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请皇帝赴死》 第1章 风雨欲来 至正二十年,三月。 春雨像是扯不断的银丝,连绵半月有余,归州城外的良田早已化为一片泥泞,新抽的秧苗被冷冷的冰雨胡乱的拍打,叶片上滚动的水珠如同泪滴,预示著一场新的风暴即將来临。 林飞站在自家坞堡的高楼上,异常俊秀的脸庞上凝结著一丝凝重。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来,他凭著脑海中未曾忘却的零星知识,像疯魔般攀爬著这个时代的科技树——从改良曲辕犁提高亩產,到烧制水泥加固坞堡,再到摸索著锻造精钢、试製火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如今,检验这三年成果的时刻,终於要来了。 蒙元气数已尽,红巾军的烽火自淮西燃起,如燎原之势蔓延至大江南北,遍地都是揭竿而起的义军。可这乱世之中,人命比草芥还要卑贱,烧杀掳掠隨处可见。所谓的义军,也未必是什么正义之师,对他们而言,人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是邀功请赏的筹码。 三日前,陈友谅在江州发动兵变,用一柄沉重的铁挝將徐寿辉当场爆头,隨后自立为帝,国號大汉,建元大义! 史书中那短短几行冰冷的文字,此刻已化作真实的刀光剑影,沉甸甸地悬在湖广大地每一个百姓的头顶。 归州地处湖广咽喉要道,一头连著陈友谅的江州巢穴,一头抵著明玉珍盘踞的四川盆地。如今陈友谅弒主称帝,徐寿辉的旧部自然不肯臣服,一部分在江州城外浴血反抗,另一部分则带著残部往四川逃窜,想要投奔同为徐系旧部的明玉珍。 而归州,正是那群溃兵投奔明玉珍的必经之地。 林飞望著雨幕中翻滚的乌云,心中五味杂陈。史书中寥寥数笔的记载,落到这万千百姓身上,便成了一座压垮一切的大山。“岁大飢,人相食”“易子而食”,这些曾经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冰冷字眼,如今正化作锋利的刀剑,横扫著大江南北,收割著无数无辜的生命。 “唉!” 轻轻一声嘆息,承载著深深的无奈。他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地主,手底下只有一座坞堡和几百佃户,根本无力力挽狂澜。纵使心中有千般想法、万般谋划,在这乱世洪流面前,也只能化作一声长嘆。 “公子,天凉了,小心著凉。”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管家张围捧著一件乾爽的狐裘,脚步有些蹣跚地来到林飞身后。他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內心极不平静。 林飞回过神,接过狐裘搭在肩头,目光落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不住的恐惧。 “城里的情况,怕是不太平吧?” 林飞自穿越过来后,便搬到了城外的坞堡居住,从未踏足归州城半步,但管家张围时常进城办事,总能带回一些城內的消息。 “乱了,全都乱套了!”张围的喉结剧烈滚动著,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州府的官员带著府库中的钱財跑了个精光,那些本地的士绅商贩一个个都快崩溃了。百姓们已经开始抢粮铺了,他们说,与其便宜了那些溃兵,不如自己先抢了,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溃兵的人数,有消息吗?”林飞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地追问。 “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据说……据说不下十万之眾!”张围的牙齿都在打颤,“公子,咱们家在那群溃兵眼里就是块肥得流油的肉,他们路过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趁他们还没到,咱们赶紧逃吧,只要能逃到夔州,就能安全了!” 逃? 林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天下早已板荡,整个社会都瀰漫著“吃人”的气息。归州是他的根基所在,这里有他苦心经营三年的坞堡,有他赖以生存的土地和人脉。若是失去了这个基本盘,成了无根的浮萍,那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去夔州或许能保住性命,但夔州是明玉珍的地盘。他清楚地记得,明玉珍没几年好活了,而他的儿子明升又是个扶不起的废物,到了那里,说不定只会被压榨得更惨,最终落个不明不白的死法。 往东南去投靠朱元璋? 老朱虽然最终得了天下,但他的性子如何,史书早有记载。林飞可不想落得个被剥皮实草的下场。 最关键的是,他身后还站著八百个跟著他混口饭吃的佃户,以及他们的家眷!他若是退了,这些人怎么办?失去了土地,他们只能沦为流民,在这乱世中辗转求生,最终的结局大概率是冻饿而死,或是成为刀下亡魂。 这些人在別人眼中只是佃户,可在林飞眼中,却是他的亲人和手足。三年来,他不仅拼命积攒粮草、试製武器,更在农閒时组织他们进行拉练——清晨绕著坞堡跑十里地练体能,午后列阵操练练纪律,傍晚则教习刀弩弓箭练武艺。从最初的散乱不堪,到如今能在鼓声中迅速列成整齐的队列,三百步外的箭靶,十发七中者已超过半数。这一切,都是他敢於直面十万溃兵的底气。 “围叔,敲铜锣!” 林飞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让佃户们带上傢伙,到晒穀场集合!” “公子,你……你要做什么?”张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那可是十万大军啊!咱们只有八百佃户,这根本是以卵击石!” “八百就八百!”林飞转身望向天空中的乌云,声音如同闷雷般炸响,“八百破十万,自古有之!別人能做到,我林飞为何不能?” 八百佃户对十万大军,看似是鸡蛋碰石头,可谁是鸡蛋,谁是石头,还不一定呢! 他为了这一天,足足准备了三年! 这一战,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厉害,而是要告诉这个时代的人:时代,已经变了! 张围虽然满心恐惧,但还是躬身领命,转身去敲响了铜锣。林飞望著漫天乌云,心中再次嘆息。 若是从未见过太阳,或许便能忍受黑暗。可他见过,见过那个文明昌盛、人人平等的世界,便再也无法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 老朱纵使能成为千古一帝,在真正的文明之光面前,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铜锣声在雨中响彻整个庄园,这是林飞定下的紧急召集令,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敲响。佃户们都清楚这铜锣声的意义,纵使外面淫雨霏霏,他们还是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迅速赶到了晒穀场。 八百佃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些许恐惧。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风声,知道即將面对什么。庄稼汉对战爭有著本能的恐惧,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偌大的晒穀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林飞的最终决定。 “乱兵有十万之眾!” 林飞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雨中,目光扫过眼前的佃户们。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髮和衣衫,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 “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一定会抢光我们的粮食,会把你们的婆娘拉出去当玩物,会把你们的孩子当成口粮!你们的脑袋,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割下来,当成邀功的凭证!” 人群之中顿时出现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林飞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他们的心窝,还在里面不断搅动。 “怕了吗?” 林飞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每一个人,幽幽一嘆:“现在跑,还来得及。但是跑了之后呢?你们能去哪里?天下大乱,人命如草芥,失去了土地的你们,又能活多久?是想憋屈地死,还是想跟我搏一把?” “乡亲们,想一想你们年迈的父母,想一想你们的婆娘,想一想你们怀里的孩子。你们跑了,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们想要抢我们的粮,抢我们的女人,杀我们的孩子,你们能忍吗?” 林飞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猛地站了出来,高声喊道:“不能忍!为了爹娘,为了婆娘孩子,我王老五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了!” “拼了!不能怂!” “跟他们拼了!” 有人带头,吶喊声如同燎原的火苗,迅速连成一片火海,將恐惧驱散了不少。 “放心,我林飞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林飞指了指坞堡的方向,对眾人说道:“愿意留下来的,带著你们的家人去坞堡避难。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分发武器装备,咱们一起跟这群畜生拼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选择离开。外面太危险了,坞堡易守难攻,除却佃户,加上他们的亲眷,以及林家堡的下人,长工,近三千人依託坞堡,说不定真能抵挡住十万大军。若是离开,那才是十死无生。 仅仅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回家收拾好东西,带著家人进入了坞堡之中。 坞堡內,林飞带著佃户们来到了武器库。当仓库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排排锋利的钢刀,一件件鋥亮的甲冑,一架架粗壮的床弩,还有几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大傢伙,静静矗立在那里,散发著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銃吗?”王老五是个见过些世面的,曾经的他也曾投身行伍,与那些欺压良善的丘八格格不入,於是便离开了,此刻的他盯著那些大傢伙,一脸心动。 “不是,这是大炮。”林飞的手轻轻抚摸著冰冷的炮管,语气中带著自信,“用这个守城,事半功倍。那群乱军在大炮面前,就跟土鸡瓦狗一般!” 佃户们听到这话,紧绷的神经顿时鬆了一些,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大炮的威力,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这些大炮,是林飞最大的底气。三年来,他夜以继日地研究图纸,不断试验各种配方,还重金买断了数十个经验丰富的工匠,让他们专门钻研火炮製造。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光是报废的炮管就堆成了小山,直到最近,才终於造出了这些能稳定发射的火炮。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是没有这三年的蓄力,如今的他,恐怕只能坐以待毙。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大炮的轰鸣声,那声音,將是敲响旧时代丧钟的前奏! 接下来的时间,林飞开始手把手地教佃户们如何给大炮装药、如何瞄准、如何调整角度。这些操作的科技含量並不算高,加上佃户们常年劳作,有的是膀子力气,又经过了三年拉练,动作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雨势渐渐减小,瞭望台上传来惊呼声:“来了!他们从东南方向过来了!” 听闻此言,林飞当即登上瞭望台。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海正沿著官道,朝著归州城的方向涌来。林家堡,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人衣衫襤褸,面黄肌瘦,手里的武器更是五八门——有生锈的刀枪,有断裂的锄头,甚至还有人拿著石块木棍。身披甲冑、手持像样武器的,连一成都不到。 这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眾! 但是,这群人的眼中却闪烁著疯狂的光芒,那是饿到极致的贪婪,是破罐破摔的凶狠。 “前面有大户!”一个骑在瘦马上的汉子,挥舞著手中的陌刀,嘶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抢了这个大户,咱们就能吃个饱饭!拿下归州城,给明帅献礼!冲啊!” 吶喊声顺著风飘过来,带著一股如同野兽般的贪婪与嗜血。 血战,一触即发! 第2章 八百破十万,时代变了 林飞站在三丈高的瞭望台上,左手按著冰凉的炮身,右手搭在眉骨上,凝神眺望。 “这群畜生!” 林飞看得真切,那群人衝杀过来时,最前面的一排,竟然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他们被后方的士兵用刀枪逼著,如同驱赶牲畜一般向前挪动。谁要是走得慢了些,皮鞭就会狠狠抽打在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是一群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的无辜百姓! “公子,大炮已经准备好了!”王老五此时异常积极,刚刚佃户们已经將所有大炮都抬上了坞堡的城楼,弹药也全部填充完毕,只等命令。 “再等等,听我號令!”林飞目不转睛地盯著下方攻来的敌军。 他在等,等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完全进入大炮的射击死角,这样既能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又能让炮弹精准地落在敌军中心,发挥最大的杀伤力。 这群乌合之眾,只要战损超过一成,他们的军心必然会涣散!若是能当场击毙他们的首领,这些敌军说不定会立即溃散! “预备!” 林飞的双眼微微眯起,手中的信號棋高高举起,默默计算著引信的燃烧时间和敌军的前进速度。佃户们早已掏出火摺子,快速將其吹燃,做好了发射准备——这一系列动作,他们在拉练时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早已熟练无比。 “放!” 信號棋猛地劈了下来。 接到信號的佃户们迅速点燃了大炮的引信。 “滋滋滋!” 引信被点燃后,冒起丝丝缕缕的白烟,伴隨著轻微的燃烧声,快速向炮膛內部蔓延。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坞堡上空炸开,炮身猛地向后一挫,巨大的后坐力让城楼都微微震颤。 炮口如同喷吐著愤怒的火焰,一道三尺长的火舌骤然迸发,二十多颗火球从火舌中脱离出来,划过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如同愤怒的流星,狠狠扎进了敌军最密集的地方。 正在向前衝锋的骑兵,连人带马,瞬间就被火球吞没,化作一道刺鼻的血雾。 嘭! 当炮弹的动能消散之后,人群中突然迸发出二十朵绚丽却致命的“烟”——炮弹爆炸了。 这是林飞特意研製的开弹,先用炮弹的动能造成衝击伤害,隨后引爆內部的火药,形成二次杀伤。 在炮弹开的周围,数十个人瞬间被飞溅的弹片打成了筛子,还有更多的人被爆炸的衝击波掀飞,或是被碎片划伤,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重伤,往往就意味著死亡。 “火炮!他们居然有火炮!” 敌军中有人认出了这武器,惊恐地大喊起来,但很快就有人强作镇定,高声下令:“速度衝刺!火炮填充弹药的时间很长,咱们只要衝到城下,他们就没办法了!” 没错,寻常大炮补充弹药的速度確实很慢。 看著敌军的衝刺速度顿时加快,林飞却丝毫没有著急,拿起另一面信號旗,大喊一声:“床弩准备!” 墙头上立刻响起绞盘转动的嘎吱声,数十架床弩在佃户们的吆喝声中缓缓抬起。这些床弩是林飞用三年时间改进的,机括里加装了精钢弹簧,射程比寻常床弩远了足足两成。 粗如儿臂的弩箭搭上弓弦,箭头淬过的桐油在微光下闪著幽光。佃户们分工明確,有的负责固定弩身,有的负责装填箭矢,动作麻利得如同多年的老兵——这都是拉练的成果。 “放!” 一声令下,信號棋猛地斜劈而下。 铺天盖地的弩箭带著尖锐的呼啸,划破雨幕,像一道道黑色闪电,狠狠扎进溃兵群中。 最前面的敌军如同被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一支力道十足的弩箭甚至穿透了六个汉子的胸膛,带著一串血珠,深深钉进远处的泥地里,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震颤。 