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短剧的咋了》


 001 来活了

    摄影棚內，空气里混杂著咖啡的甜腻、金属灯架散发的燥热，以及几十號人凝结的紧张气息。
    一场关键的双人对话戏刚被导演王振邦喊了“cut”。
    监视器后，导演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猛地將手中捲成筒的剧本摔在扶手上，指著监视器，对旁边的摄影师咆哮：
    “老刘！你他妈在搞什么飞机？！
    我要的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张力！这镜头死气沉沉的，跟拍家庭录像似的！重来！”
    摄影师老刘脸色訕訕，没敢反驳，只是低声指挥摄像助理重新调整机位。
    片场陷入一种高压的沉默，只有轨道车移动时轮子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导演又对身后喊：
    “贾文呢？你给这干看著啊？你是导演助理，不是观眾，去帮忙啊！”
    “来了。”
    一个年轻人跑过来，穿著洗得发白的t恤，手里紧握著场记板和那份被翻得卷边的《电影镜头语法》。
    他没有去调整机位，而是扫过监视器上定格的构图，又迅速看向刚刚停止滑动的轨道车和固定在三脚架上的主机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清晰的穿透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王导，关於刚才的镜头调度，我有点想法……”
    王振邦的脖子像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地转向贾文。
    他眯起眼：
    “哦？”
    他拖长了尾音，嘴角掛著一丝冰冷的嘲弄：
    “我们的大理论家又有什么真知灼见？说来让我这个老傢伙开开眼。”
    贾文无视嘲讽，指著机位布置，语速平稳地说：
    “王导，这场戏是两人关係转折点的关键对峙，衝突张力应该层层递进。但目前的调度……”
    他略作停顿，组织更专业的语言：
    “当女主说出那句关键台词『我们完了』时，按照情绪的顶点，镜头应该给予强化的反应。
    但主摄a机纹丝不动，b机还在慢悠悠地做它的『艺术性』环绕，呈现出那个不温不火的中景。
    结果就是，台词的力量被稀释了，本该爆发的情绪点被过於平滑的镜头语言硬生生压了下去，所以您才会觉得『死气沉沉』。”
    贾文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著他，一个导演助理，竟然在片场，当著所有人的面，如此精准地剖析导演的镜头调度失误？！
    导演王振邦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著，他猛地从导演椅上弹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他指著贾文：
    “你在教我做事？”
    贾文不卑不亢：
    “我是看您一直对拍摄效果不满意，所以…”
    “闭嘴！”
    王振邦粗暴地打断他，口水喷溅在贾文脸上：
    “一个才摸过几天机器、扛过几天滑轨的毛头小子！
    一个连分镜头脚本都轮不到你画的小助理！
    你懂什么叫现场调度？
    你懂什么叫镜头节奏？！”
    他目光落在贾文手里那本《电影镜头语法》上。
    他伸手一把夺过那本书，“啪！啪！”两声，狠狠地在贾文眼前拍打著书封。
    “就看了几本这种破书！
    就以为自己能指点江山了？
    就能教我王振邦怎么摆弄镜头了？
    老子拍片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穿开襠裤玩泥巴呢！
    艺术是干出来的！是在现场磨出来的！
    不是靠你这种纸上谈兵的玩意儿，坐在这里指手画脚，批判镜头调度！”
    他越说越激动，將书本狠狠摔在地上，泄愤似的在上面狠狠碾踩了几下：
    “贾文！你被解僱了！立刻！马上！滚出我的片场！”
    贾文平静地捡起地上的书，掸乾净上面的尘土，从休息区拿上自己的杯子，在眾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片场。
    身后传来“action！”的声音，王振邦已经重新坐回被人扶起的导演椅上，拿起对讲机，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全体准备！刚才那条情绪点不对，重新来！b机滑轨速度放慢20%，a机保持不动！灯光！给我把女主脸打亮一点！3，2，1，走！”
    贾文穿过横店，路过眾多正在拍摄的剧组，其中一大半都是拍摄短剧的。
    他摇摇头，感慨：
    “世风日下，短剧这种东西都能端上桌了，还被受追捧，真是时代的悲哀。”
    坐上公交，一路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贾文看著已经乾瘪的掛麵袋子，有些懊恼刚才从剧组走的时候没有带一份盒饭。
    他倒头睡下，准备睡到下午再吃饭，连带晚饭一起解决了。
    不知道是心里装著事，还是飢饿的问题，一直辗转反侧睡不著。
    回想自己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半年，那份“用光影雕刻世界”的野心，被冰冷的现实打磨得所剩无几。
    投出去的简歷石沉大海，参加的几个所谓“青年导演扶持计划”也杳无音信。
    咚咚咚。
    敲门声乾脆利落，打破了屋內的死寂。
    贾文烦躁地搓了搓脸。
    估计房东又来催房租了。
    他趿拉著拖鞋，带著麻木的警惕走到门边。
    “谁？”声音沙哑。
    “贾文，是我，王姐！”
    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熟悉嗓音。
    贾文一怔，拉开老旧的防盗门。
    门外站著一个女人，三十岁上下。
    长相普通，一头短髮，穿著一身质地尚可的深色休閒西装，脚下是一双软底的黑色平底鞋。
    鼻樑上架著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著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她是王雅，圈里人称“王姐”，一个以眼光毒辣、手腕利落著称的经纪人，和贾文曾在一次学生短片展映上短暂合作过。
    “王姐？”
    贾文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窘迫。
    这位大姐怎么会找到这来？
    “嗯，找你有点事儿。”
    王姐点点头，视线已经像探照灯一样越过贾文，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內：
    斑驳的墙壁、杂乱的书籍影碟、墙上贴著的大师海报和分镜稿纸、桌上的泡麵碗…
    她的目光在掛麵袋上停留了半秒，隨即回到贾文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推了推眼镜。
    “不请我进去坐坐？你这……艺术家的地盘，挺有『沉淀感』的。”
    王姐的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陈述，不等贾文反应，她已经侧身，利落地踏进了门內。
    她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杂物，径直走向屋內唯一还算能坐的旧沙发——那上面也堆著几本书。
    她自然地伸手把书挪开，腾出一小块地方。
    “王姐，您怎么……”贾文关上门，侷促地问。
    “有活儿。”
    王姐打断他，开门见山。
    她从隨身的黑色通勤包里抽出一份列印稿。
    “我手上正好缺个能镇得住场的执行导演，想起你了。”
    “导演？”

