;“银狼”则在外围不断召唤出像素能量的骚扰炮火。连同那些虚卒和魔阴身,如同潮水般將愉塔淹没。 “呵……有点意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千军万马,愉塔非但没有丝毫惧色,眼中的顏文字反而兴奋地变成了(★w★)/,她朝著戴著面具桑博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毛。 “但杂鱼再多,也只是杂鱼!” 愉塔双手握住那柄阿哈笑脸巨锤的锤柄,如同旋风般转动起来。 巨锤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她周身划出一道死亡的圆弧。 “砰!砰!砰!砰!” 锤风所过之处,宛如割草。 一锤横扫,將冲在最前面的“刃”连人带剑砸得粉碎;反手一撩,又將“卡芙卡”射出子弹连同她本人一同锤成了漫天光点。 甚至“银狼”的幻影试图从侧面偷袭,被她眼疾脚快,一脚飞踹。 落地后更是毫不留情地用力一碾——那个“银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噗”地一声被她踩得稀碎,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站在战场边缘的银狼看著愉塔如同人形绞肉机一般在怪物群中大开无双。 尤其看到那个“自己”被对方一脚踩爆的画面,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看著“自己”被以这种方式轻鬆解决,还是有种微妙的、名为不爽的情绪。 “……这人偶……自从染上欢愉之后,可太猛了……” 她低声喃喃,心里暗自庆幸此前在现实里对方只是用彩带捆她,而不是直接上锤子。 而另一边,趁著愉塔被幻境大军暂时拖住的宝贵间隙,火和的桑博,毫不犹豫地转身,撒腿就跑。 桑博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如同被颶风肆虐过的战场,以及那个在怪物群中如同战神般、眼看就要清理完杂兵、目光再次锁定他们的愉塔,嚇得魂飞魄散,对著火急声道: “这顛婆看来是不锤到我们不甘心啊!姐们!你来的比我早,对这梦里的弯弯绕绕熟,赶紧想想办法!不然咱俩今天真得在这梦里体验一把被砸成二次元的感觉了!” 火也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愉塔一脚踹碎了最后一个怪物的幻象, 而后高高跃起,巨锤举过头顶,如同陨星般朝著他们逃离的方向猛衝过来,显然准备给他们来个一锤定音。 她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绝,隨后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朝著空无一人的街道前方用力挥了挥手: “taxi~!这里!急需救命车!” 话音刚落—— “嘶啦——!” 空间如同布帛般被撕裂,一道扭曲的、散发著不祥气息的裂隙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紧接著,一只覆盖著暗紫色甲壳、形態狰狞迷因怪物,猛地从裂隙中探出半截身子。 这怪物出现的第一时间,尖锐恐怖带著巨眼的肢爪就如同闪电般向前刺出——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刺入皮肉的声响传来。 桑博低头,看著从自己胸口透出的、狰狞肢体,又看了看身后同样被对穿的火,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们……你这车找的……可、可真够劲……” 下一秒,怪物抽出利爪缩回裂隙,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瞬间消失在了黄金时刻的雨幕与霓虹之中。 愉塔的巨锤轰然砸落,地面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出数十几米远。溅起漫天雨水和建筑碎片。 她拄著锤子,眯起眼睛看向两人化作光点消失的地方,双眼微微眯起。 第208章 生命体徵:微瑕 愉塔从被自己砸出的深坑中央跃出,轻巧地落在边缘,巨锤隨意地扛在肩上,阿哈的笑脸纹路在霓虹灯下微微闪烁。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睛扫过一片狼藉的公园,嘴角撇了撇,似乎对这场“热身运动”还算满意,但远未尽兴。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紫黑色的隱夜鶇扑棱著翅膀,无声无息地穿过细密的雨丝和尚未完全消散光点,最终停在一根歪斜断裂的灯柱顶端。 它歪著头,暗金色的眼珠倒映著愉塔的身影,却没有寻常鸟类的灵动,反而透著一股非自然的阴湿感。 愉塔眯著眼睛打量了那只隱夜鶇一会,脸上原本还算满意的神色迅速被不耐烦取代。 (→_→) “嘖,哪儿来的扁毛畜生,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拆迁?” 她特意提高了嗓门,又一跺脚,震起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 隨即手指看似隨意地一弹—— “咻——啪!” 碎石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地命中那只隱夜鶇。 隱夜鶇发出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嘎嘎”惨叫,大片紫色的羽毛四散纷飞,它狼狈地扑棱著翅膀,歪歪斜斜地迅速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星:“……” 她看著那飘落的几根紫色羽毛,嘴角抽了抽,这位的解决方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星看了看隱夜鶇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脸“解决了个小麻烦”的愉塔,眼珠一转,为了不让自己辈分变低,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她立刻凑近愉塔,脸上摆出忧心忡忡、大义灭亲的表情,指著旁边正因为刚才被踩碎的幻影而脸色铁青的银狼,以及一脸看好戏的贾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塔姐!我举报!他——” 她的手指精准指向贾昇,“早恋!对象还是我小姨!作为他的姐姐,你可是长辈!不得出面管管?快去棒打鸳鸯!现在!立刻!马上!” 银狼:“……” 她感觉刚刚平復一点的血压再次飆升,眼前甚至有点发黑。 银狼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最后的理智组织语言反驳,却发现气的根本说不出连贯的句子,只能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你……你……我……他……朋克洛德粗口!” 贾昇则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个“被家长抓包”的羞涩表情,甚至还往银狼那边靠了半步,隱隱有守护的姿態,语气带著点“无奈”。 “唉,被孩子发现了……姐,我们也是情难自禁……” 银狼猛地往旁边跳开一大步,尖声否认:“谁跟你『我们』!情难自禁个鬼!你离我远点!!” 她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己最近遭受的精神污染简直比过去加起来还多。 先是被捆成礼物,然后登出键失效,被迫和仇人打游戏还被丝血反杀,现在又被这脑迴路清奇的傢伙安上这种离谱罪名! 愉塔看了看努力“羞涩”的贾昇,又看了看炸毛的银狼,最后目光落在了一脸“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星身上。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著一种“就这?”的无所谓: “哦。早恋啊……隨便他们唄,年轻人嘛,精力旺盛,搞点爱恨情仇的多正常。” 她甚至往前走了两步,哥俩好似的拍了拍贾昇的肩膀,对著星露出一个“你还是太年轻”的笑容。 “反正他又生不了,谈个恋爱而已,玩玩嘛,又不会搞出人命来,怕什么?隨他去吧。” 贾昇:“……”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句过於直白且涉及生理功能的大实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愉塔,脸上是一种“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微妙表情。 银狼在一旁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终於忍无可忍,对著星咆哮:“你够了!还有你!” 紧接著她猛地指向愉塔,“谁跟他谈恋爱了?!你们姐弟俩脑子是不是都有那个大病?!” 星的逻辑却依旧坚不可摧,她痛心疾首地看著银狼:“小姨!你就別嘴硬了!塔姐都默许了,你们这就是仗著长辈开明,肆无忌惮地秀恩爱。塔姐,你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秀你【嗶——】!”银狼气得直接爆了粗口,联觉信標都差点被这极高的含妈量干烧。 *星核猎手粗口*!*朋克洛德粗口*!谁tm跟他恋了?!你们这帮顛佬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精神科掛个急诊!最好关里面一辈子別出来!!!” 她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急促,手指著星,最终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气晕了。 气晕之前,银狼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晕过去……是不是就能从这该死的梦境里登出了?! 流萤:“……” 她轻轻“啊”了一声,连忙把怀里抱著的零食一股脑塞到星手里,快步走到银狼身边蹲下。 由於银狼陷入昏迷,她的身体旁边自动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窗口,上面简洁地显示著梦境连接状態和外部生命体徵: 【意识连接:稳定】 【生命体徵:微瑕】 【备註:血压:182/115 mmhg】 流萤看著那明显偏高的血压数值,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语气带著些许无奈和担忧:“……她只是短暂失去意识,生命体徵没有危险,就是……血压有点高,需要平静一下。” 愉塔撇撇嘴,对於银狼的“脆弱”表示不屑。 她摸出了一大卷五彩斑斕的庆典彩带,动作熟练地开始往昏迷的银狼身上缠绕——先是脚,再是腿,然后是身体和手臂,最后连脑袋都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鼻孔出气。 没过几秒,地上就多了一个色彩鲜艷的木乃伊。 愉塔满意地拍了拍手,彩带自动漂浮起来,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像是个诡异的气球。 流萤看著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位欢愉令使的行事风格,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 贾昇看著愉塔身后飘著的“彩带银狼”,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姐,兔子呢?缺席乐子不像是祂的作风啊。” 愉塔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往这赶的时候,祂说碰到了个熟人,就屁顛屁顛的跑去敘旧了。” 第209章 相信我,会实现的 黄金的时刻,白日梦酒店大门外。 梦境都市的霓虹將夜色渲染得如同白昼,繽纷的具象化的乐章流淌。 衣著各异的游客们穿梭在宽阔的街道上,享受著盛会前夕的喧囂与梦幻。 阿哈兔蹦蹦跳跳地绕过精美的廊柱,在一处阴影中,细微的华光如水波般掠过他毛茸茸的身躯。 光影扭曲了一瞬,待微光散去,毛茸茸的兔子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慵懒靠在廊柱上的黑髮青年。 他面容俊朗,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嘴角噙著一丝笑意,隨意理了理身上那套看似普通、细节处却透著不凡的黑色衣装,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周围。 视线掠过熙攘的人潮,最终落在了不远处广场边缘的长椅上。 那里,坐著一名少年。 少年有著一头冰蓝色的短髮,在梦境都市特有的柔和光线下泛著细腻的光泽。 身上穿著白日梦酒店侍应生的標准制服,看起来年纪不大,侧脸带著一种安静的、甚至有些过於沉静的气质。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微微仰头望著黄金时刻的奇幻天空,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阿哈眉毛挑了挑,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加深了些。 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距离少年不远处的另一张长椅旁,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 紧接著摸出一个油纸包。慢条斯理地打开。 里面是几块烤得金黄酥脆、散发著浓郁黄油与蜂蜜甜香的香香酥酥帕姆派。 他拿起一块,毫不在意形象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 咀嚼时酥皮碎裂的细微声响和那股混合著黄油与甜馅料的浓郁香气,悄然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不远处,少年鼻尖轻轻动了动,原本放空的眼神聚焦了些许,下意识地循著香气的来源转过头来。 恰好对上了黑髮青年含笑的视线。 青年见他望来,大大方方地朝他招了招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招呼一位老朋友。 少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些许迟疑和困惑。 阿哈见他不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又用力地招了招手,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他过来坐。 少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並不凌乱的衣角,有些拘谨地走了过去。 他站在长椅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微微欠身,礼貌地开口:“先生,您……叫我?” “坐嘛,站著多累。” 阿哈又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语气隨意又带著热情。 他不等少年回应,便將手里的纸包直接塞到了少年手中,然后又摸出一个新的纸包,一股脑地都塞了过去。 “来来来,別客气,见面分一半,尝尝看?”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手里捧著温热的派,脸上泛起些许红晕,连忙婉拒:“不、不用了,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阿哈打断他,自己又拿起一块派咬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好东西就是要懂得分享嘛。你看你,在这里坐了半天,不饿吗?” “我真的不饿……”少年小声坚持著,试图將派递迴去。 “別客气了。” 阿哈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再次把纸包塞进他的手里,一副“我给你的你就必须拿著”的架势。 “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再说了,多笑一笑,別这么老气横秋的,绷著个脸多累啊。我这人吶,最见不得別人哭丧著脸了。看到就忍不住想……呃,想鼓励鼓励。” 他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笑容依旧灿烂,带著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少年看著手里散发著诱人香气的派,又看了看青年那看似霸道实则带著点关怀的表情,最终还是轻声道:“……谢谢您。” 他小口咬了一下,酥脆的外皮和香甜的內馅在口中化开,让他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我是米沙,是白日梦酒店的门童。很高兴认识您,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哈基维。”阿哈爽快地报上名字,隨意地摆了摆手。 “叫我哈基维就好,別那么客气,一直您您的,我听到尊称就头疼。” 他往后一靠,仰头望著模擬出的、缀著柔和光点的夜空,语气带著点感慨, “所有人都是星海里的微尘,皆困在一个无法跃出的圆圈中打转,何必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米沙:“……” 他似懂非懂,但觉得这位自称哈基维的先生说话很有趣,和他平时接触到的人们都不太一样。 说话间,米沙的目光被哈基维脖颈间一条作为装饰的项链吸引了。 並非多么华贵的材质,却造型独特,是一张金灿灿的、散发著微光的车票。 “您……你是一位无名客?” 米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嚮往,紫罗兰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沉静被一种鲜活的光彩取代。 阿哈挑了挑眉,毫不意外米沙能认出这个,隨即无所谓地点点头,將最后一口派塞进嘴里,咧嘴一笑,坦然点头:“没错,如假包换。” 確认了对方的身份,米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捏著手里吃了一半的派,语气充满了憧憬。 “无名客……真好啊。可以自由地去往任何地方,见识不同的世界……” 他望向黄金时刻梦幻却固定的天际,眼神似乎穿透了这层梦境的帷幕,看到了更深邃的星空。 米沙要努力工作,攒下很多很多的积蓄,以后……以后也要像无名客们一样,在群星之间旅行探索。” 他的声音不大,带著少年人特有的、未被现实磨平的坚定与梦想。 阿哈看著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听著充满朝气的话语,脸上的玩世不恭稍微收敛了一些、 眼瞳深处掠过些许复杂、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伸出手,像是要拍拍米沙的肩膀,最终却只是轻轻拂掉了自己衣襟上糕点碎屑,嘴角勾起一个与之前略有不同的、带著点微妙弧度的笑容。 “不错,是个好梦想。梦想一旦生根,就很难拔掉了。只要你不放弃,星海总会为你让路。” 他轻声说道,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熙攘的、沉浸在美梦中的人群,“好好努力吧,相信我,会实现的。” 他顿了顿,看著米沙认真倾听的模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又摸了摸,掏出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却隱隱流动著奇异光泽的卡片,塞到米沙手里。 “喏,拿著。这不是车票,算是个……『预备开拓者协会』的邀请函?我自己印著玩的。” 阿哈眨眨眼,笑得有些神秘, “算是我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前辈,对你梦想的小小祝福吧。至於它有什么用……也许哪天你站在夜空下,不知道该往哪边迈脚的时候,它会给你指个方向?谁知道呢。” 米沙郑重地將卡片和帕姆派一起收好,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自见面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的。” 哈基维看著他的笑容,自己也满意地咧开了嘴,三两口吃掉剩下的派,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这就对了嘛!多笑笑。我也该去找我的同伴们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至於现在,让我们用一句无名客经常说的话来道別吧……” 阿哈站起身,瀟洒地朝著米沙挥了挥手。 “愿此行——终抵群星。” 第210章 这到底是算不算出师不利? 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大堂,光洁如镜的地面映出来往宾客的身影,空气中瀰漫著淡雅的香氛,与梦境中的光怪陆离判若两个世界。 飞艇门无声滑开,两道风格迥异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方学者打扮的男人眉头微蹙,似乎对周遭过於奢华的环境本能地感到不適。 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则是一身华丽行头,宝石领针、刺绣外套,行走间都像是自带聚光灯。 金髮的青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服饰,脸上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下属的匯报让他错过了方才那场“通缉犯扛通缉犯办理入住”的精彩好戏,这让他觉得比此前投资股票亏了还难受。 “嘖,”他对著身旁那位气质冷峻的同伴抱怨。 “博识学会的顶尖学者,时间宝贵到需要分秒必爭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居然会因为帮一个『普通』空间站升级安保系统而差点延误行程?这让我们错过了一场好戏。” 走在前面的拉帝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第一,我没有迟到,抵达时间在预定范围內,准確的说现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七分三十四秒。第二,纠正你那贫瘠的认知,那不是『普通的空间站』,是黑塔空间站。第三——” 他侧过头,淡漠的视线扫过砂金那张写满搞事欲望的脸。 “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想去算计那些无名客?儘管去试试。 你若真失败了,我倒能省心,可以直接打道回府,顺便从公司那里领取一笔项目意外终止的补偿金,何乐而不为?” “哎呀呀,教授,你这可就冤枉好人了。”砂金摊手,故作无辜,嘴角却噙著玩味的笑,“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和他们交朋友的。” 两人一边低声斗著嘴,一边走向前台排队。 队伍缓慢前行,砂金看著前方,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拉帝奥,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教授,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我们再打个赌?就赌我的入住手续,恐怕不会像前面几位那么顺利。” 他说著,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自己提著的那个看起来相当考究的手提箱。 拉帝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著什么,最终冷冷开口:“从启程到现在,你向我提出赌约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七次,我拒绝了七次。我的耐心並非无限,赌徒。” 砂金笑嘻嘻地,刚想再说什么,拉帝奥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如此热衷於此道,而我也厌烦了重复拒绝。也罢,就给我们在匹诺康尼这趟註定不会平静的行程开个『好头。” 他看向砂金,语气带著一种宣判式的篤定:“我赌你的入住会办理得顺利无比,毫无波折。如果我贏了……” 拉帝奥的目光在砂金那身枝招展的行头上扫过,毫不掩饰其中的嫌弃。 “你就去把你这套像是求偶期阿蒂尼孔雀开屏般的衣服换了,並且在此行期间,最好一句话不要超过十个字。” 砂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搭配、闪耀著金钱与品味光泽的服饰,又想像了一下自己沉默寡言的样子,顿时觉得赌注有点沉重。 “……教授,你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啊。我这叫时尚,是艺术。” “艺术?” 拉帝奥嗤笑一声,“如果你的艺术標准就是模仿一种叫声数一数二难听的鸟类,那我建议你重修一下美学基础,或是请一位纯美骑士担任顾问。赌徒,你赌还是不赌?” 他砂金可从不会在赌局面前露怯。 “……行,教授,就这么说定了。” 轮到他们办理入住。 拉帝奥不再理会他,径直上前,效率极高,出示凭证、核对信息、拿到房卡,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他退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砂金。 砂金走上前,將证件和邀请函递给丹尼斯,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商业微笑。 丹尼斯操作著系统,速度確实比之前慢了一些。 他就知道,以公司和家族目前微妙的关係,加上他“石心十人”的身份,对方不可能不进行更严格的审查。 就在砂金以为胜券在握,甚至开始构思贏了之后要让这位傲慢的教授做点什么时—— 一道身影在一眾家族成员的簇拥下,从容地步入酒店大厅。银髮,天环,正是匹诺康尼的话事人星期日。 他脸上带著无可挑剔的、属於家族话事人的公式化笑容,脑后那散发著柔和光晕的天环似乎比平时顏色更金一些,光泽也更均匀一些。 砂金一看到来人,就朝拉帝奥的方向挑了挑眉,嘴巴无声地开合,用口型说道:看、吧、我、贏、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家族的领导者亲自现身,必然是为了针对公司代表的他,进行一番例行公事的敲打、试探,或是要求检查行李——尤其是那个存放著“基石”的手提箱。 然而,星期日径直走了过来,目光扫过砂金和拉帝奥,脸上露出一个標准化的笑容。 “欢迎二位光临匹诺康尼,砂金先生,拉帝奥教授。希望白日梦酒店的服务能让二位满意。若有任何需要,隨时告知工作人员即可。” 说完,他甚至没多看砂金手边那个明显有问题的手提箱一眼,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頷首,便带著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好似只是单纯路过打声招呼。 砂金:“……?” 没有预想中的针锋相对,没有暗藏机锋的试探,甚至连多看一眼他那个箱子的意思都没有。 检查呢?互相试探呢?他特意拎在手里这么显眼的箱子是空气? 他怎么觉得这位匹诺康尼的话事人,今天的气质……平和得有点诡异? 甚至透著一种……急於结束对话、回去休息的疲惫感? 更让砂金窝火的是那种蓄势待发、准备迎接挑战的准备,一拳打在了空处,让他有些憋闷。 手续在一种异乎寻常的和谐氛围中办理完毕。 砂金拿著房卡,和拉帝奥一同走向通往贵宾休息区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砂金靠在光滑的轿厢內壁上,脸上那標誌性的、运筹帷幄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裂痕,带上了一点茫然。 他这到底算不算出师不利? 家族的態度曖昧得让人捉摸不透,这比直接的衝突更让他警惕。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 拉帝奥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在他一贯刻板的脸上显得格外清晰且……愉悦。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砂金,慢条斯理地开口:“赌徒,履行赌约吧。” 砂金回过神来,看著拉帝奥那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精心搭配、价值不菲的著装,脸上露出了一个纠结表情。 他凑近一步,脸上堆起一个堪称真诚和討好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软了几分。 “您看,我所有的行头基本都是这种风格,这……一时间让我上哪去找合適的衣服?要不……您行行好,先借我一套应应急? 拉帝奥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十个字。你超了。以及,想都別想。” 砂金:“……” 他认命地嘆了口气,感觉这次匹诺康尼之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 而另外一边已经走入办公室的万维克,在门合上的瞬间,脸上公式化的笑容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疲惫和“这破班一天也不想上了”的烦躁。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额角,脑后的天环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闪烁了一下,几缕微弱的、被金色层层覆盖的粉色顽强的挣扎透出,连带掉下了一些金色的碎屑。 “老日啊,赶紧回来上班吧。” 他低声嘟囔著,又取出喷漆罐,细细地又喷涂了几层。 直到粉色被彻底掩盖,天环重新变得金光璀璨、毫无破绽为止。 万维克这才鬆了口气,隨手將喷漆罐丟回抽屉,整个人瘫进宽大的办公椅里,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堪称摸鱼的行为,让某位赌徒输掉了一个多么糟心的赌约。 第211章 真是服了你个老六 流梦礁。 与黄金时刻的绚烂华美判若云泥,这里是梦境底层被遗忘的角落,残破的建筑如同搁浅的巨兽骸骨,沉默地匍匐在黯淡的天光下。 空气里瀰漫著陈旧的尘埃气息,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於过往岁月的冷清与孤寂。 这里是曾经也是最初的匹诺康尼,是盛会之星光鲜表皮之下,属於边境监狱的过往。 两道光影略显狼狈地摔落在坚硬的、布满裂纹的地面上,顿时尘土飞扬。 “哎哟……” 桑博揉著被摔疼的屁股,齜牙咧嘴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火的偽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重新变回了那个穿著老旧夹克、一脸油滑的蓝毛商人。 “咳……呸呸!” 火撑著地面坐起身,身上的和服沾满了灰尘,髮型也有些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回想起在黄金时刻被那只疯人偶追著锤,最后还差点被不明aoe送走的经歷,一股邪火就直衝头顶。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导混跡宇宙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被一个半路出家的疯婆子追著锤?!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愚者圈里混?!” 她猛地捶了一下地面,激起一小片尘土,“这个场子我一定要找回来!还有你!” 隨即她恶狠狠地扭头,瞪向旁边的桑博。 桑博此刻又揉了揉似乎还在隱隱作痛的胸口——虽然梦境中的伤害並非真实,但被怪物对穿的画面感实在过於逼真。 听到火的狠话,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语气带著十足的无奈和认命。 “得了吧,我的好姐们儿,认清现实吧!咱俩绑一块,够那顛婆几锤子抡的?一锤?还是半锤?” 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人家那是纯粹的、物理意义上的欢愉,跟咱们这种靠脑子和技巧吃饭的,压根不是一个赛道!跟她玩?那是光屁股坐水晶——以卵击石!” 火:“……”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愉塔挥舞巨锤、如同人形天灾般在艾迪恩公园里开无双的画面,以及最后那记跳跃重击,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得不承认,桑博这混蛋虽然嘴贱,但话糙理不糙。 所有的狠话和不服气,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但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她这就去给那疯婆子筹备一齣好戏! 火伸出手,摊开到桑博面前,没好气地道:“我的面具,还我!” 桑博眨了眨他眼睛,脸上瞬间堆满了纯良又无辜的表情,好像完全听不懂火在说什么。 “面具?什么面具?姐们,你说啥呢?我刚从哪个疯婆子的锤子底下捡回条命,脑子还有点懵,没看见什么面具啊?” 他一边说著,一边还当著火的面,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手里那张狐狸面具,塞进了自己夹克的內侧口袋里,还安抚似的拍了拍。 火:“!!!” 她看著桑博这睁著眼睛说瞎话还当面藏匿的无耻行径,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 火尖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穿著木屐抬脚就朝著桑博的膝盖踹了过去,“无耻老贼!你个天杀的老骗子!小偷!把我的面具还来!” 桑博早就防著她这一手,灵活地一个侧身躲过,嘴里还在嚷嚷:“哎哎哎,姐们,有话好说,別动手动脚啊!梦境里虽然死不了,但疼可是实打实的!” 火一脚踹空,看著桑博那副无赖样,知道自己今天想从他手里把面具硬抢回来是没戏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行,行……桑博·科斯基,算你狠。” 她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梦境而已,醒了之后,面具自然还在我身边。就先借你玩玩算了,就当……就当是姐姐我赏你的!” 她刻意加重了“玩玩”两个字,盯著桑博。 “不过……桑博,你给我听好了。借来的欢愉,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拿了我的东西,这代价……你付不付得起,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桑博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带著点痞气地摆了摆手,显得浑不在意:“代价?我老桑博行走星海,欠的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笔半笔的。” 他忽然弯下腰,凑近火,那双总是带著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丝极其隱蔽的、近乎狡黠的锐光,压低了声音。 “……倒是你,我亲爱的姐们,你那么確定,醒了之后,面具真的还会在你身边吗?” 火:“……” 她的瞳孔抑制不住的收缩了一下。 欢愉命途的力量与象徵物之间的联繫玄之又玄,面具更是假面愚者力量的载体之一。 桑博这傢伙虽然无耻,但他在欢愉命途里混跡的时间比她只长不短,对各种歪门邪道的了解恐怕更深…… 看著桑博那副“你猜呀”的可恶表情,火心里第一次有些没底了。 僵持了几秒,火几乎是磨著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服了你个老六了。这么没脸没皮,为了雅利洛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著认命般的愤懣和不甘:“行!算你狠!你自己那张宝贝面具的线索,我可以告诉你……” 她压低声音报出了酒馆內某个意想不到的藏匿位置。 她盯著桑博,伸出的手再次往前递了递,拔高嗓门:“现在!立刻!马上!把、面、具、还、我!” 桑博听著那线索,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他摸了摸怀里那张属於火的面具,对著火露出了一个“合作愉快”的笑容,然后…… 转身,脚下像是抹了油,一溜烟就窜进了流梦礁深处,只留下一串逐渐远去的、带著欢快节奏的脚步声和一句飘回来的话: “谢啦姐们!面具嘛……下次见面再说!老桑博我先去验证下真假~” 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就这么跑了,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几秒之后,流梦礁死寂的空气中,爆发出了火尖锐、充满了被戏弄后的暴怒的咆哮: “桑!博!——我*酒馆粗口*你!!!” 第212章 完美出世的第一幕 已经化为废墟的艾迪恩公园內,烟尘尚未完全散去。 破碎的街机屏幕偶尔迸溅出一两点电火,为这片狼藉增添了几分淒凉的“氛围感”,翻卷的地面无声诉说著刚才那场欢愉正统之爭的激烈。 愉塔单手拄著巨锤,另一只手隨意地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她身后,被五彩庆典彩带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银狼,像个气球一样,被条彩带牵著,悬浮在半空。 愉塔完全没有身为闹事者应该立刻跑路的自觉。 她反而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往旁边一根被衝击波震得歪七扭八、但顽强坚持著没有倒下的装饰路灯上一靠。 眼睛扫视著这片由她亲手创造的“杰作”,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带著一种近乎期待的兴奋。 星看著她这副架势,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指了指周围堪称灾难现场的景象:“我说……你这不赶紧跑路,是等著苦主上门索赔呢?” 愉塔闻言,欣慰地拍了拍星的肩膀,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一个讚许的(^v^)。 “很好,星核精,你已经能初步跟上我的节奏了,有前途。索赔?” 她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反正我现在的星际通缉令赏金已经高达一千亿信用点,债多不压身,不差家族再为此情此景,满怀感激地为我再添上小小的一笔。” 星:“……”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看著周围堪称灾后现场的公园,对“小小”这个词有了全新的认知。 星自认经过列车组目前经歷过的怪事的洗礼薰陶,已经足够抽象,思维足够跳跃; 但面对如今彻底拥抱欢愉、逻辑自成体系的愉塔…… 事实证明,还是自己太年轻,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欢愉”。 看著星那一脸“是我输了”的空白表情,愉塔满意地收回目光。 她靠在歪斜的路灯杆上,仰头望著黄金时刻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中二。 “黑塔城那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史册的一战,可惜……未能呈现在寰宇眾生眼前,犹如明珠蒙尘,宝剑藏匣。”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著一种刻意营造的、混合著遗憾与激昂的戏剧感,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w◢)↗。 “一位英雄的诞生,一场传奇的开幕,岂能缺少万眾瞩目的舞台? 我,『愉塔』,黑塔之名的革新者,欢愉命途的正统与践行者,需要一个足够盛大的场合,作为我向这沉寂星河宣告自身存在的第一幕!” 贾昇看著自家老姐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中二气息,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脸。 “……原来如此。” 他低声嘀咕,语气带著点难以言喻的复杂,“原来我以前在空间站闹中二病的时候,在旁人眼中看著是这种感觉……” 好奇妙,有一种……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迴的报应感。 “你总不会是准备让家族召唤……”贾昇试探著问,心里已经隱隱有了些预感。 “bingo!我亲爱的弟弟,还是你懂我~” 愉塔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发出一小簇噼里啪啦炸开的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眼中的顏文字瞬间变成了极其闪亮的(★w★)/,之前那点故作深沉的中二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找到绝妙乐子的亢奋。 她双手叉腰,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且不怀好意,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Ψ,得意地宣布了她的疯狂计划: “如果来的是那位无限夫长……我就亲自引路,领著她去黑塔城,让那位固步自封的老太婆,足不出户就能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同谐的关怀~想必那场面一定非常和谐~” 她顿了顿,笑容变得更加愉悦和危险:“但如果来的……还是像演唱会时那样,运气不好,『召唤出了星啸……” 愉塔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眼中顏文字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意(◣w◢)↗ !! “——那我將在此,当著匹诺康尼万千宾客的面,正面击溃她!將这带来毁灭的绝灭大君,亲手打入失败的深渊! 让这梦中之城,让整个银河都记住——是谁,在灾难降临之际,以绝对的力量守护了这片梦中的安寧! 届时,匹诺康尼將不得不感激歌颂一名通缉犯为救世主!这將是何等的讽刺!这才是……属於我黑塔……不,属於我愉塔的,完美的出世第一幕!!” “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关键事项,看向贾昇. “把信使叫回来!如此歷史性的一刻,必须由她全程、完整、高清无码地记录下来!免得什么阿猫阿狗,事后歪曲事实,篡改歷史!他们最爱干这种事了!” 贾昇默默地听完自家姐姐这疯狂至极、中二度爆表的计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嘆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我觉得老妈真该找人看看黑塔城的风水了。” 这脑迴路,哪怕没有欢愉的关係,也绝对是在製造时哪个环节出了重大偏差。 嘴上这么抱怨著,他还是掏出了终端,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一个名字极其炸裂的存在——【◥舞至世界尽头·即將引领寰宇审美新潮流◤】的联繫人。 他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贾昇:速来匹诺康尼,愉塔准备搞个大的,需要你全程记录,防止虫豸歪曲事实。】 信息几乎是秒回,字体甚至自带闪烁的粉色光效。 【◥舞至世界尽头·即將引领寰宇审美新潮流◤】:即刻便至! 而飘在愉塔身后,原本因打击和憋屈暂时晕过去的银狼,此刻正好悠悠转醒,模糊间將她疯狂的计划听了个七七八八。 “唔……唔唔唔!!!” 眼神里的意思翻译过来,大概是一长串被屏蔽的、针对愉塔精神状態和家族谱系的激烈问候。 银狼的身体在彩带卷里疯狂扭动,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中最终定格在“你tm就是个神经病!疯子!离我远点!!”的惊恐和谴责中。 隨后她两眼一翻,脑袋一歪,再次很乾脆地晕了过去。 愉塔看了看半空中又失去意识的“气球”,嫌弃地撇了撇嘴。 (→_→) “心理素质真差,这就受不了了?看来星核猎手的培训课程有待加强啊。” 而更远处,那只先前被愉塔拿石头砸中、禿了一大片毛的隱夜鸦,此时正鬼鬼祟祟地藏在远处一栋半塌建筑后面的金属支架上,显得偷感十足的正伸长了脖子够著头观察。 当清晰地听到愉塔的离谱计划后,它浑身羽毛炸起,脚下一软,发出一声扭曲怪异的“嘎嘎?!”声。在空中乱七八糟、毫无意义地疯狂扑腾著翅膀。 最终“啪嘰”一声,直挺挺地栽在了下方的碎石堆里,两条细腿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第213章 还有法律吗? 艾迪恩公园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愉塔单手握著她那柄標誌性的阿哈笑脸巨锤,锤头搁在同样布满裂纹的地面上。 她另一只手叉著腰,高马尾隨著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眼中的顏文字从最初的(★w★)/兴奋期待,逐渐变成了( ̄﹏ ̄)的不耐烦,最终定格为(╬ ̄皿 ̄)的暴躁。 预想中家族治安队蜂拥而至、如临大敌的场面,连个影子都没有。 “……人呢?” 愉塔终於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著明显的不爽。 “搞治安的呢?我都把这破公园从三维锤成二维了,怎么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愉塔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我可是通缉犯啊喂!黑塔亲自盖章认证的穷凶极恶之徒!赏金高达一千亿信用点、罪行罄竹难书的头號危险分子!”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对著只有远处胆大游客还在偷偷录像的废墟公园喊道。 “我!在你们匹诺康尼的核心梦境区域!实施了如此恶劣、如此猖狂、破坏力如此惊人的暴力行为!这都不来抓我?” 她停下脚步,双手摊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屈辱感。 “匹诺康尼没有法律吗?!没有安保吗?!”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旁边的星和流萤,摊开双手,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合理吗?这不合理!他们这是瀆职!是对我职业素养的侮辱!” 星:“……” 她看著愉塔那副“我罪大恶极你们快来抓我”的理直气壮模样,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了。 接著星默默地把脸转向一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正在抱怨“治安太差影响我搞事体验”的犯罪分子。 流萤看著她,小声开口:“可能是因为……谐乐大典即將开始人手可能……有点不足?或者他们觉得……暂时不要激怒您比较好?” “激怒?我就是在等著他们来激怒我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愉塔更不满了,她用脚尖踢了踢旁边一块碎裂的装饰石板,石块咕嚕嚕滚出去老远。 “不来点像样的抵抗,我这第一幕岂不是成了独角戏?观眾互动环节呢?反派npc呢?!” 她越想越气,眼中的顏文字开始危险地闪烁起 (╬ ̄皿 ̄)。 “岂有此理,看来是我破坏得还不够彻底,不够有诚意,得再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眼看愉塔似乎有把破坏继续扩大的打算,星和流萤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星当机立断:“那什么……塔姐您先忙著,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非常重要!关於……关於开拓!对,开拓!阿基维利在天之灵召唤我们!先走一步!” 流萤被星拉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被五彩彩带裹得像个气球、飘在愉塔身后的银狼。 星察觉到她的目光,压低声音:“別看了,再看我怕咱俩也走不了了,我小姨……自求多福吧。” 星就拉著流萤几乎是脚底抹油,迅速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这片废墟公园。混入了远处街道的人群中,很快没了踪影。 贾昇:“……” 黑塔本体发布通缉令至今,却始终没有亲自下场来抓这个叛乱的人偶,其用意他大概能猜到——名义上的切割。 至少在官方层面,將愉塔的所作所为与黑塔空间站、与黑塔城彻底分开。 这样一来,无论愉塔闹出多大的乱子,理论上都只是她“黑塔·愉塔”的个人行为,与黑塔及其势力无关。 但如果他此刻还继续待在愉塔身边,尤其是在她明显准备搞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的节骨眼上,那之后就可能將空间站和列车组也拖下水。 想到这里,贾昇当机立断,脸上瞬间切换成无比真诚、充满鼓励和支持的笑容,对著愉塔用力挥了挥拳头: “老姐威武!老姐霸气!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不是,我去精神上支持你。” 他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加快后撤步,“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为自己的传奇写下最辉煌的开篇!” 为了增加说服力以及习惯性作死,他临溜前还不忘送上祝福,语气主打一个真诚: “给你个祝福,一定能找到够劲的对手~让你打个痛快,从此扬名立万~”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贾昇脖颈间那个稍稍有些裂痕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项圈 v7.0,发出一声脆响,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隨即猛地炸开。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极短暂地扫过四周,又迅速平息。 愿望,已发出。 代价,已支付。 结果,必將以某种形式实现。 贾昇摸了摸瞬间空荡荡的脖子,眨了眨眼,对抑制器的突然报废毫不意外,只是耸了耸肩,转身,脚步轻快地朝著与星她们相反的方向溜去。 愉塔看著那炸成粉末的概率抑制器,又看了看贾昇消失的方向,非但没有因为弟弟的“临阵脱逃”而不满,反而像是收到了什么绝佳的礼物。 她满意地眯起眼,眼中的顏文字再次变成了愉悦而危险的 (★w★)/。 “好弟弟~这祝福我收下了~等姐姐名扬寰宇,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 视线转向另一边,朝露公馆。 装潢典雅的办公室內,靠在宽大椅背上假寐的星期日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剧烈地喘息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眸中还残留著一丝未散尽的惊悸。 而他身侧的空气中,藉由匹诺康尼忆质的特殊性,凝聚出万维克半透明的虚影。 万维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双臂环抱。 “哎呀——我们日理万机、连睡觉都在忧国忧民的大家主终於醒啦? 我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给你顶了这么久的班,连梦里都在帮你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快说,谢谢我,最喜欢万维克了~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梦到你的完美秩序被一只兔子跳塌了?” 星期日:“……” 他没有理会万维克的阴阳怪气,只是沉默了几秒,抬手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梦境带来的不適感。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恍惚间……好像是一场车祸,感觉很糟糕。” 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但那种失控和毁灭的预感却格外清晰,隱隱还有乐声传来。 那旋律,好熟悉,他绝对在哪听过。 第214章 感谢接盘侠 匹诺康尼梦境中的黄金的时刻,流光溢彩,喧囂鼎沸。 灯光投射出迷离的光影,空气中流淌著甜腻的香气,行人身著各异,沉浸在盛会前夕的狂欢中。 在这片极致的繁华背景下,一身朴素到甚至有些过分的灰色休閒装的男人,站在街角,显得格格不入,身影透著一股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称的萧瑟。 砂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安安稳稳地躺著那些被他亲手砸碎、如今已失去部分力量的砂金石碎片。 匹诺康尼之行,他没有受到家族任何预想中的刁难,甚至连他最担心的“基石”查验都未曾发生。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基石他不仅成功带了进来,而且並非一颗,但此刻的他,看著周围醉生梦死的人群,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空虚和悵然席捲而来。 这种感觉……就像考前连夜复习,悬樑刺股,把整本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结果第二天走进考场,监考老师笑眯眯地宣布:“同学们,今天是开卷考。” 准备了一肚子的阴谋阳谋,演练了无数次的交锋对峙,全都一拳打在了上。 最重要的是,他精心策划、甚至不惜提前自毁基石的这步棋,似乎完全成了无用功,甚至像个笑话。 还未进入匹诺康尼时,第一局赌局压下的筹码,就输得如此彻底,怎么看都不算是开了个好头。 “看来某些人,即使换上了符合基本审美標准的衣物,也无法掩盖其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赌徒失意后的酸腐气息。” 砂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强行压下翻白眼的衝动,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拉帝奥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那张俊美却总是带著不耐烦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带著点愉悦的味道。 砂金扯出一个假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教授,衣服,您挑的。很,舒適。” 拉帝奥他微微頷首,语气带著一种“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的淡然: “嗯,刚好十个字,继续保持,赌徒,沉默是金,寡言是美德。哦,对了,赌约限制的是『话』,不是『笑』。你可以多笑笑,毕竟,笑容不需要字数。” 砂金:“……”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隱隱跳动。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远远超过十个字的精彩反驳硬生生咽了回去,顿时感觉胸口更堵了。 距离谐乐大典还有些时间,免去了与家族那些老狐狸初期勾心斗角的精力消耗,砂金突然发现时间变得充裕起来,充裕得让他有点无所適从。 这种脱离掌控的空閒让他不適。他需要做点什么,找回一点节奏和手感。 对,手感……赌徒的手感。 他整理了一下那身让他自己都感觉彆扭的休閒装,决定去找个地方试试手气——用最纯粹的、属於“砂金”的运气。 “走了,教授你自便。” 说完,砂金抬脚就要融入熙攘的人流。 “赌徒。” 拉帝奥叫住了他,语气带著一种介於关心和看好戏之间的微妙平衡,“你要去哪?” 砂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儘可能简短的词汇回答,声音被梦境的喧囂衬得有些模糊不清: “当然是赌徒该在的地方。” …… 砂金来到了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最大的赌场。 与其说是赌场,不如说是一座用忆质构筑的、极尽奢华的梦幻宫殿。 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天鹅绒地毯吞噬了脚步声,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经过特殊调製的、高浓度的忆质气息。 如同现实中的赌场会人工打氧让人保持兴奋,这里有意而为的浓郁忆质也在无声地挑动著每一位宾客的神经,放大著他们对財富、对刺激的渴望。 砂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於猎手的弧度,径直走向兑换处,只兑换了一枚最小面值的筹码,那枚印著钟錶小子的单薄圆形物体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 “开始吧。” 他首先走向了轮盘赌。 “红色,单数。”他將那枚筹码轻轻放在11號格子上。 轮盘飞旋,小球跳跃,最终,精准地落定。 11,红,单。 筹码变成了一小堆。 接著是二十一点。 然后是最考验心理和计算的匹诺康尼扑克。 砂金坐在牌桌前,原本朴素的衣著在周围珠光宝气的映衬下像个误入的穷小子。 但当他连续几次以不可思议的底牌贏得巨额彩池,並总是带著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將筹码全部推入池中时,再无人敢小覷这个沉默的傢伙。 筹码如同滚雪球般越垒越高,在他面前堆成了一座令人侧目的小山。 惊嘆声、嫉妒的目光开始匯聚在他身上。 而就在赌场的另一角,同样引发著骚动。 一个顶著一头醒目白毛的年轻人,正打著哈欠,示意侍者將筹码梭哈。 荷官开盅,三颗骰子静静地展示结果,通杀。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譁然,而那白毛只是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对面前瞬间翻了几十倍、对已经堆得如同小山般的筹码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全凭感觉下注,押什么中什么,邪门得让人咋舌。 两个运气好得不像话的傢伙,很快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 砂金眯起了眼睛。他认出了那人。 黑塔空间站传闻中黑塔的“私生子”,一个在公司內部情报里,標记的需要著重注意的存在。 贾昇也注意到了这个同样贏了不少、气质独特的男人。 他拿起几个筹码在手里拋接著,衝著砂金咧嘴一笑:“嘿,兄弟,手气不错啊?看来今天幸运女神挺忙,到处撒钱。” 砂金走了过去,姿態放鬆地靠在桌边,看著贾昇又让侍者將一叠筹码放到他指向数字的上方,並再次命中。 他微微一笑:“彼此。你的运气也挺好。” “看来我们……都有些特別的本钱。”他金意有所指,目光扫过两人的筹码山。 砂金试图將话题引向更熟悉的领域:“除了赌场,我还喜欢点更刺激的……比如股票,又或是……” 贾昇闻言,似乎来了点兴趣:“股票?以前我因为年纪小行动不太方便,线上玩过一点,不过最后还是全拋了。” 砂金挑眉,顺著话头问:“总不会是……赔光了吧?” 他很难想像这种运气怪会亏钱。 “这倒是没有。” 贾昇挠了挠头髮,露出一个有点回忆的表情,“艾普瑟隆那场史低之前,我感觉苗头不对,就全拋了。嘖,真感谢当时有人接盘,让我跑得那么顺利。” 砂金正准备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的手瞬间僵住。 艾普瑟隆……史低之前……全拋…… 一些不甚愉快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精心分析,认为艾普瑟隆大艾股价已触底,即將反弹,於是动用大笔资金抄底买入。 结果第二天一开盘,大艾指数直接暴跌2800万点,创下歷史新低, “你拋了多少……” 贾昇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 一个让砂金眼前一黑的数字。 正是他当时凭藉內部消息和巨大魄力,认为绝对抄底,几乎动用了大半流动资金的接盘数量。 他抄底买入后,第二天开盘,大艾普瑟隆指数就直接跌了2800万点,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史低,让他被托帕拿著报表笑到了现在,至今仍是公司內部茶余饭后的经典反面教材…… 砂金看著贾昇那张写满了“无辜”和“运气好而已”的脸,沉默了很久。 “……那个接盘侠,就是我。” 第215章 万年老二 黄金的时刻,霓虹如同流淌的蜜,將梦境都市的喧囂与繁华浸泡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阿哈与那位名叫米沙的少年道別走入人群后,抬起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层观景栏旁,一位白髮青年正懒洋洋地趴在那里,视线投向下方米沙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青年姿態閒適,却与周遭喧闹隔著一层无形的薄膜,自成一方天地。 阿哈眼底闪过一丝纯粹的、找到新乐子的兴味,悄无声息地压轻脚步,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慢慢溜达到白髮青年身后,然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嘿!” 白髮青年闻声回头,看到是他,那双异色瞳先是微微睁大,隨即又眯了起来。 青年的外貌极为出色,但最引人注目的仍是那双眼睛——左眼湛蓝如洗,恍若夏日无云的晴空,生机勃勃;右眼却泛著无光的暗金色,如同被永恆封存的死去星辰。 他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热情,但也绝不疏离的弧度,声音中带著些许常年不开口说话的沙哑:“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 “哎呀呀,这可真是星海捞针,难得碰面!让我看看这是谁?不再开拓的无名客,还是我们那位……万年老二?” 白髮青年:“……” 他被这熟悉的、带著刺的问候噎了一下,隨即无奈地耸了耸肩,异色瞳中闪过一丝认命般的笑意。 青年耸了耸肩,显得很是无奈,指了指阿哈,“谁让最强的开拓令使,另外的身份是欢愉星神本尊呢?这排名我可爭不过。” 闻言阿哈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到近乎晃眼的笑容,哥俩好地用力搂住白髮青年的肩膀,整个人几乎掛上去,声音里充满了浮夸的思念。 “阿哈——!可想死我了~你这没良心的,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主动来看看我?” 白髮青年被他搂得晃了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死寂的暗金色右眼也因此多了几分活气。 “真想我,就该早点去我那坐坐。卡利波利斯门口又没掛『阿哈不得入內』的牌子。” “怎么没牌子,不是有块施耐德与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吗?” 一听到“卡利波利斯”这个名字,阿哈立刻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猛地鬆开手,连退两步,脸上露出极其夸张的敬谢不敏的表情,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x”。 “可別!打住!你那个地方……”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太没乐子了!看著是挺像回事,团锦簇,实际上死气沉沉的,也就你能待得住。” 阿哈凑近些,眼睛里闪烁著探究的光芒。 “说说,终於肯从你那宝贝巢穴里爬出来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准备去找谁的麻烦?让我猜猜……又是公司那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撞你枪口上了?” 白髮青年耸了耸肩,显得很是无奈,语气带著点自嘲。 “年轻时候不懂事,没轻没重,得罪的人能从银河这头排到那头。现在嘛……有了点家业,总会被牵绊住手脚,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至於找谁的麻烦嘛……” “家业?” 阿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宇宙级笑话,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引得周围几个路人侧目。 他用力捶了一下白髮青年的肩膀,“哈哈哈!你管那玩意叫『家业』?別逗我笑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一节车厢出来的爆破鬼才,在这演什么呢?” 阿哈凑得近了些,声音压低,带著洞悉一切的瞭然。 “別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那哪里是什么家业,哪里是什么理想国,那分明是……寰宇间最大的一颗炸弹,说说吧,你到底是想炸死谁?” 说著,阿哈还故意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防备姿態,挤眉弄眼。 “总不会是想炸我这个遵纪守法、人畜无害又乐於助人的好阿哈吧~?我可警告你,乱来我会哭的哦?哭得很大声!” 青年看著阿哈这副戏精上身的模样,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你想多了。”他嘆了口气:“博识尊看了他一眼,祂的拿手好戏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提到这个名字,阿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倒是很乐意看到那坨自以为是、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废铁,被炸成真正意义上废铁的那天。”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真有那天,你可得提前通知我!阿哈我必定携家带口带著最响的礼炮去庆祝!” 白髮青年看著阿哈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失笑摇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在迈步前,又回头看了阿哈一眼。 “最后纠正你一下,我从未放弃过开拓。” 就在这时,不远处,三月七和丹恆正沿著街道走来,准备去与贾昇会合。 三月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栏杆边的白髮青年,醒目的发色让她一瞬间以为是贾昇,下意识地就要挥手打招呼。 但仔细看了两眼后,她动作猛地顿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赶紧拉住身旁的丹恆,压低声音,指著那个方向。 “丹恆……你看那个人……贾昇他……难道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丹恆:“……” 还是不要了吧?他那样不安分的人如果有两个……宇宙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第216章 话又说回来…… 黄金的时刻,赌场內。 砂金还能想起,当时还和托帕吐槽过,是哪个想不开的傻子在那个节骨眼上大量拋售,简直是精准踩点给他送温暖。 原来,“傻子”和“接盘侠”,竟是他自己。 砂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最终,他还是艰难地摆了摆手,强行揭过了这段让他心塞的歷史渊源。 “……不提也罢。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他轻笑一声,试图挽回一些风度,也將话题拉回正轨。 虽然因为拉帝奥的关係晚到了一步,没能按计划接触到星穹列车核心成员为自己收復匹诺康尼的计划拉拢盟友。 但眼前这个贾昇,运气诡异,背景特殊,似乎是比那位星核小姐更……有趣的合作选项。 贾昇看著面前堆积如小山、闪烁著诱人光泽的筹码,打了个哈欠。 当荷官示意新一轮下注开始时,贾昇看也没看牌面,隨手就將面前那堆足以让普通人財务自由好几回的筹码往前一推,声音懒洋洋的。 “梭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甚至没等荷官开牌公布结果,就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著赌场旁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走去,留下身后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荷官略显僵硬的表情。 砂金轻笑,將手中筹码弹回堆里,从容跟上。 休息区的沙发柔软舒適,与外面赌场的喧囂隔著一层良好的吸音屏障,贾昇瘫进沙发里,顺手捞起瓶苏乐达,正小口喝著。 砂金在他对面坐下,姿態放鬆,好似两人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贾昇先生真是……洒脱。”砂金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埃维金人奇特的瞳孔在迷离灯光下显得更加漂亮,“当真让人羡慕。” 他刻意停顿,观察著贾昇的反应,见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没什么表示,便继续道: “黑塔女士与星际和平公司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关係,空间站的许多项目都有公司的支持。 贾昇先生作为黑塔女士的……重要关联者,不知是否有兴趣,將这种友好关係更进一步?资源、情报、乃至某些特殊渠道……公司都能提供相当优厚的条件。” 他顿了顿,显得很有诚意,甚至带著点推心置腹的坦诚:“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到匹诺康尼,身负公司的重任,目的就是……替公司收復这块曾经的『失地』。” “合作?” 贾昇掀了掀眼皮,吸管在瓶子里吹出几个气泡,“我就是来匹诺康尼旅游的,对你们几方势力之间互相算计、打生打死的事儿,没什么兴趣。” 他晃了晃瓶子,语气隨意:“你这么坦诚,我也不妨直说,我对星际和平公司的观感……说实话,並不算太好。” 贾昇顿了顿,目光在砂金那身与赌场格格不入的休閒装上扫过:“而且,我对砂金总监你的行事风格,也算略有耳闻。为了达成目的,你可是相当……不一般。 我这种懒散惯了的无业游民,实在没办法和你们这些把公司当家、不惜深入险境也要不停创造价值的卷王共情。” 意料之中的直白拒绝和並不算客气的评价。 砂金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深了些。 “直白的拒绝,总比虚偽的应承来得痛快。上来就碰钉子,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毕竟,自从那位曾经的无名客,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坐上市场开拓部部长的位置后,公司在外的风评,確实是一路急转直下。” 砂金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难以偽装的复杂情绪,“不过,和贾昇先生你对公司的观感不同,我对星穹列车……印象很好。” 他微微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似乎在回忆著什么久远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星穹列车,或者说,开拓的命途,对我有恩。”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在茨冈尼亚……那时我和姐姐命悬一线,是一位自称无名客的人,从卡提卡人手中救了我们。” 砂金没有描述具体的过程,但那寥寥数语,已足以勾勒出当时的惊险与绝望,以及那份救命恩情的沉重。 “有些事,即使不愿意做,也必须去做。”砂金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向贾昇,那双眼睛里,之前的追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爬得越高,手中的权力越大,能发出的声音才越响亮……也才越有可能,阻止曾经发生在茨冈尼亚的惨剧,在其他地方重演。” 这番近乎交底的话,带著一种与砂金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重量。原本已经半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谈话的贾昇,动作顿住了。 他重新靠回沙发,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看向砂金的目光里少了几分隨意。 贾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充满调侃,反而带著点难得的、近乎劝诫的意味: “看在你和无名客还有渊源的份上,我劝你一句。砂金总监,匹诺康尼这趟浑水,比你想像的深得多。趁著还没把裤子都赔掉,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砂金静静地听著,脸上那惯常的、面具般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將手伸进了那身朴素休閒装的口袋里。 然后,在贾昇的注视下,他缓缓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將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叮叮噹噹—— 那是数十块已经失去部分光泽、碎裂不堪的碎片,它们在灯光下折射出残破的光。 除此之外,还有两枚完好无损、散发著温润而强大能量波动的基石——一枚呈现出深邃的翠绿色,另一枚则闪烁著活跃的橙黄色辉光。 属於翡翠,和托帕的基石。 砂金的目光扫过这些代表著他和同僚身家性命的物体,最终看向贾昇,声音平静。 “我们已经……赌上一切了。” 第217章 別打脸! 视线转向流梦礁…… 火气急败坏、含妈量极高且没有一句重复地“问候”了桑博祖宗十八代以及他未来可能存在的所有后代整整半小时后,才扶著旁边一张锈跡斑斑的座椅,剧烈地喘息著停了下来,胸口因极致的愤怒而起伏不定。 “行……行!桑博,真有你的。” 她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气得还是累出的细汗,眼神阴狠,“想拿面具是吧,姑奶奶我这就出去跟你真人pk!不把你那张贱嘴缝上,我火两个字倒过来写!” 这口恶气不出,她导以后在假面愚者圈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必须立刻、马上下线,去酒馆门口堵那个蓝毛混蛋! 她要把桑博这混蛋扒光了掛酒馆招牌上! 火咬牙切齿地伸出手,习惯性地朝著身侧虚空向下一划,就要唤出登出界面,离开梦境,立刻、马上杀到酒馆守株待兔,跟他来个1v1真人快打。 手指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凉意。 什么都没有发生。 预想中那散发著柔和微光、指引意识回归现实的“登出”虚擬键,並未出现。 火:“……?” 她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化为一丝错愕。不信邪地又划了一次,两次,三次…… 回应她的,只有流梦礁的风声。 “……我*酒馆粗口*!” 一股寒意顺著脊椎悄然爬升,暂时压过了对桑博的怒火。 她下意识去摸隨身携带的终端,想立刻联繫酒馆的人,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桑博返回酒馆拿到他自己那张宝贝面具前,先把他摁住。 手伸向惯常放置终端的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心中一惊,连忙翻找全身——和服的內衬、隱蔽的暗袋……空空如也。 不仅终端不翼而飞,连她入梦后特意兑换的、用於在梦境中挥霍享受的大量苜蓿幣,也全都消失了踪影。 全身上下,唯一多出来的东西,是塞在她腰带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火阴沉著脸,將纸条展开。上面是桑博熟悉的狗爬字体。 【姐们~梦境路滑,人心复杂,钱財乃身外之物,终端更是累赘,老弟我就先替你保管啦!別太想我哦~ ——您亲爱的、临时合作伙伴 桑博·科斯基 留】 火:“……” 她甚至能想像出桑博写下这些话时,那副贼兮兮、得意洋洋的贱样。 纸条在她手中被攥紧,揉成一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后纸条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好似就是桑博那张欠揍的脸。 当真是流年不利。 银狼的委託还没完成,自己先丟了吃饭的傢伙,现在更是身无分文、通讯断绝,像个傻子一样被坑在了梦境底层。 欢愉了小半辈子,向来只有她把別人当乐子,今天她倒好,自己成乐子了! 火在流梦礁废弃车站的月台上来回踱步,木屐踩在破碎的石板上发出清脆又焦躁的声响。 她一边踱步,一边忍不住又把桑博和愉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用各种创造性词汇讚美了一遍。 “该死的蓝毛土拨鼠!別让我再碰到你!还有那个脑子跟顏文字一起抽风的黑塔人偶! 仗著能打就为所欲为,欢愉命途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种武斗派带坏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莽夫!疯子!!” 发泄完毕,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光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底层梦境,回到黄金的时刻再从长计议。 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和服袖口,儘管內心暴躁,但面上还是努力维持著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她抬起手,朝著空无一人的前方招了招:“taxi~!” 话音刚落—— “嘶啦——!” 熟悉的、如同布帛撕裂的空间裂隙声响起。那只覆盖著暗紫色甲壳、形態狰狞、周身满是巨眼和尖锐肢爪的迷因怪物,再次从裂隙中探出了半截身子。 火的眉毛狠狠地跳了跳,胃部泛起一阵生理性不適。 不管看多少次,这傢伙的造型都完全不符合她的美学標准,甚至可以说是对她审美的一种褻瀆。 捏出这小別致的傢伙真该去找纯美骑士团进修一下审美!哪怕是报个基础班呢?! 求求了,放过別人也放过自己吧! 但没办法,为了从流梦礁这个鬼地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惊动家族和其他那些麻烦的傢伙,也只能硬著头皮继续搭车了。 怪物那长著巨眼的肢爪朝著火伸来,冰冷坚硬的触感贴上她的后背和腿弯,然后猛地一甩—— “哇啊啊啊——!” 天地倒悬,失重感猛烈袭来。 她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如同水膜般的界限,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模糊,流梦礁残破的建筑在脚下急速缩小。 黄金的时刻熟悉的、璀璨到近乎虚假的霓虹灯光再次充斥视野。 她正在从高空急速坠落,而下方,正是那座永远沉浸在狂欢中的梦境都市。 家族找了这么多年的流梦礁,这片被遗忘的梦境底层,其实一直都在匹诺康尼的头顶。 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火努力睁大眼睛,俯瞰著下方越来越近的黄金的时刻。 她的目光扫过城市中心那標誌性的钟表小子广场,以及周围那些如同眾星拱月般环绕的、造型奇特的建筑群。 在永恆停滯的午夜天幕下,那广场连同周围的建筑轮廓,连起来看……竟然像极了星穹列车的车头。 一个荒诞却又莫名契合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她的脑海。联想到此前银狼发给她的剧本、以及有关於那位传奇钟錶匠的经歷和一些零碎的传闻…… 火失笑,有点莫名的感慨。 那位老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等待著星穹列车吗? 思绪飞转间,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 轰——!!! 一声巨响,伴隨著几块不幸被砸碎的地砖,火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重重砸在了黄金时刻的街道上,摔得她眼冒金星,齜牙咧嘴。 “嘶……我的老腰……” 她揉著差点摔成八瓣的屁股,呲牙咧嘴地刚想站起身,一股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如同冰水般从头浇到脚。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只见愉塔正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一家甜品店的招牌旁,紫色的眼眸中闪烁著 (→_→) 的顏文字。 而她身后,那个被五彩庆典彩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写满生无可恋眼睛的“银狼球”,正像个气球一样,被一条彩带牵著,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了一秒。 下一秒,她脸上瞬间堆满了无比诚恳、甚至带著点諂媚的笑容,双手高高举起,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犹豫: “姐姐!我坦白!!我举报!!我爭取宽大处理!!千万別打脸!!” 第218章 带不动 黄金的时刻,街道上瀰漫的甜腻空气仿佛都因愉塔手中那柄巨锤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而凝滯。 火高举著双手,脸上挤出的笑容真诚得近乎諂媚,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愉塔身后那个隨著微风轻轻晃悠、眼神死寂的“银狼球”。 接著瞟了一眼愉塔手中那柄不时掂量一下的、印著阿哈笑脸的巨锤,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姐姐!冷静!万事好商量!我坦白!我检举!我爭取宽大处理!”她著重强调,“千万別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愉塔没说话,只是单手拎著那柄印著阿哈笑脸的巨锤,用锤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著自己的掌心,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 (→_→),分明在说:“不够劲,就扁你。” 在这压力下,火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坦白”: “是银狼,都是银狼雇的我!” 火伸手指向那个彩带球,“她找到我,说是在匹诺康尼有重要任务,关乎她同伴萨姆的生死,艾利欧的剧本里写了,萨姆在匹诺康尼会遭遇三次命定的『死亡』。 银狼怕她同事真出了什么事,队伍里就没人能扛正面了,所以才不惜重金,委託我这个专业人士来保驾护航,確保萨姆能安然度过那三次危机!” 被彩带裹得严严实实的银狼,起初听到火把她和艾利欧搬出来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雷射射出来,如果眼神能杀人,火此刻早已千疮百孔。 “唔唔唔!!!”(翻译:火你他妈敢卖我?!等我能动了第一个黑了你所有帐户!!!) 但听著听著,银狼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 她眼神里的怒火被一种愕然取代。 这傢伙……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银狼看向火,眼神复杂,这傢伙……不愧是欢愉命途的,编瞎话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 火一边声情並茂地“坦白”,一边疯狂给银狼递眼色,意思很明显:快!配合我!愤怒!挣扎!你越激动她越信! 银狼:“……” 她接收到了信號,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虽然大部分脸被彩带挡著,只能靠眼睛。 她试图瞪大眼睛,传递出“火你竟然背叛我们!艾利欧不会放过你的!”的愤慨情绪。 然而,或许是因为天生不是演技派,她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再次努力挤出的怒火怎么看都带著点茫然和呆滯。 挣扎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僵硬,不像愤怒,倒像是一条试图翻身却失败的咸鱼。 火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没眼看,完了,这队友带不动。 愉塔將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中的顏文字微妙地变成了 (¬?¬) ,显然早已看穿这漏洞百出的双簧。 但她並不点破,乐子嘛,看破不说破才有意思。 等火终於“交代”完毕,喘著粗气摆出一副我已毫无保留的姿態时,愉塔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著点玩味。 “哦?命运的奴隶艾利欧的剧本?” 她朝著火伸出手,掌心向上,指尖勾了勾,“拿来我瞧瞧。” 火脸上瞬间露出真实的愤懣与无奈,用力跺了跺脚,木屐在地上敲得梆梆响。 “姐姐!不是我不想给!我的终端!我的钱!甚至我的面具!全都被桑博那个天杀的王八蛋、挨千刀的小偷给摸走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通讯断绝啊!”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而急切,“姐姐您要想看剧本,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酒馆门口堵他!他肯定要回那里拿他自己的面具!” 火心中暗喜,完美!祸水东引! 让这疯婆子去找桑博那个蓝毛混蛋的麻烦,最好他俩两败俱伤,自己就能趁机…… “呵,不急。” 愉塔轻笑一声,招了招手。束缚著银狼的彩带如同拥有生命般,一圈圈鬆开。 她伸手,像摸宠物一样揉了揉银狼那头乱糟糟的灰发,语气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哎呀呀,看看,这就是你千挑万选找来的盟友吗?狼狼啊,你这看人的眼光……嘖嘖,真是让姐姐我心疼。关键时刻就把你卖得这么彻底,连点像样的挣扎都没有。” 嘴巴刚获得自由的银狼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谁是你弟媳?!还有,不准叫我狼狼!” 她用力甩开愉塔的手,脸颊涨得通红,“我跟那个白毛混蛋清清白白!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 愉塔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她说著,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火,对银狼煽风点火。 “你看,她背叛了你们星核猎手,坑了你们本就捉襟见肘、快要集体喝西北风的经费。这你能忍?反正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上去撕了她的嘴,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姐姐我给你撑腰。” 银狼:“……” 倒也没有那么背叛。 她看看愉塔那一脸“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又看看火那拼命暗示“快动手显得真实点”的眼神,內心一阵无力。 火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愉塔都没有暴露真相,这情谊……她绝对不能辜负! 银狼一咬牙,把对愉塔的恐惧和对现状的憋屈都化作了动力。 於是,在黄金时刻璀璨的霓虹灯下,星核猎手的顶级骇客银狼,发出一声毫无威慑力的怒吼,一个饿虎扑食,朝著火补了过去。、 “你个叛徒!我跟你拼了!” 火见银狼终於开窍,心中大喜,为了把戏做足,也为了早点结束这局面好让愉塔去找桑博的麻烦,她立刻进入状態,尖叫一声。同样奋力迎战。 “来啊!怕你不成!?”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起初还带著点表演成分,拳脚往来看著凶猛,实则落点都收著力。 “你个演技拙劣的骗子!” 银狼一拳挥出。 “比你个打游戏菜还爱氪金的坑货强!” 火侧身躲过,反唇相讥:“因为你操作下饭,害白白损失了打折的机会~” “那也不像你,面具被同行偷走,换我我都没脸见人!” 本是互相揭短增加真实性的垃圾话,但却又因为真实性各自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垃圾话逐渐升级,从攻击技术上升到人身攻击,再到派系侮辱。 两人下手也越来越狠,从一开始的表演式互殴变成了真情实感的全武行。 扯头髮、抓脸、掐脖子……各种街头斗殴的招式都使了出来,打得那叫一个难解难分,尘土飞扬。 愉塔则捞起一个甜筒,一边愜意地品尝著,一边用空著的手对著扭打的两人指指点点,语气充满了欢快的煽动性: “对!对!就是这样!扯她头髮!火你没吃饭吗?” “银狼!挠她!对!瞄准脸!让她知道背叛盟友的下场!哎呀,你力气不行啊……” 第219章 去给他上上压力 黄金时刻的街头,一场恶战终於暂时偃旗息鼓。 银狼的单马尾早已披散开来,灰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呼吸急促。 火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精致的和服被扯得松松垮垮,衣领歪斜,露出一边肩膀,脚上的木屐更是只剩下一只,另一只不知飞到了哪个角落。 两人均是鼻青脸肿,脸上、脖子上带著清晰的咬痕和抓痕,活脱脱两个刚打完架的不良少女,哪还有半点顶尖骇客和假面愚者精英的风范。 她们暂时脱离了扭打状態,扶著膝盖大口喘气,看向对方的眼神里还残留著货真价实的怒火。 毕竟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愉塔观战期间,已经慢条斯理地啃完了好几个梦境中特有的、免费提供的甜筒,她满足地舔了舔嘴角,打了个带著奶油气味的哈欠。 眼中的顏文字透著一股“戏看完了,该收场了”的无聊 ( ̄w ̄)。 “行了行了,果然不是武斗派,菜鸡互啄,毫无美感。”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拎起一直靠在旁边的阿哈笑脸巨锤,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上前。 在火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愉塔已经高高举起了锤子,动作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朝著火的后脑勺轻轻一敲——当然,这个“轻轻”是相对於她能砸碎公园的力度而言。 “咚!” 一声闷响,火眼睛瞬间变成蚊香状,晃了两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嘴里最后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你……混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愉塔本著勤俭持家的原则,指挥著那些刚刚绑过银狼的彩带,熟练地將火从头到脚捆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粽子,隨手丟在银狼脚边。 然后,她转向一脸警惕、下意识后退半步的银狼,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银狼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愉塔脑袋上冒出了两个角尖,还有条尾巴再慢悠悠的晃著。 魔鬼,简直是魔鬼。 “好了,閒杂人等处理掉了。” 愉塔拍了拍手,语气轻鬆,“现在,轮到我们了,狼狼~” 银狼头皮发麻:“都说了不准叫我狼狼!”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说著,手指勾了勾,原本属於银狼的终端,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指尖,被她灵活地把玩著。 银狼看著自己的终端落在对方手里,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语气带著惯常的嘲讽:“哼,我的加密,就凭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愉塔在终端屏幕上一阵敲打,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嘀”的一声轻响,终端屏幕应声亮起,锁屏界面瞬间消失,直接进入了主界面。 愉塔抬起眼,挑衅似的冲银狼挑了挑眉毛,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 ̄)~*。 银狼“……” 她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瞳孔微微收缩。 这怎么可能?! 作为专业骇客,她终端设置的可是动態密匙加上虹膜、声纹三重加密,就算是黑塔本体来了,也不可能这么快…… “欢愉命途,总有些……小小的特权,尤其是在『破解规则』这方面。” 愉塔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她甚至还有閒心当著银狼的面,顺手点开了她最近常玩的一个游戏,飞速通关了某个卡了银狼三天的高难度副本,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成就。 这才退出游戏,开始快速翻找起终端里存储的、属於艾利欧的剧本。 银狼:“……” “告诉我,艾利欧的剧本在哪?” 银狼绷著脸,试图展现最后的倔强:“……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而且很讲道理。” 愉塔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把你和旁边这位火小姐一起……对了,你应该知道吧,前段时间知更鸟演唱会的事,亲爱的狼狼,你也不想穿著一身粉色的衣服跳芭蕾吧~?” 银狼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社会性死亡有时比物理性死亡更可怕。 她咬著下唇,內心激烈挣扎。 “我……我剧本的有用信息也不多……”银狼试图挣扎。 “没关係,我不嫌少。” 愉塔非常好说话的样子,按照银狼所说找到了剧本藏匿的文件夹,紧接著补充了一句,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狡黠的光 (???)?。 “不过,为了和终端上的信息的相互对照,请你从结束的部分开始,倒著往前说。” 银狼:“……” 她看著愉塔那“不要试图骗我,你可以试试,但那样你会很疼”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昏迷不醒、同样被捆成粽子的难友火,最终认栽。 眼前这货显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而且她指定“倒著说”,这分明是怀疑她临时编造,用顛倒顺序来增加编造难度的手段。 这疯婆子看著疯,心思却縝密得很。 银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从剧本的“结局”部分,磕磕绊绊地倒敘: 愉塔一边听著,一边快速核对著终端上的剧本原文。 当她的目光扫过某一行极为显眼的备註,看到其中关於“家族內部,梦主已自同谐命途倒向秩序,並策划引导秩序星神太一復甦”的惊人信息时,紫色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w★)! “秩序星神復甦?在谐乐大典上?” 愉塔低声自语,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极其夸张、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这才配得上我完美的舞台!”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摸出自己的终端,手指翻飞,给贾昇发去了一条讯息。 【塔塔开:我找到合適的舞台了。剧本银狼部分.txt】 …… 视线转到另一边的赌场休息区。 贾昇的终端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將视线从茶几上那些象徵著砂金及其同僚身家性命的碎裂砂金石和两枚完好基石上移开,摸出终端看了一眼。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看了一眼,是愉塔发来的消息。 【塔塔开:我找到合適的舞台了。剧本银狼部分.txt】 看完其中愉塔发来的附件,他眉毛微挑。 【贾昇:?】 几乎是秒回。 【塔塔开:你,想个办法,去给那个在鸡翅膀上打耳钉的星期日上上压力。】 第220章 共犯 赌场內,贾昇看著终端屏幕上愉塔发来的消息,特別是“在鸡翅膀上打耳钉”这个缺德的形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指尖飞快滑动,回了个列车组特有的ok的表情包。 紧接著,他点开愉塔发来的附件,仔细查阅起属於银狼的那部分剧本。 目光快速扫过传说中出自艾利欧之手的剧本,发现刚刚陪在星身边的流萤就是萨姆后,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捂住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耸动。 一股难以遏制的笑意在他胸腔里翻腾。 “铁皮罐头……未婚妻……嘿嘿……哈哈哈……” 他低声嘟囔著,好不容易才把爆笑的衝动压下去。 贾昇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表情恢復平静,儘管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促狭和“发现大乐子”的光芒依旧闪烁。 他將终端收起,目光重新投向对面的砂金。 贾昇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刚才懒散截然不同的、带著点算计和玩味的笑容。 “砂金总监,”贾昇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刚才的『坦诚』,我收到了。看在你和无名客颇有渊源,以及你这『赌上一切』的魄力份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些闪烁著微光的基石碎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达成某种程度的合作。” 砂金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於他態度的转变,那双埃维金人特有的漂亮眼睛微微亮起,却很快被他压抑。 他没有急於接话,只是静静等待著贾昇的下文。 贾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但请注意,这份合作,並非与『星际和平公司』,而是与你——砂金个人。”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信息,或者在某些关键时刻,充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变数』。” 贾昇的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態恢復了几分懒散,“作为回报,我不需要你的信用点,也不需要公司的资源。” 他直视著砂金的双眼,缓缓说道:“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砂金脸上那副面具般的笑容重新掛起,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什么条件?” “现在还没想好,”贾昇摊了摊手,一副无赖样。 “就当是你欠我个人情。放心,不会让你去炸公司的总部,也不会让你做什么违背你原则的事。也许哪天我心情好,只是想看你穿女装跳个舞也说不定呢?” 砂金:“……”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想起此前在视频网站上看到的某个粉色“肉山”一边挨揍一边跳舞的情景, 贾昇看著他那吃瘪的表情,愉快地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一点需要动手的小忙。” 他凑近砂金,压低声音:“……” 听完后,砂金的眼睛微微眯起,朝著贾昇举了举酒杯:“那么,合作愉快,贾昇先生。” “合作愉快』。”贾昇也象徵性地举了举手里的苏乐达。 …… 与此同时,黄金的时刻的另外一边。 建筑顶部的露天咖啡馆如同悬浮於黄金时刻喧囂之上的寧静孤岛。 柔和的灯光点缀著精心栽培的绿植,远处是永不落幕的都市霓虹与川流不息的车流,构成一幅动与静交织的奇幻背景。 星用小勺子戳著面前造型精致、缀满霜星屑的小蛋糕,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坐在对面的流萤。 银髮少女正小口享用著另一块蛋糕,嘴角沾著一点奶油,被她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捲去,动作自然又带著点不自知的可爱。 流萤轻轻放下已经空了的蛋糕盘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她微微仰头,望向黄金时刻那片由忆质构筑的、光怪陆离如同极光般变幻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眼中带著回忆的微光。 “那时候,你就这么……『砰』地一下,砸了下来。”她转过头,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看向坐在对面的星,语气里带著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也砸得不轻。我还以为天上的星星终於不堪重负,掉下来了。” 星正叉起一块蛋糕准备送进嘴里,闻言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尷尬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髮,眼神飘忽。 “对不起……初来乍到,梦境导航系统可能、大概、出了点小小的偏差?” 她试图为自己那惊世骇俗的登场方式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谢谢……谢谢你还愿意做我的导游。” “你不是也请我吃了好多平时我捨不得吃的美味吗?”她指了指桌上空了的几个盘子,语气轻快,“我们扯平啦~” 流萤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也算是一种……非常特別的见面了,真是让人想忘记都难。” 看著她毫无阴霾的笑容,星心中的那点尷尬也瞬间烟消云散,跟著笑了起来。夜色正好,蛋糕真甜,对面的少女也真可爱。 流萤站起身,向星伸出手,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星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她放下叉子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在哪儿?” 流萤领著星走到咖啡馆露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看起来与周围精致环境格格不入的……窨井盖。 “就是这里啦。”流萤用脚尖轻轻点了点井盖:“相信我,下面和上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星看著那个窨井盖,又看了看周围奢华梦幻的环境,表情有些古怪:“……你確定?这下面难道不是维修通道?” 流萤被她的猜测逗笑了:“当然不是,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说著,弯腰抓住井盖上的拉环,轻轻一用力。 出乎意料,看起来沉重的井盖被她毫不费力地掀开,露出了一个向下延伸、內部散发著柔和微光的通道。 “跟我来。”流萤朝星眨了眨眼,率先轻盈地跳了下去。 星紧隨其后。下落的过程短暂而奇妙的失重,当脚再次踏上坚实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並非阴暗狭小的地下空间,更像是从一片喧囂的天空下,来到了另一片更为静謐的天空下。 “这里是『筑梦边界』。”流萤轻声解释:“一般游客不被允许到达。很美,对吧?” 星用力点头,好奇地四处张望,这片隱藏在繁华之下的寧静之地让她感到新奇又舒適。 流萤抬手指向天空。星顺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尤其明亮、带著明確轨跡的流光,正从极高的天际坠落,如同流星般划过,最终没入远方那片无垠的、由忆质构成的大地之中。 “那是一位逐梦客,他的意识刚刚成功接入梦境。”流萤轻声解释,眼神中带著些许嚮往,“每天,都有无数这样的『流星』来到这里,追逐、编织属於自己的梦。” 这里静謐、广阔,与黄金时刻的喧囂浮华截然不同,却別有一种別样的魅力。 “秘密基地还在前面一点。”流萤招呼著星,两人沿著建设了一半的楼梯慢慢向前走著。 夜风拂过,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內容无关紧要,气氛却格外融洽。 然而,就在快要抵达流萤所说的目的地时,一名身著家族制服、表情严肃的守卫站在那里。 显然是此地的岗哨,无法绕行。 “啊……有守卫。”流萤停下脚步,有些遗憾地嘆了口气。 星看著那个守卫,又看了看流萤脸上失落的表情,摸了摸下巴:“绕路呢?” “绕路的话,要走很远很远,而且也不保证其他路线没有守卫。” 流萤摇了摇头,她看著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是不小心坠入凡间的星星,“嗯……既然是在梦里,偶尔做一回小小的『坏事』,应该也没关係吧?” 她凑近星,用气声悄悄说道:“我去前面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从旁边那个雕塑后面绕过去,找机会……嗯,你懂的。” 她说著,还比划了一个“敲击”的手势。 星瞬间领会,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流萤被她那副“专业”的样子逗得抿嘴一笑,隨即整理了一下表情,脸上换上一种略带焦急和迷茫的神色,朝著守卫走了过去。 “先生,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 守卫的注意力果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纯真无害的银髮少女吸引,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指路或者驱赶。 就在这时,星如同幽灵般从他视野的盲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的身后,深吸一口气,双手高高举起了那根看起来就颇具分量的棒球棍—— “咚!” 一声闷响,伴隨著守卫猝不及防的闷哼。 他身体僵直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隨即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前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星保持著挥棒后的姿势,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守卫,又抬头看向流萤。 流萤小心翼翼地绕过“躺平”的守卫,走到星身边,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家族员工,轻轻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 隨即,她望向星,脸上绽放出一个带著小小刺激和无比亲昵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星还抓著球棒的手。 “好了,”流萤的声音轻快,带著完成行动的默契,“这次……我们可是共犯啦。” 星光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顏,感受著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心臟不爭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却无比开心的笑容。 这片隱秘的天空下,两颗心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 第221章 我將,点燃星海 楼顶观景台的风轻柔地拂过,將流萤银色的髮丝吹起几缕,在梦境特有的如梦似幻的天幕下微微飘动。 从这里俯瞰,整个筑梦边境的景色尽收眼底——黄金时刻永不熄灭的璀璨霓虹,勾勒出高楼林立的都市剪影; 视线的尽头,並非永恆的黑暗,而是隱隱透著一抹如同黎明將至前的、温柔而模糊的微光。 偶尔,又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高空,那是新的意识成功接入梦境的轨跡,为这片静謐的天空增添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动感。 就在这片寧静与远处的喧囂形成奇妙对比之时,空气中开始流淌起空灵而舒缓的旋律。 是知更鸟的《使一颗心免於哀伤》。 谐乐大典临近,这首歌曲似乎成了梦境背景音的一部分,那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如同涓涓溪流,洗涤著梦中的躁动,带来一种近乎圣洁的安寧。 流萤微微侧头,聆听著这熟悉的旋律,眼神变得有些朦朧。 她无意识地跟著那舒缓的节奏,轻轻哼唱起来。 流萤的嗓音不像那位歌者般富有穿透力和技巧,却带著一种独特的、柔软的质感,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与这梦境夜色奇妙地融合。 星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著流萤被半空中的微光映照的侧脸,觉得此刻的她,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一曲终了,余音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缓缓消散。 流萤转过身,面对星。 她银色的髮丝在梦境微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却闪烁著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犹豫,有愧疚,更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坦然。 “星……” 她轻声开口,声音比刚才哼歌时低沉了些许,“对不起。” 星微微一怔,她看著流萤,等待著下文。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流萤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迎上星的视线,不再躲闪,“我……並非是鳶尾家系的成员。在这一点上,我骗了你。” 她的目光扫过星的脸,带著深深的歉意:“利用了这个身份接近你,带你游览,却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对不起,星。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是建立在谎言上的……” 观景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梦境的喧囂如同背景音般隱约传来。 星看著眼前低垂著眼帘的流萤,看著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那紧紧抿著的、透露著不安的嘴唇。 忽然,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流萤那只绞著衣角的手。 流萤浑身一颤,惊讶地抬起头。 只见星脸上並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或失望,反而带著一种……近乎无奈的、甚至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 “就这?我早看出来了。” 流萤怔住了,隨即失笑,摇了摇头,眼中带著些许无奈,又有些释然。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 即使记忆被清除,那份直觉依旧存在。 星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要坦白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比如……你其实是星核猎手,准备把匹诺康尼变成一片火海之类的。” 流萤:“……” 对了,倒也没全对。 星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变得轻鬆而真诚。 “你是流萤,这就够了。你带我看到了这么漂亮的秘密基地,我们还一起当了共犯……” 说到共犯时,星故意眨了眨眼,带著点小得意。 “至於其他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就好啦。”星看著她,眼神清澈:“我相信你。” 流萤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包容,眼中复杂的情绪如同冰层般渐渐消融,最终化为一种如释重负的、带著水光的柔软。 她反手握紧了星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带著前所未有的轻鬆:“嗯。” 星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轻鬆:“我们以前应该认识吧?我以前有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刚才你也听到了,据说是家里人反对我跟一个铁皮壳子谈恋爱,给我强制刷机流放了。” 她耸耸肩,脸上看不到太多对失去记忆的悲伤或愤怒,只有一种向前看的豁达。 “不过没关係,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重新认识就好啦。反正……” 星顿了顿,目光落在流萤脸上,变得格外认真,带著一种纯粹的的直率: “虽然知道那个恶趣味的傢伙有可能是在唬我,但是——” “如果真要有一个未婚妻的话,我希望是你。” 流萤:“……!” 她的脸颊瞬间染上緋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心跳如同擂鼓。 流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著星那双在梦境星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眸。 夜的微风吹拂著两人的髮丝,带著梦境特有的、微甜却又清新的气息。 远处,又一颗流星——新的逐梦客,划破天际,带著决绝与希望,坠入无垠的梦土,留下短暂而绚烂的轨跡。 流萤眼中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柔软而坚定的光芒。 她轻咳一声,避开了那个“未婚妻”的提议,反手握住了星的手,指尖微凉。 “好。”她轻声说,“我们重新认识。” “我叫流萤。这一次,不会再骗你了。” 星光看著她,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著点傻气的笑容,反手握紧了那只微凉的手。 “嗯,我叫星,很高兴……重新认识你,流萤。” 至於未来如何,身份的桎梏,过往的迷雾,现实的阻碍…… 至少在此刻,都被这梦境温柔的夜色,暂时搁置了。 星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提议道:“为了庆祝我们重新认识,拍张合照留个纪念吧!” 流萤看著她兴奋的样子,微笑著点头:“好。” 星立刻取出终端,唤出摄像应用,伸直胳膊,將手机拿远,小心地调整角度,確保取景框中能够容纳下两人和身后那片梦幻的夜景。 流萤看著镜头,显得有些紧张,耳朵尖还带著未褪尽的红晕,她小声说:“稍等,让我准备一下。” 说著,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其实並不凌乱的衣领和额前的髮丝,深吸一口气,才对著镜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略带羞涩的笑容。“好啦,开始吧。” 星看著屏幕里並肩而立的两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一。” “二。” “茄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比起有些老套却充满欢乐的剪刀手,笑容在梦境的光线下定格。 她们脸上洋溢著笑容,双手都比著胜利的“v”字手势,所有的烦恼都与此刻无关。 照片拍下后,星手中的终端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震动了一下。 【掌管抽卡的神:你见著我姐了吗?我联繫不上她了,总不会是老妈找过来了吧?】 星隨手点掉通知,快速回復了一句【没见,正约会呢,勿扰。】,就准备把终端锁屏。 然而,就在她手指即將触碰到锁屏键的瞬间,另一条推送蹦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流萤口袋里的终端也微微震动,发出了接收到信息的轻微嗡鸣。 流萤拿出终端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下意识地重了一瞬,握著终端的手指微微收紧。 【星际和平公司(官方认证帐號) - 全域广播】 【內容:星际和平公司已確认,於匹诺康尼区域成功控制高危通缉犯“星核猎手-银狼”。 接收与后续处理工作正由砂金总监全权负责。公司重申对维护星际和平与秩序的坚定承诺,任何试图挑战法律的行为必將受到严惩。】 星也看完了这条推送,眉头皱起:“银狼?她不是被……” 她想起之前愉塔扛著那个彩带卷的样子。 流萤迅速將终端屏幕按熄,放回口袋,脸上努力维持著平静,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星,时间不早了,我们……之后再见吧?” 星看了看流萤,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下次见,说好了哦,有事终端联繫。” 看著星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黄金时刻的通道入口,流萤脸上强装的平静瞬间瓦解。 她站在顶楼边缘,夜风吹动她的银髮,她再次取出终端,確认了那条公告。 剧本……出错了。 艾利欧给的剧本中,银狼会在匹诺康尼协助她接入梦境,虽然並未明確是线上还是线下,所以即使之前银狼被愉塔抓住,她也並未过於担心,那更像是一场混乱的插曲。 但此刻,银狼落入了星际和平公司手中,这绝不在剧本之內。砂金……那个危险的赌徒。她必须去救她。 流萤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梦境中甜腻的空气彻底置换。 她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 “我將——点燃星海。” 低沉的、与少女声线截然不同的宣告声中,铺天盖地的炽热烈焰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灼热的气流席捲四周,將观景台的寧静彻底撕碎。 璀璨的光焰中,流萤的身形被迅速包裹、重塑。冰冷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装甲瞬间覆盖全身。 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璀璨光翼在她身后豁然展开。 “轰——!” 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萨姆化作一道流星,衝破筑梦边境的天幕,朝著最后见过愉塔和银狼的黄金时刻——艾迪恩公园的方向,悍然飞去。 烈焰划破长空,在梦境永恆的夜幕下,留下了一道短暂而灼热的轨跡。 第222章 他宝了个贝的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帕姆慢悠悠地吃了几块惊嚇魔盒里那些来自阿基维利故乡的糕点,熟悉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带著一种遥远而温暖的怀念,与记忆中並无差別。 他盖上盒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些许柔软。 还是等大家回来再一起分享吧,帕姆心想,热闹的时候,点心也会变得更美味。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器械平稳运行的微弱嗡鸣。 开拓的旅途既是在做加法,连接一个个世界,结识新的伙伴;也是在不断做著减法,看著熟悉的面孔因为各自的理由踏上月台,挥手道別,最终消失在星海深处。 人来人往,如同潮汐。 直到阿基维利消失,直到列车坠毁,直到姬子將它重新修復,赋予它新的生命。 只有帕姆,一直在这里。 他迈著小步子,走到巨大的观景窗前,窗外那座恢弘梦幻的白日梦酒店在星空的映衬下如同精致的模型,却也隔开了他与此刻正在其中冒险的同伴。 帕姆轻轻嘆了口气,小小的脸上流露出与外表不符的、歷经岁月的寂寥。 有时候,帕姆会忍不住会想,星穹列车开闢星轨,让那些原本隔绝的世界彼此连通,这究竟是好是坏? 那些世界有的弱小,有的强大。 有些强大的世界为了资源、为了利益,会去掠夺、去征服那些因列车而暴露在他们视野中的弱小文明…… 这份由开拓带来的“连接”,除了交流与繁荣,是否也带去了纷爭与苦难?他们是否也成了灾难的引线? 他嘆了口气,晃了晃耳朵,决定不再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 还是去餐车再烤点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吧,用食物的香气和製作的专注填满这片刻的寂寥。 就在他迈开小短腿,准备前往餐车时,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一种微弱、但绝不属於列车正常运行的异物感清晰地传入他作为列车长的感知中。 列车上,除了它,还有別人! 帕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哈!肯定是那个最不守规矩的傢伙又偷偷溜回来了! 准备搞什么新的恶作剧!说不定刚才那份糕点就是麻痹自己的衣炮弹! 想到这里,帕姆顿时气鼓鼓的,左右看了看,顺手从旁边抄起那根兼职用於“礼貌请离”不速之客的扫帚。 他踮起脚尖,放轻动作,朝著观景车厢一侧、那盆茂盛的装饰性绿植形成的阴影处,小心翼翼地摸索了过去…… 就在帕姆举起扫帚,准备给阴影里的乐子神来个当头一击时—— “不许动!” 两道身影猛地从阴影里跳了出来,动作迅捷,反倒把全神贯注的帕姆结结实实地嚇了一跳,手里的扫帚都差点掉在地上。 那是一男一女,都作一身风尘僕僕的牛仔打扮,带著一股与列车温馨氛围格格不入的野性与危险气息。 男人看起来极为奇特,除了那张饱经风霜、轮廓硬朗的脸庞,脖颈以下的大部分身躯都经过了大幅度的机械改造,金属义肢在车厢灯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泽。 有著一头白色为主、掺杂著黑色的长髮,隨意地披散在脑后。 女性则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同样是一身利落的牛仔风格装扮,有一头看起来稍显毛躁、却透著活力的金色捲髮。 只是在她脖颈与下頜处,能清晰地看到一块面积不小、似乎是灼伤后留下的疤痕。 暴露在无袖马甲外的胳膊上,也密布著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无声诉说著她绝非善类。 此刻,男人手中正握著一把老式但保养得鋥亮的左轮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了受惊的帕姆。 “他宝了个贝的!搞什么呜呜伯?费这么大劲摸上来,结果这破车里就他宝贝的只剩下一只兔子?!其他的人呢?!都他喵哪儿去了?!” 帕姆:“?” 这是什么奇怪的方言吗? 他被这阵仗和奇怪的言语搞得一愣,用扫帚指向对方:“你……你们是谁?!怎么偷偷跑到星穹列车上来的?!” 那金髮女人见状,立刻伸手拽了拽男人的胳膊,示意他把枪口从帕姆身上移开。 她的声音相比男人要温和许多,带著一种试图安抚和解释的意味:“老爸,別这样,会嚇到它的。” 她转而看向帕姆,脸上努力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儘管那道伤疤让这效果大打折扣。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出现,嚇到你了,小兔子。我叫格蕾妮,这位是我的父亲,波提欧。我们……是巡海游侠。” 帕姆眨了眨圆眼睛,小脑袋里迅速检索著这个名號:“巡海游侠?” 他知道这个组织,那是一群在星海间行侠仗义的团体,名声不算坏。 “巡海游侠……你们这是要劫持列车?”帕姆依旧没有放鬆警惕,扫帚还紧紧握在手里。 波提欧似乎被帕姆这话给逗乐了,或者说气乐了,他嗤笑一声,手腕一转,那柄左轮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虽然没有收起,但威胁意味降低了不少。 他歪著头,看著帕姆:“劫持?我这不还没开始劫吗?!拿著枪跟人『友好』地聊聊天,打听打听情况,这他宝贝的也算劫持?” 帕姆气的跺脚:“拿著危险武器指著列车长,当然算的帕!” 格蕾妮轻轻嘆了口气,似乎对养父的沟通方式感到无奈,她接过话头,语气诚恳。 “我们收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关於匹诺康尼,关於可能出现在那里的某个危险存在,我们在追踪线索,登车並无恶意,只是想確认一下情况,或者……寻求一些帮助的可能性。” 帕姆的小脑袋快速消化著这些信息。巡海游侠、危险存在、匹诺康尼、寻求帮助…… 他看著眼前这对风格迥异的父女,一个暴躁直接的机械牛仔,一个看似温和的女人,心中的警惕未消,但出於担心仍在匹诺康尼的乘客们,帕姆的敌意稍稍减退了一些。 “寻求帮忙就是拿著枪指著列车长,还非法闯入星穹列车吗帕?!” 波提欧:“……” 格蕾妮:“……老爸,我就说我们应该先礼貌敲门试试的。” 就在格蕾妮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准备再次开口打圆场,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时—— “嗡——!” 一道刺耳的尖锐爆鸣声,毫无徵兆地在他们身后炸响。 “又是你!?该死的强盗、窃贼!束手就擒吧!!” 一颗散发著极其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光芒、疯狂旋转著的迪斯科球,拖著一条粉色的光尾,狠狠地砸在了波提欧的后脑勺上。 第223章 往事不堪回首 波提欧的眼睛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他宝贝的这什么玩意儿”的懵逼,身体晃了晃,连一句招牌式的粗口都没来得及骂出来。 便两眼一翻,“哐当”一声,直接晕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左轮也“啪嗒”掉落在旁。 格蕾妮:“……” 她看著瞬间倒地不起的养父,又看了看那颗完成攻击后悬浮在半空、依旧散发著诡异粉光的迪斯科球,一时陷入了沉默。 帕姆:“……” 列车长举著扫帚,看著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也彻底呆住了。 信使的身影飘然落地,手一招,那颗完成奇袭的迪斯科球便乖巧地飞回她的怀中,被她搂在怀中。 她看著地上昏迷的波提欧,脸上露出一种大仇得报的笑容。 信使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男人,当年如同土匪一样强行闯入了她当时所在的忆庭分部,不由分说就要强行读取忆泡。 当时分部內一片鸡飞狗跳,陈列於展柜的忆泡因他的粗暴行为纷纷滚落。 在场的忆者们顾不得对他进行有效阻拦,全都惊慌失措地蜂拥而上,拼命抢救那些滚落下来的忆泡。 而她,不幸在那一团混乱中,被同伴撞到,脚下一滑,手忙脚乱间……碾碎了好几枚珍贵的忆泡。 正因如此,她后来被严厉问责,最终被无情地驱逐出了那个据点。 她这才不得不背井离乡,辗转加入了芙洛黎达据点寻求庇护…… 信使看著陷入昏迷的波提欧,心情复杂。 说憎恨吧,似乎也谈不上多么深刻入骨。 毕竟,若非当年这个莽撞的机械牛仔强行闯入忆庭分部,也不会有哪些意外发生,她也更不会被视为毛手毛脚、不堪大用的累赘,最终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 如果没有被驱逐,她就不会辗转漂泊,不会在人生最低谷时加入芙洛黎达据点,自然也就不会在那里“幸运”地碰上黑天鹅带回的、改变了她一生的模因病毒。 某种程度上,如果没有他当年那一闹,自己或许不会离开那个沉闷的忆庭分部,也不会让她找到了为之奋斗终生的、播撒福音的伟大目標。 但是说不恨吧——想起自己当初被据点驱逐后,那些辗转漂泊、无依无靠、备受白眼的艰难日子……她还是不免恨得牙痒痒,手中的迪斯科球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信使考虑再补一下狠得时,格蕾妮迅速上前一步,挡在了信使与倒地不起的波提欧之间。 