城下,一串串由尸体组成的“葫芦”斜躺在地上,那惨烈的景象,视觉衝击力极强。 “杀啊!衝过去才有活路!”那个骑在瘦马上的汉子突然调转马头,陌刀一挥,劈翻了一个试图后退的溃兵。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就狰狞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凶戾。 他胯下的老马被炮声惊得直打响鼻,前蹄不断刨著泥地,却被他死死拽著韁绳控制住。 原本快要崩溃的敌军,被这血腥的一幕刺激得双眼泛红,崩溃的情绪暂时被压了下去,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再次疯狂地向前衝锋。 “第二炮准备妥当!” 坞堡城楼上,传来了佃户兴奋的匯报声。林飞造的大炮,採用了改良的装填结构,加上佃户们熟练的操作,装填速度比这个时代的普通火炮快了近一倍。 此时的佃户们,脸上全都洋溢著亢奋的表情。以前的他们,不过是在田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確实怕得要命,但当亲眼看到大炮和床弩的威力,感受到自己亲手杀敌的力量后,恐惧早已被兴奋取代。 肾上腺素不断飆升,刻在血脉基因中的血性被彻底唤醒。为了背后的父母、婆娘和孩子,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满足。 轰隆! 伴隨著又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敌军军阵之中再次爆发出阵阵血雾。 嘭! 血雾之后,又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人形筛子再次上演。 如此高频率的打击,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让敌军的军心再次遭遇重创。 那个骑在马上的汉子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这火炮怎么这么快就填充好炮弹了?这炮管难道不需要清理吗?这才过去多久啊! “找到你了!” 林飞目光一凝,伸手从旁边拿起一把造型奇特的燧发火銃。这是他三年来的心血结晶,经歷了无数次失败,光是报废的零件就堆满了半个仓库,才终於造出这么一把。枪身上加装了简单的瞄准標尺,虽然远不能和后世的枪械相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精度极高的武器了。 “永別了!” 林飞调整呼吸,三点一线瞄准那个骑在马上的汉子,缓缓扣动扳机。 “嘭!” 燧石摩擦產生火,引燃了药池中的火药,一颗铅弹带著呼啸声弹射出去。 那骑在马背上的汉子,还在愣神思考为什么对方的火炮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再次开火,一颗铅弹已经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脑门。 他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身体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倒飞了下去,重重摔在泥地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 “將军死了!” 一声悽厉的吶喊,像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本就濒临崩溃的敌军,在听到这声吶喊后,顿时全线崩溃。他们再也顾不得衝锋,转身就往来路狂奔,一些人甚至为了跑得更快,连手中的兵器都扔了。 溃兵之中不乏摔倒的人,但摔倒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后面的人只顾著逃命,根本不会停下脚步,无数只脚从他们身上踏过,瞬间就將其踩成了肉泥。 十万大军,说起来確实恐怖。但在这一刻,在跨越时代的武器和经过严格拉练的士兵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八百破十万,零伤亡! “穷寇莫追!”林飞看著那些刚刚穿上甲冑,摩拳擦掌想要乘胜追击的佃户们,及时喝止了他们。 “清理战场吧。”林飞淡淡的说道,“尸体就地掩埋,没死的全力救治。如果有愿意投降的,確认身份之后,就在坞堡外安营扎寨,就地安置!” 得到林飞的命令后,佃户们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还想试试新到手的钢刀砍人利不利索呢,结果却只是让他们清理战场,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我看你们好像很失望?”林飞突然笑了起来,“八百破十万,虽然自古有之,但咱们做到了零伤亡!这等战绩,註定是要在史书上单独开一页记载的!” “啊?”王老五听到这话,顿时脸上一喜,“这么说,以后也会有戏曲大家,把咱们的事跡编成戏文唱出来?” “当然!”林飞当即点头道,“我不让你们追,就是怕你们追出去之后,万一有个伤亡,咱们零伤亡的成果就没了!那样子,可就上不了史书了!” “你们快去清扫战场吧!等你们清扫完战场回来,咱们就开庆功宴!” 言罢,林飞走下瞭望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他关上门,身体才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战爭,也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他没有感觉到不適,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心跳加速。 贏了!这三年的努力,这三年的拉练,这三年的心血,都没有白费!检验结果,完全合格! 溃军逃出去了不少,这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很快就会传遍四方。八百破十万,这个消息必然会传到陈友谅的耳朵里,到时候,他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还有明玉珍,他已经在夔州屯兵,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有什么反应? 更不用说朱元璋、王保保、张士诚、方国珍、刘福通等人了,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一次,不过是小试牛刀。接下来,如果不能快速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到將来面对百万大军的时候,这点武器和兵力,恐怕就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时间的紧迫感,让林飞知道,他必须加倍努力了。 林飞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乌云已经散开,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大地上,带来了一丝暖意。 “围叔。”林飞转身看向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张围,“吩咐下去,宰几头肥猪,好好犒赏一下大家,让他们饱餐一顿。这一仗,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硬的仗要打!” “啊?”张围愣了一下,“公子,难道他们还敢杀回来?” 老管家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没有理解林飞这话中的深层含义。不过林飞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对张围说道:“围叔,你去准备庆功宴吧。” “嗯!”张围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张围,脚步已经沉稳了许多,再没有了之前的颤抖。多年的管家生涯,让他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了心。解决了十万大军的威胁,他悬著的心终於可以放下来了。 只有林飞的心,依旧悬著。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代的尘埃落下来,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座山。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个时代,扫尽所有的尘埃! 將这个天下,从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手中抢回来,还给天下的百姓。 他见过太阳,便要让这个时代的人,也感受到太阳的温暖,让他们从此刻开始,能够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做人。 林飞的目光深邃,望向了遥远的东方。那个地方,是时候好好犁上千百遍了。 不征之国?呵呵! 第3章 归州棋局,执子先行 大炮的硝烟在归州城外的空气中瀰漫,带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久久未能散去。 坞堡內,篝火熊熊燃烧,映照著一张张开心的笑容。老人、妇人和孩子们都在忙碌著,准备著丰盛的庆功宴,空气中瀰漫著肉香和酒气。 林飞坐在主位上,正听著王老五的匯报。 “公子,战场已经清点清楚了。”王老五手里拿著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画著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够看懂的符號和数字。 “总计俘虏两千三百二十六人,其中重伤的有七百二十人,轻伤的一千二百三十八人。另外,还解救出被裹挟的百姓八百九十三人。除去老幼妇孺以及失去行动能力的,能够直接整编利用的,大概有一千五百人……” 林飞没有回头,目光一直朝著归州城的方向眺望。那群残兵逃向了归州城,除去在战斗中损失的和溃散的,最终向著归州城而去的残兵,至少还有五万余人。 归州城的州官早就跑路了,此时的归州城,城防已经形同虚设。这些残兵想要攻入归州城,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归州城的百姓会不会自发组织起来抵抗。 时间已经不多了,明天必须拿下归州城。不然,等这些残兵在归州城里大肆劫掠一番,把城市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时候再拿下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围叔,这归州城之中,还有多少粮草以及钱財?”林飞转过头,看向张围。张围在归州城生活了一辈子,对这里的情况相当熟悉。 “粮草大概还有十万余石,至於钱財的话,就不好说了。州府的官员跑的时候,不知道捲走了多少。还有那些富绅,能跑的也都跑了,跑晚了的,怕是已经被暴动的百姓给收拾了。”张围摇了摇头,“这归州城,怕是已经废掉了。公子,依我看,这就是个鸡肋,没什么太大用处。” “围叔。”林飞转过身,认真地对张围说道,“你不会以为,这十万大军是专门衝著咱们坞堡来的吧?他们的目標,一直都是归州城!陈友谅弒主称帝,明玉珍在四川虎视眈眈,归州是他们双方的边界!这里,必然会成为他们激战的中心!没有了归州城作为屏障,没有整个归州的百姓支持,我们这小小的坞堡,能够支撑多久?若是没有归州城,咱们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张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是林家堡的老管家了,自从三年前公子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性子虽然依旧温和,但却比谁都要执拗。 这三年间,他管理著整个林家堡的日常,而公子则一直和工匠们廝混在一起,钱如流水,当时他还心疼那些银子,如今才知道,公子一直都在未雨绸繆。想必这些事情,公子早就有了定夺,现在再劝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於是张围便说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主意,那么小老儿就不多嘴了,全力配合便是。” “王老五,你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整理装备,让那些轻伤的俘虏在前头开路,咱们的人跟在后面,推著床弩,隨时准备战斗。”林飞对王老五下达了指令后,又转头看向张围,“围叔,九文也算是识文断字,让他带领一队人,去归州城刺探一下情报,看看归州城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看如何?” 张九文是张围的儿子,也是林飞的书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髮小。如今张围已经垂垂老矣,林飞也想给他留点期盼和依靠。 张围自然看得出来,林飞这是有意培养他的儿子。刺探情报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张九文,显然是想要重用他。 “全凭公子吩咐。九文这孩子,確实需要好好歷练一番了。”张围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已经看出来,林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不简单,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搭上这班车,將来若是能成大事,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林飞没有再多说废话,此时该安排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帖,只等张九文带回来归州城的消息,接下来的行动就好办了。 从林家堡到归州城並不算远,张九文带著十来个精干的佃户,快马加鞭,仅仅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九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飞有些诧异,这段路程虽说不远,但这个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 “公子,不是我快,是归州城逃出来的几个小吏,正好撞到了我的手里。”张九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三个小吏带著家眷和金银细软逃出来,正好被我们遇上了,就给带回来了。” “哦?”林飞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来,“这可算得上是大功一件!”自己派人去探查,能得到的情况毕竟有限,但若是从城中逃出来的人口中打探,那归州城的情况就能了解得更详细了,这確实是意外之喜。 很快,三个瑟瑟发抖的归州城小吏就被带到了林飞面前。为首的是一个留著山羊鬍的税吏,以前收税的时候,没少跟林家堡打交道,也没少刁难他们。 这种小吏最为刻薄贪婪,对待林家堡向来是往死里坑,毕竟坑得越多,他自己捞到的好处就越多。光是每年从林家堡捞到的油水,就足够他舒舒服服地过三年了。 此时的小吏,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抓到林家堡。他原本看著那群溃兵是从归州城的东南方向过来的,便想从北门出发,绕一大圈,打个灯下黑,逃到东南方向去,结果却正好和张九文撞了个正著。 “林公子!”山羊鬍子的税吏一见到林飞,立刻扑到他面前,连连磕头,哭诉道,“林公子,是小的有眼无珠,以前多有冒犯,都是小的的错!小的愿意將功赎罪!州府府库的钥匙,在州判大人私生女的手中!他跑的时候特地留下的,就是希望能保住他女儿的性命!” 归州城的府库,是由以前的达鲁赤请专门的工匠,用一块完整的巨石打造而成的,异常坚固。除非用钥匙打开,若是强行破开,就会触发里面的机关,將府库中的粮草全部烧个精光。 当然,那个达鲁赤早就被义军割了脑袋,这府库的钥匙,也就落到了州判的手中。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林飞顿时眼前一亮。 归州城的府库,那可是一个天大的礼包啊! 因为归州城的地理位置特殊,原本是徐寿辉用来支援明玉珍征伐川蜀的后勤基地,大量的粮草都已经运到了这里。可后来遇到陈友谅夺权,归州城一下子变成了双方对峙的边界,这粮草既运不出去,又不能轻易运走,就一直堆积在府库中。 里面堆积的钱粮,数量绝对非常可观。 “府库里面,具体有多少粮草和钱財?”林飞目光如炬,紧紧盯著山羊鬍子的税吏,“你作为税吏,掌管钱粮出入,应该知道其中的大概数目吧?” “府库里面早就已经堆积不下了,外面堆放的糙米,早已经被暴动的百姓抢光了。”山羊鬍子的税吏连忙说道,“但府库之中的精米,足足有十万石!至於金银钱財,那就不是小的能够知道的了,小的级別不够,接触不到那些。” “好!”林飞点了点头,“这个消息很有用。现在,你再说说归州城內的具体情况,说得越详细越好。只要你说得足够详细,你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咱们一笔勾销。