 002 系统也来了

    贾文的心臟猛地一跳，激动地脸色通红：
    “真的？电影？还是……”
    “短剧。”王姐吐出两个字，清晰明了，没有任何铺垫：
    “竖屏短剧，爆款题材，平台s+级推广，资金到位很快，周期短。”
    “短剧？！”
    贾文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如同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他下意识地重复，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本能的反感。
    竖屏短剧？那些充斥著“歪嘴龙王”、“战神赘婿”、“三秒打脸”的玩意儿？
    他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作品是致敬塔可夫斯基的长镜头艺术实验……
    现在要去拍短剧？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几乎算是冷笑的弧度：
    “王姐，你知道我的，学院古典派，不擅长这种新潮的玩意。”
    王姐没笑，也没生气。
    她只是平静地看著贾文：
    “贾文，咱们都实在人，不说虚的。”
    王姐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现实分量：
    “我知道你看不上。但活儿就是活儿，钱也是实实在在的钱。”
    她顿了顿：
    “这单做完，够你把这屋子刷一遍，交半年房租，还能顿顿吃上带肉的盒饭，不用再数著掛麵下锅，你觉得呢？”
    “我……”贾文所有拒绝的词句瞬间被堵死在喉咙里。
    他想到自己还没著落的晚饭，心里嘆口气，看向桌子上那粗劣列印的封面，印著几个大字：
    《弃妇逆袭：冷酷前夫追妻火葬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旧电脑风扇还在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这种东西真有人看吗？”
    王姐点头：
    “根据平台统计数据，这种类型的受眾很多，是製片方了高价买的剧本。”
    贾文自言自语，仿佛在控诉著什么：
    “我是中戏20届优秀毕业生，毕业设计拿过影院新锐奖，在结业仪式作为开幕影片用的。”
    拿起手机回消息的王姐隨口附和说：
    “都可以放在导演介绍一栏。”
    贾文表情痛苦：
    “我师从第五代殿堂级导演田庄庄，他说我未来会拍出最好的电影。”
    王姐头也不抬：
    “如果田导不介意，可以把他的名字掛在监製上。”
    贾文看向王姐確认：
    “这部剧我是总导演吧？没有过多干涉吧？”
    王姐嗯了一声，又补充说：
    “资方要钦定一位女主，不影响，那个女生我见过，她的资质水平来拍短剧，绰绰有余。”
    贾文点头，用一种解脱的声音：
    “行吧，那我今天研究一下剧本，看怎么设计分镜。”
    王姐提醒说：
    “对了，研究第一集就行，三天之內拍好第一集的demo发给我，我要发给製片。”
    见贾文一脸困惑，王姐解释说：
    “製片那边还不確定导演人选，有三位候选，没事的，你被选中的概率很大。”
    贾文拿起剧本站起来，递给王姐：
    “算了算了，您另选高人吧。”
    这年头屎都有人抢著吃，兄弟不陪你们玩了。
    王姐颯然一笑：
    “想好了再来找我。”说完就离开了贾文的出租屋。
    贾文又回到床上躺著，余温还在。
    他默默盯著天板。
    叮。
    脑袋里响起一个声音：
    【检测到宿主。】
    【全能导演系统绑定中。】
    【新手任务：接取短剧拍摄的委託。】
    【任务奖励：隨机抽取导演技能点。】
    贾文愣住了，他拍了拍脑袋以为自己是脑抽了。
    谁知，脑子里清晰地出现他的面板：
    【姓名：贾文】
    【职业：导演】
    【技能：暂无】
    【评价：一个眼高手低的废柴。】
    “我草？”
    贾文来了脾气，从床上坐起来：
    “这个系统好像很吊的样子？说我是废柴？那那个王振邦是什么水平？”
    系统没有理会他，只是提示他任务正在进行中，期限是七天。
    贾文想了想，最后穿上鞋子，飞快地跑出出租屋。
    一直追到小区外边，他没想到王雅不到一米六的小短腿，竟然走路这么快。
    他气喘吁吁地叫住王雅：
    “喂，能不能再把剧本给我看看。”
    王雅站定，回头看了一眼：
    “你不是说不会拍短剧这种新潮玩意吗？”
    贾文低头笑了笑：
    “我可以试试。”
    王雅挥了挥手：
    “刚才那份沾上你桌子上的油让我扔了，回去我发你电子版吧。”
    贾文喊道：
    “谢谢啊。”
    王雅没有回头，呢喃一声：
    “等你被选中再说吧，傻瓜。”
    叮。
    贾文这边已经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消息。
    隨后，系统提示他可以抽取技能点了。
    脑子里確认抽取。
    一阵眼繚乱的技能闪过，有动作设计、人物刻画、演技调教、剧情节奏、镜头调度、光影运用、音效配乐、剪辑手法...
    贾文作为科班出身的导演，对这些都熟悉。
    动作设计、人物刻画、演技调教这类都是针对电影人物的，也可以说是演员。
    剧情节奏、镜头调度、光影运用这些则是针对电影拍摄中的表现手法和方式。
    音效配乐和剪辑手法相关的技能则是电影后期。
    技能点范围很广，有些重合，囊括了导演製作一部电影所具备的所有能力。
    比如镜头调度包括了常说的服化道、布景、动作设计，还有一部分的灯光配合。
    心里想著这个系统还真是培养全能型导演的，系统提示他抽取完成。
    是【演技调教】。
    这时，他的面板已经更新了，最让他关心的评价还是没变：
    【姓名：贾文】
    【职业：导演】
    【技能：演技调教（入门）】
    【评价：一个眼高手低的废柴。】
    “果然啊，这技能对我本人没提升啊。”
    这时，系统提示触发系列任务：
    【新手任务系列2：完整拍摄任务短剧並发行】
    【任务奖励：任意挑选导演技能点】
    贾文琢磨起来：
    “这次任务完成就可以自行挑选技能点了，真不错。”
    “任务难度很低啊，只要拍出来发行就行。”
    “不对，我还没拿到导演资格，资方还不一定选我呢，听说有三个候选人。”