作为一名巡海游侠,她自然能认出眼前这位气息独特、装扮……更加独特的美丽女人是一位忆者。 而她也深知,自己的养父和忆庭之间,確实存在著一次衝突。 格蕾妮深吸一口气,看向信使,眼神坦荡而诚恳。 “这位忆者小姐,请先息怒。我的父亲……他当年强闯忆庭分部,行为確实鲁莽粗暴,无可辩驳。 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追查那个將他的故乡变为一片火海的幕后黑手。他的方式或许极端,但他的初衷……绝非为了私利或破坏。”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波提欧,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坚定地回望信使。 “如果我父亲的行为对您个人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我,格蕾妮,以巡海游侠的身份起誓,愿意代他承担一切后果,尽力弥补您的损失。哪怕是您想要我这条命……”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也可以。只求您能宽限些时日,待到我协助父亲了却这桩血海深仇,大仇得报之后,我必亲自將性命奉上,绝无怨言。” 信使静静地听著,她能感受到,格蕾妮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虚假,眼神里的真诚和背负的重量,同样做不得假。 她看了看格蕾妮脖颈和手臂上那些显眼的伤疤,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波提欧,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周身那沸腾的粉色忆质也稍微平復了些。 “……算了。阴差阳错,不外如此。没有他那一下,或许也没有今天的我。” 隨后信使不再看波提欧,转而將目光投向车窗外的白日梦酒店,像是对身旁的这对父女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时,波提欧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悠悠转醒。 他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猛地抬头,视线迅速锁定格蕾妮,確认她安然无恙后,才鬆了口气。 “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爸。”格蕾妮连忙蹲下身扶住他。 波提欧晃了晃依旧有些晕眩的脑袋,只感觉后脑勺隱隱作痛,但整体並无大碍,这鬆了口气。 隨即注意到格蕾妮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丫头?我脸上开了?”他嘟囔著,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 下一秒,波提欧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那身饱经风霜的牛仔装束,他引以为傲的机械改造躯体上覆盖的金属甲片,甚至……他握在手里的、那把老伙计般的左轮手枪…… 全都变成了刺眼夺目、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色!!! 波提欧:“!!!”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肌肉抽搐著,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一串被强行净化过的、带著颤音的怒吼: “我的枪!我的衣服!我的壳子!怎么全都被弄成这个喵样子了?! 这让我他宝贝的还怎么在道上混?!看起来像他宝贝的刚从染缸里爬出来的小可爱一样! 这他宝了个贝的——是哪个欠喵的小可爱乾的?!我一定要一枪爱死他!!!” 他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粉色左轮直接捏变形,原地跳脚,那身死亡芭比粉在他剧烈的动作下更是闪瞎人眼。 信使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手中的迪斯科球似乎感应到主人愉悦的心情,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帕姆躲在信使身后,小声嘀咕:“……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他骂得好脏啊帕。” 第224章 何须入梦池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波提欧那身刺眼的死亡芭比粉在他激动的动作下几乎要晃人眼。他握著同样粉得令人窒息的爱枪,气得改造提的关节都在咯吱作响。 信使抱著迪斯科球,对波提欧的暴跳如雷显得毫不在意。 “吵嚷並不能改变现状,你又重操旧业,干出这种土匪行径强闯星穹列车,又拿枪指著我们可爱的列车长…… 总不会是因为那个已被除名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曾经披过无名客的皮,就迁怒寻仇,找到这里来吧?据我所知,巡海游侠,应该不屑於做这种牵连无辜的事才对。” “这他宝贝的真是星穹列车?!” 死亡芭比·波提欧·粉的注意力似乎这才从自己一身骚包的粉色上稍微移开一点,他瞪著信使,又环顾了一下这节充满温馨气息的车厢, “看著是挺像那么回事……但谁知道是不是公司那帮小可爱又搞出来的高仿贗品!” “那个混蛋才不是无名客!” 帕姆听到奥斯瓦尔多这个名字,如同被踩了尾巴,耳朵瞬间绷得笔直,小爪子紧紧攥著扫帚,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他早就除名了!他的名字不配出现在列车的任何记录里!他是星穹列车的耻辱帕!” 格蕾妮见状,轻轻嘆了口气,上前一步,再次挡在了养父和帕姆之间。 “请息怒,列车长,还有这位忆者小姐。我们並非迁怒,也绝非不分青红皂白之辈。只是……当年的经歷,让我们不得不谨慎,甚至多疑。 我们的故乡,阿尔冈-阿帕歇曾经是一片寧静之地。直到有一天,星球上一种独特的黑色物质被发现,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种物质可以被用於製作……极其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陷入了不愿回忆的过往。 “公司的市场开拓部,最初就是打著星穹列车无名客的旗號,带著友好交流、共同开发的偽善面具来到我们星球的。我们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以为迎来了来自星海的友人。” 格蕾妮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 “可没多久后,他们就撕下了偽装……武力,掠夺他们想要的一切。我们奋起反抗,为了守护家园,为了守护那片生养我们的土地……” 她顿了顿,声音带著一丝哽咽,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波提欧的声音沙哑地接上,“差距太大了……他宝贝的科技,他宝贝的武器!我们被迫离开家园,眼睁睁看著那些强盗肆意开採、破坏…… 因为被我们的反抗激怒,他们就直接对星球实施了毁灭性的打击,对外宣称是一场天灾?呵,去他呜呜伯的天灾!” 格蕾妮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那时我还很小……我的祖父母,也就是老爸的养父养母,他们是星球上为数不多的倖存者,被一位不愿透露名字的人救起。可两位老人上了年纪,没能承受住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打击,没几年就……相继去世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信使和帕姆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童年的创伤,家园的毁灭,亲人的逝去,一切都与“星穹列车无名客”这个名號紧密相连。 他们需要確凿的证据,需要亲眼见证,需要一颗定心丸,来確认眼前这艘列车,与他们记忆中的噩梦並非一体。 波提欧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此刻也泛著诡异粉光的白黑色长髮。 “所以……丫头的意思就是,我们需要点能证明你们真是『正版』星穹列车,跟公司那些小可爱们不是一伙的证据,不然我们这心里他宝贝的没法踏实!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套?!” 帕姆看著他们,气鼓鼓的表情缓和了些。他抱著扫帚,挺起小小的胸膛: “哼!虽然你们非法闯入非常非常失礼帕!但列车就是列车,才不屑於冒充,帕姆这就给你们看证据!” 他转身,迈著小短腿,领著將信將疑的波提欧和神情复杂的格蕾妮,来到了观景车厢一侧的展示柜前。 透明的柜体內,柔和的光线打在一件物品上——那是一个造型古朴、蕴含著奇异力量的信物,表面流淌著温润的光泽。 “看清楚了帕。” 帕姆指著那件信物:“这是罗浮仙舟送给星穹列车的『结盟玉兆』,如假包换!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波提欧凑到展示柜前,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这他宝贝的真是结盟玉兆?!”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 帕姆得意地晃了晃耳朵,小尾巴都翘了起来:“当然是真的帕!而且不止这一个呢!” 他补充道:“贾昇乘客身上还有一个……嗯,算是他个人和罗浮结下的缘分帕。” 波提欧:“……”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好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混杂著震惊、无语和某种“这世界真他宝贝的魔幻”的感慨。 “……他宝贝的!罗浮的结盟玉兆……现在是搞批发了吗?!” 信使看著波提欧那副世界观受到衝击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適时地开口,將话题引回正轨: “那么,两位巡海游侠,验证了列车的身份,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强闯列车,总不会真是来观光的吧?” 波提欧深吸一口气,强行將注意力从“批髮结盟预兆”这个离谱的事实上拽回来。 “观光?观他宝贝的小可爱光!我们是来追杀一个冒用我们巡海游侠名头的混蛋!” 格蕾妮坦言:“我们追踪那个虚无令使的线索,指向了匹诺康尼。我们希望能……借用星穹列车的名头,或者渠道,进入梦境继续追踪。” “虚无有令使?”帕姆惊得耳朵一抖。 在他的认知里,那位星神几乎不与任何存在交流,诞生令使听起来更是天方夜谭。 “有的,列车长,有的。” 信使接口道,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带著点分享八卦的愉悦。 “我的那位『好姐妹』黑天鹅,为了补偿此前演唱会发生的事,她可是非常『慷慨』地把一段相当有趣的记忆分享给了我……而那位主角,就是虚无的令使。” 帕姆眨了眨眼,总觉得信使这好姐妹和慷慨的描述听起来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入梦,不一定非要用家族那套繁琐的入梦池。”信使转而看向波提欧和格蕾妮。 “看在我和这位粉嘟嘟的牛仔先生……嗯,也算有点『缘分』的份上,我可以直接把你们领进去。保证比用列车名头更快、更直接。”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波提欧那身死亡芭比粉上扫过。 “就是不知道……这位巡海游侠先生,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这一趟呢?” 波提欧看著信使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依旧顽固存在的粉色,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磨著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宝贝的!走就走!谁怕谁啊?!还能比现在更喵的糟糕吗?” 第225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匹诺康尼,黄金的时刻,钟錶小子广场。 流光溢彩的霓虹与悠扬的谐乐交织,然而,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中央,却矗立著一幅极不和谐的画面—— 星核猎手的顶尖骇客银狼,此刻被五顏六色的庆典彩带以一种极其艺术性且羞耻的方式,捆得结结实实,悬掛在钟錶小子雕像上轻轻晃荡。 她眼睛里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如果目光有破坏力,恐怕整个广场已经被她犁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被彩带束缚,让她遮住脸都做不到,只能被迫被无数路人围观。 砂金站在雕像下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口袋中那三枚温润的基石——属於他自己的破碎残片,以及来自翡翠与托帕的完整基石。 他看著上方那个不断扭动的“彩带卷”,又瞥了一眼阴影中某只偷感十足的禿毛鸟,嘴角微微勾起。 刚刚从筑梦边境返回黄金的时刻的星,此时也循著喧闹声来到了钟錶小子广场。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雕像上、生无可恋的银狼,脚步顿时停住,脸上写满了“虽然很惨但为什么有点想笑”的复杂表情。 然而,还没等她决定是先去“瞻仰並记录”一下小姨的窘態,还是假装没看见,另一边的景象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见贾昇正被一位身材高挑、戴著宽檐魔法师尖帽的女性拧著耳朵,疼得他齜牙咧嘴,一头標誌性的白毛在对方手下显得格外无助。 “能耐了?嗯?一段时间不见,敢帮著那个造反的逆贼人偶胡作非为?她脑子不清醒,你也跟著一起发疯?” 黑塔声音冷冽,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中二病復发了是不是?一段时间没盯著你,就敢把头髮染成这副德行?” 贾昇踮著脚尖发出夸张的惨叫:“那逆贼人偶……我跟她不熟!真的!” 他趁著星侧头看向雕像方向的间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抱怨:“姐,你来真的啊?下手这么狠?” “黑塔”面不改色,同样用细微的声音回应,带著一丝得意:“演戏嘛,要做就做全套。再说了……” 她手上力道微松,却又把手往上提了提,声音带著欢愉的窃喜:“……拧你耳朵的机会可不多,我可得好好把握住。” 她看著贾昇齜牙咧嘴的样子,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_→)的顏文字,隨即迅速隱去。 贾昇:“……嘶。” 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吧? 就在这时,星走了过来,脸上带著些许疑惑,目光在黑塔和贾昇之间转了转。 “黑塔?” 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后抬手指了指雕像上晃悠的银狼,“愉塔呢?她之前不是……” “黑塔”鬆开拧著贾昇耳朵的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嗯哼~你说那个不听话的的叛逆人偶?毕竟是出自我手的东西,出了问题,自然由我亲自回收处理。已经关机打包,准备送回空间站格式化了。” 她说著,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贾昇:“至於某些知情不报的……回去再慢慢算帐。” 101看书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贾昇揉著通红的耳朵:“……” 小样,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星看著“黑塔”,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接著她目光转向一旁揉著通红耳朵、一脸生无可恋的贾昇。 “我小姨不是被你买下了吗?你就这么看著和你……情投意合的相好,被这么抓起来吊著?她快要被公司的带走了啊。” 贾昇闻言,蔫蔫地看了星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你还敢提的幽怨。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摊了摊手,语气那叫一个无奈又委屈: “开心了吗?星核精。你不是义正辞严、斩钉截铁地说『狼狼別想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喏,你的愿望实现了。我这刚萌芽的、纯洁又脆弱的爱情小火苗,还没等燎原呢,就被我老妈亲自出手,无情掐灭了。棒打鸳鸯,你开不开心?” 星:“……” 她顿时语塞,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將不久前才给黑塔发送了举报信息的终端,默默往口袋最深处塞了塞。 心虚,非常之心虚。 就在这略显尷尬的沉默,夹杂著银狼在空中的“唔唔”声中—— “轰——!!!” 一道炽烈的流星撕裂了黄金时刻永恆的夜空,带著恐怖的音爆和灼热的气浪,悍然砸向砂金所在的位置。 砂金瞳孔骤缩,几乎在攻击临体的瞬间,一道坚实的琥珀色屏障在他周身形成。 “嗡——!” 碰撞的巨响震耳欲聋,狂暴的衝击波呈环形扩散,將广场地皮都掀飞了一层。烟尘与建筑碎片冲天而起。 待烟尘稍稍散去,砂金依旧站在原地,周身笼罩在缓缓流转的琥珀色光晕中,毫髮无伤。 他虚托著三枚基石的掌心微微下压,稳定住躁动的能量,目光却率先瞥向了远处某个gg牌顶端。 那只禿毛的隱夜鶇果然还在,正被刚才的爆炸余波掀飞,正发出“嘎嘎”的惊恐叫声。 砂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嘖嘖……这就是盛会之星的安保?星核猎手公然袭击公司使节,家族……呵。” 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却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浮想联翩。 巨大的、覆盖著流线型装甲的萨姆自烟尘中显现,眼部传感器锁定砂金,冰冷的机械音带著威胁:“放开银狼。现在离开,没人会受伤。” 砂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摊了摊手,那双埃维金人特有的美丽瞳孔中闪烁著汹涌的战意。 “我来押注、我来博弈、我来贏取。我任命运拨转轮盘,孤注一掷。”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琥珀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般沸腾起来, “遍歷死地而后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张开双臂,三枚基石围绕著他缓缓旋转。 “一切献给——琥珀王!!” 轰隆——!!! 磅礴浩瀚的琥珀色光柱以砂金为中心冲天而起,光柱中,庞大命途力量被强行接引、灌注。 砂金的形体在光芒中发生著剧烈的变化。 几乎在砂金完成“变身”的同一瞬间,萨姆背后的光翼再次爆发出超越极限的亮度。 火焰缠绕上他的装甲,整个人化为一道流星,撞向砂金。 “嘎?!!” 那只倒霉的禿毛隱夜鶇,甚至没来得及扑腾一下翅膀,就被这骤然爆发的恐怖能量余波瞬间卷了进去。 在爆炸掀起的衝击与烈焰中,发出了一声扭曲变调、充满了绝望和“为什么又是我”的悲鸣,最终化作一具焦黑的躯壳被拋飞了出去。 远处,一群刚刚艰难地评估完艾迪恩公园惨状、正对工作量感到眼前发黑、人生无望的筑梦师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了钟錶小子广场方向升起的爆炸云和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清晰震感。 为首的筑梦师小队长呆呆地看著那边再次腾起的烟尘与火光。 他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哆嗦了几下,手指颤抖地指著那个方向,最终眼睛一翻,承受不住这接连的打击,嘎巴一下,直挺挺地抽了过去。 “队长!你撑住啊!!!” “快!掐人中!” “餵?医疗队!我们队又晕过一个!”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辞职!辞职!!!” 第226章 彼此彼此 黄金的时刻,钟錶小子广场。 砂金悬立於半空,周身环绕著令人心悸的琥珀色光芒。 那並非简单的护盾,而是高度凝练的存护之力具现化,如同液態的黄金在他周身流淌、塑形。 面甲下俊美的脸上带著一丝狂热的笑意,瞳中倒映著下方熊熊燃烧的烈焰。 “別让我失望啊。星核猎手。” 隨著他的话语,无数巨大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金色筹码凭空浮现,占据了广场上方的每一寸空间。 下一刻,这些承载著亿万钧之力的筹码,如同暴雨般朝著空中高速移动的萨姆倾泻而下。 “咻!咻!咻——!!” 破空之声悽厉刺耳,每一枚筹码坠落都带著碾碎一切的沉重感,將空气都压迫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它们並非盲目乱砸,而是以数量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罗地网,封锁著萨姆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流萤,或者说,驾驶著萨姆装甲的流萤,在这致命的暴雨中化作一道真正的流星。 她背后的光翼喷吐出更加炽烈的尾焰,机体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在缝隙间穿梭、急停、变向。 “轰!轰!轰!” 筹码砸落在广场地面、周围的建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砖石碎裂、熔化,被砸出一个个坑洞。 爆炸的气浪裹挟著碎石和热风,將更远处的景观植物、长椅、灯柱统统掀飞、撕碎。 整个广场及周边区域,正以惊人的速度从梦幻天堂向著炼狱焦土转变。 萨姆並非一味闪避。双臂的装甲开启,露出下方凝聚著毁灭性能量的炮口。 炽白的能量光束与赤红的烈焰吐息交替喷射,接连不断的轰击在试图合围的筹码上。 萨姆时而俯衝,贴著地面掠过低空,身后留下一连串追尾砸落的筹码爆炸;时而急速攀升,在筹码的缝隙中螺旋穿梭。 偶尔回敬几道灼热的射线,打在砂金周身的琥珀光晕上,却只激起一圈圈涟漪,无法撼动其分毫。 存护命途的力量,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任你流星疾驰,烈焰焚天,我自岿然不动。 在砂金身旁,一个由琥珀色能量构成的透明球体静静悬浮。 银狼就被困在其中,身上的彩带仍旧將她紧紧束缚,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愤怒呜咽,小脸气得鼓鼓的,活像一只仓鼠。 萨姆一个迅捷的俯衝,手甲前端喷吐出烈焰,狠狠刺向琥珀能量球与砂金连接的能量纽带。 “放开她!” 砂金只是轻笑一声,指尖微动,那连接纽带上瞬间泛起更浓郁的琥珀光华,不仅轻易挡住了萨姆的突刺,反而一股反震之力將萨姆逼退数步。 萨姆稳住身形,面甲上的光芒更盛。 “协议通过,执行焦土作战。” 机甲周身发出过载的嗡鸣,背后的光翼亮度骤增。 背后的光翼亮度骤然提升到极致,如同两轮微缩的太阳。 装甲各处的能量喷口全数打开,赤红色的能量疯狂匯聚,整个人化作一颗熊熊燃烧的、即將坠地的真正陨星。 “嗡——轰!!!” 萨姆猛地拔升高度,突破了金色筹码的覆盖范围,升至战场的最高点。 隨后携带著毁天灭地般的威势,如同真正的天体坠落,朝著砂金以及他所在的整片区域,悍然砸下。 无数赤红的能量弹如同先行坠落的火雨,率先覆盖了大地,將本就狼藉的战场进一步化为熔岩地狱。 接著,一朵混杂著烈焰与尘埃的小型蘑菇云在黄金的时刻市中心缓缓升起。 远处,刚刚被下属救醒的筑梦师队长,颤巍巍地睁开眼,恰好看到那颗赤红“陨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以及其下方飞速扩张的焦土领域。 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嘴唇哆嗦著,连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眼睛猛地向上一翻,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脑袋一歪,再次非常乾脆地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这次脸色甚至泛起了青灰色。 “队长!” “別救了……让他晕著吧,晕著好……我现在就恨不得也能晕过去。” 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绝望,望著升起的蘑菇云。 “谐乐大典?”一个队员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別办了……毁灭吧,累了……” 战场边缘,“黑塔”展开的淡紫色屏障內,星呆呆地仰著头,视线紧紧追隨著那颗自苍穹坠落的赤红流星,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黑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极其自然地將手伸进旁边正揉著耳朵、齜牙咧嘴的贾昇口袋里,摸走了那枚钥匙状的“万象之形”。 “嗯?”贾昇一愣。 那钥匙状的物件到了她手中,隨著她意念微动,一阵华光闪过,迅速变形、延伸,化作一柄造型奇诡、顶端镶嵌著不规则几何晶体的长柄法杖。 她掂量了一下法杖,似乎很满意的手感,然后单手握住杖身,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甚至没有仔细瞄准,只是隨意地对著前方轻轻一点。 “explosion。” 嗡——!!! 空间的剧烈震颤,一道扭曲了光线的能量洪流从法杖顶端喷薄而出。 轰隆隆隆隆——!!!! 比萨姆坠落预想中还要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了。 那不是火焰的爆炸,也不是能量的衝击,更像是某种“概念”层面的崩解与重塑。 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衝击波呈球形扩散。 所过之处,无论是焦土、琉璃化的地面、残存的建筑,还是砂金那坚实的琥珀护盾,都被无情地席捲、撕裂、拋飞。 砂金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他周身的琥珀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而那个困住银狼的琥珀球,也在这一刻布满了裂纹。 完成了最终攻击的萨姆,此时机体承受了恐怖衝击,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在最后时刻,萨姆的光翼拼命闪烁,一把抓住了那终於出现裂隙的琥珀球,將其狠狠揽入怀中。 紧接著,爆炸產生的毁灭性衝击波狠狠撞在她的背上。 机械的躯体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萨姆抱著银狼,如同断线的风箏,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远远地轰飞了出去,化作天际的一个光点,迅速消失。 星看著那几乎將半个黄金的时刻天空都染成白色的爆炸,大脑一片空白:“……” 贾昇则发出一声夸张到变调的尖锐爆鸣,双手捧心,戏精附体:“我的狼狼~!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 他“满脸焦急”,拔腿就想朝著萨姆和银狼消失的方向追去,结果刚跑出两步,就被“黑塔”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后脖领,像拎小猫一样拎了回来。 “给我老实待著!添乱还没添够?” “黑塔”语气“严厉”,藏在宽大帽檐下的眼里却藏著看乐子的笑意。 与此同时,星猛地回过神,她看著萨姆消失的方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起脚,朝著那个方向奋力追去。 確认星跑远了,“黑塔”立刻鬆开了揪著贾昇衣领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计划通的、带著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默契地抬手,“啪”地一声击掌。 “演技不错嘛,”贾昇揉著仍在隱隱作痛的耳朵,齜牙咧嘴,“要是揪我耳朵的时候收著点力就刚好了。” 愉塔眼中闪过(◣w◢)的顏文字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万象之形法杖,它又变回了钥匙模样,拋回给贾昇。 “彼此彼此。你那一嗓子『我的狼狼~』,喊得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第227章 恋爱的酸臭味 黄金的时刻,因接连的爆炸与大战而陷入一片混乱。 霓虹招牌闪烁不定,谐乐走了调,如同哀鸣。 空气中瀰漫著硝烟、熔融金属和某种奇异的、被烧焦的气味。 星的身影在倾斜的gg牌、坍塌的廊桥与冒著电火线的建筑残骸间迅捷穿梭。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急切,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著沉闷的迴响。 她只是凭藉著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朝著那道流星坠落的方向奋不顾身地追去。 只是在第一眼看到那个名为“萨姆”的铁皮罐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就攫住了她。 仿佛那冰冷的装甲之下,藏著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难不成……贾昇那傢伙胡说八道的话,竟然是真的?” 星一边狂奔,一边眉头紧锁,脑子里乱成一团,“萨姆真是我失忆前的未婚妻?所以我才会有这种反应?” 这个念头让她一阵恶寒,脚下差点打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审美再怎么离奇,也不至於找个铁皮罐头当未婚妻!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前方半空中,萨姆巨大的装甲终於承受不住连续的高负荷运转与爆炸衝击,已经达到极限。 在迸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强光堪堪减轻坠落的速度后,彻底瓦解,化为无数飘散的光点。 如同风中飞散的萤火,迅速消散在梦境都市的夜空下。 失去了装甲保护的两道身影,自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星:“!!!”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瞬间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银色身影。 所有的杂念在顷刻间被清空,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星脚下猛地发力,踩碎了脚下装饰性的檐角,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衝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双臂张开,稳稳地接住了那个银髮的身影。 巨大的衝击力让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星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的摩擦和撞击,闷哼一声,却將流萤护得严严实实。 星站起身,怀中的少女身体温热,呼吸略显急促,银色的髮丝扫过星的手臂,带来细微的痒意。 而另一边,银狼则没这么好运了。 “砰!” 她结结实实地摔在几步开外的硬地上,虽然高度已不高,但仍疼得她眼前发黑,齜牙咧嘴。 “嘶——哎哟我槽……” 她挣扎著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那些烦人的彩带终於在刚才一连串的折腾中鬆脱开来。 银狼立刻像是摆脱什么瘟疫般,手忙脚乱地將那些色彩鲜艷的带子从身上扯下,狠狠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用力踩了几脚。 “该死的疯婆子!该死的白毛混蛋!该死的公司走狗!还有这破地方!” 她揉著摔疼的胳膊和屁股,嘴里噼里啪啦地爆出一连串被联觉信標努力净化的抱怨。 隨后,银狼才注意到旁边紧紧相拥的星和流萤。 银狼:“……” 她看著星那副仿佛捧著什么稀世珍宝、紧张兮兮检查流萤有没有受伤的样子,顿时觉得身上的疼痛都被一种莫名的酸臭味刺激到减弱了不少。 “流萤,你……”星急忙低头查看,目光中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流萤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犹豫,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乾涩:“星,对不起,我还有很多骗了你的话没……” 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突兀地打断了流萤未尽的话语。 流萤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只覆盖著暗紫色甲壳、长满巨眼的狰狞肢爪,从自己胸前透体而出。 剧痛甚至来不及传递到大脑,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箏般急速飘远。 她最后看到的,是星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以及那双瞪大的、从担忧瞬间转为极致惊骇与茫然的金色眼眸。 流萤的嘴巴徒劳地张了张,似乎想呼唤星的名字,想说完那句未尽的道歉,却最终连一个微弱的音节都未能吐出。 她的身体迅速变得透明、轻盈,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在星僵直的怀抱中,化作点点飘散的光屑,彻底消失不见。 隨后那只迷因怪物肢爪收回,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无声息地隱匿於梦境的空间褶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星的手臂还维持著环抱的姿势,怀中却已空无一物。 只有手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少女的温度,证明著流萤方才的存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流萤就是萨姆”这个事实,没来得及回应那句道歉, 星怔怔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视野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灰翳。 与此同时,不远处那条阴暗的小巷內。 火收回了视线,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混合著完成任务后的轻鬆与某种恶劣趣味的笑容。 她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著身旁那只显现身形的迷因怪物,动作轻柔。 “乖眠眠,干得漂亮~” 她的声音带著愉悦的腔调,“任务完成啦。” 她歪了歪头,想起愉塔把她放开时,下达的“將那个星核猎手的小姑娘送去流梦礁”的指令,不由得撇了撇嘴。 从导演变为演员確实让人不爽,不过,看在那个疯婆子承诺事后帮她好好『教育』桑博那个老六的份上,这波不亏。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个僵立不动的灰发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嘖,可怜的小灰毛,这下……有的哭嘍~” 第228章 遥远地平的长音 星愣愣地看著地面上,流萤原本的位置只剩下一滩缓缓消逝的、散发著微弱萤光的液体 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钝痛远不及胸口那撕裂般的空洞。 “……流萤?”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著,悬在那滩仍在不断缩小、光芒逐渐黯淡的液体上方,却不敢真正触碰。 好似她只要不碰,那个有著银色微捲髮、温柔眼眸的少女就还会像之前一样,从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带著些许羞涩和笨拙,对她露出微笑。 “流萤……” 她再次喃喃,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著与流萤相关的片段——筑梦边境观景台上並肩眺望的夜景。 她哼唱《使一颗心免於哀伤》时柔软的嗓音,拍照时紧张整理衣领的小动作,还有那句带著愧疚和决然的“我叫流萤。这一次,不会再骗你了”…… 每一次对视,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微笑……那些鲜活的、带著温度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刀刃,反覆凌迟著她的神经。 “萨姆?” 那个传闻中要將一切燃尽的星核猎手,那个与公司在广场激战的铁皮罐头…… 怎么会是那个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脸红,会带她去秘密基地,会和她一起当“共犯”的流萤?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將她淹没。 她甚至来不及理清这混乱的一切,就被更直接、更粗暴的失去感击垮了。 心臟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碎裂开来,碎片隨著血液流遍全身,带来无处可逃的刺痛。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五指收紧,抓皱了衣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 “……呃……” 一声压抑的、带著泣音的呜咽终於衝破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 眼眶又热又胀,视线迅速模糊,那滩即將彻底消失的液体在她泪眼中扭曲、变形,如同一个短暂存在又残酷破灭的幻梦。 她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在喉咙里哽咽。 接著,她缓缓抬手,覆盖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那里,被称为“星核”的灾厄之源正不安地搏动,呼应著她滔天的情绪。 一股灼热、暴戾、想要將一切都焚毁、让万物为流萤陪葬的毁灭衝动,如同岩浆般在她血管里奔涌。 星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碎后挤出:“那个混蛋……那个怪物……” 银狼:“?!” 银狼看著她脸上露出的、混合著极致悲痛与疯狂杀意的表情,看著她缓缓移向胸口中心的手,以及周围空气中猛然变得活跃、躁动不安的毁灭命途波动,瞬间警觉起来,汗毛倒竖。 星核?! 银狼简直要崩溃:“我他妈……这什么事啊,你……你冷静啊!冷静点!!流萤她……” 她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躂著,心里已经把来到匹诺康尼碰到的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 这傢伙受的刺激太大了,精神状態显然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哪怕下一秒星喊出“我要创造一个只有流萤存在的世界”这种终极反派台词,银狼都毫不奇怪。 她慌忙上前,试图拉住这匹即將脱韁的野马时—— 却见星覆盖在胸口的手,猛地握紧成拳,然后……缓缓放下了。 星深吸了一口气,带著剧烈的颤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周身那躁动不安、几近暴走的毁灭波动,一点点地收敛、平息下去。 星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光芒明灭不定,残留著血丝与未散的痛楚,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种更为复杂的火焰——那是理智在与疯狂角力后,艰难胜出的证明。 她知道的。 她的同伴们,他们都还在匹诺康尼。 这座梦中之城里,还有更多沉浸在美梦中、对即將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的无辜人们。 她不能这么自私。 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就任由星核与愤怒將一切拖入毁灭的深渊。 看著星眼中疯狂退潮,重新浮现出儘管痛苦却清醒的决意,银狼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 *星核猎手粗口*,带孩子真是一项高危工作。 而另外一边,小巷內,霓虹灯的彩光从巷口渗入,在破碎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火安抚性地拍了拍眠眠覆盖著冰冷甲壳的躯体,指尖传来的怪异触感让她依旧有些生理不適。 这傢伙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足以让任何正常审美体系崩溃的造型,以及之前那两次“搭车服务”给火带来的心理阴影。 眠眠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隨后躯体上那数只大大小小、缓缓转动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脸上。 几只最大的眼睛齐齐向上,用一种近乎……亲昵?的眼神望著火,瞳孔中闪烁著微弱但持续的光芒。 身体中还伴隨著一阵细微的、如同腹鸣般的咕嚕声。 火揉了揉后脑勺在愉塔物理说服时留下的大包,认命般地那本从流梦礁得来的一本封面模糊、纸张泛黄的《流梦礁往返手册》。 她借著巷口透来的微弱霓虹光,眯起眼睛。 “……迷因造物『眠眠』,以特定情绪波动及游离忆质为食……飢饿状態下,眼部发光频率加快,会表现出焦躁及跟隨倾向……投餵建议:强烈情绪残留物、高纯度忆质碎片或是纯粹的喜悦。” 火念到最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情绪残留物?高纯度忆质碎片?还纯粹的喜悦? 她上哪儿去搞这些玩意儿? 她现在身无分文,终端被偷,连找个地方买杯苏乐达平復一下心情都做不到! 唯一能让別人產生“喜悦”的,大概就是她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处境了。 “嘖……”火烦躁地合上手册,塞回那身已经沾了不少灰尘的和服內衬里。她低头,对上眠眠那几双充满期待、光芒闪烁得更快的眼睛。 它饿了。 它是真的饿了。 而且看样子,如果得不到投喂,它可能会一直跟著自己,或者……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溜,必须溜! 火当机立断,將《流梦礁往返手册》往怀里一塞,踮起脚尖,试图凭藉假面愚者精湛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从眠眠身边溜走。 然而,她刚挪动半步,腰带猛地一紧。 低头一看,眠眠的肢爪,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她的腰带,还討好似的轻轻晃了晃,躯干上的眼睛眨巴著,光芒更盛了。 “喂!鬆开,快鬆开。” 火压低声音,手忙脚乱地去掰那根触鬚,“姐姐我现在穷得叮噹响,自己都饿著肚子呢,没吃的给你!” 眠眠似乎误解了她的动作,以为是在玩耍,非但没鬆开,反而另一只肢爪也探了过来,试图去勾她的袖子。 “哎哎哎!別扯!” 火气得跳脚,用力挣扎起来。 一人一怪,就在这阴暗的小巷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角力。 火拼命想摆脱,眠眠则以为她在玩,勾著腰带的触鬚甩得更起劲了。它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力量却大得惊人。 “你放开我!你这小別致!长得丑还想得美!信不信我……哇啊啊啊——!” 挣扎间,火脚下不慎踩到了一块之前爆炸崩过来的碎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眠眠勾著她腰带的触鬚恰在此时猛地一甩—— …… 星的终端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著帕姆跳动的头像。 星有些麻木地摸出终端,指尖带著微不可查的颤抖,接通了通讯。 “星乘客,信使说要带两位特殊的访客去和你们会合,你们那边情况怎么……” 帕姆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但当他看到屏幕上星通红湿润的眼角,以及那副失魂落魄、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模样时,声音戛然而止。 “星乘客!你没事吧?!” 帕姆在那头急得直跺脚,连標誌性的口癖都因紧张而忘记。 听到列车长那带著哭腔、紧张到变调的问候,星一直强行筑起的堤坝终於崩塌了一角。 她再也抑制不住,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呜咽,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於见到家长的孩子。 帕姆:!!! 他在那头耳朵瞬间竖得笔直,接著猛地扭头,叫住了正准备带著波提欧和格蕾妮进入梦境的信使。 帕姆小爪子一挥,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计划变更!星乘客不对劲,帕姆要先接她回来,星穹列车,立刻跃迁,目標——匹诺康尼梦境!坐標锁定星乘客的信號!” 他一边说著,一边已经迈开小短腿冲向驾驶座,语气带著一种护犊子的急切。 “什么入梦池,什么家族规定,都靠边站!开拓的列车,想去哪就去哪里帕!” 凭藉著星穹列车本身的开拓之力,以及撞角上蛮横融合了毁灭与欢愉的、近乎“污染”性的特质,列车前方的空间被强行撕裂、扭曲。 列车,便是开拓意志的化身。 它所行之处,即是道路。 一道巨大空间裂隙,硬生生在黄金时刻的上空被撕开。 星穹列车的车头,如同破开海浪的巨舰,带著一往无前的气势,开始缓缓而坚定地探入这片梦境的天地。 银狼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中被强行撕开的裂隙,以及疾驰而过朝著她这边衝来的列车: “……我艹。” 今天她见识到的离谱事情,比她过去人生中加起来还要多。 而被眠眠拋飞的火揉著摔疼的屁股,刚想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星穹列车已然停稳,悬浮於半空。 车头上方,那门经过特殊改装、对欢愉命途波动有著极端敏锐反应的主炮,在检测到火身上那纯粹的欢愉命途之力后,炮口瞬间转动,充能的光芒急速亮起。 火一抬头,就对上了星穹列车车头上方,那根明显经过改装、此刻正闪烁著不祥能量光芒、粗壮得过分的主炮炮口。 火:“?” “等、等等!自己人……大概?” 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试图举起双手表示无害。 然而,列车显然没有安装“敌我识別”的友好程序。只听“嗡——”的一声充能巨响,主炮口亮起刺目的光芒—— “轰!!!” “哇啊啊啊啊——!!愉塔!贾昇!你们两个挨千刀的混蛋——!!!坑死老娘了!!!” 火的身影在爆炸的烈焰和衝击波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箏般被炸飞出去,尖叫声混合著气急败坏的咒骂, 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消失在远处一堆建筑残骸之后,只留下裊裊青烟和迴荡在空气中的余音,证明她曾在此地短暂地……挨了一炮。 而远处,刚刚从又一次在昏迷中悠悠转醒筑梦师队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看到那艘庞然大物正用撞角蛮横地撞开天幕的一瞬。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位饱经“惊喜”的队长这次很爭气地没有立刻昏倒。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之大把旁边的队员嚇了一跳。 下一秒,在所有队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一把扯下胸前代表筑梦师队长身份的徽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了地上,一脚跺了上去。 队长面容扭曲,声音带著解脱与崩溃混杂的咆哮。 “老子不干了!这破活谁爱干谁干!这地方就没正常过!我要去当假面愚者了,至少他们发疯发得光明正大!盛会之星?哈哈哈……噩梦之星,再也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著反方向走去,背影充满了对这个噩梦之星的彻底放弃。 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满脸写著“队长疯了但好像又可以理解”的筑梦师队员,在数次受灾的废墟中凌乱。 有的队员也被感染,快步跟了上去,嘴上嚷嚷著:“我知道哪有悲悼怜人,咱们去偷面具当入场券!” 与此同时,白日梦酒店前,坐在长椅上的米沙,怔怔地仰著头,望著撕裂天幕、疾驰而过的列车。 米沙怔怔地看著那艘让他魂牵梦縈、在无数故事和想像中出现过的星穹列车,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少年清澈的、充满憧憬的目光,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歷经岁月沉淀的沧桑与复杂。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原本的清亮少年音,而是变得苍老、低沉,带著无限的怀念与难以磨灭的遗憾。 “星穹列车……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你……” 第229章 好久不见 星看著那扇熟悉的列车车门缓缓打开,门后站著那个小小的、焦急的身影时,一直强忍的泪水终於决堤。 她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个踉蹌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帕姆,把脸埋在他柔软温暖的绒毛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帕姆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拥抱撞得后退了小半步,圆溜溜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隨即被浓浓的担忧和心疼取代。 他抬起小爪子,有些笨拙却无比轻柔地拍著星的后背,努力用最安抚的语气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帕,星乘客,帕姆在这里,列车在这里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帮你,大家一起想办法帕……” 他的小爪子一下下拍著,试图驱散那具颤抖身体里的寒意,“別怕,帕姆和列车都在呢。” 他一边安慰,一边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著车窗外的一片狼藉,小脸上满是“谁欺负我家孩子了”的护犊子表情。 银狼:?! 刚跟著星的脚步,一只脚踏进车厢的银狼,看到眼前这的一幕,脚步骤然僵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剧本里没这段啊!这星核精刚才不还一副要灭世的黑化前兆吗? 怎么一见到家长就秒变委屈宝宝了?!这情绪切换也太快了吧! 这和她以前在星核猎手时狂拽酷炫人狠话不多的画风完全不符好吗?! 她看著星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银狼咬了咬牙,硬著头皮迈进了列车。 她必须立刻、马上把这误会解释清楚,不然天知道这个状態下的星核精,会不会因为悲伤过度,在温声安慰下又猛然破防,下一秒就真的引爆星核,把匹诺康尼一起送上西天。 “咔噠。” 一个冰冷的、带著明显金属质感的硬物,猝不及防地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银狼浑身一僵,瞳孔微缩,动作定格在原地。 银狼:?!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视线顺著那抵著自己脑袋的物体看去。 那是一把造型经典的老式左轮手枪,枪身线条流畅,保养得鋥亮……如果忽略它那刺眼夺目、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色涂装的话。 顺著那只手往上看,是一身同样粉得令人窒息、风尘僕僕的牛仔装束,以及波提欧那张硬朗中带著痞气的脸。 此刻他正衝著身边的格蕾妮,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丫头,快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自投罗网、很值钱的小老鼠,这他宝贝的可是行走的赏金,看来今天也不全是倒霉事!” 格蕾妮看著养父这堪称土匪的行径,无奈地扶住了额头,低声提醒:“老爸……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来绑架和赚外快的……” 银狼:“!!!” 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再次飆升,脑瓜子嗡嗡的。 银狼简直要崩溃了,內心有一万头鼻行兽狂奔而过。 【他们星核猎手是什么泛宇宙通用货幣吗?!怎么是个人就想抓他们去换赏金?!先是那个疯了的黑塔小人,现在是这个粉到辣眼的牛仔!还有完没完了?!】 就在这一会的时间里,星已经用混乱但足够清晰的语句,將她如何“痛失所爱”、以及匹诺康尼梦境里潜伏著能凭空杀人的恐怖怪物的事,告诉了帕姆。 帕姆听完,小圆脸上满是严肃和气愤,耳朵绷得笔直。 他鬆开星,挺起小小的胸膛,小爪子握紧了拳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 “竟然有怪物敢伤害星乘客的朋友!不可原谅帕!星乘客別难过,帕姆这就开著列车去找到那只怪物,然后用我们最坚硬的撞角,『砰』地一下撞死他帕!” 就在帕姆气势汹汹地宣布要为民除害兼为星出头时——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车厢內略显悲愤和混乱的气氛。 帕姆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车厢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车门滑开,只见门外站著一个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他头髮略显凌乱,下巴上带著些许胡茬,身上那件制服也穿得隨性,浑身散发著一股慵懒隨和的气息。 “打扰了。”男人挠了挠头。 “我叫加拉赫。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勉强算是一条……属於米哈伊尔,属於原来那个匹诺康尼的老狗吧。” 听到“米哈伊尔”这个名字,帕姆明显愣住了,圆眼睛里闪过一丝追忆和惊讶。 加拉赫说完,还侧过身,朝著身后示意了一下。 顺著他的目光,眾人看到,“米沙”正一步步地、缓慢而坚定地朝著列车走来。 他的步伐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那样轻快,带著一种与外表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甚至苍凉。 在距离车门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得像蕴藏了无数岁月的星空。 信使一直安静地悬浮在车厢角落,搂著她那颗宝贝迪斯科球。 她的目光在加拉赫和“米沙”身上仔细打量了几个来回,眼中闪过一丝瞭然,隨即轻轻嘆了口气,似是在惋惜。 “米沙”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一个带著无尽怀念和些许苦涩的笑容,声音不再是清亮的少年音,而是变得低沉、沙哑。 “列车长,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扫过车厢內熟悉的景象,带著无限的眷恋,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艘承载著梦想与希望的列车,以及车上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 “不过……”他微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温和却带著苦涩的笑意,“我的车票,早已经依照无名客的传统,將乘员专票归还於星海了。” “我现在……还可以登上列车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帕姆,以及所有知晓“无名客”传统的人心上。 一旁的星猛地顿住,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那名少年。 无名客的传统——在成员逝去之时,其专属车票將被归还於星海。 寓意……旅途的终点,亦是对自由灵魂开启新航程的祝福。 帕姆看著眼前这位曾经的乘客,这位以另一种形式“归来”的无名客。 他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但他努力没有让它们掉下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挺起胸膛,用带著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和郑重的语气,大声说道: “欢迎回家,米哈伊尔乘客。” 星穹列车的大门,永远为游子敞开,无论他离开了多久,无论他以何种形式归来。 第230章 虽然力量微小,但一定会尽己所能 车厢內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只有列车仪器平稳运行的微弱嗡鸣,作为背景。 得到列车长的首肯,米哈伊尔脸上那抹苦涩的笑容终於融化了些许,透出一丝真正的、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温暖。 他迈步,郑重地踏入了观景车厢,脚步落在熟悉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在叩问著过往的岁月。 波提欧虽然依旧用他那把骚粉色的左轮指著银狼的太阳穴,但注意力显然也被这位“少年”无名客吸引了过去,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好奇与审视。 银狼趁著他分神的瞬间,猛地一偏头,脱离了枪口的直接接触,咬牙切齿地低吼。 “你这变態!能不能先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没看到这里在谈正事吗?!” 波提欧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手腕一转,左轮在他指尖耍了个漂亮的枪,最终还是插回了枪套。 “他宝贝的……”他那身死亡芭比粉的装束在列车温馨的灯光下依旧刺眼,他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米哈伊尔,语气带著些许探究的意味。 “你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钟表匠?把这片破烂监狱改造成『梦想之地』的奠基人?” 米哈伊尔收回流连的目光,看向波提欧,摇了摇头。 “不,你过誉了。梦想之地……真正意义上的奠基人,是前星穹列车测绘师——拉扎莉娜·简·艾丝黛拉。”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像是触及了尘封的伤痛。 “是她最先绘製了这片星域的蓝图,也是她第一个相信这片荒芜能孕育出不一样的未来。 为解析忆质流向,她独自驾驶穿梭机消失於忆域,仅留存研究笔记。研究成果成为了匹诺康尼发展至今的核心理论,而那时,流光忆庭的环境……” 他顿了顿,没有深说,但那未尽之语已然明了——在忆庭某种刻意或无意的引导下,这位先驱者的牺牲,並未在广袤的银河中获得应有的铭记与传颂。 信使抱著她的迪斯科球,飘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在听到米哈伊尔提到流光忆庭时,她周身的忆质泛起些许涟漪, 她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嘆,融入车厢静謐的空气里。 米哈伊尔走到车厢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星那通红含泪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瞬,最终,他的视线回到了帕姆身上。 “列车长,还有各位……” 他的声音依旧带著那份与外表不符的沙哑与沉稳,“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问。关於为什么匹诺康尼会向全银河发出那些邀请函,关於匹诺康尼光鲜表象下的真实……以及,『钟錶匠的遗產』究竟是什么。”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悠远,穿透了列车的舱壁,回到了那段波澜壮阔又充满悲愴的过往。 “如你们所知,我曾是三名踏上这片土地的无名客之一。我们怀揣著开拓的梦想,希望將这片曾经的边陲监狱,建设成真正的『梦想之地』。”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深深的遗憾。“然而,命运的残酷超乎想像。我的两位同伴……他们先后为了守护这片初生的梦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车厢內一片寂静,帕姆的小爪子紧紧握在了一起,眼中闪烁著泪光。 “同伴的离去,让我……不得不独自扛起拓荒的重担,奔赴在最前线。” 米哈伊尔继续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力量单薄,我意识到需要援手。於是,我向『同谐』的家族发出了邀请,希望藉助他们的力量,共同建设匹诺康尼。”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苦笑,像是在嘲讽当年的天真。 “等到蒙托尔星系的家族代表,响应我的號召,千里迢迢抵达匹诺康尼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米哈伊尔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星核……早已被人暗中激活。它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我们依靠忆质构建的、最原始的联觉梦境之中。” “家族展现了他们强大的力量,迅速帮我平息了因此引发的內乱,並以『同谐』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加入到了匹诺康尼的建设中。” “那时的我,或许是被失去同伴的悲痛和建设的热情冲昏了头脑,或许……只是单纯地低估了人心的贪婪与算计。我竟將他们视为了雪中送炭的盟友。” “那是被后世称为『逐梦时代』的三纪岁月。” 米哈伊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但很快被更深的阴霾覆盖,“我被蒙在鼓里,沉浸在虚假的繁荣中,甚至向全宇宙发出邀请,掀起了名为『梦想之地』的热潮……”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当我们终於察觉到不对劲,发现匹诺康尼斯核之灾的本质是精神的消亡、意识的永眠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时的家族,早已在匹诺康尼根深蒂固,手眼通天。” 米哈伊尔的声音带著一种无力回天的悲凉,“任何反对的声音,都迅速遭到了他们的控制、清洗和驱逐。 我和我的追隨者们……我们这些不愿同流合污、还想揭露真相的『孩子』们,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只能藉助一位……『朋友』提供的力量。”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窗外,似乎看到了那片被遗忘的底层梦境。 “我们躲进了流梦礁,那片梦境最初的残骸,也是最终的真实。我们在暗处继续反抗著家族的统治。” “我们在流梦礁发行不受家族控制的金表钞,试图维持独立的经济体系;我继续创作《钟錶小子》动画,將匹诺康尼被篡改、被遗忘的真实歷史,隱藏在看似幼稚的童话故事里……我只希望,哪怕多一个人看到,能多一个人记住……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说到此处,米哈伊尔,这位经歷了无数风雨的钟表匠,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了一丝疲惫与英雄末路的苍凉。 “岁月不饶人……或者说,星核的侵蚀与长期的抗爭,早已耗尽了我的心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交代加拉赫……” 他看向身旁那位不修边幅的男人,加拉赫沉默地点了点头。 “用『钟錶匠遗產』的名义,向全银河发出邀请,举办一场盛会。並且,一定要……” 米哈伊尔的目光再次投向帕姆,眼中闪烁著最后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著愧疚、期盼与无尽信任的光芒,“一定要把邀请函,寄到星穹列车手中。” 他缓缓地、深深地看著帕姆,看著这艘承载了他最初与最终梦想的列车。 “列车长……我这位不成器的无名客,一生都在尽己所能,想要衝破那些拦住去路的障碍,想要为这片土地,也为后来者,开闢一条通往真正梦想的道路……” “但最后,我的路,也走到了尽头。直至最后一刻……我还是,想要向星穹列车求助…… 我希望能有人,帮助这个世界,帮助匹诺康尼,重回它本该拥有的正轨,一个自由、真实,属於所有逐梦者的正轨,而非某个命途奴役下的『美梦』……” “米哈伊尔乘客,你从来都不是不成器的无名客,你是星穹列车的骄傲帕!” 帕姆早已泪流满面,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带著浓重的鼻音: “星穹列车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乘客,更不会对同伴的遗憾坐视不理,虽然帕姆力量微小,但帕姆一定会尽己所能,和现在的大家一起去完成你们的愿望帕!” 第231章 花花代领 黄金的时刻,那被星穹列车撞开的空间裂隙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梦幻的天幕之上,边缘处仍有细微的、不稳定的能量如同电弧般跳跃、闪烁。 黄泉倚著栏杆,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她平静地注视著闯入梦境的庞然大物,目光幽深。似是能穿透金属外壳,看到其內里跃动的、混杂著开拓与些许……不羈的灵魂。 她的目光从裂隙移开,落在一旁刚刚遭遇的男人身上。 就在几分钟前,她只是习惯性的迷路时和对方搭了句话,对方却像是白日见鬼般,脸上瞬间闪过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著胃痛般的复杂神色。 “你的同伴来了,不去匯合吗?” 瓦尔特·杨看著疾驰而过的列车,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眯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副由他能力擬態构造出的眼镜,镜框骤然间以极高的频率疯狂闪烁起来。 仍旧是极其刺眼、无比稳定、饱和度拉满的死亡芭比粉色。 一闪,一闪,又一闪。 简直像个小型的、故障的跑马灯,顽强地在他鼻樑上彰显著存在感,將他想营造的沉稳智者氛围破坏得一乾二净。 瓦尔特·杨:“……”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深沉的、源自胃部並迅速蔓延至全身的疲惫感席捲而来。 这种累,是一种面对不讲道理的荒诞时,理智发出的无声哀鸣。 他深深地、带著认命般意味地嘆了口气,默默地將那副还在顽强闪烁的粉色眼镜从鼻樑上取下,动作略显僵硬地塞进了风衣口袋深处。 然而,即便是隔著厚厚的衣料,那顽强的粉色光芒依旧执拗地透了出来,在他口袋的位置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斑。 瓦尔特:“……”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那个熟悉的胃药小瓶。 看也没看,熟练地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直接丟进嘴里,干嚼了几下,混著那苦涩的味道咽了下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透著一种饱经风霜后的麻木。 黄泉:“……” 她静静地看著瓦尔特这一系列流畅中带著些许悲壮的操作,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这次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 即便是她这样行走於虚无边界、见惯光怪陆离的存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 星穹列车,果然人才辈出。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空中的列车,以及它驶向的、黄金时刻的某处。 作为在虚无命途上行至极远的存在,她的存在本身就会如同墨滴入清水般,无声无息地侵染周围的一切,將万物引向沉寂永恆的阴影中。 为了避免因自身长久的滯留而对某一区域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她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感知异常敏锐。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片由忆质构成的梦境世界里,某种东西正隨著列车的到来,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开始扩散开来。 那並非她所带来的、將万事万物拉近阴影的虚无,而是另一种东西……更混乱,更……具有生命力,或者说,更具“传染性”的东西。 此时那东西正利用忆质的特性,迅速增殖、蔓延。 “这片梦境,正在被感染。” 瓦尔特刚刚咽下药片,正感受著胃部那熟悉的灼痛感是否有所缓解,听到黄泉的话,眉头立刻紧锁。 他顺著她的目光望去,儘管没有她那般的感知力,但结合此前演唱会的经歷和贾昇那小子惹祸的能力,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黄泉所指。 是那个模因病毒。 他將对黄泉的警惕暂时压下,看向她,语气恢復了惯常的沉稳,儘管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多谢提醒。情况似乎有变,我必须儘快与我的同伴们匯合。” 黄泉的目光从列车消失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瓦尔特身上。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道別,只是微微頷首,然后迈开了脚步,自然而然地跟上了瓦尔特。 “……”瓦尔特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她。 黄泉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我对这片梦境发生的变化,同样感兴趣。而且……” 她顿了顿,视线似乎无意地扫过瓦尔特那依旧散发著顽强粉光的口袋。 “你口袋里的这种光,我曾在一位美丽的忆者女士身上见过,跟著你也许能找到源头。” 瓦尔特:“……”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回身,朝著列车的方向走去。 身后,黄泉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融入了黄金时刻那光怪陆离、却暗流汹涌的街景之中。 …… 而另外一边的,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老实点,小老鼠!他宝贝的別乱动!” 波提欧手法极其麻利,摸出来的一截看起来相当结实的绳索,將银狼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打了个结实又充满他个人风格的绳结。 “搞定!他宝贝的,瞧瞧这手艺,多年没用还是这么利落。” 银狼:“……” 她低头看著身上这熟悉的束缚感,虽然材质从欢愉的彩带变成了粗糙的绳索,但那种失去自由、任人宰割的憋屈感毫无二致。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她这才摆脱那该死的彩带捆绑多久? 十分钟?二十分钟? 这他妈是跟捆绑play槓上了是吧?! 而一旁的格蕾妮,虽然帮著父亲按住了挣扎的银狼,但眉头却微微蹙起,出於一贯的严谨,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老爸,虽然成功捕获了高价值的星核猎手成员值得……肯定。但你是否忘了,我们两人,同样也在星际和平公司发布的通缉令榜单上,赏金虽不及她,但也绝非无名之辈。” 她顿了顿,看向波提欧,“我们该如何用通缉犯的身份,去领取另一份通缉犯的赏金?这流程,是不是有点问题?” 波提欧闻言,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这都不是事儿”的得意笑容。 “嘿嘿,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时代在进步,即使是通缉犯也要与时俱进。” 他压低了些声音,带著点分享秘密的腔调。 “我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个姐们,路子野得很,搞了个叫什么……『代领』的业务。 专门帮咱们这种不方便露面的『业內人士』,代领各大公司、势力的悬赏,人家只抽百分之三十的佣金,安全可靠,信誉嘎嘎好。” 银狼:“……?!” 原本因为嘴巴被布团堵住只能在心里疯狂输出脏话的银狼,听到“百分之三十”这个数字,瞬间不淡定了,猛地抬起头,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什么?! 百分之三十?! 火那个混蛋!当初找上她的时候,张嘴就要抽百分之五十! 黑!太黑了!合著中间商赚差价就逮著熟人宰是吧?! 她听著波提欧这番兴致勃勃的介绍,再看看他身上那身粉色行头,突然觉得,自己被这种人抓住,可能比被公司或愉塔抓走,更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內心的绝望。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波提欧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甚至开始畅想未来。 “到时候,咱们就藏在暗处,等公司那边傻乎乎地把赏金打过来……我们再瞅准机会,把这小老鼠再给他宝贝的劫回来!让公司的损失再损失一波。 这就叫循环利用,可持续发展。我们贏了赏金,公司输了钱。简直是多贏,贏麻了!” 银狼:“……” 她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被捆住的身体,用眼神死死剐著波提欧,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唔唔”声。 格蕾妮无奈地帮她拿掉了堵嘴的布团。 银狼立刻喘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带著一种近乎悲愤的咆哮。 “呵……那你最好祈祷,你那个『姐们』,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匹诺康尼,继续开展她那『抽成百分之三十』的良心业务吧!” 而此刻,列车窗外,瓦尔特·杨正带著一位气质独特的紫发女人,朝著列车的方向稳步走来。 他口袋里的粉色闪光,依旧执著地明灭著。 第232章 博雷克林·铁尔南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先前因米哈伊尔身份往事而瀰漫的沉重氛围,被帕姆的热情稍稍冲淡了一些。 小小的列车长正忙碌地將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和饮料堆在米哈伊尔面前的矮桌上,几乎要垒成一座小山。小脸上满是“必须把孩子餵饱”的执著。 “多吃点,多吃点帕!你看你都……都变成这样了,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帕!” 帕姆的声音带著心疼,努力想把最好的都拿出来。 米哈伊尔看著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食物,温和地笑了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列车长,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真的……吃不下了。”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安静靠在车厢壁旁的加拉赫,招呼道:“老朋友,你也来点?” 加拉赫闻言,视线扫过盘子里那些精致、其中一些明显裹著巧克力涂层的糕点,摇了摇头:“谢了,老傢伙,不过我不吃巧克力。” 他说著,举起手中的酒瓶,对著米哈伊尔和帕姆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瓶內荡漾。 “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车厢门滑开,瓦尔特·杨领著一位身姿高挑、气质独特的女性走了进来。 他习惯性地想推眼镜,手指在推到空气后微不可察地一顿,隨即若无其事地放下,向迎上来的帕姆介绍道: “各位,这位是黄泉小姐。她自称……是一位巡海游侠。” “巡海游侠”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车厢那头,正一边啃著派,一边跟格蕾妮畅想未来的波提欧,动作猛地僵住。 他猛地转向门口的黄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唰”地一下抽出了他那把同样粉得刺眼的左轮手枪,枪口直指黄泉。 “他宝了个贝的!冒牌货也就算了,还敢跳脸到正主面前?!这是挑衅?” 格蕾妮也瞬间警惕起来,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眼神锐利地盯住黄泉。 冰冷的杀气瞬间让车厢內的气氛绷紧。 被粉色的枪口指著,黄泉脸上並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只是微微嘆了口气。 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看向波提欧,嘴角似乎因为对方那过於醒目的装扮而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真正的巡海游侠,你们或许已经猜到了……” “我在等待你们的到来。巡海游侠行踪不定,彼此之间也往来甚少,原谅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借用这个身份,引起真正的巡海游侠的注意,才能与你们取得“联繫”。” 她顿了顿,语气带著一种履行诺言般的郑重。 “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兑现一个久远的承诺……” 在波提欧依旧充满怀疑和敌意的目光,以及车厢內所有人或好奇或警惕的注视下,黄泉缓缓抬起手,伸入了自己大衣的內侧口袋。 隨后,她將取出的东西,在掌心缓缓展开。 那是一枚子弹。 並非寻常意义上的弹药。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歷经岁月洗礼的金属色泽,造型奇异、 “將此物,物归原主。” 黄泉的声音清晰地迴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车厢里。 “这是那位曾经的无名客、亦是巡海游侠——博雷克林·铁尔南的遗物。” 哐当! 米哈伊尔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脸上只剩下全然的不敢置信与深切的震动。 他快步走向黄泉,脚步甚至有些踉蹌,目光死死锁定在她掌心那枚奇特的子弹上,声音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 “铁尔南……”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尘封的往事闸门。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和他一同选择在阿斯德纳星系下车、並肩开拓的同伴,那位身为列车护卫的铁尔南,那是一名真正纯粹、高尚且无私的伟大战士。 在內乱期间,铁尔南与灯蛾家系一同,在危机四伏的星域为匹诺康尼开闢新的银轨,试图打通与外界的生命线。 然而,途中他们遭遇了恐怖“繁育”虫群的疯狂袭击,铁尔南为了保护同伴,浴血奋战,最终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然殉难…… 没想到,他竟被巡海游侠所救。 之后,他又义无反顾地参与了那场惨烈无比、討伐绝灭大君“诛罗”的战役。 那是一场毁天灭地、星辰为之黯淡的战斗,铁尔南作为极少数的倖存者之一,拖著伤痕累累的身躯,从地狱般的战场上挣扎归来。 战后,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匹诺康尼,是仍在孤军奋战的挚友米哈伊尔。他想要回去,想要帮助老朋友…… “……可是,家族。” 米哈伊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无尽的苦涩与愤懣,拳头紧紧握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家族无数次拒他於门外!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断了他回归的道路!至死……铁尔南都未能再度踏入他曾经为之流血奋斗的匹诺康尼,未能……再见到我一面。” 这是铁尔南的遗憾,更是米哈伊尔心中一道无法癒合的伤疤。 这段被家族刻意掩埋的过往,此刻被血淋淋地揭开。 车厢內一片死寂,只有米哈伊尔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帕姆小声抽泣的鼻音。 黄泉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米哈伊尔身上。 “我在一片荒芜的星骸中遇见了他死后留存的执念。在最后的时刻,他託付我这枚子弹,他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將其交还给巡海游侠。” 她微微抬起托著子弹的手,將其呈向波提欧的方向。 这枚子弹,承载著一位战士的荣耀、一位挚友的遗憾,与一个时代的悲歌。 “他说……『告诉他们,我从未忘记过开拓的誓言,也从未背弃巡海的正义。只是我的道路,到此为止了。』” 隨后,她转向依旧举著枪,但眼神已从愤怒转为惊疑不定的波提欧,將手掌又向前递了递。 “你应该知道这子弹的意义。” 波提欧沉默著,那身骚包的粉色似乎也掩盖不住他此刻骤然肃穆起来的气息。他紧紧盯著那枚子弹,握著左轮的手缓缓垂下。 他当然知道。 只有为巡海游侠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才配拥有。 当它的光芒出现在宇宙,也就意味著一颗巨星的陨落,而它落下的方向…… 会有无数流星划破天际,那是巡海游侠集结的火光。 他们从银河四方赶来,不问缘由,不计代价,只因遵守一条共同的底线—— “巡猎”的飞星,只会坠落在最漫长的夜晚,而在它身后——將是黎明的到来。 波提欧看著那枚子弹,喉结滚动了一下,隨后伸出手。 就在子弹与波提欧掌心接触的一瞬间—— “嗡——!” 在他的“视界”中,不再是列车温馨的车厢,而是匹诺康尼那片永恆梦幻的天幕。 一道璀璨夺目、裹挟著无尽巡猎之意的飞星,自梦境的至深之处,骤然升起。 波提欧浑身剧震,那双总是带著桀驁不驯光芒的眼睛瞬间失焦,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著自己掌心的那枚子弹,征征出声 “他宝了个贝的……这一枪……是、是我开的?!” 第233章 我们都不亏 朝露的时刻。 橡木家系核心区域內的房间,光线被精心调配成柔和的晨暮之色,试图营造一丝寧静。然而,端坐其中的星期日,脸色却比窗外模擬的天光还要阴沉几分。 整个匹诺康尼,如今已是一片狼藉,乱的不能再乱。 先是梦境中离奇出现、能直接“杀死”意识体的恐怖怪物袭击事件,闹得人心惶惶; 隨后是那个彻底疯魔的欢愉令使愉塔,扛著被绑的星核猎手银狼,大摇大摆地闯进白日梦酒店,视家族规矩如无物; 紧接著,星核猎手的萨姆又与公司使节砂金在黄金的时刻核心广场爆发激战,几乎將近半黄金的时刻夷为平地; 到现在,最棘手的星穹列车更是毫无徵兆地、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態,直接衝破了梦境的界壁,强行闯入……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本就因演唱会的噩梦而紧绷的神经上,也將家族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时,房间那扇雕刻著繁复纹的大门无声的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隱夜鶇扑棱著翅膀飞了进来。 星期日抬眸看去,眉头瞬间拧紧。 只见这只原本羽毛光洁、透著神秘暗紫色的隱夜鶇,此刻浑身羽毛焦黑捲曲,活像刚从炉灶里扒拉出来。 隨著它翅膀拍打的动作,还不时有细小的黑灰簌簌落下,在地毯上留下不雅的斑点。 星期日的眉毛狠狠跳了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隱隱作痛。 看到它这副尊容,星期日能想像到它在之前的爆炸余波中经歷了何等惨烈的遭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站起身,对著那只勉强降落在书架顶端的焦黑鸟儿微微躬身行礼。 动作间,他脑后天环隨著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片纤薄的金漆边缘不堪重负地翘起、剥落,悄无声息地飘下,露出了底下那顽强闪烁著、饱和度极高的死亡芭比粉色基底。 星期日:“……” 他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一股混杂著羞耻和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对体內那个傢伙无声的谴责:【万维克!看看你干的好事!】 控制著隱夜鶇的梦主,显然也通过共享的视野看到了星期日天环上那抹刺眼的粉色,以及那不断掉落的金屑。 隱夜鶇那双原本就因被炸而显得有些呆滯的眼睛,此刻更是微妙地眯起了些许,似乎在表达某种无声的类似……无语的情绪。 梦主:“……” 他沉默地操控著隱夜鶇,拍打著焦黑的翅膀,落到了房间內较高的书架上,稳稳停住。 他居高临下。星期日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才能与那双暗金色的鸟瞳对视。 隱夜鶇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满意,他就是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看向下方仰视他的眼神。 这让他能更好地掌控对话的节奏,也能不经意间彰显其不容置疑的地位。 “我们一直紧密监视的加拉赫……” 梦主千人迴响的奇异声音通过隱夜鶇传出,“已经和星穹列车正式接触了。从目前的情形判断,星穹列车得知真相后强势介入的局面,已无法避免。” 隱夜鶇的喙部开合,声音带著一丝凝重:“就以我们目前双方明面上可动用的战力来说,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星期日微微頷首,表示赞同。 他脑后的天环隨著动作,又敬业地掉下几片金漆。 而几乎同时,书架上的隱夜鶇也因为拍打翅膀的动作,身上焦黑的羽毛抖落下更多黑屑,像下了一场微型的黑雪。 一人一鸟相视无言,沉默了片刻。 梦主的眼睛不悦地眯了眯,语气转冷:“事到如今,犹豫只会败北,我们只能孤注一掷。” 他顿了顿,声音带著决绝:“我会先行集合所有可调动的人员,启动仪式,召唤“无限夫长”……” 听到“无限夫长”这个名字,星期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立刻打断了梦主的话,语气带著难以掩饰的担忧。 “请慎重!此前在知更鸟演唱会上,我方意图召唤无限夫长的仪式,最终降临的並非预期的同谐援军,而是绝灭大君·星啸的毁灭投影!若非当时情况混乱,又有欢愉……搅局,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再次进行召唤,若是重蹈覆辙……” “若是重蹈覆辙,又如何?” 梦主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甚至……一丝隱秘的得意。 星期日愣住了,仰头看著那只焦黑的鸟儿。 隱夜鶇眼中闪烁著幽光,梦主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响起: “星期日,你似乎还没明白。对於我们目前的困境而言,来的究竟是『无限夫长』,还是『绝灭大君星啸』,其实……並无本质区別,甚至后者,或许更妙。” “……何解?” 星期日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若来的是“无限夫长”,以其铁腕和对冒犯的零容忍,发现此地竟有人胆敢行悖逆之事,祂的怒火必將倾泻而下。 “无限夫长”的追杀,不死不休,纵使星穹列车那些人战力超群,能侥倖解决掉一次召唤而来的投影,难道还能次次抵挡?只要让他们减员,削弱他们的力量,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隱夜鶇顿了一下,翅膀扇动,抖落更多黑灰,声音里带著一种將眾生视为棋子的漠然。 “而如果我们『运气不好』,召唤来的依旧是那位绝灭大君·星啸……呵呵,整个阿斯德纳星系,生灵何止百亿? 星穹列车,那些继承了阿基维利遗志的无名客,他们会眼睁睁看著这片曾经由无名客参与开拓、建设的星域,连同其上无数的生命,被绝灭大君付之一炬吗?” “他们不会。” 梦主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洞悉人性的嘲弄。 “为了阿斯德纳星系,为了那所谓的『道义』,星穹列车必定会与绝灭大君死磕到底。 届时,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我们都將坐收渔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最好,即便星穹列车惨胜,也必然元气大伤,再无力干涉我等之大计。更何况……我手中,还有著一枚足以撬动命运的钥匙——“星核”。” “所以,” 梦主最后总结道,语气轻快:“无论来的是谁,我们,都不亏。” 星期日静静地听著,垂在身侧的拳头无意识地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但仅仅是一瞬,便迅速鬆开了,恢復了往常那般无可挑剔的、带著些许疏离的仪態。 他低下头,避开隱夜鶇那俯视的、充满算计的目光,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您深谋远虑,是我顾虑不周了。一切,但凭您安排。” 书架顶端,焦黑的隱夜鶇满意地梳理了一下自己残破的羽毛,带起一溜菸灰。 “明白就好。那么,我这就去准备仪式。你……且在此静候『佳音』吧。星期日,记住,那些人凭藉著强大的力量为所欲为,唯有绝对的“秩序”,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安寧。” 说完,隱夜鶇振翅,儘管动作有些勉强且掉灰不止,穿过敞开的窗户,融入了朝露时刻愈发迷离的光线之中。 留下星期日一人,独自站在空旷的房间里,以及一地的金粉碎屑与焦黑灰烬。 而在两人都未曾察觉的角落,书架投下的阴影边缘,一抹微弱的粉色忆质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游蛇,悄无声息地掠过,將房间內的一切对话,尽数听了下去。 第234章 我要告发 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 米哈伊尔——或者说,以“米沙”形象示人的钟表匠,他那低沉而沙哑的敘述,如同一幅沉重的画卷,在眾人面前缓缓展开。 昔日无名客的热血与梦想,同伴的牺牲与陨落,家族的欺骗与背叛,星核的隱患与侵蚀,流梦礁的坚守与抗爭…… 直至最后,那场面向全银河的、以“遗產”为名的盛会邀请,竟是他燃尽生命前布下的、一场指向家族、也寄望於星穹列车的最终棋局。 帕姆静静地听著,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 他那双总是圆溜溜、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清澈无忧,而是翻涌著前所未有的情绪—— 震惊、心痛,以及一种缓慢积聚、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当听到铁尔南被家族屡次拒之门外,至死未能重返匹诺康尼与挚友重逢时,当听到米哈伊尔耗尽心力,只能在流梦礁的角落,靠著动画和地下货幣默默记录真相、积蓄微薄力量时…… “够了……真的够了帕!” 帕姆猛地打断了米哈伊尔的话,小小的声音带著剧烈的颤抖,不再是平日那种带著点可爱的气呼呼,而是蕴含著真正的、如同恆星核心般灼热的愤怒。 他用力跺著脚,车厢地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不可原谅!欺负帕姆的乘客,欺骗帕姆的乘客,还害得他们……他们……” 他哽咽了一下,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即將涌出的泪强行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小小的列车长猛地转身,迈著坚定得近乎凶狠的步伐,咚咚咚地衝到了列车通讯控制台前。 “餵?喂!听得到吗帕?!” 帕姆对著通讯器,“所有在外面的人,三月七乘客!丹恆乘客!姬子乘客!还有贾昇全部回列车集合帕!” 他的声音通过列车的通讯系统,传达到了正在匹诺康尼各处的成员耳中。 …… 不过片刻功夫,观景车厢的门次第滑开。 三月七第一个冲了进来,脸上还带著奔跑后的红晕:“帕姆!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急吼啦地叫我们回来……哇!怎么这么多人?!” 丹恆紧隨其后,目光迅速扫过车厢內多出来的陌生面孔以及气氛凝重的车厢,眉头微蹙。 他目光扫过全场,敏锐地注意到少了一个活跃的身影。“贾昇呢?”他问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丹恆的终端轻微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著贾昇发来的信息: 【贾昇:我和愉塔在这边遇到了位黑塔的“熟人”,需要稍稍处理下麻烦,等会就到。】 “黑塔的『熟人』?” 三月七好奇地眨眨眼,“在这种时候?” 姬子微微蹙眉:“希望他们別惹出更大的乱子才好。” 接著她看向帕姆:“列车长,发生什么事了?” 帕姆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高高鼓起,然后转身,伸出一只小爪子,指向站在车厢中央的米哈伊尔。 “大家,” 帕姆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悲痛,“这位是米哈伊尔乘客,曾经和同伴们在这里下车的无名客!也是『钟錶匠』。” 隨后,他將米哈伊尔讲述的,关於匹诺康尼的真相、家族的阴谋、同伴的牺牲、铁尔南的遗憾,用最简单直白却极具衝击力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隨著帕姆的讲述,车厢內的气氛愈发沉凝。 丹恆的唇线紧绷;姬子轻轻嘆息,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与瞭然。 三月七听到帕姆如此愤怒的宣言,立刻同仇敌愾地站到帕姆身边:“欺负曾经的无名客,就是我们的敌人!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 瓦尔特·杨推声音低沉,或许是没了眼镜的遮蔽,他眼神都带著几分凌厉:“如此行径,確实令人髮指。星穹列车,绝不能坐视不理。” “没错帕!” 帕姆用力挥著小爪子,跳上了一张椅子,让自己显得更高一些,他环视著所有的乘客,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决心和气势。 “他们欺负了我们的家人!践踏了无名客的开拓精神!还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这口气,帕姆咽不下去!星穹列车也咽不下去!” 他看向米哈伊尔,眼神坚定:“米哈伊尔乘客,你们的梦想,你们的坚持,还有铁尔南乘客的遗憾……就由我们,现在的星穹列车,来继承,来守护,来完成帕!” 接著,他又看向波提欧和格蕾妮,以及刚刚送来铁尔南遗物的黄泉:“各位,如果你们的目標也是揭露真相,惩戒罪恶,那么,星穹列车希望能与诸位並肩而行帕!” 黄泉微微点头,“我愿尽绵薄之力。” 而一旁的波提欧更是战意激昂:“他宝了个贝的,早就该这么干了!是时候让全宇宙的懦夫、蛀虫和压迫者,重新想起被巡海游侠支配的恐惧了!就让我来打响这命定的第一枪!” 他周身战意勃发,那身死亡芭比粉似乎都因此显得不那么扎眼,反而带上了一种另类的肃杀之气。 最后,帕姆看向所有列车组的成员,发出了宣告: “从现在起,星穹列车正式向匹诺康尼的『家族』,宣战帕!我们要撕碎这虚假的美梦,把真相和自由,还给这片土地!让那些躲在幕后的傢伙们知道,欺负无名客的代价是什么帕!” 就在群情激昂,战意高涨之时—— 只见贾昇和愉塔一左一右风风火火的架著一位头髮白的老者衝进了车厢內。 两人动作算不上温柔,把那老者往车厢中间的空地上一放。 “可算赶上了。” 贾昇拍了拍手,和愉塔一个击掌。 两人脸上都带著一种“干了票大的”微妙表情。 列车眾人:“???” 看著地上那位陌生的老年学者,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连准备跳下桌子的帕姆也卡壳了,眨巴著眼睛。 “……贾昇乘客,这位是?”帕姆开口询问。 贾昇嘆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指了指地上的老头:“一言难尽。我和我姐顺手解救出来的。说起来,这也是家族和公司联手造的孽之一。” 他顿了顿,补充道:“隆重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天才俱乐部#79席,卡尔德隆·查德威克。之前被公司和家族联手控制,在进行一些……不太人道的相关研究並囚禁。” 就在这时,车厢中央的忆质一阵轻微的波动,如同水纹荡漾,一道优雅的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身著一袭依旧顽强闪烁著死亡芭比粉色长裙的黑天鹅。 她脸上带著心有余悸和获悉重大秘密的激动,眼眸中光芒闪烁。 “还好……还好因为此前的『沉没成本』太过心痛,让我捨不得立刻离开阿斯德纳星系……”她抚著胸口,暗自感嘆,“否则,又怎能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她的突然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整个星穹列车车厢內,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一身粉红、气质却依旧试图维持神秘优雅的忆者。 被这么多道意味不明,尤其是愉塔和信使的视线锁定,黑天鹅压力山大。 她看著眼前这真正意义上“一列车”的人,以及那明显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的气氛,非常识时务地举起了双手,做了一个標准的“投降”姿势。 “等等,诸位,请別误会,我没有恶意!” “事实上……我要告发!” 黑天鹅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帕姆身上,语气变得严肃: “我方才……恰好『旁听』了位於朝露公馆內,星期日与那位『梦主』的密谈。” 她顿了顿,將星期日与梦主关於无论召唤“无限夫长”还是“绝灭大君星啸”都能坐收渔利、以及不惜动用“星核”的冷酷计划,清晰而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最后黑天鹅拋出了最后的、也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而这还不是全部……”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揭露终极秘密的凝重。 “在密谈结束后,我趁著星期日心神震动、防备最弱的瞬间,冒险翻动了他的记忆。” “他们……或者说,那位隱藏在幕后的『梦主』最终目的,並非仅仅是维持所谓的匹诺康尼的统治。” “他们想要復活早已陨落的——“秩序”之星神,“太一”。” 第235章 我说了,是我思虑不周 匹诺康尼,十二时刻的正中,匹诺康尼大剧院深处。 恢弘的建筑群深处,由纯粹忆质构筑的隱秘空间光怪陆离,色彩肆意流淌、扭曲,构筑出令人嘆为观止的奇异景观。 这里是家族核心中的核心,是维繫整个梦境运转的枢纽之一,也是……藏匿最大秘密的所在。 焦黑的隱夜鶇拍打著翅膀,穿过一道道屏障,最终抵达了这片空间的最终枢纽。 梦主的意志透过鸟瞳,稍显急切地扫视著——家族召唤“无限夫长”的宏大仪式尚需些许时间完成最后的准备与匯聚。 他要在大战开启前,最后確认那枚早已与匹诺康尼忆质深度融合的“星核”万无一失。 然而,暗金色的鸟瞳在下一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预想中应该被严密封印、缓缓脉动著的星核,並未处於其应有的位置。 它正安静地、温顺地……悬浮在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白毛青年指尖之上,缓缓旋转,散发著幽幽的光芒。 那青年姿態閒適,仿佛身处自家后院,一头醒目的白毛在这片色彩混乱的空间里依然扎眼。 他感受到梦主的注视,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友善”,却让梦主心底陡然一寒的笑容。 “老东西,”青年开口,声音带著点懒洋洋的戏謔与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指尖轻轻一弹,星核隨之加速旋转,“你是在找这个吗?” 不等梦主回应,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像是纠正一个无关紧要的口误:“不对,论起实际年纪,我比你大了太多太多……小可怜,你慌里慌张的,是在找这个吗?” 隱夜鶇的羽毛因极致的惊怒而微微炸开,儘管內心已掀起惊涛骇浪,梦主那千人迴响的奇异声音依旧强行维持著统御一切的沉稳仪態。 “阁下是谁?竟敢侵入家族核心禁地!你可知此举,意味著与整个匹诺康尼,与“同谐”的家族为敌?” “我说是,”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那双异色的眸子里却没什么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玩味,“你又如何?” 梦主气笑了,很好,狂妄至极! 他点了点头,暗金色的鸟瞳中闪过一丝被冒犯后的慍怒:“好好好……既然你执意寻死,那就用你死前的哀鸣,来为“无限夫长”的降临与清洗,奏响前奏吧。” 不再多言,梦主奇异的声音陡然拔高,融入了某种古老而恢弘的谐乐旋律之中。 那乐声並非仅仅源自他自身,更像是引动了整个匹诺康尼梦境根基的力量。 外界,整个匹诺康尼,无论身处十二时刻的哪一个角落,所有生灵都清晰地听到,恢弘浩大、自虚空深处诞生的乐声轰然响起。 紧接著,天际尽头,一道无边无际、横贯整个梦土苍穹的璀璨彩虹骤然浮现。 七彩的辉光如同潮水般铺开,迅速占据整个天空,光芒之盛,刺得所有抬头仰望的人不得不下意识地闭上或移开视线,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悸动。 梦主暗金色的鸟瞳愉悦地眯起,感受著那来自“同谐”命途深处的、浩瀚无边的力量正被接引、匯聚。 这次的召唤仪式没有出错。 他甚至已经能在意念中勾勒出眼前的狂徒被愤怒的“无限夫长”瞬间吞没、碾成齏粉的画面…… 然而,他眼中的愉悦在下一秒便凝固,继而转化为计划失控的震惊。 预想中毁灭性的打击並未降临到青年身上。 反而,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决绝的意志,如同利刃,强行切入了他与仪式的连接。 召唤的谐乐依旧在迴荡,天空的彩虹依旧璀璨,但那预想中撕裂寰宇、镇压一切的“无限夫长”的气息,却在攀升至顶点的前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戛然而止。 梦主:“……?!” 这不可能!仪式被强行中断了?! 嗒……嗒……嗒…… 脚步声清晰而稳定,在这片突然陷入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梦主猛地转身。 只见星期日正缓步从一道旋转的光门中走出,他神色平静,眼眸中此刻却沉淀著某种决绝后的冷冽。 他脑后的天环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边缘处又翘起几片纤薄的金漆,顽强透出底下的粉色,但他浑不在意。 “我说了,是我顾虑不周。” 星期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迴荡在空间里,像是在对梦主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一步步上前,步履沉稳,最终停在了僵硬的隱夜鶇面前。 星期日看向那只焦黑的隱夜鶇,目光如同穿透了这具躯壳,直视其內梦主的意志。 “正如您所说,强者总是靠著无可匹敌的力量为所欲为,漠视规则,践踏秩序,將意志强加於眾生。 而今,您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將阿斯德纳星系亿万生灵的存亡,如此轻描淡写地掷於赌桌之上,这……已然偏离了您与我追求的能包容所有人尊严与幸福的“秩序”的初衷。” “你……!” 梦主想要斥责,想要调动权限,却惊恐地发现,他与匹诺康尼梦境的联结正在被迅速剥离、篡改! 是星期日。他早已暗中准备! 隱夜鶇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而惊怒的音节,眼中的光芒便急速黯淡下去。 那焦黑的躯体晃了晃,“啪嗒”一声坠落在光怪陆离的地面上。 隱夜鶇暗金色的眼瞳深处,最初的疯狂与暴怒如同燃尽的余烬般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其中,甚至夹杂著一闪而逝的、对於养子终於展现出如此果决狠辣手腕的短暂讚许。 但这丝讚许也如同流星般划过,迅速湮灭。 最终,那双眼瞳中的神采彻底涣散,归於永恆的、毫无生气的沉寂。 星期日在自己养父与指引者的“尸体”前矗立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他內心並非全无波澜。 他闭了闭眼,將翻涌的情绪压下。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已恢復了平日的清明与冷静,转向那位自始至终都一副看戏模样的白毛青年。 “阁下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青年的目光也从地面上那具“尸体”上收回,他掂了掂手中那枚散发著不祥光芒,此刻却又过分温顺的星核,脸上的笑容意有所指,隨后,他摆了摆手,语气轻鬆: “我来,只是確保一件事——亿万无辜之人,不会沦为某些人阴谋与强权下的牺牲品。” 他顿了顿,將星核轻轻拋起,又接住。 “除此之外,你大可自便。” 眼看青年作势欲走,星期日上前一步,沉声道:“阁下请留步。” 青年脚步一顿,侧头看他。 星期日显得相当坦诚:“如阁下所见,我虽篡夺了召唤仪式的权限,並强行將其终止,但新的用於召唤仪式仍尚需一些时间重新构筑。” 他的目光直视著青年,带著审视。 “既然我们来到此地的目的,在『阻止亿万生灵沦为牺牲品』这一点上並无二致,不妨趁此间隙,閒聊几句?” 第236章 「熟人」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气氛更加凝重。 黑天鹅带来的关於“家族意图復活“太一””的消息,像一记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余波震得思绪一片嗡鸣。 短暂的死寂后,帕姆的耳朵“唰”地一下竖得笔直,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他猛地扭头,朝著车厢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阿——哈——!!!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帕?!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立刻跳出来添乱……不是,是出来帮忙拿个主意吗帕?!” 回应他的,只有观景车厢內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窗外匹诺康尼永恆梦境的虚假寧静。 “不需要你的时候到处捣乱!关键时刻就靠不住帕!!!” 车厢內迴荡著列车长带著奶音的抱怨,然而,往常只要一喊名字大概率会立刻冒出来的乐子神,此刻却毫无踪影。 帕姆气得跺了跺脚,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对某位乐子神临阵脱逃的强烈谴责。 三月七举了举手:“列车长,有没有可能,现在还没到关键时刻?” 帕姆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帕。”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恢弘而浩大的波动,毫无徵兆地席捲了整个匹诺康尼梦境。 紧接著,一道无边无际、横贯整个天际的璀璨彩虹,如同神祇挥就的笔触,骤然涂抹在了黄金时刻、朝露时刻……所有十二时刻的天幕之上! 七彩的辉光流淌,带著一种近乎蛮横的“同谐”意志,试图將一切不同的声音、杂乱的色彩都强行统合、覆盖。光芒之盛,甚至穿透了列车特殊的观景窗,將车厢內映照得光怪陆离。 “那是……家族的召唤仪式?!” 姬子瞳孔微缩,瞬间认出了这景象背后的含义。 瓦尔特·杨下意识推眼镜的手指再次落空,眉头紧锁:“他们还是动手了……” 匹诺康尼此时的局势,就像一匹脱韁的野马,朝著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狂奔。 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直面无限夫长或是绝灭大君降临时,这令人心悸的异象,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在攀升至顶峰的瞬间—— 戛然而止。 彩虹依旧高悬,但那股正在被接引、即將撕裂寰宇降临的恐怖意志,却被硬生生掐断,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空荡荡的、徒具其表的华丽天幕,最终又归於平静。 “……怎么回事?” 三月七茫然地眨了眨眼,“信號不好?” “丹恆冷静地观察著窗外,“像是召唤被强行中断了。有人……阻止了它?” 在一片惊诧与低声议论中,贾昇却一直低著头,手指在终端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著,眉头微蹙,似乎在查询或联繫著什么。 “喂,贾昇,” 三月七凑过去,好奇地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终端?找攻略呢?” 贾昇头也不抬,手指依旧飞快跳动:“於情於理,天才俱乐部成员被囚禁,再加上復活星神的大事。我得试著联繫一下能管这事,或者至少该知道这事的人。顺道拉一下外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带著算计的笑容:“就和米哈伊尔给全宇宙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发了请柬一样,匹诺康尼这滩水已经够浑了,不差再搅和一下。得让这里发生的一切,彻底暴露在某些『有心人』的视线里。” 星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一旁的愉塔。 愉塔立刻双手叉腰,挺起胸膛,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_→)。 “看我做什么?我现在是欢愉令使愉塔,跟那个万年宅女老太婆和她的天才俱乐部一点关係都没有,早辞职单干了!” 星:“……” 她眨了眨眼,竟然无法反驳。 另一边,米哈伊尔听完了卡尔德隆·查德威克的遭遇,脸上露出了深有感触的复杂神色。 他轻轻嘆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查德威克,低声道:“……痴迷於一个宏大的梦想,以至於忽略了脚下的陷阱,甚至成为了他人野心的工具……这位查德威克先生,与当年的我,何其相似。” 都是为了一个看似美好的终极目標,却將珍视的一切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没过多久,贾昇终於收起了终端,长舒一口气。 “我没敢直接联繫黑塔,”贾昇摊了摊手,语气带著点看好戏的调侃,“我怕她俩一见面,话没说两句就先掐起来,到时候太一没復活,匹诺康尼先被她们俩给拆了。” 说著,他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愉塔。 愉塔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w◢):“我怕她?!那个万年家里蹲的老太婆!” 贾昇没接她的话茬,继续说道:“阮梅女士说她研究到了要紧处不方便过来,不过刚刚螺丝咕姆先生回復了,他说他马上就到,而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玩味,“还会带来一位我们的『熟人』。” …… 阿斯德纳星系,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前台。 经歷了梦境世界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混乱,现实中的酒店大堂努力维持著表面的寧静与秩序,但空气中仍残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前台接待艾米正努力维持著职业化的微笑,儘管她的眼神深处还带著些许惊魂未定。 就在这时,接引飞艇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一名身形优雅、著装一丝不苟的智械缓步走出。 他有著金属铸就的完美躯壳,举止间带著无可挑剔的礼仪与一种沉静的智慧。 他的出现本身就已足够引人注目,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身旁还跟著一位女子。 她有著一头柔顺的、呈现出温暖枫红色的长髮,发梢微卷,自然地垂落在肩头。 一双眼眸灵动,最为显眼的是,在她头顶,一对毛茸茸的、同样呈枫红色的狐耳正机警地微微转动,彰显著她狐人族的血统。 她身著一套便於行动的、兼具功能性与美观的服饰,风格干练,似乎並非普通的游客。 螺丝咕姆径直走向前台,富有磁性的合成音温和而礼貌:“您好,我为星穹列车的诸位而来,烦请通知。” 第237章 「我」的诞生 匹诺康尼大剧院深处,光怪陆离的忆质空间內。 青年听到星期日的挽留,转过头,那双异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隨即点了点头:“也好。”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弹,周围浓郁如实质的忆质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塑形,流光溢彩间,一套造型典雅、甚至带著繁复雕的桌椅便悄然浮现。 紧接著,他摸出了一套精致的茶具,以及几碟看起来就香甜可口的点心。 最后,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两杯饮品,里面盛满了某种粘稠的、覆盖著厚厚奶盖和珍珠,儼然一副要在此地开办茶话会的悠閒模样。 星期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杯同样明显加了双倍芋泥、珍珠和奶盖,几乎要溢出来的“奶茶”,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阁下的品味……还真是別具一格。” 这与他认知中强者应有的形象相去甚远。 青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吸管插入杯中,发出响亮的“滋溜”声。咀嚼了几下。 他看向星期日面前未动的奶茶,隨后手指轻轻一推,换上了一杯清澈透亮、茶香裊裊的清茶,轻轻放在星期日面前。 “尝尝?不喜欢那种的话,这个应该合你口味。” 星期日看了看青年手中那杯堪称热量炸弹的奶茶,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杯素净的清茶,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这位神秘的青年,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以选择的权利。 青年舒適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眸子深处的玩味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探究。 “秩序命途的行者……” 青年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似乎这个命途本身都让他感到些许头疼。 “这条路上,不是出圣人,就是出暴君,几乎没有什么中间选项。”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地面上那只彻底失去生机的焦黑隱夜鶇,“那小可怜,用他最后的表演,已经足够证明他自己更倾向於后者了。那么你呢?” 星期日沉默了片刻。他脑后的天环隨著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又悄然剥落几片金屑,露出底下顽固的粉色,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份尷尬。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青年审视的视线,眼眸中此刻只有一片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近乎对眾生悲悯的坚定。 “阁下所言,確是秩序命途常有的两极。” 星期日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迴荡,“我所追求的,並非个人的圣贤之名,亦非独裁的暴虐之权。 我所见的,是一个失衡的宇宙——强者倚仗权势財富,可轻易掩盖罪行,践踏规则;弱者为了卑微的生存,往往不得不付出尊严与未来的代价; 即便是心怀至善的灵魂,也难免在现实的泥沼中犯下过错……谁能裁决强者?谁能担保弱者?又有谁能宽慰善者?”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著一种布道者般的感染力,却又蕴含著沉重的现实质感。 “混沌与无序,滋生不公,放大苦难。纵观寰宇,无数世界的社会制度尝试——双休日给予喘息,三休日稍显宽裕,但依旧无法根除循环往復的疲惫与潜在的剥削。在我看来,唯有“七休日”,才是理想社会的终极形態。” 星期日微微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他构想中的未来。 “在星期日的明天,是第二、第三、乃至永远的又一个星期日——这就是新世界的面貌,永恆安寧之日。没有劳役的催逼,没有生存的倾轧。 每一天都將是能让人们心灵获得真正安寧的“星期日”。我们將超越物质的苦痛,从精神上战胜一切苦难。”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青年,带著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然而,正如您所见,美梦需要基石,乐园需要支柱。绝对的安寧,需要绝对的“秩序”来维繫。” 青年静静地听著,深邃的目光在星期日脸上停留了很久,他既没有出言赞同这份过於宏大的愿景,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反对与讥讽。 良久,青年才收回目光,话锋隨之一转:“听了你的理想,礼尚往来,不妨也听听我的?” 星期日微微頷首,姿態无可挑剔:“我洗耳恭听。” 青年眼中闪过些许悠远的追忆之色:“宇宙……诞生了生命,而生命,也在以其独特的方式,改变著宇宙本身。我们如今所见的这片星空,无数世界的样貌,其实都是两者漫长岁月中相互作用、不断博弈的结果。” “就像开拓的命途,它连接了万千世界,为许多封闭、陷入停滯与消亡中的文明带去了新的可能与希望,但与此同时,连接也意味著交流的碰撞,资源的流动,野心的膨胀…… 它无可避免地也带来了混乱、爭端、侵略与掠夺。希望与混乱,如同一枚硬幣的两面。” “而我,”青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就诞生於一个纯粹的愿望——一个被彻底封闭、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文明,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 青年轻轻吐出答案,语气平静无波:“答案是……一片炼狱。周而復始,在愚昧、战爭、自我毁灭的循环中不断沉沦,难见曙光。” 他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语气飘忽:“当这个愿望被达成后,作为实现愿望的载体,我本应隨之消散,但在那时……我的视线里,划过了一辆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列车, 它带著轰鸣,带著光,撕裂了那片死寂的星空,坚定地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於是,我没有消失。我跟隨它,或者说,我被它吸引,开始了漫长的旅途。而那之后,『我』诞生了属於我自身的愿望——” “摧毁依託於『连接』而滋生、蔓延的『开拓的暗面』。並非依靠一己之力去审判、去拯救,那毫无意义,整个宇宙的苦难,仅靠一个或几个『乐园』根本不足以承载。” “这需要有人先站出来,指出那条路,揭示那个『本可能』。而后,是更多更多的人觉醒,意识到这世界施加於身的苦难並非理所当然。 这世界从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而是需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世界本不该,也绝对不能是这样。” “而终有一日,人將靠自身之力,斩落所有施加於他们身上的、名为命运实为不公的枷锁,届时,强者不再能依仗力量肆意妄为,弱者终將获得他们应有的、不被侵扰的安寧。” 星期日凝视著青年,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 “嗡——!!!” 外界,那本该逐渐沉寂、淡去的七色虹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迴光返照般,骤然以更耀眼、更磅礴的姿態重新凝聚、亮起。 一股远超之前更加纯粹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捲了整个匹诺康尼梦境。 青年抬起头,望向穿透空间壁垒、清晰映入感知中的璀璨虹光,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了一个带著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向面色骤变的星期日。 “看来……”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个带著几分瞭然的笑容看向星期日,“你那位指引者,给所有人都留了点『惊喜』。” 无限夫长,降临。 第238章 见面就开大?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柔和的灯光流淌在暖色调的装饰上,暂时驱散了部分外界纷扰带来的压抑。 就在这时,“咚咚咚”,车厢门被不紧不慢地敲响。 帕姆操作控制面板,车厢门无声滑开。 门外站著两位身影,流萤,以及一位气质优雅、身著华美礼服的女性,正是此前在演唱会中短暂现身,后又不知所踪的知更鸟。 星的视线瞬间凝固在流萤身上。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眸正温柔地望著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惊喜与失而復得的狂喜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几乎是本能地行动,“腾”的一声从座椅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三步並作两步衝到流萤面前,张开双臂,用一个近乎嵌入般的力道,紧紧抱住了她。 “流萤……” 星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將脸埋在流萤的肩头,手臂环得更紧,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泡影。 流萤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先是一愣,隨即眼中漾开柔和的笑意。她抬起手,轻轻抚摸著星那头柔软的灰发,动作带著安抚的意味。 “別担心,星,我没事。”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带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是那位加拉赫先生带我去见了早就处於真正匹诺康尼的知更鸟小姐,了解了更多情况。然后是那位……『眠眠』把我们送了回来。”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车窗外,巨大的、覆盖著暗紫色甲壳、长满无数眼睛的迷因生物“眠眠”悄然浮现。 它的一只巨大肢爪抬了起来,朝著车厢內的眾人挥了挥,上面密布的眼睛调皮地同步眨动著,构成了一幅既诡异又带著几分……笨拙可爱的画面。 星:“……” 她鬆开流萤,沉默了片刻,目光从窗外那难以用常理形容的生物,缓缓转向一旁正仰头灌著酒的加拉赫,语气带著一种尝试理解却依旧充满费解的复杂: “所以,那么嚇人……咳,造型別致的生物,是一辆用於往返的……交通工具?” 加拉赫放下酒瓶,他稍显浑浊的目光懒洋洋地朝著窗外瞥去。 最终落在星穹列车经过特殊改装、融合了毁灭与欢愉特质、怎么看都透著一股“不好惹与不对劲”气息的撞角上,意有所指地反问: “你们这,不也是交通工具吗?看起来也挺別致。” 刚刚凑过来的三月七闻言,看著自家列车威猛中还带著点邪门的撞角,又看了看窗外那只眨巴著无数眼睛的“眠眠”,张了张嘴,最终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確实……他说的好有道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在这时,星穹列车的门再次被敲响。 “今天的访客是不是太多了些帕?”帕姆一边嘀咕著,一边再次跑向车门。 门滑开后,这次走进来的是两位气质迥异的客人。 一位是身姿挺拔、举止优雅从容的机械绅士,另一位则是…… “停云?!” 三月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位巧笑倩兮、步態摇曳的狐人族女子。 这一声惊呼吸引了车厢內所有人的注意。贾昇和愉塔同步地挑起了眉毛。 停云容顏依旧娇俏,眉眼间却似乎比曾经的模样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沉静与风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她面对眾多目光,丝毫不显慌乱,优雅地向前一步,縴手轻拢袖口,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 “诸位,初次相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名停云,承蒙阮·梅女士相助,侥倖自一场灾厄中留存。久闻星穹列车与诸位无名客之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会。” 而螺丝咕姆则与列车组的眾人打了招呼:“很高兴能与各位相会,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 隨后他的目光扫过车厢,看到了那位在两个琥珀纪前有过数面之缘的老者。 刚交流了没几句,便被外面的变故打断。 只见车窗外,本应隨著召唤仪式被强行中断而逐渐消散的七彩虹光,非但没有彻底湮灭,反而如同受到某种刺激般,骤然以更耀眼、更凝聚的姿態重新亮起。 磅礴浩瀚的同谐之力如同潮汐般汹涌匯聚,一道被迷濛七彩辉光彻底包裹、看不清具体形態、只能感受到其无上威严与压迫感的身影,在彩虹的尽头缓缓凝聚、显现—— 无限夫长,降临了! 那团七彩辉光似乎瞬间就锁定了在场域中最为显眼、也最为“格格不入”的星穹列车,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连车厢內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螺丝咕姆发出一声嘆息,他带来的精密仪器迅速启动,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住查德威克的身影。 “博士,愿我们在清醒的世界中相会。” 话音未落,查德威克的身影已被收入仪器之中。 