如果说得含糊不清,或者有隱瞒,那么就送你们去追隨屈子吧。” 归州城就是秭归,乃是屈原的故乡。所谓“追隨屈子”,意思就是把他们沉江处死。 听到林飞这话,三个小吏顿时浑身一颤,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归州城的官员早就已经跑光了,隨后就是城中的吏员,也跟著跑了一大半。整个归州城,已经处於一种失管的混乱状態。不过城中的一些大户,为了保住自己的家產,组织了家中的家丁,加上归州城原本残余的一些城防力量,重新组织起了城防。 他们的家底都在归州城,谁也不知道大军攻破归州城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唯一能够確定的是,只要归州城被攻破,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只能硬著头皮想要保住归州城。 城中的富户加上原本的城防力量,人数虽然不少,但战斗力却並不是很强。而且归州城的城防本身就不是很坚固,因为归州城原本是徐寿辉地盘中间的城市,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变成边境,这就导致城防设施相当简陋。 林飞听完这三人的匯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府库有钱有粮,但关键是不知道州判的私生女藏在什么地方。现在的州府,是由几个大户临时组织起来的城防,实力堪忧。那五万溃兵虽然已经崩溃过一次,但战斗力肯定还是在归州城的临时城防之上,毕竟他们可没有大炮、床弩这种高端武器。 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最关键的是,这群溃兵能不能坚持到城破的那一刻?只怕他们还没有攻破城池,自己就先因为缺粮或者內部混乱而崩溃了。 不过林飞也不希望这群人攻破城池,他所需要的是一座完好无损的归州城,而不是被这群溃兵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废墟。 “林公子,您是不是想要拿下归州城?”山羊鬍子的税吏看出了林飞的心思,露出一口大黄牙,諂媚地说道,“小的知道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城內,还知道州判的女儿躲在什么地方!只求能在林公子这里,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哦?”林飞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来,“有点意思。行!本公子最欣赏你这样识时务的人!” 山羊鬍子的税吏当即说出了密道的位置。这条密道,竟然是当初归州城的一些小吏为了偷窃府库中的钱財,偷偷挖的,足足挖了好几年。结果最后发现,这府库连同底下都用巨型青石封堵了,根本没有一丝可乘之机,这条地道也就废弃了。 至於州判之女,她就躲在州府地牢的密室之中。谁也不会想到,州判竟然会把自己的女儿,藏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 “九文,你带三百人,跟著这傢伙从地道前往归州城。等本公子打退了外面的溃兵,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归州城!” 林飞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自然不会犹豫,当即就安排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一场围绕归州城的棋局,已经悄然展开。 第4章 破东门而入归州 归州城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裹著隔夜的血腥气在城墙根下翻涌,每一口呼吸都带著铁锈般的涩味。东门的撞木已撞断了三根,断裂的木茬上沾著泥和血,横七竖八地躺在城门洞前,像三具扭曲的尸体。 第四根撞木是整棵伐倒的老松树,树干足有水桶粗,外层裹著一层薄薄的铁皮,二十多个溃兵赤著上身,黢黑的脊樑上暴起虬结的青筋,嗓子眼里挤出沙哑的號子--那號子不成调,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嘶吼,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们脚掌深陷进泥泞里,溅起的泥水混著汗,在身上画出一道道污浊的痕。 “顶住!都给我顶住!城破了咱们谁也活不了!” 东门城头上,王財主攥著柄象牙算盘,算盘珠子被他捏得发烫,指节泛白。 他是归州城数一数二的富户,这八百守兵是他联合张、李两家富绅凑出来的家底,三百家丁是常年养著的护院,剩下五百是临时从长工里拉来的壮丁。可此刻,这八百人已折损过半,城墙上横七竖八地躺著尸体,有的被云梯上的溃兵砍中了脖颈,鲜血顺著城砖缝往下淌,在墙根积成一滩暗红;有的被石头砸断了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却没人敢去扶--每个人都在拼命抵挡爬上城头的溃兵,稍有分心就是死路一条。 临时徵召的长工们大多握著半截断矛或是卷了刃的锄头,脸上满是惊恐,手却不敢松。 他们的家就在城里,城破了,老婆孩子、父母爹娘都得遭殃,就算再怕,也只能咬著牙硬扛。 一个穿著粗布短打的长工刚把一个溃兵推下云梯,就被另一个爬上来的溃兵用刀划中了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他闷哼一声,咬著牙用断矛捅进那溃兵的肚子里,两人一起滚下了城墙,只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再没了动静。 “先杀这老东西!” 一声嘶哑的怒吼从云梯顶端传来。 一个豁嘴的溃兵把短刀咬在嘴里,刀刃上还沾著前一个死者的血,他手脚並用地攀著云梯,指甲抠进城砖缝里,指缝间渗出血来。 刚露出半个身子,他就猛地甩头,短刀带著风声劈向离他最近的家丁--那家丁是王財主最得力的护院,刚想举刀格挡,却慢了一步,脖颈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滚烫的血喷了王財主一脸。 王財主被血溅得一哆嗦,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一股热流顺著裤腿往下淌,混杂著城墙上的泥水,散发出刺鼻的腥臊味。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著那豁嘴溃兵又劈翻了一个佃户,眼看就要衝到自己面前。好在旁边两个家丁反应快,一左一右举著长矛刺过去,那溃兵躲闪不及,被长矛刺穿了胸膛,身体掛在云梯上晃了晃,重重摔了下去,砸在下面的溃兵堆里,引发一阵混乱。 “咚!咚!咚!” 撞木再次撞击城门,闷响像擂鼓似的,震得城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 城门后的门閂是碗口粗的硬木,此刻已经裂开了三道指宽的缝,每一次撞击,木缝里都往下掉木屑,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负责顶门的百姓们背靠著门板,肩膀抵著门板,肋骨断裂的脆响在晨雾里格外清晰。 一个穿著补丁衣服的老汉咳出一口血沫,喷在门板上,很快又被后面人的身体蹭开,他喘著粗气,对身边的儿子说:“娃,撑住……城不能破……” 话音刚落,又一次撞击传来,老汉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他儿子抱著他,眼泪混著血往下淌,却依旧死死抵著门板。 就在城门即將失守,归州城眼看就要沦为废墟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从溃兵来的东南方向炸开,紧接著,二十声轰鸣连成一片,像惊雷滚过大地。晨雾被炸开的气浪衝散,露出土坡上那二十门泛著冷光的青铜火炮--炮身下垫著厚实的原木,以防后坐力掀翻炮身,佃户们握著引信的手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丝毫胆怯。这是他们第三次操作火炮,前两次在林家堡的胜利,早已把“恐惧”换成了“自信”,只剩下对林飞命令的绝对服从。 炮口喷出的火舌撕裂了晨雾,二十颗开弹拖著灰白色的烟跡划过半空,像一道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精准地砸进溃兵后阵最密集的地方。落地的瞬间,火光猛地炸开,碎石和弹片裹挟著血肉向四周飞溅,有的弹片飞出去一丈多远,扎进旁边的泥地里;有的直接削断了溃兵的胳膊腿,断肢混著泥浆溅起丈高,连远处护城河的浊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是火炮!是那坞堡的人!” 一个扛著长矛的溃兵被弹片擦中了胳膊,半边袖子瞬间被血浸透。他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突然扔掉长矛,抱著头尖叫著瘫倒在泥地里,嘴里反覆喊著:“魔鬼!又是魔鬼的炮!” 有了第一个逃兵,就有第二个--不少溃兵还记得在林家堡被火炮撕碎阵型的恐惧,此刻再闻炮声,手脚都软了,手里的兵器“哐当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往回跑。 “慌个球!都给我站住!” 一个穿著铁甲的头目突然回身,陌刀一挥,就劈翻了最前面的逃兵。那头目是徐寿辉旧部的百户,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是早年跟元军作战时留下的。 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伸出舌头舔了舔,嘶吼道:“日前他们占著坞堡地利,现在没了掩护,火炮就是摆设!衝上去抢了炮,归州城的粮食就是咱们的!谁再逃,这就是下场!” 他一脚踹开地上的尸体,举起陌刀指向土坡上的火炮,试图重新聚拢溃兵。 可他的吼声还没落地,第二波炮弹已经呼啸而至。 这次的瞄准点精准锁定了扛撞木的溃兵--二十多个赤膊汉子刚把撞木扛起来,还没来得及发力,炮弹就砸在了他们中间。 “嘭!嘭!” 几声炸响,汉子们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胳膊飞到了城墙上,有的腿掉进了护城河,撞木失去支撑,“哐当”一声砸在泥地里,压断了三个来不及躲闪的溃兵的腿。惨叫声像杀猪似的刺破晨雾,那声音里满是绝望,听得城头上的王財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床弩准备!” 土坡后,林飞的令旗斜劈而下,声音透过晨雾,清晰地传到每个佃户耳中。 五十架改良床弩早已在土坡边缘架稳,弩臂上加装的精钢弹簧泛著冷光,比寻常床弩的射程远了足足两成。 佃户们喊著號子转动绞盘,粗如儿臂的弩箭被缓缓拉满,箭头上淬的桐油在微光里闪著幽光--这弩箭能穿透三层铁甲,是林飞了半年时间改良的杀器,专门用来对付密集阵型。 “放!” 令旗再次落下,五十支弩箭同时射出,尖锐的呼啸声盖过了溃兵的惨叫。 最前面的弓箭手阵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那些原本还想射箭压制城头的溃兵,像被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一支力道十足的弩箭甚至穿透了六个溃兵的胸膛,带著一串血珠钉进远处的老槐树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震颤,树干上的血顺著树皮往下淌,很快就积成了一滩。 “打不过!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跑啊!再不跑就死了!” 溃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 有的扔掉了手里的刀枪,有的甚至脱下了沉重的皮甲,只顾著往回跑,却没注意脚下的泥泞,摔倒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后面的人踩著他们的身体继续逃,有的被踩断了肋骨,有的被踩破了脑袋,泥地里很快就布满了蠕动的躯体和浓稠的血。 原本还想稳住阵脚的铁甲头目,看著四处逃窜的溃兵,气得哇哇大叫,却没人再听他的命令,最后他也只能翻身上马,跟著逃进了晨雾里。 “投降不杀!” 林飞的声音不高,却带著穿透战场的力量。 紧接著,五百佃户齐声喊出“投降不杀!”声音在晨雾里迴荡,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些之前被俘虏的溃兵见此情景,也跟著喊了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和眼前的溃兵是同乡,此刻既想活命,也不想再手足相残。 一千多人的喊声像滚雷似的,在东门上空炸开,盖过了溃兵的惨叫和逃跑的脚步声。 晨雾渐渐散了些,跪在地上投降的溃兵越来越多,他们双手抱头,趴在泥地里,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城头上的王財主看著这一幕,彻底懵了--刚才还像饿狼似的溃兵,怎么突然就投降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刚想求饶,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带著嫌弃说:“什么味?这么臭?” 张九文穿著林飞特意为他打造的轻便皮甲,手里的钢刀还滴著血,那是刚才控制城门时,砍伤一个反抗家丁的血。 他看著瘫在地上的王財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老东西不仅屎尿齐流,还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张九文嫌恶地踢了踢他的脚,对身后的佃户说:“把他拖到一边去,別挡著城门。” 控制城门比张九文想像的简单得多。 他带领的三百佃户分成两队,一队守住城门两侧,防止溃兵反扑;一队沿著城墙往上冲,城墙上的家丁见大势已去,有的扔掉武器投降,有的想跳城逃跑,却被佃户们用弩箭射倒在城墙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东门就彻底被控制住了,连一个佃户都没受伤。 城门缓缓打开,林飞站在城门外,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的溃兵,眼神沉稳。 他对身边的王老五说:“让俘虏在前头开路,每十个俘虏由一个佃户看管,谁敢异动,直接射杀。” 隨后,他亲自带著一半的火炮和床弩进城--另一半则留在城外,由专人看管,炮口依旧对准投降的溃兵,以防他们突然暴起。 林飞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哪怕胜券在握,也不会给敌人任何反扑的机会。 第5章 地牢遇大贤,锋芒慑伯温 林飞刚进东门,街道上的景象就让人揪心:散落的兵器和尸体隨处可见,有的民房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黑色的木炭还冒著青烟;几个倖存的百姓躲在墙角,怯生生地看著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眼神里满是恐惧。 林飞让人找来一个识字的佃户,让他拿著自己的手令,沿著街道喊:“我们是来保护归州城的,百姓们不必害怕,只要安分守己,绝不伤害你们!丟失粮食的,可到州府临时粮仓领取救济粮!” 百姓们听到这话,先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有一个老婆婆慢慢探出头,见佃户们没有恶意,才敢扶著墙站起来。 接著,越来越多的百姓从藏身处走出来,有的甚至对著林飞的队伍磕头,嘴里念叨著“恩人”。 林飞看著这一幕,心里没什么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乱世里,百姓太苦了,他能做的,就是儘量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 安抚好东门的百姓,林飞又带著队伍去了南门、西门和北门。 南门的溃兵还在攻城,看到火炮和床弩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像见了鬼似的逃跑,有的直接跪地投降; 西门和北门的溃兵见东门已破,又看到林飞的队伍带著“大杀器”,根本没做抵抗就纷纷放下武器。 只有少数溃兵趁著混乱逃进了城外的山林,林飞也没派人去追,他的目標是归州城,这些逃兵成不了气候,与其浪费人力去追,不如先稳固城里的局势。 城里的后续事宜,林飞交给了张九文处理。 张九文拿著林飞给的手令,条理清晰地安排著:俘虏被集中到城外的空地上,轻伤的负责清理战场,把尸体抬到城外掩埋,重伤的由隨军的郎中诊治;百姓则被安排回到家中,登记丟失的財物和粮食,丟失粮食的凭登记册到临时粮仓领粮;城墙上的防御也重新布置,佃户们轮流值守,防止还有溃兵回来偷袭。 张九文虽然年轻,但在林飞身边学了三年,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连一旁帮忙的老管家张围都忍不住点头称讚:“这孩子,总算没白跟著公子。” 安排好城里的事,林飞最惦记的还是归州府的府库。 那十万石精米是重要的粮草,有了这些粮食,不仅能养活坞堡和城里的百姓,还能收编更多的人。 而府库的钥匙,就在州判的私生女手里,根据山羊鬍子税吏的说法,那姑娘藏在州府地牢的密室里。 归州府地牢在州府后院的地下,入口藏在一处废弃的柴房里。 推开柴房的木门,一股混杂著血污、屎尿和腐烂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林飞忍不住皱紧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浸了酒的布巾捂住口鼻。 