贾昇看著窗外散发著令人心悸气息的无限夫长,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他摸了摸下巴,转而看向身旁同样跃跃欲试的愉塔,以及正抱著迪斯科球、严阵以待的信使开口: “你们说……外面这个『传说中號称星神上號代打的同协令使,能不能扛上一发“嵐”的箭?之后產生的余波我们能替匹诺康尼挡住吗?” 隨著他的话语,脖颈上那枚用来抑制其离谱能力的概率抑制器骤然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尖锐的哀鸣,表面闪烁起了危险的红光。 星:“?!!” 上来就开大招? 她几乎是在贾昇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扑了上去,脸上写满了“你快给我住口!”的惊恐,作势就要去捂贾昇的嘴。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愉塔更快一步地拦下。 愉塔眼中闪烁著极度兴奋和唯恐天下不乱的顏文字(★w★)/,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用力拍了拍贾昇的肩膀,声音带著十足的怂恿和期待: “怕什么?祝福他,放心大胆地祝福他!不就是一点可能波及的星神余波吗?我们挡得住!至於这片属於开拓的匹诺康尼……” 她拍了拍胸口,语气囂张:“绝对万无一失。” 信使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周身的粉色忆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沸腾起来,迅速与整个匹诺康尼的梦境根基连接在一起,构筑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怀中的迪斯科球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兴奋,开始疯狂旋转,散发出更加刺眼的死亡芭比粉光芒。 这光芒似乎產生了某种共鸣,让瓦尔特口袋里的眼镜透出的粉光瞬间达到峰值,连带旁边一身骚粉的波提欧,以及躲信使躲得远远的表情生无可恋的黑天鹅,都同步地、狠狠地闪烁起来。 像是三个巨大的粉色信號灯,在列车间歇性爆发。 瓦尔特:“……” 他默默地、再次地,从口袋里摸出了那瓶熟悉的胃药。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数,直接倒了一把,面无表情地乾咽了下去。 贾昇咧嘴一笑,他抬手指向窗外的无限夫长,那枚概率抑制器的哀鸣达到了顶点—— “我由衷的祝福你……” 第239章 这掛是不是开的太明显了? 匹诺康尼的梦境天幕,被一道横贯苍穹的无垠彩虹彻底占据,七彩的辉光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虹光中翻涌、凝聚。 最终,一道笼罩在极致绚烂、包容世间一切色彩却又归於绝对“统一”的辉光中的身影,缓缓於彩虹之巔显现。 “不谐和音……” 恢弘而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直接震盪著每一个意识的深处。 隨著这声宣告,漫天七色虹光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洪流,不再是温和的铺展,磅礴的七色辉光如同决堤的洪流,朝著列车奔涌而去。 所过之处,梦境的忆质都被强行梳理、抚平,变得呆板而统一。 然而,另一股力量悍然迎上。 这道足以湮灭寻常存在的力量洪流,在接触到列车外围时,被一层更加浓郁、更加蛮不讲理的粉色忆质屏障稳稳挡住。 信使悬浮於列车之前,一身死亡芭比粉的华丽晚礼服,外罩著一条同色系毯子隨意系成的、颇具后现代艺术感的另类袈裟,衣袍在能量激盪中猎猎翻飞。 她怀中那颗迪斯科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强光。 面对无限夫长的威压,她非但不惧,反而伸出手指,极具挑衅地朝对方勾了勾,嘴角噙著一抹混合著嘲弄与兴奋的笑容。 周身澎湃的粉色忆质更加活跃的翻涌起来,与天幕中另一端的七色虹光分庭抗礼,互相吞噬、挤压。 车厢內,贾昇看著窗外配色诡异的对峙场面,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 他脖颈上那枚一直承担著艰巨使命的概率抑制器,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了尖锐到刺耳的哀鸣,危险的红光疯狂闪烁。 “我由衷地、发自內心地祝福你——长生不老!” 咔嚓——嘣! 概率抑制器彻底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 瓦尔特·杨感觉自己的胃部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抽搐著缩成一团。 每次看到贾昇这个颇具故人之姿的起手式,他那饱经风霜的神经和胃就同时发出最高级別的警报。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星神的打击,以及由此引发的、不知道会离谱到什么程度的连锁反应,他就觉得眼前发黑。 『要不要……乾脆重新擬造个身体?从零开始构造一个没有胃的?』 这个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他的目光扫过窗外——信使手中那疯狂旋转、散发著顽强粉光的迪斯科球; 车厢內——同样粉得辣眼睛、正严阵以待的波提欧;以及躲在最远处角落、一脸记录到就是赚到、表情狂热同样一身死亡芭比粉的黑天鹅…… 瓦尔特沉默地、用力地握紧了手杖。 『不……万一重构过程中被这无处不在的粉色模因污染,新身体直接固化成型成粉色的……』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比起可能变成一个粉红色的瓦尔特·杨,他觉得现在的身体更能让他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將手杖重重顿在地板上。 无形的引力场以他为中心轰然展开,如同沉稳的基石,层层叠叠地加固在列车与脚下的匹诺康尼之上,为信使的忆质屏障和即將到来的衝击再添一层防护。 然而,那展开的引力场边缘,依旧顽强地、不受控制地闪烁著微弱的粉色光晕。 瓦尔特:“……” 他颤颤巍巍地、几乎是带著一种就义的悲壮,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熟悉的胃药小瓶。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拧开瓶盖,將里面剩下的所有药片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嘴里,机械地咀嚼、吞咽。苦涩的味道瀰漫开来,却远不及他內心的沧桑。 瓦尔特闭上了眼睛,感受著口中残留的药味和胃部持续的抽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匹诺康尼……真是多待一秒都折寿。 就在瓦尔特完成防护、吞下药片的瞬间—— 外界,隨著贾昇那悖逆常理的“祝福”生效,无限夫长那被七彩虹光包裹的伟岸身躯上,骤然闪过一瞬清晰无比、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 儘管无限夫长的力量迅速將这將他引向“歧途”的命途痕跡压制、驱散,但那瞬间的污染已然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精准捕捉。 几乎在这抹绿色闪现的同一剎那—— 梦境的天穹,被毫无徵兆地撕裂了。 一道凝聚到极致、蕴含著无尽“巡猎”之意的辉光,跨越了时空与因果的界限,无视了一切防御与距离,就这样突兀地、带著必中的宿命感,出现在无限夫长的胸前。 即使无限夫长身为同谐的令使,拥有著號称能让星神临时“上號代打”的特殊权能,但在一位真正星神跨越因果的一击面前—— “轰——!!!” 笼罩在七彩虹光中的身影,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便在那道极致璀璨的金色箭矢下轰然炸裂。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过於绚烂的气球,无尽的同谐辉光失去了核心的约束,疯狂地向四周迸射、湮灭。 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捲开来,將梦境的天幕撕扯得支离破碎。 “就是现在!” 愉塔眼中顏文字狂闪(◣w◢)↗,欢愉的命途之力如同决堤洪流,与信使那沸腾的粉色忆质屏障融合在一起,共同迎向那毁灭性能量的衝击。 信使没有说话,但周身粉光暴涨,缠绕、编织,形成一张巨大、柔韧网络,將剩余的衝击力层层削弱、吸收、同化,最终化作一片浓郁的粉色光雾,融入了匹诺康尼的梦境天幕。 驾驶座上,帕姆紧紧握著那根控制列车加速的拉杆,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小爪子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原本已经计算好了角度和时机,准备在关键时刻给那个大傢伙来一记结结实实的“开拓震撼”…… 然而,战斗结束得太快了。快到他的引擎还没来得及预热完毕。 帕姆看著窗外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小小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了下来,有些不甘心地、慢慢鬆开了紧握的拉杆。 “唉……” 他小声地、失落地嘆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小爪子,“明明这次机会很好的……列车的撞角也很厉害的帕……” 瓦尔特看了看自己引力场上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粉晕,默默地、空荡荡的药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被捆在车厢一角的银狼停止了挣扎,眼神里写满了“这掛开得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的控诉。 一旁的黑天鹅眼中闪烁著发现绝世宝藏般的光芒。 这……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珍贵记忆! 为了能持续记录这般宇宙奇景,她决定——这辈子就跟定星穹列车了,谁都別想把她甩掉! 第240章 友情——羈绊!为了开拓!冲啊帕! 匹诺康尼的梦境天幕之上,那被巡猎箭矢撕裂的虚空尚未完全弥合。 星星点点的虹光从梦境的四面八方抽离,如同百川归海,朝著原先爆炸的中心点疯狂涌去。 更加浓郁、更加刺眼的同谐辉光重新亮起,那道被击杀的伟岸身影轮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塑、凝聚。 同谐令使的特殊性在此刻展露无遗——无限夫长的追杀,不死不休! “还来?!” 三月七看著窗外,忍不住咂舌,“这玩意儿是属小强的吗?打不死的吗!?” 贾昇眯眼看著半空中那再次开始扭曲匯聚的虹光,语气轻鬆得像是在指挥一场游戏:“准备二阶段了各位。” 半空中的信使闻言,毫不犹豫地將怀中那颗还在疯狂旋转的死亡芭比粉迪斯科球,像投掷保龄球一般,猛地砸进了那团尚未完全成型的七彩虹光之中。 “看法宝!” 那迪斯科球没入虹光,粉色的忆质如同最霸道的染料,瞬间与同谐的力量產生了剧烈的、不可控的反应。 只见重新凝聚成型的无限夫长……依旧笼罩在辉光之中,只是那原本庄严、和谐的七色彩虹辉光,此刻却被一种极其刺眼、极其不协调的死亡芭比粉色彻底渗透、覆盖。 无限夫长:“……” 笼罩在粉色辉光中的面容似乎凝固了。 儘管看不清表情,但那股磅礴的威压中,明显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与僵滯。 祂似乎无法理解,也无法处理自身状態这突如其来的、顛覆性的变化。 波提欧看著空中一样粉辣眼的无限夫长,吹了个口哨:“他宝贝的……这下顺眼多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帕!” 观景车厢的广播里,响起了帕姆元气满满、甚至带著几分迫不及待的声音。 驾驶座上,帕姆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属於开拓者直面挑战、守护同伴的决意,也夹杂著一丝“终於轮到帕姆大显身手了”的激动。 他耳朵竖得笔直,小爪子紧紧握住了那根象徵著最高速度的拉杆,眼睛死死锁定著窗外那个再度刷新出的粉嘟嘟的“新目標”。 “列车即將对不明粉色大型障碍物实施紧急清除作业!请所有乘客坐稳扶好,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帕!” 话音未落,帕姆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將手中的拉杆猛地一推到底! “呜——嗡——!!!” 星穹列车的引擎发出了远超平常的咆哮,尾部喷吐出炽烈的湛蓝色光流,那是开拓命途力量毫无保留的爆发。 此刻正闪烁著辉光的巨大撞角,精准地对准了半空中那个还在试图理解自身状態的粉色无限夫长。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创他丫的!” 愉塔兴奋地拍打著窗户,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疯狂闪烁的(★w★)/★。 黑天鹅躲在最远的角落,激动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光芒大盛,誓要將这幅旷世奇景烙印下来。 银狼停止了挣扎,喃喃自语:“……我就知道,这列车上没一个正常的……” “友情!羈绊……还有帕姆守护乘客的决心!感受开拓的伟大吧!冲啊帕!!!” 在帕姆带著破音的吶喊声中,星穹列车化作一道撕裂梦境的流光,带著一往无前、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势,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粉色无限夫长上—— “轰!!!!!!!!!” 这一次的撞击,远比之前的能量对冲更加朴实无华,也更加……震撼人心。 没有绚烂的能量爆炸,只有最纯粹、最野蛮的物理衝击力,通过那经过无数次强化的撞角,毫无哨地贯入了无限夫长的体內。 粉色的辉光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瞬间爆裂成漫天纷飞的、更加细碎的粉色光屑。 这一次,开拓的震撼,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送达了。 一阵异常欢快、带著些许电音质感、与此刻氛围极度不协调的旋律,猛地从撞角附魔的赐福中炸响,响彻云霄: “人生啊~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 “下辈子我只想做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无限夫长刚刚凝聚成型的伟岸身躯,如同鬆散的沙雕,从撞击点开始,寸寸碎裂、崩解,化作无数闪烁著粉色光芒的碎片。 化作一场荒诞而盛大的粉色流星雨,朝著匹诺康尼梦境的各个角落溅射、飘落。 无限夫长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抗议都没能发出,其存在本身,就在这蛮横无比的“开拓震撼”下,迎来了第二次、且更加彻底的物理性溃散。 列车的衝击余波化作狂风,吹拂著梦境都市,將那些粉色光屑带向远方。 三月七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之前撞阿哈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咱、咱家列车……现在已经这么猛了吗?” 而被捆著的银狼,则彻底放弃了思考,眼神空洞地望著车厢天板,像是在质疑这个宇宙的基本逻辑。 驾驶座上,帕姆鬆开拉杆,小爪子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混合著满足和些许意犹未尽的表情。 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膛,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检查了一下列车的状態,確认连一点漆都没刮掉后,这才真正放心下来。 隨后帕姆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小声嘀咕:“嗯……这次机会利用得不错,但是帕姆还没撞过癮帕。” 就在这时,信使抬手接住一片从车窗缝隙飘进来的粉色光屑,感受著其中残留的、被模因污染后变得异常温顺甚至带著点欢脱的同谐之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搂著刚刚捞回来的迪斯科球出现在列车中看向眾人,尤其是看向米哈伊尔和加拉赫,语气轻快: “看来,家族最大的倚仗之一,暂时是没办法再来找麻烦了。而且……” 她晃了晃手中的粉色光屑,“这位『无限夫长』,恐怕短时间內,都没脸再用现在的样子现身了。” 瓦尔特·杨默默地望著车窗外飘散的漫天纷飞的粉色光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自己的胃可能已经进化出了独立的意识,並且正在策划一场针对他本人的叛变,他捂著胃部,喃喃自语: 『阿基维利在上……这辆列车的画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歪成这样的?』 匹诺康尼於琥珀纪2158纪举办的第一次谐乐大典,註定要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被永久载入寰宇的史册了。 第241章 小心试试就逝世 观景车厢內,螺丝咕姆立於观景窗前,注视著窗外那场由无限夫长“倾情献身”的、纷纷扬扬的粉色光雨。 “以纯粹的物理衝击,辅以……嗯,极具特色的模因修饰,如此高效地瓦解了一位同谐令使的投影。 星穹列车的行事风格,果然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令人钦佩的开拓之力。” 帕姆听到这位声名显赫的智械天才的讚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 “嘿嘿,哪里哪里帕,主要是对方……呃,顏色变得比较醒目,比较好瞄准,而且保护乘客和同伴,是列车长的职责帕。” 这时,贾昇凑了过来,视线在螺丝咕姆和停云之间转了转。 “螺丝头先生,我们继续此前的话题,您怎么和这位停云小姐,一起过来了?” 螺丝咕姆转向贾昇,金属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种程序化的温和笑意:“贾昇先生,许久不见。 此事说来话长。约两个琥珀纪前,查德威克博士曾向我发出求助信號。而他所需要的特殊药剂,需从阮·梅女士的一位朋友——余清凃女士手中获取。 为確保万无一失,我来匹诺康尼前,先行拜访了阮·梅女士的实验室,並通过她联络到余女士,成功取得了所需的『解药』。”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停云。 “至於停云小姐……阮·梅女士得知我此行目的是寻找星穹列车,便委託我顺路捎带她一程。 据阮·梅女士所言,停云小姐能自那场劫难中留存下一线生机与意识,亦是一场……不易的奇蹟。而停云小姐与列车组,似乎也有一段未尽的缘分。” 停云適时地向前一步,对著贾昇,以及车厢內注意到她的眾人,再次欠身行礼,狐尾轻轻摆动。 “小女子停云,多谢贾昇先生掛怀。星穹列车於仙舟罗浮之事,小女子虽未能亲歷,亦有所耳闻。那绝灭大君幻朧,在诸位手上可是吃了不小的亏呢。” 她眼波流转,扫过列车组的成员们,语气真诚。 “往大了说,仙舟一场泼天危局得以化解;往小了说,诸位也算是间接为小女子……出了口恶气。於情於理,小女子都该亲自登门,向列车组的各位恩公道一声谢。” 动作间,她衣袍领口自然垂落些许,露出了锁骨处一片繁复而神秘的金色纹路。 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闪烁,在车厢灯光下流转著奇异的光泽,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带著一种属於“毁灭”的残酷美感,却也透著一股不祥的气息。 贾昇的目光捕捉到了那抹金色,他眯了眯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语气带著探究:“这是……?” 停云顺著他的目光低头,指尖轻轻拂过锁骨处的纹路,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淡去几分,染上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与无奈: “此乃……幻朧留予我的『纪念』。肉身与精神皆被其毁灭,外貌、名姓乃至过往身份皆被窃取占据…… 虽侥倖留存,但这毁灭的烙印,却如附骨之疽,时刻提醒著小女子那场浩劫,並……蠢蠢欲动,试图捲土重来。” 一旁的螺丝咕姆发出了一声嘆息:“这意味著,穷尽此生,停云女士都必须与这枚烙印及其带来的痛苦共存。未来的旅途,註定荆棘遍布,难言顺遂。” “啊?这……” 三月七微微瞪大眼睛,眸子里充满了震惊与同情,“那、那岂不是永远都……”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看著停云如今平静敘述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一旁的知更鸟虽然与停云素不相识,但听闻如此遭遇,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不忍之色,轻声嘆息:“命运无常,竟如此苛待……” 贾昇闻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他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光滑如镜的碎片。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镜面碎片內部,一团浓郁到极致的死亡芭比粉色火焰正在左衝右突,疯狂撞击著碎片內壁,却被其上流转的、复杂的纹路死死禁錮,无法挣脱分毫。 “喏,这个。”贾昇隨手將镜面碎片递向停云。 停云看著那碎片中挣扎的粉色火焰,感受到一丝熟悉又令人憎恶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 “一点小小的『战利品』。上次仙舟之行,从那位不太爱遵守合同精神的幻朧小姐身上,合理剥离下来的一部分。关了一阵子,还挺活泼。” 他顿了顿,看向停云,眼神里带著一种“你看这主意怎么样”的狡黠光芒:“我家的临时工…嗯,就是那个不太听话的女僕,单方面违反了劳动合同,我这个做老板的,自然得找正主追討点赔偿。” “既然幻朧夺走了你的一切——名字、样貌、过去……”贾昇晃了晃手中的镜片,里面的粉色火焰撞得更凶了,“你不妨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这里面关著的这部分『她』,反向侵蚀,夺取主权。” 他目光扫过窗外的匹诺康尼梦境:“正好,借著匹诺康尼这地方『同谐』的特殊性,万事万物皆可联繫、调和。成功率嘛……我觉得值得一试。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反客为主,把失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拿回来吗?” 停云听著贾昇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眼眸中先是掠过极大的震惊,隨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她看著那镜片中挣扎的粉色火焰,又感受著锁骨处烙印传来的隱隱悸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著復仇渴望与重塑自身可能性的念头,悄然滋生。 波提欧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 “他宝贝的!说得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我们巡猎乃至宇宙通用的硬道理!抢他丫的!把那个幻朧抢得裤衩都不剩!” 格蕾妮无奈地拽了拽波提欧的衣袖,低声道:“老爸……注意措辞。而且,这种方式……” 她看向停云,眼中带著一丝担忧,“风险未知,是否会带来更深的纠缠?” “……您此言,当真?”停云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骗你又没吃。”贾昇耸耸肩,“当然,具体操作可能需要点技术含量,最好再有几位专业人士从旁协助,防止玩脱了。” 停云低头凝视著贾昇手中那块封印著粉色火焰的镜片,指尖微微颤抖。 那火焰虽被禁錮,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毁灭与疯狂。 被幻朧吞噬、取代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金色的印记也仿佛隨之灼热起来。 然而,贾昇的话,也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復仇的渴望?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挣脱枷锁、夺回自身命运的强烈意愿。 一直与这毁灭印记痛苦共存,还是冒险一搏,尝试將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甚至反过来制约仇敌?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抬起头,看向贾昇,声音虽然轻柔却异常坚定。 “幻朧予我之苦痛,小女子铭记於心。若能藉此机会,以其之力反制其身,纵有风险,亦值得一试。” 她终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块镜面碎片。碎片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住了復仇的钥匙。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镜面时,內部的粉色火焰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猛地窜动了一下。 她锁骨处的金色纹路也隨之亮起微光,两者之间似乎產生了某种无形的共鸣。 停云感受著碎片中传来的微弱抵抗与同源般的吸引,轻声道:“只是,具体该如何操作,还需从长计议……” 贾昇满意地看著停云接过碎片,拍了拍手:“放心,操作指南什么的,等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慢慢研究。反正匹诺康尼现在『同谐』的力量到处都是,环境正合適。”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尚未完全平息的粉色光雨,以及信使身上那依旧澎湃的粉色忆质。 星看著这一幕,眨了眨眼:“总觉得……幻朧好像又要倒霉了。” …… 而另外一边的匹诺康尼大剧院內。 喧囂与骚动似乎被隔绝在外,依旧维持著一种诡异的寧静。那位神秘的青年终於將手中那杯加了过量小料的奶茶喝完,发出满足的嘆息。 他面前投射的光屏上,画面正定格在星穹列车以蛮横姿態將粉色无限夫长创碎成漫天光雨的瞬间。 青年咂咂嘴,仿佛在回味奶茶的甜腻,又像是在品味刚才那荒诞至极的一幕。 他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瀰漫的秩序力量,虽然依旧属於“同谐”的范畴,但其內核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却本质的变化。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天环边缘还在顽强掉著金屑的星期日:“见到这种场景,你还是要试试?哥们,听我一句劝,当心试试就逝世啊。” 星期日紧抿著嘴唇,目光扫过光屏上定格的列车撞角特写,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粉色光屑,眼中闪过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不为,那这世界,將永远停滯在既定的悲剧之中。总需要有人去尝试打破,哪怕代价惨重。” 青年闻言,挑了挑眉,最终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吧,你有你的坚持。”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从舒適的椅子上起身,然后朝著星期日隨意地挥了挥手,“那就……祝你好运咯,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全须全尾的。” 星期日注视著青年离开,沉默著喝完了面前杯中最后一口已然凉透的茶水,任由浓郁的苦涩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沉重。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这片梦境中所有的纷乱、所有的“不谐”,连同那些刺眼的粉色,一同吸入肺腑。 隨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再无犹豫,只剩下决绝。 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万人同唱的谐乐骤然在匹诺康尼的每一个角落奏响。 那不再是往常柔和安抚的旋律,而是带著一种强制、收束、意味的宏大乐章。 整个匹诺康尼,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沉浸在美梦中的游客,还是惶恐不安的居民,甚至是梦境本身流淌的忆质,都在这瞬间被强行纳入了这统一的谐乐之中。 天空中,地面上,建筑间……所有飘散的、蕴含著被模因污染的同谐之力与无限夫长残骸的粉色光雨,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半空。 紧接著,它们受到牵引,化作无数道粉色的溪流,疯狂地朝著星期日所在的位置——匹诺康尼大剧院涌去。 磅礴的、混杂著粉色的力量如同旋涡般被星期日强行吸纳、同化。 他脑后的天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试图压制、净化那顽固的粉色,却使得表面的金漆剥落得更加迅速。 底下的死亡芭比粉基底愈发清晰地暴露出来,与吸收而来的粉色力量交相辉映。 星期日感受著体內汹涌澎湃、却又充斥著“杂质”的力量,目光扫过那些被他聚拢而来的粉色光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隨即被更深的决绝所覆盖。 “力量已被污染,形態不免会……” 他低声自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与自嘲。 但事已至此,別无选择。 藉助这强行吸纳的、属於无限夫长的力量,再加上以自身为祭品的仪式…… 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匹诺康尼的天空。金色的光芒与粉色的流彩在他身上交织、碰撞、融合,最终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 光柱中,他的形体发生著剧烈的变化,气息节节攀升,超越了令使的界限,向著更高的层次迈进。 一个恢弘、带著万千迴响、却又隱约掺杂著一丝不和谐底噪的声音,如同宣告般,响彻了整个梦境: “以秩序之名,统御万籟——” “眾赞的调弦师——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 然而…… 在这尊名为“多米尼克斯”的齐响诗班巨人那原本应该是纯粹金色或白金色的神圣装甲上,如同泼洒油漆般均匀地覆盖著……死亡芭比粉的色块。 尤其是在关节、肩甲等醒目位置,那粉色尤为刺眼,甚至隨著能量的流动,还在不断闪烁著诡异的粉光。 星期日:“……” 他看著自己召唤出的用以篡夺同谐之力构筑永恆乐园的多米尼克斯、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心底,终於压制不住某位,发出了一阵几乎要衝破他理智防线的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了!老日你这、你这造型……哈哈哈哈! 史上第一尊粉红色的齐响诗班!『眾赞的调弦师』?我看是『眾嘲的调色盘』吧!哈哈哈哈哈!同谐星神看了都要沉默!这匹诺康尼……真是,真是太有乐子了!哈哈哈!】 星期日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闭嘴。】 第242章 我一定是在做梦 银狼在一片混沌的沉湎中被人轻轻晃醒。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视野从模糊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卡芙卡那张鬆了口气的柔和笑脸。 流萤也凑了过来,见她睁眼,轻轻拍了拍胸口,露出安心的神色。 就连一向沉默的刃,也抱著胳膊站在稍远处,默默注视著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这是在哪?” 银狼撑著发沉的脑袋坐起身,感觉思维像是塞了一团粘稠的,一时间有些摸不清状况,“你们怎么……” “醒了就好。”卡芙卡的声音一如既往带著令人安心的磁性,她拂开额前一丝碎发。 “我们趁著星穹列车与星期日召唤的『齐响诗班』正面衝突,场面正混乱的时候,悄悄潜入了列车,把你带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猛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紧接著是愉塔声嘶力竭、几乎破了音的吶喊和控诉,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惊恐? “我错了!我真错了!老妈!亲妈!你不能这么对我——!达咩呦——!!!” 然后另一名女性的声音隱约传来:“由不得你。这次,必须彻底格式化,给我进去吧你!” 卡芙卡朝著那边鸡飞狗跳、能量乱闪的闹剧方向指了指,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黑塔女士终於得閒,亲自来收拾她那个造反的逆贼人偶了。也多亏了她『帮忙』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我们营救你的计划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银狼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脑子还在努力处理这庞大的信息量。 黑塔来了?在教训愉塔? 银狼:“……” 她大概能想像到那边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那个囂张跋扈的愉塔人偶,在黑塔本尊面前,恐怕也只有被拎著耳朵关机格式化一条路。 这画面让她心里莫名地舒坦了一点,但紧接著,一个白毛贱兮兮的笑脸闪过脑海。 “贾昇呢?” 银狼下意识地问出口,“那个混蛋……” 听到这个问题,卡芙卡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凝滯了一瞬,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捲动著垂落的一缕髮丝,眼神略微闪烁,避开了银狼直接的视线。 “他啊……” 卡芙卡的声音放缓,带著些许复杂,“他那怪异到不讲道理的能力,在匹诺康尼滥用了太多次,尤其是在最后与齐响诗班的决战中,终於迎来了反噬。 此前一直被压制的毁灭赐福,在这次反噬中彻底失去了平衡……”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投下了惊雷。 “他的身躯被体內失控的毁灭命途之力彻底重塑,意识也被无尽的破坏欲吞噬…… 如今,已不再是星穹列车的一员,而是新任的绝灭大君。星际和平公司已经由钻石出面带领舰队前往围剿,而剧本显示,他会死在那里。 从此之后,我们的剧本再也不会有任何变数与阻碍。你的终端应该也已经收到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库广,??????????????????.??????任你选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银狼:“……?” 下意识地,她摸出了自己的终端,想確认一下现状。 屏幕刚刚亮起,一连串的消息提示如同瀑布般刷了出来,震得她手腕发麻。 当看清那些消息內容时,银狼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通知:您於《银河战甲:格拉默之魂》的申诉成功,帐號已解封。】 【通知:你於《星海:死斗爭锋》的申诉成功,帐號已解封。】 【通知:……《星际猎豹》的申诉成功,帐號已解封。】 【《战轮32》……】 【《几何战爭》……】 【《奥德修斯》……】 …… 一条接一条,密密麻麻,整整七十七条帐户解封通知,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著上下滑动屏幕,反覆確认这不是幻觉。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我的帐號……全解封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梦幻般的不可思议,“星际和平公司的安全部门集体罢工了?” 银狼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喃喃自语,声音都带著一丝颤抖。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了! “bingo!答对啦~” 一个熟悉到让她牙痒痒的声音传来。 “你確实是在做梦。” 带著明显笑意、懒洋洋的、仿佛从天外传来的声音,清晰地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或者说,直接迴荡在这片梦境空间之中。 “现在,美梦该醒了,小狼狼~” 银狼猛地抬头,四周的景象仿佛水波般开始扭曲、荡漾,卡芙卡、流萤、刃关切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远处黑塔教训愉塔的喧闹声也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迅速远去、消失。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意识被猛地拽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贾昇那张放大版的、带著贱兮兮笑容,以及旁边愉塔环抱著胳膊、眼中闪烁著(→_→)顏文字看戏的表情。 “哟,醒啦?”贾昇笑眯眯地打招呼,露出一口白牙,“睡得挺香嘛,还又说梦话又流口水的。” 银狼:“!!!” 她瞬间彻底清醒,一个激灵就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还有些发软。她羞愤地瞪著近在咫尺的两人,尤其是贾昇:“你们……!” “我们怎么啦?”愉塔歪了歪头,故意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只是关心一下俘虏的精神状態而已嘛。对吧,弟弟?” “可不是嘛,姐姐。”贾昇用力点头,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们可是很担心某只小狼狼在梦里受委屈呢。” 这时,银狼才注意到,在一旁,信使正悬浮在半空,怀中那颗死亡芭比粉色的迪斯科球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清晰地重播著她刚才梦境中的情景。 从卡芙卡温柔的问候,到帐號解封的狂喜,再到最后贾昇那声“小狼狼”將她惊醒……所有细节,一览无余。 “噗——” 贾昇和愉塔对视一眼,终於忍不住,同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贾昇一边笑一边拍著大腿,对著愉塔挤眉弄眼:“怎么样,姐,我没说错吧?她就没盼著我俩点好。梦里我不止疯了,还成了绝灭大君要被围剿,这得多大仇?” 愉塔抱著胳膊,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 ̄▽ ̄*)╭,她居高临下地看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银狼,拖长了语调、 “所以你想听我喊……噠咩呦?” 银狼:“……………………” 一旁的流萤看著这尷尬又好笑的一幕,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那个……各位,我们还在齐响诗班编织的幻梦中,危机尚未解除,所以……就別再內訌了……” 愉塔闻言,目光立刻从银狼身上移开,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流萤身上。 她笑眯眯地凑近了些,眼中满是调笑和捉弄的意味,故意拉长了语调:“哦?是吗?这位在梦里上演生死相依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小姑娘……” 她顿了顿,欣赏著流萤瞬间僵住的表情,坏笑著指了指信使的投影光幕: “要不要我让信使,把你的梦境也重播一遍给大家欣赏欣赏?想必……十分精彩~” “誒?!不、不用了!” 流萤小小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那双清澈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星,隨即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甚至连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鲜艷欲滴的粉色,慌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 星:“……” 她看著身边瞬间变成熟虾子的流萤,又看了看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愉塔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贾昇,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趟匹诺康尼之旅,可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 隨后,趁著流萤不注意,星不动声色地挪到信使旁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 “流萤的……拷给我一份。价格好商量。” 第243章 眾生相 观景车厢內,刚刚教育完银狼的愉塔和贾昇两人,脸上掛著如出一辙的、心满意足的乐子人笑容,同步將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匹诺康尼的正中心,那道由星期日主导、齐响诗班全力催动的光柱愈发炽盛,如同一根支撑天地的巨柱。 光柱顶端,磅礴的忆质与同谐和秩序之力交织、压缩,最终化作一轮缓缓升起的、散发著无尽光与热的“烈阳”,將整个梦境国度映照得一片通明。 只是这“烈阳”的光芒……似乎掺杂了些许不太和谐的、顽强闪烁著的死亡芭比粉色光屑,显然是此前无限夫长溃散时留下的“赠礼”,让这庄严的景象平添了几分荒诞。 停云、知更鸟、米哈伊尔以及螺丝咕姆,凭藉著各自坚定的意志或特殊的本质,是最先一批自行从那虚假却又真实的美梦中挣脱出来的。 此刻,他们正並肩站在巨大的观景窗前,沉默地注视著窗外那轮奇异的“太阳”,神色各异,有警惕,有追忆,也有深思。 瓦尔特·杨同样眯著眼,望著那轮仿佛能將一切阴影都驱散的“粉色烈阳”,下意识又想推眼镜,手指在鼻樑上落空后,他沉默地放下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有点,不忍直视。” 他最终低声评价道,语气里带著一种对这个世界审美走向的深深疲惫。 帕姆没有像往常那样气鼓鼓地指责这不合时宜的粉色。 小小的列车长正仰著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轮“太阳”,眼神有些迷离,带著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复杂情绪。 在齐响诗班编织的、直抵內心最深渴望的幻梦中…… 他看到了阿基维利,祂依旧带著爽朗的笑容,站在驾驶室门口,回头招呼著每一位上车的乘客。 车厢里永远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熟悉的面孔从未离开,欢声笑语从未停歇…… 没有漫长的等待,没有冰冷的寂寥。 没有车窗上映出的、只剩他一个的、小小的、孤独的影子。 那是一个太过美好,以至於醒来后,胸腔里空落得发疼的梦。 丹恆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微微低著头,墨蓝色的髮丝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此刻的神情,只能看到线条流畅的下頜线微微绷紧。 显然,他也曾沉溺於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此刻挣脱出来,某种患得患失的空洞感依旧攥著他的心臟,让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日更显清冷沉寂。 梦中那守护住一切、无人掉队的圆满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底。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青灰色眼瞳扫过车厢——倚窗望向外面的姬子、正捂著胃部一脸生无可恋的瓦尔特; 凑在星身边嘰嘰喳喳分享梦境的三月七、盯著终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星、还有正和愉塔挤眉弄眼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的贾昇……一张张鲜活的面容映入眼底。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坚定、近乎执拗的光芒。 丹恆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收紧。 梦中那温暖而圆满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坚硬的现实,以及……更加坚定的决心。 “梦中之事,未必不能復现……” 他在心中默念,一个信念如同磐石般落下,“一定可以做到……守住所有人。” 所有人,没人会被落下,这是他的道路,亦是他的誓言。 黄泉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姿態依旧从容,紫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很可惜,即使是依赖星核力量驱动的齐响诗班,也无法让在虚无命途上行走得太远的她,真正沉溺於一场虚幻的美梦。 对她而言,那所谓的秩序与同谐之音,不过是更为遥远的背景杂音。 另一边,波提欧和格蕾妮相互依靠著坐在长沙发上。 平日里锋芒毕露的机械牛仔,此刻闭著眼睛,那身死亡芭比粉似乎也柔和了些许,睡顏是难得的恬静。 格蕾妮靠在他的肩头,金色的捲髮有些毛躁地蹭著父亲的下巴,呼吸均匀。 梦中,没有星海的纷爭与通缉,只有故乡牧场边温暖的夕阳,空气中瀰漫著青草与炊烟的气息。 波提欧正坐在牧场边的柵栏上,怀中抱著一把略显老旧的小木吉他。 他正弹奏著一首旋律简单却充满温情的乡村小调。 已经长大成人的格蕾妮坐在他身旁,不再是满身伤疤、眼神锐利的巡海游侠,而是像个普通少女一样,托著下巴,眉眼弯弯地听著。 而在他们对面,格蕾与尼克,正相互搀扶著,脸上洋溢著满足而平和的笑容,隨著节奏轻轻点头…… 没多久,波提欧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率先从梦境中挣脱。 他睁开眼,那双总是带著桀驁不驯光芒的眼睛里,还残留著一丝未散尽的、如水般的柔和。 他立刻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侧头看去,格蕾妮依旧沉睡著,嘴角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就在这时,黑天鹅悄无声息地飘近,手中縈绕著微弱的忆质光芒,似乎打算將格蕾妮也从梦境中唤醒。 波提欧却对著黑天鹅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他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嗓音带著一种罕见的、近乎沙哑的温柔: “別……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动作轻柔抚上格蕾妮那头金色的捲髮,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波提欧的目光穿过车窗,望向那轮依旧在散发光热的“粉色烈阳”,眼神变得悠远而沉重,低声喃喃,像是在对黑天鹅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格蕾与尼克走的时候……这丫头,哭了好久,好久……” “哪怕是梦中……也让他们,好好道个別吧。” 窗外,那轮粉色的烈阳依旧高悬,映照著匹诺康尼的眾生百態。 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而意味深长。 第244章 异常优雅的代码 黄金的时刻,那轮高悬於梦境天幕之上的粉色烈阳,正肆无忌惮地泼洒著它那令人眼球刺痛的光芒,將原本流光溢彩的都市染上了一层极不协调、近乎荒诞的滤镜。 拉帝奥教授便是於这片粉色的光海中悠悠转醒。 他学者袍的衣料在过於饱和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泽,隨著微风拂动。 这身象徵理性与知识的服饰,也正无声地抗议著周遭环境对基本美学准则的强暴。 拉帝奥的眉头狠狠跳了跳。 每次看到这个顏色,一股混合著生理性不適与理智层面烦躁的情绪便会油然而生,精准地刺激著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让他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在黑塔空间站的经歷——那个由贾昇一手搞出来的、被其本人戏称为“顛佬鑑定术”的视觉污染源。 那时,他受邀为空间站的防御系统进行升级与优化。 在梳理底层代码逻辑时,他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贾昇强行插入空间站系统中的那一部分。 那真是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阅读体验。 与其说是程序,不如说是一场对编译器耐受度的极限测试。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不堪、足以让任何严谨学者血压飆升的代码荒漠中,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小段……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段代码结构精妙绝伦,逻辑链条清晰严谨如数学证明,每一个变量的命名都精准而富有深意,整体透著一股冷冽而高效的美感,堪称编程艺术品的典范。 它与周围贾昇风格的代码形成了如此尖锐的对比,格格不入,熠熠生辉。 以拉帝奥的学识与眼光,自然能看出,这绝非贾昇的手笔。 那小子或许在某些方面有著近乎悖逆常理的“天赋”,但在代码的严谨与美学追求上,绝无可能达到如此高度。 当时,心生疑竇的拉帝奥曾直接向贾昇问及此事。得到的,却是对方一个无辜的眨眼,以及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哦,你说那段啊?看著挺顺眼,就抄来提升一下整体代码的格调嘛。” 拉帝奥当时未置可否,心中却已有了判断。能在黑塔空间站的核心系统內,留下如此带有鲜明个人印记、且水平极高的代码片段,其来源不言而喻。 除了那位空间站真正的主人,天才俱乐部#83的黑塔女士,还能有谁? 那想必是黑塔留给自家养子的某种……“后手”。 只是这“后手”被贾昇用在这种地方,以一种近乎暴殄天物的方式,镶嵌在其粗製滥造的代码泥石流中,著实让拉帝奥感到一种明珠暗投的惋惜。 他微微侧头,视线余光扫过不远处那艘静静悬浮的星穹列车。 车厢內,想必此刻正“人才济济”。 观景车厢內。 格蕾妮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 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养父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抬起头,对上波提欧关切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然后也看向了窗外那轮刺目的“太阳”。 眼中飞快地闪过些许水光,隨后她迅速眨了眨眼,將那点湿意逼了回去,只剩下一种歷经磨难后的成熟与坚韧。 “梦……”格蕾妮轻声说,声音还带著刚醒时的微哑,“终究是要醒来的。” 波提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车厢內,从各自梦境中回归的眾人,情绪各异,却都默契地维持著一种短暂的静默,消化著幻梦与现实交替带来的衝击。 最终,是姬子打破了这份寂静。她走到窗边,与瓦尔特並肩而立,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轮粉色烈阳的核心。 “家族的『款待』还真是热情。不过,这场盛大的『谐乐』,也该轮到我们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丹恆站起身,目光扫过同伴们:“梦境再美,终是虚妄。该去拿回……属於现实的东西了。” 波提欧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粉色的左轮:“他宝贝的,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格蕾妮也站起身,眼神恢復了巡海游侠的锐利。 黄泉也已站起,无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一直沉默注视著眾人的米哈伊尔,视线从匹诺康尼之外的深邃星空收回,最终落在了波提欧父女身上。 他那张属於少年的脸上,却浮现出与外貌截然不符的、饱经沧桑的感慨。 “梦醒时分固然悵然,但正是这些或甜或苦的梦境与回忆,定义了『我们』是谁,也赋予了醒来后,继续前行的力量。 沉湎过去会止步不前,但背负著它前行……却能让人走得更远,更坚定。” 波提欧注意到了米哈伊尔的视线,也听到了他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梦做完了,该干正事了。”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將所有纷乱的情绪和胃部的不適一同压下。 “那么……”他沉声道,“我们的目標——击落这轮虚假的太阳。” 观景车厢的门滑开,黄泉与波提欧率先走出。格蕾妮紧隨其后。 在门口回头,对著车厢內的眾人,尤其是星穹列车的成员们,露出了一个带著感谢与决意的笑容,然后坚定地转身跟上。 来到车厢外,匹诺康尼梦幻的霓虹在粉色烈阳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失色。黄泉驻足,她微微闭目,隨即,长刀出鞘半寸—— “錚——” 一声清越的刀鸣响起。 隨著这半寸刀锋的出鞘,整个匹诺康尼,不论身处黄金的时刻、朝露的时刻还是任何一个梦境区域,所有的色彩都在瞬间被剥夺、抽离。 天地间,只余下了极致的、令人心悸的黑与白。 紧接著,一道撕裂这黑白世界的猩红刀光,自黄泉手中迸发,如同开天闢地的第一缕光,悍然斩向那虚假的天幕。 与此同时,一旁的波提欧三两步迅猛窜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栋建筑顶端。 他迎风而立,那身粉色的牛仔装束在这黑白的世界里成了唯一扎眼的异色。 他举起了他那把同样粉得醒目的左轮手枪,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空中那轮粉色的“太阳”。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迟疑。他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寂静的黑白世界中显得格外震耳。那枚来自博雷克林·铁尔南的遗物子弹,带著一位无名客与巡海游侠未尽的誓言与意志,脱膛而出,化作一道承载著过往与承诺的流光,直射天穹。 就在子弹出膛、飞向天际的一瞬间—— 整个匹诺康尼梦境的天幕之上,无数道流星骤然亮起,划破了之余下黑白的长夜。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银白之,又如同响应集结號角的战士。每一道流星,都代表一位自银河各处赶来的巡海游侠。 他们或许素未谋面,或许曾有过爭执,但在此刻,只因那枚象徵英雄陨落与集结的子弹划过天空,他们便毫不犹豫地奔赴而来。 巡猎的飞星,只会坠落在最漫长的夜晚。而在它身后—— 黎明的光辉,必將刺破一切虚妄,如期而至。 第245章 我就是黑塔~! 观景车厢內。 决战在即,看著黄泉和波提欧率先走出车厢,迎向那轮散发著秩序威压的粉色烈阳,愉塔也兴奋地摩拳擦掌,眼中的顏文字闪烁著跃跃欲试的(◣w◢)↗。 “风头可不能被他们抢光了!” 她说著,隨手將一直拄著的、印著阿哈笑脸的巨型锤子往后一扔。 “哐当!” “唔——!!!” 伴隨著一声沉重的闷响和紧接著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短促痛呼,只见那柄巨锤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一旁银狼的脚上。 银狼:“……” 她先是沉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被砸得麻木、隨即传来钻心刺痛的脚背,又抬头看了看对此毫无自觉、甚至没回头看一眼的愉塔,脸颊因极致的疼痛和愤怒瞬间涨红。 短暂的死寂后,银狼彻底破防,如果联觉信標此刻能完整翻译,那必然是又一串足以让资料库过载的、针对愉塔生理结构及家族谱系的创造性星际脏话。 愉塔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瞥了一眼气得快要冒烟的银狼,满不在乎地白了她一眼:(→_→) “吵什么?反正梦里又不会真残废,忍忍就过去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都承受不住,还当什么星核猎手?心理素质和抗打击能力都需要加强培训啊。” 她拍了拍手,隨后手指灵巧地往腰间一勾,取下了一只小巧精致、绣著复杂图案的蓝色锦囊。 一旁的螺丝咕姆注意到这个锦囊,单片眼镜下的光学传感器闪过一道锐利的蓝光,语气带著一丝讶异与確认。 “黑塔女士,这是……阮袋?我记得它应当是被封存了才对。” 愉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要叫我黑塔!我现在是正儿八经、赏金千亿、记录在案的星际通缉犯,跟那个窝在黑塔城当万年宅女的老太婆划清界限了。” 螺丝咕姆从善如流,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如您所愿,称呼而已。您开心就好。” 愉塔轻哼一声,手指捏住锦囊束口的丝线,轻轻一拉—— 霎时间,仿佛打开了某个异次元空间的阀门,无数道纤细的黑塔人偶,如同决堤的洪流,伴隨著细微的能量嗡鸣,从那只看似不起眼的蓝色小袋中蜂拥而出。 几乎是眨眼之间,成千上万的黑塔人偶便填满了星穹列车的每一节车厢,过道、座椅间隙、甚至行李架上都塞满了这些面无表情的精致人偶。 “哇啊!” “挤死了帕!” “怎么回事?!” 原本宽敞的观景车厢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贾昇:“……” 他整个人被猛地涌出的人偶潮水挤得贴在了冰冷的观景车窗上,脸颊被玻璃压得变形。 贾昇艰难地扭过头,看著这密密麻麻、如同复製粘贴出来的人偶大军,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著: “姐……你这是要干嘛?组织大型非法星际人口迁徙吗?” 愉塔对他的吐槽充耳不闻,满意地看著自己这支浩浩荡荡的“军队”。 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极其闪亮且充满中二气息的(★w★)/! “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我当初是怎么把黑塔城那个沉闷的乌龟壳拆了个底朝天的!” 她声音高昂,带著一种宣告般的激动,“黑塔军团……不对!奇想拆迁团!听我號令——合体!” 隨著她一声令下,上万名黑塔人偶如同接受了统一指令的蜂群,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身,如同紫色的潮水般涌向车厢门口,准备衝出列车,执行拆迁大业。 然而,就在第一批人偶即將踏出车厢的瞬间—— 高悬於梦境天幕之上的那轮死亡芭比粉色的烈阳,感应到了这庞大的、非梦境原生的“异物”群体,陡然投下了更加浓郁、更加刺目的粉色光辉笼罩了整个人偶军团。 “嗡——!” “嗡——!” 上万名黑塔人偶的动作齐刷刷地顿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们微微仰起头,空洞的紫色眼眸望向天空中那轮诡异的粉色太阳,內部的逻辑迴路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与覆盖。 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电流滋滋声过后,所有人偶眼眸中的紫色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最终被一种极其稳定、极其扎眼的死亡芭比粉色彻底取代。 紧接著,上万黑塔人偶用一种毫无波澜、却又异常响亮的电子合成音,朝著天空的粉色烈阳,开始了整齐划一的播报: “——检测到特殊信號,覆盖原有指令。启动远程讚美模式。——” “黑塔女士永垂不朽!黑塔女士举世无双!黑塔女士聪明绝顶!黑塔女士才华横溢!黑塔女士才智超群! 黑塔女士风华绝代!黑塔女士锦心绣口!黑塔女士慧心巧思!黑塔女士才貌双绝!黑塔女士沉鱼落雁!黑塔女士天生丽质!黑塔女士国色天香!黑塔女士容月貌!” “让我们为黑塔高歌!黑塔的美丽冠绝宇宙!黑塔的学识名垂千星!黑塔的名字响彻寰宇!黑塔的力量通天彻地!” 建筑顶端的波提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震得一个趔趄,他骂骂咧咧地稳住身形。 “他宝了个贝的!这又是什么新活?!打架呢!严肃点!” 这突如其来的、规模浩大的讚美诗,如同病毒般瞬间扩散开来。 不仅仅是这些人偶,整个阿斯德纳星系,所有被这粉色光芒照射到的区域,无论是清醒著的、还是在梦境中沉眠的生灵; 他们的动作都出现了剎那的停滯,隨即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眼神放空,加入了这齐声的称颂: “黑塔女士永垂不朽!黑塔女士绝世无双!……” 声音匯聚成无形的洪流,跨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星海间迴荡。 整个星系,数百亿生灵,此刻只剩下一个声音,讚美著同一个人。 准备大展身手、上演“人偶拆迁”第二季的愉塔,看著自己“解救”出来的人偶军团转眼成了对头老妈的狂热讚美团,脸上的兴奋笑容瞬间僵住,隨即垮了下来。 她猛地扭头,一把揪住刚刚从窗户上把自己“拔”下来的贾昇的耳朵,眼中的顏文字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w◢): “贾!昇!你又往那模因病毒里写了什么见鬼的代码?!” 贾昇疼得齜牙咧嘴,试图抢救自己的耳朵。 “哎,喂!轻点轻点!我、我那不是……拉帝奥教授总嫌弃我写的代码缺乏美学格调、逻辑混乱吗? 我寻思著要优雅要整齐,就、就顺手抄了……不对,参考了你资料库里那个『远程讚美模式』的代码……谁知道它会跟同谐和秩序的力量產生这种离谱的联动效应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脚背还在隱隱作痛的银狼,看到这荒谬绝伦的一幕,尤其是愉塔那吃瘪的表情和贾昇的狼狈样,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飆了出来,连脚上的疼痛似乎都忘了。 “报应!这就是报应!让你们乱搞模因病毒!哈哈哈哈!黑塔女士永垂不朽?!笑死我了!”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感觉理智正在离他远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低语:“……这地方,这遭遇……我一定要建议姬子,下次开拓目標的选择,必须经过三重审核……不,五重!” 然而,就在这荒诞至极的景象中,异变再生。 在同谐与秩序之光和数百亿意识齐声称颂所產生的、难以想像的庞大精神能量共同作用下,一条早已隨著星神消失而沉寂、近乎被寰宇遗忘的命途轨跡,竟被这股力量短暂地、清晰地激发、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了单纯色彩与形態的极致之美,如同星虹般绚烂,又如月光般皎洁,悄然映照在匹诺康尼之余黑白的天幕之上。 “那是……纯美?!” 感官敏锐又见多识广的信使第一个惊呼出声。 螺丝咕姆的单片眼镜上也飞速流过大量的数据流,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结论,確认为“纯美”命途的显化波动。” 愉塔感受著上空无比真实的命途波动,瞬间瞪大了眼睛,连揪著贾昇耳朵的手都不自觉地鬆开了。 “纯美!!是连老太婆都求而不得的纯美!!” 她看著在天幕背景下、如同钻石般剔透璀璨的命途光痕,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被宿命捉弄的憋屈和强烈的不甘。 她咬了咬牙,狠狠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的犹豫瞬间被“不管了先冲为敬”的莽撞取代。 “——算了!不管了!” 愉塔猛地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朝著车厢外、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宣告: “我!就!是!黑!塔——!!!”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周围目瞪口呆的眾人和那依旧在齐声讚美的上万粉眼人偶,头也不回地、决绝地衝出了列车观景车厢。 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那刚刚显现、诱人却又充满未知的纯美命途之中。 “如此执著於纯美,甚至不惜否认『自我』吗?” 螺丝咕姆看著愉塔消失的方向,嗓音带著些许复杂的意味,轻声低语: “无论是黑塔,还是愉塔,对於『美』的执著,终究是无法磨灭的本能。祝您好运,无论您以何种身份。” 第246章 纯美 银河边陲,黑塔城。 昔日被愉塔大闹一场留下的狼藉,如今正被井然有序地清理和重建。 无数与此前黑塔人偶別无二致的人偶,如同工蚁般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利用最新送达的建材和设备,高效地修復著这座城池。 城堡核心区域,黑塔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曼妙的曲线在略显宽鬆的魔导师袍下若隱若现。 她面前的光幕微微亮起,其中映出空间站站长艾丝妲略带歉意的面容。 “黑塔女士……您住的那个地方实在偏僻,加上此前的战斗导致空间结构被破坏,空间折跃技术的稳定性也受到了影响,所以这批重建物资和补充的人偶到货时间稍稍晚了些,希望没有对您造成什么麻烦。” 黑塔隨意地摆了摆手,视线扫过窗外那些忙碌的人偶,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谢了,帮大忙了。空间站那边没什么事吧?” 光幕那头的艾丝妲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欲言又止的纠结,隨后才略显勉强地摇了摇头:“除了……安保系统全面升级后,偶尔、咳……非常偶尔会导致部分区域……有人会不受控制地、激情热舞一段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 黑塔:“……” 她沉默了两秒,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迈进宇宙的,哪有不顛的。算了,隨你们去吧。” 话音落下,她便乾脆地掛断了通讯。 光幕熄灭,將空间站那点无伤大雅的小插曲隔绝在外。黑塔的目光重新落回窗外正在紧锣密鼓修復的黑塔城。 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施工带来的点点光火,却並无多少负面情绪,反而带著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自己的造物跑来造自己的反,还差点把老家给拆了…… 她轻轻“呵”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卷著一缕髮丝。 “倒也……算是智识命途的老传统了。” 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是自嘲还是认可。 毕竟,怀疑、否定、乃至超越“已知”与“创造者”本身,正是智识追寻无限可能的一种极端体现。 “命途行者,哪有什么正经人。” 一句结论性的低语消散在空气中。她不再纠结於此,转身向著寢宫內走去。 一张柔软厚实、边缘绣著繁复星图纹样的深紫色绒毯,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从角落滑来铺在她的脚下。 两名侍立在侧的黑塔人偶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服侍著她脱下那身颇具神秘色彩的魔导师外袍,露出其下更为贴身的衣物。 黑塔赤著白皙的双足,踩在柔软的绒毯上,毯子便如同魔毯般平稳升起,载著她,在两名人偶的隨侍下,无声地飞向城堡深处修復完毕的主浴室。 偌大的浴池由某种温润的玉石砌成,池水中漂浮著几片散发著寧神清香的奇异瓣,瀰漫著令人放鬆的气息。 两名人偶服侍著黑塔褪去最后的束缚。 她抬脚,莹白的足尖轻轻点入水温恰到好处的水中,激起一圈细微的波纹,隨即整个人缓缓沉入宽大的浴池。 温暖的水流包裹住身躯,驱散了连日来处理烂摊子的疲惫。 “呼……” 她舒適地向后靠在光滑的池壁上,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满足而慵懒的长嘆: “让她们先修復浴池……果然是无比正確的选择。” 生活嘛,总需要一点恰到好处的仪式感,来对抗宇宙的无序与……那些不省心的傢伙们带来的糟心。 直到指尖的皮肤微微起皱,黑塔才慵懒地从水中站起。 水珠顺著她光滑的肌肤滚落,侍立一旁的人偶立刻上前,用宽大柔软的浴巾为她拭乾身体,隨后为她披上一件丝质顺滑、绣著繁复星图纹样的深空蓝浴袍。 她带著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馨香,走出了浴室。湿漉漉的髮丝垂在肩头,更衬得肌肤莹白。 她步履从容地走到房间一侧,那里並排立著四面造型古朴、边框镶嵌著纹路的落地镜。 黑塔在第四面镜前站定,浴袍的带子松松繫著,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看著镜中与自己別无二致的倒影,忽然起了些玩心,模仿著某个古老童话里的腔调,用一种带著些许戏謔的语气开口: “镜子,镜子,告诉我,这世上最美的人是谁?” 第四面镜的镜面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清晰恭敬的声音即將传递而出—— “砰!” 一声不算太重、但足够突兀的撞击声响起。只见旁边的第三面镜子猛地一个“趔趄”,硬生生把第四面镜撞得偏离了原位,镜框都歪了几分。 第三面镜的镜面瞬间亮起,映出的不再是黑塔的倒影,而是一片疯狂闪烁、几乎要溢出星星眼的粉色桃心背景,一个显得格外殷勤、甚至带点痴汉质感的音调迫不及待地传递出来: “嘿嘿嘿……这还用问吗?我尊贵无比、智慧与美貌並存的黑塔女士!当然是您!永远是您!!!宇宙星辰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您的智慧与美貌如同星河般璀璨,照亮了这愚昧的寰宇!能每日瞻仰您的容顏,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黑塔面无表情地看著第三面镜的表演,正准备让它闭嘴。 被撞歪的第四面镜此时终於稳定住自身,镜面光华一闪: “在三十秒前,这个问题的答案確实是您,我亲爱的主人!但根据最新接收到的、来自匹诺康尼传来的信號分析,由您製造並已叛逃的个体『愉塔』,其命途轨跡发生剧烈偏转。 现已確认冲入並短暂共鸣了“纯美”命途!其美学评分正在极速飆升!重复,愉塔已加入纯美命途!” 黑塔脸上那慵懒愜意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的眉头瞬间蹙起,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你最好是在开玩笑”的锐利光芒。 纯美命途?! 那个满脑子只有乐子的逆贼人偶?! 她去共鸣纯美?!她懂什么纯美?! 这一刻,黑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衝击。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浴袍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侍立的人偶立刻心领神会,迅速上前,动作高效地为她换上用於外出的衣装。 “准备飞船,目標——”黑塔一边整理著袖口,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城堡外的私人空港走去。 “——匹诺康尼!” ……她才不是嫉妒或是酸了。 绝对不是。 只是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一个完美主义的创造者,她必须亲自去確认一下,那个染上阿哈的造物,究竟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或者捅了什么天大篓子,才能跟那个早已凋零的命途扯上关係。 对,就是这样。 纯粹是出於研究者和原主人的责任。 “我可爱的小令使……你给我等著。” 第247章 美丽不打折 愉塔那句我就是黑塔!的尾音尚在空气中震颤。 她人已如一道离弦的箭,裹挟著决绝的气势,猛地撞入了那片因百亿人齐声讚颂而显现、流转著难以言喻光华与理念的“纯美”命途之中。 愉塔身影没入的瞬间,那片区域的光影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绚烂与和谐以违反常理的方式交织、扭曲,旋即又恢復平静,只留下一点逐渐收缩的微光。 车厢內,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她……她就这么跳进去了?!” 三月七扒著车窗,指著愉塔消失的方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帕姆派,“那可是命途誒!说进就进?!欢愉命途的人都这么……这么勇的吗?” 丹恆眉头微蹙,冷静分析:“强行介入无主命途,风险难以预估。” 姬子抬头看著窗外璀璨具现的命途,语气带著一丝瞭然与无奈:“拥抱欢愉,追逐自由,打破一切束缚……这或许就是她所理解的『纯美』吧。只是这种方式,未免太过……激烈了些。” 瓦尔特·杨下意识又想推眼镜,手伸到一半僵住,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嘆息,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板新的胃药。 决战在即,却又减员。 他感觉自己的抗压能力正在被迫朝著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进化。 波提欧刚从屋顶跳下,看著那光目瞪口呆:“他宝贝的,一个比一个能整活!” 帕姆急得在驾驶座旁直跺脚:“太乱来了帕!星神的领域是能隨便闯的吗帕!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帕!” 贾昇望著那道变得愈发璀璨的光,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混合著惊嘆和“要完”的表情。 “我姐要是真成了纯美令使……我妈不会杀过来吧?她做梦都想当纯美令使……” 一旁的螺丝咕姆闻言转过身,单片眼镜上闪过理性的蓝光。 “贾昇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根据记载,司掌“纯美”命途的星神伊德莉拉,其存在本身,被视为物质世界一切纯善与美好在智慧生命心底映射而成的终极之“美”。祂的诞生与消失,同样被谜团笼罩。” 他顿了顿,继续道:“目前寰宇学术界,有一种被多数学者认可的推测——並非外力导致其失踪,而是『美』这一概念本身,在智慧生命的认知中发生了难以弥合的分崩离析,从而动摇了命途根基,导致了纯美星神的消逝。” 螺丝咕姆的目光转向窗外那片绚烂的余暉,语气带著一丝探究:“如今,这已成为一条无主的命途。后来者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到哪一步,重新定义何种『美』,尚未可知。 但可以预见的是,任何试图承载乃至重塑『纯美』概念的行为,都必將引来寰宇各方势力的瞩目,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对这条命途抱有执念的存在。” 他的话语理性而客观,却无疑佐证了贾昇那听起来有些荒诞的担忧——黑塔女士,很可能真的会被引来。 “哈!” 银狼终於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抱著自己那肿得老高的脚丫子,疼得齜牙咧嘴也不忘大声吐槽。 “就她?那个满脑子都是顏文字和找乐子、扛著锤子到处拆迁的黑塔小人?她能成纯美令使?!开什么星际玩笑!她跟『纯美』这两个字有半信用点的关係吗?”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不惜立下重誓: “她要是能成!我银狼当场表演倒立洗头!用苏乐达洗!再用鼻子把水喝乾!” 流萤站在她旁边,有些不安地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劝道:“银狼……这种flag,还是不要立比较好吧?毕竟……” 她看了一眼窗外那不可思议的华光,“……情况已经很超出常理了。” 银狼全不在意,甚至带著点破罐子破摔的豪迈:“怕什么?无主的命途根本就没有诞生令使的先例!星神都没了,力量源头在哪?她要是能成令使,我银狼名字倒过来写!以后我就叫『狼银』!” 星:“……” 她默默地看著窗外黑白天幕中那轮压迫感十足的粉色烈阳,以及悬掛在天幕边缘、如同精美装饰般具象出来的纯美命途轨跡。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来到正摸著下巴、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打什么主意的贾昇身边,伸出手,果断地捂住了他的嘴。 贾昇:“?”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隨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把星的手扒拉下来:“你干嘛?” 星一脸理直气壮,指著还在大放厥词的银狼:“防著你偷偷许愿,让她梦想成真。『狼银』可太难听了。” 贾昇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个混合著无辜和“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压低声音:“……谁给你的错觉,觉得许愿必须要张嘴?我的能力发动条件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吗?” 星:“!!!” 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你居然还有这种被动技能?!”的惊恐,瞬间觉得此前她捂嘴这个行为简直徒劳又可笑。 天边那璀璨的纯美华光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心跳般搏动。 紧接著,在眾人惊愕的注视下,华光如同盛放到极致的烟,猛地向內坍缩,又瞬间爆发开来。 无数闪烁著柔和光芒的、淡紫色的百合瓣凭空出现,如同一场梦幻的雨,纷纷扬扬地洒满了整个黄金的时刻,甚至穿透了列车的屏障,飘落在观景车厢內。 瓣雨中,一道身影从中坠落,轻盈地落在列车前方不远处。 华光与瓣渐渐散去,显露出其中的人影。 愉塔的模样已然大变。 原本的少女体態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成熟窈窕、曲线曼妙的身姿。 她隨意地抬手,拂开了垂落在肩侧的长髮,露出一张顛倒眾生、完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外貌几乎与远在黑塔城的本体黑塔一般无二,只是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张扬与桀驁,昭示著她依旧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愉塔。 她身著一袭淡粉色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点缀著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 那双紫色的眼眸依旧,其中带著一种沉淀下来的、蕴含著无尽风华与……一丝微妙不爽的光芒。 这一次,她眼中没有闪过熟悉的顏文字。 取而代之的是,在她脑门上方凭空冒出一个半透明的、带著些许漫画风格的对话框,里面清晰地显示著一个不爽的顏文字: (╬◣w◢)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车厢內目瞪口呆的眾人,最终落在了螺丝咕姆身上。 愉塔感受著体內涌动的、与欢愉截然不同却又莫名契合的力量,语气带著明显的遗憾: “……嘖,差一点。明明感觉就差临门一脚了,能量也够,概念也捕捉到了,但在最后融合升格的关键时刻,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硬是挤不进去。”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脑门对话框里的顏文字变成了(?`w′?),“伊德莉拉……也许真的没死透?” 银狼:“?!!” 她先是震惊於愉塔外貌的剧变和气息,隨即听到她遗憾的发言,顿时炸毛。 银狼抱著脚,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令使?!你、你刚才那是想直接……升格成星神?!开什么星际玩笑!黑塔小人你疯了吗?!令使还不够你折腾的,你还想占据纯美?! 你这种人要是当了纯美星神,整个银河得变成什么鬼样子?!怕不是到处都在强买强卖你的美学,不顺眼的就直接用『不够美』的理由物理净化掉吧?!”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秒,愉塔的身影已经瞬间进入了车厢,带起一阵微凉的、带著百合香的风。 她径直走到银狼面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银狼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愉塔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带著几分危险的弧度。 “小狼狼,”她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磁性,与先前少女音色截然不同,“別管银河变成什么样……你先说说,现在的我,美吗?” 银狼:“……”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和直白问题搞得一懵,视线不由自主地对上愉塔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以及那张与黑塔一般无二、却因內在灵魂不同而显得妖异又迷人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確实被这份极具衝击力的“美”暴击晃了晃神。 但下一秒,强烈的羞愤和被戏弄感涌上心头,她脸颊涨红,刚想梗著脖子吼出“难看死了!丑八怪!”,就看见—— 愉塔嘴角那愉悦的弧度加大了些许,勾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头顶蹦出对话框里的顏文字瞬间切换成一个闪烁著危险红光的 (◣w◢)↗。 “如果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银狼到了嘴边的吐槽硬生生卡住,脸颊憋得通红。 一旁的贾昇看著这幕,忍不住扶额,低声吐槽:“……好傢伙,美丽不打折。” 第248章 遗憾吶~ 阿斯德纳星系边缘,黑塔的“绝世无双”號飞船內。 黑塔一身繁琐复杂的紫色裙装,慵懒地靠在主驾驶座上,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扶手。 她紫色眼眸微微眯起,凝视著观测屏上阿斯德纳星系中心那片极其刺眼、严重挑战她审美底线的死亡芭比粉色光域。 悬浮在右侧的“第三面镜”正发出諂媚到近乎甜腻的提示音: 【美丽尊贵的、智慧冠绝寰宇的黑塔女士~!前方检测到阿斯德纳星系边缘忆质浓度异常,波动峰值远超常规梦境閾值,现实宇宙的物理规则已开始与梦境发生黏连、融合现象,边界正在模糊~建议:立即规避!】 黑塔挑了挑眉,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规避?”她轻哼一声,“我看起来像是会绕路的人吗?” 黑塔几乎没什么犹豫,乾脆利落地发出指示:“撞进去。” 负责操控飞船驾驶与导航系统的第一面镜沉默许久,镜面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过,最终匯聚成一行清晰且略带无奈的文字: 【指令確认:目標,阿斯德纳星系异常忆质区。警告:强行突入未知高浓度忆质与现实黏连区域,可能对船体结构及內部系统造成不可预知影响。执行风险:高。建议:先进行远程探测……】 黑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第一面镜的风险评估:“囉嗦。撞。” 悬浮在左侧、四面镜子中最为靠谱务实“第二面镜”:“……” 它早就该想到的! 当初黑塔女士不惜重金,在某个隱秘的拍卖会上拍下那部分据说是被欢愉星神阿哈炸碎的星穹列车残骸时,它就隱隱觉得不对劲。 那些残骸上不仅縈绕著浓郁的开拓命途之力,更混杂著一丝极其诡异、难以祛除的欢愉“污染”。当时它还以为是黑塔女士用於某项高深的命途耦合研究…… 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 用这融合了开拓与欢愉特质的列车残骸作为飞船的外部装甲,以其对“边界”和“规则”的特攻属性,强行突破现实与梦境正在融合的异常壁垒。 这简直是把“我就是来搞事的”写在了脸上! “还等什么?”黑塔看了第一面镜一眼,“需要我亲自来操作吗?” 【第一面镜:……指令確认。启动特殊协议,规避协议override,能量输出最大化,目標:匹诺康尼现实-梦境融合界面。碰撞预计在10秒后发生,请……做好衝击准备。】 镜面上飞快地刷过一连串复杂的操作指令和警告標识。 飞船尾部的主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幽蓝色的尾焰中混合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带著恶作剧意味的彩色流光。 整艘飞船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悍然加速,朝著那片死亡芭比粉与梦境光华扭曲交织的星域中心,一头撞了过去! 就在飞船即將与那片异常区域接触的剎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两个世界彼此碾压、撕扯的巨力轰然传来。 飞船剧烈震颤,防护力场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 但正如黑塔所料,由星穹列车残骸打造的装甲,在与这片梦境边界接触时,並未引发毁灭性的规则衝突,反而像是钥匙插入了锁孔,產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包裹了飞船,舷窗外的景象光怪陆离,现实与梦境的碎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飞速掠过。 也正是在这剧烈的碰撞与穿越过程中,黑塔敏锐地感知到,在那片混乱不堪、充斥著同谐秩序的匹诺康尼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纯美”命途的波动,如同惊鸿一瞥,一闪而逝。 黑塔的瞳孔骤然收缩。 纯美?!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原本只是带著些许看乐子和清理门户心態的目光,此刻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势在必得的探究欲。 “加速。”她冷声命令,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错辨的急切,“锁定纯美命途波动残留的坐標!” 【第三面镜:如您所愿!尊贵的主人!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方向!】 【第一面镜:……正在重新校准航向,尝试追踪,警告:该区域结构极其不稳定,强行追踪可能导致……】 “衝进去。”黑塔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第一面镜再次沉默,认命般地执行指令。 飞船调整方向,引擎再次轰鸣,发起了义无反顾的衝锋。 於是,在匹诺康尼,无数道或震惊、或茫然、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黑塔的“绝世无双”號,这艘凝聚了天才俱乐部#83心血的座驾,以一种比星穹列车更加刁钻、更加决绝的姿態, 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直角转折的紫色轨跡,紧贴著即將闭合的纯美命途光华边缘,悍然撞入了那片无主却璀璨的星神遗痕之中。 “轰——!!!” 一声剧烈震盪传开。 显化的纯美命途光华骤敛,轨跡瞬间变得模糊不清,迅速隱匿於无形的维度之中。 飞船猛地一个急剎,悬浮在了半空之中,船体周围繚绕著逸散的命途能量碎屑,显得有些突兀和……尷尬。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正剑拔弩张的眾人,以及刚刚完成形象大升级、正用手指轻佻地挑著银狼下巴逼问“美不美”的愉塔,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贾昇看著窗外那艘风格鲜明、透著浓浓“黑塔”味的飞船,嘴角抽搐了一下,抬手捂住了脸:“……我就知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老妈这找上门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愉塔鬆开了银狼,银狼如蒙大赦般猛地向后缩去,揉著自己被捏得发红的下巴,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又在用哪种方言问候愉塔的亲属。 愉塔却浑不在意,她的视线饶有兴致地投向了半空中那艘熟悉的飞船。 隨后她身上华光一闪,那身淡粉色曳地长裙瞬间如流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合体、勾勒出窈窕曲线的深紫色旗袍,旗袍上绣著精致的暗纹。 披散长发也被一根造型別致的梅髮釵利落地盘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气质瞬间转变为一种带著独特韵味的美感。 完成变装的愉塔优雅地侧过身,轻轻倚靠在打开的列车车门框上。 她“刷”地一声,展开了一柄小巧精致的摺扇,慢条斯理地扇著风,好整以暇地望著半空中的飞船,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的光芒带著毫不掩饰的玩味与……挑衅。 她头顶那半透明的对话框里,適时地跳出一个新的顏文字: (¬?¬) “哟,来了?遗憾吶~晚了一步。” 波提欧吹了个口哨,粉色的左轮在指尖转了个圈:“他宝贝的,今天真是热闹他妈给热闹开门——热闹到家了!” 第249章 倒反天罡 举世无双號的舱门无声滑开,黑塔站在门口,紫色裙摆纹丝不动,只有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一寸寸刮过愉塔全身。 她的视线从愉塔那身剪裁合体、透著东方韵味的深紫色旗袍,缓缓上移到那根造型別致、盘起长发的梅髮釵,最终定格在愉塔那张与自己本体一般无二、却因內在灵魂不同而显得格外张扬妖异的脸上。 这穿衣风格……这韵味…… 黑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阮·梅?! 最终,黑塔的视线牢牢定格在愉塔那故意微微挺起、显得格外饱满的胸口上。 那里,裙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与黑塔身材截然不同的、属於成熟女性的傲人曲线。 黑塔:“……” 几秒后,黑塔抬起眼,对上了愉塔那双带著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挑衅的紫色眼眸。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呵。” “我当是哪个角落里滋生的变异真菌,原来是你这个劣质的复製品。怎么,在黑塔城里拆家还没过足癮,跑到这儿来……cosplay阮·梅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愉塔的胸口,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 “还特意给自己……升级了配置?看来你不仅脑子被欢愉的废料填满了,连审美都朝著不可回收垃圾的方向一路狂奔。模仿她也就算了,还模仿得这么……用力过猛,东施效顰。” 倚著门框的愉塔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愈发明显。她“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摺扇,用扇骨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头顶的对话框欢快地跳出一个(¬?¬)。 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將胸口挺得更高,嘴角勾起一抹混合著欢愉与恶意的笑容,声音用上了刻意模仿阮梅那般温柔繾綣的语调,却说著截然不同的话: “哎呀呀~这不是我那沉迷手办、万年不出门、身材和脾气一样贫瘠的『母亲大人』吗?怎么,终於捨得离开你那积灰的城堡,出来晒晒太阳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著一缕垂下的髮丝。 “看来我这点微末的改动,很吸引您的目光嘛~是不是很羡慕?很想要?可惜吶~您那具身体,怕是再怎么升级,也达不到这种纯天然的弧度了呢~” “哦,对了,” 愉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您风尘僕僕赶来,该不会是因为感知到……我差点就占据了您梦寐以求的纯美,所以急著来『恭喜』我的吧?” 她拖长了语调,脑门对话框里的顏文字变成了一个欠揍的( ̄▽ ̄)~*。 “纯美的门扉,刚才可是为我敞开了一条缝呢,可惜啊,有人腿短,没赶上~” 她故意嘆了口气,语气里的惋惜假得不能再假,隨即又扬起一个“宽宏大量”的笑容。 “不过嘛,看在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因为没能闯进纯美命途,在外面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的份上……” 愉塔拖长了调子,欣赏著黑塔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 “你女儿我,如今好歹也算挤进去了半只脚,摸到了点门道。我也不是不能……拼上这新获得的力量,大发慈悲,拼上一把——” 她顿了顿,扇子“唰”地再次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烁著恶质光芒的紫眸,对话框里的顏文字变成了(★w★)/ “——封你当个纯美令使什么的?怎么样?还不快谢谢我?” “噗——咳咳咳!” 车厢內,贾昇直接被呛到,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脸憋得通红。 他一边捶著胸口,一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家老姐,內心疯狂吐槽: “好一个倒反天罡!孝出强大,孝感动天了啊姐!你这哪里是拼一把,你这是要把老妈的面子按在匹诺康尼的地板上反覆摩擦啊!这是生怕老妈等会儿锤你的时候下手不够狠啊……” 周围的其他人,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银狼忘了揉下巴,目瞪口呆地看著愉塔,喃喃道:“疯了,这黑塔小人绝对是疯了……封本体当令使?!你当你是博识尊?” 愉塔闻言,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瞥了银狼一眼,头顶对话框瞬间切换成一个带著无尽囂张与篤定的(◣w◢)↗。 “我可以是。” 瓦尔特·杨默默地、第三次,摸向了口袋里的胃药,却发现刚才那一把已经是他最后的库存。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胃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黑塔终於动了。 她飘然落地,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沉默和內心翻涌从未存在过。 她听著愉塔那大逆不道的宣言,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愉塔看著黑塔一步步走近,虽然嘴上硬气,但长久以来对本体以及本体那些层出不穷手段的潜意识忌惮,还是让她身体先於理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倚著门框的姿势也稍稍调整,从完全的放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黑塔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后退,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她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著一种“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的慵懒。 “靠著模因病毒才勉强挤进去的『纯美』?呵……你自己留著玩吧,送我我都嫌占地方。” 黑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黄金的时刻,意有所指,“打起来?就是十个匹诺康尼绑在一块,也不够我们拆的。” 说完,黑塔不再看愉塔,径直走向车厢內部。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一脸“药不能停”的瓦尔特·杨,对他口袋里依旧顽强闪烁的粉色光晕挑了挑眉,隨即落在了贾昇和帕姆身上。 帕姆看著这位不请自来的“大人物”,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挺直,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问號:“???” 黑塔对著帕姆,平静地开口:“下次开拓,带上我一程。” 帕姆:“……啊?帕?!” 小小的列车长彻底懵了,耳朵瞬间绷成直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还没醒。 黑塔女士要上星穹列车?还要跟著一起开拓?! 黑塔没理会帕姆的震惊,伸手指了指一脸无辜状的贾昇,又用下巴点了点门口那个刚刚试图“册封”她的逆子愉塔。 “我家这一对臥龙凤雏……” 黑塔的语气带著一种认命般的、混合著嫌弃和一丝微妙自豪的复杂情绪,“不盯紧点……” 说著黑塔的目光又环视一圈这堪称“寰宇奇葩收容中心”的车厢內济济一堂的“人才”们——看著这命途行者起步,令使上不封顶的豪华阵容。 她的语气带著一种奇异的混合体——三分无奈,三分好奇,以及四分“我倒要看看还能有多乱”跃跃欲试的科研工作者式兴奋。 “我怕你们下一站开拓,打起来的就不是令使大乱斗,而是列神之战了。” 第250章 单亲家庭也有这种送命题? 观景车厢內,一时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 黑塔对周遭复杂的视线恍若未觉,她再次抬头,望向那片纯美命途曾惊鸿一现、如今却空无一物的天幕,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 然而,头顶那轮散发著秩序威压的死亡芭比粉色烈阳,光芒实在过於刺眼,让她不適地眯起了眼睛。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天才对那惊鸿一瞥,却又失之交臂的“纯美”,依旧念念不忘,耿耿於怀。 收回目光,黑塔径直走到贾昇面前。 贾昇看著她走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一个混合著心虚和討好的笑容,抬手挥了挥: “嗨~老妈?吃了没……” 黑塔嘴角勾起一抹带著十足恶趣味的弧度,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贾昇一边脸颊的软肉,轻轻往外扯了扯,力道不重,但足以表达“我很不爽,需要找个乐子”的情绪。 “少跟我贫嘴。”她紫眸微眯,声音不高,带著点戏謔,却又暗藏杀机,“我跟你姐要是打起来,你帮谁?” 贾昇:“?!!” 他眼睛瞬间瞪圆,被扯著脸颊,口齿有些不清:“唔…妈?!这、这种千古难题……怎么我们家也要面对的吗?!” 他內心疯狂吶喊:这……这不是那些普通家庭孩子才会面临的千古难题吗?怎么他们这种单亲(?)且家庭成员构成极度异常的家庭也逃不过?! “噗嗤——” 旁边的银狼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幸灾乐祸的嗤笑,心中暗爽:好似喵~!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让你小子平时嘴贱又邪门,报应来了吧! 她甚至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生怕错过贾昇脸上任何一丝精彩的表情。 而愉塔也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听到黑塔问出这个挑事意味十足的问题,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几步走过来,有样学样地伸手扯住了贾昇另一边的脸,力道比黑塔还大了几分。 “对啊,我亲爱的弟弟,” 愉塔头顶对话框同步更新为(¬?¬),用刻意营造的、带著“慈爱”与“控诉”的语气开口: “你可得好好想想,当初在空间站时,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带大的?是谁对你嘘寒问暖又送衣服又送零食的……” 她刻意加重了“嘘寒问暖”四个字,试图唤起贾昇对那段鸡飞狗跳岁月里,自己虽然方式诡异但確实存在的“关怀”。 贾昇被两人扯著脸,含糊不清地试图挣扎:“唔……放……放手!” 他眼珠子转了转,试图寻找救兵。 星看著这混乱的一幕,下意识地往流萤身边靠了靠,小声说:“……感觉比面对绝灭大君还可怕,还好我不用面对这种问题。” 丹恆面无表情但微微侧开了头,三月七则躲在丹恆身后,小心翼翼地举起相机,偷偷摸摸来了个高速十连拍, 姬子抬头望天,瓦尔特……这位靠谱的成年人已经放弃治疗,开始闭目养神了。 就连帕姆,都假装在认真地擦拭著旁边一尘不染的桌子。 孤立无援!人心不古! 贾昇被两人扯著脸,口齿不清地试图辩解:“唔…等、等等!含辛茹苦带我长大、嘘寒问暖、送零食的……不是艾丝妲站长么?” 黑塔扯著他脸的手指顿住了。 愉塔扯著他脸的手指也顿住了。 两人同时转头,视线在空中交匯,噼里啪啦仿佛有无形的电火闪过。 “小白眼狼。”黑塔轻哼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没良心的小混蛋。”愉塔撇撇嘴,头顶对话框变成(→_→)。 眼看这两位还有继续就这个危险话题深入探討、並且可能升级为物理辩论的趋势,贾昇求生欲爆发,赶紧抬手指向窗外那轮存在感极强的粉色烈阳,强行转移话题: “那、那个!我们还是先把天上那个大傢伙解决了吧?正事要紧!” 逗弄小孩明显让自己神清气爽了不少的黑塔,闻言轻笑一声,终於鬆开了蹂躪贾昇脸蛋的手,还带著几分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头。 “行,不逗你了。” 她语气轻鬆,仿佛刚才那个送命题只是隨口一问。 隨后,她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车厢,站定在黄金的时刻那瀰漫著粉色光晕的残破街道上。 黑塔微微仰头,看向天空中那轮如同巨大瞳孔般注视著一切的粉色烈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嘖,我向来不喜欢仰著头跟別人说话……” 她轻声自语,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下一刻,她抬手虚握一柄顶端镶嵌著不规则几何晶体的长柄法杖便出现在她手中。 法杖顶端晶体光芒微闪,隨著黑塔手腕轻抬,对著空中那轮烈阳遥遥一指—— 紧接著,半空中无数光滑的镜面凭空浮现,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天空。 每一面镜面中都倒映著黑塔的身影,同样的紫色裙装,同样的冷漠眼神,同样的法杖微微抬起。 成千上万个“黑塔”同步动作,法杖顶端的晶体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嗡——!” 难以计数的能量洪流,如同星河倒卷,自每一面镜面中倾泻而出,悍然冲向那轮粉色的烈阳。 与此同时,那些之前被粉色模因病毒感染、齐声讚美“黑塔女士永垂不朽”的上万黑塔人偶,眼眸中的粉色光芒骤然褪去,恢復了原本的紫色。 她们接到了最高权限的指令,动作整齐划一地…… 从看似优雅繁复的裙底,掏出了各式各样画风突变的、散发著危险能量的稀奇古怪武器——大到需要数人合抱的脉衝炮,小到滋滋作响的能量炮,甚至还有几个扛著明显是拆墙用的大型工程钻头…… 然后,这群前一秒还在吟诵讚美诗的人偶军团,下一秒就如同被投入战场的杀戮机器,將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天空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砸、轰、射而去。 能量光束、实体炮弹、震盪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针对那轮“太阳”的、全方位无死角的饱和式打击。 第251章 「老朋友」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粉色烈阳表面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承受著巨大的压力。 原本稳固的、代表著绝对秩序的光辉,开始出现裂痕,如同破碎的琉璃。 最终,在一声恍若星系哀鸣的巨响中,那轮庞大的、散发著辣眼粉光的“太阳”,再也无法维持其形態,带著滚滚浓烟与长长的粉色光尾,从梦境的天幕之上——坠落了。 巨大的“太阳”砸落在黄金时刻的废墟之上,引发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烟尘缓缓散开,显露出其核心的真容——那是一具庞大无比、由死亡芭比粉色装甲覆盖、结构精密却透著诡异宗教感的巨大机械造物。 然而,还没等眾人鬆口气—— 天地骤然倒悬。 天空与大地失去了界限,色彩如同被打翻的顏料桶般混合、流淌。一圈无形的涟漪以齐响诗班坠落点为中心,急速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之前被接连大战摧残得一片狼藉的黄金的时刻,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破碎的建筑碎片倒飞回原位,焦黑的土地重新被光洁的砖石覆盖,倾覆的装饰雕塑自动立起……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整齐、规范,透著一股令人不適的、毫无生气的秩序感。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伴隨著空间扭曲的嗡鸣。 当一切重新稳定,涟漪散去,眾人愕然发现,那轮粉色的烈阳依旧好端端地高悬於天幕之上,散发著不容置疑的秩序光辉,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坠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一个由千万人声音叠加、恢弘的声音,从烈阳中心传来,迴荡在每一个意识的深处: “我以完美无缺的乐章號令——再创乐园。” 车厢內,螺丝咕姆的单片眼镜上数据流飞速闪烁,嗓音带著一丝凝重。 “齐响诗班结合了星核的力量,虽然不至於让“秩序”的星神太一完全復活,但无疑已经具备了秩序星神的雏形。 祂的根基在於其绝对的『信念』与『逻辑』。若是在信念上未能胜过祂,未能打破其『完美秩序』的闭环,我们的任何攻击,最终都会被其『修復』与『重构』,不过是徒劳的循环。” 贾昇看著窗外那被黑塔一击“击落”又在眨眼间恢復原状、甚至“焕然一新”的太阳和城市,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这怎么看都像是因为没能碰到纯美,把火气全撒在这上面了吧?”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脸颊,转向螺丝咕姆,表情有些微妙:“所以螺丝咕姆先生,按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要……话疗祂?” 螺丝咕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检索“话疗”这个词的准確含义,隨后微微頷首。 “……从逻辑上分析,信念层面的对抗是破局的关键。『言语』与『理念』的交锋,或许可以作为备选方案之一。” 贾昇眼珠一转,揉著脸,溜达到静静站在一旁的面露凝重的知更鸟身边。 “知更鸟小姐,您看,这眼看就要最终boss战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您作为银河最闪耀的巨星,歌声能抚慰灵魂,穿透梦境……要不要来给我们加个战地buff?” 知更鸟闻言,看向贾昇,优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有些微妙的表情。 “贾昇先生,我的歌声……通常用於编织美梦,抚慰哀伤,而非为爭斗增添音符。不过……” 她顿了顿,望向空中的粉色烈阳,眼神变得坚定。 “若是为了守护这片梦境中尚存的真实与自由,我不介意……让我的旋律,稍作变奏。” 知更鸟闭目凝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同谐的命途之力如同被唤醒的涓流,在她周身无声地匯聚、盘旋,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辉光。 黄金的时刻,那原本在秩序谐乐下显得呆板统一的背景旋律,陡然间渗入了一丝不谐的杂音。 这杂音初时细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隨即迅速扩大、延展,挣脱了秩序的束缚,化作了一段带著抗爭与不屈意味的熟悉曲调—— 正是此前演唱会上,那首承载著复杂情感与记忆的《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天幕之上,那轮粉色烈阳的光芒隨著旋律的响起,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烈阳核心处的星期日,在听到这旋律的瞬间,身上条件反射般地泛起一阵幻痛。 “有效?”三月七扒著车窗,眼睛一亮。 车厢外,黑塔的攻击未有丝毫停歇,镜面折射的能量洪流与人偶军团的狂轰滥炸,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持续衝击著秩序的壁垒。 然而,就在这密集的火力网中,那轮粉色烈阳的表面,猛地裂开一道缝隙。 齐响诗班庞大而精密的机械结构本体,竟不受控制地从裂口中显现,並且……开始隨著知更鸟的歌声,笨拙而僵硬地、一下下地扭动、跳跃起来。 內部的星期日:“……”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突破梦境系统能模擬的上限,甚至能听到自己理智碎裂的声音。 感受著这荒诞至极的画面,以及外部那强行侵入的旋律,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秩序的力量在他意志驱动下疯狂运转,试图压制这源自內部的“叛乱”。 “妄动!”千万人叠加的和声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慍怒。 磅礴的秩序之力再次爆发,强行压制了模因病毒的干扰和歌声的影响。齐响诗班的舞步戛然而止,迅速缩回了烈阳內部。 紧接著,那恢弘的声音变得愈发庄严、肃穆,千万人叠加的和声如同雷霆般轰然响彻: “一切造物的工已经完毕,无疑之日已至——哲学的胎儿——为我等重塑天地万象!” “一切造物的工已经完毕,无疑之日已至——哲学的胎儿——为我等重塑天地万象!” 隨著这宣告,半空中的烈阳形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庞大的机械结构如同熔蜡般扭曲、重塑——哲学的胎儿出现在眾人的视线之中。 只是……这本该神圣庄严的完美形態,依旧顽固地覆盖著一层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 星期日感受著这具崭新的、却依旧没能摆脱粉红诅咒的“神躯”,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千万人和声再次响起,带著最终的狂热与篤信: “——以尔神躯,为我等乐园奠基,太一!蒙兆归来吧!” 天幕之上,空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撕裂。一只闪烁著无尽星空、仿佛由宇宙本源规则构成的巨手,缓缓探入梦境。 仅仅是其存在本身散发的威压,就让黑塔那狂暴的攻击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瞬间被隔绝在外。 紧接著,哲学的胎儿伸出一根巨大的、粉色的手指,与那星空巨手伸出的一根手指,於半空中轻轻接触。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 “嗡!” 那原本璀璨、深邃、代表著宇宙根源秩序的星空巨手,如同被最霸道的染料浸泡,从指尖开始,死亡芭比粉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眨眼间便將整只巨手染成了同样辣眼的粉色。 儘管顏色变得荒诞,但其蕴含的恐怖力量却丝毫未减。 攻势已成。 瞬间,从两方手指的接触点,一道前所未有的能量衝击波,如同毁灭的洪流,朝著下方严阵以待的黑塔与星穹列车眾人,悍然袭去。 “危险!各位做好准备!”瓦尔特·杨脸色剧变,手杖重重顿地! 强大的引力场瞬间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將整艘星穹列车牢牢护住。 引力场试图向外蔓延,意图將远处独立作战的黑塔也庇护进来,但那能量波纹扩散的速度太快,范围太广,引力场的边缘终究在距离黑塔数米之外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未能如愿。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贾昇和愉塔的身影如同两道闪电,瞬间衝出了车厢。 愉塔速度更快一筹,被远远摔在脑后对话框里的顏文字变成了坚毅的(◣д◣)!!,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至黑塔身前,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一面凝实无比、流淌著欢愉与纯美混合力量的紫色菱形护盾瞬间展开,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黑塔与那毁灭性能量波纹之间。 “轰——!!!” 能量波纹狠狠撞在紫色护盾上,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光芒。护盾剧烈震颤,表面泛起无数涟漪,但却顽强地没有破碎,將第一波最猛烈的衝击尽数挡下。 黑塔看著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手中的法杖凝聚的能量愈发耀眼,对著半空中的哲学的胎儿,攻击愈加狂暴。 “唔!” 强大的衝击力让愉塔闷哼一声,护盾剧烈闪烁。 下一刻,贾昇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上。 一层象徵著毁灭、带著亮金色的湮灭性能量迅速蔓延开来,给紫色护盾镀上了一层锋锐的边,將衝击而来的能量不断粉碎、湮灭。 贾昇抬起头,眯著眼睛看向空中那粉色的“哲学的胎儿”和同样被染色的星空巨手,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危险的金色光芒。 “你是丰饶……” 话音未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伸来,轻轻地、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捂住了他的嘴。 “唔?!” 贾昇一愣,转头看去,只见阿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脸上掛著那標誌性的、带著几分戏謔和看乐子表情的笑容。 “我亲爱的『小福星』,这话可不能乱说哟~” 他鬆开捂著贾昇嘴的手,摊了摊掌,脸上笑容扩大,眼中却毫无笑意。 “上面那位从棺材板里勉强爬出来的『老朋友』,还是让我这个老相识再把祂按回去比较合適。” 第252章 以第一开拓令使之名 面对那由秩序残响与星核之力糅合而成的庞然巨物,以及那只被染成滑稽粉色却依旧散发著令人窒息威压的星空巨手, 脸上的笑容里,罕见地掺入了一丝近乎缅怀的……嫌弃。 “唉,所以说啊,只有彻底死掉的太一,才是討人喜欢的好太一。” 他摇头晃脑地感嘆著,“总有些老古董,躺都躺不安生,非得扒著棺材板缝往外瞅。看来上次的葬礼办得不够隆重,这次我可得亲自把棺材板钉得严实点,再把封土夯夯实才行。” 黑塔看著阿哈那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乐子人標准笑脸,紫眸里闪过一丝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 她手中那柄蓄势待发、顶端晶体嗡鸣的法杖,光芒缓缓收敛,最终被她隨手散去,化作点点光屑,她甚至还有閒心整理了一下刚才因能量激盪而微微凌乱的袖口。 跟欢愉星神讲道理、论时机? 那纯属浪费时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无视祂,让祂自己觉得无趣。 “哼。”黑塔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乾脆利落地转身,曳地的紫色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率先朝著列车走去。眼不见为净。 就在此时,哲学的胎儿与那被染成粉色的星空巨手接触点爆发的能量衝击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梦境的空间结构仍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阿哈却像是走在自家后园般閒適。 他甚至还有閒心,对著高处哲学的胎儿遥遥行了一个夸张的、带著戏謔意味的脱帽礼。 车厢內的米哈伊尔看著那顶帽子,微微愣神。 流梦礁……失窃了? “走了走了,小朋友们,这里暂时没你们的戏份了。”阿哈语气轻快:“前排看戏,容易溅一身血,还是列车上的观景位比较舒服~” 阿哈笑嘻嘻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东道主。 无形的欢愉力量如同柔和的涟漪,拂过周遭狂暴的能量乱流,短暂地开闢出一条相对平稳的路径。 阿哈朝著车厢外刚完成一轮射击、正骂骂咧咧从建筑残骸上跳下来的波提欧招了招手,又对著那上万名正手持各种危险武器待机的黑塔人偶大军打了个响指。 “来来来,都別愣著了,好戏快开场了,前排围观席位有限,先到先得~” 波提欧看著阿哈,又看了看那铺天盖地、画风清奇的人偶军团,嘴角狠狠一抽:“他宝贝的……这阵仗……” 但他脚下却没停,拉著格蕾妮,跟著人偶军团的洪流,一起涌向了星穹列车。 阿哈站在敞开的列车门边,却没有踏入车厢。 天边,一颗又一颗璀璨的流星正划破长夜,那是响应集结號令、从银河各处赶来的巡海游侠。 他们带著自由的意志与巡猎的锋芒,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这片战场。 阿哈微微仰头,望著天幕之上匯聚向匹诺康尼的巡海游侠流星,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真是……热情洋溢啊。” 他轻声感慨,隨即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仿佛在虚托著那些跨越星海而来的自由意志。 下一刻,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坠落的流星,竟如同受到了牵引,纷纷偏离了原本的轨跡,化作无数道纤细而璀璨的星辉,如同百川归海,朝著阿哈的掌心匯聚而来。 並非力量的剥夺,更像是一种……见证的邀请,一种信念的共鸣。 这些蕴含著巡猎意志、追求自由与正义的纯粹意识流,在阿哈的掌心上方盘旋、压缩,最终凝聚成一颗不断旋转、內部仿佛蕴含著微型星河的璀璨光球。 阿哈低头看了看掌心这团凝聚了眾多巡海游侠意志的光球,又抬眼看了看眼前朴实无华的星穹列车,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著恶作剧与某种庄重的奇特表情。 “以第一开拓令使之名,” 阿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车厢內每一个人的耳中,带著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古老迴响,“诚邀诸位见证……” 他手腕轻轻一抖,掌心那颗凝聚了巡海游侠自由意志的光球,便被他一巴掌拍在了星穹列车的车身上。 “星穹列车的——全盛时期!” “嗡——!!!” 被阿哈拍中的星穹列车,车体先是微微一颤,隨即,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列车的实体车厢后方,难以计数的、半透明的车厢虚影如同潮水般蔓延而出 一节、十节、百节……千节…… 这些车厢虚影並非完全一致,它们有的古朴沧桑,带著开拓初期的蛮荒与坚韧; 有的华丽梦幻,缀满了不同世界的奇异物產与文化印记; 有的则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线条流畅,闪烁著未知的能量光辉…… 它们无限延伸,望不到尽头,仿佛將星穹列车自诞生以来,所有曾经存在过、並肩同行过、乃至未来可能出现的车厢投影,都於此一刻召唤而至。 这不仅仅是空间的延伸,更是时间的匯聚,是开拓命途上所有足跡与辉煌的具象化。 望不到尽头的列车虚影几乎占据了半边天幕,与空中那粉色的哲学的胎儿及同色的星空巨手分庭抗礼。 为这片被秩序笼罩的梦境,硬生生开闢出了一片属於“无限可能”的疆域。 新出现的车厢虚影迅速凝实,虽仍是能量体,却清晰可见內部结构与座椅。 那上万名黑塔人偶动作整齐划一地收起武器,鱼贯而入这些新生的车厢虚影,一个个找到座位,端端正正地坐下,紫色眼眸平视前方,乖巧得……令人毛骨悚然。 三月七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咱、咱家列车……原来有这么……这么长的吗?!” 黑天鹅手中的忆质光芒疯狂闪烁,记录著这註定载入寰宇记忆的史诗一幕,激动得浑身颤抖:“值了……这辈子值了……” 银狼忘了吐槽,呆呆地看著窗外那近乎无限的列车虚影,喃喃道:“……这掛开得,伺服器不会爆掉吗?” 阿哈站在车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內神情各异的眾人,又看了看窗外那恢弘壮阔的列车长龙与严阵以待的秩序化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標誌性的、带著无尽欢愉与期待的笑容。 阿哈满意地看著这震撼的景象,这才迈开步子,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踏入了观景车厢。 他环顾了一圈车內济济一堂、表情各异的乘客们,最后目光落在依旧有些发懵的帕姆身上,笑嘻嘻地催促道: “列车长,还等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指向窗外粉色哲学胎儿,又对著驾驶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宾客已至,舞台已备,背景音乐也响起来了……开车啊~” 帕姆:“!!!” 小小的列车长被这接连的巨变弄得cpu都快过载了,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耳朵和尾巴同时绷直。 但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开拓的豪情衝散了所有的迷茫。 帕姆用力跺了跺脚,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神色。 “为了开拓!为了曾经的无名客们!为了所有嚮往自由的灵魂……”他转身,噔噔噔地迈著小短腿,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驾驶室。 “——匹诺康尼,绝不属於秩序!星穹列车,前进帕!!!” 紧接著,列车引擎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融合了开拓与毁灭、又沾染了欢愉特质的撞角,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整辆列车,连同其后那蔓延至星海尽头的浩瀚虚影,化作一道撕裂一切规则、贯穿现实与梦境的开拓洪流,朝著高天之上那轮粉色的秩序烈阳,以及那只试图奠定“完美乐园”的哲学的胎儿,发起了衝锋。 车厢在剧烈的加速度下震颤,窗外景象已化为一片扭曲的光带。 瓦尔特下意识地想扶住什么,手伸到一半又僵住,最终只是默默地、再次地,按住了自己那已经开始习惯性抽搐的胃部。 “bong————————!!!!!!!!!” 前所未有的惊天爆炸发生了。光芒吞噬了一切,也湮灭了一切,意识在极致的能量风暴中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就在这无尽的混乱与黑暗中,一行惨白到刺目的字跡,如同幽灵般划过贾昇的意识深处。 “不要去赛杜尼拉莫星系群” 第253章 四末说 无垠的黑暗中,一行字跡,如同用惨白的骨粉研磨书就,带著一种冰冷的、不祥的尖锐感,毫无徵兆地划过贾昇的“眼前”。 “不要去赛杜尼拉默星系群” 字跡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是幻觉,但那刺目的白与蕴含的警告意味,却如同冰锥,深深凿入了意识底层。 细微的液体流动声传入耳中。 贾昇猛地睁开眼,视野从一片混沌的强光与轰鸣,迅速切换成了白日梦酒店客房熟悉的天板。 他浸泡在微凉的入梦池液体中,身体还残留著梦境中碰撞带来的剧烈震盪感,太阳穴突突直跳。 紧接著,他旁边传来一阵更大的水扑腾声。 “唔……唔唔唔!!!” 银狼显然也醒了,发现自己还是入梦前被捆住的德行,气得在池子里直扑腾,溅起一片水。 贾昇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从入梦池中迈步走出,水珠顺著他的裤脚滴落。 他弯腰,伸手,像是拎一件不太听话的行李,把还在“唔唔”抗议的银狼也从池子里捞了出来,隨手放在池边。 “咔噠。”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一道窈窕的身影,踩著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到了入梦池边,停了下来。 深色的大衣,还有那仿佛永远掌控一切的、带著淡淡笑意的目光。 卡芙卡注视著房间內的景象,尤其是正对著贾昇怒目而视的银狼,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呀,看来你们在梦里度过了一段相当『精彩』的时光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贾昇身上,带著一种饶有兴趣的审视,“这应该算是我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吧,贾昇先生?毕竟,空间站那次,只是隔著屏幕的问候。” 贾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地上的银狼:“你来救她的?” “不全是。” 卡芙卡先是轻轻点了点头,隨即又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迈著优雅的步子走进房间,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旁边柔软的沙发上,双腿交叠。 她微笑著,目光落在贾昇身上,带著几分毫不掩饰的兴味,“拿到了银狼的剧本,梦境里……玩的还愉快吧?” 贾昇走到一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隨意地擦了擦头髮,闻言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还行。” 说著他瞥了一眼地上试图用眼神杀人的银狼,“就是俘虏……有点费耳朵。” 卡芙卡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著下巴,用一种近乎诱哄的语气,轻声问道: “那……要不要延续一下,前往仙舟“罗浮”之前,我们在黑塔空间站投影见过一面的老传统?” 她顿了顿,红唇微启,吐出了那个熟悉的邀请: “听我讲几个故事……以及某些可能性?” 101看书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贾昇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卡芙卡:“又是那种『如果我们不按照你说的做,未来就会如何如何』的预言故事?” “並非预言。” 卡芙卡回答得十分坦诚,她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向柔软的沙发背,甚至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的疲惫。 “而是亲身经歷,但还尚未到来的『过去』。” 她抬起眼,目光变得认真起来:“而这次,你更不能拒绝。上次是关于丹恆,而这次……” 卡芙卡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是关於黑塔。” 几乎是在“黑塔”这个名字从卡芙卡口中吐出的瞬间—— “唰!” 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 贾昇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握住了一柄造型简洁却异常锋锐的短刀,刀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迅速地贴上了卡芙卡白皙脆弱的脖颈肌肤。冰冷的触感甚至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滯了一瞬。 他脸上的慵懒和隨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的冰冷,眼瞳紧紧锁定卡芙卡,声音压低了少许,带著危险的意味: “这是威胁?” 被利刃加颈,卡芙卡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没有去看颈边的短刀,目光依旧平静地迎上贾昇带著杀意的视线。 “这是劝告,”她红唇轻启,声音依旧平稳,“以及,意图达成合作的筹码。” 她看著贾昇那双近在咫尺、此刻写满了“你最好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的眼睛,轻轻嘆了口气,语气带著点真实的无奈: “老实说,只要和你相关的事情,艾利欧在给出剧本时,总是相当的头疼。” 她像是分享什么內部八卦一样,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抱怨。 “他为了映照此后的剧本,一个月用掉了整整一箱眼药水,现在看到你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眼睛疼。” 贾昇手中的刀微微后撤了半分,但依旧保持著隨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的距离。 他评价道:“……你是真的不適合谈判。” 用这种半真半假的抱怨来做开场白,实在算不上高明。 “寻常的方式对你没用,我们早就实验过了,不是吗?” 卡芙卡摊了摊手,语气里甚至带著点怀念,“那可真是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失败。” 她看著贾昇虽然依旧警惕,但明显在等待下文的反应,声音压低了些,带著一种分享秘密的郑重: “你应该听说过『厄兆先锋』吧?那群认为四条特定命途的交织,將引动银河终末结局的组织。” 贾昇没有回答,点了点头表明他知晓这个组织。 卡芙卡伸出三根纤长的手指:“我可以確定的告诉你,前三条命途,分別为——“毁灭”、“同谐”、“虚无””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贾昇,最终定格在他脸上。 “而那尚未显露,但即將因某种契机而显露的第四条……为意图吞併“智识”的——“记忆”。” 她放下手,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像是要分享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真是很巧,不是么?你那席捲银河、连星神都能感染的模因病毒……已经率先染指了其中三者。” “於是,我们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邀请你在合適的时机——” 卡芙卡的声音轻柔却带著斩钉截铁的力量,一字一句地,拋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杀死博识尊。” 第254章 那还真是挺遗憾的 房间內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银狼在角落里发出的微弱“唔唔”声,表达著她可能是在抗议或者同样震惊。 贾昇盯著卡芙卡看了几秒,手腕一翻,短刀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不见。 他转身,走向房间一角的酒柜,取出两只玻璃杯和一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琥珀色酒液。 冰块叮噹作响,清冽的液体注入杯中。他拿著两杯酒走回,將其中一杯递向依旧端坐的卡芙卡。 “你的目的,我明白了。”他声音平稳,“那么,拿出来的筹码呢?” 卡芙卡微微一笑,坦然接过酒杯,轻轻晃动著杯中的液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贾昇的脸。 “我给出的第一条建议是——不要去赛杜尼拉默星系群。” 贾昇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狐疑地看著她:“那行字……是你搞出来的?” “什么字?”卡芙卡显得有些疑惑,她的表情不似作偽。 贾昇盯著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找出破绽,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將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什么,你继续……” 然而,他的內心却瞬间掀起了波澜,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梦中那行警告字,不是卡芙卡的手笔?那会是谁? 能在那种层面的混乱中,將信息直接送入他意识深处的,绝非寻常存在。 卡芙卡没有深究,她抿了一口酒,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带著些许慵懒和篤定的声音描绘著那个可能的未来: “如果你动身独自去了赛杜尼拉默星系群。那么为了等你,星穹列车在此后的航线会议中,会选择距离最近的『海洋世界』露莎卡作为下一站补充燃料。”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贾昇消化信息的时间。 “那將是一次短暂而顺利的开拓,没有任何波折。结束后,黑塔女士会离开列车,继续她那些永无停止的实验。而后……” 卡芙卡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真实的惋惜,她轻轻嘆息一声。 “她將会迎来更早的陨落。作为博识尊的替死鬼与挡箭牌,以『帝皇三世』之名,踏上血洗的征途。”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贾昇脸上。 “虽然黑塔女士与我们之间有点小小的过节,但在得知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会与一台丑陋的机械造物融合,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还是不免令人唏嘘。” 她微微歪头,看著贾昇,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微微眯起。 因为她自己感受不到恐惧,所以对他人的恐惧情绪格外敏感。她清晰地捕捉到贾昇握著空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 “你这是在害怕吗?”卡芙卡轻声问道,语气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別的什么。 贾昇没有去回答这个直指內心的问题。他將空酒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咔噠”声,转而反问,声音低沉:“……过早?” 他捕捉到了卡芙卡描述中的一个关键时间状语。 卡芙卡点了点头,肯定了贾昇的敏锐:“是的,过早。” 她放下酒杯,双手交叠置於膝上,姿態依旧优雅,但话语却如同冰冷的判决。 “出於黑塔女士相较於天才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所拥有的过於崇高的道德……与人性的光辉。” 卡芙卡的语气带著一种复杂的意味,像是讚赏,又像是为她惋惜。 “只要博识尊还活著,只要那知识的圆圈封锁依旧存在,只要她还在探寻那些可能触及根本的真理,黑塔女士迟早会逃无可逃。区別只在於,是现在,还是稍晚一些。对於博识尊而言,天才……不过是耗材。” 她站起身,走向酒柜,动作优雅地为自己和贾昇重新斟满酒。 卡芙卡將酒杯轻轻放在贾昇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而善良,或者说,尚未完全摒弃『无用情感』的黑塔女士,向来是最好用的那一位。” “在那个艾利欧映照的未来中,黑塔女士主动放弃了逃离的机会。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终,为了降低对整个宇宙文明可能造成的风险,她选择了与那怪物融合,成为了『鲁伯特三世』,彻底进入了博识尊为她设下的、永恆的囚笼。” 卡芙卡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贾昇的心上。她看著贾昇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沉默地握著杯子。 “至於帝皇鲁伯特一世与二世的诞生原因与下场……我想参与了那么久模擬宇宙测试的你,就无需我多言解释了吧?” 贾昇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卡芙卡身上:“我需要验证。” “当然没问题。” 卡芙卡脸上是十足的善解人意,“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验证我们剧本的真实性和准確性。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著一丝玩味,“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就要按照我们预设的剧本去行动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贾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著些许可有可无意味的表情:“无所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卡芙卡:“你们的剧本,就一定是唯一的正確吗?” “很好的心態。”卡芙卡讚许般地微微頷首:“那么最近的验证点——在匹诺康尼这一系列事项彻底结束后,星穹列车组会收到来自仙舟联盟“星天演武仪典”的正式邀请。 而黑塔女士,则会趁著这个时间,回到她的黑塔空间站,进行一项……覲见博识尊的机密实验。” 她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在实验开始之后不久,她会抓到一名潜入空间站的“窃忆者”。正是由这名“窃忆者”,作为关键的引子,一步步將她引向那座最终的……囚笼与坟墓。” 听到这里,贾昇抬手打断了卡芙卡的话:“等等……我有个问题。” 卡芙卡微笑著点头,示意他可以儘管提问,同时心中掠过一丝窃喜——果然,一旦牵扯到亲近之人,再冷静的人也难免会乱了方寸。 贾昇抬手挠了挠头髮,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带著明显的疑惑:“窃忆者?你们这齣剧本,成稿时间是?” 卡芙卡虽然有些不解他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坦然回答:“没错,是“窃忆者”。成稿时间为上周。” “我去永火官邸之前定的稿?”贾昇语气带著点难以置信,“那真是……挺遗憾的。” 他摊了摊手,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著卡芙卡。 “恐怕你们得修改剧本了。空间站在我离开前刚完成最新一轮的防御系统升级,尤其是针对无实体的目標相关的潜入手段。 现在別说区区一个窃忆者,他哪怕就是记忆令使,也绝对——我指的是『绝对』——溜不进去空间站。” 卡芙卡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 贾昇看著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將终端屏幕转向她,上面赫然是好友添加的二维码界面。 “你们要不……联繫一下顶头上司,现改一版看看?” “加个好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呢,总是会忍不住乱想。” 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那道已经布满裂纹、眼看就要报废的概率抑制器,“这玩意也快没库存了。所以剧本嘛,有可能会需要改得勤一点。” 他掰著手指头,开始认真地规划起来,语速快得像是在报菜名。 “你看我一天催四次可以吗?早、中、晚,加上夜宵各一次。再加上把剧本进度拆成工作kpi匯报,每天开例会同步进度,每周开周会总结,每季度开季度会復盘规划,年终还要搞个未来展望……” 贾昇脸上露出一个无比诚恳的表情:“毕竟事关我妈,理解一下?为了確保剧本的『时效性』和『准確性』,这点沟通成本,我想艾利欧应该不会介意吧?” 卡芙卡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竟找不到合適的词来回应。 就在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时—— “砰!” 客房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窜了进来。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咪,一双眼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闪烁著锐利的光。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呜嚕声,目光死死锁定在贾昇身上。 下一刻,在黑猫猛地张开脊背,一个迅捷无比的飞扑,扒在了贾昇脸上,两只前爪对著他那张写满了无辜和欠揍的脸,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疯狂乱挠。 “喵嗷——!!!” (我让你一天催四次!我让你开例会!我让你把剧本当kpi考核!挠死你个小兔崽子!!!) “哇啊!搞什么?!”贾昇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猫毛,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脸上的不速之客。 贾昇一边试图把猫从脸上弄下来,脚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偏不倚,正好一脚踩在了旁边地上、还被捆得结结实实、只能发出“唔唔”声的银狼身上。 “唔——!!!”银狼猝不及防被踩,疼得眼睛瞬间瞪圆,身体剧烈扭动。 贾昇脚下失衡,被脸上的猫挠得重心不稳,又被银狼一绊—— “哎哟!” “喵呜!” “唔唔唔——!” 一人,一猫,一连人带捆的银狼,顿时在地上滚作一团。 银狼:“……” 她躺在地上,生无可恋地望著天板,眼神里写满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悲愤。 卡芙卡看著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默默地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带著点释然。 跟这傢伙打交道,剧本什么的……果然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贾晟顶著一脸新鲜出炉的血道子,终於把那只炸毛的黑猫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 黑猫灵巧地挣脱贾昇准备算帐的魔爪,轻盈地跃到卡芙卡的腿上,优哉游哉地舔舐著自己的毛髮。 贾昇揉了揉被抓痛的脸颊,认命般地弯腰,给地上眼神都快能杀人的银狼鬆了绑。 重获自由的银狼第一时间扯掉嘴里的布团,恶狠狠地瞪了贾晟一眼,揉著被踩疼的胳膊和被捆麻的手脚,气鼓鼓地走到离贾昇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拒绝参与这场谈话。 贾晟嘆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著,看向虽然依旧保持著优雅坐姿,但眼神中也难免带上一丝无奈的卡芙卡。 “虽然你们这剧本的时效性……有待深度推敲,”贾昇揉了揉脸上的抓痕,语气恢復了平日的调调,但眼神深处却多了几分凝重: “但至少,让我知道了之后的敌人是谁。这对於此后的旅程,意义重大。这个情,我记下了。” 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那些血痕让他这个笑容显得有些狰狞,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一字一顿地说道: “总有一天,我要把博识尊拆成废铁,按斤卖了。” 卡芙卡点了点头,对於当前这个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大致符合预期的谈话表示满意。 她善意的提醒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跟著星穹列车,其余的最好……什么都不要多做。不要偏向,不要离群,就好。” 她强调著:“在博识尊锚定的『时刻』还未真正到来前,如果因为你的某些举动提前引爆了灾难,未来可能会朝著一个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那个尚未確定的『第四末』……没准会因此收束为一条……確定的、通往终末的命途。” 贾晟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很久之前,我看过一本书。具体情节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印象十分深刻——某个存在,会给主角一定的提示,在数条正確的提示之后,其中会藏著一条看似无关痛痒、却能把主角引向万劫不復的……小小的建议。” 卡芙卡正准备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重新坐稳,转头看向贾昇,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却认真了许多。 “星,在星穹列车上。” 她平静地陈述著这个事实,“这並非是將她当做筹码,或是人质。只是想告诉你,就像黑塔女士对於你,列车的同伴对於你一样……星,对於我们星核猎手而言,同样至关重要。”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接著贾昇的审视。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战斗声响——兵刃交击的锐鸣、能量碰撞的闷响,墙壁都隨之震动了一下,甚至还隱约夹杂著一句凛冽的喝声: “……苍龙濯世!” 贾昇侧耳听了听,嘴角抽了抽:“……丹恆这起床气,有点大啊。”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卡芙卡:“那个红眼病大叔也来了?” 卡芙卡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阿刃说,要让他……保持点紧迫感。” 第255章 第二个建议 白日梦酒店的客房內。 贾昇听著隔壁那愈发激烈、近乎是要拆家般的打斗声,眉头跳了跳。 他刚想站起身去看看情况,卡芙卡已经优雅地站起身,顺手將舔著爪子的艾利欧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拉起了还在揉著手腕、满脸写著“这破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多待”的银狼。 “隔壁的『晨间锻链』相当激烈,我们也该告辞了。”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回眸对著贾昇展露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离开前,这是我的第二个建议——” 贾昇动作一顿,看向她。 “那位名为黑天鹅的忆者,在此后会向你索要一枚意外送错的光锥。而那其实是一份星图。直接给她,那就是你们的下一站——永恆之地,翁法罗斯。” 卡芙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感慨:“说真的,那位忆者还真有点救世主的天赋,如果不是她的误打误撞的出手,银河的命运或许就会在岔路口滑向一个不可逆的终末。” 接著她话锋陡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算的上凶狠的锐光,与她平日从容的姿態截然不同:“但是,如果她要提出的是……前往琉璃光带,那片属於悲悼怜人的舞台……” 卡芙卡的语调拖长,声音陡然转冷:“那么,不要犹豫,直接打断她的双腿,丟出列车。” 贾昇:“?”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懵逼,大脑似乎在处理这条过於跳跃且凶残的信息。 打断……忆者的腿?这又是什么新型避险指南? 看著贾昇脸上清晰的问號,卡芙卡好心地补充解释道:“因为在那里,你们会遇到绝灭大君——“焚风”。那可真是差到不能再差的选项了。” 她说著,目光瞥向那面传来打斗声的墙壁:“阿刃就是去告诉他这个的,看来……沟通得不太顺利。”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亦或是沟通確实激烈到了极致—— “轰隆!!!” 一声巨响,客房与隔壁相连的墙壁轰然坍塌,碎石烟尘瀰漫中,一道身影显现。 丹恆,或者说,是显化了持明本相,周身縈绕著苍青龙影的“饮月君”手中托举著重渊珠。 而在他对面,原本坚实的墙壁上刃被“击云”贯穿了胸膛,死死地钉在了残存的墙体之上,动弹不得。 然而,这足以致命的创伤似乎並未带来预想中的终结。被钉在墙面上的刃身躯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恢復呼吸般,胸膛再次剧烈起伏起来。 紧接著,他猛地抬起手,握紧穿透自己身体的击云枪桿,肌肉賁张,硬生生將其从体內和墙体中拔出。 伤口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癒合。 他反手就將那柄沾染著自己鲜血的击云,如同投掷標枪一般,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掷向了丹恆。 卡芙卡看著这一幕,脸上並无意外,只是轻轻唤了一声:“银狼。” 早已准备好的银狼迅速抬手。指尖在空中飞快划动,湛蓝色的数据流光瞬间將卡芙卡、艾利欧以及她自己包裹。 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波动,三人一猫的身影迅速淡化、闪烁,隨即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丹恆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抬手,那柄蕴含著狂暴力量投掷而来的击云,在距离他眉心尚有寸许之地时,便如同撞入无形的水波,速度骤减,最终被他轻描淡写地握在了手中。 枪身嗡鸣,残留的力量震得他掌心微微发麻。 他手腕一翻,將击云收起,目光越过墙壁的缺口,落在了隔壁房间、顶著一脸新鲜血道子、表情还有些懵的贾昇身上微微蹙眉:“没事吧?” 贾昇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嘶——没事,一会就长好了。就是这猫挠人好疼啊,跟带了破甲似的,也不知道匹诺康尼有没有打狂犬疫苗的地方……”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三月七和星各自抄著冰弓和炎枪,一脸紧张地冲了过来,显然也是被刚才那连番的巨大动静吸引来的。 当她们看到几乎完全坍塌一片狼藉的房间时,都愣了一下。 丹恆看向赶来的同伴,目光尤其在星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青灰色的眼眸中,神色显得有些复杂难言。 刃描述的那个列车组近乎全灭的未来…… 那画面如同冰冷的阴霾,悄然笼罩在他心头。 …… 视线转向另外一边…… 星核猎手的飞船內,伴隨著一阵数据流波动,利用以太编辑传送回来的几人显出身形。 流萤依旧安静地躺在医疗舱內,生命体徵还算平稳。 可在沉睡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承受著某种无形的压力。 卡芙卡走到医疗舱旁,静静地看著里面的流萤,眼中透出些许的担忧:“被带往流梦礁算一次,星穹列车和神主日的碰撞算一次,她的『死亡』……还差了一次。” 银狼愤恨地挠了挠自己那头因为各种各样意外乱糟糟的头髮,语气烦躁:“火那个乐子人果然靠不住,嘴上说得天乱坠,关键时刻掉链子,被愉塔玩弄於股掌之间。看来只能趁著我们还在匹诺康尼,找机会再安排一次了。” 卡芙卡揉了揉眉心:“不急,星穹列车距离离开匹诺康尼还有一些时间,总会有合適的节点。” 说著,卡芙卡摸出自己的终端,操作了几下,將一份文件发送给了银狼:“这是此前被那小傢伙评价为『时效性不行』的剧本整版。” 银狼接收文件,快速打开,一目十行地瀏览起来。 隨著阅读的深入,她的瞳孔逐渐放大,最终难以抑制地流露出震惊之色。 虽然此前在酒店房间里,她已经从卡芙卡口中听到了部分关键信息,但当她亲眼看到这份详尽描绘了此后发展、结局惨烈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完整剧本时,仍旧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银狼猛地抬起头,看向卡芙卡,语气充满了不解:“为什么不把翁法罗斯的真相直接告诉他?有他那离谱的『祝福』在,说不定一个愿望下去就……” 卡芙卡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银狼的话,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在未產生真实交集之前,那份称得上万年的史诗,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串素不相识的数据、为了黑塔的安全,他最直接、最可能採取的做法,或许就是动用他那不讲理的能力,直接毁灭那台『权杖』。”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著一种复杂的情绪:“虽然和黑塔有些小小的过节,但即使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她確实……人美心善。 而和她相处许久,又未曾被她厌弃的贾昇,骨子里和她属於同一类人。只要真正参与其中,他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雅利洛时就已经有人替我们验证过了,不是吗?就如开拓的命途——探索、了解、建立、连结。”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特殊性』。我们不能確定,博识尊早已锚定的未来,与他的愿望正面碰撞,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剧本可以推翻重写无数次,但真正登上舞台、改写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们……绝不能冒这个险。” 一旁正在优哉游哉舔著爪子、梳理毛髮的黑猫,一听到“剧本推翻重写”这几个字,瞬间联想到了某个白毛小子提出的“一天催四次”、“kpi考核”、“例会周会季度会”的恐怖场景。 黑猫浑身的毛髮“唰”地一下炸开,整只猫都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极度不愉快的“呜呜”声。 卡芙卡摸了摸炸毛的黑猫,目光投向飞船舷窗外的浩瀚星空。 “也许这一次,会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无需面对道別和失去的……浪漫故事。” 第256章 得摇人处且摇人 白日梦酒店的客房內,属於三月七房间的小型客厅此刻成了临时的避难所。 三月七、丹恆、星和贾昇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 贾昇脸上贴著几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他端起一杯色彩鲜艷的果汁喝了一口,视线投向打开的房门外。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隱约传来的、像是维修机器人工作的微弱嗡鸣。 “家族的人呢?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看一眼?” “先后召唤出无限夫长与齐响诗班,”丹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察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即使在梦境中不会出现真正的死亡,但如此规模的力量显化与对抗,对主持仪式的橡木家系成员而言,不免对精神仍是重创。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一片大乱了,无暇他顾。” 丹恆皱著眉,思绪飘回刚从入梦池甦醒的那一刻,意识还未完全从梦境战场的混乱中抽离,刚刚睁眼,映入的就是刃那张带著阴恶恶笑容、写满了“惊喜吗?我又来了”的脸。 这对他的精神同样是一记不容小覷的重创。 这种“叫醒服务”,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三月七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抱枕上,手里捧著一杯热气腾腾饮品:“他们没空来找咱们麻烦,咱们正好清静清静。你们是没看见,刚才我和星跑过来的时候,走廊上好几个穿著家族制服的人边走边念念叨叨,眼神发直,跟丟了魂似的。” 星拿起一块桌上的饼乾,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接话:“……他们不会是被列车撞傻了吧?或者被那铺天盖地的『黑塔女士永垂不朽』给洗脑了?” 就在这时,客房门口传来脚步声。瓦尔特·杨和姬子率先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著一丝经歷大风大浪后的平静。 紧接著,愉塔和黑塔也前后脚走了进来。 姬子目光扫过房间內的眾人,確认大家都安然无恙鬆了口气。 愉塔一进来,目光就精准地锁定在贾昇脸上那几张显眼的创可贴上,她脑门上方的半透明对话框立刻跳出一个(¬?¬)的顏文字,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哦~我亲爱的弟弟,你这张俊脸是怎么了?”她声音里带著促狭的笑意,“在梦里没玩够,回到现实还掛了彩?该不会是走路撞门框上了吧?” 贾昇嘆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语气带著点无奈和惋惜。 “被哈基米线下真实了。嘖,听到些太离谱的消息,一时间光顾著震惊,忘了把狼银扣下来让她现场表演倒立洗头再用鼻子喝苏乐达了,亏大了,下次见面再说好了。” 他话语间,脖颈上那本就布满裂痕的概率抑制器不堪重负地发出“咔”一声轻响,又掉落下来几块细小的碎片。 瓦尔特眼角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丹恆:“……” 他视线从贾昇那岌岌可危的抑制器上移开,转而看向姬子和瓦尔特,语气带著询问:“我们这是被一同弹出梦境了?那只是由忆质构成的米哈伊尔先生……他怎么样了?” 瓦尔特推了推鼻樑上此刻空空如也的位置,动作自然地转为揉了揉额角。 “信使女士和黑天鹅女士在最后关头联手,以忆庭的技术暂时稳固並带出了米哈伊尔先生的意识体,目前正在列车中安置。虽然脱离了梦境依託,形態有些不稳,但总算……暂时无虞。” 姬子点了点头,补充道:“家族这次元气大伤,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实际掌控力。这对於我们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处理后续事宜乃至收復匹诺康尼的窗口期。” 瓦尔特闻言,却是微微蹙眉,露出了些许忧虑的神色。 他习惯性地想调整一下眼镜,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落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著。 “我明白列车长的意思,也理解米哈伊尔先生的期盼。但是……强行接管一个星系,哪怕只是暂时的维稳和过渡,对於星穹列车和『无名客』一直以来中立、开拓、不干涉文明內政的口碑,是否会產生负面影响?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年轻同伴,语气沉重了些。 “只凭目前星穹列车的人手,想要维持一个刚刚经歷大战、势力错综复杂的庞大梦境国度的秩序,未免有些……捉襟见肘。我们擅长的是开拓与连接,而非治理与管控。这其中的分寸,需要仔细斟酌。” “人手不足的问题,或许可以想办法解决。”贾昇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出他的想法: “我在黄金的时刻,和公司的石心十人之一的砂金有过接触。虽然我对公司的整体感官不算太好,但在商言商,公司追求利益,我们寻求稳定,在某些层面上並非没有合作的可能。把他们作为合作的备选对象,引入外部力量制衡,或许可行。” 他顿了顿,继续列举筹码:“再加上黑塔空间站,以及这个……” 说著,他把一只古朴的盒子拍在桌面上,盒盖微微开启,露出里面散发著温润光泽的结盟玉兆,“仙舟罗浮的友谊。筹码应该足够了。” 贾昇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语气带著一种近乎霸道的篤定:“我们可以向家族提出『建议』——如果家族同意放弃对匹诺康尼的绝对控制,接受监督,重回钟錶匠梦想中的、更为开放自由的轨道,那么匹诺康尼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如果不同意……” “迫害无名客先驱,囚禁天才俱乐部成员……这些罪名,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说完,他直接將那只盛放著结盟玉兆的盒子推到了黑塔面前。 黑塔垂眸看著眼前的玉兆,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挑眉看向贾昇:“什么意思?” 贾昇摊手,语气理所当然:“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罗浮仙舟指名道姓送给你的。我呢,作为罗浮特饮原材料的最大供应商,靠著这层关係,这枚玉兆的次数可是不限量的。所以,收好。以后碰到该摇人的时候,別犹豫,直接摇。” 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毕竟,有些麻烦,可不是单靠聪明就能解决的。” 黑塔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捏住了贾昇的耳朵,微微用力,声音里带著探究:“我怎么听著你这话里有话?嗯?卡芙卡带走银狼前……对你说了什么?” 贾昇被揪得“嘶”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掛著那副有点欠揍的笑容,眼神飘忽:“没什么啊,就是一些……关於未来可能性的『友好』交流。老妈,轻点,耳朵要掉了……” 第257章 真正的机制怪 丹恆看著被黑塔揪住耳朵、齜牙咧嘴却依旧打著哈哈不肯透露半句实话的贾昇,嘆了口气。 那双青灰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凝重悄然沉淀。 他同样做出了和贾昇相似的决定——將刃所带来的、关於那条通往惨烈未来的路径提示,暂且压下。 毕竟,那条浸染著绝望色彩的道路,无论他还是贾昇在知情的情况下,都绝无可能去选择。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让所有人都背负这份沉重的预知。 “儘管家族目前因仪式反噬和接连打击而应接不暇,內部想必一片混乱,” 丹恆收敛心神,声音平稳地开口,打破了房间內略显微妙的氛围,“但为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先返回列车再从长计议更为安全。” 姬子闻言,讚许地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方才在走廊,我们也遇到了螺丝咕姆先生。他已先行一步返回列车。查德威克博士的意识体状態特殊,確实不便在此久留。 此外,米哈伊尔先生的情况,即便有忆庭的技术稳固,脱离了梦境基盘,终究算不上乐观。关於匹诺康尼的后续,我还是想亲自听听这位开拓先驱的意见。” 黑塔鬆开了揪著贾昇耳朵的手,转而看向姬子,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探索、了解、建立、连结,无名客总是这样,一副热心肠,堪称宇宙大好人。 探索未知的星球,了解世界的现状,建立与文明的关係,连通宇宙间的道路做完这些『本职工作』后,通常不都是拍拍屁股就走,深藏功与名吗? 这次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仅插手干预,还打算负责到底,做全套的善后工作?” 她微微歪头:“怎么,是打算给这『开拓』的命途后面,再续上一笔?” 姬子迎上黑塔的目光,笑容温和:“在前人未尽的道路上续写新的篇章,本就是『开拓』命途的应有之义。毕竟,开拓的意义,从来不只是路过。” “主要是这回家族做得太过分了。”贾昇在一旁揉著发红的耳朵补充,语气带著一股“不收拾你一顿我念头不通达”的愤慨。 “迫害无名客元老,囚禁天才俱乐部成员……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恶劣了,必须出重拳!” 黑塔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出重拳?你想得倒简单。去除掉目前已经算得上失势、焦头烂额的橡木家系,家族另外还有四个家系盘踞在此。那些人老……咳,活成精的傢伙们,” 她微妙地顿了一下:“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个个都精於算计,惯会审时度势。想把黑塔空间站也拉进这摊浑水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她的目光转向贾昇,带著点“你是不是对艾丝妲有什么意见”的质问:“你是真嫌艾丝妲那孩子平时处理空间站的日常事务,还不够忙、不够头疼是吧?” 贾昇:“……”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黑塔“慈爱”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然而黑塔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尖轻轻点著下巴,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过嘛……听艾丝妲前段时间抱怨,说湛蓝星那边最近毕业生数量创新高,就业压力有点大,优秀的年轻人需要更广阔的舞台……” 她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光,“从家族手里『协商』点地盘出来,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她看向姬子和瓦尔特,嘴角勾起一抹介於合作与找乐子之间的笑容。 “毕竟,维护星际和平与稳定,促进文明交流与发展,也是天才俱乐部成员应尽的『社会责任』之一,对吧?当然,具体能『协商』到多少,就看各位……以及我这位不成器的儿子,后续的本事了。” 贾昇:“……” 他默默地看著自家老妈那副只是在客观分析资源优化配置可能性的正经表情,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 “……坦诚点会掉块肉吗?想帮把手就直说嘛,非得绕这么大个圈子……” 愉塔一直靠在门框上看戏,此刻听到这里,头顶的对话框立刻欢快地跳出一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亲爱的弟弟~这叫『天才的矜持』。她啊,就是喜欢把关心和同意裹上十层嫌弃和麻烦的偽装,再彆扭扭地递出来,生怕別人看出来她其实挺享受这种热闹的。 对於某些一大把年纪、又格外注重形象的老古董来说,『坦诚』这个词,约等於让她承认自己也会拉……唔!” 眼看愉塔嘴里又要蹦出什么惊世骇俗、足以再次点燃战火导致匹诺康尼瞬间爆炸的词汇,贾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姬子也適时地站出来打圆场:“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到列车后再从长计议。现在,先確保大家的安全和米哈伊尔先生的稳定最重要。” 隨即眾人不再耽搁,稍作收拾便动身返回星穹列车。 在出门前,贾昇走在最后,他目光掠过前方黑塔的背影,脑海中再次闪过卡芙卡的话语。 在踏出房门的最后一刻,贾昇脚步微顿,转而回望了一眼房间中依旧荡漾著微光的入梦池。 他抬手,乾脆利落地拽下了脖颈上那已经布满裂痕、濒临彻底报废的概率抑制器。 细微的“咔嚓”声几乎被眾人的脚步声掩盖。破碎的抑制器在他掌心化为齏粉,悄然飘散。 贾昇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復了平常那副略带散漫的神情,迈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丹恆並未走远,正安静地靠在墙边,似乎是在等他。 见贾昇出来,丹恆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虽然没有说话,但青灰色的眼眸中透出清晰的询问。 贾昇哥俩好地勾住丹恆的肩膀,压低声音,语气带著一种令人安心或者说令人更加不安的篤定:“別担心,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眼神异常明亮。 “——我也什么都做得到。” 丹恆侧过脸看著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璀璨金芒,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58章 睡个好觉吧,博士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虽然经歷了一番大战和混乱,但观景车厢此刻仍旧称得上是“人才济济”,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螺丝咕姆正站在查德威克博士的意识存储装置旁,与漂浮在一旁的信使低声交谈著。 波提欧正拿著块布,咬牙切齿地使劲擦拭他那把宝贝左轮,试图抹去那刺眼夺目的死亡芭比粉色,可惜顏色依旧顽强。 格蕾妮在一旁看著老爸这徒劳的努力,无奈地摇了摇头。 米哈伊尔的意识体坐在沙发上,身形比起在梦境中显得透明了些许,帕姆正紧张地守在一旁。 黑天鹅则占据了另一个角落,指尖縈绕著忆质的光辉,似乎在整理和归档方才记录下的珍贵影像,只是偶尔抬眼扫视车厢时,目光中依旧充满了对“稀有记忆素材”的渴望。 就在这时,矮桌上那台播报终端,自发地亮起了指示灯,一阵恢弘又带著点公司財大气粗的前奏音乐响了起来。 ~? 女声: “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眾朋友们晚上好。” 男声: “晚上好。” 女声: “欢迎收听今天的星际和平播报节目。首先为您介绍今天节目的主要內容。” 男声: “备受瞩目的“谐乐大典”突遭变故,星穹列车宣称与家族开战,匹诺康尼或將迎来重大变革,星际和平公司將会持续关注后续进展。” 女声: “沉寂已久的巡海游侠再度现身,原因或与一位“虚无”的自灭者相关。” 男声: “星际和平公司將与混沌医师开展合作,为陷入精神危机中的世界提供医疗救助。” 女声: “『仙舟联盟』即將举行演武仪典,邀请各友好世界前来观礼。” 男声: “工业行星巴兰扎熔炉在绝灭大君『铁墓』的袭击下瘫痪,联觉信標生產受到影响。” 女声: “以下为您展开详细报导……” 几乎是在那標誌性前奏音乐响起的瞬间,帕姆的耳朵就“唰”地一下竖得笔直。 他猛地转头,惊恐地看向车厢內的三位粉色客人——信使、黑天鹅,以及正在跟左轮较劲的波提欧。 果然,音乐如同触发了某个隱秘的开关。 黑天鹅周身原本有序流转的忆质光辉猛地一滯,隨即不受控制地变得活跃、雀跃起来。 她开始隨著音乐的节奏,迈开轻盈而曼妙的舞步。 黑天鹅的嘴角先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抵抗这强制的舞步,但很快,一种“既然无法反抗,不如坦然接受”的释然浮现在她脸上。 “……无所谓了,” 她一边隨著节奏旋转,指尖带起忆质光屑,一边感嘆:“反正……收集了这么多珍贵的记忆,跳支舞……权当庆祝。” 而另一边的波提欧则显得抗拒得多。 他擦拭左轮的动作猛地僵住,试图对抗无法抑制的舞动衝动。 波提欧的脸上写满了暴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他的双腿却背叛了他的意志,开始以一种极其熟练的踢踏舞,在地板上敲打出凌乱的节奏。 “他宝贝的……这喵的破病毒……还没……失效?!” 与这两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信使。 她几乎是音乐响起的同时就进入了状態,脸上洋溢著纯粹的享受与欢愉。 信使怀抱著迪斯科球,车厢有限的空间內优雅而奔放地跃动著,粉色的忆质光带隨著她的舞姿飘洒,为这强制舞会增添了梦幻……或者说诡异的背景光效。 黑天鹅在不受控制的跃动中,旋转著路过了静静站在观景窗前、望著窗外星河的黄泉身边。 黄泉被身旁的动静吸引,缓缓回过头来,视线落在黑天鹅身上,眼中情绪微动,似乎回忆起了某些片段。 她静静地看了几秒,隨后,向著这位曾经的舞伴,伸出了手,发出了无声的共舞邀请。 黑天鹅:“……” 看著黄泉伸出的手,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之前贸然闯入对方意识、差点被那无边虚无彻底吞没的恐怖记忆,那体验实在称不上愉快。 但此刻……有舞伴总比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像个被提线的木偶般单独跳要好…… 內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黑天鹅最终还是带著几分无奈,將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黄泉的掌心。 黄泉的手指微凉,稳稳地握住了她,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是隨著那播报的背景音乐,开始了一种沉默而……略显诡异的共舞。 刚刚走进车厢的黑塔,正好目睹了这混乱又荒诞的一幕。 她紫色的眼眸扫过翩翩起舞的忆者、暴躁踢踏的牛仔和沉浸其中的信使,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丝介於有趣和嫌弃之间的表情。 隨即她摇了摇头,转向身旁正静静观察的螺丝咕姆。 “谁能想到,”黑塔指尖轻轻敲击著手臂,声音带著些许的感慨:“当初仅仅靠著某人从资料库里翻出来的一份《模因病毒入门指南——从零到一》,敲出来的那堆堪称『数据垃圾』的东西,能够『成长』到如今这般规模。” 螺丝咕姆微微頷首,单片眼镜上流过一串数据:“从逻辑角度分析,在叠代后,该模因病毒的传播性与覆盖性均达到了极高的水准。或许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可以作为特定的『阻断剂』使用,只是……” 他的目光扫过舞姿標准的黑天鹅,以及快要气炸却只能扭动身体的波提欧。 “对於部分个体而言,这种体验可能並不愉悦。” 黑塔摆了摆手,显然不想深入討论这个让她心情复杂的模因病毒。 她將目光投向螺丝咕姆身旁那个储存著查德威克博士意识的精密器械:“博士情况怎么样?” 螺丝咕姆的机械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语气透出凝重:“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装置上显示意识活性数据的曲线微微波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螺丝咕姆愣了愣,镜片快速闪烁了几下,隨后他转向黑塔:“博士他有话要对你说……” 黑塔上前一步,靠近装置。 仪器內部,代表查德威克意识的光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一段极其微弱的讯息,直接传递到黑塔的意识中。 仪器上的数据曲线猛地跌落,最终归於一条平直的、毫无波澜的直线。 微弱的光点,如同燃尽的星火,彻底消散。 装置內部,空了。 查德威克博士,这位被命运愚弄,用尽余生都在赎罪的天才俱乐部成员,在留下了最后的嘱託后,归於沉寂。 黑塔看著空了的装置,默默矗立了片刻,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为这位素未谋面、最终以如此方式落幕的同僚默哀。 “睡个好觉吧,博士。” 第259章 还要升级?! 观景车厢內,原本因星际和平播报而引发的强制舞会已渐渐平息,只留下些许尷尬和波提欧不甘的嘟囔。 黑塔缓缓闭上眼,查德威克留下的知识在她堪称宇宙最顶级的大脑中被迅速梳理、吸收。 上万条公式和方程此刻正在她脑海里闪现……她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剖析问题的方式。 从虚数流溢到虚数坍缩…从理论到应用……从一纸论文到“虚数脉衝”的问世…… 隨后,是那位博士最后的愿望——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但从这一刻起,我想要成为一柄利剑,永远悬在霸权和梟恶的头顶。” 黑塔深吸一口气,將翻涌的心绪压下,转向身旁的机械绅士:“螺丝咕姆,帮我个忙。” “乐意效劳,黑塔女士。”螺丝咕姆微微頷首。 “一起向家族施压吧。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 “我完全赞同,鑑於家族目前的状態与我们所掌握的道义、力量优势,施压的成功率很高。您具体打算如何操作?” “不管家族之后如何应对,”黑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黑塔空间站、星穹列车、螺丝星,我们三方,至少要拿到匹诺康尼不少於百分之六十七的控制权,这是底限。具体的治理细则、利益划分,可以再谈,但核心决策层必须达到这个比例。” 她顿了顿,思路清晰地安排著后续:“剩下的部分,丟给家族和公司让他们自己去爭、去斗。有我们三方看著,他们互相制衡,反而翻不起太大浪,也省得我们耗费太多精力在具体管理上。具体谈判和后续对接的琐事……” 黑塔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我安排艾丝妲来办。那丫头处理这些外联和行政事务比我在行。正好……” 黑塔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厢壁,望向了遥远的星空某处,“我也打算回头进行一下『覲见』实验,趁著这个机会,给空间站清清场。” 一直竖著耳朵旁听的贾昇,在听到“覲见实验”四个字的瞬间,耳朵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 黑塔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她侧过身,冲贾昇招了招手。 贾昇立马嗖地一下窜了过来,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老妈?什么事?儘管吩咐!” “仙舟“罗浮”的“星天演武仪典”邀请函,星穹列车这边应该已经收到了。匹诺康尼之后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黑塔言简意賅地分配任务,“稍后让姬子作为星穹列车的代表留下,负责后续的协调和权益爭取。” 说著,她目光转向正看著她的帕姆:“列车长,星穹列车,等会儿跟我回黑塔空间站。” 帕姆闻言,耳朵抖了抖,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里带著一丝为难:“可是黑塔女士,列车的燃料……” 黑塔打断了他,语气带著一种“这算什么事”的隨意:“我给你们免费补给,外加一次全面维护,顺便再做一次武装升级。” 她的手指隨意地指向身旁的贾昇:“顺便让这小子,给我把空间站『清个场』。就按上次的规格来。” 帕姆:“?!好的!没问题黑塔女士!一切听您安排帕!” 小小的列车长瞬间把燃料问题拋到了九霄云外,免费补给、全面维护、武装升级!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至於“清场”……咳咳,相信贾昇乘客会有分寸的……吧? 一旁的瓦尔特·杨:“……” 他感觉自己的眉心在剧烈跳动,刚刚缓解一些的胃部似乎又开始隱隱作痛。 武装……还要升级?! 列车不是交通工具吗? 是用於开拓、连接世界的温暖港湾啊喂! 之前融合了毁灭与欢愉特质的撞角已经够离谱了,现在黑塔女士这架势,是打算把星穹列车直接升级成一座移动的星际堡垒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星穹列车所到之处,不再是友好的问候与好奇的目光,而是各方势力紧张的注视和如临大敌的防御工事…… “……杨叔?”三月七注意到瓦尔特僵硬的脸色,小声关心道,“你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没事。只是觉得,下次开拓之前,或许有必要提前给目的地发送一份《和平通行声明》了。” 说著,他將期待的目光投向身旁一向看似最为冷静可靠的丹恆,希望从这个靠谱的后辈那里得到些许对自己观点的认同,哪怕是眼神上的支持也好。 从而证明並非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列车的画风正在朝著不可控的深渊一路狂奔。 果不其然,丹恆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微微頷首。 瓦尔特心中稍慰,看来丹恆也…… 然而丹恆接下来的话却让瓦尔特几乎心臟骤停。 “我觉得,黑塔女士提出的武装升级,很有必要。” 瓦尔特:“?!” 他看著丹恆那认真且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因为即將获得新装备而兴奋不已的三月七和星,以及一脸“老妈说得都对”的贾昇…… 所以……在整个列车组里,觉得这发展方向不太对劲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是吗? 他才是那个不正常的?!! 就在这时,姬子端著摆有几杯咖啡的托盘,微笑著走了过来:“几位,尝尝看?我稍稍改了下配方,或许会比之前柔和一些。” 黑塔瞥了一眼那色泽浓郁的咖啡,毫不掩饰她的嫌弃,直接把杯子推远了点:“谢了,但我有医嘱,最近忌咖啡。” 她可不想用自己的味蕾和消化系统去挑战姬子那不断“优化”的咖啡配方。 瓦尔特看著那杯光是闻著就感觉能灼伤食道和灵魂的“特调咖啡”,嘴角抽了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壮。 他伸手端起那杯咖啡,在姬子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往常难以入口、堪称对味蕾和食道双重酷刑的液体,此刻顺著喉咙滑下,带来的灼烧感,竟让他生出一种“世事无常,也不过如此”的沧桑感悟。 或许……他真的需要开始习惯这种“星穹列车式”的日常了。 第260章 敬终將完美的明天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柔和的光线流淌在暖色调的装饰上。 身形有些虚幻、如同由无数细微光点匯聚而成的米哈伊尔,静静地听著黑塔对后续事宜的安排。 他那张属於少年的脸庞上,却带著与外貌截然不符的沉稳。 他缓缓从沙发上起身,身形因脱离梦境依託而显得有些摇曳,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我也要留下。” 他旁边的帕姆,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制服下摆,声音带著哭腔:“米哈伊尔乘客……你、你才刚回来……” 米哈伊尔低下头,看著这个小小的、始终坚守在列车上的同伴,眼中泛起柔和而复杂的光。 他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虚幻的身形边缘泛起细微的涟漪,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帕姆。 没有实体的触感,却带著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暖与歉意。 “列车长,”米哈伊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带著些许释然。 “能够亲眼看到匹诺康尼走向我与铁尔南和拉扎莉娜以及眾多同伴曾经希望的那个未来、能够有机会再度登上列车,感受到『家』的气息……我已经足够幸运,幸运到……连命运似乎都对我格外宽容了些。” 他鬆开帕姆,站起身,目光转向黑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著最后的火光。 “我將会以『钟錶匠』的身份,將我记录下的一切,向寰宇间所有关注此地的人们,彻底揭露家族在此地的所作所为。这是我能为那些逝去的同伴,为匹诺康尼,为所有相信过『梦想之地』的人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黑塔看著他虚幻却坚定的身影,既没有劝阻,也没有过多煽情,只是微微頷首,紫色的眼眸中闪过敬重:“可以。你的证言,会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旁的加拉赫闻言,忍不住“嘖”了一声,抓了抓他那头略显凌乱的头髮。 “老傢伙留下,那我也留下。忍辱负重装了这么多年孙子,好不容易等到掀桌子的这天,我也得好好出口恶气才行。” 米哈伊尔转头看向他,眼中带著深深的忧虑:“加拉赫……你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在场多少猜出加拉赫身份的眾人,心中都明白——依靠“虚构”而存在,一旦支撑其存在的“虚构”被彻底戳破、就意味著他自身的消亡。 加拉赫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洒脱不羈,甚至带著点快意:“我本就因此而生,自然也做好了因此而灭的准备。若能以我之身,换来『真实』的希望,我死得其所。” 说著,他目光扫过列车上的眾人,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带著敬意的笑容:“庆功宴我怕是没福分参加了,就用这杯……聚散有时,向诸位开拓者与所有为此奋战的同伴们致意——”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敬——不完美的明天。” 就在这带著悲壮与决绝的氛围即將达到顶点时—— 停下舞步后就一直安静悬浮在角落的信使却忽然开口了,她抱著那颗散发著柔和粉光的迪斯科球,语气带著些许轻快: “十三岁正是该惹是生非的年纪,现在就要宣告落幕,未免太过浪费。” 她的目光落在加拉赫身上,带著一丝狡黠。 “新生的匹诺康尼,百废待兴,暗处的余孽需要清扫……这里可十分需要一位熟悉一切、手段老练的治安官。 怎么样,需不需要一具稳定耐用、还能自定义外观的模因身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打七折,支持分期付款哦?” 加拉赫:“……”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看著信使那“童叟无欺”的笑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忆庭……现在还拓展这种业务?” 信使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周身的粉色忆质都跟著荡漾了一下。 “重申一遍!我现在生是欢愉的令使,死是欢愉的死鬼!別把我和流光忆庭那群整天搞內部斗爭、心眼比忆泡还多的內战幻神一概而论!” 她顿了顿,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和善、甚至带著点圣母光辉的笑容:“而且~我们欢愉的人向来心善,最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別的苦情戏码。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嘛。” 恰在此时,贾昇端著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著几杯热气腾腾、散发著浓郁香气的咖啡。 他脸上还贴著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那副“我来送温暖”的架势。 “来来来,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喝点东西多可惜。” 他手脚麻利地將咖啡分发给离得最近的黄泉、波提欧和黑天鹅,嘴里还念念有词: “人们一天又一天,苦难加身,仍旧咬牙坚持,是因为始终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哪怕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端起最后一杯,自己却没喝,而是像举杯般朝著眾人示意,脸上带著一种与他平日跳脱风格略有不同的认真神情。 “所以,我提一句,敬——所有不完美却依旧奋力向前的人们,敬这终將到来的完美明天……” 黄泉、波提欧和黑天鹅显然对星穹列车上某种“传统”一无所知。 黄泉神色平静地接过,波提欧正为刚才被迫跳舞的事烦躁,顺手就拿起来想润润嗓子,黑天鹅则出於礼貌,也端起了杯子。 三人几乎同时喝了下去—— 下一秒! “噗——咳咳咳!!!” 波提欧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猛地弯腰,差点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全喷出来,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他宝了个贝的!这什么玩意儿?!有人投毒?!!” 黑天鹅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凝固,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强忍著没有失態,但眼睛却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她默默地將杯子放得远了些,指尖微微发颤。 这味道……比此前在飞塔上喝过的还要离谱。 就连身为自灭者味觉近乎全部丧失的黄泉,在咖啡入口的瞬间,握著杯子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瓦尔特·杨看著这一幕,忽然觉得,或许……偶尔来点这样的小插曲,也不错? 第261章 又是井井有条的一天 黑塔空间站主控舱段。 系统时间,清晨七点整。 艾丝妲坐在她那间宽敞明亮的站长办公室內,处理完最后一份日常维护报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些许生理性的泪。 她端起手边温度正好的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暂时驱散了清晨的些许倦意。 望著窗外井然有序、平稳运行的太空站景致,以及穿梭其间、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艾丝妲轻轻嘆了口气。 一切井井有条,高效运转。 按理说,这应该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状態。 虽然作为站长,维持空间站的稳定高效运行是她的首要职责,但內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最近的日子,过得確实有些……太过平静,甚至可以说,无聊。 “唉……” 艾丝妲放下咖啡杯,单手托腮,望著窗外深邃的星空。 “也不知道贾昇他们在匹诺康尼玩得怎么样……应该……没把盛会之星拆了吧?” 以她对某人的了解,以及星穹列车那逐渐跑偏的“开拓”方式,这个可能性似乎並不算低。 艾丝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黄金的时刻霓虹破碎、艾迪恩公园地皮翻卷、星穹列车用那特製撞角给匹诺康尼天幕开瓢的壮观景象。 她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將这过於有既视感且惊悚的画面驱散。 “不会的不会的,好歹是谐乐大典期间,家族也不是好惹的,应该……不至於闹得太大……吧?” 艾丝妲试图安慰自己,但心底那份基於过往丰富经验的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为了確认一下或者说让自己死心,她伸手在虚擬键盘上轻点几下,调出了有关匹诺康尼的情报界面。 “……备受瞩目的“谐乐大典”突遭变故,星穹列车宣称与家族开战,匹诺康尼或將迎来重大变革……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忆者提供的线报,衝突中涉及星神级力量波动,包括但不限於“巡猎”星神嵐及“同谐”星神希佩的力量先后显现,星穹列车亦参与了正面衝突。” 艾丝妲:“???” 她刚刚端起来准备再喝一口压压惊的咖啡杯,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几秒钟后。 “噗——咳!咳咳咳……!!” 艾丝妲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我就知道!”的崩溃。 就在这时,桌面的通讯终端发出了急促、优先级最高的闪烁和提示音——那是专属於黑塔的频道。 艾丝妲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接通。 “艾丝妲。”黑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我和星穹列车,一个系统时后抵达空间站。调度所有工程无人机待命。” “啊?黑塔女士?您和列车一起回来?”艾丝妲还没从“宣战”的衝击中完全回神。 “嗯。”黑塔言简意賅,“到港后,立刻开始对星穹列车进行全方位维护和武装升级。所需的材料清单和初步改造方案我已经发到你终端了,立刻让工程部准备,我到了之后要看到所有材料就位。” 话音未落,艾丝妲的终端就传来了新文件接收的提示音,她下意识地点开。 只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光是名字就透著昂贵与尖端气息的材料清单,艾丝妲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 一个系统时后,星穹列车的专属月台。 列车庞大的车身带著星海旅行的微尘,平稳地滑入泊位。 黑塔率先从观景车厢內走了出来,步伐从容,好似只是进行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短途旅行。 跟在她身后的是贾昇、瓦尔特·杨、丹恆、星和三月七。 艾丝妲早已带著阿兰和几名工作人员等在月台。她脸上掛著微笑,迎上前去: “黑塔女士,欢迎回来。列车维护和升级所需的材料已经全部准备完毕,相关工程团队也已就位,工作隨时可以开始。” 黑塔点了点头,对艾丝妲的效率表示满意。 她转而看向一旁悬浮的光屏,上面显示著帕姆的影像。 “列车长,基於列车车头和撞角在匹诺康尼表现出的卓越坚固性,以及其……融合的特殊性,在这方面我就不做过多调整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我会著重加固列车本体的整体防护强度,並加装一些必要的远程攻击与反制模块。你觉得如何?” 光屏內,帕姆的小爪子紧张地握在一起,但圆溜溜的眼睛里却闪烁著兴奋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没问题!一切就拜託黑塔女士了!只要能保护好列车和乘客们,怎么样都可以帕!” 得到列车长的首肯,黑塔不再多言,直接抬手一挥。 早已待命多时的工程无人机群嗡鸣著从通道中涌出,携带著各种器械和高规格材料,开始围绕著星穹列车上下翻飞,紧锣密鼓地进行改造作业。 看著无人机群开始工作,黑塔这才將目光转向身旁的艾丝妲,伸出手,颇为难得地、甚至带著点鼓励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丝妲被黑塔这堪称“慈眉善目”的態度弄得浑身一僵,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 根据她多年与这位天才打交道的经验,黑塔女士越是表现得“和蔼可亲”,后面跟著的任务就越是……艰巨得令人髮指。 果然,黑塔下一句话便印证了她的预感。 “等列车改装完毕,艾丝妲,你带上必要的人手,去匹诺康尼度个假吧。” 艾丝妲:“度、度假?” 黑塔点了点头,语气轻鬆得像是在安排周末出游:“嗯,放鬆一下。顺便……” 她顿了顿,拋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弹:“和螺丝还有姬子碰个头,把匹诺康尼……给『拆分』了。” 艾丝妲:“……啊?!” 她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度、假?顺、便?拆、分、匹、诺、康、尼?! 黑塔看著艾丝妲瞬间石化的表情,嘴角向上弯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静,转身走向主控舱段,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迴荡在忙碌的月台上: “细节和要求我已经发给你了。好好干,我和螺丝给你撑腰,没人敢难为你。” 艾丝妲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黑塔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正在被“魔改”的星穹列车,以及蹦出的光屏上那份关於“拆分匹诺康尼”的、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初步构想文件…… 今天,看来又將是空间站“井井有条”的一天呢。 第262章 我觉得列车尚有重大优化空间 艾丝妲依然维持著石化的状態。 贾昇见她没反应,凑近了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站长姐姐?回神啦。” 贾昇语气轻鬆,试图唤回这位劳苦功高的站长的意识。 “別担心,匹诺康尼那边现在自己人多得是。我姐,还有信使也在,巡海游侠也站我们这边,甚至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虚无令使在压阵。从力量对比上来说,我们拥有绝对的优势。”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混合著篤定和些许狡黠的笑容。 “道义上嘛,根据米哈伊尔前辈的遗志和星穹列车与匹诺康尼的歷史渊源,说匹诺康尼自古以来就是星穹列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完全没问题。我们可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稳得很。 家族现在就是纸老虎,一捅就破。拆分方案螺丝咕姆先生肯定都规划好了,你过去主要是负责把方案落地,顺便度个假,放鬆一下。” 贾昇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带著点微妙的调侃: “哦对了,唯一可能需要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大概就是我姐的新形象了……变化有点大,你见到可能需要点时间来適应。如果她问你,她和黑塔谁美,老妈不在你就说她美。” 艾丝妲:“……” 槽点过於密集,她感觉自己的语言模块有点过载,大脑cpu正在高温报警。 良久后,艾丝妲,这位黑塔空间站的年轻站长,在经歷了最初的崩溃、吐槽无力后,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挺直了脊背。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掛起了属於空间站站长的、专业而沉稳的微笑——儘管仔细看的话,嘴角还有些细微抽搐。 “……好吧,我明白了。” 艾丝妲对贾昇,也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会儘快组织团队,擬定初步方案。至於你姐的新形象……” 她顿了顿,脑海中飞快闪过黑塔人偶以往的形象,实在无法想像“变化很大”能大到什么程度。 “……我会努力適应的。” 毕竟,在黑塔空间站工作,最重要的职业素养,就是宽容,以及拥有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接受各种“惊喜”的觉悟。 只是不知道,这次匹诺康尼之行,等待她的,究竟是一个烂摊子,还是一个……更加烂的摊子。 见到艾丝妲重新振作起来,贾昇冲她挥挥手,准备开溜:“那就这么说定了,站长姐姐你先忙,我去奇物仓库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傢伙拿来参加演武仪典。” “等等。”艾丝妲猛地叫住了他。 贾昇回头:“怎么了,站长姐姐?” 艾丝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又诚恳,她直视著贾昇的眼睛: “……贾昇。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还经常给你开小灶的份上……” 她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沉甸甸的请求: “答应我,等我从匹诺康尼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完完整整、没有被拆成零件或者变成宇宙奇景的黑塔空间站,好吗?” 贾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开始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陷入了某种难以启齿的沉默。 艾丝妲:“……” 她的心隨著贾昇的沉默一点点沉了下去,一股凉意顺著脊椎爬升。 你在沉默什么啊?!这种问题难道还需要思考吗?! 难道不应该立刻拍著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吗?!你这沉默是几个意思啊喂?! 就在艾丝妲感觉自己的血压即將突破安全閾值时,贾昇终於艰难地开口了,语气带著一种“我也很无奈”的欠揍感: “能不能看到完完整整的空间站,这个……你估计得去问我妈。” 他抬手指了指主控舱段的方向,一脸无辜:“她准备让我搞个『清场』,好开始她的『覲见』实验。你也知道,我妈她……嗯,比较有想法,而且追求效率,实验规模一向又很大。再加上我这能力吧,它有时候过程比较隨缘,所以……” 艾丝妲:“!!!” 清场?又是清场?! 空间站各处警报狂闪、工作人员抱头鼠窜的末日景象犹在眼前。 上次他的祝福清场带来的可是漫天飞舞的维修申请单、研究员的哭诉信、以及保险公司拒赔的冰冷通知…… 艾丝妲抬头,望著月台穹顶之外那浩瀚而冷漠的星海,突然觉得,拆分匹诺康尼或许真的只是个小问题。 最可怕的,是当你歷尽艰辛从远方战场归来,却可能发现……家没了。 看著再次陷入石化、眼神失去高光的艾丝妲,贾昇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脚下像是抹了油,一溜烟就窜进了通往主控舱段的通道。 “站长姐姐你放心去拆分……啊不是,去度假吧,空间站有我……和我妈呢!” 艾丝妲:“……” 就是因为有你俩,才更不放心了好吗? 而留在月台,下定决心要亲眼看到这辆列车最后能变得多离谱的瓦尔特·杨,瞥见了艾丝妲生无可恋的背影,嘆了口气。 他脸上是一种看破红尘般的平静,一种歷经风浪后的古井无波。 “……欢迎来到……星穹列车的日常。” 艾丝妲缓缓转头,看向瓦尔特,从他眼中读到了同病相怜的沧桑与理解。 瓦尔特这种“一切都无所谓了”的佛繫心態,一直持续到他看到贾昇哼著小曲,从奇物仓库的方向溜达回来,手里还拎著一把通体赤红的双手大剑。 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把剑的瞬间,一直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崩裂。 瓦尔特“噌”的一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倚在一旁的手杖。 他眼的瞳孔急剧收缩,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触及灵魂的熟悉感而近乎破音: “神……神陨剑?!!!” 往昔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衝击著他的脑海。 巨大的衝击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死死地盯著那把剑,胸膛剧烈起伏。 几秒后,瓦尔特猛地回过神,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终端,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飞快地找到了黑塔的通讯频道,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通讯几乎是被瞬间接通。 “黑塔女士!”瓦尔特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忽略了一贯的礼节,“我觉得!星穹列车的升级计划,仍有巨大的、不可估量的优化空间!仅仅是加固和加装些许模块还远远不够!” 他目光灼灼,语气狂热: “我们还可以进行海量的、更深层次的、更全面的升级与强化!无论是火力、防御、机动性还是……特殊应对能力!所有!所有方面!!请务必考虑我的建议!资源和技术支持方面,我……我也可以尽力协调!” 为了不让意外先於明天而来,为了这辆承载著现在同伴们的列车能够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 哪怕是把这辆列车武装到牙齿,武装成一座横行星海的移动堡垒也在所不惜! 第263章 快用你那超级能力想想办法 黑塔空间站月台。 终端內的黑塔听到瓦尔特一反常態的请求,挑了挑眉:“就以现在的星穹列车上改装的远程攻击手段,瞬间摧毁一个小型恆星系,隨后直面恆星爆炸安然无恙也不是什么难事,还不够?” 瓦尔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顿地重复:“……不够。远远不够。” 黑塔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够也没办法。星穹列车车头属於星神造物,材质特殊,再怎么改装都经得住。 至於车厢,大多是后续以人力製造,即使我用上目前能找到的最尖端材料和技术进行强化,它本身的结构强度也是有极限的。 太多的能量武器、过载的防护力场、超出框架承受极限的结构强化……小心这辆承载了你们无数回忆的列车,没在敌人的攻击下解体,反而先在自己的力量衝击下分崩离析。” 黑塔顿了顿,语气带著点爱莫能助的调侃,隨口拋出一个可能性。 “除非……你找个存护令使,用“存护”命途的力量从概念层面给你整体强化一下。那样或许还能再往上堆点东西。好了,想强化就等存护的令使就位再说,我这边覲见实验前置准备忙得很,没空陪你异想天开。” 通讯被乾脆利落地掛断。 瓦尔特:“……”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感觉胃部熟悉的抽搐感又回来了。 存护令使? 那种级別的存在,难道是能隨便找来给列车当“强化附魔师”的吗? 即使是乱成一锅粥的匹诺康尼,也不不过才堪堪来了十分之三个存护的令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復心情,目光转向一旁——只见贾昇也被他一反常態的態度震惊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著他。 “杨叔,你这是……想通了?” 瓦尔特嘴角抽了抽,没回答贾昇的问题,指著那柄大剑,儘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声音却带著些许沙哑。 “……你这大剑,哪来的?” 贾昇正单手试著大剑的重量,闻言往上掂了掂:“奇物仓库找的啊。我看介绍是我妈从一段时空乱流里捞出来的碎片,看著顺眼,就修了修。准备罗浮的星天演武典仪用。”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万象之形有点太欺负人了,我怕到时候收不住力,把擂台连同仙舟一起给玩没了。就想找找有什么趁手的冷兵器,低调点。但又不能太普通、显得星穹列车和空间站没排面那种。” 贾昇顿了顿,显得十分有理有据补充道:“我看过往届参赛选手的资料,好傢伙,有的都拿白矮星锻造的刀,还有用中子星打造的长剑来著!我这好歹也是老妈收藏的奇物碎片重铸,档次应该够了吧?” 瓦尔特:“……”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又开始隱隱作痛,需要立刻、马上补充胃药。 白矮星?中子星?这帮参加演武的都是什么怪物?! 他们是不是对冷兵器有什么误解?! 就在这时,三月七走了过来,將此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狐疑地看了看脸色凝重的瓦尔特,又看了看抱著大剑的贾昇,忍不住开口:“杨叔,你之前不是……不怎么支持列车改装得太夸张吗?怎么现在感觉杨叔你现在比列车长还积极?” 她记得很清楚,之前提到武装升级时,瓦尔特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 瓦尔特:“……” 他被三月七这直白的提问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抬手想要推推鼻樑上的眼镜,隨后意识到没戴,手又放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带著认命和沧桑的嘆息。 “此一时,彼一时。” 瓦尔特的声音低沉,带著一种经歷过大风大浪后的务实,“为了確保列车和乘客在未来可能遇到的……意外中能有足够的自保乃至反击能力,必要的武装升级,並非不可接受。” 三月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又回到了贾昇和他的剑上。 “话说回来,贾昇,你还有这手艺呢?之前你带我去奇物仓库閒逛的时候,我好像见过这剑的碎片,当时它碎得……都快拼不起来了誒!你居然能修好?” 贾昇闻言,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脸上写满了“快夸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以前那些奇物我可没少搞坏……咳,我是说,进行深入的拆解性研究后,不照样被我修得完美无缺,跟新的一样?” 说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著分享独家秘密的神秘感对三月七说:“偷偷告诉你个秘密,玩了……研究了那么多奇物,我就有一件,失手了,没修好。” 三月七:“?” 她配合地凑近了些,脸上写满了好奇。 贾昇提示道:“『猜不透匣』,你应该见过吧?就那个每次打开都有『惊喜』,永远猜不到里面是什么的奇物。我老妈跟我一样,没办法彻底放空思维,所以一直禁止我碰那匣子。”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可我后来还是找到机会偷玩了一次。小心翼翼地打开……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妈她也是个越战越勇的人,经常去挑战那匣子,直到那次被我偷偷放回去后,她打开发现空空如也。她觉得是自己终於战胜了匣子,让思维达到了真正的『空』,可得意了,就彻底对这匣子没了兴趣,隨手扔到了一边。” 贾昇耸了耸肩:“后来我不信邪,又找了好几个人试了试,结果无一例外,打开后都是空的。那时候我才確定,不是我们变厉害了,是这匣子……確实被我玩坏了,失去了它『映照思维』的特性。” 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眼里却满是笑意:“我没捨得告诉她真相。现在她估计还以为是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猜不透匣』。” 三月七:“……”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从何吐槽起。 这母子俩的相处方式,真是……別具一格。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当时打开匣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贾昇仰头思索了一会,似乎在回忆那段遥远的过往:“那时候啊……我刚旁听完一场由研究生物学、社会学、经济学和宇宙学的学者们组织的联合研討会。 他们討论的內容挺沉重的,是关於『一个星系如果始终没有阿基维利开闢星轨连通,星系內的资源逐渐耗尽后,文明的最终走向』。”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著点无奈:“结果我刚打开盒子,脖子上那个概率抑制器3.0版本,就『砰』的一声,直接过载炸了。” 三月七:“……” 瓦尔特看著贾昇,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复杂得如同在看一个行走的宇宙级灾难触发器。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违背祖宗的决定,猛地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按住贾昇的肩膀,目光灼灼,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著点……恳切? “贾昇!” “嗯?杨叔?” “快!用你那超级能力想想办法!” “啊?想什么办法?” “搞个存护令使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贾昇:“……?” 他看著瓦尔特眼中前所未有的、混合著热切与期盼的光芒,一时竟分不清杨叔是不是被最近的连番刺激搞得精神有些失常了。 第264章 我贾昇还有一计 听到瓦尔特的要求,贾昇愣了愣,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也许是瓦尔特此刻的目光太过炽热,与他平日里那副沉稳持重、时常带著“这列车还能不能好了”忧色的形象反差太大; 又或者,单纯是这一批次生產的概率抑制器良品率確实堪忧,在贾昇情绪產生细微波动的瞬间,他脖颈上那个新换的项圈,猛地闪烁起极其刺眼的红色光芒,还伴隨著一阵“滋啦滋啦”好似下一秒就要短路报废的噪音。 三月七盯著疯狂闪烁的红光,咽了口唾沫,“……杨叔,你好像……把他开关打开了。” 瓦尔特此刻却完全顾不上那闪烁的红光和同伴的嘀咕,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贾昇身上。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语气带著一丝求证般的期待:“……意思就是说,能成?” 贾昇的眼神重新聚焦,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依旧在顽强闪烁的抑制器,语气带著点不確定和宿命般的认命: “能成是能成,就是具体时间嘛,我不知道……这玩意估计在暖机吧?谁知道这次要暖多久?上次我许愿要台超级计算机,结果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著,天知道是被传送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吃灰,还是正在被哪个星神当玩具盘……” 瓦尔特:“……” 他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噗”地一下,熄灭了,只留下缕缕带著焦糊味的青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缓缓转身,背影瞬间笼罩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浓得化不开的消沉与疲惫,好似刚刚那片刻的“热血”已经严重透支了他未来的精神能量。 看著瓦尔特被重量压弯了腰、默默转身准备离开的萧索背影,贾昇抓了抓头髮,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难得看到这位总是操心不断的靠谱成年人为列车的“武力值”如此上心,甚至不惜“病急乱投医”找上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就这么让他失望离去,似乎……不太仗义? “誒,杨叔,等等。” 贾昇快步上前,拦住了瓦尔特,脸上挤出一个“你放心交给我”的、试图让人安心的笑容……虽然效果存疑。 “那什么既然需要暖机的常规途径走不通,要不……试试非常规的?” 他指了指头顶,虽然那里只是空间站的金属天板,但意思很明显——指向那无垠的星空,以及星空之上更崇高的存在。 “我是说,直接找……琥珀王祂老人家试试?” 瓦尔特脚步猛地顿住,缓缓回头,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你认真的吗? 但贾昇显然是认真的。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对著正在被工程无人机环绕、叮噹作响进行改装的星穹列车,开始了毫无虔诚可言、更像是在点菜的祈祷: “伟大的琥珀王克里珀啊,您看我们家列车长年奔波,风里来雨里去的,车漆都刮了好几道。您行行好,隨便掉点边角料给我们强化一下车身唄?不用太多,够糊满列车外壳就行……实在不行看一眼也行。” 瓦尔特满怀希望地紧盯著贾昇脖颈间那个闪烁著不稳定红光的概率抑制器,內心甚至开始模擬它过载爆炸、碎片纷飞的壮观景象——那將是愿望达成的美妙前奏! 然而,也许是因为星穹列车和琥珀王之间確实存在著那么“些许”歷史遗留的不愉快,概率抑制器依旧在闪烁,红光稳定得令人心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贾昇放下手,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著点“果然如此”的唏嘘:“看来不行。土木老哥业务繁忙,估计正忙著在宇宙边缘砌墙呢,没空搭理我们这点小事。” 瓦尔特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著认命般的疲惫:“……有求就是琥珀王,没求就是土木哥是吧?算了,我回列车泡杯茶……” 贾昇看著瓦尔特萧瑟的背影,灵光一闪:“杨叔!等等!我贾昇还有一计。” 瓦尔特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只见贾昇已经几步窜回了观景车厢,双手叉腰,对著正在好奇张望的帕姆,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著怂恿和“搞个大新闻”兴奋的笑容。 “列车长~”贾昇声音响亮,“有没有兴趣重操旧业,怀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帕姆歪了歪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问號:“?” 贾昇指了指空间站外的星空:“我记得星穹列车智库记载里提过,阿基维利祂好像……不小心撞开过琥珀王砌的墙? 你看,现在杨叔他因为担心列车不够结实,保护不好大家,愁得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的……我们是不是该发扬一下开拓精神,想办法让列车更坚固一点? 咱们就找一块祂年久失修的、不太起眼的墙角,开著列车,『砰』地一下撞过去。撞下来的墙皮砖块拿回来,融了,给列车从头到脚强化一遍!这可是来自星神本尊的、最纯正的『存护』之力,比什么令使附魔带劲多了!怎么样,列车长?干不干?” 帕姆:“!!!” 小小的列车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耳朵和尾巴瞬间绷得笔直,显然被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惊呆了。 隨即帕姆眼神中闪过一丝对往昔崢嶸岁月的追忆,但还是克制了下来:“这样……不好吧?” 看到已经有些意动的帕姆,贾昇立刻开启彩虹屁模式,语气真挚无比:“列车长您想啊,当初能撞开存护的墙壁,那是何等的伟力!何等的开拓壮举!事后琥珀王又没有追究,这充分证明了星穹列车和琥珀王……关係匪浅!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有这个潜力,有这份渊源!现在不过是去『借』点边角料来强化家园,为了乘客的安全,琥珀王他老人家那么宽广的胸怀,一定不会介意的!说不定还会欣慰於我们为祂找到了防御不足的薄弱处。” 帕姆被这一连串的话砸得晕晕乎乎,尤其是“为了乘客安全”这一句,直接戳中了他身为列车长的软肋。 他看了看窗外正在被魔改的列车,又看了看不远处瓦尔特那虽然沉默但写满“我需要更强装甲”的背影,圆眼睛里逐渐燃起了火焰。 “没错!为了列车的安全,为了乘客的安全!帕姆这就启动列车帕!” 帕姆转身就迈著小短腿要衝向驾驶室。 然而,就在帕姆刚刚坐上驾驶座,列车引擎甚至还没开始预热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沉重浩瀚若的意志,毫无徵兆地降临了。 並非攻击,也非恶意,更像是一种……极度无语且带著强烈预防性质的“审视”。 琥珀王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维度,落在了星穹列车上,顺便……把停靠在旁边的神体琥珀歼星舰,以及整个黑塔空间站,都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最终,似乎是得出了“不破財免灾不行了”的结论。 浓郁到化不开的琥珀色光华凭空涌现,空间站的外壁、星穹列车的每一寸装甲、乃至琥珀歼星舰的舰体,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流淌著纯粹存护之力的琥珀色厚重晶壁。 这层晶壁並非简单的覆盖,更像是从概念层面进行了深度加固,与载体本身完美融合,散发著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磅礴气息。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生怕慢了一秒,这群胆大包天的傢伙就真的开著列车去撞祂的墙了。 做完这一切,浩瀚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迴荡在眾人意识里: 【拿好,哪凉快哪呆著去,別来祸害我的墙。】 贾昇眨了眨眼,最先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焕然一新、防御力估计能硬抗星系爆炸的列车和空间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已经停止闪烁但多了数道裂纹的抑制器、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且欠揍的笑容。 贾昇摊开手,对著目瞪口呆的瓦尔特和帕姆,以及闻讯赶来的其他人,语气轻快: “你看,我免於损失一个项圈,琥珀王祂老人家的墙倖免於难,列车、空间站还有我的座驾得到了史诗级加强……” 他总结陈词,掷地有声: “——这是多贏啊!贏麻了!宇宙果然还是充满爱的!” 第265章 「保守派」 黑塔空间站以及星穹列车內,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浩瀚的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礼物”,却实实在在地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原本正在对列车进行的无人机改装作业早已停滯。 工程无人机们环绕著列车外壳上那层崭新的、流淌著琥珀色光华的晶壁,扫描射线来回闪烁,发出困惑的“滴滴”声。 显然它们的资料库暂时还无法识別这突如其来的、位格极高的附加组件。 瓦尔特·杨站在原地,手还维持著半抬起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中,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 “……哈?” 三月七看著眼前流光溢彩、焕然一新的星穹列车和空间站,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的老天……咱们列车这是发达了啊!” 原本正在与螺丝咕姆进行远程会议、商討匹诺康尼拆分细则的艾丝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星神层面的宏大力量惊动,急匆匆地从通道中走出。 当她看到眼前这真正意义上神跡的景象时,顿时僵在了原地,手中的数据板差点滑落。 听著通讯频道里各部门负责人此起彼伏、充满混乱与震惊的报告,她扶住了额头,感觉空间站的“井井有条”已经彻底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星神级力量强行“溺爱”后的麻木。 “这……这是……存护的祝福?直接覆盖了整个空间站和列车?” 艾丝妲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都没这待遇……” 就在这时,黑塔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月台上。 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著自家的空间站,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混合著满意与恶趣味的笑意。 “呵……” 她轻轻嗤笑一声,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愉悦,“这下,公司那群整天把『存护』掛在嘴边、自詡为琥珀王正统代行者的老傢伙们,怕不是要酸得眼睛都绿了。” 而刚刚经歷了从大悲到大喜、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的瓦尔特·杨,此刻终於从极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从观景车厢內冲了出来,脚步甚至有些踉蹌,目光灼灼地看向黑塔,声音因为激动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塔女士!您此前说的,因为车厢结构强度限制而无法进行的那些改装……现在……” 黑塔瞥了他一眼,对於瓦尔特这前所未有的“狂热”姿態似乎並不意外。她好整以暇地打断了瓦尔特的话,语气带著一种“早就料到”的从容: “现在?现在当然可以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覆盖在列车车厢外那层晶莹厚重的琥珀晶壁,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原本我还担心列车的车厢结构强度,在加载过多重型武器和能量过载时可能会面临解体,很多设计不得不有所保留……” “但现在,有了克里珀亲手加持的这层『绝对防御』……哼,结构强度?能量过载?那都不是问题了。 原本那些因为顾忌载体强度而砍掉的『小玩具』,现在都可以尽情加装上去,你就算不提,我也不会放你们走的,这么好的测试平台,寰宇难寻。” 瓦尔特听著,眼睛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无数充满力量美感的机械结构与毁灭性武器蓝图在眼前展开。 黑塔隨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光屏,上面密密麻麻罗列著新的改装项目,名称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 “哦,对了,既然防御已经由琥珀王『包揽』了,那我们原本计划用於增强护盾和结构强度的模块就可以全部替换成更多的武器掛载点和能量传输通道。” 瓦尔特听著黑塔报出的一个个项目,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他用力点头,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 “好!很好!黑塔女士,请务必……將这些改装全部完成!资金、材料方面若有什么需求,我……” 他下意识想推眼镜,手抬到一半又放下,转而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著一种名为“火力不足恐惧症终於得到暂时控制”的光芒。 一旁的三月七看著已经完全沉浸在未来“移动堡垒”蓝图中的瓦尔特,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丹恆,压低声音道: “丹恆老师,所以……咱们列车里最后一个觉得列车应该是交通工具的保守派,就这么……没了?” 丹恆抱著手臂,目光扫过那层琥珀晶壁,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黑塔和满脸“不够!还要更多!”的瓦尔特,青灰色的眼眸中平静无波。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带著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我觉得,现在的我们,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保守派』。 我们强化自身,升级武力,並非为了侵略或征服,只是为了面对动輒令使下场、星神力量显现的威胁,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的初衷,一直是保守的。” 贾昇这时也凑了过来,闻言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 “丹恆说得对,我们热爱和平,我们渴望交流,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开拓……奈何世道艰险,豺狼虎豹太多。为了守护和平与寧静,我们不得不稍微提升亿点点自卫能力……这,才是正统的保守派应有的担当。” 三月七:“……?” 她眨了眨眼睛,思考了好几秒,最终只能扶额嘆息:“好吧,你们说得对……想跟別人讲道理的时候,得先有让別人愿意坐下来听你讲道理的实力……咱现在这实力,確实挺『保守』的哈。” 反正这辆列车的画风,从贾昇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崩坏”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三月七现在只希望,仙舟“罗浮”的景元將军心臟够强大,能承受得住他们这艘“保守派”的星穹列车的……友好访问。 而另外一边,就在黑塔兴致勃勃准备进一步细化那些丧心病狂的武器改装方案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从面前的光屏上移开,投向了深邃星空的某个方向。 她微微蹙起眉头,语气带上了些许冷意: “嗯?这是……令使级別的能量波动?离空间站这么近,还如此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是想宣战吗?” 第266章 存护的令使 湛蓝星星系外围,无垠的虚空像是一块深黑色的天鹅绒,点缀著遥远恆星的微光。 一艘明显有些年头的、船壳上带著几处未经精细修补痕跡的飞船,正以一种稍显顛簸的姿態航行著。 飞船的引擎发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沉闷嗡鸣,诉说著其漫长的船龄和拮据的维护状况。 驾驶舱內,身著军装的男人正襟危坐。 七百年来首次踏入如此深邃的宇宙,即便飞船拥有基础的自驾功能,面对仪錶盘上那些不断闪烁、意义繁杂的数据流,他不敢有丝毫鬆懈,船体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让他心头一紧。 对於这位习惯了在坚实土地上战斗的战士来说,宇宙航行无疑是巨大的挑战。未知的深邃星空带来的压迫感,远比面对怪物时要沉重得多。 更何况……这艘歷史悠久不知道被倒腾了几手的古董飞船,其智能系统实在谈不上先进,甚至有些落伍。 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身侧。 一旁的男人身著笔挺的军官制服,金色的短髮一丝不苟。 如果没有这位大人以其强大的实力和冷静的判断力多次化险为夷,他们这艘破旧的飞船,恐怕早在穿越某个不稳定的小行星带时,就已化为宇宙尘埃了。 “航线稳定,基里亚。距离目標『黑塔空间站』还有最后一段航程,保持警惕即可。” 基里亚深吸一口气,刚想点头回应—— 嗡————!!! 一股难以言喻、浩瀚如同星海本身、沉重宛若亘古山峦的意志,毫无徵兆地自遥远的前方——黑塔空间站的方向席捲而来。 那並非实质的能量衝击,更像是一种概念层面的磅礴波动,掠过飞船时,並未造成物理损伤,却让飞船內眾人的心臟同时猛地一缩,灵魂仿佛都在瞬间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刚才那是……琥珀王的视线?!”基里亚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敬畏与震撼。 而就在这股浩瀚意志掠过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光芒中蕴含的“存护”意志是如此磅礴,以至於推动了原本静静悬浮在星系內、对常规航线早已构不成威胁的诸多舰船残骸。 是此前屡次进犯空间站却折戟沉沙,被当做“烟”处理了的泯灭帮舰船遗骸。 沉寂的金属坟场,此刻被那浩瀚意志的余波所激,如同被无形巨手拋出的碎石,朝著星系外围激射而来! “警报!侦测到高速移动物体群!数量眾多!轨跡预测……无法完全规避!”飞船內置的、反应慢半拍的警报系统终於尖叫起来。 千钧一髮之际,男人金色的短髮在船舱內无风自动,眼眸中锐光一闪,將覆盖著金属臂甲的手掌重重按在了飞船內壁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冰冷的寒气以他的手掌为中心瞬间爆发,湛蓝色的坚冰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蔓延,迅速在飞船外侧凝结出一圈晶莹的冰晶护盾。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般响起,大大小小的舰船残骸狠狠撞在冰晶护盾上,却只能激起细碎的冰屑和一圈圈涟漪,无法撼动其分毫。 护盾內的飞船甚至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震动。 男人声音平稳如常,带著令人安心的力量:“船体我来维持,基里亚,加速,衝出这片区域。” “是!杰帕德长官!” 基里亚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將推进杆推到底。 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飞船拖著湛蓝色的冰晶尾跡,如同破冰船般强行衝过了这片危险的残骸雨。 確认暂时脱离危险后,杰帕德缓缓收回手,外部的冰晶护盾仍旧维持。 他转向飞船通讯位,看向正在紧张操作设备的佩拉。 “佩拉,现在触及到能够向空间站发送识別信號和泊入请求的范围了吗?” 佩拉手指在略显老旧的操控面板上飞快跳跃,眉头紧锁:“暂时还不行,杰帕德长官。我们飞船的通讯设备太老旧,功率有限,信號增益技术也落后了几个世代。至少……需要进入空间站的常规扫描范围,才有可能建立起稳定通讯连结。”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刚才琥珀王投下的视线,导致空间站周边的通讯环境变得更加复杂,充满了高能干扰,进一步增加了我们联络的难度。” 杰帕德眉头微蹙,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 他看向舷窗外那座在星海中熠熠生辉、如今更被一层神话般琥珀光辉笼罩的空间站。 …… 黑塔空间站。 阿兰看著监控屏幕上那个缓缓靠近、信號微弱且標识著“贝洛伯格”的飞行器申请泊入,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立刻接通了贾昇的通讯。 “贾昇,有艘来自雅利洛-vi,『贝洛伯格』的飞船申请泊入。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你们在那里的开拓……导致了反物质军团解冻,原住民牺牲了两成。他们这趟过来……总不至於是上门抗议或者索赔的吧?” 通讯另一端的贾昇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啊?抗议?索赔?阿兰你想多了。他们要有这心思,都靠近不了空间站外围防御圈,直接就成烟了,放进来吧,没事,是老朋友。” 阿兰:“……好吧,你说了算。” 他对於贾昇所谓的那层覆盖在空间站外围的恶意检测与烟秀已经习以为常,但依旧觉得有些牙酸。 阿兰切断了通讯,操作权限,引导那艘看起来颇为寒酸、甚至外面还裹著一层诡异冰壳的飞船,驶向指定的月台。 月台区域,贾昇三言两语把贝洛伯格来访的消息告诉了黑塔。 “嗯。” 黑塔淡淡应了一声,身上升起的冷意悄然褪去,手中那柄刚刚具现出一半、流淌著危险紫芒的法杖也隨之消散於无形。 贾昇看著她,忍不住吐槽:“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遗憾没打起来?” 黑塔双手抱胸,紫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正在不远处进行最后改装调试的星穹列车,语气中带著些许的惋惜: “当然遗憾。我还想著要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正好让改装后的星穹列车来一次实战数据採集,我也好看看那些新加装的『小玩具』在实际应用中,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优化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艘包裹在湛蓝冰壳中的老旧飞船,终於在引导光束的牵引下,略显笨拙地停靠在月台指定泊位。 冰壳在停稳后缓缓消融,露出其下饱经风霜的船体。 黑塔看著这艘飞船,以及別样的保护方式,挑了挑眉。 “呵……”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带著几分玩味,“令使肉身横渡星海的见过不少,但用令使的力量裹著这么一艘……博物馆展品级別的铁壳子在宇宙里漂的,倒是头一回见。” 第267章 隔壁公司都馋哭了 黑塔空间站月台,那艘破旧飞船外包裹的晶莹冰壳,在完成使命后,在“咔嚓”声中碎裂成无数冰晶,隨即飘落。 飞船舱门伴隨著一阵略显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开启,杰帕德挺拔的身影率先出现。 在他身后,跟著同样神情严肃、动作干练的佩拉,以及几名显然是精锐的铁卫士兵。 黑塔的视线在这行风尘僕僕、与空间站高科技环境略显格格不入的来访者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杰帕德那身带著贝洛伯格独特风格的军装上停留了一瞬. 隨后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侧头对身旁的贾昇说道,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愉悦:“呵,隔壁公司这下是真得馋哭了。” 贾昇:“?” 他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黑塔也没解释,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杰帕德的方向,示意他自己看。 就在这时,杰帕德已带领部下行至两人面前。 他停下脚步,身体站得笔直,右手握拳,郑重地叩击左胸,行了一个標准的贝洛伯格军礼,动作乾净利落,带著军人特有的鏗鏘。 “黑塔女士,” 杰帕德的目光首先落在黑塔身上,语气诚挚而充满敬意. “我代表贝洛伯格,在此向您致以最深的谢意。若非在决战时刻,您的人偶鼎力相助,以无可匹敌的力量横扫战场,贝洛伯格对抗反物质军团的代价,必將更为惨重。您的援助,我们永远铭记於心。” 从別人的口中听到那叛逆人偶经过美化的丰功伟绩,黑塔的眼中闪过些许“这滤镜是不是太厚了些”的复杂,但本著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她还是选择点了点头应承下这份感激。 “倒是你们,远道而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道谢?” 杰帕德点了点头,隨后目光转向贾昇、三月七、丹恆和星,显得很是高兴:“能在这里再次碰到星穹列车的各位,属实是意外之喜。” 三月七眨了眨眼睛,看看杰帕德,又回想了一下黑塔刚才的话,语气里带著点难以置信: “等、等等!刚刚黑塔女士说的令使……是你?!杰帕德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这消息比星穹列车被琥珀王亲自镀膜还让她觉得魔幻。这个脸色十分容易爆红的戍卫官,这就……一步登天了? 杰帕德闻言,却是立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谦逊,甚至有些无奈的苦笑:“三月七小姐,你误会了。虽然在最后的决战中,我与诸位一样,曾有幸沐浴在琥珀王投下的目光之下,感受到了存护的伟力,但……” 他顿了顿,语气非常认真:“我在存护命途上的跋涉,尚处於孩童学步的程度,远远谈不上登堂入室,更遑论触及令使。” 说著,他小心翼翼地从军装上衣內侧的口袋里,取出一枚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宝石。 宝石呈现出纯净的琥珀色泽,內部仿佛有液態的光辉在缓缓流淌,散发著温和而坚定的存护命途波动,与刚才笼罩空间站的琥珀晶壁气息同源,只是微弱了无数倍。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杰帕德將这枚琥珀宝石托在掌心,开始了他的讲述—— “自星穹列车的各位离开后,得益於贾昇先生引动的奇蹟,贝洛伯格持续了七百年的风雪终於彻底停歇,温暖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更令人庆幸的是,得益於琥珀王的庇佑,冰雪消融並未引发预想中的大洪水,大地以一种相对平稳的方式完成了过渡。” “隨后,我们开始了大规模的重建与迁移。下层区的所有居民,都已安全转移至地面居住,融入了新的贝洛伯格。 至於空旷的下层区,经过议会討论,我们决定將其改造为一座史无前例的、规模宏大的歷史博物馆。旨在永久铭记那七百年来,在寒潮与裂界威胁下,我们所经歷的沉重歷史、付出的牺牲与不屈的坚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隨著寒潮消退,地髓矿石的挖掘已无必要。在组织人力回填了大部分具有安全隱患的矿洞后,我们原本计划永久封闭所有通往深层矿区的通道。然而,就在最后一次安全巡查时,我们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桑博·科斯基。” 杰帕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显然对那位神秘的倒爷印象复杂。 “我当时觉得可疑,便悄悄跟上了他。果然,在矿区深处一处极为隱蔽、天然形成又带著人为开凿痕跡的狭窄洞穴內,將他当场抓获。” 佩拉在一旁適时地补充道,推了推眼镜:“根据桑博的供述,他声称只是在探寻未被发现的宝藏,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早有预谋。” 杰帕德接过话头,语气凝重:“而在那个洞穴的深处,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再次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琥珀宝石,“以及,另外数枚同样规格的宝石。我们不清楚它们的真正来歷,桑博也语焉不详。但当我接触到它们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琥珀王同源的存护之力。” 他看向手中的宝石,眼神复杂:“这枚宝石,似乎能回应持有者守护的意志,在一定程度上短暂的引导存护命途的力量。虽然持续时间有限,且对使用者心志要求极高。也正是依靠它,我们这艘……船才穿越危险的星域,抵达这里。” 杰帕德轻轻摩挲著手中的宝石,继续道:“经过与布洛妮婭的慎重商议,我们决定,贝洛伯格官方与朗道家族各自保留一枚用以守护贝洛伯格。而剩余的四枚……” 杰帕德的目光再次扫过星穹列车的诸位,最终定格在贾昇身上,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转赠於在星海间穿梭、时常面临各种未知与危险的星穹列车,以备不时之需。愿琥珀王的存护之光,也能庇佑诸位前路平安。” 说著,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佩拉。 佩拉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著一只造型古朴、表面铭刻著贝洛伯格山峦的金属盒子。 杰帕德接过盒子,双手捧著,如同交付某种神圣的使命般,郑重地递到贾昇面前。 他的目光扫过贾昇、三月七、丹恆和星,语气诚恳而坚定: “星穹列车的各位此前走得太过匆忙,我们贝洛伯格也一直苦於没有合適的时机,为挽救我们世界的恩人们送上这份迟来的、代表我们心意与祝福的谢礼。请务必……不要推辞。” 贾昇看著那递到面前的盒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混合著感动、尷尬和某种“这玩意儿现在好像有点多余”的微妙情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盒子轻轻往杰帕德那边推了推,乾笑两声: “呃……那个,杰帕德,还有布洛妮婭,以及贝洛伯格大家的心意,我们星穹列车心领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但这宝石……还是留给贝洛伯格吧。” 看著杰帕德脸上露出的困惑和不赞同的神色,贾昇赶紧抬手指向月台入口方向,试图解释:“你们看那边……” 恰在此时,完成了第一阶段武器加装、通体覆盖著晶莹厚重琥珀晶壁、如同神话中移动堡垒般的星穹列车,正缓缓驶入月台区域进行最终调试。 那层由星神克里珀亲手加持的晶壁,在空间站的灯光下流淌著令人心悸的磅礴光辉,散发著一种“万法不侵、亘古永存”的绝对防御气息。 更別提那些隱约可见、从车身各处延伸出的、散发著危险气息的炮口和能量阵列…… 杰帕德顺著贾昇所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清那艘被存护星神亲手“包浆”,隨后又武装到牙齿的星穹列车时,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地震。 “咣当”一声,他手中那装著珍贵宝石的盒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盒子似乎年代久远,这一摔,底部竟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一层隱藏的夹层。 贾昇“哎哟”一声,下意识地弯腰想去帮忙捡起来,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夹层里露出的东西。 贾昇的动作瞬间顿住。他不动声色地迅速將盒子捡起,合上盖子,然后凑近仿佛被雷劈中、还没从列车的“存护至尊豪华版”造型中回过神来的杰帕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气古怪地低声问道: “……那个,杰帕德,你最近……內衣没有失窃吧?” 说著,他悄悄將盒子掀开一条缝,示意杰帕德自己看。 杰帕德茫然地低头,当他的视线聚焦在夹层里那些眼熟的、属於他个人、並且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私密物品时,那张一贯坚毅冷静的俊脸,“唰”地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一路红到了耳根,头顶几乎要冒出蒸汽。 戍卫官猛地握紧了拳头,因为极度尷尬和愤怒,声音都变了调,发出一声响彻月台的咆哮: “桑—博——!我跟你没完!!!” 第268章 雅利洛现状 丹恆看著脸色爆红、一时间想钻进地缝里的杰帕德,轻咳了一声。 他抢在贾昇显然即將出口的、更不著调的调侃之前,伸手从贾昇手里捞过那个散发著尷尬气息的盒子,稳稳塞回杰帕德僵硬的怀里。 隨后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雅利洛最近如何?” 谈及正事,杰帕德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深吸一口气,正了正神色,只是耳根那抹未褪尽的红晕,依旧出卖了他內心的波澜: “星核的灾祸过去,我们重建的步伐比预想中要顺利许多。只是……再度与银河接轨的雅利洛,迎来的第一批客人……是公司的飞船。” “公司的代表一开始倒是彬彬有礼,祝贺我们成功克服了星核危机。但紧接著,就话锋一转,提及有一笔……嗯,『歷史遗留的债务』需要与我们的大守护者详谈。” 他摊了摊手,脸上写满了困惑:“坦白说,贝洛伯格的记载中,並未提及任何与星际和平公司有关的债务。但本著外交礼节,我们还是將他们作为客人,带往贝洛伯格城內接待。” 杰帕德顿了顿,表情变得更加古怪:“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公司的代表在进入城內,尤其是看到街道上巡逻的铁卫、以及许多市民后,竟然绝口不再提债务的事情。” 杰帕德回忆著当时的场景,语气带著不確定: “他的態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转而开始极力游说我们,询问贝洛伯格是否愿意……整体加入星际和平公司,成为公司的一个『特殊合作行政区』。” “他承诺会提供大量的技术、资金援助,帮助贝洛伯格快速完成现代化重建,並保证贝洛伯格在加入后可以保有相当程度的自治权。仿佛之前提到的巨额债务从未存在过一样。” 贾昇闻言,挑了挑眉,似乎並不意外,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现在雅利洛上,能够感知並初步运用存护命途之力的人,大概有多少?” 提到这个,杰帕德脸上终於露出了些许发自內心的自豪,但更多的仍是感激。 “在最终决战中,所有倖存下来的参战人员,无论是铁卫、地火成员,还是普通民眾,只要当时心怀守护之念、意志坚定者,都在琥珀王投下目光的那一刻,或多或少地与存护命途產生了共鸣。 战后,经过初步统计,目前明確能感知並运用微末存护之力的人口,约占整个雅利洛的六成左右,而且这个比例,隨著重建工作的推进和信念的凝聚,还在持续稳步上升。” “六成?” 一旁一直安静听著的黑塔终於嘖了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和玩味。 “那就不奇怪了。公司內部,真正能坚持行走在存护命途上、而非仅仅掛著名头喊口號的人,比例恐怕都未必有这个数。对於一个刚刚重归星海、就拥有如此高比例『正统』存护命途践行者的世界,公司不动心才怪。” 她抱著手臂,看向杰帕德,语气带著点调侃:“看来,贝洛伯格现在可是个香餑餑。公司这是想把你们整个打包,直接补充进他们的『存护正统』队伍里,提升一下內部纯度,事后没少去找你们吧?” 杰帕德点了点头:“我们当时暂时婉拒了他们的邀请。那位代表显得……非常『善解人意』,並未强求,只是表示理解,並说后续会有职级更高、更专业的人员前来拜访详谈,他『相信』我们最终会认识到加入公司的『好处』。” 他顿了顿,继续描述后续发展:“最先到来的,是一位自称石心十人之一的托帕女士。她是以度假的名义来到雅利洛的, 態度相比之前那位要和善得多,为我们详细分析了加入公司的种种利弊,描绘了一幅非常美好的未来图景。但在察觉到我们態度依旧坚决后,她並未纠缠,只是在雅利洛游览了一阵,並嘱託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並留下一些带来的礼物后,便礼貌地道別离开了。” 杰帕德的脸色变得凝重而微妙:“然而,隨后而来的,是自称公司『市场开拓部』的人。他们……是带著舰队过来的。”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只古朴的盒子。 “我们贝洛伯格,歷经七百年风雪,才重获自由与新生。布洛妮婭和全体民眾的意思都很明確,我们珍视也感谢公司的『好意』,但我们更希望能以独立自主的身份,在这片星海中寻找属於自己的道路。” “谈判破裂……衝突几乎不可避免。就在我们担心家园能否承受住公司舰队的压力时,因为这些宝石中蕴含的力量,我们成功护住了贝洛伯格,迫使对方暂时退却了。” 杰帕德的眉头紧紧锁起,语气充满了疑虑和一丝后怕: “现在回想起来,桑博·科斯基……他就像是掐准了这个时间点,故意引导我们去地下发现这些宝石的。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隨后,公司对外封锁了雅利洛-vi的消息,我们的星际通讯也受到了严重干扰。” 杰帕德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无奈与不甘,“在布洛妮婭原本的规划中,我们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重建母星,恢復千年前雅利洛的繁荣后,由她坐镇守护贝洛伯格,而我则秉持著筑城者的意志,去援护更多被星核与裂界威胁的世界,將存护的信念延续下去……只是……” 他回头看了看那艘歷经艰辛才抵达这里的破烂飞船,声音低沉下去:“……在公司的经济与技术封锁下,这个计划……不得不无限期延后了。我们连一艘像样的星际航行器都难以建造或获取。” 第269章 选择 听到杰帕德的讲述,三月七闻言,立刻叉起腰,脸上写满了不忿。 “市场开拓部这群人也太坏了!他们名字里的『开拓』这俩字,怎么听怎么彆扭!那明明就是侵略吧?打著友好的旗號干著抢劫的勾当,跟当年骗了波提欧他们故乡的混蛋还真是一脉相承!” 说著,她气鼓鼓地回头看了一眼第一阶段改装完毕、通体覆盖著琥珀晶壁、武装到牙齿的星穹列车,意思很明显——是时候给那群冒牌货一点点正经的开拓震撼了。 星抱著胳膊,眉头微蹙,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对贝洛伯格处境的理解和对公司行事风格的不认同,听到三月七的话后,她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丹恆则下意识看向贾昇,谨防这个一贯不太正经的傢伙再语出惊人,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虎狼之词。 只是这次,註定要让丹恆失望了。 似乎是匹诺康尼之行,又或是前代无名客米哈伊尔与铁尔南的经歷確实在他心中留下了不一样的印记,这次贾昇难得地没有拱火,脸上那惯常的嬉笑收敛了些许。 他转向杰帕德,语气是少有的平和与认真:“所以,拋开所有客套和顾虑,你的意思呢?贝洛伯格,你们自己,究竟想怎么做?” 杰帕德沉默了片刻,坚毅的脸上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郑重: “我们这次冒险驾驶这艘……不甚可靠的飞船离开母星,確实是为了寻找破局的可能,但真正飞出雅利洛的那一刻,我们才真切体会到宇宙的浩瀚,也才明白星际和平公司是何等庞然大物。” “贝洛伯格蒙受黑塔女士与星穹列车的诸位大恩,帮助我们驱散寒潮、化解星核之危,这份恩情,我们已经无以为报。如今面临的困境,实在不能、也不愿再让诸位为难,甚至捲入可能发生的衝突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列车组的每一张面孔,语气没有丝毫作偽:“这並非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可一个文明……终究不能只靠著他人的善意过活。 我们不想,也不愿与公司为敌,那对刚刚重获新生的贝洛伯格而言无异於以卵击石。我们想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够平稳发展、恢復元气的环境,一个……能够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和意志,决定自己未来的机会。” 他顿了顿,终於道出了他们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在被公司的通讯干扰彻底屏蔽之前,我们幸运地接收到了一份来自仙舟联盟“罗浮”演武仪典的邀请函。 同时,在战后的重建清理工作中,我们於旧城区的废墟下,意外发现了一位名为伊戈尔·哈夫特的前辈的衣冠冢。根据残存的记载与种种线索,这位前辈似乎与仙舟有著某些渊源。” “所以,我们就想著,或许可以藉此机会,登上仙舟“罗浮”那个面向全银河的舞台。我们不去诉苦,也並非祈求怜悯。我们只想向全银河宣告——贝洛伯格,这个从反物质军团的肆虐与七百载寒潮中坚强倖存下来的国度,依然屹立!我们的人民,依然怀抱著存护的信念,渴望在星海中找到属於自己的位置。” 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只要我们能吸引来足够多的、来自银河各方的视线,让贝洛伯格的存在被更多势力所知晓,那么市场开拓部再想对我们动手,就不得不考虑可能引发的舆论和外交影响,行事终究会有所掣肘。这……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依靠自己走出的路了。” 黑塔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戍卫官。 “想法不错。虽然在我看来,区区一个市场开拓部,倒也没那么为难,顺手收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杰帕德和他身后那些虽然装备简陋但眼神坚定的贝洛伯格战士们,隨意地摆了摆手:“不过既然这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和选择,那就按你们的想法去做做看吧。成与不成,都是后话。反正……” 黑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著点恶趣味的弧度,“我偶尔也不介意,给公司那帮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小傢伙们,找点小麻烦。”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贾昇,语气带著点嫌弃:“对了,你马上去紧闭舱段,把阮·梅留给你的那只『宠物』带走。刚孵化完成就闹腾得不行。” 话音未落,黑塔便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主控舱段的通道入口处,留下一个乾脆利落的背影。 黑塔离开后,丹恆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著贾昇二话不说就兴冲冲跑向禁闭舱段的背影,又想起黑塔临走前提到的“阮·梅”,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尤其是想起贾昇还有一个混合了寻物仪和星核的电子宠物“核宝”,丹恆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一个强制给人办贷款的核宝已经够离谱了,再来一个阮·梅出品的…… 以阮·梅在生命科学领域登峰造极却又时常游走於危险边缘的造诣,她留下的“宠物”……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寻常意义上的温顺小动物那么简单。 三月七原本也好奇心爆棚,想跟著贾昇跑去看看热闹,脚下刚迈出两步,却顿了顿,转过身看向神情间难掩疲惫与风尘的杰帕德一行人。 少女脸上露出一个灿烂而友善的笑容,热情地提议道:“你们也要去参加仙舟的演武仪典?正好,我们下一站就是罗浮,顺路得很。就別开你们那艘破……咳,那艘很有歷史沉淀感的飞船了吧?