王老五跟在后面,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地方比茅厕还臭!那州判的千金能待下去?” 沿著陡峭的石阶往下走,石阶上满是青苔和污渍,有的地方还残留著暗红色的血痕,显然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地牢的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两侧的牢房大多空著,铁栏杆上还掛著断裂的锁链,有的牢房里还残留著囚犯的衣物和粪便,几只老鼠从墙角窜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山羊鬍子税吏走在前面,脚步发颤--他以前只听说过这地牢,从未进来过,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生怕从哪个牢房里突然衝出来一个人。 “到了,就是这里。” 走到底层,山羊鬍子税吏停在一面石墙前,石墙上刻著一些奇怪的纹。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按在中间一朵纹上,用力一推,石墙“轰隆”一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地宫。 地宫比外面的地牢乾净得多,地面铺著青石板,两侧的架子上堆满了粮食、布匹和药品,还有几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装著白银和铜钱。 再往里走,是三间臥室和一间厅堂,厅堂里摆著桌椅,桌上还放著没喝完的茶,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显然这里不久前还有人居住。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是你?刘布德?” 一个穿著青色儒衫的中年人从里屋走出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瘦,頷下留著三缕长须,虽然身处地牢,却依旧气度不凡,只是眼神中带著警惕。他看到山羊鬍子税吏(刘布德),先是一愣,隨即认出了他,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州判呢?他不是带著府库钥匙逃了吗?” 刘布德看到中年人,也愣住了,隨即脸色变得煞白,指著中年人喊道:“刘基!你这个元狗!你竟然没逃?你不是跟著州判一起跑了吗?怎么躲在这里!” “刘基?”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林飞听到这两个字,心臟猛地一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来拿府库钥匙,竟然会遇到这位传奇谋士!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这可是能左右天下大势的人物!与刘基相比,归州府库的十万石粮食和金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强压著心中的激动,仔细打量著眼前的中年人:青衫虽有些褶皱,却依旧整洁;面容清瘦,却眼神深邃,透著智者的从容;哪怕身处绝境,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著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这就是刘伯温,果然名不虚传! 林飞上前一步,对著刘基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却不諂媚:“在下林飞,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刘伯温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將领竟然认识自己。他上下打量著林飞,见林飞穿著一身轻便的鎧甲,气质沉稳,眼神中没有丝毫傲慢,不像是一般的草莽將领,便也拱手回礼:“刘基不过是个避祸之人,不敢当『先生』之称。不知林將军此来,是为府库钥匙,还是为刘某?” “既是为钥匙,也是为先生。” 林飞笑了笑,语气诚恳,“归州城刚定,百姓需要安定,府库的粮食能解燃眉之急;而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更需要先生这样的智者,为天下人谋一条生路。林飞不才,愿邀先生共图大业,救万民於水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刘基看著林飞,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陷入了沉思。 他在元廷为官多年,见惯了官吏的腐败和百姓的苦难,后来弃官归隱,本想避开乱世,却没想到还是被捲入其中。 地牢的密室里,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林飞没有催促,他知道,像刘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做出决定,他需要时间思考。 片刻之后,刘基缓缓摇头:“这位公子,刘某已是知天命之年了,承蒙公子抬爱,刘某无福承受啊!” 拒绝了? 林飞愣了一下,难不成这刘伯温和老朱之间有什么羈绊吗? “既然如此,那么留你不得!” 林飞快速拔枪,直接抵在了刘伯温的脑门上露出了狞笑:“先生之才,若是放你走,受苦的还是本公子,所以,本公子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刘伯温傻眼。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翩翩少年,看似温和,却如此的果断,见自己拒绝,立马翻脸。 “公子这是想要以此逼迫刘某吗?” 刘伯温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握著袖中摺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扇骨硌得掌心生疼:“刘某虽无缚鸡之力,却也知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 他这辈子见过的刀光剑影不算少,在元廷为官时,见过贪官污吏的凶戾;弃官归隱途中,见过乱兵的残暴;躲进这地牢密室后,更是做好了隨时赴死的准备。 可他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將领,用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余地的方式逼迫。 “辱?” 林飞冷笑一声,看著刘伯温,语气强硬道:“我只想让先生为天下百姓做事,我仅仅只是想让这天下的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老有所依,幼有所育,你觉得这是在羞辱你? 你曾在元廷为官,莫非你觉得他们的做法才是好的?才不是侮辱? 你还是想要看著这乱世之中,人相食,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一遍遍的上演? 这样子才不是对你的侮辱?” 林飞的话,如同一把刀,深深的扎在了刘伯温的心中。 “天下已经乱了,元廷腐朽不堪,义军更是无恶不作。” 刘伯温有些无奈的说道:“天倾之下,如之奈何?公子真的有那么相信在下能够帮得了你?” “我信!” 林飞看著刘伯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只要你拒绝我,我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你!寧愿没有你,我也不想让你成为我的敌人!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 最大的尊重? 火銃顶在脑门上,只要拒绝,毫不犹豫的干掉。 如此明目张胆的羞辱,竟然成了最大的尊重。 刘伯温有些接受不了,尊重不是应该礼贤下士吗? 这算哪门子的尊重了? 不过刘伯温也品出了林飞语气中的坚定,这也算是另类的尊重吧。 林飞知道他的价值,所以不愿放手,哪怕用逼迫的方式,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刘伯温看著林飞年轻却沉稳的脸庞,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地问:“不知公子今年多大?可曾婚配?” 这话问得突兀,林飞愣了一下,手里的火銃下意识地鬆了松:“今年十八,未曾婚配。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林公子还是早日结婚生子为好。”刘伯温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中终於有了一丝活气,“不然,刘某帮你打下的江山,將来谁来继承?” 林飞先是一愣,隨即反应过来——刘伯温这是答应了! 第6章 归州地头蛇? 州判私生女苏婉儿有些拘谨的站在阳光下,月白色襦裙的下摆还沾著地牢通道里的湿泥,裙角绣著的半朵玉兰被蹭得模糊,却依旧难掩她眉眼间那点未经世事的秀气。 她双手攥著那串黄铜府库钥匙,钥匙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方才在地宫厅堂,林飞用火銃抵住刘伯温脑门的模样,像一柄淬了冰的短刀,直直扎进她本就惶恐的心里,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婉儿姑娘莫怕,林公子虽行事果决,却绝非嗜杀之辈。” 刘伯温上前一步,宽大的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声音温和如晨雾漫过江面,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婉儿的肩膀,目光里带著几分过来人特有的怜悯,“只是这乱世之中,人心叵测,你父亲的安排,或许並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苏婉儿的肩头颤了颤,像是被这话里的凉意惊到。她咬著下唇沉默片刻,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才慢慢將钥匙递向林飞,声音细若蚊蚋,带著未散的哭腔:“爹……爹说这钥匙能保我性命,还说府库里藏了两箱治风寒的药材,让我要是遇到难处,就拿药材换粮食。” 说到这里,她抬眼飞快地望了林飞一眼,那双杏眼里满是试探,像受惊的小鹿在打量周遭是否安全,“你们……真的不会杀我吗?我……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林飞缓缓摇头,目光掠过苏婉儿泛红的眼角,转头看向身旁的刘伯温,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刘先生,真相往往锐如刀,但比起长久的谎言,短暂的刺痛更能让人清醒,此事关乎姑娘往后的生计,便劳烦先生如实相告吧。” 刘伯温轻嘆一声,那声嘆息里藏著对乱世人情的无奈。 他走到苏婉儿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目光凝重却不失温和:“婉儿,你得明白,你父亲留下你,並非为了保你。 归州府库是徐寿辉旧部囤积粮草的重地,如今陈友谅弒主称帝,溃兵、乡绅乃至明玉珍的人,都在找这府库钥匙——你留在地牢,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诱饵。 他知道旁人会为了钥匙四处找你,这样他才能带著从州府搜刮的金银,安安稳稳逃去江州,甚至更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见苏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又缓了语气补充道:“但你放心,林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他既说不杀你,便绝不会伤你分毫。” “诱饵……” 苏婉儿喃喃重复著这两个字,眼泪终於忍不住涌了上来,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怕她跟著逃难受苦,才將她藏在这相对安全的地牢,还留下钥匙当保命符,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她攥著裙摆的手猛地收紧,上好的丝绸被扯得发响,指缝里渗出细小的血珠也浑然不觉。 可哭了片刻,她却突然擦乾眼泪,抬头看向林飞,眼神里多了几分倔强,像是一株在寒风里勉强挺直腰杆的小草:“我……我识字,会算帐目,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些。林公子若是不嫌弃,婉儿愿意留下来做些事,不想当只会吃粮的无用之人。” 林飞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在这女子多依附男子生存的时代,苏婉儿能在得知真相后迅速调整心態,还主动提出要做事,这份韧性实属难得。 他点头道:“归州刚经歷战火,百姓流离失所,孩童们更是连书都没得读。我打算在城里办一所蒙学,不仅教男孩读书识字,也教女孩,婉儿姑娘若愿主持这女学,便是帮了归州百姓一个大忙。”这话让苏婉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请私塾先生在家授课,从未听过有女子主持学堂,还专门教女孩读书。 她愣了愣,隨即用力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却是激动的:“婉儿愿意!只是……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办学多有非议,怕是会有人说閒话,甚至来捣乱。” “閒话由他们说,捣乱的人,我来挡。” 林飞语气篤定,转头看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张九文,“九文,你先带婉儿姑娘去城西的那处宅院,要院落宽敞,適合做女学的场地。 再从府库调些笔墨纸砚和桌椅,务必让婉儿姑娘今日就能安顿下来。” 张九文刚从街上登记户籍回来,脸上带著几分疲惫,额头上还沾著尘土,却依旧精神十足。 他手里捧著一叠用麻绳捆好的帐本,听到林飞的吩咐,立刻点头应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把宅院收拾得乾乾净净,笔墨也挑最好的拿。” 他说著,又將帐本递到林飞面前,声音里带著几分自豪,“公子,户籍登记得差不多了,归州城里原本有百姓八千三百二十六人,加上这次俘虏的溃兵和救下的流民,现在一共一万五千六百二十七人。每一户的姓名、家眷人数、籍贯都记清楚了,还画了简易的住址图。” 林飞接过帐本,指尖划过纸页——张九文的字比三年前规整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歪歪扭扭的模样,每一笔都写得认真,连流民的备註都记得详细 他翻到最后一页,见王家、张家、李家的名字旁都画著一个红圈,旁边標註著“家僕佃户均未登记”,眼底冷光一闪:“他们倒还拿自己当归州的主子,以为百姓离了他们就活不了?” 一旁的刘伯温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公子,此事需谨慎。这三家是归州的地头蛇,根基深厚——王家占著城南五十顷水浇地,那是归州最好的良田,每年收的租子够养活上千人;张家在城西有三座油坊,城里百姓吃的油十有八九都从他家买,还把控著的收购;李家则占著城北的渡口,所有进出归州的货物都要经过他们的手,苛捐杂税收得比州府还狠。” 他顿了顿,见林飞神色未变,又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归州的百姓大多靠他们吃饭,王家的佃户有三百多户,张家的油坊雇了上百个长工,李家的渡口也有几十个脚夫。 若是贸然处置他们,这些百姓怕是会恐慌,以为你要断他们的活路,到时候真引发民乱,反而得不偿失。” “民乱?” 林飞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另一本用粗布包著的小册子,递给刘伯温,“先生先看看这个。这是我三年来收集的关於三家的罪证,每一条都有佃户的签名和日期,不是我凭空捏造。” 刘伯温接过小册子,打开粗布封面,只见里面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跡来自不同的人,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却都写得真切。 刘伯温越看脸色越沉,手指捏著纸页的边缘,指节泛白。他在元廷为官多年,见惯了官吏的腐败和豪强的跋扈,却没想到归州这三家竟如此丧心病狂。 他抬头看向林飞,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公子既早有谋划,为何还要问我的意见?以公子的手段,要处置这三家,怕是早就动手了。” “因为我需要先生帮我让百姓明白,我不是要断他们的活路,而是要给他们一条真正能吃饱穿暖、不受欺压的路。” 林飞语气诚恳,將帐本放在桌上,“土地公有、生產大队、工分制,这些制度確实会动三家的根,但对百姓是天大的好事,土地分给百姓,他们不用再交高额的租子;油坊和渡口交给生產大队管理,大家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用再受苛扣。可百姓愚昧,习惯了被豪强裹挟,以为跟著豪强才有饭吃,我需要先生帮我把这个道理说透,让他们知道,真正能依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不是那些吸他们血的豪强。” 刘伯温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公子心怀天下,刘某自愧不如。此事刘某愿效犬马之劳,定帮公子把道理讲给百姓听。只是苏姑娘办女学一事,阻力怕是不小,刘某会多照看,不让人来捣乱。”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著短打的佃户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连行礼都忘了,直接对林飞说道:“公子!不好了!王家的老爷王富贵带著几十家丁在东门闹事,说咱们登记户籍是『谋逆之举』,还说要带著人去江州找陈友谅告状,让陈友谅来收拾咱们!” 林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將手中的小册子合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要找死了。九文,你去通知王老五,让他带两百人,把王家、张家、李家的主子和所有家丁都『请』到北门的刑场,记住,不是要杀他们,是要让归州的百姓看看,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主子,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张九文虽然年轻,却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立刻应声:“公子放心,我这就去!保证把人都带过来,一个都跑不了!” 刘伯温看著林飞的背影,心中暗嘆。这少年看似温和,却比谁都果断,做事不拖泥带水,既懂谋略,又有手段。 归州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只见阳光已经透过云层,洒在州府的庭院里,照得那些刚抽芽的树枝泛著嫩绿,或许,这乱世里,真能在林飞的手里,长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苏婉儿站在一旁,看著林飞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心中的惶恐渐渐散去。 她知道,自己选对了路,跟著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还能做些有意义的事。 她轻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女学办好,让更多的女孩能读书识字,不再像她以前那样,只能依附他人生存。 州府衙门的门外,百姓们还在陆续来登记户籍,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扶著老人,脸上带著对未来的期盼。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一场关于归州未来的变革即將开始,而他们,將是这场变革中最直接的受益者。 林飞走到窗边,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百姓,心中沉甸甸的。处置三家豪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推行土地公有、建立生產大队,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著他。 陈友谅不会坐视他在归州发展壮大,明玉珍也未必是善茬,朱元璋、张士诚这些人,迟早也会注意到归州这个地方。 他见过现代社会的文明与平等,就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时代的黑暗与残酷。 “归州,只是一个开始。” 林飞轻声自语,眼神坚定,“我要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都能堂堂正正地活著,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草芥。” 此时,张九文已经带著人出发去抓三家豪强,王老五也在召集人手准备去刑场布置。刘伯温正在整理林飞给的小册子,准备待会儿跟百姓讲解三家的罪行。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城墙上,將那些残留的血污渐渐晒乾,仿佛在预示著,这个饱经战火的城市,即將迎来新的生机。 第7章 刑场宣新政 归州城北的刑场,原本是一片荒地,后来这边有了码头,慢慢的人就变多了,尤其是码头建成之后,这片地方又匯聚了一群商人,最终这边变成了归州城的交易集市,这边的人就变得更加的多了,为了起到警示作用,就在这边开设了刑场。 此时的刑场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晨雾刚散,带著水汽的风从长江方向吹过来,捲起地上的枯草和尘土,扑在百姓的脸上,却没人愿意后退一步,他们都是被林飞派人叫来的,说是“有大事要跟大家说”,好奇和一丝莫名的期待,让他们早早地就来了。 刑场中央搭了个半人高的土台,土台是用昨天清理战场时剩下的碎石和泥土堆成的,上面铺了一层平整的木板。 王老五带著两百个佃户守在土台四周,他们都穿著林飞亲手设计的轻便皮甲,手里握著磨得鋥亮的钢刀,甲冑在阳光下泛著冷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锐利如鹰,扫视著围观的百姓,防止有人闹事。 土台之下,王家老爷王富贵、张家老爷张油郎、李家老爷李渡生被反绑著双手,跪在冰冷的地上。 王富贵穿著一身绸缎长袍,此刻却沾满了泥污,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髮散乱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土台方向,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林飞小儿!你敢这么对老夫!老夫在江州有亲戚,等我亲戚告诉陛下,定要將你碎尸万段!” 张油郎则没了往日的囂张,他原本就长得矮胖,此刻跪在地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不停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想到昨天在油坊里,林飞的人衝进来时,那些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的长工,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就觉得心头髮凉。 李渡生相对镇定一些,他靠在一棵枯树上,眼神阴鷙地打量著围观的百姓,试图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佃户,却发现那些平日里见了他就点头哈腰的人,此刻都低著头,不敢跟他对视。 他冷哼一声,心里却在打鼓:林飞这小儿到底想干什么?不杀也不放,把百姓都叫来,难不成是想当眾羞辱我? 他们的家丁被押在另一边,一个个垂头丧气,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有的还带著伤,那是昨天反抗时被佃户们打的。 平日里他们跟著主子作威作福,欺负百姓,此刻却成了阶下囚,看著围观百姓投来的愤怒目光,嚇得头都不敢抬。 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彼此耳中。 “你们说林公子这是要干啥?把王老爷他们绑在这里,难不成是要杀了他们?” 一个穿著补丁衣服的老汉,拉著身边的年轻人小声问道。 他是王家的佃户,种了王家十年的地,每年要交七成的租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却也怕王富贵真的死了,没人给他们分地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 “怎么可能?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他们之间只有利益,怎可能弄得那么僵?” 小年轻没有说话,旁边的另外一个老者小声说道:“他將这几个人绑过来,应该就是为了地或者是铺子码头,准备吃下他们的產业,最后咱们还是替他干活,天下乌鸦一片黑。”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林公子准备重新划分土地?咱们以后再也不用给这些地主交租了。” 小年轻撇了撇嘴,对身旁的几个老者说道:“你们的消息太落后了,我听到的消息比你们多,我听说以后咱们种地只要交三成租子,剩下的都归我们呢!” “啊?” 一旁的老人都惊呆了,原本是七三分,现在三七分,这差距让他们感觉难以置信。 “小声点!没看见林公子的人都拿著刀吗?別让他们听见了!”有人连忙提醒道,生怕自己的话惹来麻烦。 议论声中,林飞带著刘伯温、张九文和苏婉儿走了过来。 他没穿甲冑,只著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繫著一条黑色腰带,上面插著一把短銃。 他走得很慢,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枯草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让原本嘈杂的刑场渐渐安静下来。 走上土台后,林飞抬手压了压,刑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他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从那些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期待、恐惧,还有一丝麻木那是被乱世折磨出来的麻木,他知道,要打破这种麻木,需要的不仅仅是粮食和土地,还有希望。 刚刚林飞也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声,这些人知道了一点点东西,就开始到处一轮,到最后越来越离谱,就会形成舆情,最后自己公布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方面打不到他们的棋盘,这种舆情就会转化成利剑刺向他。 “诸位乡亲,我是城东林家堡林飞。” 他声音不高,却有穿透力,透过江风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请大家来,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羞辱谁,而是要给大家一条活路,能吃饱饭、穿暖衣、让孩子认字的活路!” “活路”二字像惊雷,炸在百姓心里。张老栓手抖起来,这辈子听多了“给活路”的空话,可此刻却莫名相信林飞。 “林公子,啥是活路啊?”李家渡口的脚夫高声问,他常被李渡生扣工钱,早盼著李渡生倒台。 林飞笑了,语气坚定:“这活路,就是从今天起,归州百姓再也不受地主豪强欺压,再也不怕灾年饿肚子,再也不用看著孩子没钱认字!” 他顿了顿,等大家消化:“王家、张家、李家,还有我林家,往日在归州做的事,大家心里清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从今天起,归州的主子是百姓,我林飞只是替大家管事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替百姓管事?”张老栓嘀咕,这还是头回听说。 “接下来的事,关乎每个人的生计,想过好日子的,都听清楚!” 百姓屏住呼吸,王富贵也停下咒骂,恶狠狠地盯著他。 “第一点,也是大家最关注的耕地问题!”林飞看向佃户们,“你们中佃户占大半,以前种地主的地,交七成、八成租子,灾年也不少,最后只能卖儿卖女,对吧?” 百姓纷纷点头,有人红了眼眶,张老栓曾差点把小女儿卖给人贩子,是老婆以死相逼才保住。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佃户,是归州的农户!” 林飞声音提高,“归州所有土地,包括王家的水浇地、张家的田、李家的旱地、我林家堡的地,共两千三百顷,不再属於任何地主,而是归归州所有百姓!” “土地归百姓?” 百姓惊呆了,张老栓掐了自己一把,才知不是梦。 王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挣扎著想站起来,被佃户按住,嘶吼道:“林飞小儿!你谋逆!土地是老夫祖上传的,凭啥分给泥腿子!” 林飞没理他,继续说:“我把大家划分到不同的生產大队,可能大家听不懂,我解释下,每个生產大队由十个生產队组成,每个生產队三十户,有佃户、长工、林家堡佃户,大家打散分配,没有高低贵贱。” “生產大队干啥用?”张老栓问。 “就是大家一起种地干活的地方。”林飞耐心解释,“每个生產队分十顷地,一起耕种。犁、锄头、耕牛这些生產工具,由生產队统一提供,不用自己钱买。地里的產出,按『三三四』分成——三成交给大队,算给归州的赋税,养军队、修城墙、办学校;三成交给生產队公仓,防备灾年,旱灾水灾时救急;最后四成,按在队里干活的多少分配,干得多、干得好,分的粮食就多!” “自己能留四成?还有公仓粮保底?”百姓们愣住,张老栓算著,以前自己只能留三成,还常不够吃,现在这条件好太多了! “林公子,是真的吗?” 有妇人激动地问,她家两个孩子,以前交完租子只能挖野菜。 “千真万確!”林飞点头,“我还让人记录大家每天的工作量,就是『工分』。 每天有人监督打分,勤快的得分多,偷懒的得分少,评分会公示,谁也別想占便宜或偷懒。收成时,分的粮食按工分兑换,工分多换的粮食就多!” “工分还能换別的不?比如衣?” 狗蛋问,去年冬天他穿单衣冻得满手冻疮。 “当然能!”林飞笑了,“多的工分能买柴米油盐、衣布匹、农具,甚至孩子的玩具零嘴。州府会开『供销铺』,东西按成本价换算成工分,不多收一分钱!” 百姓欢呼起来,有的激动落泪。张老栓抹著眼泪,对狗蛋说 “咱们有好日子过了!” 王富贵气得眼前发黑,张油郎瘫在地上面如死灰,李渡生阴沉著脸盘算逃跑。 等百姓情绪平復,林飞又说:“自古男耕女织,以前女人织的布,要么自己穿,要么低价卖给地主,换不来多少粮。从今天起,改一改!” 他看向妇人们:“州府统一分配麻和纺织机,你们织多少布,州府收多少,按质量数量换算成工分,跟男人种地的工分一样,能换粮、换衣,也能存著给孩子读书!” 妇人们眼睛亮了,以前只能围著灶台转,现在也能靠双手挣工分。 抱孩子的妇人激动地问:“我们女人也能挣工分?” “当然!”林飞点头,“採药卖给药铺、养鸡鸭猪卖给肉铺、钓鱼卖给鱼铺,都能挣工分!只要肯干活,就有工分,就有好日子! “还有匠人!” 他看向手艺人,“归州百废待兴,需要木匠、铁匠、瓦匠修城墙、盖房子、造农具。有手艺的来州府报名,按能力分配活计,能力强的工分更多。州府还会开『匠人学堂』,教年轻人学手艺,让大家都有一技之长!” 百姓彻底沸腾,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江风都似被吹暖。 张老栓对著土台磕三个响头,念叨著“谢谢林公子”,其他百姓也纷纷下跪磕头。 刘伯温站在土台旁,眼里满是讚赏。 他在元廷见多了腐败跋扈,却第一次见有人真正为百姓著想,给百姓希望,知道林飞的新政能让归州变强,或许真能平定乱世。 张九文捧著帐本,满脸自豪,跟著林飞十多年,看著他三年前从怪人逐步转换,他愿做执行者,帮著建设归州。 苏婉儿看著妇人们的笑容,也有了信心,等女学办起来,要教女孩子读书识字,让她们靠自己生活。 林飞看著百姓,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推行新政只是第一步,陈友谅、明玉珍、朱元璋等人迟早会注意到归州,但有百姓支持、有眾人帮忙,还有现代文明的信念,他不怕。 “乡亲们,起来吧!”林飞抬手,“从今天起,归州的百姓们站起来了!磕头是换不回来尊严的,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百姓纷纷站起,眼神坚定又期待。 江风依旧吹著,却没了湿冷,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百姓脸上,也照在林飞身上,预示著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即將迎来新生。 第8章 左右逢源吃两头 刑场的风还带著长江水汽的湿凉,卷过地面未及清理的枯草与碎石,却吹不散百姓心头沸腾的暖意。 那暖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攥紧锄头的手不再颤抖,让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久违的笑,连粗布衣衫上的泥污都仿佛染上了新生的气息。 但是对於王財主等人来说,这风透著刺骨的含义,祖上积攒下来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两方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这些人该如何处理,交给你们了。” 林飞指了指了王財主等人,对在场的百姓说道:“我相信你们的心中都有一桿秤,该如何处置,都交给你们来做,让他们死,或者是让他们戴罪立功,都由你们来处理。” “戴罪立功?他们的罪罄竹难书!” 这个时候,一个穿著长衫,有些与眾不同的独眼儒生站了出来,指著这三人破口大骂:“这些衣冠禽兽简直不能称之为人,公子今日不杀人,但是畜生应该杀得吧?” “没错!这些东西只能称之为畜生!” “畜生?简直就是玷污了畜生!” “没错,就是这样子!不仅是他们,就连他们的帮凶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群情激奋!