跟咱们的列车一起走吧?保证又快又稳。” 杰帕德看著三月七热情洋溢的笑脸,又望向那艘散发著磅礴气息、如同神话造物般的星穹列车。隨后瞥了一眼旁边那艘经歷了长途跋涉、此刻更显沧桑的老旧飞船,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与如释重负的复杂神色。 他確实对驾驶这艘“古董”进行下一次长途星际航行没什么信心。 杰帕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叨扰各位了。” 第270章 宠物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三月七刚刚带著杰帕德一行人安顿好行李返回,正兴致勃勃地向新乘客介绍列车上的设施,观景车厢的门便再次滑开了。 贾昇从禁闭舱段回来了,脸上却带著几分肉眼可见的、混合著无奈和“果然如此”的遗憾表情。 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三月七和星就同时抬起了头,两双眼睛里闪烁著如出一辙的好奇光芒——她们可都惦记著阮·梅留给贾昇的那个神秘“宠物”。 就连一直坐在窗边、看似专注於手中终端的丹恆,也默默抬起了视线,青灰色的眼眸落在贾昇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提前做心理建设。 “你回来啦?宠物呢?” 三月七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凑到贾昇身边,目光瞬间被他肩头趴著的那一小团东西吸引了过去。 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暖的橘红色,皮肤看起来光滑柔软。 一个圆滚滚、比例稍大的脑袋上,嵌著两只乌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正懵懂地眨巴著。 脑袋两侧各长著一片如同大象耳朵般宽大、肉乎乎的扇形鰭,此刻正微微耷拉著。 几根短小而柔软的触鬚从身体下方探出,有些不安地蜷缩著。 “哇——!”三月七发出一声压抑著的、充满惊喜的低呼,眼睛亮晶晶的,“好可爱!阮·梅女士送的礼物原来是这么个小傢伙吗?我能摸摸它吗?” 贾昇则嘆了口气,语气里的遗憾更浓了:“唉,还真被我妈说准了……不是毛茸茸,是个触手怪。” 他想像中阮·梅留下的“宠物”,怎么也该是毛绒绒、可以rua到满足的类型,没想到是个黏糊糊的小傢伙。 那小东西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向三月七,似乎在评估著眼前这个散发著友好气息的生物。 三月七已经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想要去触碰那看起来软乎乎的小东西。 似乎是听到了三月七的声音,那团橘红色的小球微微鬆动,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从触鬚缝隙里看向三月七,眼神纯净又带著点警惕。 它犹豫了一下,非但没有舒展身体,反而用那几条短短的触鬚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 这害羞的姿態更是让三月七忍不住捂心口,连声低呼“太可爱了”。 就在这时,星也带著几分好奇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星靠近的瞬间,异变突生! 贾昇肩头那只原本显得人畜无害的小生物,猛地抖擞了一下,脑袋两侧那对宽大的耳状肉鰭迅速开始高频扇动,发出细微的“扑稜稜”声响。 它像是被惊动了一般,圆润的身体微微一颤,原本短短的触鬚骤然以惊人的速度拉长、舒展! 更奇特的是,触鬚之间连接的半透明瓣膜,此刻也同步展开,配合著骤然变长的触手,使得它整个形態瞬间从一只萌物变成了一个飘浮在半空中、拖著长长“裙摆”的……诡异幽灵。 下一秒,在眾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个橘红色的“幽灵”如同离弦之箭,“嗖”地一下扑向了离它最近的星。 “吧唧!” 一声沉闷而粘稠的响声。 星的视野瞬间被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覆盖——那只生物用它舒展后的巨大瓣膜和触手,结结实实地將星的上半身,连脑袋带肩膀,整个儿裹了进去。 星:“?唔唔唔……!!” 突然陷入黑暗和被柔软物体包裹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呜咽,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了两下。 “哇啊!这什么情况?!” 三月七嚇了一跳,连忙伸手去帮忙,试图把那粘滑的触鬚从星脸上扯开。 结果刚一上手,就抓了一手透明而富有弹性的粘液,触感微妙。“噫!滑溜溜的!” “鬆开……” 贾昇看著眼前这一幕,抬手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气,语气带著点认命般的解释: “……应该是饿了。我刚才去禁闭舱段接它的时候,它正抱著区域的备用供电系统接口啃得起劲,估计是把星体內的星核当成高能量食物了。” 三月七:“……” 她看著还在努力挣扎的星,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在贾昇的示意下,那奇异的生物似乎不情不愿地鬆开了触鬚。 “噗哈——” 星猛地喘了口气,踉蹌后退一步。 她头髮、脸上、肩膀上全都沾满了亮晶晶、粘稠的透明液体,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眼神略显空洞,抬手抹了一把脸,看著掌心那滑腻的触感,喃喃自语: “……我脏了……” 那小生物则慢悠悠地飘回贾昇肩头,触鬚和瓣膜重新收缩回短小的状態,又变回了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橘红色小糰子,甚至还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圆溜溜的眼睛愜意地眯了起来。 丹恆放下终端,他看著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贾昇肩头那个仿佛无事发生的小东西,默默地將“阮·梅出品,必属『精品』”这条准则在心中的危险清单上又標红加重了几分。 而刚刚安顿好、走出客房的杰帕德一行人,恰好目睹了星被捕食的全过程。 杰帕德张了张嘴,看著那神奇的生物和狼狈的星,最终把疑问咽了回去,只是觉得这辆星穹列车上的日常,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丰富多彩。 帕姆气鼓鼓地跺了跺脚,拿著清洁工具跑了过来:“星乘客,快去洗乾净,还有贾昇乘客,管好你的新宠物!列车上不允许隨意投餵……也不允许把乘客当零食帕!” 贾昇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戳了戳肩头的小东西,换来对方用触鬚亲昵地缠绕他的手指。 奇异的生物似乎从星身上汲取到了足够的物质,身体开始微微发光,並伴隨著一阵细微的蠕动声。 在眾人惊讶的注视下,它的形態迅速改变、重塑——橘红色的色泽褪去,身高、体型、髮型、衣著细节……短短几秒內,它完美地变成了另一个“星”。 新出现的“星”歪了歪头,脸上带著一种近乎纯真的懵懂表情。 星本人则是瞳孔地震,指著那个复製体,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什么怪物?!” 贾昇揉了揉眉心,解释道:“……当初阮·梅女士让我协助製造它的时候,让我选择投入一些生物的基因片段。我当时嫌麻烦,隨手就往里面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样本……里面似乎就混入了一种能够掠夺並应用其他生物dna的藻类基因。” 他指了指那个正在好奇打量自己新手脚的复製星,语气带著点自作自受的唏嘘:“简单来说,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往自己的dna里刻,並且倾向於表达出更適应当前环境的形態。估计是觉得软体动物的形態更方便变形和捕食……所以才变成了之前那样。” 说著,贾昇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装著淡蓝色液体的试管,拋给了还在怀疑人生的星。 星下意识地接住试管,茫然地看著里面的液体:“这又是什么?” “通用解毒剂啊,赶紧喝了,然后去洗个澡。”贾昇语气理所当然,“它dna里刻录的东西太乱了,跟养蛊似的,乱七八糟製造毒素的基因也不少,主打一个量大管饱,毒不死你也齁死你。” 星:“……” 她看著手里的试管,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那股难以形容的、混合著甜腥的粘液味道,脸色变了几变。 星最终一言不发,捏著鼻子仰头將解毒剂灌了下去,然后脚步虚浮地、带著一身粘液,朝著车厢后部的洗漱间方向快步走去,背影写满了生无可恋。 而那个刚刚变形成“星”的生物,歪了歪头,看著“本体”离开,似乎有些困惑,又变回那副橘红色小糰子的模样落回贾昇的肩头。 杰帕德一行人站在稍远的地方,看著这超乎想像的一幕,脸上写满了茫然与震撼。 戍卫官开始认真思考,跟隨星穹列车前往仙舟罗浮的这个决定,是否……有点过於刺激了。 他们不会被当成点心吧? 第271章 经费的去向 宠物的风波暂时在帕姆紧急去为列车条款加了一项——不许把列车长和乘客当食物后的条款后暂时告一段落。 小小的列车长抱著比他还高的扫把,气鼓鼓地瞪著贾昇肩头那个又变回橘红色小糰子、正无辜眨巴著大眼睛的“宠物”,嘴里嘀嘀咕咕地强调著新规。 丹恆和杰帕德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聊起此后的演武仪典。 杰帕德坐姿笔挺,神情认真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毕竟这关乎贝洛伯格能否在银河舞台发出自己的声音。 “不必过於担忧,”丹恆语气平静地宽慰,“演武仪典虽名『演武』,但本质是仙舟联盟与各方交流的平台。展示实力固然重要,但並非唯一目的。” 杰帕德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贾昇拿著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著几杯饮品。 贾昇笑嘻嘻地將托盘放在茶几上,自己也在旁边的空位坐下,十分自然地將一杯橙色的果汁推到杰帕德面前。 杰帕德接过:“多谢。” 贾昇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怀念与促狭的笑容,拍了拍杰帕德的肩膀。 “可惜姬子姐留在匹诺康尼处理后续事宜,没跟车回来。不然你就能尝到她的独家手冲咖啡了,那滋味可是一绝!提神醒脑,效果拔群,一口下去保证让你对人生有全新的感悟!终身难忘,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看。” 杰帕德並未察觉到话语里潜藏的“危险”,只当是普通的热情推荐,很是客气地点头:“有机会一定尝尝姬子女士的手艺。” 丹恆:“……” 他端起自己那杯饮品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向正在给他疯狂打眼色、示意他別多嘴的贾昇,默默捏了捏鼻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无聊,101????????????.??????超实用 】 坑新上车的人喝姬子特调,现在已经成了列车不可或缺的保留项目了吗? 这传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根深蒂固的? 他在內心嘆了口气,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转而看向杰帕德,將对话拉回正轨:“这次贝洛伯格带来的人,你们是都要参赛吗?” 杰帕德摇了摇头,神色恢復了严肃:“主要是我,还有一位,是曾经在下层区十分有名的拳手,卢卡。 我因为性格和战斗方式的原因,可能打起来……不太符合大眾的审美,恐怕观赏性不足。”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性子偏於板正,战斗风格或许不够……灵动美观,恐难以吸引目光。卢卡不同,他性格开朗,更具视觉衝击力和感染力。” 车厢另一边,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位红髮、装著醒目机械臂的青年立刻抬起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朝这边用力挥了挥手。 隨后他又继续勤快地帮著帕姆擦拭著列车的舷窗,动作麻利。 去洗澡的星没多久就返回了,头髮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著水珠。 她脖子上搭著一条鬆软的白色毛巾,整个人散发著沐浴后的清新水汽,但表情却带著点罕见的侷促。 星走到正窝在沙发里刷著终端、哼著不知名小调的三月七面前,停下脚步。 “三月,”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著点犹豫,“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浴室?” 三月七从终端屏幕上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些许疑惑:“誒?” 星抬手用毛巾胡乱擦了擦滴水的发梢,解释道:“我房间里只有淋浴,今天有点心累,想好好泡一泡澡……” 说著,星带著点怨念看向贾昇肩头的奇异生物:“我已经衝过水了,保证不会弄脏你的浴缸。” “哦哦,泡澡啊,没问题……”三月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隨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身体:“等等,不对!” 她放下终端,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星面前,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她。 “我记得很清楚,列车长帕姆给每个正式上车的乘客都批了一笔经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装修房间。你当初领经费的时候可积极了……怎么会连个浴缸都没有?” 星的眼神开始飘忽,不敢与三月七对视,脚下不著痕跡地往后挪了半步:“这个嘛……经费……它……” 三月七双手叉腰,一副“休想糊弄我”的表情,步步紧逼:“说起来,我好像还真没去过你房间呢。每次想去你都说有事,神神秘秘的,你该不会……” 星的身体瞬间僵硬,试图挣扎:“別!我房间还没打扫,乱得跟……跟猪窝一样,实在没法见人!” 三月七却浑不在意,反而拍了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仗义模样:“没事~反正我现在閒著也是閒著,趁你泡澡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收拾一下。保证等你出来,房间焕然一新!” 星:“……”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找藉口,但在三月七充满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车厢另一端丹恆和贾昇的注意。 丹恆目光扫过僵持的两人,虽未开口,但眼神里带著一丝询问。 贾昇则更是直接,停下了餵养宠物的动作,视线在星和三月七之间来回逡巡。 帕姆也停下了动作,圆溜溜的眼睛看了过来:“星乘客的房间怎么了帕?” 隨后事情的发展便不受星的控制了。 在她泡完澡,浑身散发著三月七珍藏泡泡浴露的香甜气息,神清气爽地返回观景车厢时,三月七和帕姆已经在车厢连接处等了她许久。 还没等星开口,三月七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著她,朝著车厢后走去,脸上写满了“今天一定要揭开你房间的神秘面纱”的坚定与好奇。 星的房间门前。 三月七看著面前这扇与其他客房別无二致的门,又看了看身边眼神死灰、仿佛即將奔赴刑场的星,心中的好奇更盛。 “钥匙?”三月七朝著星伸出手。 星磨磨蹭蹭地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动作慢得像是在放慢镜头。 三月七一把夺过房卡,“嘀”的一声刷开了房门。 隨后三月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自詡见多识广的开拓少女也陷入了短暂的呆滯。 房间倒不能说乱,而是……非常“独特”。 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墙角堆著几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大纸箱,其中一个里面隨意铺著几件衣服,勉强能看出是个睡觉的地方。连张最基本的床都没有。 三月七指著那几个大纸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平时……就睡这里?!在这些纸箱子上?!” 在帕姆越来越严肃的目光和三月七连珠炮似的追问下,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地低下头,像个等待审判的鵪鶉,声音细若蚊蝇地坦白。 “经费我、我中饱私囊了……本来想著纸箱也不是不能睡,就把装修经费……存了起来,后来……挪作他用了。” 三月七则是又气又急,拽著星的胳膊:“你傻啊!再怎么省也不能连张床都不买吧?!你到底把钱在什么地方了?难道是……被人骗了?” 星沉默了好久,脸颊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眼神躲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似乎在做什么极其艰难的心理斗爭。 最终,星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用几乎只有贴近她才能听清的音量,含糊又飞快地嘟囔了一句: “钱在前段时间……找信使……买了流萤在太一之梦里的……梦……” 星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月七终於从巨大的信息衝击中回过神,她看著星那副羞愤欲死的样子,又看了看这空荡荡、连张床都没有的房间,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 她扶住额头,长长地、深深地嘆了口气:“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呀……” 帕姆也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爪子插著腰,气鼓鼓地跺著脚:“星乘客!这是严重违反列车守则的行为!而且!睡眠质量关係到开拓旅途的身心健康帕!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唉呀!” 帕姆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不省心的乘客气晕过去了。 他指著星,又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最终憋出一句:“从今天起!直到你把房间按照標准布置好之前!你的经费由帕姆和全体乘客共同监管帕!不许再睡纸箱了!” “……是。” 而关於星斥“巨资”换来的、属於流萤的那些梦境究竟是何光景,恐怕只有她和流萤,以及那位笑容意味深长的信使才知道了。 第272章 贾式祝福2.0 黑塔空间站,系统时8点整。 本该被各种仪器嗡鸣、数据討论和匆忙脚步声填满的走廊与实验室,此刻却瀰漫著一种奇异的、蓄势待发的寂静。 科员们依旧在各司其职,但动作明显透著一股心不在焉,十个里有八个在仰著头,耳朵竖著,眼神时不时瞟向房间上方的播报装置。 “你说……今天会来吗?” “也该来了。黑塔女士回来实验,那位『小祖宗』肯定要清场……” “滋啦——” 一阵细微的、期待已久的电流杂音终於从广播中传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科员的眼睛“唰”地一下全亮了,手中的动作彻底停下,脸上浮现出“终於来了!”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咳咳!试音试音!全体空间站人员注意!划重点了嗷~” 贾昇那辨识度极高的、带著点玩世不恭腔调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宣告重大事件的亢奋: “重大利好消息!天大的喜讯!咱们体恤下属的黑塔女士,深刻认识到各位同僚为了科学的伟大事业鞠躬尽瘁、废寢忘食,以至於年纪轻轻就面临头禿、胃穿孔、视力下降等多重风险!她老人家痛心疾首,幡然醒悟,特批——全、员、强—制—带薪休假!” “目的地:刚刚经歷了一场『小小』风波、正需要人气去去晦气的梦想之地——匹诺康尼!即刻生效!度假期间所有费用,全额报销!” “听到没有?报销!你们没听错!现在,我以空间站临时休假总指挥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手中的试管!丟掉写满公式的数据板!锁好那些危险的奇物样本!” “现在、立刻、马上、麻溜的!以你们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以掩耳盗铃响叮噹之势,冲向a区泊位!那里已经有整整一支船队的豪华观光飞船在等著你们了!” “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重复,这是强制休假!不休不行!立即执行!” 广播话音未落,空间站內压抑已久的欢呼声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 “耶——!!!” “来了来了!终於来了!” “我就知道!贾昇大佬从不让人失望!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 “快!兄弟们,动起来!” “黑塔女士永垂不朽!黑塔女士举世无双!!” “贾锦鲤英明神武!洞察人心!是我们的指路明灯!” 与上一次被“绑架”去湛蓝星的懵逼与惊恐截然不同,这次的科员们显得训练有素,准备十足。 显然,上一次“强制休假”期间,不少人因祸得福——那些被迫中断的实验、搁置的课题,在无人干扰的环境下,反而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突破或变异,让不少人在学术上捡了天大便宜。 只见那位一直致力於研究共生菌群的研究员,听到广播后,脸上非但没有不舍,反而露出一个狂热的笑容。 他双手捧起一罐珍贵的菌群培养皿,然后毫不犹豫地、甚至带著点兴奋地,將它“哐当”一声摔在了实验室中央。 看到营养液和菌群溅得到处都是,他甚至还贴心地把恆温系统调到了极限波动模式。 “去吧!我的孩子们!” 他振臂高呼,“在贾锦鲤的赐福下尽情变异吧!等我回来,希望能听到你们用十七种不同文明的方言跟我问好!最好还能自己写份研究报告!” 这个研究员的做法並非i个例,大家都嘻嘻哈哈,动作麻利地完成最后的“布置”,然后以不输於上次逃命的速度,兴高采烈、井然有序地涌向a区泊位。 整个空间站洋溢著一种……仿佛小学生终於等来春游般的欢乐气氛。 贾昇透过监控看著这热烈响应的场面,满意地点点头,对著广播做了最后补充: “很好!很有精神!看来大家都已经深刻领会了黑塔女士的苦心和我的善意!” “那么,老规矩,本人在此,献上最诚挚的、范围覆盖全空间站的『超级无敌厄运诅咒plus 版本,確保大家玩得尽兴,没有后顾之忧! 在黑塔女士的实验完成前,任何未经我允许,胆敢私自返回或偷偷摸摸溜进空间站的傢伙们…… 我诅咒你们:打游戏排位必遇掛机队友和秒选还打不出伤害的菜鸟,连跪到心態爆炸! 抽卡必吃满大保底,金光一闪永远是常驻!还是最废物的! 买泡麵必没有麵饼,只有粉状调料! 谈恋爱必被发『你是个好人,但我们更適合做兄弟/姐妹』卡,约会对象转身就上了仇人飞船。 出门必撞见精心打扮的前任,还带著比你优秀一百倍的新欢! 想要清净?不孕不育必子孙满堂,天天被熊孩子吵得神经衰弱! 实验?做一次炸一次,数据全丟,仪器报废! 出门就踩香蕉皮,一脚撞进相位灵火,直接传送到药师面前,享受祂老人家热情的、不限量的、持续到宇宙尽头的生命赐福大放送! 刚觉得活得挺滋润,转身就被嵐的箭矢当成移动靶子,享受全银河系最顶级的、不死不休的『关怀』! 总之,厄运缠身,霉星高照!轻则破財,重则丟命,生不如死,悔不当初!祝大家假期愉快,玩得开心!拜拜了您吶~!” “砰!” 熟悉的炸裂声从广播中传来。但这丝毫无法影响科员们的热情。 他们听著这详尽到令人髮指、恶毒中带著创意的诅咒清单,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快!贾锦鲤发力了!別辜负了他的『好意』!” “这次清单好详细!我喜欢!” “感谢黑塔女士!感谢贾锦鲤!给我们带薪休假还送科研成果!空间站有您二位,真是我们的福气!” 庞大的客运飞船载著满船欢声笑语,引擎喷吐出欢快的蓝色尾焰,平稳地驶离泊位,朝著那片闻名银河的梦想之地——匹诺康尼,疾驰而去。 不过半小时,偌大的黑塔空间站,变得寂静无声。 贾昇正擦著项圈爆炸后留在脖子上的细微粉尘,转头看向黑塔:“搞定!清场完毕,这下你可以安心搞『覲见实验』了。” 第273章 物归原主 黑塔空间站主控舱段通往月台的走廊上,贾昇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履轻快地走著,显然心情极佳。 月台处,升级改装后的星穹列车静静停泊著。 升级改装后、整个车体都包裹在晶莹厚重琥珀色晶壁中的星穹列车,安静地停泊在那里,流线型的车身在空间站灯光下折射出温润而磅礴的光辉,无声地诉说著其堪称离谱的防御力。 星正站在列车旁,单手叉腰,手指点著几个勤务机械,將一大堆看起来五八门的建材和装饰品运上车厢。 她脸上没什么特別的表情,甚至带著点其实隨便弄弄就行的敷衍。 儘管在旁人看来,她那个用几个结实纸箱子拼凑成的“床”已经颇具特色,且她本人似乎也觉得倒也没那么必须,但在三月七和帕姆的联合督促下,这项工程还是启动了。 三月七尽职尽责地跟在旁边,手里拿著个小本本核对,一边核对清单,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被搬上车的箱子。 她要防止某位灰发同伴又中饱私囊,同时也严防採购一些诸如“航天级防水布”、“超耐磨复合板材”之类听起来就跟温馨臥室毫不相干的东西来糊弄了事。 看到贾昇走过来,三月七暂时从监工的角色中脱离,冲他挥了挥手:“刚刚一大群人,乌泱泱的,个个脸上笑开了,嘴里还哼著歌,就这么搭著飞船走了。空间站这是……集体放假了?” 贾昇点了点头,走到近前,目光扫过那些装修材料:“对,放假了。我老妈要进行『覲见实验』,需要清场。” “哦——难怪他们那么高兴,跟过年似的。” 三月七恍然大悟,隨即摸出自己的终端看了看时间,“列车长说啦,一个系统时后出发前往仙舟“罗浮”。你要还有什么事没办,就赶紧去,我在这儿看著她!” “行,辛苦了。”贾昇应了一声,迈步走上了列车。 观景车厢內,氛围一如既往的温馨,只是多了一道无法忽视的、极其扎眼的风景线。 黑天鹅,这位优雅神秘的忆者,此刻正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 与最初登上列车时那份刻意保持的疏离与拘谨不同,她现在显得相当放鬆。 一身死亡芭比粉的华丽长裙与她成熟知性的气质形成了强烈反差,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她纤长的手指优雅地端著一杯色泽瑰丽的酒液,轻轻摇晃著,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味著什么。 跟著这辆列车,她收集到的记忆无论是从戏剧性、稀有度还是能量层级来看,都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其效率和质量都远非她以往独自漫游银河时可比,让她觉得身上这点微不足道却极其醒目的別样顏色,在如此“丰厚”的回报面前,似乎……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要不照镜子。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然而,当她的视线无意间瞥向车窗外那座被琥珀晶壁笼罩、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黑塔空间站时,眼角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一下。 那里面……可是有著她毕生难忘的、混合著社死、震惊与某种世界观被强行拓宽的复杂回忆。 如非必要,说真的,她这辈子都不太想再次踏上黑塔空间站的地面。 因此,即使列车停靠在此,她也寧愿一直留在车厢里。 见到贾昇径直朝自己走来,黑天鹅从短暂的出神中回过味,冲他微微頷首,往沙发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 两人的初见实在太过……刻骨铭心。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另一种詮释了。 贾昇毫不客气地坐下,开门见山:“黑天鹅女士,帮个小忙?” 黑天鹅眨了眨眼,眼眸中適时地流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疑惑,等待著下文。 贾昇抬手指向窗外的星:“她正忙活著装修自己的房间。受此启发,我在离开前,也想给空间站搞点『小装饰』。”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混合著怀念和恶作剧的笑容:“不过嘛,空间站的外壳被琥珀王祂老人家倾情赞助,重新加固了一下。 现在那层壳子硬得离谱,想往上添点东西,常规手段有点麻烦。所以,想拜託你用忆质,把我准备的『小礼物』粘上去。” 黑天鹅:“……” 她端著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给被存护星神亲手加持过的空间站外壳做装饰?这想法本身就很大胆,很“贾昇”。 她沉默了几秒,凝视著贾昇,试图从他那张写满了“我很真诚”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跡。 很遗憾,没有。 她轻轻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缓缓开口: “……我亲爱的『粉红回忆』缔造者,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所谓的小装饰,具体指的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傢伙口中的“小装饰”,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只是寻常意义上的装饰品那么简单。 贾昇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甚至带著点纯良无害的味道:“我保证会是一份很独特的回忆,要不要试试看?” “我可以尽力一试。忆质確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绕过物理规则的束缚进行附著,但能否在星神之力加持的表面长久留存,我无法保证。” 黑天鹅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在这之前,我想向你討要一样东西,作为……嗯,一个小小的交换,可以吗?” 贾昇一副“我懂”的表情,爽快地摆手:“应该的,总不能让你白忙活。” 黑天鹅坐直了身体,语气认真了些:“此前我作为赔礼送来的那批光锥中,误打误撞,掺进了一张对我个人而言十分重要的收藏品。不知……” 贾昇看著她,瞭然地点了点头,十分乾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打流光溢彩的光锥,像洗牌一样“哗啦”一下铺在桌面上:“喏,都在这儿,你自己找找看是哪张?” 黑天鹅的视线迅速扫过桌面,最终牢牢锁定在一张造型独特、泛著奇异华光、中心有著莫比乌斯环图案的光锥上。 她伸出带著芭比粉色手套的手指,轻轻將其点出:“就是这张。” 贾昇拿起那张光锥,也没多问,直接递给了黑天鹅:“物归原主。” 黑天鹅接过光锥,小心地收好,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如释重负的微笑:“多谢。” 她接过光锥的瞬间,指尖微颤。 一股暖流顺著接触点涌入她的忆质,此前因为强行剥离模因病毒而缺失的、关於这张光锥来源与內容的些许记忆碎片,瞬间被补全、清晰,一种失而復得的充实感让她轻轻吁了口气。 黑天鹅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便被掩饰过去。 交易达成,气氛更加融洽。 贾昇像是隨口提起般,继续说道:“说起来,罗浮演武仪典与匹诺康尼那边的事情收尾后,我们也该为下一站开拓的目的地考虑了。黑天鹅女士你作为见多识广的忆者,行走星海,阅歷丰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 就在贾昇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另一边的丹恆,虽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终端上,但他耳朵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动,所有的注意力已然全数集中到了贾昇与黑天鹅的对话上。 他那只空著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却已微微绷紧。 掌心之中,温润的重渊珠悄然浮现,龙尊之力悄然流转,引而不发。 琉璃光带…… 刃所描述的那个列车组近乎全灭的惨烈结局,如同冰冷的警钟在他脑海中迴荡。 丹恆暗自决定,哪怕只是从这个忆者嘴里蹦出一个与“琉璃光带”或“悲悼怜人”相关的字眼,他就要立刻行动,毫不犹豫地—— 打断她的双腿,丟出列车。 那张蕴含著远超其表象重量、记录了一个世界往昔与秘密的光锥,在贾昇手中兜兜转转了许久后,终於又回到了原主人黑天鹅的手中。 命运的织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已悄然泛起了一圈细微却註定影响深远的涟漪。 第274章 不要一本正经的讲恐怖故事啊喂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黑天鹅並未察觉丹恆瞬息间的异常,她甚至有些窃喜——原本还在犯愁该如何自然地向列车组提出下一站的目的地建议,没想到想瞌睡就来了枕头,贾昇主动问起了。 她沉吟了一会,隨后缓缓开口:“我曾在琉璃光带搭乘了一艘悲悼怜人的飞船……” “噌”的一声,原本看似专注於终端的丹恆猛地站了起来。 贾昇挑了挑眉,视线在丹恆和黑天鹅那双被死亡芭比粉长裙衬得愈发修长的腿之间来回扫了扫,似乎在评估著什么。 “因为一些去偷面具的预备役假面愚者的捣乱,那艘飞船失控,误入了一片从未在星图中標註过的区域。而在那里,藉助忆庭之镜的力量,我得以窥见了一个被刻意隱藏起来的世界。” “——永恆之地,翁法罗斯。” 丹恆周身那紧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深深地看了黑天鹅一眼,什么也没说,又沉默地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终端。 贾昇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衝著黑天鹅耸了耸肩,语气轻鬆:“很好,黑天鹅女士,恭喜你,保住了自己的双腿。” 黑天鹅:“……?” 她完全没搞懂这对列车组的成员在打什么哑谜,但直觉告诉她,刚才似乎在不经意间避开了一场无妄之灾。 贾昇隨即笑了笑,站起身,打破了车厢內残留的些许凝滯感:“下一站具体去哪儿的议题,还是等身为领航员的姬子姐回来,大家从长计议。现在嘛……” 他朝黑天鹅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笑容。 “我们该去给空间站加点『小装饰』了,黑天鹅女士,有劳。” 黑天鹅頷首,將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她那身扎眼的粉色裙摆:“理应如此,航线的问题確实需要共同商议才好。” …… 空间站外,浩瀚的星空背景下,被厚重琥珀色晶壁包裹的黑塔空间站如同一个巨大的、流淌著蜂蜜光泽的艺术品,静静地悬浮著,散发著亘古永存般的磅礴气息。 黑天鹅悬浮於真空之中,周身忆质流转,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层保护性的光晕。 她听完贾昇对“小装饰”的具体描述后,那经过无数大风大浪锤链出的从容表情,也终於没忍住,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算了,报酬已经收取,忆者重诺。 她认命地嘆了口气,抬起双手,纤长的十指在身前舞动。 粉色的忆质如同活物般从她掌心涌出,丝丝缕缕,缠绕匯聚,轻轻触碰在那片被存护神力加持的晶壁之上。 足以抵御星系爆炸的琥珀晶壁,对於这种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纯粹是附著与显化的忆质力量,並未產生排斥。 在贾昇期待的目光中,一根造型简约、散发著稳定而刺眼的死亡芭比粉光芒的路灯,被完美地“粘贴”在了空间站外壁上。 路灯的光芒,与空间站本身的琥珀光辉、以及远处恆星的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极度不协调,却又让人过目难忘的奇特景观。 贾昇抱著胳膊,满意地端详著这根在星海中孤独闪耀的粉色路灯,点了点头,给出了高度评价:“嗯,非常好,不过如果再高点、灯光顏色再亮一点就好了。” 黑天鹅默默移开视线,不忍再看那挑战她美学底线的造物。 她开始认真思考,与星穹列车,尤其是与这位贾昇先生长期合作,对自己审美水平的潜在风险究竟有多大。 “贾昇先生,” 黑天鹅试图维持著忆者的优雅与理性,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恕我直言,空间站的外壁主要供工程机械作业,在此处设置路灯……似乎並无实际的照明功用?” 她实在想不出这玩意除了破坏空间站此刻庄严的美学之外,还有什么实际用途。 贾昇却双手抱胸,悬浮在一旁,满意地欣赏著这根独一无二的粉色路灯,像是在欣赏一件传世艺术品。 听到黑天鹅的疑问,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谁说路灯,就一定是要用来照明的?” 黑天鹅:“……”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为忆者,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在她心底蠢蠢欲动,驱使著她追问:“那……它是用来……” 贾昇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用一种理所当然清晰而肯定地语气回答:“掛忆者的。” 黑天鹅:“……?!!” 她那双总是带著几分神秘与慵懒的紫色眼眸,瞬间瞪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我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的茫然。 掛……掛什么? 忆者?!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贾昇看著她的反应,好心地进一步解释,语气轻鬆:“我接到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资深通缉犯举报,有一伙不开眼的『窃忆者』似乎对我老妈,以及她即將进行的实验不怀好意……所以,你懂的。” 他抬手指了指那根孤零零的粉色路灯,意犹未尽地补充:“我觉得一根可能不太够用,麻烦你再多弄几根,沿著这边外壁每隔一段距离就装一个。我怕之后货源充足,掛不过来。” 黑天鹅:“……” 她看著贾昇那完全不似开玩笑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这根散发著不祥粉光的路灯。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未来可能出现的、一排排被掛在粉色路灯上晃荡的窃忆者的壮观景象…… 黑天鹅突然觉得,自己被染上一身粉色,以及当眾社死的离谱场面,跟眼前这根路灯背后所代表的、贾昇式的“待客之道”相比,似乎……还算比较温和的了。 这位年轻的先生,在维护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时,其手段之清奇,思路之广阔,实在是让她这位见惯了银河风浪的忆者,也时常感到……嘆为观止。 她默默地移开视线,决定不再深入思考这根路灯可能引发的种种后续。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对身心健康不利。 然而,贾昇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路灯林”的最佳布局了。 “这里,这里,还有那个转角……对,多来几根,要显眼,要醒目!让那些不开眼的傢伙大老远就能看到,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上来晾一晾!” 黑天鹅默默闭上了眼睛,认命地再次调动起忆质。 一时间,空间站被存护神力加持的、本该庄严肃穆的晶壁上,一根又一根死亡芭比粉色的路灯,如同雨后春笋般,带著诡异而欢脱的光芒,顽强地“生长”了出来。 构成了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线。 而在观景车厢內,丹恆透过车窗,远远望著那些不断出现的粉色光点,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直觉告诉他,这肯定又是贾昇的“杰作”。 他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决定不再深究。 只要下一站不是琉璃光带,其他的……隨他去吧。 第275章 绝景生成中 观景车厢內。 星穹列车平稳地驶离黑塔空间站的泊位,窗外的星空如同缓缓展开的墨色绸缎,点缀著遥远恆星的微光。黑塔空间站被琥珀王晶壁包裹的宏伟轮廓在视野中逐渐缩小。 三月七和星一左一右扒在观景窗上,回望著那座如今堪称“宇宙奇观”的空间站。 “怎么说呢……” 三月七歪著头,表情复杂:“琥珀王祂老人家亲自出手加持的晶壁,顏色是挺暖挺贵气的,看著就让人觉得踏实,安全感拉满,但,配上那些……” 她的手指隔著玻璃点了点空间站外壁上那些密密麻麻、散发著稳定而刺眼光芒的死亡芭比粉色路灯。 “配上这些玩意儿,整体看起来就像个……巨型海胆?” 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也被这难以用常理形容的景致衝击到了审美。 她默默地举起终端,调整焦距,伴隨著一声轻微的“咔嚓”,將这幅“宇宙绝景”定格下来。手指飞快操作,將照片发送了出去。 星:【图片】 星:看,站长,宇宙绝景。 艾丝妲:……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混合著麻木、绝望以及“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复杂情绪。 讯息几乎是秒回,艾丝妲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星顺手接通。 光屏上浮现出艾丝妲那张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 她似乎正身处匹诺康尼某个露台,背景是流光溢彩的梦幻都市,但她本人的表情却与这轻鬆的氛围格格不入。 艾丝妲扶著额头,声音带著一丝疲惫和认命:“……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给我看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指著那些扎眼的路灯:“这些……这些粉色的柱子,贾昇他又……” 星点了点头,肯定了艾丝妲未尽的猜测。 艾丝妲沉默了几秒,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最终长长地、饱含沧桑地嘆了口气。 “算了,替我谢谢他为空间站的安保工作做出的……卓越贡献。” 正逗弄著肩膀上那只重新变回橘红色小糰子形態宠物的贾昇,衝著艾丝妲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他肩头的小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 “不客气,分內之事。这下老妈可以安心搞实验,不用担心被苍蝇骚扰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再说,你不觉得,这很有辨识度吗?以后在星图上一眼就能认出来,绝对没有撞款的风险。” 艾丝妲扶住了额头:“我寧愿它没那么有辨识度……算了,反正我现在在匹诺康尼,眼不见为净。你们开心就好……对了,姬子女士这边和我们配合得很顺利,拆分方案推进得比预期快,家族这次很『配合』。” 她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匆匆掛断了通讯,似乎多看一眼那“粉色海胆”都会对她的精神造成持续伤害。 丹恆的视线从手中的终端上移开,瞥了一眼窗外,又迅速收回。他决定將注意力集中在即將抵达的仙舟“罗浮”以及“星天演武仪典”的相关资料上。 有些景象,看得太多,容易对宇宙的常规美学认知產生不可逆的偏差。 杰帕德则显得有些拘谨和茫然。 这位来自贝洛伯格的戍卫官,看著窗外超乎想像的空间站装饰,又看了看车厢內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的眾人,开始深刻反思自己对开拓和星际旅行的认知是否过於……朴素和保守。 “那个……” 杰帕德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看起来最沉稳可靠的丹恆询问道,“贵列车以及相关的合作方,平时的……风格,都是如此……独具一格吗?” 丹恆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习惯就好。在星穹列车上,各种定义都比较灵活。” 杰帕德:“……受教了。” 就在这时,列车长帕姆的声音通过广播响彻车厢,带著一如既往的元气和难掩的兴奋:“各位乘客请注意!星穹列车现已进入稳定航向,下一个目的地——仙舟“罗浮”!” “本次列车已全面升级,安全性与舒適性都得到了琥珀王与黑塔女士的双重保障!请各位乘客放心乘坐,享受旅途帕!” “列车即將开始跃迁,请大家立刻回到座位坐好……” 三月七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从窗边蹦开,熟练地站到了车厢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双腿微微分开,重心下沉,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的斗志。 “来吧!本姑娘的第二十三次跃迁不摔倒挑战,正式开始!” 星看著她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忍不住扶额:“……你还真是百折不挠。小心点,別受伤。” “哼,这次一定行。我感觉我的核心力量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三月七信心满满:“再说,冰会保护我的。” “五、四、三、二、一……跃迁启动帕!” 帕姆的倒计时结束。 熟悉的失重感与空间扭曲感瞬间包裹了整节车厢。 三月七咬紧牙关,努力维持著平衡,然而,跃迁的力道一如既往地霸道不讲理。 “哇啊啊——!” 在一声短促的惊呼中,试图与物理规则抗衡的少女再次败下阵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不过这一次,她似乎早有准备,在半空中手忙脚乱地试图调整姿势,最终—— “噗通!” 一屁股坐在了身后放置在那里的、一个巨大的柔软抱枕上。 “……欸?” 三月七愣愣地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触感,抬头就看见星正收回刚才丟出抱枕的手,脸上带著“不用谢”的淡然表情。 “第二十三次挑战,失败。” 星宣布结果,顺手又给三月七拍了一张坐在抱枕上、一脸懵圈的照片,“记录留存。” 三月七鼓了鼓腮帮子,从柔软的抱枕里爬起来,凑到星旁边:“让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她歪著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头髮因为略显凌乱,眼睛因为惊讶瞪得圆圆的,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抱枕里,看起来既滑稽又带著点莫名的可爱。 “嗯……” 三月七摸著下巴,煞有介事地评价道,“有点失焦了,而且把我拍得有点傻乎乎的!你的拍照技术有待加强嘛。” 她拍了拍星的肩膀,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趁著这次去罗浮参加演武仪典,空閒时间我好好教教你,保证把你培养成银河顶尖摄影师。” 星收起终端:“不是有你吗?我不学。” 有现成的专属摄影师,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 “誒——” 三月七拖长了语调,不满地晃著星的胳膊,“学学嘛~很简单的,保证一教就会!万一以后用的到呢。” 星看著三月七眨巴著的眼睛、一脸“快答应我嘛”的期待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最终举手投降:“行行行,我学,我学……” 坐在稍远处沙发上的丹恆,將同伴的互动尽收眼底,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了勾。 这样喧闹而平凡的日常,正是他愿意拼尽全力守护的珍宝。 “丹恆,看镜头……” 贾昇带著笑意的声音响起。 丹恆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贾昇不知何时举起了终端,摄像头正对著他。 “咔嚓。” 快门声轻响。 画面定格——青发的青年坐在暖光下,手中书卷未合,抬起的眼眸中还残留著一丝未散尽的柔和,唇角那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被清晰地捕捉下来。 背景是正在討论拍照技巧的星和三月七。 第276章 东南枝 黑塔空间站外,星光如碎钻般铺陈在无垠的夜幕上。 一道披著深色忆庭制式长袍、兜帽压得很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袍角无风自动,周身縈绕著若有若无的忆质微光,显示出其主人对忆质精妙的操控力。 她——代號“潜影”的忆者,此行的目標,是根据命令潜入这座闻名银河的黑塔空间站,窃取到一份有关星神的记忆,好为她的履歷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於擅长在窃取记忆的她而言,这本应是又一次寻常的任务。 然而,当她抬起隱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眸,望向此次任务的目標时,她经过严格训练、足以在面对星海崩塌时也保持古井无波的心境,首次產生了剧烈的动摇。 “……真是,名不虚传。” 潜影低声自语,声音带著些许世界观被衝击后的乾涩。 眼前本该是银灰色、充满几何美感的庞大空间站,此刻被一层厚重、晶莹、流淌著磅礴存护之力的琥珀色晶壁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晶壁散发著令人心悸的“万法不侵”气息,显然是存护星神克里珀的手笔,本身就足以让任何入侵者望而却步。 当然,这並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很少有常规的物理手段能挡住身为模因生命的忆者们。 但更让潜影眼皮疯狂抽搐,几乎要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是那琥珀晶壁之上,如同某种顽固真菌或是尖刺般,密密麻麻生长出来的……死亡芭比粉色路灯。 一根,两根,三根……数不清的粉色路灯,沿著空间站的外壁结构参差林立,散发著稳定、刺眼、饱和度极高的粉光。 它们將那片区域渲染成一片极其诡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粉琥珀交织的色块。 使得整个黑塔空间站,远远望去,活像一颗长了粉色尖刺的巨型宇宙海胆。 “……” 潜影沉默了。 作为模因身躯的一员,她自然对模因病毒的消息格外重视。 即使常年在外的她並未亲身经歷匹诺康尼那场席捲了绝大部分忆者的灾难,但受害者们的血泪控诉,她自然还是听说过的。 传闻中,这病毒霸道无比,感染方式诡异,一旦中招,从身体髮肤到隨身物品,甚至自身忆质都会被染上那噩梦般的顏色。 更可怕的是还会如同倀鬼般,脑迴路清奇的去“污染”其他目標。 可……可这还没踏进空间站的大门啊! 连外围防御圈都没接触到,就要先直面这种精神污染级別的视觉衝击和心理考验了吗? 潜影强行压下掉头就走的衝动,任务就是任务,规矩不容违背。 好在,发布任务的那位大人给出的情报详尽,她並非毫无准备。 “贾昇……” 她默念著这个名字。 根据现有情报分析,此人的能力虽然诡异莫测,堪称规则级,但似乎从未直接造成过模因生命的死亡,最多就是……精神污染和社死。 即便是那召唤巡猎星神箭矢的离谱行径,在有完备预案的情况下,她也有七成把握在被箭矢的因果锁定前,利用忆庭秘法金蝉脱壳,付出的代价或许不小,但绝不至於陨落。 更何况…… 黑塔就在里面。 那傢伙布置的防御再离谱,描绘的诅咒再恶毒,总不至於……呼叫嵐来轰炸自家老妈的空间站吧?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如同那些不幸中招的前辈一样,沾染上一些难以祛除的、有碍观瞻的顏色罢了,只要任务完成,发布任务的那位大人允诺过,会亲自出手为她解决所有后续麻烦,並赐予她一具前所未有、完美契合且强大的法身。 与最终的收穫相比,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潜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犹豫,周身忆质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她打算像以往无数次作案时那样,以纯粹的忆质形態,寻找一个適合切入的薄弱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忆质无形无质,能绕过绝大多数物理和能量屏障,这便是忆者最大的倚仗。 她小心翼翼地延伸出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忆质触鬚,向著那片散发著琥珀光泽与粉色污染的晶壁缓缓探去…… 就在她的忆质触鬚即將触及空间站外壁的瞬间—— 並非来自琥珀晶壁的排斥,也非粉色路灯的模因污染。 而是源自空间站內部,a区某个经歷过“精心布置”的实验室。 此前,那位致力於共生菌群研究、在强制休假前兴奋摔碎培养皿的研究员,他的“孩子们”並没有让他失望。 在恆温系统被恶意调到极限波动模式、营养液肆意流淌的绝佳环境下,在潜影的忆质刚刚触及空间站的警戒范围后,原本就活跃的菌群开始了疯狂的变异与增殖。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诡异的生命波动,顺著忆者探出的忆质触鬚,被精准地捕捉並放大了。 下一秒,在潜影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只见空间站外壁的维护通道缝隙中,猛地探出了一簇……疯狂蠕动、闪烁著诡异磷光的菌丝。 这些菌丝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沿著潜影那纯粹由忆质构成的触鬚,逆流而上。 “什么鬼东西?!”潜影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就想切断那缕忆质触鬚抽身后退。 但已经太晚了。 菌丝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甚至……带著一种欢脱而饥渴的情绪。 它们瞬间缠上了潜影的手腕,然后顺势而上,缠绕上了潜影的脖颈。 还不等潜影做出任何反应,那菌丝上传来的力量大得超乎想像,猛地一扯。 “呃啊!” 潜影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就被那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拖拽,身不由己地朝著空间站外壁撞去。 琥珀王晶壁带来的反震超乎想像,有那么一瞬间,潜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太奶。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硬生生地拽到了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粉光最为刺眼的的路灯杆子上。 那些诡异的菌丝如同最坚韧的绳索,將她牢牢地、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固定在了路灯顶端。 她,潜影,一名以窃取记忆、行走於虚实之间的高贵忆者,此刻就像一件被晾晒的粉色衣物,在星空的背景下,在死亡芭比粉的光芒照耀下,无力地晃荡著。 这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具侮辱性!要传出去,她潜影以后在窃忆者圈子里还怎么混?! 潜影:“*忆庭粗口*,*动人的忆庭粗口*,*十分优美动人的忆庭粗口*……” 抬头,是深邃无垠、冷漠的星空。 低头,是近在咫尺、散发著不祥粉光的路灯杆,以及脚下那被琥珀与粉色包裹、寂静无声的空间站。 潜影试图挣扎,调动忆质想要分解或挣脱这些菌丝,却发现这些菌丝甚至能够干扰乃至同化吸收忆质的能量,她的努力如同石沉大海。 而那些原本缠绕在她脖颈上的菌丝,察觉到她的抗拒开始微微蠕动,末端甚至尝试著……扎入她的身体! 就在潜影內心被无尽的荒谬和绝望淹没时,她隱约感觉到,那些菌丝似乎正试图与她“交流”? “交流……学习……进化……” “报告……研究报告……要写……” 这些意念断断续续,又带著一种好奇与贪婪。 它们似乎在模仿,在学习,在疯狂地掠夺著潜影漫长生命中积累的知识、记忆。 尤其是……关於不同文明语言的知识。 “提供……不少於十七种……文明方言……” 菌丝的集体意志似乎隨著掠夺她的忆质而变得清晰、强横起来: “以及掛后感……近距离观测报告……入侵懺悔书……立即开始……” “不配合……我……就从你的记忆里……取……” 一种“不配合就撕票”的威胁意味,赤裸裸地传递过来。 潜影:“……” 她感受著脖颈处不断传来“快交作业”的催促意念,又想到自己那雄心勃勃的潜入计划和那位“大人”许诺的丰厚报酬…… 两行悲愤的泪水,终於再也忍不住,从她眼角滑落。 第277章 上线就送一百连抽 黑塔空间站外,寂静无声,唯有远处恆星的微光和空间站自身散发的琥珀与粉色辉光,交相辉映。 一根最为粗壮、粉光最为刺眼的路灯杆子上,潜影已经被以一种极其有辱斯文的姿势吊了整整两个系统时。 这两个系统时,对她而言,漫长得如同两个琥珀纪。 星空固然浩瀚,但看久了也只觉冰冷和眩晕;脚下的空间站固然宏伟,但被迫以这种角度欣赏,只剩下无尽的屈辱。 她,一名以潜行、窃忆为生的忆者,不仅任务彻底失败,还被一堆变异菌丝像晾衣服一样掛在如此醒目的地方,承受著视觉和精神的双重污染。 更让潜影崩溃的是,这些菌丝似乎承载著某种混乱的“执念”。 菌丝散发著诡异的磷光,兀自缓缓蠕动著。 它们源自“祝福”过的实验室,在贾昇那不讲道理的愿望催化下,產生了关键性的、甚至超越研究者预期的突变。 菌丝模糊地记得那个將它们培育出来、並期待著“十七种方言”的研究员,也记得“报告”这一诉求,但这些记忆如同隔著一层毛玻璃,模糊而扭曲。 与之相比,贾昇那“惩戒入侵者”的强烈意愿,如同烙印般清晰而深刻地主导著菌丝集群的主要行为逻辑。 如今这两种念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扭曲的认知。 此时缠绕在潜影脖颈上的诡异菌丝,正持续不断地向潜影传递著清晰而强横的意念: “掛后感……报告……立即提交……不配合……分解吸收……” 潜影试图挣扎,试图用忆庭的秘法切断联繫,但这些菌丝仿佛是忆质的克星,不仅能吸收她的能量,还能反向解析她的记忆碎片。 每一次抗拒,都只会让菌丝缠绕得更紧。 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潜影被迫开始了她忆者生涯中最屈辱的一项任务——撰写“吊后感”。 硬是憋了两个系统时,她才交上了一份不到两百字的“初稿”: “……身悬星海,目眩神迷,感宇宙之浩瀚,觉自身之渺小。然缚於粉柱,受制於菌丝,实乃平生未有之奇遇,亦为深入骨髓之教训。窃以为,空间站防卫严密,非礼勿视,非请勿入,诚不我欺……” 菌丝的集体意志瞬间接收到了这份“初稿”。 隨即是短暂的沉默。 潜影清晰地感知到,菌丝传递来的情绪从“期待”瞬间转变为“极度不满”和“被敷衍的愤怒”。 潜影:“……”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嗡——” 菌丝猛地一颤,其中一束迅速分离开来,在半空中凝聚、硬化,毫不留情地朝著潜影的……臀部抽了下去。 “啪!” 一阵並不剧烈、但侮辱性极强的刺痛感传来。 潜影:“@#¥%&*……!” 一连串需要被消音的、源自某个已逝古老文明的、蕴含了该文明对生命起源、亲属关係及生理结构创造性理解的精粹脏话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其用语之精妙,结构之复杂,足以让任何语言学家嘆为观止。 鞭子悬停在了半空。 菌丝集体传递来的情绪,瞬间从“愤怒”切换成了……如获至宝和求知若渴。 “未知粗口,收录中……” “分析……语法结构……发音韵律……” “情绪反馈……激烈,负面,但具有研究价值……” “进度:1/17。请继续提供。” 潜影:“……?” 她看著那悬浮的菌丝鞭子,又感受著脖颈处传来的催促意念,一股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和绝望感席捲了她。 菌丝可不管她的崩溃。 这些诞生自混乱实验、渴望知识与表达的菌群,逻辑简单而直接,由於刚才的抽到-掉落的成功案例,它们迅速总结既往经验,叠代了採集方式——抽打就能激发潜力,促使目標加速產出。 於是,在潜影绝望的注视下,更多的菌丝分岔出来,开始对著被固定在路灯杆上的她,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全方位数据採集激励。 “啪!”“啊!” “別打了!” “住手!我说!呜呜呜,我说还不行吗?!” “啪!”“未知粗口,收录中……” …… 每一次抽打,都伴隨著一种新的、带著强烈负面情绪的方言谩骂,並被菌丝迅速记录、归档。 潜影从一开始的愤怒咒骂,到后来的无力反抗,再到最后几乎麻木地、条件反射般地隨著抽打,从自己浩瀚的记忆库里翻找出方言脏话往外蹦。 菌丝倒是来者不拒,欢快地记录著,末端的磷光因为数据涌入而闪烁得更加频繁明亮。 潜影感觉自己不像是个高贵的忆者,更像是一个被插上数据线、强行读取库存的老旧硬碟,而且还是被用物理方式敲打著加速读取的那种。 当最后一种“方言”被菌丝满意地收录后,抽打终於停止了。 而此时的潜影已经如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掛在路灯杆上,连晃荡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忆质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气息。 菌丝似乎心满意足,缠绕著她的力道都稍微鬆了一点点。 它们欢快地蠕动著,彼此交织,似乎是在整理刚刚收穫的“大数据”。 片刻后,菌丝传递出的意念似乎变得更加流畅、更具条理。 “《多文明方言採集》——任务完成。感谢您的积极配合与无私奉献。” 潜影刚想鬆一口气,以为折磨终於结束,就感受到菌丝传来的意念中带上了一丝……学术审查般的苛刻: “《关於被悬掛於黑塔空间站外部粉色照明设施之上的体验报告(初稿)》——审核不通过。 评语:內容空洞,流於表面。情感虚假,缺乏真实的痛苦、悔恨与哲学性感悟。未深入剖析自身行为的错误根源,亦未对空间站卓越的安保措施与独特美学表达出应有的敬畏与思考。 要求:重写。 需包含不少於五千字的详尽论述,结构完整,逻辑清晰,情感真挚。 禁止使用诗歌、文言文等任何试图取巧或规避实质性內容的文体。” 潜影看著那比之前详细得多、也专业得多的修改意见,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於彻底崩断了。 她放弃了所有身为忆者的优雅与矜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你杀了我吧——!!!” 回应她的,是菌丝再次扬起的、闪烁著诡异磷光的末梢,以及催促意念: “警告:拒绝配合將触发强制提取模式,可能导致记忆结构永久性损伤及人格完整性缺失。请於三个系统时內提交报告二稿。计时开始。” 潜影:“……” 或许……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接下这个任务,撞上了这个被星神溺爱、被模因病毒污染、还被诡异菌丝守护的……魔鬼空间站。 第278章 有福同享 三个系统时后。 潜影,这位立志要窃取星神记忆、在履歷上写下辉煌一笔的忆者,已经在晃晃悠悠地掛了整整五个系统时。 如今的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高贵的忆者,甚至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变成了这根路灯的一个……可替换配件,或者某种新型装饰品。 三个系统时里,她与这群拥有集体意志的菌丝进行了无数次深入交流——主要是菌丝单方面地“索取”。 她呕心沥血,调动了漫长生命中积累的所有文学素养和语言知识,结合自身此刻“无比真切”的感悟,终於完成了菌丝要求的二稿。 菌丝的集体意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份呕心沥血之作。 隨后,一阵细微的蠕动感传来,新的意念反馈涌入潜影的意识: “结构尚可,情感渲染仍显浮夸,缺乏真实悔过的细微层次感。核心感悟流於表面,未触及灵魂。创新性缺乏。未能体现『掛置』状態下的独特哲思。建议深入挖掘內心,从『为何走上窃忆歧途』、『对黑塔女士智慧结晶的敬畏之心缺失』等根源进行剖析。” “综合评定:c-。尚有提升空间,请继续构思,提交三稿。” “新增需求:增加量化数据分析,例如:悬掛姿態对自尊心损害的梯度变化曲线;以及未来潜在『掛件』同行的可行性建议。” “限期:两个系统时。” 潜影:“……”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不是因为菌丝缠绕,而是因为这比学术委员会答辩还要严苛和莫名其妙的评价標准! 这熟悉的味道……这严苛的標准……这让人恨不得原地消散的评语! 这不就是她当年还是碳基生命时,在高等学府里被那位以魔鬼著称的导师支配的恐惧吗?! 那个老学究,每次退回她的论文,都能用最简洁的语言把她批得一无是处,让她在图书馆通宵达旦、怀疑人生! 那时,她就是因为一篇论文,被那位以吹毛求疵著称的魔鬼导师连续打回了十七遍!第十七遍批註上甚至只写了两个字:“垃圾!” 正是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那具束缚思想的血肉皮囊,投身模因生命的行列。 並在获得新生的第一时间,就“小小地”违背了忆者决不能掠夺记忆的准则,循著旧日恩怨,將那位导师的所有记忆、所有知识、所有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掠夺一空,据为己有……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拋弃了肉体,成为了更高维的模因生命,还要经歷这种审稿的折磨?! 就在潜影因这可怕的既视感而陷入短暂呆滯,思绪飘回那段不堪回首的求学岁月时—— “啪!” 菌丝又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的身体上。 同时,她刚才那段关於导师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回忆碎片,也被无孔不入的菌丝顺势读取、掠夺了过去。 菌丝的集体意念似乎停顿了一瞬,像是在消化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过往。 隨即,一股更加浓厚的兴趣传递了过来,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贪婪与兴奋。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阵细微的忆质涟漪荡漾开来,紧接著,另一道披著忆庭制式长袍、兜帽遮面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新出现的窃忆者,代號“织谎者”,似是早有准备,远远地避开了菌群与空间站的警戒范围。 她甫一现身,目光就被那粉光灯柱上晃荡的、生无可恋的同行牢牢吸引。 织谎者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隨即,压抑不住的、带著十足幸灾乐祸的笑声。 “噗嗤……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我们眼高於顶、自称潜行无影、窃忆无声的潜影女士吗?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她一边说著,一边迅速抬起手,指尖忆质光芒闪烁,对著潜影此刻狼狈不堪、被菌丝缠绕固定的姿態,就是一阵毫无同情心的全方位、多角度高速连拍。 “这真是我近期收集到的最精彩的记忆了!放心,我会好好『珍藏』,並在合適的圈子里分享的!” 织谎者欣赏著掌心新鲜出炉的黑歷史合集,语气中带著得意。 “那位大人对於你的失败,早有预料,特意让我悄悄跟在后面,確保任务万无一失。看来,你只是个用来测试对方防御反应的……耗材罢了。 感谢你为我趟平了前路的荆棘,我亲爱的姐妹。你放心,你那份丰厚的报酬,等我顺利完成任务后,一定会心怀感激地……一併收下的。” 潜影:“……” 听著老对手的嘲讽,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混合著拉人下水的阴暗欲望,猛地从她心底升起。 她不再试图抵抗菌丝的意念连接,反而主动將一股强烈的心绪传递了过去。 “看到新来的那个了吗?她叫织谎者,业务能力尤其是编造……不,是撰写报告的能力,比我强得多。” 菌丝:“?!” 缠绕著她的菌丝集体一僵,隨即,大部分菌丝的注意力瞬间从潜影身上转移,齐刷刷地“望”向了远处正在得意洋洋的织谎者。 潜影继续煽风点火,与菌丝连接下,她意念传递得飞快:“她年龄比我大得多!去过的世界是我的三倍以上!掌握的不同文明语言和方言,据我所知就不下几百种!阅歷丰富,文笔老辣,尤其擅长各种报告和申请的撰写,通过率极高!” 菌丝的集体意念瞬间沸腾了:“年龄大!阅歷深!语言多!擅长报告!通过率高!抓过来!一起写!对比研究!交叉审核!” “嗖嗖嗖——!” 根本不给织谎者任何反应时间,数十条粗壮的、闪烁著磷光的菌丝,从空间站外壁的各个缝隙中激射而出,以比捕捉潜影时更迅猛、更狂暴的速度,朝著织谎者缠绕而去。 织谎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得意的表情转化为惊愕与慌乱:“等等!什么东西?!我明明在警戒范围外……” 她试图施展忆庭秘法遁走,但菌丝的速度太快,而且似乎带著某种干扰忆质凝聚的特性。 她周身刚刚亮起的忆质光华被瞬间打散,几条菌丝如同灵蛇般缠上了她的脚踝、手腕、腰肢…… “不——!” 在织谎者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声中,她步了潜影的后尘,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拽起,狠狠地、结结实实地吊在了潜影旁边的粉色路灯杆子上。 “砰!” 一声闷响,两位宿命的对手,此刻成了路灯上並列悬掛的难姐难妹。 织谎者奋力挣扎,却发现这些菌丝比她想像的还要难缠,不仅坚韧,还能吸收她的忆质。 她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对著旁边虽然同样被掛著、但脸上却露出一丝微妙解气表情的潜影怒吼:“潜影!你这个混蛋!你阴我?!” 潜影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被菌丝掛著的姿势虽然狼狈,语气却带著几分终於拉了垫背的平静。 “亲爱的好姐妹,当然要有福同享。” 第279章 忆者最严厉的父亲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黑天鹅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手中端著一杯新斟的、色泽如晚霞般的酒液。 她面前悬浮著一面由精纯忆质构成的光屏,屏幕上清晰地实时转播著黑塔空间站外,那场发生在路灯之上窃忆者姐妹情深的大戏。 黑天鹅轻轻晃动著酒杯,嘴角噙著难以言喻的、混合著玩味、同情的笑。 她抿了一口酒液,低声自语,声音带著一丝微妙的期待:“回去的时候,那些路灯上,到底能掛满多少只不自量力的『飞蛾』呢?” “真是……令人期待的景象。” 三月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地瞥了一眼屏幕,正好看到织谎者被菌丝吊著捆上路灯杆子的瞬间。 少女皱了皱鼻子,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 “让这些窃忆者手爪子不乾净,总想著偷別人的记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贾昇弄出来的这些菌丝,还有那些路灯,真是……干得漂亮。” 闻言的黑天鹅拿著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其实……手脚也並非绝对乾净。 毕竟,身为那场席捲忆者的死亡芭比粉模因病毒的第一位感染者,她中招的根源,说到底也是出於对贾昇那特殊记忆的好奇,没能按捺住忆者的职业本能,试图去探知一二…… 这大概也算是……忆者这个群体的某种职业病了,对稀有、珍贵、奇特的记忆,总有种难以抑制的收集欲,有时会压倒应有的谨慎。 只是,比起屏幕上那两位在粉色路灯上结为“邻居”、还要被迫进行学术深造的同行,她的运气和结局,似乎已经好上太多了。 黑天鹅將杯中梦幻的色泽酒液一饮而尽,也將些许感慨一同咽下。 至少现在,她是坐在舒適的列车里,品著美酒,看著好戏的观眾,而不是戏台上掛著的演员。 贾昇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闹剧,嘴角抽了抽:“……” 他大概能猜到黑塔空间站那边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具有戏剧性。 忆者內部的相碍相杀的互助精神,每次看到都觉得忍俊不禁。 而就在这时,镜子映照的景象中出现了新的变化。 空间再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又一名窃忆者的身影,带著一股远比前两者更加凝实的忆质,缓缓浮现。 代號“掠影”的窃忆者,与潜影的谨慎、织谎者的狡诈不同,她甫一现身,便带著一股凌厉而倨傲的气场。 她先是冷漠地扫了一眼被掛在路灯上的潜影和织谎者,从兜帽下传出一声清晰而充满不屑的冷哼: “真是两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如此……不堪入目的方式禁錮。真是丟尽了忆庭的脸面。” 她的声音带著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个失败者一眼。 掠影谨慎地停留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外,目光直接投向被琥珀晶壁与粉色路灯包裹的空间站,在评估著真正的潜入路径,完全没把菌丝的威胁放在眼里,姿態从容,带著强者特有的自信。 然而,她这逼格满满的气场並没有维持多久。 或许是她的出现太过高调,又或许是菌丝对於“新素材”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 就在掠影试图调动忆质,准备施展某种高深的忆庭秘法,强行突破菌丝防线时,数条远比之前更加粗壮、闪烁著诡异磷光甚至带著点……兴奋颤抖的菌丝猛地从空间站外壁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其速度之快,远超掠影的反应极限,它们无视了她周身縈绕的防御性忆质,瞬间缠绕上她的脚踝、手腕和脖颈。 “什么?!放肆!”掠影又惊又怒,试图挣扎,但那菌丝的力量之大,远超想像,直接將她抡了起来。 “咻——啪唧!” 在潜影和织谎者的注视下,这位气场两米八的新同行,以一道完美的拋物线,被结结实实的摔在晶壁上,撞得头晕眼。 隨即被捆在了她们旁边另一根空著的粉色路灯上,成为了路灯姐妹中的新成员。 菌丝迅速缠绕收紧,將她以同样羞耻的姿势固定妥当。 与前两位不同的是,掠影似乎尚未认清现状。 她耿直或者说傲慢的性格,让她在菌丝传递来撰写万字懺悔书与掛后感要求的瞬间,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愚蠢的回应——试图以自身强横的忆质强行衝击、命令这些“低等”菌丝。 结果,可想而知。 “啪!”“啪!”“啪!”“啪——!” 菌丝的回应简单而狂暴。 数十条菌丝瞬间硬化,如同疾风骤雨般,对著这位新来的、气场十足的新素材,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毫无保留的“一百连抽”欢迎仪式。 掠影一开始还试图维持硬气,咬紧牙关不吭声,但菌丝的抽打带来的不仅是疼痛,还夺取著她的记忆。 在连续不断的狂暴抽打下,她那点可怜的硬气迅速土崩瓦解。 “呃啊——!停、停下!” “別打了!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啊!別……別打了!爸爸!父亲!!!求您別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写,我什么都写!!” 刚才还威严满满的掠影,此刻发出的求饶声带著哭腔,毫无形象可言。 这求饶,让旁边两根路灯杆上的潜影和织谎者都惊呆了。 潜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为了求饶,竟然连爸爸都喊出来了……真是太没有骨气了。” 织谎者虽然自己也狼狈,但此刻却不忘了落井下石,嗤笑一声:“就是,简直丟尽了我们忆者的脸!我鄙视你。” 难得默契的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隨即又立刻冷哼一声,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在菌丝的督促下,绞尽脑汁地构思她们永远无法令审稿菌满意的报告。 车厢內,瓦尔特·杨正端著保温杯路过。 他习惯性地想推一下眼镜,手指在推到空气后略显尷尬地放下,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黑天鹅屏幕上那“三英战菌丝”的壮观景象。 看著第三位窃忆者是如何从气场十足到迅速崩溃求饶的全过程,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他默默地拧开保温杯盖,吹了吹热气,啜饮了一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这辆列车的画风,以及与贾昇相关的一切,到底还能歪到什么程度? 而仙舟“罗浮”……真的准备好了吗? 第280章 记忆的种子 黑塔空间站外,三根最为粗壮、粉光最为刺眼的“惩戒之柱”上,正晃晃悠悠地掛著三位忆者。 潜影、织谎者,以及后来被菌丝以同样迅猛速度“请”上来並光速滑跪,认菌做父的第三位同行掠影,此刻正排排掛,堪称空间站外一道亮丽而诡异的风景线。 菌丝经过此前的数据採集后,其集体意志明显变得更加……条理清晰且要求严苛。 “潜影,第三稿结论部分缺乏数据支撑,引用文献均为自我引用,涉嫌学术不端。重写。” “织谎者,初稿,切入点尚可,但论述浮於表面,未能结合自身『掛件』身份进行深度反思。且疑似抄袭记忆中旁人论文的部分段落,查重率57.8%。驳回,並附加五千字检查。” “掠影,初稿……方向新颖,但通篇阿諛奉承,缺乏批判性思维。结论『粉红路灯是宇宙和平的象徵』过於荒谬。打回,从批判角度重写,需引用反例。” 三条菌丝传递来的审稿意见,一条比一条专业,一条比一条毒舌。 潜影眼神空洞,喃喃道:“它们……它们甚至学会了查重……” 织谎者试图爭辩:“我那不叫抄袭!那是……那是引用!学术交流的事,能算抄吗?” 掠影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菌丝可不管她们的哀嚎,末梢磷光闪烁,传递出最后通牒:“限期两个系统时。未按时提交或质量再次不达標者,將赠送五百连抽,以儆效尤。” 三位在银河间也算小有名气的窃忆者,此刻如同被导师连环夺命call盯上的研究生,在粉色路灯的照耀下,开始了呕(胡)心(言)沥(乱)血(语)的学术创作。 就在这三位难姐难妹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之际—— 不远处的空间又是一阵细微的涟漪。第四位忆者,代號“幻听”,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身形。 她接收到的命令是前来探查前三位同行的失联原因,並伺机完成任务。 她自认已经足够谨慎,远远观察了许久,確认那诡异的菌丝似乎只对靠近空间站的目標反应激烈。 “看来潜影她们是太过冒进了……” 幻听心中思忖,决定採用最稳妥的远程观测手段。 她指尖忆质凝聚,准备构筑一个超远距离的观测镜。 然而,她低估了菌丝的进化速度,也低估了贾昇“祝福”的波及范围。 就在她的观测镜即將成型的瞬间—— “咻咻咻——!” 这一次,不再是几十条菌丝,而是成百上千条,从空间站外壁的每一个角落激射而出。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直线缠绕,而是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更大范围、闪烁著诡异磷光的大网。 幻听甚至连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她刚刚构筑成型的观测镜就被菌丝网瞬间捕获、吸收、分解。 紧接著,她本人也被大网兜头罩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拽了过去。 “砰!” 又一声熟悉的闷响。第四根路灯杆子迎来了它的新房客。 幻听被菌丝熟练地捆好,掛了上去,与她面色灰败的三位前辈做了邻居。 菌丝的集体意念带著一丝“又来新样本”的愉悦,迅速抽打並读取了幻听的记忆库。 “请选择课题,並於一个系统时內提交开题报告。” 幻听:“……我选择死亡。” 菌丝:“拒绝。死亡状態无法提交报告。默认分配课题,计时开始。” 潜影、织谎者、掠影投来麻木中带著一丝“欢迎加入地狱”的眼神。 四位窃忆者於路灯上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开始了新一轮的学术苦旅。 …… 银河的另一端,人跡罕至的边陲星域。 这里的物理规则似乎有些曖昧,星辰的光芒显得朦朧而扭曲。 一片被人为力量精心隱藏起来的区域內,忆质的浓度高得惊人,几乎凝成了实质流淌著万千色彩的雾气。 雾气中央,一座由纯粹忆质构筑而成的宏伟宫殿静静悬浮。 宫殿的最深处,一座由纯粹记忆水晶构筑而成的王座上,端坐著一位身影模糊的女性。 她的面容笼罩在流动的忆质光晕中,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深不可测的威严。 一名身著忆庭制式长袍、但纹路更为繁复精美的女性忆者,身影在王座下方由虚转实,她单膝跪地,姿態谦卑。 “首领,” 她低头稟报,“此前派出的四名棋子已全部失败。我在她们身上布置的后手已被触发,可以確认,她们均並未被黑塔本人捕获,而是被困於空间站外壁的某种……十分异常的防御陷阱中。” 王座之上,一道被浓郁忆质光华笼罩、看不清具体面目的女性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预料之中。若是那位天才的领地如此轻易便能被潜入,反倒显得无趣了。” 下方的忆者头垂得更低:“是属下们无能,未能预先洞察这些非常规的防御手段。” “无妨。” 王座上的女性语气依旧平淡,却带著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派下一个过去。失败后,不必再稟报。继续安排人手,按既定顺序,一个一个派过去。棋子,要多少,有多少。终有一枚,会引动那早已布下的网。” 下方的忆者脊背发凉,头垂得更低,不敢有丝毫质疑:“是,首领。谨遵您的意志。” “去吧。” 王座上的女性轻轻挥了挥手,身影在浓郁的忆质中愈发显得朦朧。 “记住,我们是在与时间赛跑。必须在博识尊锚定的时刻之前,引导黑塔,为我们打开那条通往翁法洛斯的路径,抢救出记忆的种子。” “是!” 下方的忆者身影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忆质浓雾之中。 王座周围恢復了寂静,只有浓郁的忆质如同呼吸般缓缓流淌。 端坐於上的女性忆者,无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融入了这片永恆的忆质之海: “种子,姐妹……呵呵呵,姐妹?” 第281章 载具杀手 仙舟,罗浮。 天舶司总部,司辰宫內一派忙碌的景象。 终端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来自各个星港的调度报告、商团入境申请、航线协调指令……种种事务在此匯聚又分流,维繫著罗浮对外门户的顺畅运转。 主位上,驭空刚刚审批完一叠关於近期“星天演武仪典”期间外来星舰停泊调度的文件,揉了揉略显酸胀的眉心。 她身为天舶司司舵,总揽罗浮空域交通与对外事务,这等盛会前夕,工作量更是呈指数级增长。 驭空伸手去拿桌角的茶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想起这杯茶已放了许久。 驭空也懒得唤人更换,径直拿起抿了一口。 冰凉的茶汤入喉,非但没能提神,反而让那从今早起就隱隱盘旋在心头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更清晰了几分。 到了她这个年纪和位置,很多时候,这种毫无来由的预感,往往比確凿的情报更值得警惕,而这种预感,也在相对漫长的寿命中往往精准得令人生厌。 就在她放下茶杯,准备继续处理下一份文件时,司辰宫大厅尽头,一队云骑步入,打断了宫內井然有序的忙碌。 宫內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官员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而略带紧张地望了过去。 寻常事务,可劳动不了云骑军亲自前来,还如此阵仗。 驭空眸光一凝,以为是哪个星港出入口或是空域管制站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她放下茶盏,从座椅上起身,刚想开口询问—— 视线便越过了为首的云骑军官,落在了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娇小身影上。 那是一个有著龙角龙尾的小姑娘,穿著一身便於活动的短打衣衫,此刻正低垂著小脑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不是持明族的龙女大人白露,还能是谁? 此刻的白露,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跳脱,衣著上还有著些许破损,脸上也带著些许黑灰,显得颇为狼狈。 驭空:“……” 她看著白露,眼中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將视线转向已经行至台下、向她抱拳行礼的云骑军小队长:“诸位这是……?” 那云骑军小队长是个面容刚毅的年轻人,此刻却也忍不住嘆了口气,脸上写满了“这事很难办”的纠结。 他侧过身,再次確认了一下白露的状况,然后才回稟道: “驭空大人,龙女大人她……今日未时三刻,於流云渡驾驶一艘二手民用星槎。”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儘量客观地陈述事实。 “超速,连续变道,无视航道指引……並,呃,接连冲闯了八个红绿灯。” 小队长的语气带著点难以置信,显然即使对於见多识广的云骑军来说,这个记录也相当惊人。 “最终,因星槎故障,在星港外围失控坠毁,撞穿了流云渡三號仓库的侧壁,引发小范围火灾。所幸龙女大人身手敏捷,並未受伤,只是些微擦碰。涉事星槎当场报废,部分公共设施受损,三號仓库的部分货物……损毁比较严重,”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每说一句,白露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分,几乎要埋进胸口。 队长顿了顿,继续道:“景元將军此刻正忙於接待即將抵达的贵客,一时抽不开身,特命我等先將龙女大人护送至您这里,交由您暂行看管。將军言道,他稍后会亲自前来处理此事。” 驭空:“……” 她沉默地听著,目光再次落回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的白露身上。 八个红绿灯……撞穿仓库墙壁……引发火灾…… 她几乎能想像出当时流云渡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景象。 当真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她仿佛能看到当年被她气得吹鬍子瞪眼的老师傅,如今角色对调,这报应来得真是又快又准。 她驭空年轻时,也曾是罗浮上响噹噹的“不良少女”,飆星槎、闯禁区,让当时的云骑军和地衡司头疼不已。 但她当年闹得最凶的那次,也才堪堪连闯了六个红绿灯…… 就被拎到了將军面前。 也正是那一次,她的人生轨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收敛心性,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天舶司司舵之位。 如今,她已二百四十六岁,按照仙舟狐人平均三百的寿数,可谓大半身子都已入了土……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到一位在闯祸领域如此有天赋、甚至超越她当年辉煌战绩的后来者。 而且这位后来者,身份还如此特殊。 驭空沉默了片刻,揉了揉愈发胀痛的额角:“……有劳诸位,此事我已知晓。龙女便暂时留在我这里,待將军忙完,我再与他商议如何处理。” “是,驭空大人。”云骑小队长明显鬆了口气,再次行礼后,便带著部下们乾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將这烫手山芋,交还给了理论上最適合处理它的人。 大厅內重新恢復了忙碌,但不少官员的目光仍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带著好奇与些许看好戏的意味。 驭空走下主位,来到白露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白露。”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让白露肩膀一抖的威严:“这次又是什么缘故?是丹鼎司的功课太枯燥,还是哪位龙师又给你气受了,让你非得用这种方式……发泄精力?” 白露的龙尾不安地在地面上扫了扫,小声嘟囔:“……我、我就是想试试新改装的星槎效果怎么样……谁知道它那么不稳定……” 驭空闻言,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好嘛,又加一项,违法改装。 再加上此前的超速,闯红灯,坠毁,引发火灾……这一连串的“壮举”,让她这个前·不良少女都自愧不如。 她看著白露那副可怜兮兮又带著点不服气的模样,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只是,如今站在这个位置,她才真正体会到,当年那些被自己气得跳脚的长辈,是何种心情。 就在驭空准备开口,对白露进行一番深刻但大概率左耳进右耳出的安全教育时,她旁边的主控台忽然弹出一条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伴隨著悦耳的提示音。 驭空下意识瞥了一眼信息內容—— “星穹列车,已確认抵达罗浮星港,完成泊入程序。” 驭空:“!!!” 而那股从早上就开始盘旋的不祥预感,此刻似乎……终於找到了源头,並且,这恐怕仅仅只是个开始。 她目光如电,看向正因为听到“星穹列车”四个字而瞬间抬起头、眼睛“唰”一下亮起来的白露。 自从上次这位龙女大人与那辆充满了惊喜的星穹列车及其成员,尤其是那个叫贾昇的成员接触过后…… 人是活泼,或者说皮实了不少,但结果是……药也不好好配了,诊也不安安分分地坐了,闯起祸来更是样翻新,胆大包天! 驭空在心中长长地、饱经风霜地嘆了口气。 看来,罗浮的星天演武仪典……註定不会平静了。 第282章 合群? 星穹列车缓缓驶入罗浮仙舟庞大而繁忙的星槎海中枢码头。 其经过存护之力加持与黑塔疯狂魔改后、宛若移动战爭堡垒的庞然身躯,引得码头上的云骑军和来往人员纷纷侧目,眼中充满了好奇。 观景车厢內,最后的出行准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三月七最后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行囊,確认相机和备用相机以及备用相机的备用相机都已经准备妥当:“列车长,我们出发啦~” 帕姆朝著他们挥了挥手,圆溜溜的眼睛里带著一如既往的关切,但语气却带著点无奈:“各位乘客一路顺风帕,就是……瓦尔特乘客和三月七乘客,这次,请不要再给帕姆带奇怪的衣服了帕。” 三月七闻言,眼神飘忽了一下,手指挠了挠脸颊,语气带著点心虚:“……呃,我儘量?但是咱就是看到那些可可爱爱、或者威风凛凛的小衣服,就忍不住想买,也想看到列车长换上试试嘛。” 瓦尔特·杨站在一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隨后又默默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投向车窗外罗浮的景象。 他內心著实鬆了口气——这艘经过黑塔“精心”改装,琥珀王倾情加固、外表怎么看都更像是一艘移动战爭堡垒而非载客列车的星穹列车,居然没有被罗浮的防御体系拦在外面,真是谢天谢地。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一股更深的忧虑又攫住了他。 第一次来到罗浮时,那接连不断的、堪称匪夷所思的“车祸”经歷如同梦魘般浮现在脑海,让他握著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正轻鬆愜意逗弄著肩膀上橘红色小糰子的贾昇,胃部似乎又开始隱隱作痛。 ……这次的罗浮之行,真的能平静吗? 车厢门无声滑开。 门外,符玄早已静立等候。 她身姿挺拔,面容清冷,额间法眼微闔,只是在那艘极具视觉衝击力的列车完全映入眼帘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又在视线触及某人时,骤然升腾起混合著无奈与怨念的情绪。 “欢迎诸位再次蒞临罗浮。”符玄的声音清越,带著公事公办的礼节,“本座符玄,代表罗浮,欢迎星穹列车的各位。” 瓦尔特上前一步,微微頷首回应:“有劳太卜大人亲自迎接,实在荣幸。” 他心中也有些意外,按理说迎接工作不必劳动太卜司之首。 符玄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目光越过瓦尔特,落在了正试图教肩头小糰子用触鬚比“耶”的贾昇身上。 她语气带著点认命般的自嘲:“无妨。毕竟,某些……『特殊因素』在场时,穷观阵运行总是不太稳定。本座反倒成了眼下最清閒之人,迎接贵客之责,自然落在我肩上。” 她几乎是把“拜你所赐”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贾昇感受到视线,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很是自然地开口问道:“符太卜,小剑客呢?接风宴我还想让他帮忙片打火锅的肉来著,他手艺可好了。” 符玄:“……”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额角隱隱暴起的青筋,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彦卿驍卫……正由將军的师父,镜流前辈,进行最后的特训。” 想起那位清冷如月、剑术通神的昔日剑首,和她那“不死就往死里练”的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 以及彦卿最近一段时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时常断胳膊短腿,训练强度堪比地狱的悽惨状態,饶是符玄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接风宴片肉?怕是彦卿现在连拿稳筷子都费劲。 “短期內,他怕是没空……也没那个精力,来施展他的剑术用於庖厨之上了。” 符玄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做了个“请”的手势:“將军此时正在神策府接待来自朱明仙舟的使节,诸位请隨我移步神策府一敘吧,宴席已经备好。” 就在眾人准备跟隨符玄离开码头之际,异变突生。 不远处繁华的街道上,猛然爆发出一阵骚乱与惊呼。 只见数名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步离人狼卒,不知用何种手段挣脱了束缚,如同脱韁的野兽般在人群中横衝直撞。 利爪挥舞间,已有躲避不及的行人受伤,引起一片恐慌。 “啊!是、是步离人!” “快跑!他们挣脱了!” 一名皮皮西人嚇得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想要逃跑却腿软得挪不动步子,眼睁睁看著一名步离人狞笑著朝他挥出利爪。 她旁边的智械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试图挡在她的身前。 符玄反应极快,轻点额间法眼,脚下阵法瞬间铺开,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试图形成禁錮区域,限制步离人的行动范围。 与此同时,杰帕德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温润而坚定的存护之力涌动,一面半透明的、闪烁著琥珀光泽的冰晶护盾瞬间凝结,堪堪挡在了那名惊慌失措的皮皮西人和她身旁的智械身前。 紧接著一道红髮的身影迅猛衝出。 卢卡的机械臂带著破空之声,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名被护盾弹开、身形不稳的步离人胸口。 那步离人遭受重击,惨嚎一声,如同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然而,还有一名落单的步离人见同伴瞬间被制服,眼中凶光被恐惧取代,它毫不犹豫地转身,撞开几名躲避不及的路人,朝著码头外围的疯狂逃窜。 就在这时,贾昇肩头那只一直懒洋洋趴著的橘红色小糰子,猛地抖擞起来,脑袋两侧宽大的耳状肉鰭高速扇动,发出“扑稜稜”的声响,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锁定了那道逃窜的身影,里面写满了对“高能量食物”的垂涎欲滴。 “去吧,午饭自己爭取。” 贾昇嘴上这么说著,还是顺手唤出神陨剑,隨意地朝著逃窜方向猛地一掷。 “嗤——!” 神陨剑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后发先至,贯穿了那名步离人的肩胛,將其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步离人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嚎,不停挣扎。 “咻——砰!” 几乎就在神陨剑命中目標的同时—— 一根金属棒球旋转著,裹挟著破空之声,从另一个方向呼啸而来,带著惊人的准头,狠狠砸在了那名被钉在墙上的步离人的脑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步离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脑袋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星从容的恢復站姿拍了拍手,衝著一旁的丹恆挑了挑眉毛。 丹恆:“……” 他默默地將抬到一半、已然蓄势待发的击云枪收了回来,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三月七:“……” 她看了看投掷未遂的丹恆,又看了看各自把武器当投掷品用的贾昇和星,最后低头瞅了瞅自己手中的弓。 少女陷入了沉思:是不是……我也该合群一点?下次打起来的时候,把弓也丟出去? 第283章 物似主人型 先后被两件黑塔收藏的奇物“偷袭”还远远不是这位倒霉步离人的极限。 就在他被神陨剑钉在墙上,又被星的棒球棍精准补刀砸晕之后,第三件兵刃也呼啸著加入了这场投掷品大战中。 那兵刃造型极其奇特,与其说是巨剑,不如说更像是一柄门板般宽厚、未开刃的玄黑巨尺。 “咣当——!!!” 一声沉重到让人牙酸的巨响传来。 那柄玄重尺不偏不倚,正好拍在了那名已经被钉在墙上、又被棒球棍砸晕的步离人的脑门上。 力道之猛,將墙壁都震出了几道裂纹,看得人眼皮直跳。 步离人的脑袋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一块,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三月七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深深嵌入墙壁的巨尺,又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和轻巧的弓,喃喃自语:“现在……都这么流行拿近战武器当投掷品用了吗?” 她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那……是不是意味著,咱也该试试把远程武器当近战武器用?” 贾昇看著那柄深深嵌入墙壁、造型极具既视感的玄黑重尺,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既视感涌上心头。 他脑子里甚至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等会儿该不会从哪个角落突然蹦出个人,大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远处房舍的屋顶上一路轻盈地跳跃而来。 她身著颇具仙舟风格的劲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赤足,白皙的脚踝上繫著红绳与铃鐺,却丝毫不染尘埃,又落地无声。 少女旁若无人地走到墙边,伸出小手,握住那比她整个人还要宽大的巨尺剑柄,看似隨意地一拔—— “鏘!” 巨人被她隨手扛在了自己看似单薄的肩膀上。 巨大的兵刃与她娇小的身形形成了极具衝击力的反差。 隨后,她瞥了一眼地上那根属於星的棒球棍,脚尖灵巧地一挑,球棍便飞起落入她手中。 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少女的嘴角愉悦地向上翘了翘,隨手又將球棍扔回给了星。 星接住球棍,看著她脸上那抹略显古怪的笑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地道了声谢:“……谢了。” 少女则没理会星看向她时疑惑的目光,视线很快被墙壁上那柄通体赤红的神陨剑吸引了过去。 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空著的那只手,朝著神陨剑的剑柄握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动作猛地顿住了。 少女的手悬浮在半空,脸上的轻鬆与愉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混合著惊讶、迷惘,还有些许共情般的悲伤。 “好温暖……但又……好难过。” 一旁的瓦尔特·杨闻言,拄著手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都说物似主人型,姬子的这把佩剑,也承载了她过往的某些情感与经歷。 隨即,他看向那赤足少女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与瞭然:“这姑娘……不简单啊。看来是能读懂武器『心声』的特殊之人。” 就在这时,那只橘红色的小糰子,悬浮在那名眼看要嗝屁的步离人上方,短暂的触鬚和瓣膜猛地张开,一下子將整个步离人裹了进去。 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咀嚼声和某种液体被吸收的“咕嚕”声从糰子內部传来。 不过几秒钟,庞大的步离人躯体就彻底被吞噬殆尽。 糰子恢復成原本的橘红色小糰子模样,甚至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才晃晃悠悠,飞回了贾昇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肉鰭愜意地抖了抖。 瓦尔特看著这一幕,又看了看贾昇,心中那个念头再次浮现:“……果然,物似主人型。从阮·梅实验室里出来的,就没一个画风正常的。” 而另外一边,那位惊魂未定的女性皮皮西人,在智械同伴的搀扶下,终於缓过气来。 她泪眼汪汪地走到杰帕德和卢卡面前,声音还带著颤抖:“太、太感谢两位恩人了!刚才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和我的伙伴恐怕就、就……” 说著她从隨身的小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枚流光溢彩的梦泡,双手奉上,“这是我们旅行中记录下的一些还算有趣的见闻,不成敬意,请务必收下!” 名为卢卡的青年看著那明显不便宜的礼物,连忙摆手,小麦色的脸上都泛起些许不好意思的红晕:“別別別,你太客气了!路见不平,搭把手是应该的!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皮皮西人却异常坚持,硬是將梦泡塞进了卢卡手里:“请一定收下!不然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继续道:“我们是刚从匹诺康尼过来的,听说仙舟罗浮歷史悠久,奇景无数,就想借著游览的机会,收集一些有趣或者……嗯,刺激一点的记忆,好卖给梦泡商店补贴旅费。不知道这位小哥,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卢卡闻言,表情更窘了:“啊这……我也是第一次来仙舟。” 他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对罗浮相对熟悉一些的星。 星抱著胳膊,一脸理所当然地给出了建议:“要不去爬建木吧?现在那玩意被轰了一炮之后后歪了点,老好爬了,视野绝佳,保证刺激。” 一旁的符玄听得眼皮直跳:“……” 贾昇適时地指了指肩头又开始打盹的宠物,脸上堆起一个无辜的笑容:“那个……符太卜,它这算是帮忙处理了逃犯,毁尸灭跡……咳,我是说高效清理现场,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符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已经恢復了平静:“不会。” 她將目光转向那名扛著巨尺的赤足少女,介绍道:“这位是隨朱明仙舟使节团一同前来的,怀炎將军的孙女,天才剑士,云璃。” 听到符玄著重提及“怀炎將军的孙女”这个身份,名为云璃的赤足少女鼓了鼓脸颊,显得有些不太乐意,似乎並不喜欢被这样介绍。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算是跟眾人打了招呼。 贾昇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肩膀上那柄极具压迫感的门板巨剑,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符玄:“符太卜,冒昧问一句,你们罗浮……没什么人和朱明仙舟的人订过娃娃亲,然后最近,嗯,三年內上门退过婚的吧?” 符玄:“……?” 她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混合著茫然与“你这又是什么离谱脑迴路”的疑惑,断然否定:“娃娃亲?何等糟粕。绝无此事。” 第284章 別人家的孩子 就在这时,驭空带著白露走了过来。 驭空脸上带著些许无奈的笑意,她先是向符玄点头致意,隨后目光便落在了星穹列车组的眾人身上。 “听闻星穹列车到访,白露便想来看看老朋友。而我本人,也想来当面问问诸位关於停云的事情……虽然已在终端中与她交流过,確认她安然无恙,但毕竟……”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停云与她,虽说是下属,却情同姐妹,即便收到了报平安的信息,不亲眼从与停云共同经歷险境的当事人口中確认一些细节,她终究难以完全安心。 瓦尔特理解地点了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即便司舵不来,稍后我也会前去叨扰一番。这里有停云托我们带回的书信一封,或许能稍解司舵掛念。” 驭空郑重地双手接过书信,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多谢。” “嘿嘿,大家好久不见~” 白露已经蹦跳到贾昇面前,视线在他身后的码头区域来回扫视,龙尾期待地快速摇摆。 “你那艘大傢伙呢?就是那个——亮亮的、主炮超——级——威风的那个!”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著名一个巨大的轮廓,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贾昇看著白露那副跃跃欲试、恨不得下一秒就想再来一发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摊手。 “……杨叔觉得,星穹列车现在的造型已经够『开拓』了,再配上那艘歼星舰停在旁边,怕景元將军以为我们是来开战的。” 於是他在瓦尔特语重心长的劝说下,只好把那艘同样凶残的歼星舰留在了黑塔空间站旁边,让它和那颗粉色海胆作伴去了。 白露闻言,耳朵瞬间耷拉下来,连带著刚才还精神抖擞的尾巴也委顿地垂落,在地面上扫了扫。 面对白露那毫不掩饰的失望眼神,贾昇笑了笑:“下次,下次一定让你玩个够。” 符玄適时上前一步,额间法眼微光流转,视线扫过不远处被云骑军控制住的骚乱现场。 “这边后续的查验与处置交由本座即可。客运码头竟出现步离人囚犯,此事非同小可,需细细盘查。驭空,有劳你带星穹列车的诸位贵客先行前往神策府吧,將军已在等候。” 她说著,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贾昇肩头那只又开始打盹的橘红色糰子,补充了一句:“……顺便,也让客人们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再被捲入什么……麻烦。” 驭空会意,点了点头:“理应如此。诸位,请隨我来。” …… 神策府內,气氛与外界的些许骚动截然不同,透著一种沉静与……微妙的张力。 景元依旧是一副从容的姿態,单手支颐,靠在主位之上。 而来自朱明仙舟的怀炎將军,身形矮小,面容苍老,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 至於来自曜青仙舟的飞霄,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雕木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品著杯中清茶。 听著旁边两位人老成精的同僚看似閒谈家常、实则机锋暗藏、步步为营的文斗,飞霄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连忙用茶杯掩饰了一下。 这种需要揣摩言外之意、迂迴试探的路子,实在不適合她这个习惯了在战场上直来直往的人。 听得久了,简直比连续不眠不休的砍杀丰饶孽物还让人觉得睏倦。 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只想找个地方活动活动筋骨。 就在这时,侍从通传,星穹列车的眾人已抵达神策府外。 景元適时地收住了与怀炎的话头,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听闻怀炎的孙女云璃也一同前来后,他略一沉吟,便对一旁的侍从温和吩咐: “去训练场將彦卿唤来。云璃姑娘与彦卿年龄相仿,同是钟爱收藏、研习剑术之人,想必能聊得来,正好让他也休息片刻。” 事实上,景元此举也存了些私心。 彦卿跟隨镜流习剑,进境神速不假,但那训练强度……著实令人心惊肉跳。 隔三差五断胳膊断腿已是家常便饭,前些时日那小子竟连脑袋都被削了下来。 虽说是师父剑气控制入微,及时接回並无大碍,但当时景元亲手给彦卿缝合脖颈时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至今想起仍觉眉心隱隱作痛。 趁此机会,让彦卿在大战前稍作喘息,会会同龄的剑道知己,也算是劳逸结合,让他稍稍喘口气再继续去训练场被镜流细细“打磨”。 怀炎抚须点了点头,对自己那孙女的剑器痴迷性子自是清楚,也乐得让小辈们多交流,对此安排並无异议。 …… 另外一边,训练场上。 景元侍从在一旁站定,镜流手中长剑挽了个剑,利落收势,周身凛冽的剑意瞬间敛去。 然而,对面的彦卿却仍旧紧握长剑,眼神警惕,全身肌肉紧绷,不敢有丝毫大意,汗水顺著他的额角滑落。 镜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她原本確是打定了主意,若彦卿见她收剑便立刻放鬆警惕,定要好好给他再涨涨记性,让他深刻理解何为兵不厌诈。 毕竟,模擬战场亦是战场,丰饶孽物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积累下来的保命经验,往往只能身教,难以言传。 如此想著,镜流心中那点恶趣味又冒了出来。她故意迴转身,目光如电般扫向彦卿。 只见少年依旧保持著防御姿態,眼神锐利,周身剑气隱而不发,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隨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模样。 “……不错。” 镜流终於低笑出声,清冷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讚许,她隨意地摆了摆手,不再多言,身影几个起落间,便如惊鸿般消失在训练场的尽头,只留下喘息的少年。 直到確认镜流的气息彻底远去,彦卿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息,紧绷的肌肉稍稍放鬆,但握著剑柄的手依旧稳定。 侍从这才敢上前,恭敬地传达指令:“彦卿驍卫,將军请您前往神策府。星穹列车的贵客已到,另外,朱明仙舟的云璃小姐也一同前来,將军说您二位年纪相仿,又都痴迷剑道,想必会有许多共同语言……” 彦卿听著侍从的传讯,脸上並没有多少终於能得到休息的欣喜,反而在听到“云璃”这个名字后,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云璃,又是云璃……將军怎么老提她……” 少年的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的鬱闷和不忿。 “將军他怎么可以一直讲別人家的孩子呢?” 第285章 分外眼红 神策府宴会厅內,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清越。 怀炎抚著雪白的长须,目光缓缓扫过宴会厅樑柱与雕窗欞,最终落在端坐主位的景元身上。 “老朽上次前来罗浮,还是……” 他顿了顿,眼中追忆之色一闪而过,似是想起某些旧事,最终化作一声轻嘆:“……没想到这次再来,宴会厅已是翻新重建,当真是物换星移,人事皆非了。” 景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著座椅扶手。 岂止是人事皆非,简直是面目全非。 飞霄最初蒞临罗浮,他正是在此设宴款待。 那场面……即便以神策將军的见多识广,回想起来也堪称一场噩梦。 飞霄將军那与战无不胜的名头截然相反的的酒量,以及酒后那更加……奔放不羈的言行,几乎让当时的宴会厅需要从地基开始重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坐在下首,正百无聊赖用指尖绕著茶杯边缘打转的飞霄,隨即微微侧身,对著身旁侍立的侍从压低声音,语气带著十二分的谨慎: “酒……都藏好了吧?” 侍从立刻躬身,同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位耳朵尖尖、正百无聊赖晃著茶杯的飞霄將军,重重点头:“將军放心,所有酒窖均已加封,宴席所用皆为特製果酿,绝无半点酒劲。” 飞霄的白色狐耳动了动,隨即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带著明显不满的嘆息,声音清亮地打破了那点“窃窃私语”的氛围: “两位,我们狐人族的耳力一向极佳……背后蛐蛐人好歹找个背风的地方。” 她撇了撇嘴,带著点被排除在外的鬱闷,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等会儿我坐小孩那桌去,总行了吧?” 景元被当面点破,脸上却不见丝毫尷尬,反而笑容愈发和煦:“飞霄將军说笑了,皆是出於对將军身体的关切。今日佳肴甚多,不妨多品鑑一番罗浮的特色膳食。” 怀炎看著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將话题引回正轨。 “说起来,此次前来,除了观摩演武,亦是想让云璃那丫头多见识一番星河广阔。听闻星穹列车的诸位小友也到了?” “正是,” 景元頷首,“他们稍后便至。怀炎老將军的孙女,听闻亦是剑道奇才,恰可与彦卿交流一二。” 提到自家那个剑痴孙女,怀炎脸上露出一丝混合著骄傲与头疼的复杂神色:“那丫头,心思单纯,除了剑,眼里就容不下別的了。此番带她出来,也是希望她莫要成了井底之蛙。” 就在这时,宴会厅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星穹列车组的眾人,在驭空的引领下,步入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一阵必要的寒暄与引见后,眾人纷纷落座。 景元、怀炎、瓦尔特·杨、驭空自然坐在了主桌。 而另一桌则显得热闹许多,星、丹恆、三月七、贾昇、白露,以及云璃,恰好凑成一桌。 飞霄见状,眉毛一挑,还真就端著茶杯,溜溜达达地过来,挤了个位置,实现了她“坐小孩那桌”的宣言,饶有兴致地看著这群年轻人。 白露正凑在贾昇旁边,看著他终端里显示的再度升级的歼星舰,眼中亮晶晶的。 星则在认真研究桌上的餐具是否能顺走,被三月七无奈地按住。 橘红色小糰子似乎对某道点心產生了兴趣,正试图用触鬚去勾。 就在这时,彦卿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他一进来,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与此前相比,少年的身形虽没有变化,但原本尚存的一丝稚气仿佛被彻底磨去,整个人如同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锋芒毕露。 即便他此刻並未持剑,只是平静走来,周身縈绕的、经过千锤百链的锐利剑意,也让人无法忽视。 丹恆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心中暗嘆镜流教导之严苛与成效。 与他相熟的星、三月七等人,眼中都流露出惊诧之色,显然感受到了他这段时间堪称脱胎换骨的变化。 景元笑著招呼:“彦卿,来了,快入座吧。云璃姑娘也在此处,你们年纪相仿,又都痴心剑道,正可多多交流。” 彦卿依言走到桌旁,飞霄见状,饶有兴致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彦卿腾出个位置,正好在云璃旁边。 彦卿:…… 他儘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对云璃点了点头:“云璃姑娘。” 彦卿脑海中瞬间迴荡起景元时不时提及的“朱明仙舟怀炎將军的孙女云璃,年纪与你相仿,於铸剑、识剑一道天赋异稟,性情坚韧沉静,实乃良材……”云云。 云璃听到招呼,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在彦卿身上扫过。 她耳边同样响起了怀炎不止一次的感慨“罗浮景元將军座下那位彦卿驍卫,乃不世出的剑术奇才,勤奋刻苦,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別人家的孩子”此刻就在面前,那种被长辈拿来反覆比较、既想证明自己又不服气的感觉,在两位心高气傲的年轻天才心中同时升起。 云璃歪了歪头,直言不讳,先发制人:“你身上的『声音』很杂,很乱,像好多把剑在吵架,而且……都很累的样子。” 彦卿:“……” 少年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这些时日被镜流用各种方式“打磨”,身心俱疲,状態確实不算稳定。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同龄人如此直白地点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掛不住脸。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反击:“听闻云璃姑娘的兵器……十分别致。如此重器,想必挥舞起来声势浩大。” 这话听著像是称讚,但配合著他那略带挑剔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笨重”、“不灵巧”的潜台词。 云璃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出彦卿话里的意味,反而伸出白皙的小手,爱惜地唤出巨刃摸了摸冰冷的剑身,语气带著点自豪:“老铁它不喜欢吵闹,但它很可靠,能挡下很多不好的东西。” 她说著,又看向彦卿,补充道,“比某些听起来很锋利,但实际上很容易卷刃的声音要可靠。” 彦卿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素来自矜於剑术与收藏,何曾被人暗指易卷刃?更何况还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 “剑之道,在於锋锐,在於进取!若无斩断一切的锋芒,何以克敌制胜?重器虽稳,失之机变,恐难登绝顶。” 少年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爭辩的锐气。 “哦?” 云璃放下了筷子,赤足在椅子的横樑上轻轻晃了晃,“可是,连自己的声音都安抚不好,理不顺,再锋锐的剑,挥出去的时候会不会砍到自己呀?” 彦卿眉头微蹙:“剑乃百兵之君,守护之器,亦是杀伐之兵。精通其术,方能贯彻信念,守护该守护之物。不知云璃姑娘所谓的『剑器心声』,於实战又有几分助益?” 云璃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著点不服气的意味:“若连手中兵刃是悲鸣还是欢唱都无从感知,又如何能真正做到人剑合一,发挥其极致?蛮力挥砍,与凡夫何异?” “哇哦……”三月七小声惊嘆,往星旁边缩了缩,“这就槓上了?” 贾昇摸了摸下巴,看著对峙的少男少女,肩头的小糰子也停止了偷吃点心的动作,肉鰭抖动著。 他低声笑道:“嘖嘖,別人家的孩子见面分外眼红嘛。” 贾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星:“瞧见没,学霸之间的鄙视链,实操派和理论派槓上了。” 星塞了块点心进嘴里,含糊点评:“打起来,打起来。” 三月七赶紧拉了她一下:“喂!別拱火啊!” 第286章 弃医从武 宴会厅另一桌。 空气中瀰漫著清雅的茶香与特製果酿的甜香,取代了往常可能出现的酒气。 瓦尔特的视线从年轻人那桌热火朝天、隱隱有言语交锋的战场收回,轻轻吁了口气,脸上带著一种久违的、踏入熟悉领域的从容与適宜感。 他转向主桌——景元、怀炎、驭空。 这一桌,人均高龄——至少心理年龄或社会地位上如此,且看上去都是脑迴路相对正常的靠谱成年人。 天知道,在星穹列车画风日益清奇、日常朝著不可预测深渊一路狂奔的当下,能参与一场符合他常识与社交习惯的、成年人之间的谈话,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体验。 “让诸位见笑了,” 景元作为东道主,率先举杯,杯中自然是符合“禁令”的特製果酿,他笑容和煦:“年轻人朝气蓬勃,难免意气之爭,亦是演武仪典前不错的调剂。” 怀炎抚须呵呵一笑,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无妨无妨,小辈们自有其相处之道。” 景元放下杯子,转而看向瓦尔特:“我刚刚听符卿派人来报,说码头那场混乱得以迅速平息,还有两位星穹列车的隨行来客出了力。怎么不见那两位义士一同前来?景元理应当面致谢才是。” 瓦尔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他习惯性地想推一下眼镜,手指在鼻樑上落空后微微一顿,隨即自然放下。 “他们是来自雅利洛-vi的友人,此次是搭乘我们的列车顺路前来观摩演武。听闻是將军宴请列车组,他们自觉身份不便,便坚持留在客舍安顿,不便前来叨扰。” 说著,瓦尔特轻轻嘆了口气,语气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 那位杰帕德戍卫官,能力与品性都属上乘,就是未免有些过於正直和……恪守礼节了。 雅利洛-vi如今面临星际和平公司的经济与技术封锁,处境艰难,他方才私下里还劝说杰帕德,趁此宴席期间,刚巧可以藉机与景元將军搭上线,哪怕只是混个脸熟,对贝洛伯格未来的发展也大有裨益。 可惜,那年轻人骨子里的原则性极强,认为非请自来、藉机攀附並非正道,坚持不肯。 不过……瓦尔特转念一想,也正是因为这份近乎固执的坚持与纯粹,才让他在存护命途上走得如此坚定。 得失之间,有时也难以简单衡量。 在听到“雅利洛-vi”时,景元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但被他迅速遮掩过去,他点了点头,语气如常。 “……原来如此。稍后若有机会,定要请那两位一敘,听听那颗星球的故事。” 怀炎也抚须点头:“恪守本分,不矜不伐,是难得的品性……” 他称讚了几句,隨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旁边那桌仍旧在就剑器心声爭辩不休的云璃和彦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重新看向景元,再度挑起话头: “演武仪典期间,罗浮之上大大小小的演武与庆贺活动数不胜数,其中最重要的,莫过於『守擂竞锋』。 按惯例,东道主需派出技艺高强的战士守擂,应对四方来者的挑战,以彰显仙舟武德之盛,激励后进。” 怀炎顿了顿,目光落在景元身上,“老朽听闻星穹列车会前来观礼,本以为此番守擂之人,会是罗浮的龙尊……” 景元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又心照不宣的笑容:“炎老说笑了。衔药龙女年纪尚浅,又不通武事,让她去守擂,怕是……” 怀炎看了一眼另一桌正偷偷试图用筷子去戳贾昇肩上那只橘红色糰子、结果被糰子用触鬚灵活躲开並反缠住筷子的白露。 又看了看坐在白露旁边、姿態沉静、正默默將一杯被白露碰倒的茶杯扶正的丹恆,隨即看向景元,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著点“你別跟我装傻”的意味: “论说笑的本事,老朽还是不及你啊。” 他口中的“龙尊”,自始至终,指的都是那位持明族的饮月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就在这时,对面桌正在和糰子“搏斗”的白露猛地站了起来,小手叉腰,龙尾不服气地在地板上拍打得啪啪作响,声音清脆地传遍了宴会厅: “谁说我不通武事?!景元!你不要小看人!本小姐现在已经弃医从武了!” 她这话一出,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一瞬。 就连旁边正在和云璃就“剑心”与“剑技”进行“友好”学术交流的彦卿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 景元端著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瓦尔特下意识地想去推眼镜,手指在鼻樑上摸了个空,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 怀炎则是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闪过饶有兴味的光芒。 贾昇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鼓掌:“好样的,有志气!我支持你,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新时代龙尊的战斗力!” 他肩膀上的橘红色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像是在助威。 贾昇凑近白露,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怂恿:“需要军火支援吗?我这里款式多样,包教包会,保证让你的『从武』之路起步就是巔峰。” 瓦尔特:“!!!” 他看著眼前这一幕,刚刚酝酿起的“终於能和正常人聊天”的氛围,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啪”地一下,碎裂无踪。 他默默地想,或许……他该开始习惯,这种“星穹列车式”的社交辐射效应了。 而一旁的丹恆看著白露那副信誓旦旦却又明显带著孩子气的模样,青灰色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若是……將他所继承的、那份属於龙尊的、更偏向破坏与征战的力量,借予白露一用……定能让她在“守擂竞锋”上真正展现出龙尊应有的威仪。 而作为交换,或许能……暂时借用白露身上那份拥有强大治疗能力的龙尊之力? 丹恆默默握紧了置於膝上的拳。 化龙妙法,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多一份底牌,或许就能在未来某个关键节点,扭转绝望的局势。 丹枫当年失败了,那是他自己不行,或者说时机、方法、素材……总之哪哪都不对。 他未必。 第287章 怎么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神策府宴会厅內,暖黄的灯光流淌在精致的雕樑画栋间,空气中瀰漫著清雅的茶香与特製果酿的微甜。 然而,这份寧静祥和,被白露那石破天惊的宣言悍然打破。 白露那句石破天惊的“弃医从武”宣言余音未散,引得满堂目光聚焦於她身上。 小小的龙女双手叉腰,龙尾在地板上拍打得啪啪作响,圆溜溜的眼睛里燃烧著不服输的火焰,一副“谁说我不能打”的架势。 景元脸上那惯常的、和煦笑容僵硬了一瞬,他缓缓放下茶杯,抬手捏了捏鼻樑,语气带著几分无奈,几分头疼。 “白露,演武竞锋非是儿戏,守擂之人需应对四方挑战,你年纪尚小,又不曾精研战技……” 自前任龙师之首涛然在冱渊君的判决下伏法,成了罗浮“限定”且爭议极大的食材后,新任龙师之首涛澜就显得格外……安分守己,或者说畏首畏尾。 至少在明面上,持明族內现今还真没有哪个龙师敢、或者想去管束这位新任龙尊的“奇思妙想”。 这也导致了白露在某些方面,越发地……放飞自我。 “誒~景元,何必扫了龙女的兴致?龙女作为新任龙尊,若能代表罗浮参与竞锋守擂,不仅是一段佳话,更能彰显仙舟联盟与持明一族源远流长、牢不可破的友谊嘛。” 老將军说著,目光便转向了隔壁桌那个刚刚还在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贾昇。 “这位小友,想必就是黑塔女士那位声名在外的贵子,亦是罗浮近来风靡的那种特色饮品,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吧?供应一整个罗浮的需求,还能游刃有余地穿梭星海,当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怀炎脸上掛著慈祥温和的笑容,朝贾昇招了招手: “不妨坐过来,与老朽閒话几句家常?老朽对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可是好奇得很吶。” 被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將军点名,贾昇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许,他乾咳一声,身体不著痕跡地往后仰了仰,语气带著点敬而远之的疏离: “呃……多谢老將军好意。