吶喊声如同浪潮,在刑场上空迴荡。 林飞抬手压了压,等人群稍静,才缓缓说道:“我之前说过,归州的主子是百姓,所以他们的下场,该由你们来定。是让他们死,还是让他们戴罪立功,比如去修城墙、挖水渠,用劳力抵偿往日的罪孽,都听你们的。” 说完,他转身便走,王老五想跟上来,却被他抬手拦住:“不用跟著我,这里交给百姓就好。” 他走得很稳,没有回头,耳边的吶喊声渐渐远了,可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只是归州新生的开始。 处置三个豪强容易,难的是让百姓真正相信“自己能当家作主”,难的是在这乱世里守住这份新生。 回到州府衙门时,张九文正拿著帐本,跟几个佃户核对数量,额头上沾著墨点,却笑得格外精神。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公子,您回来了!” 张九文点头,语气里带著自豪,“那些俘虏都安排进了生產队,我跟他们说了工分制,还带他们去看了分给他们的地,一个个都高兴得不行。” 林飞笑了笑,他知道,这些溃兵大多是活不下去的农民,只要给他们土地和活路,他们就会变成最踏实的生產者。 “书院的建设怎么样了?”他又问,想起苏婉儿昨天跟他说,想在女学里加一门纺织课,让女孩们既能读书,又能学手艺。 “匠人们已经开始动工了!” 张九文眼睛一亮,拉著林飞往门外走,“公子您设计的图纸太妙了!男书院有讲堂、藏书阁,还有个大操场,孩子们课间能跑跳;女书院除了讲堂,还留了纺线的房间,苏姑娘说以后要教女孩们织布,织出来的布能换工分。 刚才翟师傅还跟我说,您设计的窗欞要是改成格扇窗,採光会更好,还能节省木料,我已经让他按这个改了。” 两人走到书院工地时,果然看到一片忙碌的景象。 木匠们正忙著搭建梁架,老木匠手里拿著墨斗,在木头上弹出笔直的线,跟徒弟说:“林公子说了,这梁架得用卯榫结构,不能用钉子,要结实,能传好几代。” 铁匠们在不远处的临时作坊里打制农具,叮叮噹噹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年轻铁匠举著刚打好的曲辕犁,朝林飞喊道:“林公子!您改良的这犁真好用!比以前的犁省力多了,一亩地能省半个时辰!” 苏婉儿也在工地上,穿著一身素色襦裙,正跟几个妇人商量著纺织机的摆放。 看到林飞,她连忙迎上来,脸上带著些许羞涩:“林公子,我跟妇人们说了,以后她们织的布,州府按质量收,布的质量越好能换的工分越多,她们都愿意来学。 刚才还有个妇人说,她女儿今年八岁,以前只能在家餵猪,现在能去学堂读书,还能学织布,让我一定要谢谢您。” 林飞看著眼前的景象,匠人们挥汗如雨,妇人们笑著討论,连孩子们都围著工地跑,好奇地看著逐渐成型的书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他想要的归州,一个有生机、有希望的归州。 此时,张围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拿著两封封好的信件,脸色有些凝重:“公子,江州和重庆都派人来了,送来两封信,说是陈友谅和明玉珍写的。” 林飞接过信件,心里並不意外。八百破十万、拿下归州城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出去了,陈友谅和明玉珍不会坐视他这个“变数”存在,必然会想办法拉拢或利用他。 回到书房,他先拆开了陈友谅的信。 信封是用黄色綾缎装裱的,上面盖著“大汉皇帝之宝”的朱印,字跡遒劲,却透著一股居高临下的霸气。 信里说,陈友谅“闻林飞將军勇冠三军,破十万溃兵如探囊取物,实为栋樑之才”,愿拜他为“镇南將军”,赏赐绸缎百匹、白银千两、粮食万石,只要他“坚守归州,阻挡明玉珍东进,为大汉固守西线”。 林飞冷笑一声,陈友谅弒主称帝,心里想的全是跟朱元璋爭夺天下,哪里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所谓的“镇南將军”,不过是想让他当挡箭牌,挡住明玉珍,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接著,他拆开了明玉珍的信。 信封是用普通宣纸做的,盖著“大完政权中书省印”,字跡比陈友谅的沉稳,语气也更谦和些。 信里以“大完皇帝徐寿辉”的名义,封林飞为“归州守將”,承诺“若需兵甲,夔州可遣千人相助;若需粮草,可从夔州府库调取”,条件同样是“固守归州,防备陈友谅西进”。 林飞把两封信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明玉珍比陈友谅收敛些,却也没安好心,他想利用自己守住归州,作为他进军湖广的跳板。 不过,这两人的“拉拢”,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刘先生,你来得正好。” 林飞抬头,看到刘伯温走了进来,连忙把信递过去,“你看看陈友谅和明玉珍的信,他们倒是『大方』,又是封官又是赏粮。” 刘伯温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公子,这两人都是想利用您当棋子。 陈友谅要您挡明玉珍,明玉珍要您挡陈友谅,一旦您有异动,他们必然会翻脸。 而且,您若是同时接受两边的好处,日后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名声不利。” “名声?” 林飞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名声值多少钱粮?我在乎的不是名声,是归州的百姓。他们给粮、给钱、给兵甲,正好能让咱们的百姓过得更好,能让咱们的军队更强大,何乐而不为?至於名声--等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谁还会在乎我当初是不是『同时接受两边好处』?” 他顿了顿,看向刘伯温,眼神里满是远见:“刘先生,您帮我写两封回信。给陈友谅的信里,就说我愿意当『镇南將军』,但归州初定,兵力不足,需要他把峡州给我,作为『军餉之地』; 给明玉珍的信里,就说我愿意守归州,但百姓需要更多土地耕种,需要他把夔州给我,作为『民生之地』。” 刘伯温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飞的用意:“公子是想趁机扩大地盘?峡州连接江州和归州,夔州是明玉珍的门户,有了这两州,归州就有了屏障,还能获得铁矿和粮草,確实是一步好棋。只是,这两人会不会同意?” “他们会同意的。” 林飞笑了,“陈友谅要跟朱元璋打仗,最怕明玉珍从背后偷袭,只要我愿意挡明玉珍,別说峡州,就算我要更大的地方,他也会考虑;明玉珍刚在四川立足,根基不稳,怕陈友谅西进,只要我愿意挡陈友谅,夔州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而且,他们都以为我只是个想占地盘的『草莽將领』,不会想到我真正的目的。” 刘伯温看著林飞,眼神里满是敬佩。 这少年看似不拘小节,却把人心和局势看得如此透彻,比那些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臣还要厉害。 “好,我这就去写回信,定让他们看不出破绽。” 刘伯温退下后,林飞喊来了王老五。 王老五刚从刑场回来,脸上还带著些尘土,见林飞找他,连忙抱拳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你安排一下,从今天起,林家堡的老佃户要带著新加入的人训练。” 林飞语气严肃,“平时他们可以种地,但每天清晨要跑十里地练体能,午后要列阵练纪律,傍晚要练刀弩。还有,从俘虏和佃户里挑一千个身体强壮的,组成专门的军队,由你亲自训练,教他们用火炮、用床弩,教他们战场战术,要练到能隨时上战场的程度。” 王老五眼睛一亮,他早就想练一支真正的军队了:“公子放心!我保证把他们练得比老虎还凶!早上跑十里地,谁跟不上就罚他扛著石头跑;列阵要是出错,就罚他站军姿;火炮和床弩,我亲自教,保证他们闭著眼都能装填!” “记住,训练要严,但不能苛待他们。” 林飞叮嘱道,“给他们吃好点,每天两顿乾饭,练得好的,多给半分工。咱们的军队,不是靠打骂练出来的,是靠让他们知道--这军队是为百姓打仗,为自己打仗。” 王老五重重点头:“公子您放心,我懂!我会让他们知道,跟著您,不仅能有地种,还能保护家人,不受別人欺负!” 等王老五走后,林飞来到了工匠作坊。 这归州城的工匠都在这个作坊里面,其中有个叫翟永杰的匠人,有大匠之风,简直让他刷新了对古人的固有认知,凡是关於科技方面的知识,只要讲一遍,他就能举一反三,甚至有的时候,这个傢伙提出的问题,林飞都不一定能够回答,让他自己去搞,很快就能够搞出成果来。 这对於林飞来说就是顶级的科研奇才! “公子,你来了?快来看看我新搞出来的炮管!” 翟永杰兴奋的將林飞拉到了他新打造出来的炮管前说道:“这一次我採用了模具一次成型,还给这炮管加了公子您说的那个叫膛线的东西!经过打磨之后,射程与稳定性肯定能有长足的提升!” 林飞仔细的看著翟永杰刚刚打造出来的炮管,这个炮管十分的粗壮,內壁有著螺旋膛线,整体却十分的平滑,大大的提高了稳定性。 “很不错!” 林飞看著翟永杰,讚嘆了一句:“你以后就当这工坊的工头吧,你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匠人吧。” 听到林飞的话之后,翟永杰沉默了。 片刻后翟永杰笑了起来:“公子,不瞒您说,家祖姓墨,单字一个翟。” 第9章 金屋藏璽 “原来是墨子后人!怪不得啊!” 林飞看著翟永杰不断的点头,颇为讚赏说道:“怪不得这么有天赋,很不错!” “公子,有件事我一直都在思考。” 翟永杰对林飞抱拳说道:“这个事情是关於府库的事!” “哦?” 林飞愣了一下,对翟永杰问道:“府库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缺人,我去参与了府库的搬运,看府库的构造怕是不那么简单。” 翟永杰对林飞说道:“这府库乃是前元留下来的府库,是达鲁赤重金打造,当初可是了很大的代价打造的,並且其中的机关术颇有公输家的手段参杂其中,我总觉的这府库內部布局有问题,似乎其中有暗库的存在!” “暗库?” 林飞听到这话,当即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府库之中,还有一个暗库?可能还藏著什么宝贝不成?” “有这种这能,我想再去府库看一看。” 翟永杰对林飞抱拳说道:“其中的机关技巧,我也想要好好的钻研一番。” “没错!里面应该是有暗库!” 林飞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之前刘步德说过的那个地道,根据张九文所说的,那个地道很深。 可是这府库却没有那么大,这就证明了,这府库地下绝对有重宝! 如果翟永杰不说这个,他一时间竟然也没意识这一点,此时听到他说这个话,顿时就来了兴致。 “走,咱们现在就去府库,看看这前元留了什么宝贝。” 两人离开工坊,很快便赶到了府库的所在地。 归州府库的青石地面还残留著昨日搬运粮草时的麦麩碎屑,风从半开的库门钻进来,捲起细尘在光柱里浮沉。 翟永杰蹲在库室中央,指尖反覆摩挲著一块刻有浅痕的地砖,粗糙的石面被他摸得发亮--这已经是他第三日来府库查验,从晨曦微露到日头偏西,连午饭都是让徒弟送到库门口草草应付。 “公子,您看这块砖。” 见林飞进来,翟永杰猛地站起身,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连沾在鼻尖的灰都忘了擦,“前两日搬粮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府库看著是四四方方的规制,可墙角的承重柱间距比寻常库房宽了两尺,地面的青石板也比外围厚了半寸--这不是单纯存粮的地方,底下肯定有东西。” 林飞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地砖上的浅痕极淡,若不仔细瞧,只会当是常年踩踏留下的磨损。 可经翟永杰用指尖勾勒出轮廓,倒真显出几分刻意雕琢的痕跡:一道斜纹如锯刃,末端连著半圈弧线,像极了墨家机关图里常见的启门符。 “前元达鲁赤造这府库时,据说请了波斯工匠和江南巧匠,了整整三年才完工。” 翟永杰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手绘的府库剖面图,“您看,库墙是夹心的,外层夯土裹著青砖,內层却藏著生铁浇铸的暗梁,这哪是防贼,分明是防人拆墙。 还有这地面,我让徒弟敲了一遍,就这块砖的回声发闷,底下是空的。” 林飞想起前几日张九文提过的地道,刘布德说那是小吏偷挖的,可挖了几年都没通到府库深处,当时只当是小吏无能,此刻想来,怕是被这地下的机关挡住了去路。 他蹲下身,指尖按压地砖边缘,果然感觉到一丝细微的鬆动,与周围严丝合缝的石板截然不同。 “你觉得是公输家的手法?”林飞问道。 “错不了。” 翟永杰篤定地点头,手指在“锯刃”纹路上轻轻一点,“墨家机关重『利』,讲究一器多用;公输家重『巧』,喜欢藏暗门、设迷局。 您看这纹路,斜纹是『引』,弧线是『锁』,得找到对应的『匙』才能打开。 方才我测了方位,从这『锯刃』尖斜四十五度望过去,正好对著西墙第三排的第七块砖--那砖肯定有问题。” 那砖块顏色比周围略深,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他用隨身携带的小铁钎轻轻撬动,砖块竟应声而落,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格中嵌著个铜製的转盘,上面刻著“子、丑、寅、卯”十二地支。 “果然是公输家的『地支锁』。” 翟永杰眼睛一亮,回头对林飞解释,“这锁得按特定顺序转动,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说不定是流沙,也可能是毒箭。 不过公输家的机关都有『活门』,您看转盘旁边的小字,『昼隨日转,夜逐星移』,指的应该是时辰对应的方位。” 林飞抬头看了看库外的日头,此时正是未时,太阳偏西。 他想起前几日在坞堡观测星象时画的方位图,未时对应的地支方位是西南。 “试试转去西南方向?”他提议道。 翟永杰依言转动铜盘,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库室中央那块刻有“锯刃”纹的地砖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一个一人宽的地洞,里面黑漆漆的,隱约能看到螺旋向下的石阶,空气中飘来一股混杂著泥土与腐朽木头的气息。 “公子,我先下去探探。” 翟永杰说著就要往下跳,却被林飞拉住,“等等,让徒弟先点几支火把,再拿绳索来。” 林飞做事向来谨慎,此刻面对未知的地宫,自然不会贸然行事。 徒弟很快拿来火把和绳索,翟永杰腰间繫著绳索,手持火把率先走下石阶。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狭窄的通道,石阶两侧的墙壁上刻著繁复的纹,多是车马、兵器的图案,像是在记录某段战事。 “公子,下面很宽敞,没有机关!” 翟永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林飞这才跟著下去,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间约莫两丈见方的地宫,墙壁、地面竟全是用金砖铺就,金砖之间的缝隙用锡水封死,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耀眼的金光。 地宫顶部镶嵌著数十颗夜明珠,最大的一颗足有拳头大,將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连墙角的蛛网都看得一清二楚。 地宫中央摆著一张盘龙椅,椅背上雕刻著一条五爪金龙,龙鳞用红宝石镶嵌,龙眼是两颗黑珍珠,栩栩如生。 椅旁立著一个三尺高的铜匣,匣子上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放著一方玉璽,玉质莹白,上面刻著篆字,只是右上角缺了一块,用黄金补上,显得有些突兀。 “这……这是纯金的?” 翟永杰绕著墙壁走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金砖,手指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金粉,“连墙角的踢脚线都是金的,这得多少银子?前元的达鲁赤也太奢了!” 林飞的目光却落在那方玉璽上,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璽。 玉璽入手冰凉,质地温润,上面的篆字虽有些磨损,却仍能辨认出是“受命於天,既寿永昌”。 这是传国玉璽! 他在现代博物馆的画册里见过无数次仿品,可此刻手中的真品,那歷经千年的沧桑感,绝非仿品能比。 “嘶!”林飞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摩挲著玉璽上的缺角,突然想起史书中的记载:传国玉璽自秦代製成后,歷经汉、唐、宋,元初被伯顏收缴,后来不知所踪。 难道是这个达鲁赤从伯顏手中私藏了玉璽,又怕被元廷发现,才造了这座地宫来藏匿? “公子,这是传国玉璽啊!” 翟永杰也凑了过来,看清玉璽上的字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传说得玉璽者得天下,您这是天命所归啊!” 说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著林飞纳头便拜:“草民翟永杰,拜见吾皇陛下!” “起来!” 林飞眉头一皱,將玉璽放回铜匣,语气带著几分严肃,“我说过,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要的不是当皇帝,是让全天下的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堂堂正正地活著,不用再当任人宰割的草芥。” 翟永杰愣了愣,慢慢站起身。 