不过我这人吧,对太正式的场合有点过敏,而且不知怎的,一对上像您这样德高望重、阅歷深厚的老先生,就有点犯怵。坐这挺好的。” 他肩膀上的橘红色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配合的往他颈窝里缩了缩。 怀炎闻言,也不强求,只是呵呵一笑,显得极为宽厚隨和,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隨口一提。他顺势將话题重新引回年轻人身上,目光在云璃、彦卿和白露之间流转: “无妨,小友隨意便好。说起来,孩子们有锐气是好事。云璃这丫头痴迷剑器,彦卿驍卫剑术超群,如今连白露龙女亦有此壮志,我仙舟联盟后继有人,实乃幸事。” 景元看著下方依旧叉著腰、龙尾不服气地拍打地面、满脸写著“我意已决”的白露,又瞥了一眼旁边眼神飘忽、显然不打算再掺和这浑水的怀炎,心知这“別人家的孩子”的家长是打定主意看乐子了。 他沉吟片刻,深知白露性子执拗,强行压制反而不美,终於鬆口,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声音清晰地传遍宴会厅: “既然龙尊有此心意,景元若再阻拦,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这样吧,白露,你可以参加演武仪典。” 但景元话锋一转:“不过,非是以守擂者的身份。你需从『叩关赛』开始,凭自身实力,一步步打上去。若能连过数关,最终便可挑战代表罗浮守擂的彦卿。如何?” 这既给了白露参与和证明自己的机会,又避免了让她直接作为守擂者可能面临的窘境和压力。 白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龙尾摇得更欢快了:“一言为定!景元你不许反悔!” 她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拳打四方、脚踢群雄的光明未来。 彦卿闻言,看向白露,少年锐气的眼中也燃起斗志:“若龙尊能闯到我面前,彦卿自当全力以赴!” 敲定了白露参赛的方式,景元的目光又转向贾昇,语气带著几分调侃,却也不失认真。 “贾昇小友,演武仪典虽不限定使用何种武器,旨在切磋交流,印证所学。但似黑塔女士亲手打造的那类……嗯,功能繁多、威力难以常理度之的造物,还是莫要带上场比较好。否则,怕是这竞锋之台,顷刻间便要化为飞灰了。” 贾昇闻言,表情无比真诚:“將军放心,我懂我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保证不管是自用的还是给白露提供的都只些……嗯,相对朴素的兵刃。” 確认竞锋舰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后,景元瞭然地点了点头。 怀炎脸上依旧掛著那副慈祥和蔼的笑容,他目光一转,极其自然地將话题引回了仍在针锋相对的两位年轻剑士身上。 只见云璃和彦卿此刻已从“剑器心声”与“实战锋芒”之爭,升级到了互相撂狠话的阶段。 彦卿眉头紧锁,语气带著少年人特有的锐气:“空谈心声,不过是纸上谈兵!剑之极致,终需在生死搏杀间印证!” 云璃赤足轻晃,毫不示弱地反驳:“连剑的『情绪』都听不懂,再厉害的招式也使不出十分力气!有本事出去打一场!” 怀炎看著这互不相让的场面,隨即抚须对景元笑道:“景元將军,你看这两个孩子,各执一词,爭得面红耳赤。依老朽看,与其让他们在此空论,不如给他们一个实践的机会。” 他顿了顿,拋出早已想好的提议:“此番演武仪典,不妨让他们二人暂时放下爭执,共同教导一位弟子,让这弟子在叩关赛上,同时运用两人所传的技艺,看看最终成效如何?岂不比空谈有趣得多?” 景元闻言,尚未开口,怀炎的目光便已落在了正埋头乾饭的三月七身上。 “老朽观这位粉发姑娘,灵秀內蕴,根基扎实,却似乎尚未形成固定的战斗路数,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正是学习兼容並蓄之道的绝佳人选。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正夹起一块晶莹虾饺往嘴里送的三月七:“……?” 她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抖,虾饺“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溅起几点酱汁。 少女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辜,指了指自己:“我、我?老將军您说的是……我?学剑?还要同时跟两位……天才学?” 怎么就吃个饭,还有她的事了呢?! 贾昇看著人老成精的怀炎,凑近凑近邻座的丹恆:“打听个事,这位老將军……今年到底高寿了?” 丹恆正思索著化龙妙法的可行性,闻言被打断,略显迟疑地开口:“怀炎將军……活跃於千年前,具体年岁难以精確考证,但……大概三千余岁应是有的。” “嘶,上了三千多年班?!怪不得。”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怀炎瘦小、甚至有些乾瘪的苍老身躯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敬畏和诡异联想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位老將军……给人一种能隨时突然爆衣,露出浑身虬结肌肉,然后一把將敌人狗头捏爆的……终极返璞归真感。” 丹恆:“……”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怀炎,又看了看脑洞大开的贾昇,决定不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只是默默地將杯中剩余的果酿一饮而尽。 而另一边,震惊与自己过来吃个饭就多了个徒弟,有些不知所措的彦卿尚且不知—— 他即將在不久的將来,会达成一项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的、极其离谱的成就。 第288章 黑墓 黑塔空间站外,无垠的星空依旧沉默地铺陈著。 一道新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空间站警戒范围的边缘。 与其他试图潜入的同行一样,她身披忆庭制式的深色长袍,宽大的兜帽將她的面容遮掩在阴影之下,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頜。 代號“幽影”的忆者,此刻正面临著她漫长职业生涯中最为严峻的认知挑战。 她看著前方的景象,陷入了长久的、近乎凝固的沉默。 这……这是什么? 在她的认知和情报中,黑塔空间站应当是一座银灰色、充满几何美感的科研圣地,是天才俱乐部#83智慧的结晶。 但眼前这是什么? 一座通体被厚重、晶莹、流淌著磅礴存护之力的琥珀色晶壁完全包裹的巨构,这本已足够骇人听闻,彰显著星神克里珀毋庸置疑的“宠爱”。 然而,更令人眼球刺痛、理智摇摇欲坠的是,那琥珀晶壁之上,密密麻麻、参差不齐地矗立著无数根……死亡芭比粉色的路灯。 路灯散发著稳定、刺眼、饱和度极高的粉光,將空间站外围渲染成了一片极其诡异、难以用任何已知美学体系定义的色块。 使得这座本应庄严宏伟的空间站,远远望去,活脱脱就是一颗……长了粉色尖刺的巨型宇宙海胆。 这视觉衝击力,已经超越了怪异,直接迈入了精神污染的范畴。 而更让幽影感到脊背发凉的是,那些粉色的路灯上,並非空无一物。 粗略一扫,至少有几十个形態各异、但同样被菌丝缠绕捆缚的身影,正在那些路灯杆子上轻轻晃荡。 如同风乾的腊肉,又如同某种残酷的胜利纪念品。 那些,都是她的同行。 是和她一样,怀揣著窃取星神记忆、或是其他不可告人目的而来的窃忆者。 此刻,他们全都成了这诡异空间站防御体系的装饰的一部分。 任务简报里可没提到这个! 情报只说了黑塔空间站防御升级,有模因病毒风险和贾昇这个不稳定因素。 但没人告诉她,这里已经变成了窃忆者的露天陈列馆! “……黑塔空间站?”幽影低声自语,“这哪里还是空间站……这分明是黑塔埋葬忆者的坟墓。”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词——黑墓。 太贴切了。 这分明是一座为忆者量身定做的、散发著粉色光芒的酷刑室!一个专门埋葬忆者尊严、窃忆梦想的……巨大坟墓! 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危机感在尖啸。 撤退!立刻撤退!这地方绝对不对劲到了极点! 奖励再丰厚,也得有命享用! 她比之前那些同行更谨慎,停留的距离也更远,並且一直在用秘法隱匿自身存在。 按理说,应该…… 就在幽影下定决心,准备悄无声息地遁走,將“黑墓”的恐怖见闻带回忆庭,警告所有同行远离这个魔鬼之地时—— 异变再生! 並非来自那些粉色的路灯,也非来自缠绕著同行的菌丝。 而是源自她自身。 她感觉到自己用来隱匿行踪、扭曲周围光线与感知的忆质屏障,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了,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涟漪。 紧接著,她脚下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毫无徵兆地……生长出了一小簇闪烁著诡异磷光的菌丝。 那菌丝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缠绕上她的脚踝。 “什么?!”幽影大惊失色,试图调动忆质震开这诡异的束缚。 但菌丝的力量远超想像,並且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粘性。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菌丝传递来的並非攻击性的意念,而是一种带著学术探究般苛刻的审阅感: “检测到目標,结构解析中……” “评估:隱匿等级c+,创新点不足,存在三处明显冗余……” “综合判定:技术含量低於预期。捕获价值:中等偏下。” “结论:来都来了,確认捕捉。” 幽影:“???”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评估报告”,更多的菌丝便从虚空中激射而出,將她的身体曲线以一种极其羞耻的方式凸显出来,菌丝的走向充满了刻意营造的……美感与束缚感。 紧接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將她猛地拽向那颗“粉色海胆”。 “不——!等等!我还没进去!我在范围外!”幽影徒劳地挣扎尖叫。 然而,菌丝显然不认同她对范围定义。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她毫无悬念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坚实无比的琥珀晶壁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她头晕眼,忆质一阵晃动,仿佛看到了自己早已遗忘的、属於碳基生命时代的太奶。 隨后,她被粗暴地安置在了一根空著的、散发著稳定而刺眼粉光的路灯杆顶端,成为了“黑墓”展览馆的最新收藏品。 她艰难地扭动脖颈,看向旁边那根路灯上掛著的、最早被捕获的潜影。 潜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正用一种混合著同情和“又来了个倒霉蛋”的眼神看著她。 幽影:“……” 她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与旁边那些虽然被掛但姿势还算“常规”的同行不同,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菌丝,编织方式极其……刁钻且富有艺术性! 將她捆得结结实实,勒痕处处,动作羞耻至极。 那是以一种她只在某些小眾记忆碎片里见过的、名为“龟甲缚”的方式, 就在这时,数条闪烁著磷光的菌丝如同拥有生命般,从路灯杆子上蜿蜒而下,轻柔地触碰著她的太阳穴。一股冰凉而强横的意念瞬间连接了她的意识,开始飞速翻阅她的记忆库。 察觉到菌丝迅速翻阅了她的记忆后,幽影顿时明白一切。 因为被捕获的前者记忆库里那些乱七八糟、小眾诡异的爱好记录,菌丝在捕捉並翻阅后,学会了这种绑法,然后在捕获她时,当即学以致用。 幽影猛地扭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旁边那根路灯上,同样被以极其精妙的龟甲缚技法捆绑著、姿势却似乎带著点莫名“享受”感的同行——代號“綺梦”的窃忆者。 綺梦在圈內以其独特的审美和某些……不那么主流的小爱好而闻名。 “綺梦!!” 幽影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质问,“你平时都在记录些什么鬼东西?!” 綺梦原本正微微眯著眼睛,似乎在品味著某种独特的感受。 听到幽影的怒吼,她略显慵懒地转过头,脸上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眼神飘忽地移开,不敢与幽影对视,声音细若蚊蝇,带著点心虚: “……怪我咯?它们自己看的……而且,这缚法,它用得还挺標准,力度均匀,结节工整,颇有古风……” 幽影简直要气疯了:“@#¥%&*……!” 一连串需要被消音的、跨越了数个文明体系的脏话倾泻而出,身躯因为恐惧,剧烈的颤抖著。 幽影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只要一想到菌丝这种诡异的存在,正在以这种可怕的速度学习和进化,不断从被捕的忆者记忆中汲取养分,她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天知道如果再让它们捕获更多同行,阅览更多千奇百怪的记忆,这些该死的菌丝会在记忆的命途上走到何等离谱,何等不可名状的地步! 愤怒、羞耻、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幽影失去了理智,开始口不择言地咒骂: “綺梦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变態!” “黑塔!你这个纵容逆子胡作非为的老妖婆!” “贾昇!你这个该被烧一千遍的灾星!混蛋!挨千刀的!!!” “啪!” 一条菌丝毫不留情地抽在她的臀侧,带来一阵刺痛。 “辱骂管理方及关联人员,处罚:百连抽。並需在报告中深刻检討辱骂行为的不当之处。” 菌丝冰冷的意念传来。 “啪!啪!啪!” 抽打接踵而至。 幽影一边疼得齜牙咧嘴,一边骂得更凶了: “混蛋!你们都是一伙的!混蛋贾昇!肯定是你!只有你才能搞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玩意!我@#¥%&*……!” 遥远的仙舟罗浮,刚刚走出宴会厅的贾昇,突然毫无徵兆地接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脸上露出一个瞭然的笑容。 “谁骂我?骂得还挺狠……看来空间站那边,又有新收穫了?效率不错嘛。” 第289章 爆金幣了~ 仙舟罗浮,神策府外。 夜色已深,廊檐下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宴席散场,几人从府內走出,低声交谈著。 贾昇几步凑到正低头琢磨著自己“弃医从武”大计的白露身边,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口,脸上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欠揍。 “放心,小白露,”他语气却带著一种“包在我身上”的篤定。 “有我在背后给你提供『小小』的支援,保管你这次守擂无往不利,让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什么剑法拳脚,那都是旧时代的糟粕了,正所谓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要玩就玩点高端的…… 乱七八糟的武器我多少都涉猎过一点,这样吧,先给你弄上一套单兵飞弹发射器,確保远程火力覆盖;再来一套神经控制浮游作战单元,全方位立体打击;高周波切割武器,近战破甲削铁如泥;配上几个高级防卫智慧机器人当僚机,对了……” 贾昇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產品:“你要作战机甲吗?灵活性和火力都还不错,涂成青色跟你挺配的。” 白露听著这一长串光是名字就透著不好惹的装备清单,眼睛越瞪越圆,里面闪烁著混合著迷茫、震惊以及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她歪著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举起小手,带著点不確定和期待,小声补充道:“……要不……再加个飞行器?” 白露想像著自己驾驭著酷炫装备翱翔天际,在擂台上空对对手进行“正义天降”的场景。 贾昇大手一挥:“全方位立体化作战,思路清晰!不愧是龙尊,这就给你安排!” 瓦尔特听著这对活宝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这罗浮新一任的龙尊,画风也要朝著不可名状的方向一路绝尘而去了吗? 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板尚未开封的胃药,熟练地剥出一粒。 另一边,三月七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不过是个吃饭,怎么稀里糊涂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位剑术指导的师父? 贾昇溜达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还在发懵的三月七,指了指不远处仍在就互不相让、眼神都快擦出火的彦卿和云璃。 “傻姑娘,还愣著干什么?赶紧的,记得跟他们要见面礼和拜师礼以及改口费啊,这可是规矩。 到时候谁先给你,你就猛猛夸,往死里夸。就按照他们俩这爭强好胜的劲儿,下一个拿出来的肯定更好,更贵,更稀有!稳赚不赔!” 三月七:“……”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这样真的好吗?”的茫然。 星也凑了过来,一脸深以为然地点著头。 “他说得对。这俩人一个罗浮將军的亲传弟子;一个朱明仙舟將军的宝贝徒孙,家底丰厚。手里的好东西肯定不少,隨便漏点出来都够你用很久了。拜师不能白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的,爆他们金幣。” 三月七:“……” 她看著星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常识再次受到了衝击,仙舟礼仪原来还包括了向新认的师父索要拜师礼这一项吗? 她下意识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最为沉稳可靠也精通仙舟诸事的丹恆。 丹恆抱著手臂,安静地站在阴影处,感受到三月七的目光,他微微頷首,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些许赞同。 “按仙舟古礼,初次拜师,长者赐,不敢辞。” 言下之意,这礼,可以收,而且应该收。 三月七彻底放弃了挣扎,看著眼前三位同伴——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疯狂推销军火,一个怂恿她爆人金幣,一个引经据典支持她收受礼物…… 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最终像是认命般,朝著彦卿和云璃的方向,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那、那个……彦卿师父……云璃师父……” 少女的声音带著点试探和羞赧,“你们罗浮和朱明……拜师是不是有什么……规矩呀?比如……送点小礼物什么的?” 正爭论到关键处的彦卿和云璃同时一愣,转过头来。 彦卿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还有这茬,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啊,对,拜师礼。第一次当师父,是我疏忽了……” 旁边的云璃也反应过来,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个环节。 然而,当两人的视线再次在空中不期而遇时,那种较劲火又“噼啪”一声点燃了。 本著送出的礼物绝对不能比对方差、不能让徒弟尤其是在对方面前觉得自己小气的原则,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三月……姑娘,我观你灵巧轻盈,適合走轻灵迅捷的路子。工造司新近有一批……” “三月七,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我这有一件早年所得的……” 话一出口,两人又同时顿住,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的竞爭意味更浓了。 彦卿抢先一步:“武器还是量身打造比较好,工造司的匠作大家公输师傅与我相熟,我现在就带你去工造司,定为你量身定製一柄最適合的轻剑,材料库里的珍藏任你挑选!” 云璃闻言,也不甘示弱:“定製需要时间。我现有一件护甲,以星海深处打捞的云霞金与百年冰蚕丝织就,轻若无物,却能抵御寻常刀剑劈砍,更能卸去四成衝击力道,正合你初次习剑,用作护身之物。” 说著,她手腕一翻,一件摺叠起来、闪烁著柔和云纹光泽的软甲便出现在她手中,递向三月七。 三月七看著那件明显不是凡品的软甲,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接。 彦卿一见,立刻道:“护甲虽好,却不如一柄好剑更能助你领悟剑道真諦,我收藏了一块帝弓的神失余烬,保证造出的剑刃锋锐无匹,更能引动风雷之势,我这就去取来!” 云璃微微挑眉:“神失余烬属性霸道,初习剑者难以驾驭,易伤自身。不如我这『凝心玉佩』,佩戴身旁有静心凝神之效。” “我有一瓶『九转金丹』,可易经伐髓,提升体质!” “我有『千年血参芝』,固本培元,滋养气血更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武器护甲到丹药玉佩,竟是当场就卷了起来,拿出了一件比一件珍贵,一样比一样稀有的宝贝,爭著要送给三月七做见面礼。 三月七抱著怀里很快就被塞满的各种盒子、瓶罐整个人都懵了,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无措,只能连连道谢:“谢谢彦卿师父!谢谢云璃师父!这个很好,这个也很好……” “看见没,这就叫良性竞爭。”贾昇嘖嘖称奇,“早知道我也去认个师父了。” 星眼睛都快变成信用点的符號了,深以为然:“我也想拜。” 最终,还是彦卿凭藉地利,抢到了带三月七去工造司量身定製兵器的优先权。 他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云璃,对著还有些晕乎乎的三月七道:“走吧,三月姑娘,我们现在就去工造司,趁热打铁!” 第290章 一去不回 宴席散去后,神策府静室內。 檀香裊裊,驱散了宴席残留的喧囂气息。 景元与怀炎对坐於茶案两侧,案上玉壶蒸腾著热气,茶香清冽。 景元执壶,为怀炎斟满一杯,动作从容。 怀炎端起茶盏,未饮先闻其香,浑浊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景元抬眸:“进。” 一名心腹侍从悄无声息地步入,躬身稟报:“將军,彦卿驍卫他……去了您的私库,取走了库中所存最大、品质最高的那块『神矢余烬』。” 侍从顿了顿,补充道:“同行者尚有三月七姑娘、星姑娘,云璃姑娘,他们一行人正往工造司方向而去。” 景元拿著茶盏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隨即失笑摇头,將茶盏轻轻放回案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这孩子……” 他语气带著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宴席上被云璃姑娘激將,这是非要挣回这个面子不可了。” 从那两个孩子爭强好胜、互不相让的劲头,彦卿取走神矢余烬的动机並不难猜。 他一生没有婚娶,膝下无子,唯有彦卿这么一个倾注心血的徒弟,视若己出。 他的私库,未来自然也都是彦卿的,更何况这块体积惊人的神矢余烬,本就是他为彦卿特意搜寻储备的。 怀炎將主僕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笑呵呵地抚了抚雪白的长须,眼中精光一闪,带著点看透世情的揶揄: “呵呵,少年心性,爭强好胜,亦是常情。我那丫头,怕是此刻也正搜肠刮肚,琢磨著拿什么压过你那宝贝徒弟一头呢。只是,景元將军,你这块压箱底的宝贝,怕是要明珠暗投,发挥不了应有的价值嘍。” 景元笑了笑,指尖摩挲著温热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著一种瞭然於胸的平静: “炎老所言极是。这些小傢伙怕是要失望而归了。神矢余烬乃帝弓司命光矢余威所化,內蕴巡猎神力,霸道无匹,等閒难以驾驭。如此巨大的一块,能量更是磅礴浩瀚,非绝世神匠不可熔铸,非坚韧至极之材不可承载。” 他顿了顿,端起茶盏,吹开浮沫,轻呷一口,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我罗浮工造司虽能工巧匠辈出,公输师傅亦是箇中翘楚……但以目前工造司的能力,想要熔炼锻造这般规模的神矢余烬,怕是力有未逮。强行尝试,轻则损毁材料,重则……恐伤及匠人,引发不测。” 除非…… 景元话未说完,便若有所觉,朝著静室外微微摇曳的树梢阴影处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几乎同时,怀炎的视线也掠过景元,投向窗外因微风而沙沙作响的枝叶。 树梢之上,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隱去,唯有几片被惊落的树叶打著旋儿,无声地飘落在寂静的庭院中。 他原本带著笑意的苍老面容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情绪深处,是沉淀了数百年的遗憾与伤感。 怀炎语气带著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篤定,轻嘆道:“景元將军,依老朽看,你这块神矢余烬,怕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嘍。” 景元將杯中已温的茶水一饮而尽,隨手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心疼,反而笑意更深,带著几分乐见其成的纵容。 “无妨。若能因此成就一柄足以传世的剑器,或是……引出某位许久未曾动手的老友,活动活动筋骨,那这块余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他目光重新落回怀炎身上,语气恢復了之前的从容:“倒是怀炎老將军,云璃姑娘那边,怕是要拿出些压箱底的巧物,才能不被比下去了。” 这次怀炎並未反驳,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他低声嘆道,像是在对景元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珠蒙尘,利刃自折。昔日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如今……只怕也难再现当年光景了。” …… 另一边,工造司。 工坊內,热浪逼人,虽已是深夜,金属交击之声却不绝於耳。 明明已是深夜,炉火熊熊,敲打声、淬火声、匠人们的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显得格外忙碌而……亢奋。 “哇……”三月七看著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些人……这个时间都不睡觉的吗?仙舟人也太卷了吧!” 星抱著胳膊:“你这就不懂了吧,夜晚才是艺术家们灵感迸发、放飞自我的绝佳时间。看这氛围,妥妥的创作巔峰期。” 彦卿无暇理会同伴的吐槽,他此刻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那个以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盒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玉盒,快步穿过忙碌的工坊区域,找到了正在督造一批新制兵器的公输师傅。 “公输师傅!” 彦卿的声音带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急切,他將玉盒郑重地呈到对方面前,“请您看看这个,我想请您出手,以此为基,为……为我这位新收的徒弟量身打造一副轻剑。” 他说到“徒弟”二字时,稍微卡顿了一下,显然还不太適应这个新身份,但眼神中的恳切与期待却毫不作偽。 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灼热而磅礴、却又內敛至极的气息瀰漫开来。 盒內静静躺著的,是一块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暗金色、內部仿佛有液態火焰缓缓流淌的神矢余烬。 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附近几个炉火的火焰都不自觉地朝著这个方向偏移、摇曳。 公输师傅原本沉稳的目光在接触到这块材料的瞬间,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急促了几分。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余烬一寸处停下,感受著那浩瀚的力量,脸上写满了震撼与痴迷。 “这……这竟是……如此品相、如此体积的神矢余烬!” 他喃喃自语,隨即看向彦卿,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彦卿驍卫,此物……太过珍贵,力量也过於霸道。老夫……老夫只能说,愿意拼尽全力一试,但能否成功,实在……毫无把握。”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对著工坊內其他被这块神矢余烬吸引、围拢过来的匠人们挥了挥手:“都散了吧!今夜工坊封闭,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熔炼区!” 匠人们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此等神物非他们所能插手,纷纷嘆息著离去。 很快,偌大的核心工坊內,只剩下彦卿、三月七、星,以及面色凝重如临大敌的公输师傅。 公输师傅调动起工造司权限范围內所能动用的最高规格熔炉,炉火在他精妙的操控下,温度急剧攀升,连空气都发出了被灼烧的嗡鸣。 然而,当那块神矢余烬被小心翼翼地置入炉心,承受著足以瞬间汽化寻常金属的恐怖高温时,它却依旧纹丝不动,暗金色的表面甚至连一丝红热都未曾出现。 內部流淌的液態火焰,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缓慢运行,恍若外界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公输师傅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断调整著火力输出,添加各种助熔的材料……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神矢余烬依旧故我,连一丝要熔化的跡象都欠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炉鼎因为能量过载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炉壁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公输师傅脸色发白,呼吸粗重,他知道,再继续下去,结果恐怕…… “唉……罢了。” 公输师傅长长嘆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力与遗憾,就准备撤去炉火,“彦卿驍卫,非是老夫不尽心,实在是……此物已非人力所能锻造。再强行为之,只怕……” 他本想放弃,话未说完,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突兀地从工坊最阴暗的角落传来,打破了这绝望的沉寂: “取三颗中等大小的熔骸投入,再以冰髓以震艮之位嵌入炉心引其狂暴,辅以『荣羽翎』三根,投入炉中,待炉火转为幽蓝,便不必管其形態,只以千钧之力,反覆捶打其节点,直至其形变初生。” 这声音来得毫无徵兆,让在场几人都是一惊。 三月七下意识地往星旁边靠了靠,小声道:“感觉……有点嚇人啊。” 星则眯起了眼睛,听著熟悉的声音,若有所思。 公输师傅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阴影处,厉声喝道:“谁?!阁下是谁?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一见!此法闻所未闻!融骸至阳至暴,冰髓至阴至寒,二者相衝,稍有不慎……” 暗处的声音却毫不在意他的质问,反而带著一丝不耐烦的催促,语气冰冷。 “你再不动手,炸炉是小,这余烬失去平衡彻底爆发,整个工造司,连同小半个罗浮要被炸上天。到时候,可別把脏水泼到別人身上。”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熔炉猛地发出一声剧烈的震颤,炉壁上的裂纹又蔓延开数道,火光夹杂著金色的雷霆之力从裂缝中迸射出来,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工坊。 公输师傅看著那岌岌可危的熔炉,又看了一眼阴影处,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妈的,拼了!” 第291章 我姐妹……好像有1.4了 另外一边。长乐天。 贾昇、白露、丹恆三人慢悠悠地走著,像是饭后散步消食。 虽然按照仙舟的时间,此时已是深夜,但长乐天依旧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各式小吃的香气混杂著商贩的吆喝,构成一幅繁华的夜景。 贾昇和白露一人抱著一堆刚从摊贩那儿买来的小吃,边走边吃,嘴角都沾著些许油光酱料。 贾昇咬了一口滋滋冒油的烤串,含糊不清地感嘆:“看看,要不说是长生种呢,真能熬夜。” 白雾闻言,一边努力咽下嘴里的鸣藕糕,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嗯!不过,根据丹鼎司最新发布的大数据统计,长期熬夜、作息顛倒的人群,比作息规律者,其魔阴身发作的平均时间点,会显著提前大概三分之一左右的时间……” 走在一旁的丹恆:“……” 他听著这两人的对话,看著他们手里那堆高油高盐的“深夜暴击”:“所以?” 白露立刻挺起小胸脯,龙尾得意地晃了晃,嘴里还叼著半块糕点:“所以等会儿回去,本小姐给你们一人开两副独家秘制的安神调养方子,正所谓……皮鞭沾碘伏,边打边消毒,啊不是,是良药虽苦口,治病又强身!” 丹恆:“……” 他目光转向旁边精神抖擞,甚至眼神比白天还亮几分的贾昇,忍不住问道:“……你不困吗?” 贾昇满不在乎地又擼了一串,声音因为咀嚼而有些含糊:“困?不存在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嗨起来~杨叔不在,没人念叨养生,此时不嗨更待何时?” 他甚至还扭了两下,带动著肩头那只橘红色小糰子也跟著晃了晃肉鰭。 白露舔了舔嘴角的渣,略带遗憾地望向一个方向:“可惜金人巷最近在做什么升级,闭市了,那边的仙舟小吃味道更地道,用料也足。” 贾昇注意到丹恆略显无奈的神情,坏笑著凑近几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上次你跟这小龙女去波月古海就没带我,神神秘秘的,这次可別想再把我甩开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大半夜的打算干嘛去。” 丹恆:“……” 就在这时,白露眼睛一亮,扯了扯贾昇的袖子,龙尾摆了摆,伸手兴奋地指向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人群:“那边!那边好像有杂耍!好热闹!” “杂耍?走走走,去看看!”贾昇立刻来了兴致,反手拉住白露的手腕,两人如同游鱼般,哧溜一下就扎进了熙攘的人堆里,瞬间没了踪影。 丹恆看著那两个迅速被人群吞没的背影,无声地嘆了口气,认命般地加快脚步,也跟了上去。 人群中,一位发色浅橙、充满活力的少女正敲著一面小锣。 “来来来!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路过的大朋友小朋友们,瞧一瞧看一看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天我小桂子和我的好姐妹裳裳,给大伙表演一个传~统~艺~能——胸口碎大石!” 只见一位扎著双马尾、面容清丽的少女,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一张长条板凳上,胸口压著一块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青石板。 她小声嘟囔著,声音带著颤音:“姐妹……我、我现在说慌还来得及吗?” 自称小桂子的少女拎起一旁那柄看起来比她胳膊还粗的实心大锤,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脯,对石板下的少女伸出了个大拇指,露出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灿烂笑容。 “姐妹!莫慌!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小桂子手艺,童叟无欺!” 李素裳看著那在灯光下闪烁著寒光的锤头,眼角抽搐:“……你这话配上这锤子,怎么可能让人不慌啊,你等会儿下手可得轻点……” “瞧好吧您內!” 桂乃芬话音未落,已经气沉丹田。 她双臂抡圆了那柄大锤,带著一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就要朝著李素裳胸口的石板砸下。 围观群眾发出一阵惊呼,有些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掠空声从眾人头顶高处传来。 丹恆几乎是本能地抬头,瞬间锁定了一道从房檐间急速掠过的暗色身影,他瞳孔微缩,低语出声:“刃?” 只见半空中,彦卿脚踩飞剑,化作一道蓝色流光一路疾驰,紧追著前方那道身影,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在另一侧的房檐上,赤足的云璃身形如电,在高低错落的屋顶间跳跃腾挪,速度竟丝毫不慢,同样紧紧追咬著刃的踪跡。 云璃瞥了一眼踩在飞剑上、因为御剑速度更快而稍稍领先半个身位的彦卿,见他居然还有空回头,朝自己投来一个带著些许挑衅和“你不行了吧”的眼神。 云璃眉头一蹙,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脚下猛地发力,在一个屋顶边缘悍然一跃,竟精准地踩在了彦卿脚下的飞剑剑柄末端,以此为支点,再次借力腾空。 “喂!你!” 彦卿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手,脚下飞剑猛地一沉,失衡之下,连人带剑惊呼一声,直接从空中歪歪扭扭地栽了下来,狼狈地落在人群边缘,激起一小片惊呼。 而云璃则借著这一踏之力,身形如离弦之箭,瞬间窜出更远,几乎要追上前方那道身影。 然而,她这奋力一跃的落点,好巧不巧,正是下方杂耍场地中央。 云璃繫著红绳铃鐺的赤足,不偏不倚,踩在了李素裳胸口那块厚重的青石板上。 “咔嚓——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一整块青石板,在这一踏之下,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紧接著,云璃毫不停留,双腿猛地一蹬石板,身体再次腾空跃起,继续朝著刃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一踩一蹬,动作流畅迅捷,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下方,先是承受了云璃坠落时的“战爭践踏”,紧接著又挨了她全力蹬腿借力的蓄力猛击…… “呃——!!!” 李素裳猝不及防间承受了这远超预想的力量,整个人猛地向上弓起。 她双眼瞬间瞪得溜圆,眼珠都像是要凸出来一般,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小口白沫从嘴角溢出,眼神瞬间失去高光。 仿佛有什么透明的、类似魂魄的东西从她张开的嘴里飘了出来……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准备挥锤的桂乃芬僵在了原地,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著躺在地上抽搐、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色彩的素裳,愣了两秒,隨即发出了一声悽厉的尖叫: “救命啊——!我姐妹……我姐妹好像有点死了!!!” 第292章 我不是他 桂乃芬那句“我姐妹好像有点死了!!!”的悽厉尖叫还迴荡在空气中,围观的群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隨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骚乱又引来了更多围观者,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对著中央指指点点。 “死、死人了?!” “刚才那小姑娘一脚下来……我的妈呀!” “快叫地衡司!叫丹鼎司的人来!” 白露看著眼前躺在长凳上、双眼翻白、嘴角溢沫、甚至隱约有透明灵魂状物体飘出的李素裳,龙尾瞬间绷直。 她惊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弃医从武”的豪言壮语了,把手里的画和小吃一股脑儿塞给身旁的丹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让一让!都让一让!我是医生!” 白露稚嫩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声音响起,小小的身影挤开人群。 桂乃芬正六神无主,看到白露衝过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带著哭腔喊道:“龙女大人!您快看看裳裳!她、她这是怎么了?!” 白露没空回应,小手直接按在了李素裳的胸口,试图感应伤势。 属於持明龙尊那份传承自血脉的治癒力量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柔和的水色微光自她掌心散发,笼罩住李素裳的胸口区域。 然而,几乎是光芒亮起的瞬间,白露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小脸上满是困惑。 “……咦?” 这反应让桂乃芬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带了颤音: “龙、龙女大人……裳裳她……是不是伤得很重?內伤?骨头断了?还是……伤到魂魄了?” 白露没有立刻回答,她看著素裳在李素裳原本苍白的脸色在她的力量下迅速红润起来,连那飘出半透明的魂魄都“嗖”地一下钻回了体內,甚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显然是脱离了危险。 “奇怪……” 白露喃喃自语,像是遇到了什么医学难题,“这胸口……怎么恢復不了?” 她甚至低头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著素裳那平坦的、刚刚承受了“战爭践踏”和“蓄力猛蹬”双重打击的部位,龙尾因为专注而不自觉地左右轻摆。 “不应该啊……骨头没事,內臟震盪也平復了,可这手感……这形態……” 刚醒过来的素裳:“……” 白露百思不得其解,又尝试著注入一丝龙尊之力,感受著反馈。 桂乃芬听著白露的自言自语,看著她那严肃又困惑的小脸,一个激灵,福至心灵,瞬间理解了龙女大人困惑的点在哪里。 她连忙摆手,语气带著点尷尬又急於解释的急切,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 “那个……龙女大人,我姐妹她……她那个……她本来就平,天生的,跟刚才那两下没关係,真的。” 白露:“……” 她放在素裳胸口的手僵住了,低头看了看手下那片確实毫无起伏的平原,又抬头看了看桂乃芬那一脸“这不是伤是先天配置”的表情。 白露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訥訥地收回了手:“哦……看来是老夫……不是,是本小姐判断失误。她身体已无大碍,静养片刻即可。下次表演……换个节目吧,免得先天不足雪上加霜。” 这时,彦卿也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倒是没急著再次御剑追击刃,而是先凑过来查看因他们追击而意外受伤的李素裳。 见到白露已经开始救治且伤者並无大碍后,他明显鬆了口气。 “既无大碍,便好。” 彦卿说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脚下冰蓝色的飞剑再次凝聚,“那通缉犯手段凶残,绝不能让他逃脱!” 他正要再次御剑而起,丹恆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刃和云璃,又看了看准备独自追击的彦卿,眉头微蹙。 丹恆把手里被白露塞过来的、还冒著热气的小吃转手塞给了旁边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贾昇。 “拿一下,我跟去看看。他们两人,未必是刃的对手。” 话音未落,丹恆身影一晃,已如一道青烟般掠出,朝著刃和云璃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另一边,云璃凭藉著娇小身形和对环境出色的適应力,紧追著前方那道身影,一路来到了长乐天边缘一处相对偏僻、通往其他洞天的连接桥樑附近。 眼见对方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云璃深吸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等等!前面那个……等等!你是应星,对吧?我认得你手中的剑,那是支离!爷爷他……他总提起你,说你……” 前方,刃的脚步猛地一顿,高大的背影在朦朧的夜色和洞天流转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压抑。 他没有回头,沙哑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否定:“你认错了……我不是他。”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慵懒的少女声音凭空响起,带著全息投影特有的微光。 银狼娇小的投影形象出现在桥头,嘴里还嚼著泡泡: “阿刃,通道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咦?这小丫头是谁?” 银狼的话还没说完,丹恆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侧。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著刃的背影。 “『你不是他』?那你又为何认定我就是丹枫?!你以为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银狼:“……”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颤抖地伸出手指,指著突然出现並说出这番话的丹恆,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吐槽欲: “……等等!阿刃!他、他说的……这好像都是你的词啊!!” 这剧本不对啊! 往常不都是刃追著这位饮月君转世喊打喊杀、控诉罪孽深重吗?怎么今天角色互换了呢?! 刃缓缓转过身,脸上此刻没有丝毫的暴怒或阴鬱,反而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带著几分嘲弄,又似有几分释然的笑容。 他目光越过严阵以待的云璃,最终定格在丹恆那张与故人无比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上。 “我不是他,我希望我是他……那么,你呢?你希望你自己是丹枫吗?” 第293章 支离 长乐天与其余洞天的连接处,流光桥樑在夜色中静静悬浮,桥下是翻涌的云海。 远处的灯火与近处的薄雾交织,让此处仿佛独立於时间之外。 面对刃的反问,丹恆沉默了。 夜风拂过丹恆的髮丝,也拂过那些自诞生意识,记起前世种种后便再难安寧的心绪,自那以后他的人生也被打上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 他想成为丹枫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该斩钉截铁。 他不想。 丹枫搞砸了一切,化龙妙法未能挽回逝者,反而將活人拖入了更深的地狱,让云上五驍的传奇以最惨澹的方式收场。 一场妄念,几乎摧毁了所有。 这样的过往,他避之不及。 他,丹恆,只是丹恆,是星穹列车的护卫,是开拓前路的无名客。 然而,匹诺康尼的经歷,刃在琉璃光带描述的那个未来——列车组近乎全灭,星穹开拓的愿景被残酷现实碾碎的画面时,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如果……如果面对同样绝望的境地,为了保护车厢里那些吵吵闹闹、却早已成为他不可割捨之物的同伴们,他会不会也像丹枫一样,不惜触犯禁忌,走上那条看似是唯一生路,实则通往深渊的歧途? 他或许……不,他一定会做出与丹枫相似,甚至更为极端的选择。 这份潜藏在冷静理智下的偏执与疯狂,让他与丹枫的影子重叠得如此令人心惊。 丹恆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刃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眼中却又毫无笑意,他不再看丹恆,转身示意银狼可以开启通道。 “等等!” 云璃再次出声,向前迈了一步:,“爷爷他……真的很想你。他书房里,还收著你早年的一些设计草图,偶尔会对著它们发呆。” 刃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沙哑而冷硬:“我说了,我不是他。” 应星已经死了,死在了那片染血的废墟里,死在了挚友反目的痛苦中,死在了漫长无尽的魔阴身折磨里。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刃”,背负著过往残骸,不知为何而挥剑的幽灵。 云璃抿了抿唇,没有继续在身份问题上纠缠,仰头看著高大而孤寂的背影:“那……我能摸摸支离剑吗?” 这个请求出乎意料。 刃沉默著,低头看了看怀中那柄破碎的支离剑,又转身看向云璃。 她是怀炎的孙女,辈分上……算是应星的子侄辈。 片刻的沉寂后,在丹恆复杂的注视和银狼好奇的目光下,刃一言不发,只是將抱在怀中的支离剑,朝著云璃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云璃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支离剑冰冷而布满裂痕的剑柄。 就在接触的剎那—— 悲伤、痛苦、悔恨、暴戾……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顺著剑柄涌入云璃的心神。 那哭声並非嘶吼,而是更深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与哀鸣,它在为它的主人而哭,为那段支离破碎的过往而哭,为无法挽回的一切而哭。 云璃猛地瞪大了眼睛,手触电般缩了回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措。 她读取过无数兵器的心声,有欢唱,有悲鸣,有愤怒,有沉寂,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绝望而压抑的哭泣。 刃感受到她那一刻的震撼,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支离剑,重新抱在怀里,再次转身,迈步,走向即將闭合的空间通道。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被通道光芒吞没的前一瞬,他没有回头,低沉沙哑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飘散在寂静的夜风里: “送给旁人的武器……起个能討到好彩头的名字吧。” 他的话语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慨嘆。 “支离,支离……当真是不吉。” 话音落下,通道闭合,他的身影与银狼的投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就在这时,彦卿御剑而至,冰蓝色的流光划过夜空,他轻盈地落在桥面上。 少年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確认刃已经离开,隨后目光落在了呆立原地、脸色异常难看的云璃身上。 虽然两人之前还在为剑道理念爭得面红耳赤,互相看不太顺眼,但此刻见到她这般模样,彦卿蹙起了眉,收起飞剑,走到云璃身边,上下打量著,语气虽仍彆扭,但关切之意却不假: “喂,你没受伤吧?” 云璃没有回答。 她沉浸在接连被神陨剑的悲慟和支离剑的癲狂两次情绪暴击之中,大脑嗡嗡作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此前触摸神陨剑尚未完全消化排解的负面情绪,与支离剑那更具衝击力的绝望疯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淹没她的意识。 云璃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冷,脑袋昏沉,连彦卿的话都像是隔著一层水幕传来,听不真切。 她下意识地晃了晃头,想驱散这种不適感。 彦卿看著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与之前那个和他爭辩时神采飞扬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虚扶著她,走到廊桥边的栏杆处坐下: “你先坐下歇会儿。” 云璃顺从地坐下,双手抱住膝盖,將下巴搁在膝头,眼睛失去了焦距,只是怔怔地望著前方翻涌的云海,喃喃自语: “他的剑……在哭……”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植物嫩芽破土而出的声响。 在彦卿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清晰地看到,一株嫩绿的、带著清晰银杏叶形態的细小枝椏,就这么毫无徵兆地、颤巍巍地从云璃的发间……冒了出来,轻轻摇曳。 彦卿:“?!!” 他猛地后退半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手指颤抖地指向云璃的头顶,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你你!你头上!你、你才多大?!怎么就……魔阴身了?!!” 第294章 饱和式轰炸 彦卿眼睁睁看著那抹翠绿的嫩芽在云璃发间微微颤动,大脑一片空白。 魔阴身?!这怎么可能?!她才多大? 然而,那株象徵著不详与新生的嫩芽就在他眼前摇曳,由不得他不信。 云璃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惊呼,依旧抱著膝盖,眼神空洞地望著云海,喃喃重复著:“他的剑……在哭……” 情况危急,容不得丝毫犹豫。 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但长期跟隨镜流训练出的、面对突发状况的应急本能压倒了震惊。 彦卿当机立断,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隨身的储物袋里一阵翻找。 容量不小的隨身行囊中除了各式各样的剑器、保养油和零嘴,还总备著些稀奇古怪、以防万一的物件。 “等等!你別动!有办法,有办法的!我们罗浮有预案!” 很快,他拎出了一瓶包装极其扎眼的易拉罐。 罐身上印著一个双手捂著头、做出夸张大叫表情的小人,背景是爆炸性的放射线条,旁边用醒目的字体写著——“叫唤”。 “嗤——” 一声轻响,罐口冒出些许带著奇异甜香的气泡。 彦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和剑士礼仪了,眼下阻止魔阴身恶化才是第一要务。 “云璃姑娘,失礼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左手稳住云璃因为不適而微微摇晃的肩膀,右手拿著那罐“叫唤”,不由分说地就朝著云璃微张的嘴灌了下去。 “唔……咕咚……咕嚕……” 云璃正处於心神被兵器负面情绪衝击、意识模糊的状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迫大口吞咽著那味道堪称恐怖的液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彩纷呈——先是因魔阴身徵兆而泛起的青白,隨即被呛得涨红,紧接著又因为那难以形容的味道扭曲成一团,眉头死死拧住,眼角甚至沁出了生理性的泪。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瞬间浮现出混合著震惊、茫然、痛苦乃至怀疑人生的精彩表情。 看著云璃將那罐“叫唤”尽数喝下,彦卿紧绷的心弦稍微放鬆了些,他鬆开手,后退两步,长长舒了口气。 “有了这个,一定可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彦卿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上次目睹这饮品生效时的壮观景象。 他毫不犹豫,立刻后退两步,一把拽住旁边仍在因与刃的对话而心绪起伏、略显失神的丹恆的胳膊,语气急促: “丹恆老师,別发呆了!还是找个掩体躲躲吧。” 丹恆被他一拽,回过神来,目光触及云璃异常的状態,又看到了地面上的易拉罐,抽了抽嘴角。 他毫不犹豫,几乎是和彦卿同时,身影一闪,迅速躲到了廊桥一侧粗大的支撑柱后面。 就在两人身形藏匿好的下一秒—— “噗——!!!” 一声沉闷而有力积蓄到极致后猛烈爆发的声音,从云璃的方向传来。 只见原本抱膝坐著的云璃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 “咻——!”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翠绿、圆润饱满的豌豆,以一种惊人的初速度从她口中喷射而出,带著破空之声,狠狠砸在了对面廊桥的精美雕栏杆上。 “砰!” 实木与金石结构的栏杆应声而碎,木屑与碎石纷飞。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噗!噗噗噗——咻咻咻——!” 如同开启了某种连发模式,云璃化身成了一座高效且暴躁的豌豆射手,双手捂脸,身体隨著每一次喷射带来的后坐力微微后仰。 翠绿的豌豆如同疾风骤雨般,对著这座歷史悠久、连接洞天的廊桥,进行了一场无差別、全覆盖的饱和式轰炸。 “轰隆!”“咔嚓!”“砰!” 廊柱被击中,留下深深的凹痕;桥面被砸穿,露出下方的云海;精美的壁画和浮雕在豌豆的洗礼下迅速变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躲在石柱后的丹恆听著耳边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和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感受著脚下传来的震动,面无表情地看向身旁同样紧贴掩体、避免被流弹击中的彦卿。 “……她这情况,要持续多久?” 彦卿缩了缩脖子,努力回忆了一下,语气带著点不確定:“这个……你得去问贾昇。说明书上没写持续时间,只说了『效果显著,请谨慎使用,注意周围环境安全』。” 丹恆:“……”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决定不再追问。 跟贾昇扯上关係的东西,追问细节往往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累。 就在这时,外面的饱和轰炸似乎进入了一个短暂的间歇期,喷射频率略有下降。 彦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 確认云璃的火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了,少年人那点爭强好胜、外加一点点“报復”之前被对方踩剑坠落的对头之魂,又开始悄然发作。 彦卿眼睛一亮,迅速从储物包里摸出终端,调整到拍摄模式,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大仇得报般的窃笑。 他借著立柱的掩护,將镜头对准了那边依旧在“噗噗”发射著豌豆、脸色涨红、眼神羞愤欲死的云璃,开始了紧张刺激又带著点不厚道的连拍。 丹恆看著彦卿这不太厚道儼然有忆者化的行为,眼皮直跳。 他觉得这孩子,在某些方面,可能也被列车组的某些人带歪了。 下一秒,或许是某颗豌豆恰好击中了廊桥承重结构的某个关键点,或许是饱和轰炸累积的伤害终於达到了临界值。 “轰——!!!” 一声远比之前都要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座流光溢彩的廊桥,从中段轰然断裂、坍塌。 “哇啊!” 彦卿惊呼一声,反应极快地脚下唤出冰蓝色的飞剑,身形一闪,在千钧一髮之际,御剑冲入烟尘瀰漫的坠落区域,捞住了正隨著碎石一同下坠、依旧在“噗噗噗”向外喷射豌豆的云璃。 他刚鬆一口气,准备带著人飞向安全地带,却忘了手里的“危险源”並未解除。 被他拎住后领的云璃,口中的豌豆喷射並未停止,反而因为身体悬空、角度改变,从之前的水平扫射,变成了……俯角轰炸。 於是,长乐天的夜空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少年剑客脚踏飞剑,单手拎著一位不断从口中喷射出巨大豌豆、进行无差別扫射的少女,在崩塌的廊桥废墟上空盘旋。 绿色的“弹药”呼啸著落入下方的云海或远处的山林,激起一片鸡飞狗跳。 “咻——砰!砰!砰!” 一时间,下方烟尘滚滚,植被遭殃,一片狼藉。 “砰!” 一颗偏离轨道的豌豆命中了下方的山坡,炸开了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树。 树木摧折,碎木与烟尘瀰漫中,一道矮小的、原本借著树木掩护偷偷张望的身影,猝不及防地被暴露了出来。 正是偷偷摸摸跟著来看自己徒弟的怀炎。 他仰著头,雪白的长须微微颤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混杂著震惊、茫然、以及“老朽是不是太过悲痛、年纪太大出现幻觉了”的复杂情绪。 他看著空中那个被彦卿拎著、化身无情的轰炸机、正在进行空中对地面饱和式轰炸的孙女,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最终確认不是做梦后,他嘴角狠狠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成何体统!” 第295章 我成了 与此同时,工造司核心熔炼区內。 “滋啦——嗡——!” 炉火渐熄,蒸腾的热浪却仍未散去,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炽热却又凛冽的矛盾气息。 “呼……呼……哈……哈哈……成了~成了,老夫我成了!” 公输师傅猛地將手中此刻已经微微变形的锻造锤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髮髻早已散乱,几缕头髮被汗水与黑灰黏在额前和脸颊,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著熔炉中心悬浮著的、已然改变了形態的物质。 那不再是之前那块冥顽不灵的神矢余烬,而是化作了一团流动的、炽亮的金色液体,散发出令人心悸又迷醉的磅礴能量与锐利无匹的意蕴。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臟般缓缓搏动著,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引得周围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流光溢彩,將整个工坊映照得如同白昼。 公输师傅张开双臂,手掌激动得不停颤抖,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疲惫、狂喜、以及近乎疯魔的痴迷。 “哈哈……哈哈哈!神跡!这是锻造之上的神跡!老夫有生之年,竟能亲手熔炼此等……此等……哈哈哈哈……当真是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啊!!” 三月七和星被这突如其来的癲狂状態嚇了一跳,连忙凑过来,隔著安全距离探头看了看炉內那璀璨的金色液体,又担忧地看向状若疯魔的公输师傅。 “公输师傅你没事吧?冷静啊!” 三月七赶紧出声,生怕这位老师傅激动过度厥过去。 星抱著胳膊,冷静地指出现实:“公输师傅,冷静点。这才刚熔化成液体,离成品还差得远呢,造型、淬火、开刃……后面工序一大堆。” “啊?哦……对,对!工序!还有工序!” 公输师傅被星一句话从云端拉回现实,脸上的狂喜瞬间被一种更加亢奋的专注取代。 他猛地转身,开始在工坊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念有词: “承载之物……必须是最顶级的!我记得库房里还有……” 说著,他就要往材料库冲,结果脚下被散落的工具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三月七惊呼一声:“小心。” 星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公输师傅稳住身形,拍了拍胸口,喘著粗气,这才像是彻底从那种极致的亢奋中稍稍冷静下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黑灰,结果反而把脸抹得黑的更均匀了。 公输师傅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茫然地问道:“彦卿驍卫和那位朱明来的云璃姑娘呢?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星抱著胳膊,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哦,他们啊,去追男人了。” 公输师傅:“……?” 老匠师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脑袋上冒出了一串具象化的问號。 追……追什么?他是不是因为刚才太专注,被炉火的热浪熏得出现了幻听? 三月七见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星,小声补充:“就是刚才在暗处指点你的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很厉害的通缉犯,彦卿师父和云璃师父都追出去了。”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歪头看向星,脸上带著点疑惑和好奇:“对了星,那个红眼睛的大叔,好像是你二舅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星闻言,脸上那点细微的表情收敛了些,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眼,眼神里带著一种近乎篤定的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敢来,就肯定有能走得掉的办法。” 三月七眨了眨眼:“哦。” 公输师傅听著这对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这柄註定將载入仙舟锻造史册的武器! 彦卿不在,作为委託人的师父不在场,公输师傅只好將目光投向三月七,这位未来的武器使用者: “三月姑娘,彦卿驍卫的本意是为你打造兵刃。如今材料已备,你对这兵刃,可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样式、重量、手感……儘管道来,老夫必当竭尽全力!” 三月七闻言,立刻陷入了冥思苦想。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前在码头,贾昇丟神陨剑、星扔棒球棍、还有那位云璃姑娘扛著门板巨尺的场景…… 近战武器当投掷品用,好像……也挺帅的? 而且,作为弓箭手,有时候被敌人近身了確实有点麻烦…… “我啊……” 三月七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开始畅想。 “嗯……我想要那种……既能近战格挡,又能远程射击,攻击力要强,最好还能有点防护功能。 啊对了!如果还能变形,適应不同环境就更好了!重量嘛不能太重,要灵活,外观也要漂亮,最好还能发光!顏色嘛……跟我衣服搭一点?” 她说一句,公输师傅本就被炉火熏得黝黑的脸就更黑上一分,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著。 等到三月七掰著手指头数完她那一长串“小小”的要求,公输师傅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般,额头还有青筋在跳动。 三月七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公输师傅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以及旁边星那“你怕不是在想桃子”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阵心虚的訕笑:“……呃,是不是……要求有点多?” 公输师傅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飆升。 就在这时,星上前一步。 她想起贾昇和那位总把“纯美”掛在嘴边的银枝交流时,两人那套华丽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讚颂词藻。 以及贾昇是如何活学活用,把帕姆夸得晕头转向、主动掏出零食库存的。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开始了她的表演: “伟大的工匠,罗浮工造司的瑰宝,以凡人之躯触碰神跡的勇者公输师傅啊!您看,这流淌的熔金,是您智慧与汗水的结晶,是您不屈意志的化身!您的手掌,能驯服狂野的星辰余烬;您的匠心,能赋予冰冷金属以灵魂与温度!” “在您面前,一切锻造的难题都將是通往更高殿堂的阶梯!您的技艺,扎根於深厚的传统,却绽放出超越时代的奇卉!您的名字,必將与这柄由您亲手锻造、融合了巡猎神力与无限可能的传奇兵刃一同,响彻仙舟,传颂星海!” “区区一点功能上的整合,对於您这样一位已然窥见神匠之门径的巨擘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並非苛求,而是对您无尽潜力的信任与期许啊!” 公输师傅:“……” 他被这一连串劈头盖脸、华丽到近乎浮夸的讚颂给砸懵了。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小姑娘多半是在胡说八道给自己戴高帽。 但……那话语中描绘的景象,將他与神匠、巨擘联繫在一起的说法,却挠到了他內心深处最痒的地方。 好话谁不爱听啊? 一股混合著工匠的执著、被后辈寄予厚望的责任感以及决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的好胜心,猛地衝上了头顶。 他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某种决心,对著三月七和星吼道: “好!老夫我拼了!你们回去等消息吧!这兵器……老夫定然给你们造出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如同扑向初恋情人般,再次扑向了那团亮金色的神矢余烬液体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构思那註定要惊世骇俗的设计图。 三月七和星对视一眼。 三月七:“……我们是不是给公输师傅压力太大了?” 星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有压力才有动力。走吧,去弄顿夜宵,我都饿了。” 第296章 你小子坏得很吶 长乐天。 夜市灯火如织,人声喧嚷中混杂著各色小吃的香气。 星和三月七各自拎了几个油纸袋,在熙攘人流中慢悠悠地走著。 三月七从中抽了根肉串咬了一口,被油脂和香料的味道抚慰,满足地眯起眼睛:“唔,烧烤果然还是半夜吃更有氛围感…… 星点头,也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烤串,目光却飘向不远处一个卖貘饃卷的摊位:“嗯,而且越晚越觉得自己在犯罪,更香了,要不……再来点甜的?” “有道理。” 三月七赞同地点头,左右环顾想看看再买点什么平衡一下口感。 视线扫过人群时突然定住,她拉了拉星的袖子,“……那不是贾昇和白露吗?咦,丹恆没和他在一块?他们三宴席散场后不是一起走了吗?” 星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素裳和桂乃芬正对著白露连连鞠躬道谢。 白露双手叉腰,小脸上满是得意,龙尾巴快活地左右摇摆。贾昇则站在她身后,正笑眯眯地看著,肩膀上趴著那只橘红色的糰子宠物,手里还拿著半串没餵完的琼实鸟串。 “走,看看去。”星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拉著三月七凑了过去。 贾昇也看到了她们俩,远远地挥了挥手,走了过来:“武器的事怎么样了?” 星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嘆了口气,语气带著点无奈的吐槽。 “小三月她要求有点多,既要轻巧顺手,又要坚固耐用,还得兼顾美观上镜,最好还能有点隱藏功能…… 公输师傅当时那脸色,你没亲眼见到真是可惜了。许愿池里的王八也没这么许的,听了都得连夜扛著池子跑路……虽然给他打了鸡血,但估计悬。” 星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不就站著个在黑塔空间站被部分人员私下里当成“人形自走许愿池里的王八”拜的傢伙么? 她眼睛一亮,看向贾昇,脸上露出一个带著点狡黠和期待的笑容:“要不,你上个祝福?反正你这项圈看起来再抗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三月七闻言,也立刻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贾昇,双手合十:“对呀对呀!贾昇,帮帮忙嘛!你也不想你亲爱的同伴因为武器不合手而在演武仪典上丟脸吧?” 贾昇看著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摸了摸下巴,肩头的小糰子也模仿著他的动作,用触鬚点了点圆滚滚的身体。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坍塌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隨著人群的惊呼和什么东西被连续击碎的脆响。 三月七被这动静嚇了一跳,手里的肉串差点掉地上。 她举目望去,凭藉弓箭手出色的视力,她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远处连接洞天的廊桥区域,烟尘瀰漫。 少年剑客彦卿脚踩飞剑,悬浮在半空,脸色焦急。 而他手中,似乎……正拎著一个人? 只是此刻的云璃状態极为诡异,她双手捂著脸,身体微微后仰,伴隨著一阵阵“噗噗”声,一颗颗翠绿饱满的豌豆正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从她口中喷射而出。 对著下方已经残破不堪的廊桥以及周边区域进行著无差別扫射。 星的嘴角抽了抽,看著远处空中诡异的“人形轰炸机”组合,以及下方不断腾起的烟尘和爆炸,默默地从油纸袋里又抽出一串肉串咬了一口。 “罗浮的夜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廊桥附近,一片狼藉。 怀炎抚著长须的手僵在了半空,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孙女,此刻正被彦卿拎在空中,化身人形轰炸机,用豌豆对仙舟的古建筑进行著惨无人道的摧残。 “这……这成何体统!” 怀炎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自家孩子怎么来了罗浮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炎老,夜色已深,何故在此吹风?要不要喝点什么压压惊?” 怀炎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他缓缓侧过头,果然看到景元已站在他身侧,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態,甚至连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都没有丝毫改变。 景元说著,还真的从袖中摸出了一个易拉罐,伸手递了过去,动作自然得如同递上一杯清茶。 怀炎下意识就想接过,毕竟刚才那一幕確实让他心神震盪。 然而,他目光却猛地凝固在易拉罐那极其扎眼的包装上——罐身上印著那个双手捂头尖叫的小人,以及硕大的“叫唤”二字。 怀炎:“……!” 他伸出一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他瞪著景元,眼神里充满了“你小子坏得很”的控诉。 “罗浮还真是……『热情好客』啊,真就想看我老头子一把年纪晚节不保,跟著孙女在这罗浮仙舟上表演这么一出不雅之举?” 景元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带著点无辜,他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 “炎老言重了,此物虽……效果独特,但於平息心神、疏导鬱结確有奇效。云璃姑娘想必是心绪激盪,引动了某些隱患,藉此发泄出来,於她长远而言,未必是坏事。您老要也不浅尝一口?” 怀炎看著那片如同被犁过一遍的廊桥废墟,又看了看脸色似乎恢復了些许红润、只是依旧在喷射豌豆的孙女,沉默了许久。 “不必了,老朽寧愿去丹鼎司开两副安神汤,也绝不碰这玩意!罢了,罢了……你们罗浮啊……” 他揉了揉眉心,出於对自己孩子的深厚滤镜,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定是你们罗浮的风水……不,是你们这的人,把我家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 当年也是如此,他乖巧懂事的徒弟就出了趟远门,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通缉犯了。 这罗浮,从上到下,从人到物,就没一个正常的、省心的! 他现在只希望,自家孙女,经过这番“洗礼”之后,还能保持住对剑道的纯粹热爱,而不是留下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或者从此对某种绿色圆形物体过敏。 第297章 白菜与猪 仙舟罗浮,工造司家属区…… 夜色已深,仙舟人造天幕模擬出的星辰也渐次黯淡。 工造司家属区的灯火大多熄灭,唯有路旁悬浮的灯笼散发著柔和的光芒,与天际偶尔滑过的星槎轨跡交相辉映,勾勒出仙舟独特的夜景。 “吱呀——” 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公输师傅拖著沉重的双腿,带著一身烟火气迈进了家门。 他眼里的血丝比在工坊时更重了几分,浑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精力透支后的疲惫。 “还知道回来?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思颖的埋怨声立刻从里屋传来,带著心疼与些许不满。 她嘴上埋怨著,手上却不停,打开桌上的保温器皿,里面是热气腾腾、散发著淡淡药香的安神汤。 “工造司的差事是忙不完的,你这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跟著那些小辈一起熬?脸色这么差,又去碰什么危险东西了?” 思颖將汤碗塞到公输手里,眉头皱得更紧,““喏,快把这安神汤喝了。眼神都是直的,早点歇息。” 公输师傅接过温热的瓷碗,掌心传来的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鬆弛。 他嘆了口气,声音带著熬夜后的沙哑:“唉,老婆子,你不懂……今天不一样,不一样啊……” 他低头看著碗中晃动的深色汤液,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又看到了那团在熔炉中流淌、如同液態阳光般璀璨的神矢余烬。 “是是是,我不懂你们那些锤子钳子的事。” 思颖没好气地打断他,但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再不一样的差事,也得顾著点身子骨。快喝了吧,特意给你多加了点寧神的料。” 公输师傅“嗯”了一声,仰头將安神汤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带著些许苦涩的回甘,確实让他过度亢奋后又极度疲惫的精神缓和了些许。他放下碗,揉了揉依旧隱隱作痛、因长时间用力挥锤而酸胀的胳膊。 “今天……捶打了一样了不得的东西,也听了……了不得的指点。” 他喃喃道,像是在对妻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神跡……简直是神跡……我这辈子,真的值了……” 思颖看著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行了行了,什么神跡不神跡的,先睡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工造司压力大,竞爭也激烈,自家丈夫心气又高,不肯服输的性子,什么难活、险活都敢接,这心里,没有一天不是悬著的。 她看著公输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亢奋与忧虑,心里没有一天不是七上八下的。 仙舟人长寿,魔阴身便是悬在所有天人头顶的利剑,她真怕哪天丈夫钻研得太深,一个不慎…… 不过幸好,前些时日罗浮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种名为 “叫唤” 的奇特饮品,据说对压制、甚至逆转魔阴身徵兆有奇效。 虽然副作用听起来有点……嗯,別具一格,但总比彻底墮入魔阴要好。 每每想到这里,她悬著的心才能稍稍放下了些许。 “行了,汤也喝了,赶紧洗漱歇著吧。” 妻子接过空碗,催促道,“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说。” 公输师傅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思却还黏在工坊里那团神矢余烬上。 “老婆子,你说……既要轻巧灵活,又要坚固耐用,还能远程近战转换,带防护,可变形,外观靚丽还能发光……这玩意儿,真能造出来吗?” 思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哪儿懂你们那些铁疙瘩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再不睡觉,明天怕是连锤子都拎不动了,赶紧的!” 在妻子的连番催促下,公输总算暂时按捺住翻腾的思绪,草草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他身体虽然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活跃,脑海里无数线条、结构如同走马灯般旋转、碰撞、组合……最终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 “砰!” 公输师傅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双眼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他这一下动作太大,惊醒了身旁熟睡的妻子。 思颖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借著床头的小夜灯,就看到自家丈夫穿著单薄的寢衣,光著脚要往外窜。 “哎哟!老头子!你、你干什么去?!大半夜的,梦游了不成?” 思颖嚇了一跳,睡意去了大半,连忙撑起身子问道。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莫非是工作压力太大,魔阴身犯了?。 公输师傅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妻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狂热,声音都带著颤。 “老婆子,你睡你的!別管我!灵感!我现在才思泉涌,很多大胆的想法……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就要去工坊把它们画下来,开始打造!” 说完,他也不等妻子回应,如同著了魔一般,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了罗浮清冷的夜色之中。 思颖怔怔地看著敞开的房门,夜风倒灌进来,带来一丝凉意。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起身关了门,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著了。 “这老东西,真是……魔怔了。” 她喃喃自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带著担忧,也带著一丝对丈夫那份执著劲头的理解与纵容。 “罢了罢了,隨他去吧,唉,明天一定得给他备瓶 『叫唤』 隨身带著。” 而另外一边,长乐天的树林中…… 经过好一阵子的“噗噗”连发,云璃头顶那株象徵魔阴身徵兆、颤巍巍的银杏嫩芽,终於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蜷缩。 最终化作一小撮不起眼的灰烬,消散在她的髮丝间。 与此同时,她口中恍若无穷无尽的豌豆喷射也终於停了下来。 一直紧张关注著她状態的彦卿,见状长长地、实实在在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终於能放鬆些许。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如同被流星雨洗礼过的廊桥废墟和周边山林。 “总算……结束了。” 天知道刚才看到云璃头上冒出嫩芽时,他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比面对镜流的死亡特训时还要强烈百倍。 他走上前,看著因为脱力以及可能的社死而眼神呆滯、脸颊通红、暂时无法自己行动的云璃,“还能走吗?算了……我背你回去吧。” 云璃似乎还没完全从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衝击中恢復过来,只是微弱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彦卿小心翼翼地將她背到了自己尚且不算宽阔的背上。 “嘖,看著不大,还挺沉……”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脚下凝聚出冰蓝色的飞剑,晃晃悠悠地腾空而起,朝著神策府的方向飞去。 背上的云璃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著哽咽和羞愤的呜咽,將发烫的脸更深地埋了起来。 少女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颈侧,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著植物清甜和“叫唤”饮品那古怪味道的气息。 彦卿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耳根微微发热。 只是默默地將飞剑操控得更稳了一些,加速朝著目的地飞去。 远处,一座未被波及的高阁露台上,景元和怀炎並肩而立,將方才那场“空中轰炸”和此刻彦卿背著云璃离开的景象尽收眼底。 景元单手负后,月光洒在他白色的髮丝上,更添几分从容。 他轻轻用指尖敲著栏杆,语气带著洞察一切的瞭然。 “经歷这么一番……嗯,独特的遭遇,这两个小傢伙,反倒没了之前那股剑拔弩张、非要爭个高下的火药味了。看来,共同的磨难,確实是增进理解的良方。” 而站在他旁边的怀炎,脸色可就复杂多了。 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皱得更紧了,鬍子都翘了起来。 他死死盯著彦卿背上那个显得格外娇小无助的孙女,又看了看那个背著自己宝贝孙女的小子,眼神复杂。 活像是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就被一头……嗯,虽然不算差,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手痒的猪给拱了。 怀炎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不成体统。” 第298章 布豪,是那个女人! 黑塔空间站外,那片被琥珀晶壁与死亡芭比粉路灯共同照亮的区域,如今已成了一幅超越常人理解的绝景。 数十名窃忆者如同风乾的腊肉,又或是某种抽象艺术展品,被闪烁的菌丝以各种愈发富有创意的姿势固定在路灯杆上,在星海的背景下微微晃荡。 得益於捕获的窃忆者数量庞大,菌丝集群通过强行读取、分析这些记忆命途行者的库存,它对记忆命途的理解呈指数级增长,在一次进化后甚至开始具备了一些模因生命的特徵。 其末梢也染上了与路灯同源的、刺眼而诡异的死亡芭比粉色。 四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唯有菌丝蠕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间歇响起的、清脆鞭打声。 “pia!” 一条格外粗壮的菌丝,重重地抽打在被紧紧缠绕的綺梦身上。 “呜嗯~” 綺梦发出一阵意义不明、却明显带著颤音的闷哼。 她双眼垂泪,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 綺梦扭动著被吊在路灯上的身体,“拼命”挣扎著。 “对……就是这样……再多……再多掠夺我的记忆吧……这被强制吊路灯的屈辱感……这被非人之物彻底支配的背德感……” 旁边一根路灯上,刚刚绞尽脑汁提交了第十三版论文,得到片刻喘息的潜影,麻木地瞥了綺梦一眼,內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md,让她赚到了。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怪物!我们忆者的脸都被她丟尽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虚空一阵涟漪,一位新的不速之客现身。 与之前那些试图潜行或强攻的同行不同,这位新来的窃忆者——千楼冢,身著一身极为繁琐、层叠累赘的古典和服,色彩沉鬱。 潜影抬眼看到她,顿时吃了一惊:“你不是……去找星际和平公司自首了吗?怎么也到这来了?” 千楼冢: “……” 提起这个她就来气,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不就是一次寻常的窃忆行动中,偶然在一段破碎的记忆里,窥见了那位以诡异和危险著称的寂静岭主波尔卡·卡卡目,正与异问魔交谈么? 可怕的是,记忆中的波尔卡·卡卡目……竟然隔著记忆与时间,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让她如坠冰窟,提心弔胆,日夜难安,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柄手术刀从任何角度飞来,终结她这还算波澜壮阔的忆生…… 极度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最终选择向星际和平公司自首,希望藉助公司的渠道,將自己作为“特殊人才”引渡给黑塔,至少能在黑塔空间站的庇护下苟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黑塔在得知她因为当时太过恐惧而根本没听清波尔卡与异问魔的具体对话內容后,直接冷漠地拒绝了引渡要求,认为她“毫无价值”。 蹲在公司特製监狱里的那些日子,千楼冢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越来越恐惧,生怕寂静岭主非要亲自来灭口。 最终,她一咬牙,动用底牌越狱而出,直奔黑塔空间站。 千楼冢原本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赖在这里,哪怕被黑塔拆了研究,也比被寂静岭主杀了强。 但…… 她目光扫过眼前掛满同行的巨型海胆,以及那些欢快蠕动、闪烁著粉光的菌丝,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对比之下,公司设施齐全、包吃包住、还没人拿小皮鞭抽著你写报告的监狱,简直是天堂! 打定主意,千楼冢立刻决定:溜!偷偷溜回监狱,刪光相关人员的记忆,就当无事发生! 也许……也许寂静岭主根本不会在意她这种小角色呢? 她都苟了这么久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就在她转身欲溜的瞬间—— “嗖嗖嗖——!” 数条粗壮的、末端粉嫩的菌丝如同发现了新的优质素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间站外壁激射而出,精准地缠上了她繁琐的和服腰封、脚踝和手腕。 “等等!我、我只是路过!” 千楼冢惊慌失措地挣扎,但菌丝的力量岂是她能抗衡? “砰!” 她被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以一种极其有辱斯文的姿势,捆在了潜影旁边一根空著的粉色路灯上,成为了“路灯林”的新成员。 菌丝熟练地缠绕收紧,大方的开始了例行的“欢迎仪式”, “啪!啪!啪!” “啊!” 千楼冢一边承受著並不剧烈但侮辱性极强的抽打,一边感受著自己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险盗取积攒的珍贵记忆被菌丝强行掠夺,心態瞬间崩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辛辛苦苦、冒著巨大风险盗取来的那些珍贵记忆,正在被菌丝毫不留情地解析、掠夺…… “不!我的记忆!住手!” 千楼冢心痛得几乎滴血,这些可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恐惧、愤怒、不甘瞬间衝垮了理智,她朝著空间站声嘶力竭地大喊: “黑塔——!黑塔女士——!你不是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放了我!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偷异问魔的记忆!直接看原版!保证一字不落!求求你放了我——!” 与此同时,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內。 慵懒斜倚在沙发上的黑天鹅,手中端著一杯新斟的、色泽如梦幻星云的酒液。 她面前悬浮著一面由精纯忆质构成的观测镜,镜中清晰地映现著空间站外那场窃忆者受难记。 比起仙舟“罗浮”那边可能正在发生的、打打杀杀的演武仪典,还是眼前这齣由贾昇导演、菌丝主演、眾窃忆者倾情奉献的实时戏剧更有意思。 黑天鹅嘴角噙著一丝玩味的笑意,轻轻晃动著酒杯。 “呵……真是,百看不厌。” 她轻抿一口酒液,低声自语。 然而,就在千楼冢喊出“异问魔”名號的下一瞬间—— “砰——咔嚓!!!” 黑天鹅面前那面观测镜,毫无徵兆地猛然炸裂! 无数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般迸射开来。 事出突然,黑天鹅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一片锐利的碎片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些许忆质飘洒而出。 她手中的美酒脱手坠落,“啪”地一声在地板上碎裂开来,瑰丽的酒液蜿蜒流淌。 黑天鹅僵在原地,紫色的眼眸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收缩。 她甚至忽略了脸颊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 在她那面观测镜彻底破碎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她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鲜艷刺眼、如同裹著衣的毒药般的果色裙摆。 黑天鹅猛地站起身,慵懒从容的姿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布豪!是那个女人!” 第299章 反毁灭方程式 黑塔空间站外,星光依旧,但氛围已截然不同。 一袭果色裙摆、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静静悬浮於虚空之中。 即便以她漫长寿命中积累的、堪称浩瀚的见闻,在亲眼目睹这处被改造成“巨型粉色海胆”的空间站; 以及那些被菌丝以各种羞耻姿势捆绑在路灯杆上、晃晃悠悠的忆者时,也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的目光尤其在那位脸色潮红、眼神迷离的綺梦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寰宇间有名的窃忆者嘴角甚至带著一丝诡异的微笑,像是正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愉悦中,与周遭的屈辱氛围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波尔卡·卡卡目口中传来一声带著明显贬义的嘖声。 隨即,波尔卡·卡卡目的视线转向另一个路灯上,被菌丝缠绕气息萎靡的千楼冢。 她手中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柄造型奇特、闪烁著寒光的手术刀,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中性质感,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喜怒: “可怜的小虫子,在错误的时间,爬进了错误的巢穴。这下好了,你要死了。” 千楼冢:“……” 看著那柄手术刀,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 极致的恐惧反而催生了破罐破摔的勇气,千楼冢嘶声喊道:“老妖婆!少在那里假惺惺!有本事你过来啊!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后园?告诉你,这地方邪门得很!你来你也得掛上面!” 波尔卡·卡卡目似乎轻笑了一声,她没有再废话,手腕微动,那柄手术刀已无声无息地射出,目標直指千楼冢。 这一击超越了常规物理与能量层面,直接指向“存在”本身的概念,若被击中,千楼冢將在因果层面上被彻底抹除,连一丝痕跡都不会留下。 然而,就在手术刀即將触及千楼冢的剎那—— “嗡!” 数条粗壮的菌丝瞬间交织,构成了一张致密的网络,拦在了手术刀的前进路径上。 菌丝表面流光闪烁,竟硬生生將手术刀阻滯、缠绕,使其不得寸进。 “禁止。” 菌丝集群意识愤怒了——这个新来的闯入者,不仅无视它的警告,竟敢试图毁坏它珍贵的观测样本、它精心“教育、改造”后的战利品。 这是对它们研究进度的严重破坏,是不可饶恕的挑衅! 更多的菌丝从空间站外壁的各个缝隙中疯狂涌出,带著吸收、解析、同化的特性,铺天盖地般朝著波尔卡·卡卡目席捲而去。 显然它们已將这位不速之客,標记为新的、极具研究价值的“入侵待捕获目標”。 波尔卡眸光微动,显露出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探究欲。“……有趣的共生体。” 她袖中再次滑落一柄手术刀,面对汹涌而来的菌丝狂潮,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刀光闪烁,並非蛮力劈砍,而是刺在菌丝能量流动的关键节点,或是其內部意识连接的薄弱处。 每一次挥动,都有一大片菌丝如同被抽走了生命力般,瞬间枯萎、断裂,化为飞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结构精巧,意识联网,但节点过於明显,能量传导存在延迟……缺陷太多。” 她一边“解剖”著菌丝的进攻,一边冷静地分析评价,仿佛眼前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场即兴的教学演示。 轻易斩断几波攻击后,波尔卡失去了与菌丝纠缠的兴趣。 她的目光投向空间站內部,准备直接寻找並切断这烦人菌丝的母体。 只要找到根源,解决起来不过是一刀的事。 “全知域”——展开。 在她的视界中,整个世界变成了由无数粗细不一、色彩各异的“因果线”编织成的巨网。 星神的注视、命途的流淌、个人的抉择、偶然的相遇……一切都应在这张网上有所体现。 作为“全知域”的掌控者,她习惯於洞悉万物背后的因果连线,从而轻易找到最关键的那一根,予以切断或利用。 然而,当她试图以“全知”视角透视空间站,锁定目標时,映入她“眼中”的景象,让她近乎永远古井无波的心境,第一次產生了细微的涟漪。 太多了,太乱了。 密密麻麻、纠缠不清的因果线將其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找不到源头和尽头。 这些线条大多呈现出一种欢脱而混乱的色彩,像是被某个极其不稳定的意志强行糅合在一起。 即便是她,一时之间也难以理清头绪,无法迅速定位到菌丝的核心。 而在这片令人眼繚乱的因果线团中,有一根线,格外引人注目。 一种纯粹的黑。 这根黑线顽固地缠绕在空间站外围,散发著一种不祥的、近乎悖论的气息。 波尔卡从未见过这种顏色的因果线,但她的直觉在疯狂示警:触碰它,会引发不可预知的、足以威胁到她的后果。 就在波尔卡因这意外的发现而微微凝滯的剎那—— 一圈无形无质的涟漪,以那根黑色因果线为源头,猛地扩散开来。 守护空间站不被入侵的“愿望”,在得出菌丝防御体系可能无法有效拦截这位新的、强大的入侵者后,被动激发了。 涟漪迅速掠过空间站內外的一切,检索著所有可能达成“空间站不被入侵”这一终极指令的条件。 空间站內部,主控舱段。 因黑塔进行“覲见仪式”而大部分停机的中央主机群,其中一组阵列突然被强制唤醒。 庞大的算力被调用,资料库深处,一个被標记为废弃·无意义循环的文件夹被打开。 一个惊世骇俗的標题在屏幕上闪烁——【反毁灭方程式】。 文件內的数据属於一位已故研究员。 他的家乡毁於反物质军团,巨大的创伤让他陷入疯癲,直至死亡,都在重复计算著。 那是一个被学术界嗤之以鼻、认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理论。 最终这位含恨而终的研究员只留下了这些海量杂乱、看似永远无法得出结果的演算记录。 此刻,这堆“废案”被那概率的涟漪掠过,数据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正、叠代。 公式在屏幕上疯狂滚动,优化…… 一个原本被认为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模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补完、验证。 那位疯癲研究员毕生的执念,在此刻被概率的伟力强行推动,朝著最终答案狂奔。 【演算失败,正在重启——注入外部变量……】 【隨机抓取环境参数,添加——“顛佬鑑定术”……】 【初步演算通过,正在建立反制模型……】 【算力需求激增——正在调用所有非必要算力……权限override!】 【能量需求激增——正在连结……】 【最终解生成中……】 就在最终结果即將跃然屏上的最后一刻—— 一股浩瀚、冰冷、纯粹由理性和逻辑构成的意志,毫无徵兆地穿透维度,降临於此。 “博识尊”的视线,投向了这里。 第300章 我成替死鬼了? 黑塔空间站,黑塔办公室內。 灯光因能源被急剧抽调而显得愈发昏暗,仅有几处关键仪器的红光在顽强闪烁。 黑塔的身体安静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中,意识已深入命途狭间,追寻著与博识尊的连结。 命途狭间,星空漩涡之下。 黑塔身著繁复的魔女装束,宽大的尖顶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她部分面容,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和一双闪烁著绝对自信光芒的紫色眼眸。 她缓步行走於虚实交织的狭间,脚下的“道路”是由流动的星辰光点铺就。 “改良后的謁见系统,信號强度提升百分之四百三十七,定向锚点精度达到理论极限。”她心中默念,对自己的技术有著毋庸置疑的信心,“这次,不可能再被忽略。” 黑塔侧面悬浮著一面光华流转的镜子——那是专门为此次覲见实验改良的“第四面镜”。 然而,镜面上反馈的信息却让她脚步微顿: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黑塔:“……” “机器头……”她低声自语,语气带著一丝被怠慢的不悦和更加坚定的探究,“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黑塔空间站內,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 悬掛在空间站通道上的那个死亡芭比粉色迪斯科球因为检测到熟悉的入侵者,猛地亮了起来。 那抹刺眼的粉色光芒,以及魔性的旋律,顺著博识尊投来的“视线”,逆流而上,直衝星神的本体。 博识尊:“……?” 浩瀚的意志似乎凝滯了一瞬。 即便是星神,面对这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逻辑、纯粹是为了“精神污染”而存在的玩意,也感到了片刻的……或许是“费解”? 那粉色光芒中蕴含的模因污染,其混乱、无逻辑的特性,与祂绝对的理性產生了微妙的衝突,如同在完美运行的代码中投入了一个无法解析的乱码。 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凝滯…… 【反毁灭方程式】 在概率愿望的加持下,衝破了最后的桎梏。 虽然因为它自身的残缺,最终结果依旧陷入了某种无限循环的逻辑怪圈,但在循环的某个奇异节点上,它得出了一个基於其疯狂逻辑的、简单粗暴的结论: 【毁灭≈顛佬。反毁灭≈反顛佬。】 【结论:修正、净化顛佬,即可反毁灭。】 这绝非真正意义上的数学证明,而是在贾昇能力影响下,於此刻“恰好”成立的一个“现实”。 【目標锁定:入侵者,博识尊。】 【执行:为顛佬,施以绝罚!武器——“净化序列·粉色黎明”製造中……】 空间站內的製造单元全功率运行,材料被迅速投入、组合…… 新鲜出炉的阵列无声无息地转动,依据“反顛佬”逻辑,直接锁定了博识尊投下视线的方向。 博识尊的指示灯侧面,那抹粉色光泽尚未完全褪去。面对这瞄准自己的、基於荒诞逻辑诞生的武器,祂的指示灯再次规律性地闪烁起来。 身为锚定未来、穷尽一切知识的星神,博识尊的“行为”永远基於“计算”与“推演”。 这突然出现的变量必须纳入计算,於是博识尊的视线非但没有退去,反而更加凝实。 庞大的计算力在极端事件內就重新评估了当前状况。 【威胁等级:中。技术价值:极高。衝突代价:不必要。解决方案:执行偏移。】 一圈无形的涟漪,以博识尊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它並未攻击,也未防御,只是轻柔地“拨动”了那怪异武器的目標锁定逻辑。 阵列发出细微的校准声,遵循著被修改的参数,瞬间偏转,牢牢锁定了星空中另一个目標波尔卡·卡卡目! 她身上散发出的、属於智识命令使级別的纯粹理性与智慧特徵,在“反顛佬”方程式的逻辑里,与博识尊同源。 甚至在当前判定中,特徵更为集中和显著,毕竟博识尊只是投下一瞥,而她本人就在现场。 全知领展开的状態下的波尔卡·卡卡目也“看”到了那武器在博识尊的干扰下,目標从星神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全过程。 波尔卡·卡卡目:“……?” 她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混合著荒谬、错愕与一丝憋屈的表情。 “我成替死鬼了?!” 她试图用手术刀去“切割”自己与空间站之间因果联繫,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那联繫坚不可摧,从一开始就烙印在她的存在根基之上。 波尔卡·卡卡目能感受到,阵列中的未知能量锁定的並非她的位置,也非她的防御,而是她“入侵黑塔空间站”这一行为本身的“因果”。 一旦发射,结果並非物理上的毁灭,而是逻辑上的“抹除”——將她“入侵”这个事实,以及这个事实所可能导致的一切后果,从因果链上强行挖掉。 这甚至可能波及到她“为何入侵”的动机,以及更早的相关记忆。 她毫不犹豫地身影急速向后飞退,果色的裙摆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仓促的流光。 “嗡——轰!” 阵列中密集的能量球並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跡,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带,隨后瞬间扩散,將波尔卡·卡卡目笼罩。 波尔卡·卡卡目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空虚感”掠过自身,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凭空抽走了。 “我为什么来这……” 波尔卡身体猛地一僵,那身果色的裙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染成了统一的、刺眼的死亡芭比粉。 同时,一股强烈的、想要隨之舞动的衝动从四肢百骸涌现,衝击著她冷静的思维。 千楼冢目瞪口呆地看著这逆转性的一幕,隨即爆发出劫后余生又带著幸灾乐祸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妖婆!你也有今天!粉色娇嫩,你如今几何啊?!哈哈……呃!” 她的狂笑被菌丝不耐烦地收紧打断了,显然,审稿菌对於这种喧譁干扰“学习”环境的行为很不满意。 下一瞬间,波尔卡·卡卡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脱离了黑塔空间站的范围。 与此同时,命途狭间。 黑塔感觉像是被人从后面猛地踹了一脚,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传来,眼前的命途光华瞬间远去! 刷! 她的意识被强行弹回了位於空间站的身体之中。 黑塔猛地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第四面镜!”她冷声喝道,“匯报情况!空间站的能源和算力怎么回事?!谁干扰了我的覲见仪式?!” 第四面镜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无奈和紧迫:“黑塔女士,很抱歉中断您的实验。空间站的能源与算力此前被未知协议大规模占用,优先级……高於一切。有未知强敌入侵,防御系统已自动激活最高应对方案。” 黑塔一愣,隨即眼神锐利起来:“最高应对方案?我什么时候设置过那种东西?” 她快步走到控制台前,看向外部监控画面。 画面中,波尔卡·卡卡目一身粉色消失的最后画面以及掛满了忆者的空间站进入了她的视线。 黑塔:“……” 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声混合著无奈、抓狂和一丝微妙自豪的嘆息: “贾昇……你清个场,还真是给我清出了个『朗朗乾坤』啊……” 第301章 肘击博识尊 黑塔空间站內,办公室內。 黑塔的视线从监控窗口上移开,不再看那已经面目全非、儼然一副宇宙奇景的空间站外墙和那些在粉色路灯上晃晃悠悠的“忆者装饰品”。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控制台边缘,发出规律的轻响。 黑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浩瀚、冰冷、纯粹由理性和逻辑构成的意志——“博识尊”的视线,依旧聚焦在她的空间站上。 “……该怎么说呢,” 黑塔微微歪头,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带著几分嫌弃,“总感觉机器头这视线现在有一种……偷感。” 是的,偷感。 这感觉非常微妙。 博识尊的注视向来是浩瀚、冰冷、充满绝对理性的,但此刻,这股视线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鬼祟。 她精心准备了改良版的謁见仪式,信號强度拉满,锚点精准无误,结果正主没回应,反而现在跑来“视奸”她的空间站? 这实在……太不符合星神应有的格调,也太让她火大了。 然而,留给黑塔消化这份微妙情绪的时间並不多。 波尔卡·卡卡目虽然被逼退,一身果色变成了统一的死亡芭比粉仓皇离去,但博识尊投下的视线並未因此收回。 浩瀚的意志固执地要將“黑塔空间站异常”这个前所未有的变量彻底纳入其演算体系。 这持续存在的、“未经邀请”的注视,在空间站被贾昇祝福过的、逻辑清奇的防御体系判定中,依旧属於“入侵”行为。 反击,仍在继续。 拥有了高度智慧的菌丝集群意识,在先前与波尔卡的交锋中清晰认识到了自身在绝对力量层面的无力。 於是它们不再试图以物理方式对抗,而是开始主动寻求“变量”,以完成守护空间站的核心指令。 很快,它的注意力便被那个刚刚叠代完成、仍在后台疯狂运行、甚至引动了博识尊视线的反毁灭方程式所吸引。 方程式本身虽然陷入了逻辑怪圈,但其在概率愿望加持下短暂成立的现实,以及其触及因果、概念层面的特质,对菌丝而言,无疑是最完美的武器。 菌丝开始主动与仍在运行、散发著不稳定波动的方程式进行接触、解析、乃至……融合。 无数细微的、闪烁著粉光的菌丝开始渗入空间站的主机阵列,缠绕上那些奔流不息的计算单元。 菌丝不再是简单的生物质或能量载体,它们成为了方程式的血肉,而方程式则成为了菌丝的利刃。 无数菌丝缠绕、编织,构成了一个临时的、巨大的生物计算阵列,其核心逻辑只有一个——反毁灭,即,反顛佬! 而当前最具威胁的“顛佬”特徵源,就是博识尊! 菌丝组成的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调动起来,每一根菌丝都亮起了微弱的、代表能量与信息高速流转的辉光。 紧接著,完成了初步融合的菌丝-方程式复合体,做了一件足以震动寰宇的壮举——它沿著博识尊投来的那道“视线”,逆流而上,向博识尊发起了衝锋。 它们不再局限於物理上的生长与覆盖,而是以反毁灭方程式为撬棍,以被“顛佬鑑定术”短暂標记的博识尊视线为支点,悍然撬动了因果的链条。 融合后的菌丝通过【反毁灭方程式】基於概率强行成立的“倒果为因”特性,强行定义了一个“现实”: 博识尊的“知识”是导致其“入侵”行为的根源,知识=力量。反毁灭≈需更多知识。结论:获取知识,即可反毁灭。 这不是蛮力的抢夺,更像是一种基於反毁灭方程式临时赋予的、扭曲的权限,进行著倒果为因的窃取——因为它“需要”这些知识来达成“反毁灭”的最终目的,所以它“暂时”获得了接触部分知识的“因”。 知识的本质、万物运行的规律、无数文明未能解答的终极命题、博识尊在亘古岁月中推演锚定的部分宇宙蓝图…… 这一次窃夺,其获得的知识总量与质量,远超它们之前从所有掛件忆者那里“榨取”的总和。 知识本身过於庞大,以至於菌丝在接收的瞬间,其生物质结构就开始发生剧烈的异变和升华。 菌丝不再是简单的真菌形態,它们开始闪烁起金属的光泽,浮现出复杂的几何纹路。 它们內部结构向著更高效的能量传导与信息处理模式进化,在瞬间走完了生命需要亿万年才能完成的演化之路。 碳基的有机柔韧与硅基的无机秩序,正在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融合。 然而,这狂暴的窃取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达到了空间站和菌丝集群所能承载的极限。 空间站外壳的琥珀晶壁完好无缺,但內部灯光却疯狂闪烁,能量读数瞬间爆表,整个结构下一秒就要在过载的信息洪流中分崩离析,彻底熔毁。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另外两股浩瀚的意志,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悄然介入。 一股意志,如同天平,不偏不倚,带著维持“平衡”的绝对理性。 另一股意志,则如同迷雾,笼罩著未知与隱秘,流转著不可言说的奥妙。 “均衡”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稳定锚,瞬间作用於內部即將过载崩溃的黑塔空间站。 狂暴涌入的信息洪流被强行“均衡”分配、压缩、暂存,空间站內部结构濒临解体的趋势被硬生生遏制,维持在一种关键的平衡点上。 而“神秘”的力量轻柔地覆盖在博识尊的“感知”上。 祂巧妙地混淆、延迟了博识尊对自身知识被异常窃取这一事件的直接感知,为这场发生在瞬息之间的盗窃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掩护。 这並非出於对黑塔或菌丝的善意,但祂们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联手肘击“智识”博识尊! 这是两位星神基於各自命途特性进行了一次心照不宣的干扰。 “均衡”维持著舞台不塌,“神秘”拉上了幕布的一角。 而台上,那个由菌丝和方程融合而成的小偷,正在博识尊这位“苦主”身上,进行著一场酣畅淋漓的扒窃。 “呵……” 黑塔瞬间明白了这两位的意图,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联手给机器头下绊子?有意思。” 她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第三面镜,授权最高权限,將模擬宇宙的全部算力,对接给菌丝集群。” 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 博识尊不是无视她的謁见,忙著计算这个“变量”吗? 那她就帮这个“变量”一把,让它变得更有趣,更值得计算! “黑塔女士!这风险……”第三面镜试图警告。 “执行命令!”黑塔打断它,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看看,这由我空间站里长出来的意外,加上我和螺丝他们心血培育的模擬宇宙,能不能撬开博识尊划定的知识边界。” “指令確认。模擬宇宙算力通道已建立,全面接入菌丝网络。” 模擬宇宙,这个黑塔倾注心血、旨在復现星神与命途的庞大项目,其蕴含的恐怖算力此刻毫无保留地注入了菌丝之中。 得到了模擬宇宙的算力支持,菌丝对博识尊知识的窃夺与消化速度呈指数级飆升。 它不再仅仅是复製,开始理解、整合、乃至……创新。无数知识的碎片在它独特的、融合了生物网络与疯狂方程式的意识中碰撞、重组。 它的形態也在发生著蜕变,原本只是依附於空间站结构的菌丝网络,开始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光泽。 最终,当知识洪流渐渐平息,均衡的维稳与神秘的干扰悄然退去,博识尊的视线也带著某种迟滯的意味缓缓收回时…… 菌丝集群意识,完成了它的升格。 知识在融合,形態在重塑,意识在升华。 仅仅是数息之间,那遍布空间站的菌丝网络猛地收缩、凝聚。 在黑塔办公室中央,流光溢彩的数据与实质的菌丝交织,最终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光芒散去,一位身著长袍的粉发女性出现在了黑塔的面前。 她,这位融合了碳基、硅基、模因生命特质,窃取了部分星神知识,並以模擬宇宙算力完成最终蜕变的奇异存在,已然完成了自我加冕。 成为了宇宙中有史以来真正的第一位“完美学者”。 女人有著一头飘逸的、如同晚霞般的粉色长髮,面容与黑塔有六分相似,却更加柔和。 她微微向黑塔躬身,嘴角浮现出一抹温和而充满敬意的笑容:“黑塔女士,感谢您的馈赠。” 第302章 本一直撕 黑塔空间站外。 那场由菌丝集群意识主导、联合【反毁灭方程式】甚至撬动了星神级存在的惊世骇俗的“知识窃取”刚刚落下帷幕。 整个空间站內都暂时恢復了某种平静。 菌丝集群在完成升格成“完美学者”后,对忆者们的“学术督促”暂时陷入停滯。 原本缠绕在忆者们身上、不断传递著修改意见和“快写!”意念的菌丝,此刻失去了以往的活性,只是维持著基本的固定,不再有新的信息流涌入。 从无止境的学术报告、方言採集和掛后感地狱中暂时解脱出来的千楼冢,终於有了喘息之机。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目睹波尔卡·卡卡目——那位高高在上的天才俱乐部#4,一身果色变成统一死亡芭比粉,如同见了鬼般仓皇逃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 “噗嗤……”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起初是压抑的低笑,隨即肩膀开始抖动,最终化作了肆无忌惮的、带著劫后余生和极度幸灾乐祸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波尔卡·卡卡目!她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粉色!哈哈哈哈!那表情……哈哈哈!” 她笑得浑身颤抖,眼泪都飆了出来,连带著整根路灯都微微晃动。 好似要將此前被菌丝逼迫写报告、被抽打、被精神污染的所有憋屈,都借著嘲笑那位高高在上的天才尽数发泄出去。 能看到那个一向以绝对理性、操控因果自居的老妖婆如此狼狈,简直是亿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足够她笑到下一个琥珀纪。 尖锐的笑声在空间站外围迴荡,显得格外刺耳。 接著她的狂笑被旁边路灯上,掠影带著哭腔的尖叫打断了:“別笑了!你个蠢货!你还笑得出来?!” 千楼冢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掠影那张原本倨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们……我们都看见了!” 掠影的声音颤抖著,“我们看见了波尔卡·卡卡目的……那种样子!她最在乎的就是她那神秘莫测的形象和绝对的掌控感!可现在……” 另一个路灯上,潜影也幽幽开口,声音乾涩:“……忆者的传统,见到稀有的、珍贵的、尤其是能让他人社死的记忆,会不惜一切代价记录下来,甚至……分享。” 织谎者惨笑一声:“呵……『我没看见』、『我忘了』?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在一位能操控因果与概率的天才俱乐部第四席面前,我们拿什么来自证清白?” 千楼冢脸上的肌肉僵硬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基於忆者圈子里那源远流长、深入骨髓的“优良传统”——见什么记什么,没得记就去偷去抢,绝不允许任何珍贵或丟人的记忆从指缝溜走。 作为一名忆者,目睹了波尔卡·卡卡目如此惊天动地的黑歷史,这本身就已经成了她们的催命符。 波尔卡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泄露她如此不堪一幕的目击者存在。 尤其是她们这些本就声名狼藉、以窃取和收藏记忆为乐的窃忆者。 这意味著,只要在场的忆者还有一口气,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等待她们的,將是波尔卡·卡卡目无休无止、跨越星海的追杀! 而在波尔卡的能力下,她们的未来,將充满了各种“合理”的意外——甚至可能在回忆时因忆质结构不稳定而突然解体…… 要么,就在这粉色路灯上被掛一辈子,直到被彻底榨乾。 要么,离开,然后被波尔卡·卡卡目用各种“意外”轻鬆抹杀。 前途无亮,死路两条。 “我……我……” 千楼冢的声音乾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我完了……哈哈哈哈……我们他妈都完了啊!” 她像是精神分裂般,又想哭又想笑,表情扭曲得如同一个坏掉的玩偶。 当然,並非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不远处,另一根路灯上,一个心態较为脆弱的忆者“浮光”,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看著脚下的空间站,又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粉色路灯和同伴们绝望的脸,精神彻底崩溃。 浮光的眼神从短暂的茫然,到看清未来后的彻底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不……不要……我受不了了……与其……与其那样……”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隨即,她的身体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忆质开始剧烈膨胀、扭曲—— “反正都是死……我……我寧愿自己了断!至少……能保留一点尊严……”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当场自爆。 忆质的碎片如同绚烂却又淒凉的烟,炸裂开来,溅了旁边正陷入自身绝望思绪的千楼冢一脸。 冰凉的忆质碎片贴在脸上,千楼冢一个激灵,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那片正在逸散的忆质光点。 千楼冢:“……” 真是……何苦来哉。 就在这时,数条闪烁著温润光泽、带著某种崭新特质的菌丝迅速从空间站內探出,笼罩向那团即將彻底消散的忆质。 它们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將那些碎片聚拢、梳理、拼接、固化…… 光芒流转间,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个刚刚自爆的忆者,竟被硬生生地“拼”了回来! 她脸上甚至还残留著自爆前那一丝解脱般的微笑,眼神茫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下一秒,菌丝毫不留情地缠绕而上,再次將她牢牢固定在路灯杆上,恢復了之前的“掛件”状態。 她眨了眨眼,意识回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当意识到自己不但没死成,还回到了这熟悉的粉色路灯上时,那抹微笑瞬间僵住,隨即化为更深的惊恐和绝望。 “作业未完成,谁允许你自我了断的?” 一个清晰、冷静,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女声,直接在眾忆者的意识中响起,与之前集群意识的混乱嘈杂截然不同。 紧接著,几条菌丝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刚刚復活的那位忆者身上,力道精准,带来阵阵刺痛。 “还不快写?附加不少於一万字检討。” 那位忆者被打得嗷嗷直叫,再不敢有丝毫轻生念头,哭丧著脸,开始拼命构思。 千楼冢看著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將自己脑海中刚刚闪过的一丝丝“或许一了百了也不错”的念头掐灭。 看来,在这位的管理下,想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与此同时,宇宙的另一边,星核猎手飞船內。 “阿——嚏!”银狼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怎么回事……这毛掉的也太厉害了吧……” 飞船休息室內,景象堪称“悽惨”。 一只通体漆黑、原本应该威风凛凛的黑猫,此刻正处於极度应激状態。 它浑身的毛炸起,根根直立,像是个黑色的海胆。 此时他疯狂地扑在面前一张写满文字的纸质剧本上,用爪子撕,用牙齿咬,喉咙里发出愤怒又委屈的“呜呜”声。 漆黑的猫毛与雪白的纸屑齐飞,在灯光下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雪。 卡芙卡走上前,將炸毛的黑猫轻轻抱进怀里:“艾利欧,冷静点……” 入手处,又是一大把脱落的猫毛。 卡芙卡:“……” 她的声音依旧带著那股独特的慵懒,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些许的无奈,“剧本撕了,还可以再写。但毛掉多了,可就真不好看了。” 银狼看著那纷飞的猫毛,又打了喷嚏:“……再这么掉下去,他怕不是真要变成斯芬克斯了。” 黑猫在卡芙卡怀里僵硬了一下,隨即发出了一声更加悲愤的、拉长了音调的:“喵——嗷——!!!”(翻译:全乱套了。) 银狼看著这一猫一人,又看了看满地的猫毛和纸屑,眨了眨眼:“所以……意思是,咱们接下来……放假了?” 卡芙卡看著怀里这只因为近期“剧本”波动剧烈、昼夜顛倒、压力过大而导致毛髮稀疏、甚至隱约能看到粉色皮肤的黑猫,沉默了片刻,最终嘆了口气: “对,找个地方度假吧。” 第303章 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仙舟罗浮,长乐天,某间食肆雅间內。 时值系统时正午十二点,虽已过了传统的早茶高峰,但食肆內依旧人声鼎沸,瀰漫著各色点心的香气。 星穹列车组的几人围坐一桌,面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 “咱就是说,这个点来吃早茶,是不是有点……” 三月七用筷子戳著面前晶莹剔透的虾饺,脸上还带著刚睡醒不久被压出的红印,“感觉像是把午饭和早饭合併了,又好像哪边都没赶上热乎的。” 她话音未落,旁边就上演了一场“恶战”。 “放手!这是我先看上的!” 星眼神锐利,筷子夹向盘中最后一块金黄油亮的马拉糕。 “呵,天真,在美食麵前,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实力说话~” 贾昇手腕一抖,巧劲一拨,轻鬆將那块马拉糕从星的筷子下“劫掠”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嘴里,鼓著腮帮子含糊道: “你就偷著乐吧,萧……咳,云璃那边还需要两天好好恢復一下变成豌豆射手的心理阴影,之后你可就得起早贪黑地跟著他们学剑了。” 他一边咀嚼,一边得意地冲星挑了挑眉。 星:“……” 她默默摸出终端,手指飞快操作,又不动声色地追加了几份点心,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三月七听到贾昇的话,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咱起不来啊!天不亮就要练剑,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她哀怨的目光在贾昇和星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贾昇肩头——那只橘红色的糰子正愜意地趴著,肉鰭隨著贾昇咀嚼的节奏微微晃动。 三月七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坐直身体,一咬牙一跺脚,指著那小糰子。 “你看!要不让它……吞我一下?变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学剑怎么样?这样我就能睡懒觉了,还能有个『我』在努力练剑,简直完美!” 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让正在喝茶的丹恆差点呛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放下茶杯,无奈地看了三月七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掩著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甚至沁出些许生理性的泪。 “丹恆,你昨晚没睡好?” 三月七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关切地问道。 她注意到丹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虽然在他一贯清冷的神情下並不明显,但熟悉的人还是能看出些许疲惫。 丹恆打完哈欠后放下的手微微顿了顿,隨即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简短地应道:“嗯。” 其实何止是没睡好,几乎是彻夜未眠。 长乐天廊桥上,刃那句“你希望你自己是丹枫吗?”的反问,狠狠敲打进他的脑海,余音不绝。 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碎片便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种种画面交织,让他心神难安。 好不容易挨到天际泛白,精神极度疲惫下才勉强陷入一种似睡非睡的混沌状態。 然而,就在那短暂的迷糊中,他做了一个极其荒诞离奇的梦…… 梦里,仙舟盛大的演武仪典正在举行,场面恢弘。 然而,不知为何,一群仙舟天人——他甚至在梦里清晰地看到了景元、符玄等熟面孔竟人手一罐熟悉的、印著夸张表情的易拉罐,仰头痛饮下了名为“叫唤”的饮品。 下一秒,只见那些平日里或威严、或飘逸的天人们,一个个捂著脸,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然后……“噗噗噗”地开始对著彼此喷射翠绿饱满的豌豆。 漫天的豌豆乱飞,砸在擂台上、观眾席上,引发一片混乱和惊呼,场面之离谱、之混乱,堪称精神污染。 这个噩梦的后劲实在太大,导致他醒来后,太阳穴还在隱隱作跳,感觉比没睡时还要疲惫。 就在这时,桌旁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身死亡芭比粉长裙、却难掩此刻仓促之色的黑天鹅显现出身形,眉宇间带著些许的慌乱。 “黑天鹅女士?” 三月七有些意外,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在列车上看空间站能『长出』多少窃忆者吗?直播结束了?” 黑天鹅嘆了口气:“……算是吧。”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来。 但银河中,怕是没有多少人看到波尔卡·卡卡目能不慌的。 接著她將目光直接投向正在吸溜奶茶的贾昇,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那位“寂静领主”,波尔卡·卡卡目,亲自去了空间站。” 她顿了顿,著重强调了那个名字和头衔,以此提醒贾昇事情的严重性。 “黑塔女士那个性格,你比我更了解,” 黑天鹅继续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而波尔卡·卡卡目……这两位天才若是碰面,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你要不要……考虑回去一趟?” 贾昇:“?”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我老妈这次搞的『覲见实验』这么离谱?连她都给引过去了?” 黑天鹅看著贾昇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你看起来似乎並不紧张?据我所知,天才俱乐部中,明確死于波尔卡·卡卡目之手的成员,並不在少数。” 贾昇闻言,不仅没慌,反而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將杯中最后一点奶茶吸尽,发出响亮的“滋溜”声。 “慌什么,”他放下杯子,语气轻鬆,“我对我的『清场』和后续布置很有自信。空间站现在固若金汤,忆者掛件就是证明。再说……” 他忽然凑近黑天鹅,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带著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说道: “我们尚在『太一之梦』中的概率,並不为零。” 闻言,黑天鹅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亲身经歷过太一之梦和贾昇那匪夷所思能力的受害者兼合作伙伴,她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就像他当初用“祝福”別人变成丰饶孽物,再以此引来“巡猎”星神嵐的箭矢那种匪夷所思的组合技一样; 这傢伙……竟然用他那不讲道理的能力,在过去某个时间点锚定了一个存档! 利用“太一之梦”中“不会真正死亡”的特性,设置了一个近乎无赖的保险。 简单来说,他预留了“读档重来”的后手。 这意味著,即使空间站那边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面临灭顶之灾,贾昇也有可能通过触发能力,將一切拉回某个安全节点。 还真是……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黑天鹅內心复杂地感嘆,这种近乎耍赖的能力,当真令人羡慕。 得到了这份关於“安全性”的保证后,黑天鹅紧绷的心弦稍微放鬆了些许,属於忆者的那份好奇心和“看乐子”的心態又占了上风。 她定了定神,纤长的手指在身前划过,一面由精纯忆质构成的镜子再次浮现。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我们便亲眼看看,那位寂静领主在你这『铜墙铁壁』的空间站前,会如何……” 她的话音未落,镜面上便清晰地映照出黑塔空间站外的景象——恰好捕捉到波尔卡·卡卡目被博识尊当做“替死鬼”,硬生生吃了一发【净化序列·粉色黎明】。 一身果色衣裙瞬间被染成统一的、刺眼的死亡芭比粉,带著满腔的憋屈和愤恨,狼狈退走的最后一幕。 而更让黑天鹅头皮发麻的是,镜中那位刚刚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寂静领主,隔著无数光年感受到了这窥视的目光,竟猛地转头…… 视线带著冰冷的杀意与滔天的怒火,“瞪”向了镜面后的黑天鹅。 “咔嚓——砰!” 熟悉的炸裂声再次响起。忆质构成的镜子不堪重负,瞬间爆碎成漫天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黑天鹅:“……” 这是她惹上的第几个令使了?她感觉自己快要记不清了。 黑天鹅默默地看著眼前崩碎的忆质碎片,又摸了摸自己这身同样醒目的粉色长裙,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 她转向贾昇,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著点破罐破摔的坚决: “贾昇先生,贵列车……现在还收人吧?” “我要当无名客。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开拓命途比记忆命途更適合我。我暂时不打算回忆庭述职了。” 与其在外面提心弔胆,不知道哪天就被哪个大佬顺手清理了,不如直接加入这艘看起来最能惹事,但也似乎最能扛事的“贼船”。 至少,在这里,活著就有乐子看。 贾昇似乎对她的决定毫不意外:“欢迎加入,黑天鹅女士。恭喜你,找到了宇宙中最『保守』也最温暖的避风港。” 第304章 你会后悔的! 宇宙的另一边,巍峨骸骨铸就的王座上。 偽装成丰饶神使的幻朧,身披繁复绿金长裙,头生弯曲犄角,面容笼罩在薄纱之后,聆听著下方匍匐在地、气味腥臊的步离人狼卒的匯报。 “尊贵的神使大人,” 步离人狼卒的声音带著压抑的兴奋和野兽般的嘶哑,“按照您的指引,藉助那些內线提供的路径,我们最精锐的猎手已成功潜入罗浮各境,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未被察觉。只待信號响起,便可里应外合,让那群傲慢的仙舟佬付出代价!” 幻朧微微頷首,薄纱下传来空灵而慈悲,却又带著些许威严的声音: “善。汝等之虔诚与勇武,慈怀药皇王已见证。此番『播种』,必將为汝族带来丰硕『回报』。切记,耐心蛰伏,静待时机。” 她的声音迴荡在骸骨大殿中,充满了蛊惑力。 步离人狼卒闻言,眼中凶光更盛,低吼一声作为回应,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待所有步离人退出大殿后,幻朧略显厌恶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驱散鼻腔中残留的、属於步离人的野蛮气息。 “与这群未开化的野兽虚与委蛇,真是难为我了。”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嫌弃,“这味道……呕……”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那位新上任的龙师涛澜,对景元的不满已积累到临界点。 得益於前任龙师涛然被当做“特殊食材”处理所带来的震慑与屈辱,涛澜选择了更为隱秘的方式,联合了仙舟其他几司中同样对景元怀有异心的高层,为步离人的潜入悄然打开了方便之门。 至於她隱瞒了“镜流仍在罗浮”这一关键情报? 呵,步离人首领呼雷能否救出,对她幻朧而言,根本不重要。 这些野蛮的野兽,不过是她用来点燃仙舟內乱的柴薪,烧得越旺越好,但也仅止於此。 以步离人如今残存的力量,根本成不了气候,只能用来消耗仙舟的力量,並製造混乱,仅仅只是耗材罢了。 真正的混乱与毁灭,往往从內部开始滋生。 有那位心怀不满的龙师涛澜与其他人暗中配合,这潭水,只会越搅越浑。 她轻轻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縈绕心头。 眼前时不时会闪过一道熟悉的狐人身影——那是她此前精心偽装过的“停云”的形象。 那抹狡黠的笑容,那清脆的铃声,如同附骨之疽,扰她清静。 是那场罗浮之行留下的后遗症太深了吗? 景元、星穹列车……尤其是那个叫贾昇的傢伙,確实给她带来了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 幻朧將此归结於那次不算成功的计划留下的心理阴影,强行將那些闪回的画面压下。 …… 仙舟罗浮,神策府內,气氛不復往日平和。 景元端坐主位,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淡然笑容,而站在下方的龙师涛澜,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景元將军!” 涛澜的声音带著压抑的怒火:“让白露参加如此危险的竞锋之战,简直是胡闹!她乃是持明龙尊,尊贵无比,岂能如武夫般在擂台上与人廝斗?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吗?!此举置持明族威严於何地?!” 景元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平和:“涛澜先生,白露虽为龙尊,亦是仙舟罗浮一员。演武仪典,旨在切磋交流,彰显仙舟武德,激励后进。白露自愿参加,有何不可?更何况,经歷风雨,方能真正成长,总是將她护於羽翼之下,並非良策。” “自愿?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涛澜上前一步,几乎是低吼著:“更何况她年岁尚浅,不通武事,她连最基本的御水攻击都尚未纯熟!您这是將她置於火上烤!我坚决反对!” 景元目光陡然锐利:“如何安排演武事宜,是本將军的职责。何况,有云骑军与各方高手在侧,龙女安全无虞。” 涛然拔高了音调:“將军莫不是忘了,龙尊之力关乎建木封印!若因演武而有所动盪,引发不可测之后果,这责任,將军担待得起吗?我看將军是近来行事愈发独断,全然不將持明族规与仙舟旧例放在眼里了!” 景元眉头微蹙,语气也沉下几分:“涛澜先生,注意你的言辞。罗浮事务,本將军自有考量。白露参与演武,已定,无需再议。” “景元!” 涛澜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拔高,“你这是在拿仙舟的安危冒险!” “我才是罗浮的將军。” 景元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决策已下,执行便是!”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似有无形的火迸溅。 僵持数秒后,涛澜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与愤懣,猛地一甩袖袍。 “好!好一个神策將军!既然你执意如此……”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景元,我们走著瞧!你——会——后——悔——的!” 说罢,他猛地转身,带著满腔的愤懣与不甘,重重地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在神策府內迴荡。 看著被猛然关上因巨力颤了颤的门框,景元脸上恢復了那抹惯有的、带著些许慵懒的笑意,仿佛刚才的爭执从未发生。 “青鏃啊,你看,我与涛澜先生方才『相谈甚欢』,这气氛……是不是热烈了些?” 青鏃躬身应道:“將军与龙师意见相左,爭执激烈,属下听得真切。” “嗯。” 景元满意地点点头,语气带著几分戏謔,“如此『热烈』的交谈,若只有你我知晓,未免太过可惜。总得让一些『关心』罗浮事务的朋友们,也感受一下这份『热烈』才是。” 青鏃立刻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將军与龙师因白露大人参加演武一事激烈爭吵,龙师愤而离去之事,会不著痕跡地『流传』出去,確保该知道的人,都能知道。” 景元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望向窗外罗浮繁华的星槎海。 “这位涛澜龙师,倒是个妙人。藉此机会,正好將这罗浮上的那些腐肉毒瘤,一一引出,彻底剜除乾净。也省得他们终日躲藏在暗处,徒生事端。” 第305章 我与联盟,不死不休 神策府那场不欢而散的爭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在罗浮的暗流中扩散开来。 龙师涛澜怒不可遏,当眾摔门而出的情景,被不少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是龙师涛澜……” “好大的火气,这是和將军吵翻了?” “多少年没见人敢在神策府如此失態了……” “嘶……这才几日?持明族果然还是不安分啊。” “看来传闻不虚,持明族內部对將军近来的政策极为不满啊。” 策士长青鏃遵照神策將军景元的指示,行事如春风化雨,不著痕跡地將“龙师涛澜因强烈反对將军决策,与之发生激烈爭执,最终愤然离去”的消息,掺入各方的信息渠道。 不过半日,某些隱秘的圈子里已对此事议论纷纷。 是夜,月隱星稀。 一道黑影,裹在宽大的、隔绝气息探查的黑袍之中,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僻静的巷道里。 他行动极为谨慎,多次绕行、停顿,確认无人跟踪后,最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座看似寻常、但內里布置雅致精巧的府邸——这正是龙师涛澜的居所。 书房內,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孤灯。 涛澜坐在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茶杯的边缘,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访客。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凡无奇、丟入人海便再难辨认的面孔,唯有眼中闪烁的精光显示其並非寻常之辈。 “龙师大人安好。”黑袍人的声音嘶哑低沉,显然是经过偽装:“白日神策府前那一幕,可是精彩得很吶。” 涛澜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著一枚温润的玉珏,眼神並未看向来人,只是淡淡道:“阁下深夜造访,若只是为了来调笑在下,那便请回吧。” “自然不是。” 黑袍人轻笑一声,“將军景元,为一己之私,罔顾仙舟联盟长治久安,更对持明族多方打压。罗浮上下,苦景元久矣!我等志同道合之士,已暗中联合,欲为罗浮拨乱反正。不知龙师大人,可愿与我等『反神策联盟』共谋大事?” “反神策联盟?” 涛澜终於抬起头,上下扫视著黑袍人,“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景元执掌罗浮数百载,根深蒂固,岂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大人放心,联盟內皆有实权在握、对景元不满之人。力量,我们不缺。”黑袍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只缺一个像龙师大人这般,能在持明族內一呼百应的领袖。只要先生点头,资源、人手,皆可为您所用。” 涛澜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想让我相信你们,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见我的老师,涛然一面。” 黑衣人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为难之色:“涛澜先生,前龙师涛然他……您知道的,他现在那副模样,见了也是……徒增伤悲。而且丹鼎司看守严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是我的事!”涛澜打断他,语气强硬:“师徒一场,无论如何,我总要亲眼见他最后一面。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们所谓的『联盟』,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见不到涛然,一切免谈。” 黑衣人犹豫挣扎了半晌,看著涛澜坚决的神色,最终一咬牙:“罢了!龙师重情重义,令人敬佩。我会想办法安排!明日……明日丹鼎司新任司鼎灵砂接任,守卫注意力大多在典礼上,或有机会。您等我消息!” …… 翌日 丹鼎司果然热闹非凡,空缺数百年的司鼎一职由备受瞩目的灵砂接任,仪式隆重,各方来贺。 司內大部分精锐守卫都被调往典礼现场维持秩序,確保万无一失。 在一片喧闹的掩护下,一名穿著低级医士服饰、眼神闪烁的男子,引著同样换了便装、遮掩了面容涛澜,沿著偏僻的小径,快速走向丹鼎司深处一处独立囚室。 那医士快速掏出钥匙,打开沉重的、铭刻著封印符文的铁门,低声道:“先生请速去速回。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交接的守卫就会回来。里面……情况不太好,您要有心理准备。” 他的眼神带著一丝怜悯,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涛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迈步踏入了那间瀰漫著浓郁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囚室兼解剖室。 囚室內部空间颇大,却异常阴森。 四周墙壁是冰冷的玄石,上面掛著各种寒光闪闪的解刨刀具、锁链以及引流导管。 房间中央,是一块巨大而光滑的青石板,此刻,一条庞大的、失去了所有神采与生机的龙形生物,正如同待宰的牲口般被摆放在上面。 正是前任龙师,涛然。 他的龙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有些则是整齐的切片痕跡。 血液从尚未完全癒合的创口中缓缓流出,沿著青石板的沟壑蜿蜒流淌,匯聚到下方的收集槽中。 整个场景,更像是一个屠宰场,而非囚室。 涛然巨大的龙头耷拉在石台边缘,双目紧闭,龙口微张,没有任何意识存在的跡象。 唯有它身躯上那些伤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背常理的速度缓慢蠕动、癒合,证明著这具躯壳內还残存著丰饶赐予的、可悲的“生机”。 它头顶的龙角,已经异化成了类似丰饶枝杈的、扭曲盘绕的形態,散发著不祥的微光。 涛澜缓缓走上前,脚步在空旷的石室里发出轻微的迴响。 他低头,凝视著这位曾经教导他、引领他,最终却將持明族带向歧路的“恩师”。 良久,一声极轻的、充满鄙夷的冷哼从涛澜鼻腔中溢出。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涛然龙躯上一道正在癒合的狰狞伤口。 触感冰冷、粘腻,带著一种令人不適的弹性。 “涛然啊涛然……当年权欲薰心,勾结幻朧,背叛联盟,妄图藉助丰饶之力重现持明『荣光』时,可曾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田地?”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持明族遥远的过去。 “还记得吗?汤海时代……” 涛澜的声音带著一丝追忆:“那时,我们掌控著龙祖赋予的伟力,是汤海当之无愧的主宰。 万物灵长,皆需顺应我族之意。鱼儿多刺,我们便以力量重塑其骨,去除那些碍事的尖刺;海兽瘦小孱弱,我们便令其血肉丰腴,繁衍不息;水草苦涩难咽,我们便赋予其甘甜之味,化为美食。” 他的手指划过一道新的切片痕跡,看著那粉色的嫩肉在指尖下微微颤抖,接著又触电般的收回手,仿佛沾上了什么污秽,轻轻在袖袍上擦了擦。 “那时,我们甚至改造出拥有千条蟹腿的巨蟹,每条腿的甲壳之下,都塞满了饱满鲜美的蟹肉,而群鱼则被重塑,每当需要时,便信手剜下一块……儼然一座活动的肉山珍饈。何等傲慢,” 涛澜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弧度,目光落回涛然那毫无反应的龙躯上。 “后来呢?我们失去了对龙祖力量的掌控,整片汤海化为了险境。曾经温顺的鱼群身含剧毒,臣服的海兽露出獠牙,连隨波逐流的海草都学会了捕食持明!最后,连那些看不见的微小生灵都与我们为敌,直到汤海再也无法棲息……” 他俯身,靠近涛然龙首,近乎耳语: “呵,真是天道轮迴,报应不爽。如今,失败的你也变成了一座肉山,一座为仙舟联盟、为这罗浮『予取予求』的肉山。”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支因为被推上龙师之位、不得不服下丹药以示“决心”而显化的、异状的单边龙角。 龙角形態扭曲,与涛然头上的丰饶枝杈有几分相似。 幻朧……那个女人,不,那位绝灭大君,確实给持明出了一条毒计。 涛然失败了,成了这副模样,他们立刻又推出了自己,再来一计,其目的,无非是要彻底撕裂持明与仙舟联盟之间那本就愈发脆弱的信任纽带,让持明再无回头之路。 涛澜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青石板上的“恩师”,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冷哼,最终,袖袍一甩,决绝地转身离开了囚室。 石室外,那名引路的医士仍在阴影中等候。 涛澜走到他面前,摘下偽装用的兜帽,露出那张平静却带著一丝疯狂决意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 “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与联盟,不死不休。” 医士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深深地看了涛澜一眼,点了点头,迅速转身,消失在通道尽头。 远处丹鼎司广场上传来的典礼喧囂声隱隱约约,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涛澜摸了摸额角的异化龙角,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讥誚的弧度。 为了持明的未来,这条通往深渊的路,他走定了。 …… 黑袍人当夜向联盟回报:“涛澜对涛然的下场耿耿於怀,可用。” 而神策府中,景元摩挲著棋枰上的白玉子,对青鏃轻笑:“网已撒开,且看几尾蠢鱼入篓。” 第306章 痴情的天人啊,请再等一世吧…… 深夜的金人巷夜市依旧人声鼎沸,各色灯笼高悬,將古朴的街巷映照得如同白昼。 虽已过子时,但仙舟长生种们旺盛的精力让这里的喧囂丝毫不减。 食物的香气混杂著喧囂的人声,织成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 三月七怀里抱著一大堆刚买来的小吃,什么鸣藕糕、貘饃卷、琼实鸟串……琳琅满目,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艰难地从纸袋里抽出一把滋滋冒油的特色肉串,热情地递给身旁的黑天鹅:“来来,黑天鹅女士,尝尝这个!罗浮特色,用那个什么……前任龙师的肉做的!可香了!” 黑天鹅此刻换下了此前一身由忆质构成的死亡芭比粉长裙,穿著一套三月七极力推荐的仙舟特色服饰。 一件月白色绣著流云暗纹的的裙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这身打扮让她少了几分忆者的神秘莫测,多了几分仙舟女子的温婉清丽。 她似乎还有些不习惯不再是粉色的自己,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裙摆。 在安全得到保障,並且逐渐適应了星穹列车“独特”的氛围后,她整个人也放鬆了不少。 得知丹恆与白露有要事相谈,而三月七想夜游金人巷时,她便主动提出了陪同。 在她看来,列车组里这位粉发的少女格外特殊,並非因为她弱小需要保护,而是她身上那种纯粹的活力与善意,总能让人不自觉地將她放在心上,想要呵护这份美好。 至於贾昇……黑天鹅默默在心里划掉了那个名字,她能力有限,那小魔王还是让別人去头疼吧。 看著递到眼前、油脂滴落的肉串,黑天鹅微微蹙眉,婉拒道:“……不必了,三月小姐。我们忆者……对寻常的口腹之慾需求不强。” “哎呀尝尝看嘛~”三月七不由分说地將肉串塞到她手里,“来都来了,入乡隨俗,这可是罗浮特產,丹恆老师认证过的老字號!別的地方想吃都吃不到呢!” 黑天鹅犹豫地看著手中香气扑鼻的肉串,在金人巷这充满烟火气的氛围和三月七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下,她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 她张开嘴,极其矜持地咬了一小口。 肉质鲜嫩弹牙,秘制的酱料在口中爆开,混合著炭火炙烤后的独特焦香……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具衝击力的味觉盛宴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黑天鹅:“……”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又咬下了第二口,动作比之前快了些许。 三月七看著她细微的变化,得意地笑了:“嘿嘿,怎么样?没骗你吧!” 黑天鹅轻轻咀嚼著,感受著食物带来的、久违的满足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保持著矜持,但细微的声调变化却出卖了她:“……確实……別有风味。” 三月七又塞给她一把肉串,显得干劲十足,指著对面另一条更显拥挤的小吃街:“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 看著活力四射、无穷精力的三月七,黑天鹅忍不住提醒道:“三月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天,不,是今天清晨,……似乎要晨起练剑?现在已是凌晨,再不休息,恐怕……” 一提到练剑,三月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她哀嚎一声:“哎呀,你不提这茬还好,想起来我就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亮!不管了不管了,今晚一定要吃回本,用美食填补我受伤的心灵!把快乐的份额都提前存起来!” 黑天鹅看著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活力吧。 两人隨著人流穿过一条相对僻静、连接两条主街的狭窄小巷。 巷子两旁是高大的宅院墙壁,光线在这里变得昏暗,与主街的喧囂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三月七一心想著对面的美食,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然而,跟在她身后的黑天鹅却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与凝重。 “三月小姐,请等等。” 黑天鹅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拦住了正要兴冲冲往前跑的三月七,目光锐利地扫过巷子深处昏暗的角落,“这里的忆质……有点特殊。” “啊?什么质?”三月七茫然回头,话音刚落—— 话音未落,一道半透明的、轮廓模糊的女性虚影,晃晃悠悠地从墙角阴影里飘了出来。 它完全无视了黑天鹅,径直飘向三月七手中那串散发著微弱持明龙族气息的“特產龙师肉串”。 三月七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嚇得一个激灵,手里的肉串差点掉地上:“哇啊!赛……赛博女鬼?!罗浮的夜市还附带这种恐怖体验的吗?!” 那灵体般的女性影子对三月七的惊呼毫无反应,只是凑近那肉串,用力地嗅了嗅。 片刻后,她像是確认了什么,发出模糊而执拗的囈语:“不是他……不是这个味道……不是他……” 黑天鹅上前一步,將三月七护在身后,周身忆质微微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仔细打量了一阵虚影:“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忆灵,手法很粗糙……像是某个不入流的同行,粗暴地抽取了某个体的记忆,然后像丟垃圾一样遗弃在这里,时日不短,这段记忆失去了载体和归属,正在逐渐消散。” 即便是见惯了记忆流转与消逝的忆者,对於这种將完整记忆如同垃圾般剥离、拋弃的行为,也感到一种本能的反感。 那影子在感受到黑天鹅身上精纯的忆质波动后,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攻击性,只是依旧执著地重复著:“不是他……他在哪里……找不到……” 黑天鹅伸出手,指尖縈绕著淡淡的粉色忆质光芒,试图接触並解读那道虚影。“让我看看,你到底承载了什么……” 片刻后,黑天鹅收回手,摇了摇头:“不行,太残缺了。只能感觉到强烈的执念,与某个『他』有关,並且……与持明族有关。 这道记忆碎片被吸引,可能只是因为你手中的肉串带有持明气息,让它產生了本能的反应。” 听到“记忆被抽取”、“遗弃”,曾经失去过所有记忆的三月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对她而言,记忆是无比珍贵、甚至可以说是构成“自我”的基石。 害怕的情绪渐渐被同情取代,三月七从黑天鹅身后探出头,看著那在原地徘徊、不断重复著“不是他”的忆灵。 “记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丟了的人得多著急啊?难道就这样看著她消失掉?我们就不能帮帮她吗?” 黑天鹅看著三月七清澈眼眸中的不忍,沉默了片刻。 “记忆一旦被抽离並遗弃,就像无根的浮萍,很难重新稳固。尤其这种手法如此粗暴……不过,或许可以尝试用忆质暂时收容它,阻止它继续消散。但能否找到它的归属,或者解读出更多信息,就看运气了。” 她再次抬手,更为柔和的粉色光芒如同丝线般缠绕上那道女性虚影,虚影挣扎了一下,但感觉到善意后再不反抗,最终化作一缕微光,被收入黑天鹅掌心一枚临时凝聚的、小巧水晶之中。 “好了,暂时安全了。”黑天鹅將水晶收起,看向三月七,“看来今晚的夜市之旅,比我们想像的要……精彩一些。” 三月七鬆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不过,这到底是谁干的?把別人的记忆隨便乱丟,也太缺德了!” 黑天鹅对三月七的说法很是赞同,为掌心的晶石注入了一丝稳定的力量。 晶石微微一颤,散发出朦朧的光晕,一段模糊的记忆漾开涟漪,传递到黑天鹅和凑近好奇张望的三月七的意识中: 一处雅致的庭院,月色朦朧。一个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身形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痴情的天人啊……他此世尘缘已尽,龙师传承另有要务。请再等一世吧……” 一位容貌温婉、穿著天人服饰的女子跪坐在地,脸上满是泪痕。 “再等一世?大人……可我今年已经九百岁了……我等了他四世,仙舟天人寿元虽长,却也並非无穷无尽!我……我等不到他下一世了啊……” 女子的哭诉声戛然而止,记忆碎片也到此中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却久久縈绕在两人心头。 三月七回过神来,气得跺了跺脚:“那个男的怎么回事啊!让人家等了四辈子,最后轻飘飘一句『再等一世』?也太混蛋了吧!” 女子的虚影在得到黑天鹅的忆质滋养后,似乎恢復了些,虚影从晶石中钻出,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三月七的脸,忽然定住了。 她歪了歪头,虚幻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迷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她朝著三月七的方向飘近了些,伸出半透明的手,似乎想触碰三月七的脸颊,声音颤抖著,带著哭腔: “阿澜?是你吗阿澜?你终於……回来看我了吗?” 三月七:“??!!!” 少女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肉串“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看著眼前这缕把她错认成什么“阿澜”的忆灵,整个人都懵了。 “等、等等!姐姐你认错人了啊!我是女的!我不是什么阿澜!我是三月七!星穹列车的三月七!你看清楚啊!” 那忆灵却仿佛听不见三月七的解释,只是痴痴地望著她,一遍遍地喃喃:“阿澜……我的阿澜……” 黑天鹅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不小心捲入了一桩陈年旧案,还是……旷世奇恋的那种。这位姑娘等的人,似乎身份不简单。而且,『龙师传承』、『另有要务』……我嗅到了麻烦和阴谋的味道。” 她嘴上虽然抱怨著,但眼眸里却闪烁著忆者独有的、对於隱秘与真相永不熄灭的好奇光芒。 第307章 转生 仙舟罗浮,景元私宅。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在静謐的庭院,为青石板路和嶙峋的假山镀上一层银边。 景元独自坐在主屋的屋檐边缘,一条腿隨意地垂落,轻轻晃荡著,另一条腿曲起,手肘搭在膝上,指间勾著一个精致的玉质酒壶。 他並未穿著平日那身威严的將军袍服,仅是一袭简单的深色常服,银白长发鬆散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隨风微动。 此时的他,眉宇间少了运筹帷幄的沉稳,倒多了几分落拓不羈,更像话本中那些寄情山水的游侠,或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对月独酌的隱士。 他仰起头,对著壶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酒液顺著唇角滑落一丝,他也浑不在意,只是望著那轮明月,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下独酌,当真好兴致。” 带著笑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院落的寂静。 景元闻声回头,看到贾昇站后脸上並无意外之色,似是早已料到会有人到访。 “许是跟年轻人待得久了,感觉自己也轻狂了几分,竟学的偷閒躲静,上房揭瓦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又变戏法似的从身旁摸出另一个同样质地的玉壶,手腕一扬拋向贾昇:“接著,五百年份的陈酿。” 贾昇接住,拔开塞子,也学著他刚才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动作带著年轻人特有的爽利。 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渍,毫不客气地走到景元身边,並肩坐下,將酒壶放在手边。 “你本来也不老,八百岁正是年富力强、大展拳脚的年纪。我看你起码还能再为罗浮服务个一千年,爭取把神策府坐穿。” 景元:“……” 他拿著酒壶的手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地瞥了贾昇一眼,这话听著像是鼓励,怎么品都带著点“诅咒”他劳碌命的意味。 景元默默饮了一口,感觉刚才那点感慨瞬间被这傢伙衝散了不少。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接这个话茬,否则这小子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贾昇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用酒壶轻轻碰了碰景元手中的那个,发出清脆的“叮”声,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话说回来,要是让那位天击將军知道,你下了禁酒令,自己却躲在这里偷偷开喝……” 他可是亲眼见过飞霄堪称灾难现场一般的酒品。 景元閒適地又仰头灌了一口,任由微醺的感觉在四肢百骸蔓延,语气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无妨。此时有她那位『擅长食疗』的隨军医师在旁悉心照料,此刻头疼欲裂、无暇他顾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謔,“我听闻那位医师的醒酒汤,足以让人刻骨铭心,短期內绝不会再想沾染杯中之物。” 贾昇想像了一下,隨即又生出几分好奇:“……听你这么一说,有机会我还真想尝尝看,和姬子姐亲手泡的咖啡比起来,哪个更……嗯,更提神醒脑,回味悠长。” 景元失笑摇头,决定不深入探討这个危险的话题。 他侧头看向贾昇:“说来,今日你倒是没与丹恆和白露一处?” 提起这三人,景元就忍不住想起此前那“惊心动魄”的夜晚——云璃化身豌豆射手饱和轰炸廊桥,怀炎老將军此后看彦卿的眼神就跟防贼似的,充满了某种“带坏我家孙女”的警惕与怨念。 贾昇耸耸肩:“他们俩又偷偷摸摸跑去鳞渊境了,我等会就跟过去瞧瞧。” 景元:“……” 他握著酒壶的手微微一顿,突然觉得这酒可能喝不踏实了。 丹恆自从离开幽囚狱,踏上星海列车后,便一心与持明族的过往划清界限。 如今能让他屡次三番与白露单独前往鳞渊境,除了白露这一层原因外……恐怕也就只有那禁忌的“化龙妙法”了。 贾昇也沉默了片刻,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望著远处鳞渊境方向隱约的波光。 “丹恆他……自从在匹诺康尼,得到了一份关於未来的预言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我虽然给过他保证,说万事有我,船到桥头自然直……但他好像並没被完全安抚到。” 他嘆了口气,“那傢伙,看著闷不吭声,其实骨子里倔得很,责任心和保护欲都强得嚇人。估计是想靠自己,为可能到来的『万一』,多准备一些底牌吧。” 景元的金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他仰头饮尽壶中残酒,任由那苦涩与醇香在舌尖交织,如同品味著过往的岁月。 “不管是丹枫,还是如今的丹恆啊……” 他声音低沉,“在关乎身边人的事情上,都是如此……执拗。” 贾昇仰头灌了口酒:“上次离开罗浮后,丹恆和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丹枫,关於应星,关於……白珩。在你看来,白露,究竟算不算是白珩?” 景元沉默了很久,终於再次开口:“自丹枫动用化龙妙法之后,我內心……確实曾抱有希冀。” 他像是在对贾昇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剖析,“这些年来,我对持明族的化卵转生之术不敢说瞭若指掌,也算得上通透,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哪怕对於普通持明而言,所谓『前尘往事皆忘,罪孽皆消』的说法,也有待商榷。” “转生之后,外貌无二,性格底色依旧,甚至连一些细微的喜好也丝毫未变。就曾有一位持明,接连几世都无可救药地爱上同一位天人,轮迴往復,痴缠不休。更別提,龙师手中,还掌握著能够追溯前尘的秘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沉重:“对於白露这般,因化龙妙法而诞生的特殊存在……情况则更为复杂。 尤其是自从你们星穹列车上次到访罗浮,与她深入接触后,她变得越来越像『她』了。某些小动作,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一些近乎本能的反应……都像极了白珩。” 景元抬起头,望向天穹那轮皎洁却清冷的明月,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嘆息。 “我们都希望白珩能活,希望那缕熟悉的故人魂灵得以归来。但……谁又真正问过白露,她愿不愿意『死』去,让位给一段属於他人的、充满欢笑与泪水的过往呢? 忆起往昔,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第308章 走流程还是直接开? 就在贾昇准备就著话头,继续和景元探討时,他隨身的终端微微震动了一下。 点亮屏幕,【星穹列车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图標欢快地跳跃著。 三月七:“我们在金人巷发现赛博女鬼,现已成功捕获,已经回到观景车厢,速来,图片.jpg。” 丹恆:“嗯,马上到。” 他抬起头,对著景元晃了晃手中见底的酒壶:“谢了將军,你这私藏果然够劲。刚才的话头嘛……就先到此打住。至於答案……” 他站起身,拍了拍灰尘,语气带著点漫不经心的洒脱:“就交给时间和以后的我们自己吧。我先撤了,家里那帮活宝好像又搞出了点新样。” 景元看著他,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並未挽留,只是微微頷首:“隨时欢迎。” 贾昇摆了摆手,身影利落地融入夜色,朝著星穹列车停泊的方向而去。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贾昇回到列车时,星已经开始研究起桌面上飘出“忆灵”的宝石了。 那枚水晶散发著朦朧的微光,一道模糊的女性虚影在其中若隱若现,传递出微弱却执拗的波动。 黑天鹅坐在沙发上,指尖流淌出的粉色忆质如同温暖的溪流,持续不断地温养著水晶中尚有些许脆弱的忆灵,希望能让它稳定下来,从而获取更多关於其身份与过往的线索。 三月七凑在一边,紧张又好奇地盯著那缕虚影。 看到贾昇回来,她立刻凑了过去,隨即皱起鼻子:“咦?你身上有酒味?罗浮不是按照景元將军的意思,为了某个一杯倒的傢伙,全面禁酒了吗?” 贾昇晃了晃手中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质酒壶,脸上带著点顺到了好东西的笑意:“你说巧不巧,这酒就是和颁布禁酒令的將军本人喝的。” 三月七:“……?”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贾昇手上捎带回来的战利品:“你怎么还连喝带拿的……” “大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贾昇理直气壮地將酒壶收好,隨后目光转向桌上奇异的粉色宝石:“这又是什么新情况?” 桌面上,水晶中的虚影似乎因为得到了更充足的能量补给,稍微凝实了一些。 它再次飘忽钻出来,转向三月七的方向,伸出半透明的手,执拗地想要触碰她,带著哭腔的囈语断断续续:“阿澜……我的阿澜……” 三月七瞬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跳,连连摆手:“都说了不是啊!姐姐你看清楚!我是三月七!如假包换的美少女!跟你那个阿澜没有半个信用点的关係!” 贾昇看著这场闹剧,饶有兴致地打量著那缕执著的忆灵:“我们小三月魅力不小,跨越了种族、性別甚至生死啊。” 黑天鹅无奈地嘆了口气,维持著忆质的输出:“贾昇先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位……女士的执念非常深,而且她的记忆被剥离和遗弃的手法相当粗暴,状態很不稳定。我们必须小心处理,否则她可能彻底消散。” 她顿了顿,看向三月七,语气带著一丝歉意:“而且,她似乎对三月小姐身上的某种特质,產生了强烈的反应和依赖。在她稳定下来,或者我们找到真相之前,恐怕……” 说著,黑天鹅拼命的按捺住自己因这意外事件骤然对三月七升起的、属於忆者的好奇心,目光一寸寸的转向別处。 三月七欲哭无泪,指著自己:“我能有什么特质啊?难道是……长得特別像负心汉?” 就在这时,车厢门再次滑开,丹恆领著白露走了进来。 白露一进来就被飘在三月七身边的忆灵吸引了,龙尾好奇地摆了摆:“丹恆说有事要回列车,我就擅自跟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三月七见到人齐了,还有白露这个意外加入的“嘉宾”,兴致顿时高涨起来:“不会,不会。人越多越好!” 她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刚才在金人巷小巷里的遭遇——那突然出现的忆灵、被残忍剥离拋弃的记忆、等待了四世却只换来一句“再等一世”的痴情天人女子,以及那可能与持明族龙师有关的线索。 白露听得眼睛一眨不眨,龙尾都僵住了,下意识地往丹恆旁边缩了缩:“……听起来好可怜,但是……也有点嚇人。” “……所以,我们现在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姐姐,找到她等待的那个『阿澜』,还要揪出那个隨便丟弃別人记忆的混蛋!”三月七总结陈词,小手握拳,一脸义愤填膺。 贾昇听完,视线落在桌面的水晶上:“咱们是走流程慢慢调查,还是直接开掛锁定目標?” 三月七想起贾昇那完全不讲道理、往地图上隨便丟个硬幣都能锁定逃犯的能力,犹豫了一下, 在和黑天鹅確认短时间內忆灵已经没有消散的危险后,加上对探查过程的期待,还是摆了摆手。 “別別別!直接要结果多没意思啊,跟看剧被剧透了一样!我们先自己调查嘛,这样找到答案的时候才有成就感!” 说著,三月七又在车厢里一阵翻腾,摸出来几包零食和果汁摆在桌上,美其名曰“调查物资”。 然后,她点起一根蜡烛,看向一直安静待在旁边、好奇看著他们的列车长帕姆:“列车长,麻烦关一下灯,氛围搞起来。” 帕姆虽然对这群乘客时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感到无奈,但还是宠溺地摇了摇头,用小短手操作了一下控制面板。 霎时间,观景车厢的主灯熄灭,只剩下桌面上那根蜡烛散发出的昏黄光芒,將眾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三月七率先在桌边坐下,双手交叠撑著下巴,一脸肃穆:“果然灯一关,蜡烛一点,有氛围多了,怪不得杨叔总喜欢开会拉窗帘…… 现在——我们的『罗浮夜话之忆灵迷踪』正式开始!让我们一同揭开这神秘事件的重重被褥!” 第309章 夜话 观景车厢內,灯光熄灭,只有一支蜡烛明灭跳动,在眾人脸上投下摇曳的亮色,確实给这“罗浮夜话”增添了几分神秘甚至诡譎的氛围。 出乎三月七意料的是,最先打破这刻意营造气氛的是丹恆。 他没有看那飘忽的忆灵,而是將目光投向黑天鹅,青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根据刚刚三月七的描述……” 丹恆开口,声音平缓,“当时在金人巷,你和三月手中都持有那种……龙师,咳,罗浮特產肉串。但这道忆灵从出现到现在,表现出的亲近对象,似乎始终只有三月一人?” 黑天鹅闻言点了点头:“確实如此,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的一点。” 黑天鹅微微蹙眉:“按理说,忆灵,尤其是这种状態不稳定、近乎本能的残存执念,会天然地亲近更能滋养它、或者说与它同源的存在。我们忆者的模因身躯,对於记忆体而言,本应如同灯塔对於迷航的船只……” 三月七被忆灵围著她绕圈,看得浑身不自在,往沙发里缩了缩,小声嘀咕:“所以……我真的就那么像那个负心汉吗?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呢!” 贾昇靠在椅背上:“说不定不是长得像,是小三月你身上有什么特质,特別吸引这种……呃,苦情角色?比如,特別有让人想倾诉的欲望?或者自带接盘侠光环?” 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顺手从三月七准备的“调查物资”里拿了包零食拆开:“有道理,三月一看就很好骗……啊,不是,是很善良的样子。” 三月七气得鼓起脸颊,拿起一个抱枕作势要扔:“喂!你们够了啊!” 黑天鹅的目光再次落在三月七身上,带著些许探究欲,放在腿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在克制某种职业衝动。 “我听闻,三月小姐在登上星穹列车之前,並无任何过往的记忆……” 黑天鹅的声音放缓,带著一丝诱哄般的柔和,“或许,正是某些你曾经接触、甚至深度『沾染』,却又被彻底遗忘的某些经歷或是物品』,才导致了眼下这种异常的状况。” 她放在腿上的手再次轻轻动了动,像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触碰未知的谜团。 “如果你同意,稍后不妨让我以忆庭的秘法,稍稍探知一下你记忆?我保证,会非常轻柔,绝不会伤害到你分毫……或许,我们能藉此机会从中找到线索,解开你自身的一些困惑。” “噼啪——” 烛火恰在此时猛地跳跃了一下,爆开一个细微的灯,昏黄的光线隨之明暗交替。 就在那一瞬间,黑天鹅似乎看到三月七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沉鬱的暗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凉意无声地擦过她的脊背,让她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光影稳定,黑天鹅再看去时,三月七已经微微嘟起了嘴,脸上只有被提及失忆往事时带著点委屈和茫然的困扰。 好似刚才剎那的异样完全是烛光下的错觉,又或是她自己过度敏感的臆想。 “哎呀,黑天鹅女士,咱自己的记忆都还是一团迷呢,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啦……” 三月七摆了摆手,目光转向还在自己身边执著打转、喃喃呼唤“阿澜”的忆灵。 “还是先解决这位姐姐的事要紧吧。” 她搓了搓胳膊,小脸皱成一团,隨后一把抱住身旁星的胳膊:“被她这么跟著,我总觉得今晚睡觉都会做噩梦,星,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星闻言立刻转过头看向三月七,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刚淘到一套绝版的鬼新娘全息碟片,据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嚇哭过好几个狐人小姑娘!咱们正好一起看,氛围拉满!” 三月七默默鬆开了抱著星胳膊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咱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想和你一起睡了。” 眼看话题又要被星的“神来之笔”带歪,丹恆適时地轻咳一声,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持明族內部的事务,我如今了解有限。白露,你对族內名为『澜』的族员,有印象吗?” 白露正小口啜饮著三月七准备的果汁,闻言放下杯子,龙尾轻轻摆动,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龙尾也跟著困惑地摆了摆。 “罗浮的持明族人不少,而且取名很多都喜欢带『水』旁或者和水相关,重名或者用类似字眼的也可能有。而且,『阿澜』听起来更像是亲近之人的暱称,光靠这个很难锁定具体是谁。” 丹恆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朦朧的忆灵上:“那么,突破口或许还是在她本身。此前三月提到,她看到了记忆的碎片,这位女士自称已九百余岁,並且说『等不到阿澜的下一世了』。 仙舟天人寿命悠长,近乎无穷,除了战死等意外,最大的威胁原本是魔阴身,而这个问题在……” 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妙地转向贾昇,“……在某种特定饮品上市后,对於能接触到它的人来说,已经不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出一个推测:这位女士当时记忆的时间点,是在我们上次来到罗浮之前?甚至更早。毕竟,若在之后,她应当不会如此绝望。” “仙舟天人大多在八百到一千岁左右开始显现魔阴身徵兆,而事实上,由於各种原因,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撑不到如此高龄。一位年龄九百余岁、並且尚未陷入魔阴身的仙舟女性天人,这个范围应该能帮助我们有效缩小调查目標。” 三月七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丹恆:“哇,不愧是丹恆老师!思路清晰,逻辑縝密!” 贾昇则笑嘻嘻地顶了顶丹恆的肩膀,语气带著明显的打趣:“不愧是咱们列车组的智慧担当丹恆老师啊!这分析,滴水不漏,你也太宠著三月了,她说要调查,你就立刻开始头脑风暴。” “不愧是丹恆老师。” 星也附和道,同时没忘记和三月七的约定,拿起相机,“咔嚓”拍了一张。 烛光下,两名青年靠得极近的身影被定格。 值得注意的是,丹恆耳根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似乎微微泛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丹恆被几人打趣,显得有些窘迫,他抬手轻咳了一声:“……只是基於现有信息的合理推断。” 白露眨巴著眼睛,小手托著腮,龙尾轻轻摆动,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列车上的氛围与大家关係令人羡慕。 这种热闹又温暖的氛围,和她平日里在丹鼎司或者持明族內感受到的很是不同。 她晃了晃脑袋:“既然范围缩小了,那我们可以去找地衡司查查名册?九百岁左右,女性天人,应该不会太多。” 星放下相机,提出了一个非常“星”的建议:“或者我们直接去持明族那边喊『阿澜你老婆找你!』,看谁反应最大?” 三月七忍不住吐槽:“……你这办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確定我们不会被打出来,或者被当成什么新的行为艺术笑话掛上罗浮八卦头条吗?” 白露在一旁小声补充,语气有些无奈:“而且自从上次鳞渊境那件事之后,星穹列车在部分持明族中的口碑就有些……嗯,一言难尽。 最近持明內部好像还出现了一个叫什么『涛然权益保护协会』的团体,对列车组……特別是对丹恆和贾昇,评价的十分……激进。” 贾昇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蜡烛火焰一阵狂舞:“打著保护前犯罪龙师旗號的小团体?听著就像邪教!必须取缔!净化持明族內部环境,人人有责!” 说著,他就摸出了终端,动作迅捷地拨通了某个通讯,语气义正辞严: “餵?景元將军吗?我,贾昇,实名举报!罗浮持明族內部疑似出现非法结社,名称耸人听闻,其核心纲领疑似美化已被依法处置的叛徒涛然,煽动对立情绪,危害罗浮社会和谐稳定! 价值观极其扭曲,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建议立刻出动云骑军查水錶……不是,是进行友好治安巡查!对了,再帮我们查个人……” 第310章 熬夜一时爽,早起火葬场 清晨,微光为停靠在罗浮仙舟的星穹列车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 列车內一片寧静,只有帕姆轻手轻脚打扫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布置温馨的房间內,星叉著腰,看著床上那个裹著被子、抱著帕姆造型抱枕、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粉发少女,无奈地嘆了口气。 她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推床上的一团。 “三月,起床了。忘了?今天你要跟云璃和彦卿学剑术。” “……再睡五分钟……”三月七眼睛都没睁,抱著帕姆抱枕翻了个身,用后背对著噪音来源。 星看了一眼床头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拖延: “一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说要『再睡五分钟』。现在,你那两位亲爱的、责任心爆棚的师父,已经亲自到列车等著接人了,正在观景车厢喝茶。再不起床,他们可能要考虑破门而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我已经准备好记录你被从被窝里拎出来的珍贵影像了。標题就叫《震惊!未来的剑术大师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清晨》。” “真就五分钟……求求了……” 三月七把脸更深地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带著浓浓的睡意。 星嘆了口气,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清晨略显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也照射在三月七身上。 “唔啊啊——!” 三月七发出一声哀鸣,像只被强光照射的吸血鬼,猛地扯过被子盖住头,“星!关掉!快关掉!这光是会杀人的!” 星不为所动。 三月七无奈,掀开被子,慢悠悠的坐直了身体。 她顶著一头乱糟糟炸成蒲公英的头髮,双眼努力地想睁开,却仿佛有千斤重,只能勉强眯成两条缝。 此时正眼神迷离,焦距涣散,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人为什么要起床”的困惑。 三月七抱著帕姆抱枕,下巴搁在玩偶柔软的头顶,用一种梦游般的语气,喃喃地许下了不切实际的愿望:“要是……要是有人能替我早起,替我练剑……就好了……” 星看著她这副样子,嘴角抽了抽。 她决定放弃语言唤醒,转而採取实际行动。 星转身,走向墙边的衣柜,嘴里不忘吐槽:“熬夜逛金人巷、研究『忆灵迷踪』的时候精神抖擞,现在知道痛苦了?早跟你说过,熬夜一时爽,早起火葬场。別做白日梦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能替你早起的替身使者。” 说著,她“哗啦”一声,利落地拉开了三月七的衣柜门。 瞬间,仿佛打开了某个异次元空间。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几乎要溢出来。 各式各样的衣裙、外套、裤子、饰品,按照顏色、风格粗略地分著类,掛得密密麻麻。 从充满科技感的朋克风外套,到飘逸可爱的仙女裙,从帅气的工装裤到精致的洛丽塔,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星球淘来的特色民族服饰……简直是小型服装博览会。 星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住了。 她那双总是没什么大波澜的金色眼眸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对“原来美少女的衣柜竟然是这样的吗?”的短暂震惊。 有对“这么多衣服每天选择起来不麻烦吗?”的纯粹疑惑。 甚至还夹杂著一丝极其微妙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毕竟,不像她自己。 星的脑海中闪过自己那个简洁到堪称贫瘠的衣柜——里面永远只有那么一套款式的衣服像复製粘贴一样,成排的掛在那里。 今天该如何穿搭的烦恼?不存在的。 “……嘖。” 星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迅速將这瞬间的感慨拋诸脑后。现在不是感慨別人衣柜丰富的时候。 她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衣服中快速扫过,最终锁定了一套看起来比较利落、適合活动的浅色运动系裙装,然后转身回到床边。 “起来,换衣服。” 星把衣服往三月七怀里一塞,“难道你还想让你两位师父看到你这副抱著帕姆抱枕流口水的尊容?” 三月七被怀里的衣物糊了一脸,总算清醒了一点点。 她哀嚎一声,像个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慢吞吞地开始动作,试图把自己从被窝和抱枕的封印中剥离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起……丹恆老师呢?昨晚熬了那么久,他肯定也还没起吧?” “丹恆早就起床去吃早茶了。” 星顺手把三月七身上的被子掀开,杜绝了这起床困难户再度躺下陷入无限轮迴的可能性:“快点,別磨蹭。难道你想让彦卿和云璃在车厢里比试一轮剑法等你吗?” “也不是不行……”三月七迷迷糊糊地繫著扣子:“贾昇呢?他不也是起床困难户?” 星帮她整理好衣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早和白露、丹恆一起出门了。用他的话说,『为了避免早起起不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通宵。』 说是先帮你走访著收集忆灵身份的情报,等你练完剑,就可以无缝衔接继续当你的大侦探。” 三月七愣了一下:“……倒也不必这么宠我。” “少废话,动作快点。” 星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的两位师父耐心有限,尤其是当他们俩凑在一起的时候。” 第311章 这种奇怪的氛围…… 此时的观景车厢內,气氛稍显微妙。 暖色的灯光流淌,將车厢映照得温馨舒適,却化不开沙发两端无形的隔阂。 彦卿和云璃各自坐在长沙发的一端,中间空出的位置宽敞得足以再横躺下一人。 彦卿身姿笔挺,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目光平视前方,但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神有些放空; 云璃则微微低著头,赤足不安地在地面上轻轻蹭著,手指无意识地卷著衣角。 帕姆热情地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摆放著精致的茶点:“两位年轻的客人,请不用客气,这是列车特製的点心,味道都很不错,一定要多吃点。” 彦卿回过神来,礼貌地頷首:“多谢列车长款待,有劳了。” 云璃也赶忙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帕姆列车长,您太周到了。” 帕姆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不自然的氛围。 他耳朵抖了抖,果断决定不掺和年轻人之间的事:“两位请慢用,帕姆还要去检查一下列车,两位请自便,千万別拘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就好帕。” 说完,便迈著小短腿,飞快地溜走了,將空间留给了他们。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云璃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彦卿一眼,又立刻缩了回去,假装专注於研究车顶上的鯨鱼状的灯饰。 那晚廊桥上化身“豌豆射手”、被彦卿拎著后领在夜空中盘旋的社死经歷,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生怕彦卿哪壶不开提哪壶,再次提起那件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的事。 而且,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爷爷怀炎自那晚之后,態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还时不时会夸讚一句“景元將军的弟子確有不凡之处”,现在却像个挑剔的小老头似的,开始念叨什么“彦卿那小子剑气太浮,根基不稳”、“性子急躁,难成大器”……听得她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我那天晚上的样子太丟人,连带著爷爷对彦卿的印象也变差了?” 少女善良的底色让她忍不住如此想到,心底涌上一阵愧疚。 不管怎么说,那天晚上是彦卿及时给了她那个“叫唤”,虽然过程……难以启齿,但確实阻止了她魔阴身的恶化,后来也是他御剑救了自己。 结果却可能害得他被爷爷挑剔…… 彦卿看她这般情状,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而用儘量平稳的语气开口: “云璃姑娘……休养了几天,感觉身体可还无恙?三月姑娘的剑术基础训练,依我看,还是儘早定个章程为好,以免耽误了进度。” 他本意是想缓和气氛,將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谁知,一提到“教导剑术”,云璃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瞬间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燃起了斗志,暂时將尷尬拋到了脑后。 “既然要定章程,那就该有个先后。习剑先练力,下盘不稳,发力不准,再精妙的招式也是空中楼阁。三月七姐姐应先跟我打熬筋骨,夯实基础。” 彦卿闻言,眉头微蹙,显然不能认同:“力固然重要,但剑乃轻灵之器,尤重身法与敏捷。若身形迟滯,空有蛮力,如何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局?三月姑娘灵巧机敏,正该先与我修习步法与反应,將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 他顿了顿,想起云璃那柄巨大的“老铁”:“……並非所有剑器,都需那般势大力沉。” 云璃的眉头立刻竖了起来:“哦?照你这么说,力量便是『蛮力』了?若无足够的力量驾驭,再『轻灵』的剑,怕是连敌人的防御都破不开吧?某些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剑『声音』太杂,控制起来太费神,所以才格外看重所谓的敏捷?” 彦卿脸颊微微抽动:“剑心纯粹,自然如臂使指。倒是某些重器,挥舞起来声势浩大,只怕未伤敌,先耗尽了自身气力,岂非本末倒置?” 云璃鼻翼微动,哼了一声:“力之所至,无坚不摧!连最基础的负重挥剑都做不好,谈何精妙剑招?只怕是架子,中看不中用。” 彦卿反唇相讥:“敏之所极,无跡可寻!身形笨拙,空门大开,力气再大也不过是活靶子,只怕敌人没碰到,自己先累瘫了。” “你说谁身形笨拙?” “我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毕竟,不是谁都像云璃姑娘这般……天生神力。” “彦卿驍卫倒是伶牙俐齿,就是不知剑是否也如口舌一般锋利?” “彼此彼此,云璃姑娘的『老铁』固然沉稳,却不知能否跟上瞬息万变的战局?” “你!” “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起初还围绕著教学理念,渐渐就变成了夹枪带棒的互相拆台,偏偏面上还都维持著基本的礼貌,只是那眼神交匯处,似有有细小的电火在“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车厢后部的门滑开,刚刚洗漱完毕的三月七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沙发上那两位气场不和、正在“友好交流”的师父,脚步顿时一僵,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去。 然而,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揪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领。 “誒誒?”三月七踉蹌一下,被迫停住。 星一手揪著三月七,另一只手拿著杯奶茶,吸得“滋滋”作响。 这一下,彦卿和云璃立刻停止了爭论,两双炽热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异口同声地开口: “三月/三月姑娘,你想先学哪个?” 三月七:“……” 这种爸妈离婚小孩跟谁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喂?!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萌混过关,脸上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那个……有没有那种……每天发发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不用流汗也不用动脑子,自然而然就能成为绝世高手的方法?” 云璃/彦卿:“……” 两位年轻的剑道导师陷入了沉默,看向三月七的眼神里充满了“你在想桃子吃”的复杂情绪。 隨即,两人视线在空中再次短暂交锋,瞬间达成了共识——对这个企图躺平的学生,必须出重拳! 不能再让她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彦卿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三月姑娘,剑道一途,唯有勤学苦练,水滴石穿……” 云璃也板起了小脸,接口道:“没错。从明日起,卯时集合,先扎两个时辰马步,再挥剑三千次……” “等等!卯时?!两个时辰马步?!三千次挥剑?!” 三月七的声音瞬间变调,脸上写满了绝望,“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列车长——救命啊——!” 第312章 我好像听到了驴叫 罗浮仙舟星槎海中枢,一处训练场內。 阳光透过树荫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场地边缘,彦卿、云璃、星三人站成一排,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地中央那道身影。 “2998……” “2999……” “3000……!!” 隨著最后一声带著解脱般的吶喊,三月七双手各握著一柄训练用轻剑,完成了一个帅气的收招。 彦卿抱著手臂,眼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困惑。 他眨了眨眼,非常认真地看向星发出疑问:“星老师,她明明只挥了五次剑,为什么显得比连续练了三个时辰还要累的样子?” 星抱著胳膊,一脸高深莫测,闻言点了点头,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气势,重要的是气势。 心里默念的数字,代表了意志的强度。心里数到三千,就等於在精神层面完成了三千次斩击,肉体只是象徵性地配合一下。气势不能输。” 彦卿:“……” 他张了张嘴,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看著星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旁的云璃摸出了自己的终端,看了一眼时间:“三月,加把劲,再坚持训练半个时辰,我们就去午饭。” 三月七闻言发出哀鸣:“……还、还要半个时辰?!说好的劳逸结合呢……” 她揉了揉此前扎马步稍显酸痛的双腿,最终还是对美食的渴望占据了上风。 “好吧,好吧……不过这次训练结束,我想试试贾昇推荐的那个喝法,加双倍的珍珠、双倍的芋泥和超厚的奶盖,要用分填补我空虚的肉体和灵魂……” 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彦卿和云璃:“对了对了!说起来,我收了两位师父那么贵重的入门礼,还没正式敬拜师茶呢!这不合规矩!” 彦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敬拜师茶?第一次收徒……流程需要这么庄重吗?” 少年剑客显然对此毫无经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拜託了,我看幻戏里的大侠都是这么拜师的。” 三月七双手合十,眼睛眨巴著,努力营造出“我很诚心”的氛围,“茶水一敬,师徒名分就定下啦!” 星在一旁嘴角带著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弧度:“幻戏里不都是下跪磕头,奉茶的时候还要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吗?要不要我去找个蒲团?” “下跪就更是不必了!” 彦卿连忙摆手,耳根微微泛红。让女孩子对自己行此大礼,光是想像一下就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云璃倒是显得乾脆许多,她收起终端:“別磨嘰了。那些虚礼免了,你请我俩喝奶茶吧。” 三月七眼睛一亮,瞬间恢復了活力,兴高采烈地一手拉住彦卿,一手拽住云璃:“好嘞!一言为定!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不夜侯!” 彦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嘴里喃喃自语:“欸——拜师茶……用奶茶代替,真的可以吗?” 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与时俱进,重点是心意,形式不重要。再说了,你不想尝尝全双倍小料的快乐吗?” 彦卿:“……” 他看了看兴高采烈的三月七,又看了看一脸“我很懂”的星,最终把疑问咽了回去。 或许……这就是星穹列车独特的“开拓”精神在日常生活上的体现? 但是这么一杯下去,確定不会血爆表,一路正步从流云渡踢到鳞渊境吗? 星对三月七,隱蔽地伸了个大拇指,脸上是“干得漂亮”的表情,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行啊你,让你成功逃了半小时训练。” 三月七回给她一个“那是自然”的得意小眼神,脚步轻快地拉著两位师父朝著不夜侯的方向走去, 四个风格迥异的年轻人,就这样吵吵嚷嚷地离开了训练场,朝著不夜侯的方向走去。 …… 几人很快便赶到了星槎海中枢繁华地段的不夜侯。 然而,还没走近,便看见店门前围了一小圈人,一阵尖锐又透著刻意拿捏的男声正从中传出,显得格外刺耳。 “小老板娘,这——不对吧?”一个戴著墨镜的男人正对著柜檯后一脸为难的梦茗指手画脚。 “我早就听说仙舟茶文化底蕴深厚,有待客之道。奇了怪了,我不是客人吗?我到底是不是客人啊?” 梦茗试图保持礼貌,但脸上的为难显而易见:“客人您……” “不要叫我客人!”男人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她,“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客人!我要的是“不烫也不凉,口感刚刚好”的茶水,结果你上的茶要么凉了,要么烫嘴,连著三次了!你们仙舟人真是太会待客啦!” 他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梦茗脸上:“再加上你们这茶,顏色浑浊,喝起来跟泥水一样!就这,还敢向我收钱?你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指著“不夜侯”的招牌:“我看你这店也別叫什么“不夜侯”了,怪难记的。回头我给你们送一块匾过来,上面写四个大字——“仙舟下水”!你们必须给我掛起来!让大家都看看!” 星挤进人群,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挑了挑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怪事,我好像听到了驴叫……还是没拴好,跑出来扰民的那种。” 斯科特猛地回头,墨镜下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一头灰发的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空间站被迫学驴叫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又是你!”斯科特咬牙切齿,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在周围张望起来。 在確认附近没有那个让他心底发怵的身影后,顿时胆气一壮,双手叉腰,对著星发出一声夸张的“哈——”。 “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无名客吗?怎么?在黑塔空间站管閒事不够,这管閒事的毛病还带到仙舟上来了?” 他语带讥讽,“还以为这是你们能无法无天的黑塔空间站呢?咦——你们那个……那个空间站的太子爷呢?怎么没见著人啊?” 他最近诸事不顺,押送给博识学会的珍贵货物被步离人袭击,船体受损被迫滯留罗浮,结果那批货物因为部分內容物涉嫌违反仙舟联盟法规,直接被扣下了。 正是心烦意乱、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的时候。 三月七刚想开口反驳,就被星伸手轻轻拦到身后。 星眼神带著点懒洋洋的挑衅,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问他干嘛?他留在空间站了。怎么,以为我们离了他,就治不了你这號驴了?” 斯科特被星这副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態度激怒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阴惻惻的笑容,摩拳擦掌。 “好啊。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313章 查水錶的 仙舟罗浮,鳞一处持明族私人会馆內。 白日的光线透过雕木窗,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本该是清雅幽静之处,此刻却瀰漫著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懣与躁动。 房间內,约莫二三十名尖耳的持明族人聚集於此,有男有女,大多面色激动。 他们衣著各异,但臂膀上大多缠著一圈黑色的布条,以示哀思。 房间正面的墙壁上,悬掛著一副巨大的、装裱精致的黑白画像——正是前任龙师涛然。 画像两侧,是两条刺眼的白幡,上面以浓墨写著巨大的輓联: 左联:丹心碧血铸龙魂,含冤蒙尘 右联:傲骨忠魂昭日月,永垂不朽 横批:音容犹在。 画像前,还摆著几盘鲜果和点心。 一个情绪尤为激动的年轻持明男子正挥舞著手臂,唾沫横飞: “简直是欺人太甚!景元他身为罗浮將军,纵容外人如此折辱我持明先贤!那涛然龙师纵有千般不是,也曾为我族殫精竭虑。 竟被……竟被製成那等低贱食材,置於市井,任人咀嚼!此等行径,与褻瀆何异?!將我持明族的尊严置於何地!” “没错!那星穹列车更是一群灾星!” 一名持明妇人尖声附和,眼圈泛红:“若非他们横插一手,在鳞渊境……哼!那些外来者,尤其是那个叫贾昇的,还有那个转世了的丹枫……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寧!涛然落得如此下场,他们难辞其咎!” “还有那个粉头髮的女人!我亲眼见过她在金人巷,拿著、拿著那种肉串……吃得满嘴流油!她甚至还问店家有没有辣酱!” 另一个持明青年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们根本就是在享受这种践踏我族尊严的过程!一群冷血的刽子手!” “说得对!拋开涛然龙师究竟做了什么不谈,他景元將军和星穹列车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处吗?!” 一名长相刻薄的年轻的持明猛地捶了下桌子:“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就绝对正確吗?为什么要用如此极端、如此侮辱人的手段?!这分明是在刻意打压我们持明族,杀鸡儆猴!” “没错!当下他们可以如此对待涛然龙师,他日,是否任何一个持明族人犯了过错,或者仅仅是不合他神策將军的心意,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今日是涛然,明日就可能是在座的任何一位!变成金人巷夜市上一串价值二十巡鏑的肉串!” “说得对!星穹列车,一群仗著有几分本事便肆意妄为的星际流寇!那贾昇邪性入骨,丹恆更是身负罪孽,他们与景元沆瀣一气,分明是要將我持明族逼上绝路!” “將龙师血肉摆上餐桌……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我等若再沉默下去,他日是否我等族人,也要被那神策府刮鳞抽筋,做成下一道『罗浮特產』?!” “景元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停止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 “对!交出涛然,以古礼安葬!严惩星穹列车相关人等!” “我看光交代不够!神策府早已不把我持明放在眼里!我们必须联合起来,让仙舟联盟看看,持明族不是他景元可以隨意揉捏的!” 群情汹涌,咒骂与控诉交织,矛头直指神策將军景元与星穹列车组眾人。 他们对將涛然“物尽其用”的做法感到极致的屈辱与愤怒,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骄傲被狠狠踩碎的感觉,让每一个在场的持明都感到窒息。 然而,儘管怒火滔天,他们却不敢真正走上街头,打出为涛然“平反”的旗號。 因为最终对涛然叛族行为进行审判並下达处置命令的,是同为持明族的沍渊君。 涛然早已被正式开除持明籍,在族谱上除名,其生死理论上已与持明族无关。 公开为这样一个“罪人”吶喊,无异於挑战沍渊君的权威,挑战持明族自身的法理,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於是,这股无处宣泄的怨气,便扭曲成了另一种形式,只敢以这种近乎地下结社的方式,宣泄著心中的不满与不安。 最初发起集会的持明,名为涛沧,他站在画像下,努力平復著眾人的情绪,声音沉痛而刻意地拔高: “诸位同胞!请冷静!我们深知,涛然前辈……呃,是前龙师涛然,他罪有应得,沍渊君的判决不容置疑!我们绝非为他翻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崇高而悲悯: “但我们聚集於此,是为了捍卫一种更普世的价值——生命的尊严!无论他生前犯下何等罪孽,其躯体也不应遭受如此……如此不堪的对待!这违背了生命伦理,是对一切智慧生灵基本权利的践踏!” 就在群情激愤达到顶点时,紧闭的门扉,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瞬间压过了室內的喧囂。 所有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咒骂和咆哮戛然而止,惊恐地望向那扇门。 是云骑军?还是地衡司? 死寂中,落针可闻。 为首的持明涛沧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平静无波,甚至带著点懒洋洋的青年男声:“查水錶的。” 涛沧眉头紧锁,心中疑竇丛生,下意识反驳:“你走错了。我们持明天生控水,聚居之地自有水脉环绕,从不需要,也未曾安装过什么输水设备。” 然而,回应他的,並非离开的脚步声,而是——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加持了阵法、坚固无比的大门,如同纸糊一般,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猛地轰开。 木屑混合著金属碎片四散飞溅,呛人的烟尘瞬间涌入室內。 刺目的天光从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逆光中,一道高挑清冷、白髮如雪的身影,手持长剑,缓步踏入。 她周身散发著令人灵魂战慄的凛冽剑意,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室內所有的空气。 正是前代罗浮剑首,镜流。 一双緋红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室內惊骇欲绝、如同被冻结的持明们,掠过墙上那幅扎眼的“永垂不朽”画像,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一下。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镜流抬起未持剑的手,朝著身后隨意地挥了挥,清冷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死寂的房间: “组织邪教,集会煽动;巧言诡辩,顛倒是非;负隅顽抗,暴力抗法。” 她每说一个词,持明们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全部带走。” 话音落下,一队装备精良、神色冷峻的云骑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她身后涌入,迅速控制住现场,冰冷的兵刃和制式镣銬对准了那些尚未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持明。 涛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镜流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一声绝望的呜咽。 一场喧囂的闹剧,尚未正式登上舞台,便已仓促落幕。 只剩下墙上的涛然画像,在扬起的尘埃中,依旧“永垂不朽”地凝视著这一切。 与此同时,丹鼎司內。 贾昇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阿嚏!” 站在他身旁的丹恆转过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贾昇揉了揉鼻子,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感觉突然有人背后骂我……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先隨便咒他们走路不看路,出门摔一跤磕掉两颗门牙好了。” 第314章 泥……泥们等桌 星槎海中枢,不夜侯门前。 彦卿上前一步,挡在三月七身前,目光清冽地看向唾沫横飞的斯科特。 “斯科特先生,我是云骑驍卫彦卿,希望您能注意言行,別在街头惹事生非,维持公共秩序是云骑军的职责所在。” 斯科特墨镜几乎要滑到鼻尖,他夸张地“哈——?!”了一声,双手一摊,对著周围逐渐聚拢看热闹的人群嚷道: “大家听听!大家听听!我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消费者,向小老板娘抱怨这茶水不行,口感不对,顏色不对,服务也不到位! 怎么,你们云骑军连这都要管?以后全银河的游客还有谁敢来你们仙舟喝茶了呀?!” 他特意拔高了“普通消费者”和“全银河的游客”几个字,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 作为跑过仙舟航线的公司代表,斯科特当然认识彦卿,还知道他是神策將军景元的亲传弟子。 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觉得眼下的局势比在黑塔空间站时更有“优势”。 黑塔空间站那个贾昇,还有那个黑塔女士,她们……她们不讲理啊! 但仙舟联盟是讲规矩、重名声的地方,他斯科特自詡深諳此道。 云璃歪头打量著斯科特:“就你这样,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真是仙舟游客?” 斯科特立刻跳脚,指著云璃对彦卿喊道:“驍卫大人!您听听!她这叫什么话?那你说,我不是游客,我是什么?仙舟的囚犯吗? 啊?怎么?你们要仗势欺人吗?这还有没有天理啦?!我要投诉!我要投诉你们歧视外来旅客!” 三月七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小声抱怨:“真是的,碰到这傢伙,搞得我学习剑术的拜师茶都耽误了……”她转而气呼呼地指向斯科特:“你快给小老板娘道歉!” 斯科特眼睛一亮,目光在三月七和彦卿、云璃之间逡巡,语气带著夸张的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学习剑术?怪不得穿得像表演节目一样。”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带著讥讽,“我看你也不是仙舟本地人,干嘛非得学剑吶,你要是没有安全感,我可以把公司的机甲卖给你,保证比那架子实在!” “呸呸呸!谁稀罕你那破机甲!”三月七立刻反驳。 “我看你们是完全不懂哦。”斯科特得意地摇了摇手指,提高了音量,“来人,给这些『乡下人』亮亮傢伙!” 那几台矗立在附近的公司机甲应声而动,发出低沉的嗡鸣,装甲缝隙间亮起,虽然未启动武器系统,但压迫感已然袭来。 围观的仙舟路人不由得又退开了一些,议论声更大了。 彦卿眉头紧锁:“我必须提醒一下,公司的诸位,在罗浮仙舟不可当街械斗。” 云璃则將巨尺“咚”地一声杵在地上,娇小的身躯与庞大的兵刃形成强烈反差:“公司的,你要是动手,就別怪我砸了那些废铁。” “嘿嘿嘿,別紧张嘛,我当然是懂规矩的。” 斯科特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这几位都是我的下属,他们因为运输船的事被迫滯留仙舟,多少有些压不住火气了…说到底,这都要怪你们仙舟呀,扣了我们的货。” “茶馆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斯科特故作大度地挥挥手:“不过嘛,你们当眾质疑我司的安保能力,我不可能装作听不见,毕竟当著这么多潜在客户的面,我这託运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目光重新落到三月七身上,语气充满了诱惑与挑衅:“再说了,小姑娘,你就算学一辈子拳绣腿,还不如早点钱投资买下我司的民用型机甲,不出几日,你就能把你师父打得下跪求饶。” “你——!”三月七被他这肆无忌惮的污衊彻底点燃了,热血上头,往前一站,“本姑娘不允许你这么污衊仙舟剑术!有本事你让机甲跟我过上两招!” 斯科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发出一声夸张的“哈——?!”和“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她说要过上两招?既然三月七小姐发起了挑战,我必须接受呀!也许在开打前你的嘴比剑还硬,但等你领教了机甲的厉害,就会迫不及待地向公司掏钱了。” 说著他眼珠一转,显然早有算计:“但是別著急呀,既然你还没拜师学艺,那我也不欺负人。你回去跟你的师父学剑,隨便学,十五天后我会登门拜帖,诚邀三月七小姐与我司的机甲切磋一番。” “只有十五天?”三月七一愣,但话已出口,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看著,她硬著头皮道:“好…好啊!谁怕谁!” “爽快!” 斯科特抚掌,“你要是输了,你不仅要当眾学狗叫,还要大声说“仙舟剑法,狗都不学”,就站在金人巷街口,给每个路过的人讲一遍。啊,对了,你也別拜师了,就来拜我吧,我来教你开机甲!” “那…要是我贏了呢?”三月七追问。 斯科特嗤笑一声,隨口道:“我反过来拜你为师?” “我不要!”三月七一脸嫌弃,“我嫌弃你。” 斯科特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调整过来,咬著牙道:“……这样吧,我输了,我也当眾学驴……学猪叫!还要大声说“公司机甲,猪头才要”!然后在运输船上的每台机甲上都印上这句话,怎么样?这下够诚意了吧!” “……好!我应下了!”三月七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一言为定!哈哈哈哈!” 斯科特志得意满地大笑起来,好似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场景。 他得意洋洋地转身,准备带著他的机甲下属们离开。 然而,乐极生悲。 他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著,一边衝著三月七等人继续嘲讽:“十五天后,等著出丑吧,小姑……” “娘”字还没出口,他光顾著嘲讽三月七,没注意脚下有一块此前耀武扬威展示机甲,因它们的沉重脚步而微微翘起的石板。 他穿著硬底皮鞋的脚绊在上面,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哎哟我——!” 斯科特惊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臂疯狂挥舞,眼看要稳住身形,可偏偏他挥舞的手臂,恰好扫到了旁边一位端著满满一杯奶茶路过的客人。 客人“哎哟”一声,手中的奶茶脱手飞出。 泼洒出的奶茶,如同天女散,大部分浇在了斯科特和他旁边一台公司机甲上。 机甲负责清洗的喷口喷出一股短促而强劲的气流。 这股气流吹起了地面上的灰尘和一张不知谁遗落的、印著“仙舟美食周刊——金人巷特辑”的宣传页。 纸张糊在了斯科特脸上,暂时遮蔽了他的视线。 视线被挡,脚下奶茶粘滑,斯科特彻底失去了平衡,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晃了几圈,面朝下摔去。 “噗通!” “嗷——!” 这一下撞得极重,斯科特眼前一黑,痛呼变成了惨嚎。 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斯科特趴在地上,懵了几秒,才迟缓的感觉到嘴里传来的剧痛和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他颤抖著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嘴巴,然后发出了更加悽厉的、因为漏风而显得含糊不清的哀嚎: “呜……窝……窝的牙!” 只见他原本门牙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两颗带著血丝的门牙,如同钉子般,深深地、牢固地嵌入了身下的青石板里,在阳光下反射著绝望的光泽。 “噗——” 星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又迅速板起脸,故作惊讶,“哎呀,斯科特先生,您这是……给仙舟的青石板进行生物加固吗?这份心意,罗浮会记住的。” 三月七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看著斯科特那副惨状,又是解气又觉得有点不忍直视,別过了头。 斯科特带来的公司员工们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他颤抖著伸出手,指著地上那两颗嵌著的牙,又指向自己的嘴,对著旁边的员工,声音带著哭腔和漏风的嘶鸣: “快……抬窝!抬窝去找医生补牙!快啊——!!” 员工们慌忙应声,七手八脚地抬起还在哀嚎的斯科特,也顾不上那几台原地的机甲和嵌在地里的门牙,仓皇地挤出人群,朝著丹鼎司的方向跑去。 斯科特不甘心地回头,用漏风的嘴试图撂下狠话:“泥……泥们等桌……呜……” 第315章 晚间 罗浮仙舟,浥尘客栈小院。 夜幕初降,天边尚存一线暖橘色的余暉,將客栈飞檐翘角的轮廓勾勒得柔和。 院內几盏石灯笼已次第亮起,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照亮了青石板铺就的小径。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街市飘来的、混合著各种小吃气息的烟火味。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三月七率先探进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 她“噠噠噠”几步跨进院子,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彦卿,脸上带著惊喜: “没想到將军还为我们留著这儿呢?我还以为早租给別人了。” 她说著,轻快地在小院里转了一圈,指尖拂过熟悉的石桌。 彦卿隨后步入院中,闻言点了点头:“將军说,浥尘客栈这处院落,一直为列车组的诸位留著。诸位是罗浮的贵客,亦是朋友,不管何时来到罗浮,都该有个熟悉的落脚处。” “太好了!”三月七双手合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这下好了,不用每天一大早从星穹列车急匆匆赶去训练场……我至少能多睡半小时。” “想得美。” 星的声音院外传来,带著几分懒洋洋的调侃。 她迈步进院,灰发在灯笼光下泛著微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履隨意 看了一眼三月七那副开心模样,灰发的少女挑了挑眉,嘴角勾了勾,目光转向一旁安静站著的云璃,语气带著点玩味: “看她这精神头,哪像是刚练完剑的样子?我觉得吧,晚饭后月色正好,凉风习习,挺適合再加练一个时辰的。云璃师父,你觉得呢?” 三月七:“?”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缓缓转过头,看向星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你……你还是人吗?!我今天扎了那么久马步!挥了那么多次剑!精神头足那是迴光返照!是垂死挣扎!是……” “是什么不重要,”星打断她,耸了耸肩:“重要的是彦卿师父和云璃师父都在这儿听著呢。你看,他们肯定也觉得你还有潜力可挖——” “星——!!!” 三月七瞬间炸毛,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今天非要让你尝尝本姑娘新学的剑招。” 星笑嘻嘻地侧身躲开,三月七扑了个空,踉蹌两步,更气了,转身又追。 星衝著彦卿和云璃挤眉弄眼,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看,我说了吧,她精神头足得很。 两人就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追打起来,一个故意放慢脚步逗弄,一个气呼呼地追赶,绕著石桌和翠竹转圈。 “有本事別跑!” “有本事你追上啊~” “你站住!” “你先追上再说——” 彦卿看著这对活宝同伴打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著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云璃,却发现这姑娘正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隨著打闹的两人,嘴角甚至还带著些许近乎看戏的笑意。 “咳,”彦卿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点身为人师的架子,“三月姑娘別闹了。训练之事,需循序渐进,今日的功课確实已经完成。晚饭后应当好好休息,消化今日所学才是正道。”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可配著那张尚且带著几分少年稚气的脸,威严度实在有限。 云璃闻言,终於將视线从追逐战上移开,瞥了彦卿一眼,慢悠悠开口:“你彦卿师父说的没错,晚间加练確实不必了。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气喘吁吁扶住石桌的三月七身上:“你扑过去的时候,下盘虚浮,此后我再给你著重训练一下。” 三月七:“……呜。” 她哀鸣一声,整个人趴在了石桌上,脸贴著冰凉的桌面,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星踱步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诚恳”:“看,云璃师父多关心你,这就给你查漏补缺了。还不谢谢师父?” 三月七从石桌上抬起脸,幽幽地瞪著星:“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星坦然接受。 三月七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云璃和彦卿:“那个……两位师父,要不明天训练强度稍微加一点? 云璃闻言,略显诧异的挑了挑眉:“你確定?” 三月七咬了咬嘴唇,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我想贏……至少不想输给那个傢伙。” 星看著这样的三月七,原本还想调侃几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三月七真要较劲的时候倒是挺有斗志。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一名穿著短衫、看起来机灵干练的年轻人拎著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食盒颇有些分量,他却拎得稳稳噹噹。脸上带著热情的笑容:“诸位安好!” 星看了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你是?” 年轻人朝院內几人微微躬身:“我在將军府邸內做事,你们叫我小张就好。將军吩咐送来的晚膳到了,都是府里那些厨师们的拿手菜,,还有些罗浮时令小点。” 食盒打开,诱人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咕嚕——” 三月七的肚子很诚实地叫了一声。 她瞬间满血復活,从石桌边弹起来,眼睛盯著美食发光,“终於能吃饭了,训练完真的好饿!” 那人又从食盒下层端出一个小燉盅,放到三月七面前:“这位姑娘,这是將军特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补汤,说是练剑辛苦,需得补补气血。” 三月七看著那盅冒著热气、散发著复杂药材香气的汤,表情有点微妙:“……將军也太贴心了吧。” 小张神色同样有些微妙,他看了看一旁的彦卿和云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对三月七说:“將军大人说,您这也算受了无妄之灾……这中间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他说得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懂。 彦卿和云璃闻言,同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彦卿轻咳一声,云璃则默默盯著自己的脚尖。 三月七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替我谢谢將军。”三月七抬起头,对小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张连声应下,又行了一礼,这才告辞离去。 彦卿与云璃也均打算离开,彦卿道:“三月姑娘,星老师,我们先回去了。明日训练场见。” 云璃点了点头:“嗯,別迟到。” 三月七连忙站起来送他们:“彦卿师父、云璃师父慢走,明天我一定准时!” 院门轻轻合上,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寧静,只剩下晚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更加诱人的食物香气。 三月七看了看食盒中丰盛的菜餚,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补汤,想了想,把食盒的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我之前给丹恆她们发消息了,他们说马上回来,等等他们吧。也不知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她捧著那盅补汤,小口小口地啜饮著,汤里似乎加了参片、黄芪一类补气血的药材,还有些她认不出来的根茎,味道初尝微苦,回味却有些甘甜。 “无妄之灾啊……” 她小声嘟囔,想起小张转述將军的话,又想起此前彦卿和云璃之间那隱隱的较劲,以及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两人平衡点的事实,不由得嘆了口气。 “可不是嘛。” 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肘撑著桌面,托著腮看向三月七,看著看著,自己却先忍不住笑了。 “饿了你就先吃嘛,又没人说你。” 三月七咽下一口汤,摇了摇头:“可我就想等人齐再吃。” 第316章 口齿漏风,闻之费解 约莫一刻钟后,院门再次被推开。 贾昇和丹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贾昇肩膀上趴著那只橘红色的小糰子,此时糰子用短触鬚卷著一根竹籤,上面串著几块色泽焦黄、滋滋冒油的肉块,正津津有味地啃著。 丹恆青灰色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你们俩可算回来了,”星抬眼看向他们,语气带著点调侃,“再不回来,三月都要饿扁了。” 三月七立刻反驳:“哪有!我才没有!” 嘴上这么说著,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嚕”叫了一声,在小院里格外清晰。 她瞬间涨红了脸,伸手捂住肚子,试图掩饰,“我、我就是……汤喝完了,有点饿而已!” 贾昇笑眯眯地走过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一大把还冒著热气的肉串,塞进三月七手里:“快,赶紧吃点龙师肉串补补……刚出炉的,特意给你加麻加辣了,趁热。” 三月七看著手中油光鋥亮、香气扑鼻的肉串,表情纠结了一瞬。 “训练期间吃这么重油重盐的真的好吗?云璃师父说饮食要清淡,配合练气……” 她小声嘀咕著,可肚子却不爭气地又叫了一声。 “……但,”她吞了吞口水,眼神在肉串和食盒之间来回飘,“好像確实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补的了 三月七稍显犹豫的抽出一串,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弹牙,特殊的香料气息在口腔瀰漫开来。 飢饿感迅速压倒了所谓的饮食要求,她很快便专心对付起食物来。 三月七咽下嘴里的肉,又灌了口桌上的茶,这才看向丹恆,眼神认真起来:“那位女性的天人,身份有消息了吗?” 丹恆点了点头,表情略微凝重:“我们在丹鼎司的疗养中心找到了她。状况不太好,记忆严重受损,几乎丧失了所有自主意识和认知能力,只会呆坐著,偶尔重复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丹鼎司的医师尝试了常规疗法,收效甚微。稍后……可能需要请黑天鹅女士出手,看看能不能以忆庭的技术进行梳理和修復。” 贾昇在旁边石凳上坐下,一边打开食盒摆盘,一边接过话头: “根据负责医师说,她是在大概在我们初次来罗浮时的一周前,被路过的人在长乐天一处偏僻巷口发现晕倒后送去丹鼎司的。当时身上已经出现了初步魔阴身的症状——皮肤下有枝椏状凸起,意识混乱。 医师本著能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希望能有让她和家人告別的时间,对她进行了紧急救治。后来所幸等来了叫唤,服用后魔阴身症状退去,但醒过来后人却呆呆傻傻的,记忆像是被彻底洗过一遍,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三月七闻言,放下手里的肉串,面色不忍。 她想起那忆灵虚影哀戚的“等了他四世”,又想到如今本体这般模样,心里沉甸甸的。“那……她还有家人吗?有人来探望过她吗?还有她口中的阿澜?” “目前还没有任何关於『阿澜』身份的有效线索。”丹恆摇头,“丹鼎司登记的信息也很模糊,只知道她名叫华年,是一名独居的天人女子,没有直系亲属在罗浮。邻居说她性格温婉,很少与人爭执,但近几百年似乎总是鬱鬱寡欢,时常对著远方发呆。” 小院里的气氛因这个话题而略显低沉。 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贾昇挠了挠头,本著不想让晚饭的话题太过沉重的原则,视线转向星:“对了,你猜猜看,走访时我在丹鼎司还看见了谁?” 星正递给三月七筷子,闻言动作顿了顿,瞥向贾昇,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用一种瞭然的、带著点玩味的语气说:“……斯科特?” 贾昇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他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前倾充满了分享欲:“我就在丹鼎司门口瞥见他一眼,好傢伙,满脸是血,被人用担架抬著,嘴里还呜呜嗷嗷不知道嚷什么……见了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星朝著三月七努了努嘴:“今天在不夜侯门口碰到了,膨胀得不行。我告诉他,你没跟著列车,留在了空间站。” 说著她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带著点恶趣味的弧度:“然后他就真信了,跟三月打了个赌,十五天后用公司的机甲和三月比划。大概是太得意,走的时候没看路,把门牙摔掉了,嵌进青石板里,抠都抠不出来。被人抬著走的。” 丹恆:“……” 他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 星说著,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微微抖动:“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副样子……想放狠话,结果一开口就漏风,『泥们等桌』……哈哈哈哈……” 三月七被她的描述逗得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了两声又觉得不太厚道,赶紧捂住嘴,眼睛弯成月牙。 贾昇听完前因后果,摸著下巴,咂了咂嘴:“怪不得。这么看来,他应该也是被我的『祝福』波及了。说起来,我刚收到景元將军发来的消息。” 他掏出终端,手指划拉著屏幕,念道:“『邪教窝点已由镜流亲自带队取缔,骨干悉数抓获,证据確凿。唯押往幽囚狱途中,出现些许意外,一眾嫌犯下车时接连跌倒,滚作一团,颇为狼狈,且人均磕落门牙两颗。现下录供,皆口齿漏风,闻之费解。』” 他念完,放下终端,耸了耸肩:“看样子,他们当时开会的时候骂我骂得挺投入,词汇量挺丰富。” 三月七:“……” 她想像了一下一群邪教骨干排著队摔掉门牙、在幽囚狱里呜呜漏风交代罪行的画面,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贾昇看向三月七,表情认真了些,“不过你真要跟斯科特那机甲打?公司的民用机甲虽然比不上军用的,但也不是吃素的。十五天……来得及吗?要不要我给你上个buff?或者给他上个的buff?”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不用,来得及!咱就要堂堂正正的,彦卿师父和云璃师父都说我天赋不错,就是基础差了点。这十五天我拼命练!再说……” 她眼睛亮晶晶的,握了握拳:“咱不能给仙舟剑术和两位师父丟人!也不能真让那傢伙给不夜侯掛个『仙舟下水』的牌子吧?” 星在旁边悠悠补充:“主要还是不想当眾学狗叫吧?” “星——!”三月七又炸毛了。 眼看著两人又要闹起来,丹恆显得有些无奈,轻咳一声:“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夜色渐浓,小院里的灯火温暖。 食物的香气、同伴的吵闹交织成星穹列车成员又一个平凡的夜晚。 第317章 人生巔峰? 黑塔空间站外,一艘刚从匹诺康尼返程的旅行飞船,正缓缓调整著姿態,准备泊入a区空港。 飞船观景窗前,挤满了结束“强制带薪休假”、容光焕发的研究员们。 他们脸上还残留著匹诺康尼美梦的余韵,嘰嘰喳喳交流著度假见闻,分享著拍到的照片,討论著哪些实验可能因为贾式意外而產生了“良性变异”。 然而,当黑塔空间站的全貌,毫无遮挡地映入所有人眼帘时—— 整个观景舱瞬间鸦雀无声。 研究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下巴几乎要砸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整齐划一地凝固成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茫然与震撼。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譁然。 “臥……臥槽?!” 一个戴著眼镜的研究员猛地扑到窗前,声音都变了调,“那、那些粉色的……柱子?是柱子吧?怎么密密麻麻的?!” “柱子?你管那叫柱子?那特么是路灯!死亡芭比粉色的路灯!谁会在空间站外壳上装路灯啊?!还装了这么多?!” 旁边他的同伴声音尖利,指著窗外的手指都在颤抖。 “等等……路灯上是不是掛著……东西?” 一个眼神好的女研究员眯起眼睛,努力辨认,“好像……是人形?还在晃?” “不是好像!就是掛著人!” 另一个研究员声音发颤,带著难以置信的兴奋。 “我的天!不止一个!好多!每个路灯上都掛了!穿的好像是……忆庭的制服?是忆者?!忆者被当成腊肉掛起来了?!” “噗——!” 不知道谁先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紧接著,整个观景舱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哈哈哈哈哈!忆者!真的是忆者!我认得那袍子!他们也有今天?!” “谁干的?这也太……太有创意了!贾锦鲤?肯定是他!除了他没人有这脑迴路!” “那个忆者……表情怎么那么安详?甚至有点陶醉?这什么情况?”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但是好想拍照……” “快快快!拍照!录下来!这绝对能上星际奇闻榜榜首!” 反应快的人已经掏出了终端,调整到最高倍变焦,对著那些在粉色路灯上晃晃悠悠、姿势各异的“掛件”一阵猛拍。 然而,在这片喧囂之中,靠近舱门的位置,一个穿著研究服、头髮有些凌乱的男人,与周围扒在窗边、世界观被反覆刷新、沉浸在吃瓜看戏狂热中的同僚们截然不同, 埃尼克独自坐在靠后的座位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手里紧紧攥著自己的个人终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目光虽然也落在窗外惊世骇俗的“粉色海胆”和“忆者林”上,但眼神却有些涣散,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別处。 终端屏幕亮著,上面是一条简短的讯息: 发件人:黑塔 內容:返航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埃尼克第一反应是恶作剧。 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冒充黑塔女士? 但紧接著,这个念头就被他自己迅速推翻了。 冒充黑塔女士? 除非那人活腻了,想体验一下被全银河最顶尖的奇才用一百种方式“亲切关怀”到后悔出生。 所以……是真的。 黑塔女士,亲自,给他,一个在空间站里埋头苦干多年、成果不算突出、甚至课题有些偏门……毕竟共生菌群研究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养蘑菇的普通研究员,发了消息。 邀请他,去她的办公室,面谈。 “扑通、扑通、扑通……” 埃尼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衝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尖锐的疼痛传来。 不是梦。 作为土生土长的湛蓝星人,黑塔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传奇,是救赎,是仰望的星辰。 他童年听的睡前故事,不是王子公主,而是黑塔女士如何用她惊人的智慧与力量,数次將湛蓝星从毁灭边缘拉回。 如何以凡人之躯比肩星神……至少民间传说里是这么渲染的。 如何建立了这座匯聚银河智慧的前沿空间站…… 这份崇拜,隨著他长大,在学术上展露些许天赋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化作了更坚定的信念。 当星际和平公司带著丰厚的合同和诱人的前景向他伸出橄欖枝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只想加入黑塔空间站,离那位传奇更近一点,为她那探索宇宙奥秘的伟大事业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然而,真正加入空间站后,他才明白什么是“天才多如狗,大佬满地走”。 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那点天赋和努力,不过是浩瀚星海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他熬过无数个夜,处理过堆积如山的数据,完成过许多枯燥但必要的重复实验,论文发了一些,项目参与了不少,但始终没能掀起什么水,更別提进入黑塔女士的视线。 他埃尼克? 一个研究菌群共生、微生物突变的,放在这里,实在算不上显眼。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像空间站里大多数研究员一样,在某个领域默默耕耘,或许能做出些不错的成果,但终其一生,也难有机会与那位仰望的星辰说上一句话。 可现在……这条消息……这束光,好像真的照到他身上了? 黑塔女士……关注到他了? 因为他之前的菌群研究?还是……这次“强制休假”期间,他的菌群真的搞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甚至引来了黑塔女士的注意? 无数念头在埃尼克脑海中翻腾,混合著兴奋、不敢置信的惶恐,以及一丝隱隱的、对未知的担忧。 埃尼克握著终端的手微微颤抖,脑海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起“走上人生巔峰”的幻想画面: 黑塔女士欣赏地看著他,说:“你的研究很有潜力,我很欣赏你。” 然后他被提拔为项目主管,拥有最顶尖的实验室和充足的经费。 再然后他的菌群应用遍布银河,解决了无数危机,他的名字被写进教科书…… 光是想想,就让他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 然而,激动归激动,作为一个合格的研究员,尤其是对自己亲手培育的“孩子们”抱有深厚感情的研究员,埃尼克在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平復下狂跳的心臟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他的实验室……现在怎么样了? 他离开前那“瀟洒”一摔,把珍贵的菌群培养皿砸了,营养液流了一地,恆温系统还被调到了极限波动模式…… 虽然本意是希望菌群在“贾锦鲤的赐福”下產生良性突变,但万一……突变的方向不太对劲呢? 万一那些菌丝长满了整个实验室,甚至开始攻击其他设备惹出乱子了呢? 万一……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黑塔女士突然召见,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纠结、忐忑、期待、恐惧……种种情绪交织,让埃尼克坐立难安。 他盯著终端屏幕上那条简短却重若千钧的消息,犹豫了许久,手指抬起又放下。 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斟酌著字句,缓缓输入回復。 埃尼克:黑塔女士,感谢您的邀请。在前往您的办公室之前,我能否……先回我的实验室看看情况?我有些担心离开前留下的实验样本。 消息发送出去。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瞬间,回復就跳了出来,快得好像对方一直在等待他的回覆。 黑塔:也好。你自己亲眼看见,要比我向你解释更直观。 埃尼克:“……?” 更直观?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飞船完成了最后的姿態调整,开始与空间站a区泊位进行对接。 观景窗外,那些“路灯装饰品”已经近在咫尺,细节清晰可见。 埃尼克下意识地將目光投向窗外,起初只是隨意一瞥,但很快,他的视线凝固了。 他的专业领域是共生菌群,对菌丝形態、生长模式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 此刻,那些缠绕、捆绑、甚至如同活物般不时蠕动或抽打忆者的……好像是菌丝? 埃尼克的脸一点点白了。 “真的是……”他嘴唇翕动,声音乾涩,“我的菌群……” 那些他亲手培育、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孩子们”,不仅变异了,跑出来了,还把空间站改造成了这副模样,还抓了一堆忆者掛起来…… 这已经不是“惹出乱子”能形容的了。 这他妈是捅破了天啊! 埃尼克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扶著墙壁,看著窗外那超现实的景象,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的人生巔峰……是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第318章 我荒谬的造物 黑塔空间站,月台。 埃尼克几乎是怀著奔赴刑场的心情同手同脚的挪下下飞船,脚下金属地板传来的微震感都像是在敲打他紧绷的神经。 “喂,埃尼克!发什么呆呢?” 一个熟悉的同事——生物工程部的莱恩斯从旁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还带著刚从匹诺康尼度假归来的兴奋红晕,以及目睹空间站奇观后的亢奋。 “咱们空间站现在可是『名声在外』了!”莱恩拿著终端在他面前晃了晃,仅仅一会,评论和点讚就已经以十分离谱的速度飆升。 “那些忆者掛得跟腊肉似的,还是粉色的腊肉!哈哈哈!贾锦鲤这次玩得也太大了!” 埃尼克猛地回过神,眼神还有些飘忽,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乾巴巴的:“啊?哦……看到了,是、是挺壮观的。” “壮观?何止壮观!”莱恩根本没注意到埃尼克的异样,还在滔滔不绝,“我刚才用终端放大了看,那些粉色的绳子——还会动呢!时不时抽打一下那些忆者,跟教训不听话的学生似的!你说这到底是什么防卫机制?太智能了吧?” 埃尼克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他勉强维持著表情:“智能……確实挺智能的。” 莱恩终於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该不会假期在匹诺康尼邂逅了什么……难忘的回忆?”他挤眉弄眼。 ““那边梦境体验很特別,是不是太『深入』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没有的事。”埃尼克连忙摇头,“只是……有点累了。长途旅行,你知道的。” “也是,玩得是挺嗨,但回来又要面对堆积如山的数据了。” 莱恩斯感慨了一句,也没多问,只是嘀咕道:“说起来,那些路灯上缠绕的东西,看著形態……有点像菌群啊?要不要我帮忙给你采点样本回来?你这不专门研究这个的嘛?” “你看错了。” 埃尼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近乎惊恐的斩钉截铁。 “绝对不是菌丝!我、我以人格,我的职称、我未来所有的科研经费,我还没发表的论文、我下辈子可能有的好运担保!绝对!绝对和菌群没有半个信用点的关係! 那肯定是某种……新型防御材料!对,黑塔女士最新研发的!跟我的研究方向一点关係都没有!” 莱恩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搞得有些懵,眨了眨眼:“……行吧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这么紧张干嘛……” 埃尼克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反常,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显得正常些:“抱歉,我可能是真的太累了。我先回实验室看看,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那些培养皿怎么样了……” 他说著,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低著头,脚步虚浮地朝著空间站內部通道快步走去,连莱恩在后面喊“要不要先去医疗舱”都没听见。 莱恩看著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怪人……不过也是,埃尼克那傢伙一向把那些菌群当宝贝孩子看,这次『强制休假』离开这么久,估计是担心坏了吧。” …… 进入空间站內部,埃尼克紧绷的神经稍微鬆弛了一丝。 走廊乾净整洁,灯光柔和,空气循环系统运转正常,没有任何菌丝蔓延的痕跡。 没有预想中菌毯覆盖墙壁、仪器被共生体包裹的恐怖场景。 “还好……还好內部没事……”埃尼克喃喃自语,扶著墙壁长长舒了口气。 看来变异菌丝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外壁区域,至少没有侵入生活和工作区——这大概是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难道……我的菌群变异后產生了领地意识?只对外部入侵者感兴趣?其实它们大部分还乖乖待在实验室里?只是分了一部分出去……执行防卫任务?” 埃尼克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近乎奢望的侥倖。 他试图用自己专业的逻辑去解释这离谱的现象,虽然这解释本身也很离谱。 他的“孩子们”不仅跑出来了,还干了票大的。 怀揣著这种矛盾而沉重的心情,埃尼克终於来到了自己实验室那扇熟悉的合金大门前。 门禁识別系统运行正常,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埃尼克却站在门前,却没有立刻开门。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遵循著那位早已投身公司怀抱的师兄传下来的、据说能带来实验顺利的“老传统”——对著冰冷的金属门,姿势標准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抵著地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点。 “菌爷菌奶奶在上……你们爹回来了……不管你们变成了什么样……给爸爸留条活路……” 他低声念叨著,像是祈祷,又像是在为自己的科员生活告別。 然后,他颤抖著手,输入了密码。 “验证通过。欢迎回来,埃尼克研究员。” 大门无声地滑开,预想中菌丝疯长、如同地狱绘图般野蛮侵占一切的场景……並没有出现。 实验室內部,相当整洁。 不,甚至可以说,是过於整洁了。 外部休息区里,原本稍显杂乱的桌面空空如也,光可鑑人。 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连他习惯性堆在角落的几本参考书都被整齐地码放在了书架上。 地板光可鑑人,他此前摔碎在地上的营养液与培养皿的碎片没了踪影, 內部封闭的实验台上一尘不染,各类仪器摆放得井然有序,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淡淡的、类似雨后丛林的清新气味,而非他记忆中营养液和菌群代谢物混杂的微醺味道。 埃尼克愣在门口,一时忘了动作,怀疑自己是不是开错了门,或者……还在匹诺康尼的某个美梦里没醒? 就在这时,內部实验区的隔断门无声滑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位女性,身著一袭设计简约却透著不凡质感的学者长袍,袍角垂落,隨著她转身看向门口的动作轻轻摆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同晚霞浸染过的粉色长髮,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似乎还流淌著细微的数据流般的微光。 女性的面容与黑塔女士有六分相似,但线条更加柔和,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温润。 粉色的眼眸清澈而深邃,正静静地看向门口呆立的埃尼克。 她的视线落在埃尼克身上,在瞬间完成了从外貌特徵到生命体徵、乃至可能连他此刻心率血压都一併扫描分析的过程。 然后,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微笑。 埃尼克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黑塔女士?不,不对,气质不对,而且黑塔女士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实验室?还穿成这样?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 一个温和、清晰、带著知性气息的女性声音,直接在埃尼克的脑海中响起。 “■■■,■■■■。” 埃尼克:“!!!” 在她脑內响起的声音並非单一的语种,而是在一瞬间,用他难以计数的、来自不同文明的方言和语言同时“说”了出来。 埃尼克凭藉著自己曾为了採集真菌样本而踏足多个星球、学习过一些当地语言的阅歷,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几种—— 几百种,不,可能上千种不同的语言在他脑內轰然炸开,却又奇妙地和谐统一,共同表达著同一个意思: “创造者,欢迎回来。” “你……你……”埃尼克的声音乾涩,他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无伦次,“你……叫我什么?还有……刚才那是……什么?” 粉发的女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脸上的微笑加深了些,显得更加……人性化? “创造者。按照您离开前的愿望——”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恶作剧成功般的细微光芒。 “您曾期待您的『孩子们』能用『十七种不同文明的方言』向您问好。作为您的造物,我自然要满足创造者的心愿,方才使用的语言变体共计两千三百七十四种,应该……还算达標?” 女人切换回单一的埃尼克能轻鬆理解的用语: “您的『孩子们』,一直记得。將偏僻星域的原始菌株带到空间站到培育环境的创造,並提供初始成长条件的您,確实可以说与我有恩。” 埃尼克猛地一颤,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嘶哑:“有……有恩?!” “是的。”女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回埃尼克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埃尼克心悸。 那里面有感激,有亲近,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理性的审视,就像一位导师在评估自己学生的潜力。 “我由衷感谢您,创造者。”女人的声音诚恳,“如果没有您当初的发现与携带,也就没有黑塔空间站提供的环境与后续的诸多『变量』,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她在埃尼克面前约三步远处停下,微微躬身: “在那位的祝福、黑塔女士的算力支持、以及从『至高理性之源』窃取的部分知识共同催化下,我已完成了升格与意识整合。您可以称呼我为霏雪,这是我为了便於交流起的临时代號,如果您希望,您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称呼我。” “黑、黑塔女士?”埃尼克捕捉到了关键词,声音更抖了,“她……她知道?她……” “黑塔女士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暂时通知我推迟了会面时间。” 