他跟著林飞三年,从最初觉得这个公子想法怪异,又是改良曲辕犁,又是造火炮,还让佃户读书识字,到后来渐渐明白,林飞要的从来不是权势,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公平。 可传国玉璽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命象徵。 “公子,可这玉璽……” 翟永杰还想再说,却被林飞打断:“玉璽不过是块石头,真正能让天下安定的,是百姓的民心。 前几日咱们推行土地公有,百姓为什么欢呼?不是因为我林飞厉害,是因为他们终於有了自己的地,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这地宫的金子,若是用来建学堂、造农具、养军队,能让多少百姓过上好日子? 比把它藏在这里,或是当成皇帝的信物,有用得多。 走吧,我们去找人,將这地宫里的一切全部弄出去,这么多金子,別说养活一州之人,就是一省之人也绰绰有余!” 林飞的神情眼熟,並没有被这些金子眯了双眼,而是相当的淡然,这些金子对於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第10章 金光照亮归州路 从地宫返回州府书房的路上,暮色已悄然漫过归州城的青砖黛瓦。 长江的水汽混著泥土的腥气,黏在林飞的青衫下摆上,可他掌心攥著那方传国玉璽的冰凉触感,却比这暮春的湿凉更让人清醒——那不是权力的温热,而是沉甸甸的责任,是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惊雷,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袖中,等著被赋予真正的意义。 刚推开书房的木门,张九文带著一身风尘闯了进来,手里的帐本被他攥得皱巴巴的,墨汁顺著纸页边缘晕开,却丝毫不影响他眼底的亢奋。 “公子!公子!” 他连喘了三口粗气,才把话说顺,“地宫的金砖我让徒弟们粗略清点了,光铺地的金砖就有三千多块,每块足有五斤重! 还有那盘龙椅、家具,全是纯金打造,连椅背上的龙鳞都嵌著红宝石,这要是熔了铸造成银钱,够咱们归州百姓顿顿吃乾饭,吃上三十年都吃不完!” 张九文说著,激动得手都在抖,他这辈子跟著林飞打理家事,见过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林家堡祖传的那只玉簪,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如此多的黄金? 帐本上的数字越算越惊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发光,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三分。 林飞看著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先坐下喝口茶。 “慌什么?” 他语气平静,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金子再多,若是放著不用,也不过是堆会发光的石头。 真正要紧的,是怎么把这些金子变成百姓的粮食、学堂的桌椅、战场上的火炮--这才是它们该有的用处。” 话音刚落,刘伯温也缓步走了进来。 他刚从城外的生產队回来,衣袍上沾著些田埂的泥土,却依旧身姿挺拔。 听闻地宫藏金的消息时,他正在给佃户们讲解新的耕作章程,当时只觉得震惊,此刻见到林飞如此镇定,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敬佩。 “公子说得极是。” 他拱手道,“乱世之中,黄金固然珍贵,可民心比黄金更难得。前元达鲁赤將这些金子藏在地宫,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公子若能用这些金子惠及百姓,便是得了比黄金更宝贵的民心。” 林飞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方传国玉璽,轻轻放在桌上。 玉璽莹白的玉质在烛火下泛著温润的光,右上角的金补缺口格外显眼,篆字“受命於天,既寿永昌”虽有些磨损,却仍透著一股歷经千年的威严。 “刘先生见多识广,帮我瞧瞧这东西的真假。” 他语气带著几分隨意,仿佛手中拿的不是传国玉璽,而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刘伯温的目光落在玉璽上时,瞳孔骤然一缩。他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璽,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篆字,又凑到烛火下仔细查看玉质的纹路。 片刻后,他长嘆一声,声音里带著几分感慨:“没错,这正是传国玉璽。 当年伯顏攻破临安,收缴南宋歷代印璽,史书记载传国玉璽也在其中,后来却不知踪跡,没想到竟被前元达鲁赤私藏在此地。” 他抬头看向林飞,眼神中带著几分担忧:“公子得了这玉璽,怕是要引来天下梟雄的覬覦。 陈友谅弒主称帝,本就缺个『天命所归』的由头;朱元璋雄才大略,暗中招揽贤才,图谋天下;明玉珍在四川自立,也想借天命稳固人心,这三人若是知道玉璽在归州,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 “天命?” 林飞冷笑一声,伸手將玉璽从刘伯温手中接过,拿在手上把玩了两下:“我从来不信什么天命。前元皇帝握著传国玉璽,还不是丟了半壁江山?陈友谅自称大汉皇帝,可他手下的百姓还不是照样饿肚子?真正能让天下安定的,从来不是这方石头,而是百姓的民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帐本,语气变得坚定:“前几日陈友谅封我为镇南將军,不过是想让我挡著明玉珍;明玉珍许我粮草,也不过是想让我牵制陈友谅。他们都把我当成棋子,可若是他们知道归州有如此多的黄金和传国玉璽,恐怕就不会只是『拉拢』这么简单了。” “那玉璽之事,是否要严加保密?” 刘伯温问道,他深知这玉璽的分量,一旦泄露出去,归州必將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自然要保密。” 林飞点头,“玉璽暂且由刘先生保管,找个隱蔽的地方藏起来,除了你我,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它的下落。至於那些黄金……” 他看向张九文,“九文,你明日亲自带人去地宫,把所有金砖、金器都运到州府的密库。 记住,每一块金砖都要登记在册,熔铸多少、用在何处,都要一笔一笔记清楚,將来要让百姓知道这些钱的去向,不能有半点含糊。” 张九文立刻站起身,用力点头:“公子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带最可靠的人去,每块金砖都用红布包好,亲自押运回密库,绝不让人私吞半分!” 他早就想著能多造些火炮,多囤些粮草,如今有了这么多黄金,这些想法终於能实现了,脸上的兴奋之情根本藏不住。 “公子!” 就在这时,翟永杰脸上带著抑制不住的激动说道:“我想建一座匠人学堂!把墨家的机关术、您说的那些力学原理,都教给年轻的匠人,到时候咱们造的火炮射程能再远三成,还能试著造您说的那种机枪,像暴雨梨针一样,一下子能射出几十发子弹!” 翟永杰说著,拿起了书房的纸,当即浊魔开始在草纸上面作画,很快,一张图纸就被他勾勒了出来。 “您看,这炮管要是用精钢打造,再加上膛线,射程肯定能提升!还有这个『机枪』,我想著用弹簧带动齿轮,就能实现连续发射了!” 林飞看著图纸,眼中闪过一丝讚赏。 翟永杰不仅有墨家传承,还能举一反三,把现代科技原理和古代工艺结合起来,简直是难得的人才。 “好!匠人学堂就按你说的办!” 他拍了拍翟永杰的肩膀,“学堂就建在工坊旁边,再从府库里调些笔墨纸砚,让匠人们既能学手艺,也能读书识字。你当学堂的先生,把你的本事都教给他们,將来咱们要造更多厉害的武器,还要造水车、织布机,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翟永杰听到这话,激动得差点跪倒在地:“多谢公子信任!草民一定不辱使命,把匠人学堂办好,让更多人学会墨家机关术,学会造先进的武器和农具!”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墨家的技艺发扬光大,如今林飞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怎么能不激动? 刘伯温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豁然开朗。 他原本还担心林飞得了传国玉璽和万两黄金后,会生出爭霸天下的野心,可现在看来,他想的从来不是自己当皇帝,而是要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有书读、有尊严的世界。 这比任何天命的象徵,都更能让百姓信服。 “公子。”刘伯温拱手道,“玉璽之事,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看管,绝不让外人知晓。 至於黄金的用途,除了造武器、建学堂,还可以用来加固归州的城防,再修几条水渠,解决农田灌溉的问题。 归州地处长江边上,每年都有洪涝,若是能修些堤坝,百姓的庄稼就不会再被水淹了。” “说得好!” 林飞点头,“城防、水渠、堤坝,这些都要办!还有苏婉儿的女学,也得扩大规模。 前几日苏姑娘说,想让更多的女孩能读书识字,还想教她们织布、绣,將来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咱们有了黄金,就给女学多盖几间教室,再买些纺织机,让女孩们既能读书,又能学手艺。” 张九文立刻接话:“公子放心,女学的事我也会安排!明日我就去城西的宅院看看,再从府库里调些桌椅和布料,保证让苏姑娘满意!” 几人又商量了许久,才各自散去。 张九文要去安排运黄金的人手,刘伯温要去找藏匿玉璽的地方,翟永杰则要去准备匠人学堂的事宜,每个人都干劲十足,仿佛看到了归州美好的未来。 林飞独自留在书房,看著窗外的夜色。归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星星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珍珠。 他想起穿越前在现代社会的日子,那时的人们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担心战爭,孩子们都能上学读书,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而现在,他要在这个乱世里,为归州的百姓打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他走到桌前,打开锦盒,看著里面的传国玉璽。 这方玉璽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兴衰,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和欲望,可在他眼里,它不过是块能证明歷史的石头。 真正的“天命”,不是刻在玉璽上的字,而是藏在百姓的心里。 只要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读好书,能堂堂正正地活著,就算没有传国玉璽,他也能在这个乱世里站稳脚跟。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窗欞“吱呀”作响,却吹不散书房里的暖意。 林飞把玉璽重新放进锦盒,又拿起桌上的帐本,仔细翻看著。 上面记录著归州的人口、土地、粮食產量,每一个数字都代表著一个家庭的希望。 他知道,有了这些黄金,有了百姓的支持,归州一定能越来越好。 可他也清楚,挑战还在后面,陈友谅、朱元璋、明玉珍,这些乱世梟雄绝不会坐视归州发展壮大,迟早会派兵来犯。 但他不怕,因为他的身后,站著归州的百姓,站著刘伯温、翟永杰、张九文、苏婉儿这些志同道合的人,还有他从现代带来的知识和信念。 “归州,只是第一步。” 林飞轻声自语,目光望向远方的长江,夜色中,江水滚滚东流,像一条奔腾的巨龙。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能像归州的百姓一样,吃饱饭、穿暖衣、读好书,再也不用怕战爭,再也不用怕苛捐杂税,再也不用当任人宰割的草芥。”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民生、教育、军事、科技”八个大字,这是他接下来要重点发展的方向。 民生是根本,教育是希望,军事是保障,科技是动力。 只有这四者兼顾,归州才能在乱世中立足,才能一步步走向强大。 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烛火依旧明亮。 林飞坐在桌前,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明日先安排运黄金,再召开百姓大会,告诉大家黄金的用途,让百姓放心;然后著手建匠人学堂和女学,同时开始加固城防、修水渠;还要从俘虏中挑选一些身体强壮的人,编入军队,由王老五负责训练,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周全,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 林飞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他不能退缩。 他见过现代社会的文明与平等,就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时代的黑暗与残酷。 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乱世带来一丝光明,为天下百姓开闢一条生路。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归州城也將迎来新的生机。 地宫的秘宝不是结束,而是归州新生的开始。 那些闪耀的黄金,终將化为百姓手中的粮食、学堂里的朗朗书声、战场上的火炮轰鸣,成为这个乱世中,最温暖、最坚定的力量。 林飞站起身,推开书房的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著一丝暖意。 他望向远方的田野,佃户们已经开始下地耕作,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嬉戏,妇人们则在家中织布做饭。 这就是他想要的归州,一个有生机、有希望的归州。 第11章 虚与委蛇 归州城北的校场,是林飞刚刚让人搭建出来的,靠著记忆中的样子,特地喊翟永杰打造出了一系列的训练工具,此时已经全部建设完毕。 此时晨光刚刺破云层,把带著湿气的金光洒在夯土场上,场边的老槐树枝头还掛著昨夜的雨珠,风一吹就簌簌落下,砸在列队士兵的甲冑上,溅起细碎的银亮。 五百余名士兵列成十排方阵,每排五十人,间距三尺,整整齐齐如刀切般。 他们大多穿著林飞亲自主持改良的轻便皮甲,甲片用精钢混著熟铁锻打,薄如蝉翼却能挡得住寻常刀枪,腰间束著黑色革带,左侧掛著磨得鋥亮的钢刀,右侧別著翟永杰新造的燧发火銃,銃管上的膛线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队伍最前排,王老五光著膀子,古铜色的脊樑上暴起虬结的青筋,手里握著一根碗口粗的铁枪,正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停下来,用铁枪桿敲敲某个士兵的甲冑,若是甲片没繫紧,便粗著嗓子骂一句:“狗娘养的!甲冑都穿不明白,真遇上事儿,等著被人开膛破肚?” 被骂的士兵忙低头繫紧甲绳,脸上却没半分不满。 这些士兵里,有三百多是之前投降的溃兵,剩下的是从佃户里挑出的精壮,溃兵们曾在林家堡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如今有了安稳的住处、能吃饱的饭,还有机会穿上正经甲冑拿餉银,早已没了往日的散漫;佃户们更是感念林飞分地的恩情,只盼著能练好本事,守住自己的田、自己的家。 “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阵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士兵都齐刷刷地望向校场入口。 林飞穿著一身青色劲装,腰间繫著嵌了铜扣的黑带,背后跟著刘伯温与张九文。 他走得不快,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夯土的裂纹上,却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士兵们自发地挺直腰杆,握著刀銃的手紧了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王老五见了林飞,连忙扔了铁枪,快步迎上去,脸上的凶戾瞬间褪得乾净,只剩下憨厚的笑:“公子,人都齐了!这五百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力气大、反应快,等操练一段时间后,肯定能变成精兵!” 林飞点点头,目光扫过方阵。 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之前在林家堡扛大炮的佃户李二牛,有投降时断了根手指却依旧坚持训练的溃兵赵三郎,还有曾在归州城帮著搬粮草的少年狗蛋,如今也长高了些,穿著略大的皮甲,却依旧站得笔直。 “都辛苦了。” 林飞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晨雾,传到每个士兵耳中,“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曾跟著溃兵四处逃窜,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人曾是佃户,种了一辈子地,却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还有人曾是流民,在乱世里顛沛流离,连个安稳的住处都没有。” 他顿了顿,看到方阵里有人红了眼眶,李二牛想起去年灾年,家里揭不开锅,只能让孩子挖野菜充飢;赵三郎想起跟著溃兵时,为了半块窝头,差点被自己的同乡砍死;狗蛋则想起爹娘在战乱中被杀死,自己抱著妹妹在死人堆里躲了三天三夜。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飞的声音陡然提高,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归州给了你们土地,让你们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给了你们甲冑刀銃,让你们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还给了你们希望,让你们的孩子能去学堂读书,不用再像你们一样,一辈子只能当任人宰割的草芥!” “今日把你们召集起来,不是让你们去当谁的炮灰,是让你们当归州的屏障,挡住那些想抢你们土地、杀你们家人的贼寇!” “你们怕不怕?” “不怕!” 五百人齐声吶喊,声音震得老槐树上的雨珠又落了一地,连远处长江的水声都被盖过。 赵三郎攥紧了火銃,指节泛白,他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保护家人的战场上。 “好!” 林飞满意地点头,转头对王老五说,“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好训练他们。不仅要练队列、练刀銃,还要教他们战场的规矩--不杀降兵、不抢百姓、不糟蹋庄稼,咱们归州的兵,要跟那些乱兵不一样!” “公子放心!” 王老五拍著胸脯保证,“我要是教不好他们,您就把我这颗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眾人都笑了起来,校场上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林飞又叮嘱了几句关於粮草补给的事,每个士兵每日两顿乾饭,练得好的额外加半块肉,伤了有郎中治,死了家人能领二十石粮米,才带著刘伯温与张九文往州府走。 刚走到州府衙门,一个穿著黄色锦袍的汉子就拦在了路前。 那汉子约莫三十岁,腰间掛著一块镶玉的腰牌,脸上带著几分倨傲,身后跟著两个挎著弯刀的护卫,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足下可是镇南將军林飞?” 汉子斜睨著林飞,语气带著居高临下的傲慢,“某乃大汉皇帝陛下亲派使者,有要事与你商谈,还不快备上好酒好菜招待某?” 刘伯温在一旁低声对林飞说:“是陈友谅的人。这锦袍是江州织造局专造的,腰牌上的『汉』字是陈友谅称帝后新刻的样式。” 林飞不动声色,看著这样子倨傲的使臣便明白了陈友谅为何会失败,这还没成功呢,就这个样子了,要真的成功了,那这天下也差不多完了。 礼节性的对使者拱了拱手:“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请隨我入內,我立即安排人准备酒菜。” 那使者见林飞態度恭敬,脸上的倨傲更甚,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嘴里还时不时点评几句归州城:“这破城也配叫州府?路面坑坑洼洼的,连块青石板都没有,比江州差远了。” 张九文听得牙痒痒,想上前理论,却被林飞用眼神制止了。 林飞將使者带进衙门大堂,请使者坐下,差人上茶,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我想要陕州的事情,陛下意下如何?” 使者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封用黄色綾缎装裱的信件,扔在桌上,“陛下说了,小小的陕州,对於镇南將军而言还是小了。 如今明玉珍那贼子在夔州集结徐寿辉旧部,扬言要犯我大汉疆土,只要你能守住归州,挡住明玉珍东进,不让他坏了陛下討伐朱元璋的大事,洞庭湖以北的土地,尽可归你所有!” 他说这话时,下巴抬得老高,仿佛赏赐给林飞的是什么天大的恩典。 林飞拿起信件,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是陈友谅的字跡,措辞与使者所说一致,末尾盖著“大汉皇帝之宝”的朱印。 他心里冷笑,陈友谅这是想让自己当挡箭牌,他好专心对付朱元璋,等他收拾了朱元璋,再回头来收拾自己这个“镇南將军”,算盘打得真精。 可惜啊! 鄱阳湖大败,身死国灭! 不过老子先在这边跟你虚与委蛇,等到你与老朱血战鄱阳湖,老子捅烂你的大后方!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林飞故作惊讶地问道:“陕州之地,陛下当真捨得?” 使者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陛下胸怀天下,区区一个陕州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能挡住明玉珍,將来好处多的是!不过你得记住,若是让明玉珍过了归州,坏了陛下的大事,別说陕州,你这归州城,还有你的小命,都保不住!” “使者放心!” 林飞拍著胸脯保证,“某定当死守归州,不让明玉珍的一兵一卒东进!只是归州初定,兵力不足,粮草也有些紧缺,还望陛下能多拨些粮草甲冑,助某守好这西线门户。” 使者见林飞答应得痛快,又提了些合理的要求,心里也鬆了口气,他来之前还怕林飞会狮子大开口,所以才神色倨傲,想要唬住林飞,却没有想到林飞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於是,他便说道:“粮草甲冑之事,某会回稟陛下,让陛下从江州府库调拨,你只需记住今日的承诺,守住归州即可。” 林飞对使者拱手作揖:“还请陛下放心,只要粮草兵马足够,別说守住归州,就算是西进拿下夔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莫要说大话!” 使者听到林飞的话,非常的高兴,他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此行的目的便是林飞答应守住归州,不让明玉珍东进。 此时林飞不仅答应守住归州,还答应只要给足了粮草兵马,他还能西进夔州,这是意想不到的收穫。 些许兵马粮草,加上甲冑,他完全有权限做主给林飞一部分。 若是到时候林飞真的西进成功,他也能混上一个大军功! 使者当即兴奋得连饭都不吃了,当即离开。 送走陈友谅的使者,张九文忍不住说道:“公子,陈友谅这分明是利用咱们!等他收拾了朱元璋,肯定会来打咱们的!” “我知道。” 林飞点点头,转头看向刘伯温,“刘先生,你怎么看?” 刘伯温沉吟片刻,说道:“陈友谅如今最忌惮的就是朱元璋,他怕明玉珍从背后偷袭,所以才会如此大方地许诺土地,而且我们若是与明玉珍死磕,等他拿下了朱元璋,正好挥师西进,一下子便能统一黄河以南!” “先生说得没错。” 林飞笑了笑:“可惜他失策了,没想到我与明玉珍同时保持联繫,接下来只要说服明玉珍退兵,我便能白得洞庭湖以北的全部地盘,这笔买卖可是相当的划算!” “公子,夔州那边来人了。” 这个时候,张围在门外喊道:“他们说是明帅派来的,想要见您。” 第12章 四方云动 “哦?” 林飞挑了挑眉,“说曹操曹操到,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著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与陈友谅的使者截然不同,举止谦和,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见到林飞,先是拱手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在下乃明帅麾下幕僚,拜见林將军!” 林飞请他坐下,问道:“不知明帅派先生前来,有何指教?” 明世珍的幕僚从怀中掏出一张宣旨,双手递给林飞:“这是明帅发布的討贼檄文,陈贼弒主称帝,倒行逆施,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大帅已在夔州集结各路兵马,欲討伐陈贼,为陛下报仇。 若是將军愿意加入我军,与大帅一同討伐陈贼,大帅愿將夔州之地赐给將军,共享富贵。” 林飞打开信件,上面的字跡沉稳,语气比陈友谅的信件谦和得多,却也透著拉拢的意味,明玉珍想利用自己的兵力,壮大討伐陈友谅的声势,同时把归州变成他进军湖广的跳板。 “先生既为大帅幕僚,那么有些事情,先生应当知道。” 林飞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问道:“不知阁下可知陈友谅如今在做什么?” 幕僚愣了一下,答道:“听闻他在江州集结兵力,准备討伐朱元璋。” “正是。” 林飞点了点头,“陈友谅与朱元璋势同水火,不久之后必有一场死磕。先生想想,若是咱们此时出兵討伐陈友谅,陈友谅必然会回师相救,到时候朱元璋就会趁机夺取江州的地盘,咱们忙活半天,不过是为朱元璋做了嫁衣,这划算吗?” 幕僚皱起眉头,“可陈贼弒主称帝,此仇不共戴天,岂能不討?” “报仇自然要报,但不是现在。” 林飞语气诚恳地说,“如今陈友谅的主力都在准备对付朱元璋,咱们若是按兵不动,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兵討伐陈友谅,那时陈友谅兵力大损,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江州,还能避免与陈友谅的主力死磕,减少伤亡,这不是更好吗?” 听到林飞此言,幕僚眉头一皱:“可是大帅已经与朱元璋达成了联盟,难道就如此看著盟友与仇敌死磕?” “荒谬!” 林飞冷笑一声:“不论是陈友谅还是朱元璋都不是安於现状之人!他们不管谁贏都会图谋天下!他们俩不管谁贏,下一步目標都是川蜀!哪有什么盟友,只是利益往来罢了! 朱元璋与你们联盟,只不过想要利用大帅罢了牵制陈友谅的一些兵力罢了!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要跟你们联盟? 收拾完陈友谅,必然兵戎相见!” “林將军所言甚有几分道理。” 幕僚毕竟是幕僚,也是有点格局的,林飞点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他还没有能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就有点过了,当即对林飞拱手作揖道:“在下会將將军的意思回稟大帅,至於是否出兵,还要等大帅定夺。 不过大帅说了,若是將军有任何需要,只要派人去夔州说一声,大帅定会相助。” “多谢大帅美意。”林飞拱了拱手,“若是將来有需要,某定会向大帅求助。” 送走明玉珍的使者,刘伯温忍不住讚嘆道:“公子这一手纵横捭闔,真是妙啊! 既答应了陈友谅,稳住了他,又说服了明玉珍,若是明玉珍能够將夔州送给你,那么这整个荆楚大地可就相当於送到了你手里! 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整个荆楚大地,公子好手段!” “这只是权宜之计,咱们没有多少人啊!” 林飞摇了摇头,“陈友谅和明玉珍都不是善茬,他们迟早会发现我的心思。 咱们得趁这段时间,抓紧发展实力,扩军、造武器、囤粮草,还有推行新政,让百姓真正安定下来,这样才能在將来的乱世中站稳脚跟。” 若是我有十万大军,全部装备最新式的火器,我用得著跟他们虚与委蛇吗? 直接飞龙骑脸不爽吗? 可惜啊! 我现在没人,所以我现在要地盘,如此才能够有更多的人! 我现在只希望陈友谅能够早点跟朱元璋死磕,给我爆个大礼包! 林飞心中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办法,此时只能慢慢发展。 陈友谅和朱元璋的死磕不会太久,明玉珍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將来还有张士诚、王保保等梟雄等著他去面对。 林飞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但他会一直走下去,为了归州的百姓,为了这个乱世里的一丝光明,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理想,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读好书,堂堂正正地活著,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草芥。 此时,校场上的操练还在继续。 王老五拿著铁枪,手把手地教士兵们刺杀的技巧;李二牛正拿著燧发火銃,练习瞄准;赵三郎则在教新加入的士兵如何系甲冑。 每个人都在为了归州的未来而努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希望的笑容。 州府外,百姓们正在田里春耕,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嬉戏,妇人们则在家中织布做饭。 炊烟裊裊升起,与校场上的吶喊声、工坊里的打铁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的画面。 这就是林飞想要的归州,一个有生机、有希望的归州。他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归州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会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片属於自己的天地。 而此时的夔州,明玉珍正拿著林飞的信,仔细阅读著。 信中详细分析了陈友谅和朱元璋的兵力部署,指出此时討伐陈友谅只会让朱元璋得利,还建议他趁机发展实力,等待最佳时机。 明玉珍看完后,忍不住对身边的谋士说道:“这个林飞,倒是个有远见的人。看来咱们確实不能贸然討伐陈友谅,先回师重庆,发展实力才是正道。” 一旁的谋士点头道:“陛下英明!林飞此人,既有勇又有谋,归州之地又地处咽喉,咱们若是能与他交好,將来对付陈友谅,也多了一个助力。” 明玉珍笑著说道:“没错,传朕旨意,班师回朝!同时派人给林飞送去些粮草甲冑,以示友好。” 说完,明玉珍像是下了个重大的决心一般的將莫仁寿传过来,暗中吩咐其一些事情。 具体的事宜,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明玉珍离开夔州之后,这夔州便改姓林了,莫仁寿也变成了林飞手底下的副將。 江州的陈友谅,在接到林飞的信后,也放下了心,下令全军准备,隨时討伐朱元璋。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了林飞的算计之中,归州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挡箭牌,將来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不仅如此,他甚至给林飞回信,只要林飞真的能够拿下夔州,这洞庭湖以北的地盘,全部都送给林飞! 当然,为此陈友谅给足了林飞粮草甲冑,当然,兵马並未给林飞。 此时的他为了与朱元璋一战,將所有的兵马全部集中了起来,要跟朱元璋来一场大决战! 远在应天的朱元璋,也通过探子得知了归州的情况。 他看著手中的情报,对身边的李善长说道:“这个林飞,不简单啊。八百破十万,还能让陈友谅和明玉珍都拉拢他,看来是个有本事的人,將来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李善长点头道:“上位所言极是,林飞此人,既不依附陈友谅,也不投靠明玉珍,反而在归州推行新政,收拢民心,將来必成大器,咱们得留意他的动向,若是他与陈友谅为敌,倒是可以拉拢一番。”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没错!传咱令,让探子多留意归州的情况,有任何动静,及时回报。” 各方势力都在关注著归州这个新兴的势力,而林飞却在归州有条不紊地推行著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只有不断强大,才能在这个乱世中立足,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归州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时期。 匠人们在翟永杰的带领下,日夜不停地赶造火炮、燧发火銃和甲冑;佃户们在生產大队的组织下,努力耕种,粮食產量节节攀升;学堂里,孩子们的读书声朗朗上口,苏婉儿的女学也迎来了更多的女孩;军队里,士兵们刻苦训练,战斗力不断提升。 归州的变化,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们对林飞的信任越来越深,对未来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每个人都在为了归州的未来而努力,每个人都相信,在林飞的带领下,归州一定会越来越好。 而林飞,也在为了归州的未来而不断努力著。 他知道,挑战还在后面,但他有信心,有决心,带著归州的百姓,在这个乱世中闯出一片属於自己的天地,为天下百姓开闢一条生路。 夕阳西下,把归州城染成了金色。 林飞站在州府的高楼上,望著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就是他想要的归州,一个有生机、有希望的归州。 他相信,只要继续努力,归州一定会成为这个乱世中最亮的一颗星,照亮天下百姓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