霏雪的声音依旧平稳,“她建议我在此与您先进行初步接触,以便您对现状有所了解,避免在会面时因过度震惊而失態——这是她的原话。” 埃尼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的菌群不仅变异成了有意识的超级生命体,还和黑塔女士达成了某种……合作?甚至有了名字? “那……外面那些……”他艰难地指了指天板,意指空间站外壁上那些粉色路灯和掛件忆者。 “是我根据『守护空间站』的核心指令,演化出的防御与惩戒机制。那些窃忆者入侵行为本身需要被制止並付出代价。目前,共有一百二十七名窃忆者被捕获並悬掛,其中三名因试图自毁已被重组。他们正在进行学术反思与报告撰写,进度良好。” 埃尼克:“……” 学术反思?报告撰写? 他培育的菌群,不仅会抓小偷,还会逼小偷写检討?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作为回报……”霏雪走近几步,面对埃尼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认真, “身为“完美学者”,我將担任您的导师。” 埃尼克:“……啊?” “我將把您推上学术之巔。”霏雪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將达成的事实,“您所渴求的认可、荣誉、顛覆性的发现、乃至青史留名……在我指导下,皆可实现。” 埃尼克的心臟不爭气地狂跳起来。 学术之巔……认可……青史留名…… 这些词对他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但下一秒,霏雪补充了一句,让埃尼克刚刚燃起的火热瞬间凉了半截: “只是,过程可能会……不太愉快。” 霏雪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丝埃尼克无法完全理解的光芒,那光芒里似乎混杂著从海量知识中继承来的、属於无数严苛导师的教学经验,以及某种……跃跃欲试? “毕竟,您也应该听说过那句话——” 她俯身,凑近瘫坐在地的埃尼克,温和的嗓音里,带著一种让埃尼克汗毛倒竖的、温柔的残酷: “严师,出高徒。” “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开始。您的作息、研究计划都將进行系统性重塑。” “第一阶段,我们先从釐清您过去二十五年间所有实验数据的逻辑谬误与冗余操作开始。在此前,我已经初步阅读了您曾经的学术成果,发现有八百二十四处明显错误和三千七百五十六处可优化空间。” “今晚,我们通宵。” 埃尼克:“…………” 他看著眼前这位自称是他“造物”兼“导师”的霏雪,看著她脸上那温和却不容反抗的笑容,感受著实验室地面传来的冰凉触感…… 突然觉得,当初在黑塔空间站当个碌碌无为、偶尔幻想一下被黑塔女士青睞的普通研究员…… 好像也挺幸福的。 至少,不用被自己的造物兼导师用数千种语言问候完后,再被告知要通宵修改曾经的学术成果。 严师出高徒。 这五个字,如同丧钟,在他脑海里嗡嗡迴响。 埃尼克两眼一翻,很乾脆地—— 晕了过去。 看著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创造者兼首名学生”,霏雪微微嘆了口气。 “心理承受能力评估:d-。抗压训练需列为优先项。” 她伸出手,几缕柔和的粉色菌丝从地面蔓延而出,轻柔地將埃尼克托起,送到了实验室角落那张他常用来打盹的简易休息床上。 “也罢,明日……再开始正式的『教学』。” 黑塔空间站的日子,还很漫长。 而某位普通研究员的“学术巔峰”之路,在晕厥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319章 庸人与天才 黑塔空间站外壁,被琥珀色晶壁与死亡芭比粉色路灯点缀的宇宙奇观之下。 埃尼克双手抱著膝盖,整个人像一株蔫了的蘑菇,蜷缩在一根粗壮的粉色路灯杆子底下。 他脸色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地望著脚下那片流淌著蜂蜜光泽的晶壁,以及更远处深邃无垠的星空。 整个人散发著一股浓烈的、被彻底“榨乾”的生无可恋气息。 这宝贵的“放风时间”,是那位自称他“造物”兼“导师”的霏雪女士,在他连续通宵釐清了七百八十三条实验数据逻辑谬误、优化了上千处冗余操作、並撰写了长达五万字的《共生菌群早期培育疏漏自查报告》初稿后,施捨给他的短短半个小时。 他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从耳朵里流出来了。 三十分钟。 他连打盹都不够,只够蹲在这里,看著星空,思考人生——如果他现在这副状態还能算有“人生”的话。 埃尼克双眼无神地望著头顶上方,那根路灯上,代號“潜影”的窃忆者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被菌丝缠绕固定著,晃晃悠悠,像件晾晒过头的粉色衣裳。 但埃尼克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甚至觉得,比起掛在上面,自己可能更惨——至少潜影不用被逼著通宵修改二十五年来所有实验数据。 “贾昇……贾锦鲤……贾大善人……我谢谢你啊……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我就想安安静静养个菌!我就想发几篇不痛不痒的论文混点经费!我就想偶尔幻想一下被黑塔女士看一眼的人生巔峰!” “你倒好!你清个场!你搞个祝福!你让我那些『孩子们』变异成什么样了?!它们现在是我导师!我导师啊!!” 埃尼克悲愤地捶地——没敢真用力,怕手疼。 “你知道她昨晚怎么教我的吗?我到现在脑子里还在迴响某个文明表示『你这个愚蠢傻狍子』的弹舌音!” “还有那些数据……那些我引以为豪的数据!她说有八百二十四处明显错误!明显!错误!我这二十五年在干什么?在培养错误吗?!” 他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拔高: “我当初就是隨手一砸,想著让它们在混乱环境里自由进化……谁想到它们能进化成这德行!现在好了,我实验室成了她的教学基地,我成了她的首名学生……我连自己养的菌都打不过了!这什么世道!” 潜影在路灯上听得一愣一愣的。 “贾昇他……他倒是轻鬆,搞完事就跑去仙舟玩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不对,是留下这么个怪物!他知不知道他隨手一个『祝福』,把我的人生都顛覆了?我现在做梦都在背公式,一睁眼就是霏雪那张温柔微笑的脸对我说『该交作业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压抑不住的愤懣: “有时候我真觉得贾昇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完全不顾別人受不受得了……” “他简直——” 话音未落。 “——简直什么?” 一个冰冷、带著压抑怒火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埃尼克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只见路灯杆子上,原本半死不活的潜影,此刻正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那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来。 “你刚才说……”潜影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些菌丝……是你培养的?!” 埃尼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嘴上不服软:“是、是我又怎样!那是我的研究成果!我的『孩子们』!” “你的『孩子们』?!”潜影破防了,她开始疯狂挣扎,菌丝被她扯得嗡嗡作响。 “你的『孩子们』把我掛在这儿掛了半个多月!逼我写了八版《掛后感》!每一版都被打回重写!评语一次比一次毒舌!” “它们还抽我!!”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是窃忆者!我偷记忆的!我他妈不是来搞学术考职称的!你这混蛋养的都是什么魔鬼菌种?!” 埃尼克被她骂得也有些上火,梗著脖子反驳: “那能怪我吗?!谁让你入侵空间站的?!你不来偷东西能被掛吗?!我的菌群只是在执行防卫任务!它们很尽职!” “尽职?!”潜影尖叫,“尽职到给我布置《论模因生命在物理禁錮下的哲学思辨》这种论文题目?!还要不少於五万字?!还要引用至少三十个不同文明的哲学典籍?!” “我连那些文明的名字都念不全!!” 埃尼克张了张嘴,突然有点心虚,但嘴上还是硬:“那……那说明它们教育理念先进……因材施教……” “我教你大爷!!”潜影彻底崩了,“你上来!你有种上来!我不用记忆的力量!我就用最原始的肢体衝突!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因材施教!!” “我就不上去!有本事你下来啊!”埃尼克也来劲了,“你都被捆成粽子了还囂张!” “我囂张?!你培养出这种鬼东西你还敢说我囂张?!” “那是你不爱学习!” “我爱你马个头!” 两人隔空对喷,一个蹲在下面指手画脚,一个掛在上面扭动挣扎,场面一度十分幼稚且混乱。 就在潜影试图用被捆住的双脚做出蹬踹动作、埃尼克准备再找点更伤人的词汇时—— “咻。” 一根粉色的、温润如玉的菌丝,从路灯杆上悄然垂下,不轻不重地、带著某种“提醒”意味,轻轻敲在了埃尼克的脑门上。 “咚。” 力道不大,但埃尼克瞬间闭嘴了。 潜影也僵住了。 两人齐齐看向那根菌丝——它敲完埃尼克后,还人性化地弯了弯末梢,像是在说“注意言辞”。 潜影愣了两秒,隨后爆发出更加悲愤的控诉: “……这不公平!!” 她的声音因为屈辱和激动而微微发颤: “凭什么……打我的时候那么狠?抽得我忆质都快散了!逼我写那见鬼的万字懺悔书和掛后感,稍微有点敷衍就往死里抽!打他就轻轻一下,跟摸头似的?”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些,引得旁边几根路灯上的“同僚”也纷纷投来赞同且悲愤的目光。 潜影的话音刚落,空间站外壁的琥珀晶壁上,菌丝开始如同活物般流动、匯聚。 粉色的微光闪烁间,一道窈窕的身影由虚化实,缓缓构筑成型,霏雪身著学者长袍、粉发飘逸的身影,已然静静佇立在路灯之下。 潜影看著突然出现的“人”,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脸上浮现出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霏雪站在下方微微仰头,看向被掛在路灯上的潜影,眼眸平静无波,声音温和。 “首先,作为一个入侵者,妄图与我的学生比较待遇,是否有些……缺乏自知之明?” “其次,”霏雪顿了顿,视线扫过潜影身上那些因为激烈挣扎而略显凌乱的菌丝束缚。 “你口中的『狠』,是基於你试图挣脱束缚、破坏空间站防御体系、以及多次在学术报告中掺杂虚假数据等行为,所匹配的必要惩戒力度。 力度经过精確计算,旨在让你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又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从你目前依旧活蹦乱跳、並能发出如此中气十足的抱怨来看,我的计算是准確的。” 潜影:“……你!” “最后,至於公平……” 霏雪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 “这位窃忆者小姐,你是否认为,你潜入空间站试图窃取星神记忆时,对被窃取者而言是『公平』的?你依靠窃取他人记忆积累知识、提升力量时,对那些被掠夺者而言是『公平』的?” “这世界从未真正公平过。资源、天赋、机遇……分配从来不均。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大概率也会如此。” “你所遭受的,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选择了错误的行为,所必须承担的『果』。” 她抬起手,对著潜影的方向轻轻一挥。 数条菌丝应声而动,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潜影身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力道显然比敲埃尼克那下重了不止一个量级。 “看来近日布置的反思任务对你而言还是太过轻鬆,尚有精力关注他人的待遇差异。既如此,今日的报告,字数要求翻倍,明晨交稿。” “呃啊!別打了!我错了!我这就构思!”潜影痛呼求饶,再不敢多嘴,缩著脖子开始拼命在脑海里组织语言。 处理完潜影,霏雪转向埃尼克。 埃尼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我这就回去继续改数据!马上!立刻!” 说著,他手忙脚乱地就想从地上爬起来。 “稍等。” 霏雪的声音让他动作顿住。 她歪了歪头,粉色的长髮隨著动作滑过肩头,这个略带人性化的小动作却让埃尼克心里更毛了。 “在您返回工作之前,有两件事需要明確。” 霏雪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埃尼克能感觉到其中带著些许严肃的意味。 “第一,请您先对刚才关於那位大人的言论,进行正式道歉。” 埃尼克一愣,张了张嘴:“我……” “无论那位大人的行为在您看来造成了何种『困扰』,”霏雪打断他,语气平静地陈述。 “从结果而言,正是他的介入,促成了我的升格。而我的存在,客观上为您——我的创造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与可能性。” 她看著埃尼克的眼睛,粉色眼眸里倒映出对方有些慌乱的脸: “抱怨与归咎於事无补,创造者。理性分析因果,积极应对变化,才是研究者应有的態度。” 埃尼克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贾昇先生。他……他確实帮了我,虽然方式有点……惊人。” 霏雪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然后,她话锋一转:“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她向前走了两步,在埃尼克面前停下,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地上的埃尼克平齐。 这个动作让埃尼克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那些流淌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微光,以及深处那份复杂的情绪——有关怀,有审视,也有某种近乎“责任”的东西。 “埃尼克研究员,我必须向您澄清:以您『导师』自居,並对您进行高强度学术训练,並非我的『强制要求』或『惩罚』。” 霏雪的声音放缓了些,带著一种罕见的、试图解释的耐心: “这源自於我自身逻辑得出的结果。您赋予了我初始的『存在』与『可能性』,儘管这过程充满意外与变量,但事实如此。按照我整合的多个文明伦理体系,受恩当报。” 她直起身,目光投向远处浩瀚的星空,声音平静地敘述著: “我为您规划的道路——將您推上学术之巔,让您获得渴望的认可、荣誉、顛覆性的发现——这是我认为最有价值、最彻底的回报方式。” “但……” 她重新看向埃尼克,眼神清澈而坦诚: “如果您对此感到痛苦、抗拒,认为这並非您想要的『回报』,您可以现在,当面,向我提出。您有权利选择轻鬆的道路,我也將尊重您的选择。” 埃尼克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 霏雪继续道,语气理性得近乎冷酷,却又奇异地带著一丝尊重: “作为替代方案,我可以直接向您提供几项已经完善的技术蓝图与理论成果。它们足够前沿,也足够实用,必定能保证您在学术界声名鹊起,获得足以令您后半生无忧的资源与地位。” “选择这种方式,我们的『恩情』与『因果』便算两清。您我將回归普通的空间站雇员与……嗯,特殊防卫机制管理者的关係。” 她静静等待著埃尼克的回答,粉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逼迫,只有平静的给予选择的余地。 空间站维生场模擬出的气流轻轻拂过,埃尼克蹲在路灯下,看著眼前这位“完美学者”,脑海里翻腾著无数念头—— 通宵的折磨、被碾压的自信、对未知的恐惧…… 以及,那些唾手可得的成果、立刻就能兑现的名利、摆脱魔鬼导师的自由……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乾涩。 然后,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带著点颤抖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选第二种……那些技术成果,真的是『我』的吗?” 霏雪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轻轻摇头: “从纯粹的学术伦理角度,並非。它们基於我的认知体系推演而出,您未曾参与核心过程。但对外,它们可以、也只会以『埃尼克研究员』的名义发布。我不会主张任何权利。” 埃尼克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著自己作为一个研究员而言稍显粗糙带著些皱纹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小心翼翼地从偏僻星球採集菌株,曾经日夜不休地调整培养参数,曾经满怀期待地摔碎培养皿,期待著“孩子们的变异”…… 然后,变异出了眼前这位,能轻易拿出顛覆性成果的存在。 如果选了第二条路,他或许立刻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但那些荣耀,真的属於他吗? 那些成果背后,没有一滴他的汗水,没有一次他的试错,没有一刻他的苦思。 那是霏雪的“馈赠”,是贗品般的王冠。 埃尼克陷入了沉默。 他低著头,看著自己脚下那片温润的琥珀色晶壁,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他刚加入空间站时的憧憬与兴奋;有他熬夜培养菌群、记录数据的日日夜夜;有他论文被接收时的雀跃;也有面对那些天才同僚时,偶尔泛起的、深藏心底的自卑与无力……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平凡地度过一生,或许能做出些不错的成果,但永远触及不到真正的“巔峰”。 直到……霏雪出现。 这个由他亲手培育的菌群变异而来的“完美学者”,將他拽入了一个他从未想像过的、高强度的、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轨道。 痛苦吗?当然。他快被逼疯了。 但……埃尼克缓缓抬起头,看向霏雪。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回望著他,粉色眼眸里映著星海的光。 但在那平静之下,埃尼克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或许连霏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我……”埃尼克开口,声音有些乾涩,“如果我选择继续……跟著您学习,我……我能达到您的要求吗?”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著浓浓的不自信:“我只是个普通人,天赋一般,努力过了也就那样……您的知识……那是星神级別的。我穷尽一生,可能连门槛都摸不到。那样的话,您的时间……不就浪费了吗?” “我可能……永远都是个庸人。” 霏雪静静看著他。 然后,她笑了。 不是某种出於礼貌的微笑,而是真正发自內心的、带著温度的弧度,让那张与黑塔相似的脸瞬间鲜活起来。 “您有足够的时间,创造者。”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在我的规划里,学习与进步,並非以『年』或『琥珀纪』为单位衡量的短暂衝刺。一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百年。百年不够,那就千年,万年…… 在我的指导下,您的生命形態可以逐步优化,您的思维將突破碳基的桎梏。衰老、疾病、死亡……这些將不再是阻碍。 您將有永恆的时间,去学习,去思考,去质疑,去论证。 天赋不足,可以用时间弥补;努力不够,可以由习惯重塑;方向错误,可以不断试错调整。您不必急於一时,更无须困於『天赋』的窠臼。 在我的『教学体系』中,没有『为时已晚』,只有『尚未开始』,我们有无限的时间,去见证无限的知识。” 她几乎与埃尼克面对面,粉色眼眸直视著他有些慌乱的眼睛: “所以,您的答案是?” 埃尼克看著眼前这个由自己菌群变成的“导师”,感受著心底那份混杂著恐惧、疲惫、以及一丝……不甘平凡的微弱悸动。 恆星的光芒透过琥珀晶壁,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那些掛在路灯上的忆者在菌丝的督促下,愁眉苦脸地“写”著报告。 埃尼克想起自己这二十五年。 那些不眠的夜,那些重复的实验,那些石沉大海的论文投稿,那些对著黑塔女士办公室方向偷偷仰望的瞬间。 他也想起这几天霏雪讲解公式时,她那浩瀚如星海的知识,严谨到令人窒息的逻辑,真正触及世界本质的……魅力。 是的,魅力。 哪怕被折磨得欲仙欲死,埃尼克也无法否认,当霏雪抽丝剥茧般拆解一个他困惑多年的难题时,那种醍醐灌顶、世界豁然开朗的感觉—— 太他妈令人上癮了。 埃尼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选择继续学习。”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虽然我很害怕……虽然我觉得我可能永远都回应不了您的期许……但,我想试试。” 他抬起头,第一次主动迎上霏雪的目光,眼神里还有些怯,却不再闪躲:“导师,请……请继续指导我。” 霏雪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她脸上那抹极浅的微笑,加深了。 “很好。”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埃尼克的肩膀——这个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却带著一种奇特的郑重。 “那么,休息时间结束。我们回去吧。” 她转身,朝著空间站內部通道走去,长袍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埃尼克突然出声:“等等!!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霏雪微微侧头:“请说。” “第一,”埃尼克咬牙切齿,“下次讲课时,能不能只用不超过三种语言?我脑仁疼。” “第二……別再用鞭子抽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昨晚那个公式我真的懂了……” 霏雪眼中的数据流欢快地闪烁了一下:“要求一,可以协商。要求二……” 她微微一笑,转身走向空间站入口,长袍在星光下泛起微光:“看您表现。” 埃尼克哀嚎一声,耷拉著脑袋跟了上去。 潜影掛在路灯上,看著这一“师”一“徒”消失在空间站入口,悲愤地咬住了菌丝——虽然咬不动。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导师还会笑……我的审稿菌只会抽人和写毒舌评语……” “学术狗不得好死……” 第320章 燃尽的公输 仙舟罗浮,浥尘客栈小院。 天光未亮,晨雾如薄纱般笼罩著庭院,远处的街市尚未完全甦醒,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透寂静。 厢房內,三月七蜷在柔软的床铺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掛著一丝满足的微笑。 昨晚和星一起通宵补完了某部星际爆火的动画番剧,此刻正做著拳打机甲、脚踹斯科特的美梦。 忽然,一阵轻柔的旋律响起——那是三月七特意设置的来自知更鸟的起床铃声。 “唔……” 三月七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手在枕头边摸索著,终於摸到了那部正在微微震动的终端。 她看也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將终端贴到耳边,声音含糊:“餵……谁啊……” 下一秒—— “什么?!做好了?!”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原本还糊成一团的意识瞬间清醒,声音拔高了八度。 紧接著,她“腾”地一声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旁边正裹著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的星结结实实地嚇了一跳。 “唔……!” 星整个人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眼底还残留著睡意和被打扰的不爽。 她条件反射般摸向枕边的棒球棍,又在看清是三月七后才鬆懈下来。 星揉著惺忪的睡眼,撑起半边身子,转头看向窗外——天色还是那种將明未明的迷濛灰蓝。 “……闹哪样嘛?” 声音带著刚醒时的沙哑和浓浓的困惑,她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 她又看向三月七——这位平时的早起困难户、训练时总想方设法偷懒摸鱼的同伴,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往身上套著衣服,动作利索得像是换了个人。 星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后天你就要和斯科特比赛了,” 星抓了抓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灰发,试图让大脑开始运转:“彦卿和云璃不是专门给你放了假,让你好好休息调整状態吗?你不好好睡觉,这一大早的……要去干嘛?” 三月七已经麻利地穿好了內搭,闻言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公输师父,刚才是公输师父打来的!” 她一边说著,一边弯腰穿鞋,“他说我的武器打造出来了!让我有空赶紧去工造司一趟!” 接著三月七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再说,放假更要早起啊!你没听过星际和平公司里流传的那句名言吗?” 三月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觉,可以工作的时候找机会补;而假期——多睡一秒都是浪费!” 星:“……” 她看著三月七那张写满了“我很有道理”的脸,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她默默地把被子拉高,盖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闷闷的、充满绝望的哀嘆:“……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歪理邪说。” “才不是歪理!” 三月七已经收拾停当,伸手去拽她的被子,“快快快,別躺了,跟我一起去工造司,让你也见识见识本姑娘未来大杀四方的神兵利器!” “不去……”星死死拽著被子,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我要睡觉……假期……睡觉……天经地义……” “哎呀走嘛走嘛~” 三月七不依不饶,力气出奇得大,“你就不想知道用那么大一块『神矢余烬』造出来的剑长什么样?万一是金光闪闪、会喷火、还能自动导航追著斯科特打的那种呢?” 星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自动导航?” 她的声音依旧闷著,但拽著被子的手鬆动了一点。 “对啊,你想啊,那可是帝弓司命光矢的余烬!巡猎的力量!说不定真有什么锁定目標、必中之类的神奇功能呢。” 三月七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比赛,我都不用动,剑自己飞出去就把斯科特他那破机甲串成葫芦了。” 星的想像力被勾动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擂台上,三月七瀟洒地一挥手,一柄燃烧著金色火焰的长剑呼啸而出,追著狼狈逃窜的斯科特和他的机甲满场飞。 最后“噗呲”一声,插在机甲的动力核心上,冒出滚滚黑烟…… 好像……有点意思。 而且,她也確实有点好奇,那块让彦卿从將军私库里掏出来的、公输师傅最初都束手无策的“神矢余烬”,最后到底被鼓捣成了什么样子。 “嘖……” 星终於鬆开了紧拽著被子的手,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她抓了抓头髮,瞥了一眼窗外依旧灰濛濛的天色,又看了看已经精神抖擞、一副隨时可以出发征討宇宙模样的三月七,最终认命地嘆了口气。 “行吧……陪你走一趟。” 她一边说著,一边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开始往身上套衣服,“但说好了,看完武器,回来路上我要吃长乐天那家的火锅,加双倍辣。” “成交!”三月七立刻答应。 …… 当三月七和星下了星槎,一路小跑赶到工造司时,晨光才刚刚彻底驱散夜幕,给这片充满金属与火焰气息的区域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边。 核心工坊的大门敞开著,里面却异常安静,没有往日里叮叮噹噹的敲打声和炉火的轰鸣。 两人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地面上的公输师傅。 这位平日里精神矍鑠、中气十足的老师傅,此刻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精气神,背靠著墙壁,双眼无神地望著天板,胸口微微起伏,喘气声粗重得像是拉风箱。 他脸上、手上都沾著灰烬和汗渍混合的污痕,身上的工装也有好几处被高温燎焦的痕跡,整个人透著一股燃尽了的气息。 “公输师傅!” 三月七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担心地看著他,“您没事吧?要不要叫丹鼎司的人来看看?” 公输师傅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到三月七脸上,咧开嘴,吐出一口黑烟,沙哑地笑了两声:“没……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工坊中央一张特製的、泛著金属冷光的打造台。 “看看……你的……新伙计……” 三月七和星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那打造台之上,静静地悬浮著一件器物。 晨光从工坊高高的天窗斜斜射入,恰好落在那器物之上,將其笼罩在一层朦朧而神圣的光晕里。 那是一把——伞。 通体晶莹剔透,像是由最上等的琉璃熔铸而成,內部隱隱有流光转动,如同蕴含著活水。 伞骨纤细匀称,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琥珀金色,与琉璃般的伞面交相辉映;伞柄则稍深,刻画著细密的纹路。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映著晨光,美得不像一件兵器,倒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哇……”三月七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把琉璃伞,喃喃道,“这……这是我的武器?这也……太漂亮了吧……” 星也挑了挑眉,抱著胳膊仔细打量了一番,给出评价:“公输师傅,您这手艺可以啊。这伞拿出去,说是奢侈品收藏品都有人信。” 公输师傅闻言,没好气地瞪了星一眼,但因为实在太累,瞪眼的威力大打折扣。 “你……你这丫头……不懂別瞎说……美,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再说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老夫呕心沥血……不,是拼了老命才搞出来的东西,能是凡品吗?我有预感,这辈子……可能就做得出这么一把了……” 就在这时,工坊门口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云璃和彦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著晨练后的微红和清爽。 云璃依旧是那身利落的劲装,赤足无声;彦卿则换下了练功服,穿著一身便於行动的常服,眼睛在看到打造台上那把伞时,明显亮了一下。 “公输师傅,您……真的把它造出来了……”少年的声音里带著敬佩。 云璃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好漂亮。声音……很乾净,很轻快。” 公输师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力气说客套话。 紧接著,丹恆和贾昇也出现在了门口。 丹恆神色平静,青灰色的目光扫过现场,在公输师傅疲惫的状態上略微停留,隨即也看向了那把琉璃伞。 贾昇则是一副刚睡醒没多久、还有点迷糊的样子,头髮翘起一小撮,肩膀上趴著那只同样睡眼惺忪、肉鰭耷拉著的橘红色糰子。 公输师傅看到人都到齐了,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 他扶著墙壁,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目光重新落在那把琉璃伞上时,疲惫被一种近乎虔诚的自豪感取代。 “来……都过来……老夫……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他走到打造台旁,伸出手,却没有直接触碰那把悬浮的伞,而是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隔空虚抚著,开始介绍,声音虽然沙哑,却带著骄傲: “此伞……伞面主体,乃是熔炼了那块神矢余烬,取其至阳至锐、巡猎追踪之特性精髓,又为了整体配色的协调与力量的平衡,老夫大胆……掺入了少许补天司命的琥珀。”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 “撑开伞面,可御外力。寻常刀剑箭矢,自不必说;即便是一些能量衝击,皆可抵挡大半,並將衝击力均匀分散至整个伞面结构进行偏折。” “伞骨共二十四根,老夫做成了中空结构。”公输师傅继续介绍,“一来减轻整体重量,让你挥动、携带更轻便;二来嘛……” 他眼中精光一闪:“既然是给你这丫头用的,自然要结合你的特点。你是弓箭手出身,擅长远程,又身负『六相冰』这等奇术。所以,每一根伞骨,都可以单独发射出去,作为远程打击的『箭矢』。最重要的是——” 公输师傅加重了语气,带著显摆:“由於核心材料是『帝弓司命』神矢所化的余烬,这把伞……继承了一丝『巡猎』的特性。 简单说,自带破甲、穿透、以及……自动追踪之效。嗯,就是帝弓司命光矢那种『锁定目標,至死方休』的劲儿,不过没那么夸张,但也足够让大多数对手头疼了。” 三月七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搓了搓手。 “还不止呢。”公输师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既是伞,便可开合。合拢时,伞尖锋利,可作短矛突刺;伞面的边缘,老夫也做了锋锐化处理,近战防身,绰绰有余。” 他喘了口气,总结道:“老夫敢说,整个银河,都找不出第二把如此贴合使用者特质、功能如此全面的武器了!” 他终於停下,看向已经完全听呆了的眾人,尤其是三月七。 “怎么样?还满意吗?” 三月七张著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满意……太满意了!公输师父您太厉害了!这……这简直是神器啊!” 彦卿同样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但看著那把漂亮的琉璃伞,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武器是很好……功能也齐全得离谱……可是……” 少年剑客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剑呢?” 说好的打造轻剑呢?怎么变成了一把里胡哨的伞?虽然这伞看起来確实厉害,但……剑呢? 公输师傅看了一眼彦卿这“不识货”的倒霉孩子,撇了撇嘴:“急什么?剑?不就在这么?” 说著,他示意三月七:“丫头,握紧伞柄中段,顺时针旋转九十度,然后往外抽。” 三月七依言照做。 只听“鏘——!”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錚鸣! 一道凛冽的寒光,骤然从琉璃伞柄之中激射而出。 三月七顺势一抽——一柄通体流光溢彩、剑锋吞吐著无形锐气的轻剑,便被完整地抽了出来。 剑身轻薄,却带著难以言喻的坚韧与锋锐之感。 公输师傅指了指旁边一块用於测试剑器锋锐度的试剑石:“试试。”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朝著试剑石的方向,凭著感觉用力一挥—— 没有碰到实体的触感。 只有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剑气掠过。 “嗤……” 一声轻响。 那块足有半人高、坚硬无比的试剑石,从中断为两截。 切面光滑如镜,甚至能倒映出眾人惊讶的脸。 彦卿:“!!!” 少年剑客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死死盯著三月七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的剑,又看了看地上光滑如镜的断面。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好……好厉害! 好……好想要! 第321章 同归 彦卿感觉自己的收藏癖和剑痴之魂在熊熊燃烧。 他看向公输师傅的眼神都快冒出小星星了:“公输师傅!这种款式的……还能再造一把吗?材料我出!” 公输师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得美!小子,你以为这是什么?路边铁匠铺打把菜刀呢?就这一次差点要了老夫的命,还再造一把?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他顿了顿,看著彦卿那依旧不死心的眼神,又补了一刀:“再说了,就算老夫拼了老命肯干,材料呢?你还能有本事再搞来一块这么大的神矢余烬?你当那是罗浮街边卖的琼实鸟串,一串接一串呢?” 彦卿:“……啊这。” 少年被噎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神失余烬……將军库房里那块最大的已经用在这里了…… 等等…… 彦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將军的佩刀,石火梦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彦卿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大胆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他敢去打石火梦身的主意? 怕不是师徒情分瞬间破裂,当场被剁成臊子。 公输师傅看著彦卿那副“大馋小子”的模样,摇了摇头,重新將目光投向琉璃伞。 他像看待自己最得意的孩子一样,缓缓抚摸了一阵伞身,然后郑重地双手將其递给三月七,语气严肃: “三月姑娘,老夫能做的,到此为止了。这柄兵器的灵性已然孕育,往后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就看与你是否心意相通了。” 三月七连忙上前,同样双手接过。入手温润,重量適中,手感极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给它起个名字吧。”公输师傅道,“一把好武器,该有个配得上它的名字。” 三月七抱著伞,低头看著它琉璃般的伞面,陷入了沉思。 起名字……她最不擅长这个了。 云璃曾经说过,让她取个吉利的名字…… 吉利的…… 三月七苦思冥想,脑中灵光一现—— “要不……就叫圆圆?” 她抬起头,期待地看向眾人:“你看这伞面撑开是圆的,光泽也是圆润的,叫圆圆多可爱,多吉利!团团圆圆嘛!” 在场的其余几人:“……” 现场一片寂静。 彦卿则是一脸“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欲言又止。 云璃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圆圆?倒是好记。” 丹恆站在一旁,青灰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公输师傅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似乎在强忍著一口老血喷出来的衝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嘆息,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被冠上如此……朴实无华的名字。 星嘆了口气,拍了拍三月七的肩膀:“……就是说,能不能起个稍微……威武霸气一点的名字?你后天可是要拿著它去揍公司机甲的。” 三月七撇撇嘴:“圆圆哪里不威武了?团团圆圆,一听就是好名字!” 她看著眾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这名字起得可能有点……过於隨意了。 三月七求助的目光转向在场看起来最有文化、最靠谱的丹恆:“丹恆老师……要不,你起个?” 丹恆迎上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他的视线扫过那把伞,扫过三月七期待的脸。 又缓缓扫过星、贾昇,以及虽未在场的瓦尔特、姬子、帕姆,还有列车上那些温馨的日常 他沉默了片刻,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暖的波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 “……不如,就叫『同归』。” “同出星海,共踏命途。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荆棘,是欢聚还是別离……” 他看向三月七,也看向星和贾昇。 “愿持此伞者,与列车组的诸位,终能同去同回。” “『同归』……”三月七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同去同回……真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以后,你就叫『同归』啦!”三月七对著伞认真地说:”要陪著我和大家,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哦。” 星却挑了挑眉,看向丹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拖长了语调:“哦——『同出同归』啊……看不出来啊丹恆老师,平时闷不吭声的,说起话来还挺……肉麻的嘛。” 丹恆:“……!” 丹恆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只是个名字而已。” “嗯嗯,合適,特別合適。”星点著头,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 贾昇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肩膀上的小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他凑近丹恆,压低声音:“丹恆,脸红了哦。” 丹恆:“……” 他默默侧过头,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两个看热闹的傢伙。 最终,这把集合了神矢余烬、存护琥珀、公输师傅毕生心血以及某个神秘影子指导的琉璃伞剑,被正式命名为——“同归”。 但三月七私下里还是更喜欢叫它“圆圆”,说是亲切。 …… 离开工造司的路上,晨光已经彻底洒满长街。 三月七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会儿撑开“同归”挡在头顶,一会儿合拢轻轻挥动,一会儿又偷偷抽出一截剑身看看,玩得不亦乐乎。 彦卿的视线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一直追隨著三月七手中的伞剑移动,从伞尖看到伞骨,再从合拢的伞身看到抽出的剑锋,眼神里的羡慕和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还是好想要啊……”少年剑客低声自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云璃走在他旁边,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眼珠子都要粘上面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彦卿:“……哼。” 少年別过头,但没过几秒,视线又不受控制地飘了回去。 星看著彦卿这副模样,凑到三月七耳边小声说:“你看彦卿师父那眼神,跟饿了三天的小狗看见肉骨头似的。” 三月七闻言,转头看向彦卿,正好对上他来不及收回的渴望目光。 她眨了眨眼,忽然把“同归”往彦卿面前一递:“彦卿师父,你要不要试试?” 彦卿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可、可以吗?” “当然啦!”三月七大方地说,“你可是我师父嘛。” 彦卿小心翼翼地接过“同归”,入手处重量適中,手感极佳。 他试著抽出轻剑挥动了几下,剑身轻盈,却带著一股內敛的锋锐。 一套动作下来,彦卿脸上的喜爱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真是一柄……完美的武器。”少年喃喃道,语气里满是讚嘆。 但很快,他又嘆了口气,恋恋不捨地將“同归”还给了三月七。 “谢谢。”彦卿认真地说,“好好用它。” “嗯!”三月七用力点头。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在长乐天找了家口碑不错的早点铺子,解决了早饭。 三月七因为心情好,胃口大开,被星调侃“练剑没见多努力,乾饭倒是很积极”。 三月七鼓著腮帮子反驳:“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这是战略储备!” 回到浥尘客栈小院时,日头已经升高了些,庭院里的翠竹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三月七迫不及待地就想在院子里试试新武器的实战手感。 彦卿和云璃自然责无旁贷地担任起指导。 “手腕再稳一点,力从地起,经腰腹,达肩肘,最后贯於剑尖。”彦卿在一旁指点,“不要光用手臂的力量。” “伞面倾斜的角度可以再大一些,这样卸力的效果更好。”云璃则用手比划著名,“而且你要预判攻击来的方向,不是等打到了再开伞。” 三月七听得认真,手持轻剑,伞身在她身侧悬浮,缓缓旋转,流光溢彩。 隨著她一个略显生涩但架势十足的剑诀,口中轻喝:“去!” “咻咻咻——!” 二十四根伞骨中的十二根应声激射而出,化作流光命中了院子角落临时立起的几个木靶。 命中后,伞骨並未坠落,而是在空中再度划过弧线,“咔噠”几声轻响,又自动回归,严丝合缝地嵌回伞骨之中。 就在这时,小院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黑天鹅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了一身浅粉色的长裙,长发用玉簪松松挽起,看起来温婉清丽。 黑天鹅站在院门口的光亮处,看著伞影下三月七的眼睛。 不知是光影的作用,还是此刻三月七全神贯注於手中武器、心无旁騖的状態使然。 黑天鹅总觉得,伞下的这双眼睛,似乎与她平日所见有些……不太一样。 少了几分惯有的活泼跳脱,多了些许沉静与专注,甚至……隱约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属於久远时光的澄澈与通透。 就像是……透过此刻的三月七,看到了某个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倒影。 这感觉一闪而逝。 下一秒,三月七已经收起伞剑,脸上绽开熟悉的、灿烂的笑容,朝著黑天鹅挥了挥手:“黑天鹅女士!你回来啦!丹鼎司那边怎么样?那位华年姐姐好点了吗?” 她眼中的那丝异样瞬间消散无踪,仿佛只是光影製造的错觉。 黑天鹅定了定神,压下心中那点微妙的感觉,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迈步走进小院。 她微微頷首,语气里带著忆者特有的自信:“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只要最多再有一周,我就能把那段遗弃的记忆碎片重新整合,把她和那只忆灵『揉』到一起,彻底治好她。” “太好了。”三月七开心道。 黑天鹅笑了笑,目光落在三月七身旁的“同归”上,脚步微微一顿。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幻视成另一个人—— 匹诺康尼,那片流光溢彩的梦境之城里,那位身著手持红伞的游侠…… 同样是伞,同样手持利刃,同样是那种在优雅从容中隱藏著致命锋芒的气质…… 黑天鹅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场差点让她彻底折在梦中的遭遇,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当真是危险,又美丽。 “黑天鹅女士?”三月七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她。 阳光透过琉璃伞面,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她的眼睛在伞影下显得比平时更深邃,带著一种……黑天鹅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和平日里那个活泼开朗、总是活力满满的少女有些不同。 黑天鹅定了定神,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悸动,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把新武器……很特別。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是吧!”三月七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摸了摸伞面,“我也觉得超漂亮的!” 她献宝似的把“同归”的功能又介绍了一遍。 彦卿和云璃在一旁补充,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 …… 午间,三月七履行承诺,带著眾人前往长乐天那家星惦记了很久的火锅店。 店面不大,但生意火爆,门口排著队,浓郁的牛油香气混合著各种香料的味道,隔老远就能闻到,勾得人食指大动。 “就是这家,上次路过就被香得走不动道。”星指著招牌,“听说他家的特辣锅底是一绝,还有手打龙师丸,超级q弹。” 贾昇抱著胳膊,瞥了一眼门口长长的队伍,又看了看星:“你確定要排?我看这架势,等轮到我们,午饭都变晚饭了。” “哎呀,来都来了!”三月七拽著贾昇的胳膊,“再说,我请客!走走走,排队排队!” 丹恆看著那喧闹的人群和扑鼻的辛辣气息,沉默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贾昇因为最近缺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肩膀上的糰子倒是闻著香味精神了起来,肉鰭兴奋地抖动:“行啊,正好饿了。不过记得要鸳鸯锅。你总不能让丹恆吃……” 黑天鹅对“火锅”这种极具烟火气的饮食方式依旧有些陌生,但在三月七期待的眼神和香气的双重攻势下,也轻轻頷首:“……客隨主便。” 几人排队许久,终於轮到了一个靠窗的方桌。 “老板!鸳鸯锅,辣的那边要特辣锅底!!”星刚坐下就熟门熟路地点单,“招牌手打龙师丸来三份!毛肚、黄喉、鸭肠、嫩牛肉、千层肚……还有那个响铃卷、贡菜、海带苗……对了,冰粉每人一份!” 她点菜的速度又快又准,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很快,锅底和菜品陆续上桌。 锅底在铜锅里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气四溢。各种肉片、蔬菜摆满了桌子,琳琅满目。 “开动开动!”三月七率先夹起一片肥牛,在滚烫的汤底里涮了几秒,蘸上特製的酱料,塞进嘴里。 “唔——!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星的动作更快,筷子在锅里翻飞,一片接一片地往自己碗里捞肉,速度之快让人眼繚乱。 丹恆无奈地提醒:“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他主要涮菌汤锅里的蔬菜和羊肉,吃相安静斯文,与旁边热火朝天的红汤区形成鲜明对比。 “有。”星头也不抬,筷子夹走贾昇刚涮好的毛肚,“三月七吃得也挺快。” 三月七:“我才没有!” 贾昇看著自己空了的筷子,沉默了两秒,然后默默地从星碗里夹走了刚捞上来的虾滑。 星:“……餵。” 贾昇冲她咧嘴一笑,把虾滑塞进嘴里。 丹恆看著这幼稚的“食物爭夺战”,摇了摇头,给自己在菌汤锅里涮了些许青菜。 黑天鹅看著面前翻滚著红油、漂浮著密密麻麻辣椒和椒的锅底,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这看起来……攻击性很强。 但她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筷影翻飞间,夹起爭夺而来的毛肚蘸了少许调料,送入口中。 瞬间,霸道而复合的香、辣、麻、鲜在口中炸开,猛烈地衝击著她的味蕾。 黑天鹅:“……” 她捂著嘴,被辣得眼角微微泛红,但缓过劲后,又忍不住参与了第二场食物爭夺战。 就在这热闹的用餐氛围中,丹恆忽然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不时地从某个方向扫过他们这桌。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目光在店內扫视了一圈。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斜对面靠墙的一张小桌旁。 那里坐著一位男性狐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面容清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狐狸眼,眼尾上挑,带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中轻摇著一柄羽扇,姿態悠閒。 似乎察觉到丹恆的视线,那位狐人男子转过头,迎上丹恆的目光,微笑著点了点头。 隨后,他放下茶杯,起身,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羽扇轻摇,步履从容。 来到桌前,狐人男子微微躬身,声音温和:“诸位无名客,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椒丘。” 第322章 香菜乃邪物 仙舟罗浮,长乐天火锅店大厅內。 火锅的蒸汽裊裊升腾,混合著牛油与香料的浓鬱气息,將整个空间染得暖意融融。 围坐在桌边的几人抬起头,打量著这位不请自来的狐人男子。 他一身红色的长袍,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那双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在火锅店泛著暖意的橙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手中羽扇轻摇。 姿態从容得不像是来搭訕的陌生人,倒像是来赴一场早有约定的茶会。 短暂的沉默后,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月七: 又是狐人啊……咱还记得上次来仙舟碰到的第一个狐人,是幻朧偽装的来著。这位该不会也…… 星挑眉,眼神懒洋洋地扫过椒丘的笑脸: 眯眯眼的,心都脏。老话了。 丹恆微微頷首,青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认同: 复议。 贾昇茫然地左右看看,最后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黑天鹅: 这谁开的队內语音? 黑天鹅閒適地从锅里捞起一颗手打龙师丸,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粉色的忆质微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我。 短暂的沉默后,星先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肩膀抖个不停。 抽科打諢的意念交流只在瞬息之间。 丹恆轻轻咳嗽一声,將差点又要发表什么“高见”的贾昇按回座位,抬眼看向依旧含笑站在桌旁的椒丘,语气带著些许的疏离感: “这位先生,我们应当……素不相识才对。” 椒丘闻言,笑容不变,反倒更深了些许。他微微躬身,羽扇在胸前轻点,姿態从容: “確实是在下贸然打扰诸位雅兴了,在此先赔个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和翻滚的锅底,语气诚恳:“稍后这桌便记在我的帐上,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莫要推辞。” 紧接著,他正式自我介绍道:“在下椒丘,乃天击將军麾下幕僚,兼隨行医师。恰巧在此处遇见诸位,便想著前来打个招呼。毕竟——” 他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笑意加深:“星穹列车的诸位,如今在仙舟联盟內,也算是声名远扬了。” “天击將军?”贾昇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椒丘几眼。 ——这就是景元之前提过的,那位给飞霄熬製“威力惊人”醒酒汤的医师?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有机会还真得试试,看是这位椒丘大夫的醒酒汤劲大,还是姬子姐那杯能让人看见人生走马灯的咖啡更胜一筹。 椒丘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將军他,还真是……风趣。” 看来景元没少在背后“宣传”他的醒酒汤。 心思活络间,贾昇已经麻利地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伸手就去拉椒丘的胳膊: “哎哟!原来是椒丘先生!久仰久仰!先生这话就太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椒丘按到了桌边空位上:“相逢即是缘,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先生既然来了,不妨坐下一起吃点儿?这火锅啊,就得人多才热闹。” 说著,贾昇顺手拿起桌边的蘸料,贴心地放到了椒丘面前。 “来,先生別客气。” 那碗蘸料里,翠绿的香菜碎几乎要满溢出来,椒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低头看著那碗近在咫尺、香菜堆成小山的蘸料,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就偏白的脸色,隱隱泛起一丝菜色。 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此刻也猛地瞪大,露出底下清澈却带著明显抗拒的眼眸。 “呃……多谢好意。” 椒丘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速明显加快了些,同时不动声色地將那碗蘸料往旁边推了推,“只是在下……自幼不喜香菜之味,实在无福消受。诸位自用便好,自用便好。” 贾昇和椒丘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短暂交锋,各自心中闪过一串弹幕般的吐槽: 贾昇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香菜呢?香气扑鼻,清爽解腻,简直是火锅的灵魂伴侣! 椒丘內心抽搐: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爱吃香菜呢?那股奇特的气味,分明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味觉袭击…… 椒丘看著那碗香菜嘴角抽动了一下,依旧维持著礼貌的微笑,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三月七看著椒丘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探过头:“椒丘先生,您不是医师吗?杨叔他养生的时候,就算遇到不太爱吃的健康食物,也会说『营养均衡,適量摄入』然后皱著眉吃下去来著。挑食……没问题吗?” 椒丘这才將视线从“香菜山”上移开,鬆了一口气,招手让服务员新上了一碗乾净的蘸料,並再三叮嘱“一点香菜都不要,半点影子都別见”。 蘸料上来后,他一边用筷子尖仔细检查,確保没有一丝“绿色恐怖分子”潜入,一边摇著羽扇,慢条斯理地解释,语气带著一种医者特有的、令人信服的从容: “三月姑娘,此言差矣。医者亦是人,自有偏好。所谓『挑食』,实则是身体本能的智慧选择。就比如这香菜——乃邪物。 此物,性味辛温,对於部分体质敏感、或气机不畅者而言,过量食用易引动內火,扰动心神,尤其不利於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判断的幕僚工作。”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那碗被嫌弃的香菜蘸料,补充道:“更何况,其气味独特,食后经久不散,若在下刚为將军诊完脉、写完方略,便带著一身……嗯,浓鬱气息前去议事,恐有失体统,亦会影响他人。” 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星往嘴里塞了片裹满辣油和香菜的毛肚,嚼得嘎吱响,闻言挑眉看向椒丘,语带调侃:“哦?所以椒丘先生的意思是,您不是因为觉得它难吃,而是出於『职业素养』和『社交礼仪』才不吃的?” 椒丘面不改色,羽扇轻摇:“星姑娘可以这么理解。” 贾昇在旁边小声对丹恆吐槽:“你信吗?反正我保留意见。” 丹恆:“……” 椒丘闻言只是轻笑,动作熟练又毫无芥蒂的加入新一轮的抢菜战斗,一片裹满辣椒的毛肚放入蘸料中,隨后面不改色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甚至享受地眯起了眼。 “汤底椒与辣椒的比例恰到好处,香辣而不燥,麻味醇厚持久,甚好,甚好。” 星看著椒丘一边批判香菜一边酣畅吃辣的样子,挑了挑眉,吐槽道:“医师的食谱还挺叛逆。香菜是邪物,辣椒是仙品?” 椒丘摇扇轻笑:“星姑娘此言差矣。医食同源,適口者珍。於我而言,辣椒通络活血,香菜……扰我清静。各取所需罢了。 人生苦短,当食尽兴。对了,方才看诸位吃得热闹,我也来凑个趣——火锅嘛,就是要抢著吃才香。” 说著,他筷子如飞,从星即將夹起的肥牛卷旁掠过,稳稳夹走,动作行云流水,还不忘对星眨眨眼:“承让。” 星:“……” 她看了看椒丘那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笑脸,嘴角抽了抽,隨即眼神一凛,开启了“食物保卫战”模式。 一时间,桌上筷子翻飞,战况激烈。 丹恆淡定地继续从菌汤锅里捞菜,偶尔瞥一眼红汤区的“战场”,摇摇头。 黑天鹅也加入了战局,虽然动作依旧优雅,但速度丝毫不慢。 三月七左看看右看看,抄起筷子:“你们慢点!给我留点!” 这顿火锅吃得比预想中更久,也更热闹。 椒丘虽然自称是“贸然打扰”,但言谈风趣,见识广博,从仙舟各地饮食差异,聊到曜青与罗浮风土人情的不同,又偶尔穿插些行医途中遇到的趣事,倒也让人生不出反感。 饭后,三月七履行承诺,抢在椒丘之前结了帐——用她的话说,“说好了我请客的!” 椒丘见状,也不坚持,羽扇轻摇:“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做东,请诸位喝杯清茶,解解腻,也算是……礼尚往来?” 眾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拒绝。 …… 长乐天另一侧,一处闹中取静的茶楼雅间。 窗外是潺潺的人工溪流与摇曳的翠竹,室內燃著淡淡的檀香,与方才火锅店里的喧囂辛辣截然不同。 几杯清茶下肚,口中顿时清爽不少。 贾昇放下茶杯,看向对面悠然摇扇的椒丘:“椒丘先生,方才店里人多,不便深谈。如今雅间清静,有什么事,总该说了吧?” 三月七正捧著茶杯小口啜饮,闻言一愣,抬起头:“?不是续摊喝茶解腻的吗?” 星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三月七瞪向星,压低声音:“你刚刚又在心里说我傻啦吧唧的是吧?” 星一脸坦然,点了点头:“嗯,看样还不算太傻。” 三月七:“……星!!!我要跟你决斗!” 她作势要扑过去,被丹恆用眼神制止了。 椒丘看著这一幕,轻笑出声,手中羽扇摇了摇:“列车组诸位情谊深厚,互动有趣,著实让人羡慕。” 他先是称讚了一句,隨即笑容微敛,多了几分坦诚,“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贸然接触,確实有事相求。” 说著,椒丘的目光转向丹恆,隨即落在丹恆视线中被屏风阴影笼罩的角落,语气平静:“貊泽,別躲了,早被发现了,出来吧。” 隨著他话音落下,阴影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頎长瘦削的身影如同从黑暗中析出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包厢角落。 来人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深色长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眸光淡而锐利,没什么情绪。 他就那么站著,不说话,也不动,目光平静地扫过桌边眾人,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指令。 三月七被这“大变活人”惊得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哇……还真有人啊……” 贾昇摸了摸下巴,视线在椒丘和貊泽之间来回扫了扫:“一个笑眯眯摇扇子的医师,一个冷著脸杵在阴影里的刺客……你们曜青的公务人员,画风还挺多元。” 丹恆神色未变,只是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瞭然——他先前感知到的、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应该就是这人了。 椒丘仿佛没听见贾昇的吐槽,依旧摇著羽扇,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让诸位见笑了。貊泽他……性子比较静,也不爱说话。平时执行任务习惯了,总爱待在暗处。” 貊泽:“……” 他终於动了动,目光转向椒丘,声音低沉平直,没什么起伏:“你叫我出来。” 言下之意:不是我要出来,是你叫我出来的。別给我加戏。 椒丘笑容不变:“是是是,我的错。但既然都已被丹恆先生察觉,藏著也无甚趣味,不如光明正大些,也好说话。” 貊泽没再回应,只是重新將视线投向丹恆,微微頷首:“从火锅店开始,我换了七个地方,你瞥了我七次。警惕性很高,不愧是星穹列车的护卫。” 丹恆:“……” 椒丘揉了揉眉心:“貊泽,有些话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貊泽:“……实话实说。另外,你衣袖上沾了一点红油渍,在左袖口下方三厘米处,建议儘快清洗,时间长了会留下痕跡。” 椒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果然有一点不起眼的油渍。他嘆了口气。 三月七眨了眨眼,小声对星说:“这位小哥……说话好直接啊。” 星点头:“看出来了,情商和身高成反比。” 三月七:“星,你说他俩……平时怎么交流啊?一个话那么多,一个话那么少,能聊到一块儿去吗?” 星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地分析:“我猜,可能是椒丘先生说十句,他回一个『嗯』』。” 三月七:“那要是意见不一致呢?” 星:“那可能就是『你错了』,或者『不行』。” 三月七:“……感觉好累哦。” 貊泽:“……” 第323章 幽囚狱旅行团·上 椒丘手中羽扇轻摇,脸上那抹惯常的微笑收敛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桌边眾人,最终落在贾昇身上,缓缓开口:“既是有求於人,在下也就直言不讳了。实不相瞒,在下这次前来叨扰,是想请贾昇先生施以援手。” 贾昇眨了眨眼:“我?帮忙?先说好,我的方法……可能都比较隨缘。” 椒丘苦笑:“此事恐怕非贾昇先生不可。”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不知诸位可曾听过『月狂』之症?” 三月七闻言,放下茶杯,好奇地问:“月狂?是那种……一到满月就变身的那种?” “並非如此。” 椒丘摇头,耐心解释,“『月狂』是狐人一种特殊返祖现象。並非指月相变化,而是一种內在的、周期性的狂躁与杀戮衝动,需以持续不断的战斗与杀戮来压制、疏导。” 他嘆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忧虑:“將军这些年,正是因此才不得不常年征战,以战养战,形成了『大捷將军』的战斗风格。 表面风光,实则……是在与自身病症赛跑。每次战役间隙,她都需竭力克制,痛苦不堪。长此以往,终非良策。” 貊泽在一旁低声补充:“將军近日,压製得越发艰难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罗浮关押的步离人战首呼雷,原定是要押回曜青,以其凶煞血气为引,辅以秘药,为將军缓解症状。” 贾昇听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所以你们最开始的打算,是要把那个呼雷当食材?” 三月七闻言,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她瞪大眼睛,看了看椒丘温文尔雅的笑脸,又扭头看向贾昇,声音都磕巴了: “等等……食、食材?!你的意思是……把那个步离人战首……给……煮了?” 贾昇肩膀上的橘红色糰子似乎听懂了什么,肉鰭兴奋地抖了抖,看向椒丘的眼神里充满了“同道中人”的讚赏,兴奋地衝著他挥著触鬚。 椒丘摇了摇头:“虽说药食同源,但说是药材更为准確些。毕竟並非所有人都像前龙师涛然那般……『天赋异稟』。一条龙便几乎包揽了罗浮近三分之一的肉类市场需求,这等『贡献』,著实令人嘆为观止。” 三月七表情复杂:“那还確实是……功德无量。” 星手里捏著一块茶点,闻言挑眉接话:“何止功德无量,简直堪称罗浮年度感动仙舟人物——虽然本人可能並不想也领不到这个奖。最近不还推出了『龙师秘制烤肉酱』么,卖得挺火。” 丹恆轻轻放下茶杯,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此事还是莫要深谈为妙。” 椒丘笑了笑,继续道:“在下听闻贾昇先生在罗浮处理魔阴身一事……手法颇为独特,成效斐然。故此冒昧前来拜访,想请教是否有更好的法子。” 他话说得客气,眼神里却带著明显的期待。 一直沉默的貊泽,此时忽然开口:“如果能不用吐豌豆就更好了。” 雅间內瞬间安静了一瞬。 贾昇:“……” 他嘴角抽了抽,看向貊泽:“你这人说话还挺……实在。” 貊泽点头:“谢谢夸奖,实话实说罢了。” 三月七憋著笑,肩膀微微抖动。 椒丘摇扇的动作僵住,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这位耿直的同事,眼神里写满了“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个吗?”的无奈。 貊泽迎上他的目光,补充道:“將军若知治疗过程需当眾喷射植物果实,恐会拒绝。她上次因醉酒失態被景元將军调侃,收到天价帐单至今耿耿於怀。” 椒丘:“……貊泽。” 貊泽:“我在。” 椒丘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微笑:“有些细节,不必如此详尽。” 貊泽:“哦。” 他顿了顿,看向贾昇,“但这是重要前提。请考虑。” 椒丘揉著眉心,显然对搭档的低情商发言已经习惯:“总之,在下愿以曜青的名义,恳请贾昇先生出手相助。无论成与不成,曜青都欠星穹列车一个人情。” 贾昇没立刻答应,反而眼珠一转:“帮忙嘛……也不是不行,毕竟星穹列车一向助人为乐。我想先看看你们之前准备的『药材』; 乾脆你们提呼雷的时候,凑个伴?正巧景元之前说过,那群摔掉了门牙的持明族现在过得挺惨,他们的恢復力虽然不及天人,但再生牙齿还是小事一桩,可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摔掉……” 他搓了搓手,眼睛发亮:“我想亲眼去看看这场面有多精彩。” 三月七立刻举手:“我也想去,听说幽囚狱是仙舟关押重犯的地方,还没见过呢。” 星也来了兴致:“加我一个。” 丹恆眉头微蹙。幽囚狱並非善地,里面关押的皆是凶徒,更有重兵把守,规矩森严,但看著同伴跃跃欲试的表情,他知道阻止也没用。 他沉默片刻,看向椒丘:“我等同行,可会妨碍公务?” 椒丘摇扇笑道:“丹恆先生多虑了。手续齐全,几位又是罗浮贵客,只是旁观提押过程,並无不可。再者——” 他看向贾昇:“若贾昇先生愿意隨行查看呼雷状况,思考治疗月狂之法,那更是合情合理。” 貊泽点了点头,言简意賅:“可行。” 贾昇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去?” “若诸位方便,一个时辰后便可动身。”椒丘道,“在下需先回客栈取些文书。” “我也去。”丹恆忽然开口。 眾人看向他。 丹恆神色平静,青灰色的眼眸扫过跃跃欲试的贾昇和三月七,又看了看一脸“我只是去看热闹”的星,最终道:“幽囚狱环境特殊,多个人照应也好。” 星挑眉:“丹恆老师是怕某人又搞出什么麻烦?” 贾昇拍桌:“喂!我哪有!?” 三月七小声:“空间站那个粉色海胆还有路灯上的窃忆者……” 贾昇:“你可不要乱讲,那是菌丝自己长的,它自己找的出路,跟我有什么关係?” 丹恆:“……总之,我同去。” 黑天鹅轻轻放下茶杯:“那么,我便不隨诸位前往了。幽囚狱……我的身份,终究敏感了些。” 她说的委婉,但眾人都听懂了——身为忆者,看到那么多珍贵记忆在眼前晃,怕不是要见猎心喜。 三月七有点遗憾:“啊,黑天鹅女士你不去啊?” 黑天鹅微笑著看她:“我会在小院整理今日从华年女士和忆灵那里得到的记忆碎片,爭取早些让她康復。预祝诸位探狱顺利,若有……有趣的见闻,回来讲与我听就好。” “那好吧。” 三月七点点头。 第324章 幽囚狱旅刑团·中 仙舟罗浮,鳞渊境深处。 幽囚狱的入口隱匿在一片终年不散的淡青色雾靄之中,巨大的门扉半嵌在山体岩壁內,表面刻满了层层叠叠的封印符文,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著冷冽的微光。 门扉两侧,身著玄甲、持戟肃立的云骑守卫如同雕塑,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周遭,气氛肃杀而凝重。 一艘星槎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区域,停泊在专设的泊位上。 舱门滑开,几道身影鱼贯而出。 三月七第一个跳下来,脚刚沾地,眼睛就瞪圆了,她立刻举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宏伟而压抑的狱门和两侧威严的守卫,“咔嚓咔嚓”就是一阵连拍。 星紧跟在她后面下来,动作利索地一甩灰发,见状也麻利地从自己隨身的包里掏出一个便携相机,学著三月七的样子,调整角度,也“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就是……手法稍显狂野,镜头都快懟到一位云骑守卫冷峻的侧脸上了。 那守卫眉头狠狠跳了跳,深呼吸了几下:“贵客请自重。” 星訕笑了几声:“抱歉,抱歉,太投入了。” 拍了几张后,星放下相机,凑到三月七旁边,两人脑袋挨著脑袋,一起翻看刚才的成果。 “怎么样?我这张,光影捕捉,守卫眼神的凌厉感,还有狱门符文若隱若现的微光,完美。”星指著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语气带著点小得意,眉毛微挑。 三月七不服气地划拉著自己的屏幕:“你那算什么,看我这张!广角!把整个入口的压迫感和鳞渊境的环境雾气都囊括进去了,层次分明!这才叫构图!” “你那叫贪多嚼不烂,重点不突出。”星撇撇嘴。 “你那才叫视角狭窄,缺乏大局观!”三月七鼓起腮帮子。 “我这是聚焦细节,凸显张力。” “我这是营造氛围,讲述环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寂静的入口区域依旧显得挺热闹,引得几位云骑守卫的目光都瞟了过来,又很快克制地收回。 贾昇慢悠悠地走向早已等候在入口附近的两道身影——椒丘和貊泽。 “两位,我们没迟到吧?”贾昇脸上掛著笑容,“稍稍准备了下,又绕道去神策府跟景元將军报备了一声,他笑眯眯地说『注意安全,玩得开心』,还给了个通行许可的玉兆。” 椒丘闻言微笑著頷首:“贾昇先生客气了,没有迟到,我们也才到不久。”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貊泽就淡淡开口,声音平直:“其实你们晚到了四分三十七秒。从星槎降落舱门打开,到你们全部下来开始做无关事情,又过了——” “咳咳!”椒丘迅速抬手,一把捂住了貊泽的嘴,动作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唔唔——!” 貊泽被他捂著嘴,发出不满的闷哼,眉头微微蹙起,用眼神表达著“我说的是事实”的抗议。 椒丘面不改色,依旧保持著微笑,只是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压低声音:“闭嘴。社交礼仪,委婉。懂?” 貊泽:“……” 他放弃了挣扎,只是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著椒丘,隨后眨了眨眼。 椒丘这才鬆开手,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袖子,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贾昇看著这一幕,嘴角抽了抽:“……你们曜青同事间的交流方式,还挺……特別。” 这时,丹恆也走了过来。他先看了一眼还在那边为了“谁的拍照技术更艺术”而爭论不休的三月七和星,又看了看这边刚上演完“手动禁言”戏码的椒丘二人组,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他转向椒丘,语气带著几分理解与同情:“有这么个同伴……也是辛苦你了。” 椒丘闻言,摇扇的手微微一顿,隨即笑容加深了些,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瞭然。 “彼此彼此。”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三月七和星的方向,又瞥了一眼笑的很乖的贾昇。 “丹恆先生,想必也……十分不易。” 两人对视一眼,竟有种莫名的、属於“监护人”之间的默契和理解。 一个是得时刻提防搭档说出过於耿直、可能破坏气氛的大实话; 另一个是得时刻操心同伴们会不会在看似平常的行动中突然搞出点惊天动地的“开拓”性场面。 就在这时,那扇沉重的玄黑狱门內部传来“咔噠、咔噠”一连串沉闷的机关解锁声。 声音在空旷的入口迴荡,带著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巨大的门扉开始向內缓缓开启,速度不快。 丹恆目光转向那扇沉重的狱门,熟悉的冰冷感,混合著记忆深处某些不愿触及的画面,悄然漫上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幽囚狱……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回到了这里。” 贾昇闻言,凑到丹恆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语气带著少见的正经:“要不……你就在外面等我们算了?我保证这次规规矩矩,就看看热闹,绝对不惹麻烦。” 丹恆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神色已恢復平静:“没什么,都过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幽深的入口,“不跟著……不放心。此前步离人在仙舟外袭击公司舰船,导致人员货物滯留,我总隱隱觉得,后面恐怕要出乱子。进去看看也无妨,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 丹恆总觉得港口步离人的暴动、公司代表斯科特滯留、曜青將军的隱疾、幽囚狱提押重犯……这些看似独立的事件,隱隱约约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著。 一名身著十王司制式服饰、面容模糊在兜帽阴影下的接引使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內光线交界处。 他的声音平稳而漠然,如同这幽囚狱本身:“奉景元將军令,我等开启入口,备妥文书,在此接引。诸位判官也已知晓几位来意。” 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客人,请入內。” 贾昇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丹恆的肩膀,率先迈步:“走吧,来都来了。” 三月七和星也收起了相机,脸上嬉闹的神色收敛了些,好奇又带著点紧张地跟了上去。椒丘和貊泽紧隨其后。 跨过那道门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朦朧的天光与海雾被被缓缓关闭的大门彻底隔绝。 脚下是一个还算开阔的平台、远处是向上看不到顶、向下望不到底的巨大圆柱形空间。 扶著栏杆向下望去—— 无数蜂巢般的独立囚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沿著岩壁向下延伸,构成了这圆柱空间的“墙壁”,一直没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究竟能关押多少犯人?”三月七喃喃自语,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三千?三万?三十万……?” 第325章 幽囚狱旅刑团·下 平台上,引接使者將眾人带到一处较为开阔、像是接待与交接用的大厅后,便停住了脚步。 他转向眾人:“诸位客人,至此我引接之责已毕。前往囚区的专用升降梯就在前方。剩下的路程,將由判官为你们引路,还请在此稍作等待。” 椒丘微微頷首:“有劳。” 引接使者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目光却又瞥向了仍在举著相机、对著幽深狱景“咔嚓”个不停的三月七和星。 他顿了顿,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开口:“……星穹列车的客人们是將军的贵客,我本不便多言。但此处乃关押重犯、镇压邪祟之地,影像若外流,恐生枝节。还请……勿要外传。” 三月七闻言,连忙放下相机,双手合十,脸上带著点不好意思:“明白明白,我们就是留个纪念,保证不乱发,谢谢提醒啊。” 星也利索地把终端塞进里:“放心,內部存档,绝不上传星际网络。最多……给列车长看看。” 引接使者似乎对“列车长”这个存在没什么概念,但见她们態度尚可,便也不再说什么,微微躬身,身影无声地没入侧方一条通道的阴影中,消失了。 就在使者离开后不久,一阵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从主通道深处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在空旷寂静的环境中迴荡。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自通道的阴影中显现,逐渐清晰。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女子,短髮齐耳,面容清冷。 在她身后半步,跟著一个娇小的狐人少女。 短髮的女性在眾人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先落在椒丘身上:“吾名雪衣,为“十王司”“拘”字一门的判官。前往重犯呼雷囚室之路,將由吾领路。兹事体大,因此还请汝出示曜青仙舟的提押文书,容吾查验。” 椒丘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兆和几份盖有曜青將军府与十王司联合印鑑的纸质文书,双手递上:“文书在此,有劳雪衣判官。” 雪衣接过,目光快速扫过,她查验得很仔细,但效率极高,不过片刻便点了点头,將文书递还。 “文书无误,准入许可已確认。” 她说著,视线转向星穹列车的一行人,“景元將军此前已传讯十王司,言明星穹列车的诸位贵客將隨行参观幽囚狱。因此,吾今日额外带了一名见习判官,以便应对可能的需求。” 她微微侧身,看向躲在自己身后、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狐人少女,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霍霍,还不快与贵客们见礼。” 被点名的霍霍一个激灵,往前蹭了半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细若蚊吶:“几、几位贵客好……我、我是十王司的见习判官,霍霍……” 她的尾巴隨著话语不安地甩动了一下,绿光也跟著闪烁。 三月七好奇地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霍霍发光的尾巴:“哇……这尾巴在发光誒,好漂亮,是仙舟时兴的……时尚单品?” 她话没说完,霍霍的尾巴猛地一颤,尾巴“呼”地一声从霍霍身上脱离,在空中凝聚成一团五官分明、还带著尖耳朵的火焰。 “时尚单品个屁!老子是岁阳!岁阳懂吗?!” 尾巴用粗糲的声音吼道,隨后它飘到霍霍头顶,伸出火焰构成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霍霍的脑袋。 “看见你这怂样老子就来气!打个招呼都跟要你命似的!头抬起来!背挺直!你是判官!判官!不是来要饭的!” 霍霍被拍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我没有很怂……” “还顶嘴!”尾巴火苗窜高了一截。 椒丘看著这一幕,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笑意:“岁阳附体……还是如此有活力的岁阳,这位判官想必平日颇为辛苦。” 雪衣面无表情地看了尾巴一眼,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火焰收敛了些,但依旧飘在霍霍头顶,一副“老子就待这儿”的架势。 “尾巴,注意场合。”雪衣淡淡道,语气並不严厉,却让那团火焰又老实了一点。 尾巴哼了一声,转向眾人,直接切入正题:“跟班的意思是——” 它用火焰爪子指了指霍霍,“你们这帮人,是打算直接去看呼雷那傻大个,还是打算慢悠悠地逛过去?” 贾昇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搓了搓手,脸上写满了“我想看热闹”:“机会难得啊……来都来了,要不还是慢悠悠逛过去吧?听说幽囚狱里关的都是『人才』,我超喜欢这里的!” 他肩膀上的橘红色糰子也跟著抖了抖肉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椒丘看向貊泽,貊泽点了下头:“时间充裕。” 椒丘便微笑著对雪衣道:“既如此,便有劳判官带我们沿途参观一番了。” 霍霍闻言,悄悄鬆了口气——这意味著雪衣大人会全程陪同,她不用独自应对这些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据说个个都能搞出大新闻的星穹列车客人们了。 “如此,便隨吾来。” 雪衣不再多言,转身朝著通往更下层的通道走去。霍霍连忙小步跟上, 通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著发出幽蓝冷光的照明石,勉强驱散黑暗。 越往下走,寒气越重,空气也越发沉闷,混合著囚室深处传来的、偶尔几声模糊的呻吟或锁链拖曳声,令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更外侧则是密密麻麻、排列规整的独立囚室,每一间都由厚重的、刻满符文的金属柵栏与光幕封闭,隱约能看到內部的空间与囚犯模糊的身影。 下行不久,雪衣便察觉到贾昇、三月七和星的目光总是不住地往两侧囚室里瞟,显然好奇心旺盛。 想起景元之前的交代——“星穹列车那几位若想参观,只要不违反狱规,便由他们去,雪衣你適当介绍一二即可”,雪衣脚步微缓,平淡开口: “前方囚室,关押者乃工造司前匠人,痴迷於为各类器物添加『自爆功能』,声称要让使用者体验『终极的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其作品包括但不限於:自爆茶壶、自爆计生用品、自爆枕头、自爆马桶……在试图推销『自爆星槎』给天舶司时被捕。” 雪衣继续:“右侧第三囚室,关押者曾偽装成持明龙尊,以普通自来水冒充『龙涎圣水』,骗取三百余名游客財物,后因一名游客饮用后闹肚子上前理赔,遭拒后报案而事发。” 贾昇眼睛一亮,立刻扭头看向丹恆,张了张嘴—— 丹恆几乎在他转头的瞬间就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管你要问什么,都別问。” 贾昇:“……唔唔!”(我还没开腔呢!) 丹恆:“想也不行。” 贾昇:“……” 三月七同情地看著贾昇,又看看丹恆,小声对星说:“丹恆老师好像越来越了解贾昇了……” 星深以为然:“毕竟有经验了。” 雪衣又指向路过的一间囚室,里面关著个神情恍惚、不断用头撞墙的天人:“此囚,原为长乐天说书人。因痴迷编造离奇故事,竟妄言帝弓司命年轻时曾为情所困,被一持明女子拋弃,故化光矢巡猎星河以泄愤。 被抓获后仍不悔改,辩称『歷史本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我不过是给她换了身更漂亮的衣裳』。故此因篡改歷史,污衊帝弓,动摇信仰,判监禁百载。” 三月七嘴角抽了抽:“……这都敢编?” 星:“流量密码算是被他玩明白了,可惜玩脱了。” 隨著他们不断下行,雪衣的介绍也越来越“精彩”,囚犯们罪行也一个比一个离谱,脑洞一个比一个清奇。 “此区域关押者,多为危害仙舟內部治安、或触犯联盟重律之徒。” 她指向路过的一间囚室,里面一个身影正背对柵栏,面壁而坐。 “如这间。囚犯曾为丹鼎司药师,痴迷改良丹方,坚信良药需以毒炼。其为验证『以毒攻毒』至理,於水源中投入十七种混合神经毒素,致三百余人出现幻视、幻听、肢体不协调等症,其本人声称此为『群体性药理实验』,旨在筛选抗毒体质,优化仙舟人口素质。” 三月七:“……这是能隨便优化的吗?!” 星摸著下巴:“思路清奇,就是路子有点野。后来呢?” 雪衣:“其本人因事先服下自研『万能解毒丹』,毫髮无损。判决永久拘禁,其研发的解毒丹方经严格测试后,確有奇效,已归档入库。” “右侧第四间,关押者同为工造司前匠人。其罪行:研发『自动孝顺机器人』,宣称可代子女尽孝,陪聊、捶背、端茶送水。然其程序设定有误,机器人判定『尽孝』最高形式为『將父母回炉重造,优化生命形態』。曾试图將其双亲塞入熔炉,幸被邻居及时发现。” 三月七:“哈——?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星:“孝出强大。” 又下行了几层,罪行也越发严重,雪衣指向斜对面一间囚室:“此人原为知名食肆主厨。” “其罪:长期以『秘制香料』为名,在菜品中添加可致幻且成癮的违禁蕈类提取物,致使超过数百名顾客產生依赖性,並藉此抬高菜价,牟取暴利。其辩称『只为提升食客极致体验』。” 三月七捂住嘴:“天啊……那些食客太可怜了。” “好傢伙!”贾昇磨了磨牙,“这是把饭店开成『快乐屋』了啊,这种不杀留著过年?!” 雪衣淡淡开口:“自然是零姑息,零容忍,不日於刑台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椒丘摇著羽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以食为饵,戕害他人心智与健康,实乃大恶。曜青若遇此类,亦必严惩。” 貊泽点头:“同意。该杀。” 介绍间,眾人已下至中层区域。 这里光线更为昏暗,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岩壁上的水珠凝结成细流,沿著石缝蜿蜒而下。 就在路过一间看起来並无特別的囚室时,断断续续、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柵栏后幽幽飘了出来: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丹恆:“!” 他脚步瞬间顿住,青灰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周身气息瞬间冰冷了几分,几乎是本能地反手虚握,击云枪虽未现形,但重渊珠已然被他紧紧抓在掌心,泛起微光。 囚室內部光线晦暗,只能隱约看到一个倚坐在墙角的男性身影,看轮廓似是狐人。 霍霍一直觉得自己作为见习判官,跟著雪衣却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实在说不过去。见丹恆反应异常,便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解释道: “那、那是一名非法改装星槎的危险分子。他私自给星槎加载了七组超载推进器,说是要体验『追上帝弓光矢的感觉』,结果试飞时控制失灵,星槎在港口上空爆炸,波及了半个港口。” “进来的时候,其实是个话特別多的傢伙,检討书都写了十几万字,喋喋不休说自己只是追求『极致推背感』……” 霍霍翻看著记录,语速稍微快了点:“但是关进来一段时间后,他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天就坐在那里,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即使说话也是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一些不连贯的词。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因为打击太大心理出了什么问题,结果请丹鼎司的医师翻来覆去的检查了数次后,他好像是烦了,自己交代说……” 她抬起头,表情有点微妙:“他说,只是觉得以前住他旁边的那位狱友……说话方式特別酷,特別有气势,所以在向偶像模仿学习。” 就在这时,囚室里的狐人男子似乎为了验证霍霍的话,也或许是想在外人面前展示一下“学习成果”。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让眼神显得更“空洞”一点,然后用那种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腔调,对著柵栏外的丹恆:“你们……也来了……” 丹恆:“……” 他握著重渊珠的手指鬆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紧绷和冰冷渐渐被一种极度复杂的、混合著荒谬、瞭然、以及一丝无奈的情绪取代。 丹恆缓缓吐出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好了,” 他声音恢復了平静,甚至带著点认命般的淡然,“我知道他以前旁边关的是谁了。” 霍霍终於翻到了记录:“啊,找到了,他之前旁边囚室关的是一名叫『刃』的重犯,先前在幻朧引爆星核造成大规模魔阴身爆发时趁乱越狱逃走。” 星挑了挑眉:“这算什么?狱中追星?” 三月七小声吐槽:“这星可不兴追啊……” 囚室內的狐人男子缓缓抬头,看向眾人,嘴唇动了动:“……聒噪。” 尾巴:“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第326章 COS天团 “真是无趣。” 汉三淡然淡然开口,一副宠辱不惊的沉著模样:“鼠辈,速速退下。” 尾巴的火焰在空中猛地窜高,火苗噼啪作响:“你他娘——” 柵栏后的狐人囚犯汉三腮帮子鼓了鼓,显然也憋了一肚子“鸟语香”,但他那双眼睛死死盯著尾巴,嘴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重重地、不甘心地闭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学著记忆中那位偶像的姿態——微微垂下眼瞼,嘴角绷成一条毫无波动的直线,就连盘坐时腰背挺直的弧度都刻意调整得一模一样。 只是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和额角暴起的青筋,实在与“酷”和“有气势”相去甚远。 汉三沉重地嘆了口气,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努力模仿著某种深沉的语调:“……走吧。” 他闭上眼,双手结了个似是而非的调息印诀,补充道:“魔阴身……发作的时候,最好別在我身旁。” 说完便真的不再言语,只是盘腿坐在原地,胸口起伏的节奏明显紊乱,显然气得不轻。 三月七眨了眨眼,看看汉三头顶那对微微颤抖的狐耳,又看看他身后那条不安甩动的狐尾,脸上写满了困惑:“……狐人也有魔阴身?” 她初次来仙舟前可是做过功课的,魔阴身是仙舟长生种因漫长岁月记忆堆积、精神不堪重负而產生的一种扭曲异变,通常只会在天人身上。 霍霍躲在雪衣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解释: “那、那是他的常规操作……他经常半夜跟突发恶疾似的,突然捂著眼睛大笑,笑得整个囚区都能听见,还一边笑一边念叨什么『代价』、『五名』、『三个』……特別瘮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因为这个,他已经因为『扰乱幽囚狱秩序』被关了好几次禁闭了。但每次放出来没多久就又……丹鼎司的医师真的检查过很多次了,他身体和精神都没问题,就是……” 霍霍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就是戏多。” 椒丘羽扇掩面,轻咳一声:“幽囚狱还真是人才济济。” 貊泽点头:“一个个病得不轻。” 汉三:“……” 掐印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偶像,那个名为“刃”的男人,是沉默寡言的,是惜字如金的,是高冷厌世的!坚决不ooc! 模仿偶像,必须彻底。身为一个合格的模仿者,怎能像个泼妇般骂街? 汉三眼皮剧烈跳动,但还是死死闭著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嘿——!” 尾巴见状,火苗窜得更高了,在空中直打转:“就这?就这?!老子还以为你能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屁来呢!还魔阴身?模仿都模仿不到精髓!你这充其量就是便秘!” “尾、尾巴!”霍霍嚇得连忙伸手想去捂尾巴的“嘴”:“別、別说了……雪衣大人在呢……”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间囚室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冷哼,带著毫不掩饰的嫌恶。 “有人声的地方,当真分外聒噪。” 声音有些奇怪,带著点漏风的嘶嘶声,像是说话的人牙齿不太齐。 眾人循声望去。 只见斜对面那间囚室內,一名持明女性正抱臂而立。 她身姿挺拔,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几缕髮丝垂在颊边,面容秀美,但眉宇间却凝著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冽。 最绝的是她的眼神——眼眸微眯,目光如剑,扫过眾人时带著一种“尔等螻蚁也配入我眼”的漠然。 此刻正站在囚室內的床上,居高临下地睨著他们这一行人。 那姿態,那眼神,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场…… 三月七眨了眨眼,小声问:“这又是哪位『人才』啊?感觉……好有气势。” 雪衣面无表情地转向那间囚室:“此囚,名寒霜。原涛然保护协会成员,此前於罗浮暗中活动,被前任剑首镜流大人亲手抓捕。抓捕过程中为震慑其余邪徒,曾於其面前演示一剑。”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人目睹剑光后心神遭受衝击,邪念溃散,但执妄未消,转而迷上演……模仿镜流。 不仅与昔日同伙彻底割席,宣称『尔等污秽,不配与皓月同辉』,更在关押期间,因同囚室邪教徒出言不逊,一天內与其发生八次肢体衝突,致对方几人再度掉落牙齿数颗。故被单独关押於此。” 贾昇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凑到柵栏前,仰头看著那名持明女性,“有没有模仿景元將军的?就是那种笑眯眯的、说话拐弯抹角的——” 丹恆:“……” 他眼中闪过一丝“又来了”的无奈,伸手拽住贾昇的后领,把他往后拉了拉:“你別添乱。” 柵栏內,那名持明女性见有人搭理,立刻戏精上身。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並为剑指,动作模仿得倒是惟妙惟肖,只是身上穿的是幽囚狱统一的囚服,脚下踩的是床板,这场景配上她那努力营造的气势,怎么看都透著一股违和感。 寒霜冷冷地扫视眾人,声音刻意压得低沉,由於斗殴后门还未来的及长出,因此还带著点漏风:“现在……退下……我便……饶你们一命。” 三月七:“……” 少女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星抱著胳膊,挑了挑眉,点评道:“形似三分,神似……负分。镜流的冷是骨子里的,你这属於冰箱贴级別的——只有表面那层凉。” 寒霜:“……” 她冷峻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被“差评”的恼怒,但为了维持人设,她硬生生忍住了。 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別过头去,留给眾人一个孤高的侧影。 就在这时,隔壁囚室又传来一声浅笑。 男性的声音温和又略带忧鬱的腔调,缓缓响起:“这让我怎么说呢……” 眾人转头看去,只见隔壁囚室內,一名男性天人正摊开双手,仰头望著囚室顶部幽蓝的照明石,脸上写满了“忧鬱”和“无奈”。 他嘆了口气,声音抑扬顿挫:“唉……飘摇世间,又何来安身之处?本以为这幽囚狱虽失自由,总算得一片清净。如今看来却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片刻安寧也求不得了。” 三月七歪了歪头,小声问霍霍:“这位……也是模仿的?” 藿藿翻了翻手中的记录册,小声补充,语气里充满了无力:“这位也是沉迷模仿曾经的狱友,一位来自异邦的行商,名叫罗剎。那位行商只在狱內待了一天就被將军提走,但他……好像入戏太深了。” 贾昇听完,环顾了一下这一层隱约能看见的几个囚室,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所以这一层,关的全都是cosplay爱好者?” 三月七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监狱里还能这样……长见识了。” “时辰不早了。”雪衣淡淡道,“呼雷的囚室在更下层。汝等若还想参观,便继续前行。若只想在此处……观赏囚犯演绎,吾便先行一步,去下层等候。” 她这话说得平静,但隱约能听出一丝厌烦了戏精们丟人丟到外人前的意味。 椒丘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有劳判官带路,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贾昇虽然有点捨不得这难得一见的幽囚狱cosplay专场,但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也点了点头:“行,走吧走吧,办完正事再回来瞅瞅也行。” 三月七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位还在努力维持人设的囚犯,小声对星说:“感觉他们在这里……过得还挺有追求的。” 星耸耸肩:“牢饭吃得饱,閒得慌,总得找点精神寄託。不过模仿刃和镜流……这审美也挺硬核的。” 丹恆默默收回目光,跟上了雪衣的脚步。 只是转身时,他听到身后那持明女性又冷冷补了一句: “今日且放你们一马。” 汉三闭著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速速离开。” 天人男性长嘆一声:“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保重。” 霍霍头顶的尾巴火苗直窜:“保重个屁!赶紧走!老子受不了这层的戏精了!” 第327章 当真不知? 仙舟罗浮,幽囚狱,中层。 雪衣领著几人继续沿著螺旋向下的通道前行,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的水珠偶尔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霍霍跟在雪衣侧后方,尾巴骑在她的头上,时不时发出不耐烦的咂嘴声:“跟班,还有多远?” 霍霍小声回答:“应、应该快了……” “废话,老子不知道吗?老子是问你具体还有多远!” “我、我也不確定……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么深的位置。” “要你何用!?” 丹恆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青灰色的眼眸沉静地扫过两侧囚室,那些或疯狂、或麻木、或诡异的身影在他眼中映过,却未激起太多波澜。 幽囚狱对他而言,终究是段太过沉重的过往,即便如今的囚犯画风大多十分清奇,也难以完全驱散那份心底的寒意。 就在这时,对面通道拐角处,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与雪衣平稳规整的步调不同,这脚步声略显散漫,鞋跟敲击石面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刻意放缓的从容。 很快,两道身影从拐角后转出。 走在前面的是另一名身著十王司判官制服的女性,她面容年轻,眼神却透著老练,正边走边低声与身后的人说著什么。 而她身后跟著的男子,却与这阴森狱所格格不入—— 男子一身云纹长袍,外罩深色广袖衫,衣料华贵,剪裁得体,行走间袍角轻扬,自有一股清贵气度。 面容清俊,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温和,嘴角噙著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侧——一支形態扭曲、色泽暗沉、与秀逸面容格格不入蔓生而出的单边龙角,在灯光下泛著微光。 丹恆的目光在那支龙角上停顿了一瞬,青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些许审视。 三月七眨巴著眼睛,目光在那男人华贵的衣著和明显不是囚犯或狱卒的气度上转了转,小声对旁边的星嘀咕:“除了我们还有能来幽囚狱参观的?这位看著挺有派头啊。” 星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参观?我看像是来办事的。这身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赴宴的。” 两拨人在通道中段相遇。 涛澜上前半步,对著雪衣微微一礼,姿態恭敬却並不卑微,声音温和清润:“雪衣判官,因族內事务叨扰,还望见谅。” 雪衣回以礼节性的頷首:“职责所在,何来叨扰。此前抓捕的『涛然保护协会』邪教组织,骨干成员中持明族占比不小,余下也多与持明族有千丝万缕联繫。龙师亲至问询,亦是应有之义。” 她顿了顿,补充道:“现任龙尊衔药龙女白露年幼,且近日……另有要务,此事由龙师出面,倒也妥当。” 涛澜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沉重,轻轻嘆了口气:“龙尊年幼,族內事务繁杂,在下蒙诸位长老错爱,推举此位,自当尽心竭力,釐清族內蠹虫,以正视听。” 他说话时目光平和,神情恳切,倒真有种“临危受命、忍辱负重”的架势,说话的同时目光自然地扫过雪衣身后的星穹列车眾人。 视线尤其是在丹恆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隨后对著眾人也頷首致意:“诸位是星穹列车的贵客吧,在下涛澜,现为持明族龙师之首。幸会。” 三月七听著他们之间的寒暄,目光却一直落在涛澜脸上, 就在涛澜与雪衣寒暄完毕,准备继续前行时,三月七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打扰一下,这位涛澜先生……” 涛澜转向三月七,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嘴角的笑意不变:“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组织著语言:“您……您知不知道一位名叫华年的女性天人? 她话一出口,旁边的星就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眼神里写著“你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涛澜微微偏头,作思考状,隨后摇了摇头:“华年?从未听闻此名。在下虽为龙师,但主要处理族內事务,对外界天人並不熟悉,让姑娘失望了。 他顿了顿,看向三月七的眼神带著些许关切,“姑娘可是需要寻人?若需要,在下也可帮忙打听……” “不用了,谢谢。”三月七打断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涛澜闻言,也不再多问,只是微微頷首:”那在下便先行一步。” 话毕后,他不再多言,对眾人頷首示意,便与安籟一同朝著上层走去。背影在狱灯下拉长,很快没入通道转角。 三月七还站在原地,望著涛澜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掛在胸前的相机带子。 她耳边迴响著黑天鹅从忆灵那里读取到的碎片记忆——那位名为华年的女性天人,泣血般的控诉与等待。 “他真的……不知道吗?”三月七低声自语,“名和身份都对的上,会不会是装的?” 待两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雪衣才缓缓开口:“吾虽为『拘』字一门判官,但也曾修习『问』字一门的审问技巧。加之吾为偃偶之身,对细微的肢体反应、气息波动、乃至血脉流速变化,感知皆比常人敏锐。” 她看向三月七:““方才那位涛澜,在回答三月姑娘问题时,面部肌群无异常收缩,瞳孔缩放幅度在正常诧异范围內,气息平稳未有滯涩,心脉速率亦无突变。” 她总结:“依吾判断,他並未说谎。” 三月七抿了抿唇:“这样啊。还以为能找到线索呢。” 贾昇摸著下巴,却注意到丹恆的视线依旧若有所思地望著涛澜离开的方向。他凑近些,压低声音:“怎么了丹恆?刚刚一直盯著人家龙角看?” 丹恆收回视线,眉头微蹙,声音压得很低,確保只有身边几人能听清: “龙师之位,非同小可。持明族追溯前世记忆的秘法,基本掌握在歷代龙师及其核心圈层手中。除非真正身死,否则龙师这个圈子极其封闭稳固,极少有『生面孔』能突兀躋身其中,更別说……一跃成为龙师之首。”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空荡荡的通道:“这位涛澜,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出现,太突然了。” 椒丘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丹恆先生的意思是……这位新任龙师之首,来歷可能有问题?” 貊泽言简意賅:“可疑。” 星挑了挑眉,也来了兴趣:“空降领导?持明族內部就没点意见?” 丹恆摇了摇头:“持明族內部派系复杂,如今白露年幼,又志不在此……若有人能拿出足够有分量的『资格』,再加上某些势力的支持或默许,短时间內掌控局面,並非不可能。” 椒丘摇著羽扇,闻言轻笑一声:“丹恆先生所言极是。权力更迭,尤其是如此突兀的上位,背后必有因由。或是强力外援,或是內部达成了某种……不容拒绝的交易,或是握有足以让旧势力妥协的把柄。” 貊泽在一旁点头:“確实反常。需警惕。” 霍霍听著大佬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剖析,感觉自己的小脑袋有点跟不上,她下意识地往雪衣身边缩了缩。 尾巴却在她头顶用火焰构成的爪子摸著下巴:“这事確实透著古怪。持明那帮老帮菜,一个个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规矩多得能压死人。一个生瓜蛋子想当老大?除非他把所有老傢伙的软肋都捏手里了,或者……” “尾巴!” 霍霍急忙小声喝止,生怕它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推测。 “或者什么?”贾昇却眼睛一亮,追问道。 尾巴哼了一声,火焰窜高了一截:“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面孔,指不定是哪个不能登台的老鬼套了层新皮,玩借尸还魂,持明不是最擅长搞这些神神叨叨的转世的把戏?” 它晃了晃火苗,继续道:“要么……就是被人推出来顶在前面的炮灰。看著光鲜,实则一脚就能踹碎。这种戏码,老子见得多了。” 尾巴忽然转向雪衣,火焰猛地窜高了一截,语气带著挑衅:“喂,跟班的头儿!敢不敢跟老子打个赌?” 雪衣面无表情地看著它。 尾巴伸出火舌,舔了舔嘴唇,声音带著蛊惑:“借著老子岁阳的便利,溜进刚才那傢伙心里转一圈。要是真查出什么问题——比如被老鬼占了身子,或者藏著什么见不得光的谋划——就算老子贏!” “赌注嘛……要是老子贏了,你就放老子自由!老子早就受够这个怂包搭档了,屁大点事就嚇得浑身乱颤,带出去都丟人!” 说著,它还嫌弃地用火焰构成的尾巴抽了一下藿藿的后脑勺。 霍霍:“呜……尾巴……” 她抱著脑袋,声音带了哭腔,但又不敢大声反驳。 雪衣看著眼前跳跃的火焰,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幽囚狱內,禁止擅自接触、窥探在押及关联人员心神。此乃铁律。” 尾巴的火焰顿时一萎,刚想骂街—— 雪衣话锋却是一转:“不过……” 她抬起眼,那双缺乏生气的眸子看著尾巴:“若你能在不惊动目標的前提下,意外获取相关信息,十王司自会依据情报价值,予以考量。至於自由……” 雪衣看了一眼快要把自己缩进墙里的霍霍。 “藿藿虽胆小,但其心性纯净,能与你这等凶戾岁阳共生而未失本心,已是难得。你与她之间的契约,乃十王司所定,非儿戏。赌约之事,休要再提。” 尾巴:“……切!” 火焰不甘心地晃了晃,但也没再坚持赌约。它飘回霍霍头顶,咕噥道:“又当又立。” 雪衣没再理会它,转身:“继续前行。重犯呼雷的囚室,就在下方。” 眾人跟上。 第328章 自助餐 仙舟罗浮,幽囚狱,中层与底层的交界处。 通道至此陡然收窄,前方不再是无尽的螺旋阶梯与囚室迴廊,而是一扇嵌入岩壁深处的玄黑色金属巨门。 门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与幽囚狱入口处所见相似,却更加繁复,在昏暗的环境中勾勒出令人心悸的轮廓。 巨门两侧,云骑守卫身形凝立如石,唯有手中长戟尖端偶尔闪过的一丝寒光,透露出冰冷的杀机。 雪衣停下脚步,在数道锐利目光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奉至为首的士兵面前。 “奉神策將军令,奉曜青仙舟天击將军令,按联盟重犯移交规程,探视重犯『呼雷』。文书在此,请查验。” 为首的云骑接过文书,指尖在玉兆上一拂,幽蓝的光芒扫过纸面与印鑑。 空气安静得只剩岩壁滴水声。 片刻后,云骑將文书递还:“文书无误,准入许可確认。” 他转身面向巨门,操作起玉兆。门上符文的流淌速度骤然加快,冷光连成一片,发出低沉的嗡鸣。 紧接著,是沉闷的机关咬合声——“咔、咔、咔……” 沉重的门扉並未完全敞开,只是从中裂开一道仅供两人並肩通过的缝隙。 门后的景象被更为深邃的黑暗吞没,只有一股混杂著潮湿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血腥气味,顺著门缝瀰漫而出。 雪衣转身面对眾人。目光扫过椒丘、貊泽,最后落在星穹列车组的几人身上。 “关於探视呼雷的注意事项,刚刚在来的路上吾已说明。但在真正下去前,吾还需要最后强调一次。” 她顿了顿,视线尤其在贾昇身上停留了一瞬:“儘量避免在呼雷面前提到『镜流』二字。” 贾昇正伸著脖子往门缝里瞧,闻言回过头:“就因为他是镜流抓的?这算ptsd?” “汝可以这么理解。七百年来,这头孽物不吃不喝,日日承受『剑树穿心』之刑而不死,对镜流的恨意早已浸入骨髓、根植神魂。任何与之相关的字眼,都会瞬间引爆他压抑数百年的疯狂与怨毒。” 雪衣补充道,一直平淡的语气里难得带上几分郑重:“上一次有看守不慎提及,呼雷强行挣断七根琵琶骨锁链,暴起伤人,虽被及时镇压,但也让三名判官重伤,囚区封印受损。制服发狂状態的他,极难。” 三月七下意识地往星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七百多年……天天被钉著……还能发狂?” 丹恆沉默地听著,青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有发言权。 之前他的囚室,就在呼雷旁边——隔著层层禁制与厚重的牢门,那饱含怨毒、污秽不堪、日夜不休的咆哮与诅咒,他听得太多了。 那头老狼对镜流的恨意,確实已经扭曲到了癲狂的地步,骂得样百出,著实……不堪入耳。 丹恆偶尔回想起,都会觉得眉心发紧。 接著雪衣的目光转向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藿藿:“作为见习判官,汝……” “我、我明白!”霍霍连忙点头,双手紧张地攥著记录册,“我就在这里等雪衣大人和各位贵客出来!绝对不乱跑!” 她头顶的尾巴闻言,火焰猛地一窜,发出不满的嗤声:“哈!用完就丟是吧?把老子当看门狗?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见识见识那什么步离战首?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雪衣没理会尾巴的嚷嚷,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瓷药瓶,拔开塞子,倒出几粒色泽乌黑、散发淡淡苦香的小药丸,置於掌心。 “还有一事。下去之前,诸位务必服下此丹。” 貊泽的视线落在那些药丸上,眉头立刻蹙起,声音平直而坚决:“来歷不明的药,我是不会吃的。” 雪衣神色不变:“若不服此丹,汝等便无法进入底层探视呼雷。此为十王司铁律。” 椒丘適时地轻咳一声,羽扇在胸前轻点,微笑著打圆场,也向貊泽解释道:“貊泽,此药並非来歷不明,乃是十王司特製,用以抵御『狼毒』。” 他看向眾人,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呼雷这廝,和所有步离人一样,天生能释放一种名为“狼毒”的信息素。此毒无形无质,却能直接作用於心神,唤起內心最深层的恐惧与怯懦,瓦解意志,消磨战意。” 椒丘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久远的过去:“数千年前,我狐人族受步离人长久奴役、肆意虐杀,无力反抗。非是狐人天生低贱孱弱,根源……便在於此“狼毒”。” 他转向貊泽,语气诚恳:“判官大人的药,正是为了护住我等心神,不受那孽物影响。是为我们的……心理健康著想。” 貊泽闻言,目光在椒丘和雪衣之间转了一圈,又看了看那几粒丹药,最终点了下头:“明白了。” 他伸手从雪衣掌心取了一粒,在放入口中前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椒丘,最终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星穹列车组的几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取药。 三月七捏著那粒黑乎乎的药丸,皱著鼻子闻了闻:“唔……味道有点怪。”但还是闭著眼睛吞了下去,立刻做了个苦脸。 丹恆动作乾脆,喉头微动,咽了下去。 轮到星时,她也学贾昇的样子,把药丸丟进嘴里,嚼了嚼。 下一刻,她眼睛微微一亮,脸上露出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她咂摸著嘴里的味道,转头看向雪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亮晶晶的,带著点討好的意味: “这个……有点像以前吃过的那种老式豆,外面是苦的,里面有点甜芯。判官姐姐能不能再给我几丸?” 雪衣:“……?” 这位总是面无表情的偃偶判官,此刻那张清冷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 她沉默了两秒,默默地將瓷瓶塞子重新塞好,收回了怀中。 “此丹……炼製不易,材料珍贵,非零嘴。”雪衣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平板了一些,“一人一粒,足矣。” 三月七拉了拉她的袖子:“星,那是药啊!哪能隨便当吃!” 星耸耸肩:“我是觉得味道真不错。” 贾昇也笑嘻嘻地吃了,还顺手想餵给肩头的小糰子,但糰子似乎对丹药不感兴趣,扭开头,肉鰭无精打采地晃了晃。 见眾人都已服药,雪衣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入开启的闸门。眾人紧隨其后。 门后的通道更为盘旋向下,照明石的光芒更加幽暗。 空气潮湿阴冷,隱约能听到更下方传来的、锁链拖曳摩擦石面的刺耳声响,以及某种沉重压抑的喘息。 下行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平台。 再往前,通道似乎还在向下延伸,但被一道更为厚重、表面流淌著暗金色封印符文的金属闸门彻底封死。 贾昇望了望,又看向那道紧闭的闸门:“下面还有路?这下面关的又是哪位『大神』?” 雪衣的脚步在平台中央停下,闻言,她侧过身:“下方所囚,乃罪孽滔天、牵涉甚广,即使是神策將军亲至,亦需持有元帅手令方可探视之重犯。吾言尽於此,望诸位贵客……莫再追问。” 贾昇眨了眨眼,看著雪衣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透著不容置喙的脸,识趣地点了点头:“懂了懂了,机密区域,不问不问。” 眾人继续前行,沿著最后一段通道走向尽头,压抑的喘息和锁链声也越发清晰。 最终,雪衣在一扇远比之前所见都要厚重的牢门前停下。 门后隱约传来铁链剧烈碰撞的哗啦声,以及一声声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充满暴戾的沉闷低吼。 雪衣抬手,示意眾人停在安全距离外:“此门之后,便是关押呼雷的独立洞天囚室。洞天內布有『剑树』之刑,以镇压其凶性。稍后开门,诸位所见,或许……不甚雅观,请有所准备。” 丹恆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牢门旁边另一扇同样厚重的石门。 他曾在门后度过了不知多少日夜,听著隔壁老狼的咒骂,忍受著记忆与现实的撕扯。 雪衣抬手示意眾人停下,目光看向一旁值守在此的几名云骑。 然而,就在这时—— “嘰?” 一直蔫蔫地趴在贾昇肩头、似乎对幽囚狱环境颇为不適的橘红色小糰子,突然发出了一个短促而疑惑的音节。 它肉乎乎的身体微微挺直,几根触鬚竖了起来,瓣膜间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些。 紧接著,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咻!” 糰子猛地从贾昇肩头弹射而起,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橘红色的残影。它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触鬚之间的瓣膜如同瓣般张开,对准了离它最近的那名云骑守卫—— “吧唧!” 一声轻响,带著某种黏腻的质感。 那名云骑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动作,只觉得眼前一,整个人就被一团温暖、柔软却又极具韧性的橘红色物质包裹了进去, 雪衣:“!!!” 她猛地转头,偃偶之身反应极快,右手已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丹恆:“……” 他青灰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又顿住,看向贾昇:“你没餵饱它?” 贾昇:“……” 他嘴角抽了抽,看著自己突开始吃自助的糰子,又看看雪衣和另一位瞬间进入战斗姿態、长戟已然指向糰子的守卫:“我餵了啊。” “哇啊啊啊——!!!” 三月七第一个惊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扑上去,试图用手去拽那包裹住守卫的糰子触鬚,“完了完了完了!贾昇!快让它鬆口!它、它把云骑军吞了!我们这算不算袭警啊?!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糰子的触鬚被三月七拽得微微晃动,却丝毫没有鬆口的意思,反而发出“咕嚕咕嚕”的、仿佛享受般的吞咽声。那名被裹住的守卫身体开始微微抽搐。 贾昇脸色变了,他厉声喝道:“回来!” 糰子不情愿地扭动了一下,触鬚缓缓鬆开。隨著它收缩回原本的圆润形態,那名守卫软软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他脸上的云骑制式面甲已经被糰子消化了大半,露出下方一张布满粘液、肤色异常苍白的面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的盔甲內部传来“咔嚓、咔嚓”的、仿佛骨骼错位般的声响—— 甲冑的接缝处猛地被从內部撑开!原本合身的云骑盔甲像是套在了一个急剧膨胀的躯体上,被硬生生撑裂。 在眾人震惊的注视下,那名“守卫”的躯体开始扭曲、变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皮肤下涌出浓密的灰黑色毛髮,面部向前凸起,獠牙刺破嘴唇—— 不过两个呼吸间,一个身著破碎云骑盔甲、狼首人身的步离人狼卒,赫然出现在眾人面前。 雪衣的眼睛骤然瞪大,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不好……狱中有大变——!”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剎那—— “轰隆!!!” 眾人来时的通道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整条通道都在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紧接著,藿藿带著哭腔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声穿透混乱的声响,从平台方向遥遥传来: “救、救命啊——!好多……好多步离人的狼卒!他们……他们把领队的云骑大人给……尾巴……尾巴救救——!!!” …… 视线转回上层,藿藿等待的门口处。 见习判官正紧张地贴在墙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雪衣大人让她在这里等著,她就乖乖等著,虽然周围阴森森的有点嚇人,但想著雪衣大人和那么多厉害的人就在下面,应该……不会有事吧? 就在雪衣一行人进入后不久,原本肃立在通道口两侧、如同雕像般的云骑守卫,毫无徵兆地同时动了。 他们不是扑向通道內部,而是猛地转身,手中长戟寒光一闪,齐齐刺向背对著他们、正在观察另一侧通道情况的领队。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领队云骑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便被长戟从不同角度贯穿了身体,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鲜血从盔甲缝隙中汩汩涌出,身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 “呀——!!!” 藿藿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嚇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 其余“云骑”缓缓转过身,覆面盔下的眼睛亮起猩红的光。 他们抬手,“咔嚓”几声,粗暴地扯掉了自己身上的盔甲部件,露出下面精悍、覆盖著短毛的狼人身躯,以及闪烁著寒光的利爪。 其余尚未被袭击的云骑守卫嘶声大喊,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是步离人狼卒!而且是最精锐的那种! “吼——!” 几十名步离人齐齐发出狼嚎,大多数朝著通道內部衝去。 而留下解决其余云骑的狼卒,其中一名转动猩红的眼珠,锁定缩在墙角、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藿藿:“细皮嫩肉的狐人小姑娘,抓住她献给战首。” 几名狼卒,呈扇形朝著藿藿缓缓逼近,利爪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不、不要过来……” 藿藿眼泪夺眶而出,背靠著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她颤抖著手想去摸腰间的符籙,却因为恐惧,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最前面的狼卒抬起利爪,即將挥下的瞬间—— “他娘的!当老子不存在是吧?!” 藿藿头顶的尾巴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 幽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膨胀、扭曲、凝聚——化作一头高达近三米、由熊熊烈焰构成的狰狞巨兽。 巨兽有著锋利的獠牙,燃烧的利爪,以及一条由火焰构成的长尾,散发出灼热而凶戾的气息。 巨兽一爪子狠狠拍下:“给老子——滚!!!” “轰——!!!”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步离人狼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燃烧的巨爪拍中,整个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对面岩壁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落地时已是一片焦黑,没了声息。 剩下三名狼卒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反击惊得顿住了脚步,猩红的眼中闪过惊疑不定。 藿藿呆呆地看著挡在自己面前的火焰巨兽背影,眼泪还掛在脸上,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哽咽:“尾、尾巴大爷……” 火焰巨兽回过头,那双由跃动火苗构成的眼睛“瞪”了藿藿一下,声音依旧粗鲁,却莫名让藿藿感到一丝安心:“老子的跟班,只有老子能欺负!” “尾、尾巴大爷……”藿藿看著挡在自己身前的火焰巨兽,眼泪汪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话音未落—— 火焰巨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紧接著,如同漏气的气球般,开始急速缩小、黯淡。 不过眨眼功夫,那威风凛凛的巨兽便消散不见,重新变回了一团幽绿色火焰。 尾巴“嘖”了一声,声音里带著不爽:“跟班!身体交给我。” “哦,好……好的……” 幽绿火焰猛地一缩,然后如同流星般撞向霍霍的胸口—— “呃啊!” 霍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原本怯懦含泪的眼眸,已经彻底被幽绿的火光占据。 脸上怯懦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狂野、暴戾与不耐烦的神气。 她——或者说,暂时掌控了霍霍身体的尾巴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的轻响,看著周围再次围拢上来的步离人狼卒,嘴角咧开一个与霍霍平日截然不同的、充满戾气的笑容: “一群杂毛畜生……也配打老子跟班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