 003 试拍

    手机上传来消息，是王雅发过来的：
    “我刚想起来，製片明令禁止发电子版稿子，待会我让跑腿送给你吧。”
    贾文回了一个ok的手势，心里则是觉得好笑。
    这种烂剧本还搞起了保密措施，真以为自己是权力的游戏最终季吗？
    不到一小时，同城快送將封装好的文件袋递到了贾文的手里。
    贾文接过来，嘴里说著谢谢，抬头看了一眼快送小哥，忽然呆住了。
    这个二十冒头的小伙，因为工作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但五官立体看著很上镜。
    最重要的是，他微笑著说『不用谢』时候，牵动的面部肌肉在贾文的眼中仿佛变慢了速度。
    很寻常的职业假笑，但是表现度和完成度很高，具备表现派演员的天赋，稍加培养一下，没准就是下一个段奕宏。
    “原来这个【演技调教】技能还可以让我这么清晰地感知一个人的演技水平。”
    贾文心里惊嘆，见外送小哥要走，他赶忙叫住对方：
    “哎？你等一下。”
    对方回过头：
    “怎么了？”
    贾文当著他的面，一边拆文件袋，一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有些错愕，也有一丝担忧被投诉，但仍然掛著微笑：
    “我叫陈建龙，怎么了？”
    贾文將剧本正面往下，盖住剧本名字，隨意地翻开其中一页，告诉对方：
    “我叫贾文，是个导演，刚接到个活，在物色演员，我看你不错，有没有兴趣试个镜？”
    陈建龙一头雾水，他呆住两秒才问：
    “演员？我能行吗？”
    没等贾文回答，他又自顾自摇头，苦笑：
    “算了吧，我这形象做啥演员啊。”
    “哎？”贾文一脸认真地说：
    “不是说每个演员都要长得像梁朝伟那样帅，而且你形象也不差啊，换身衣服，鬍子刮一刮，还是很有前途的。”
    陈建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能给多少钱？”
    本来试镜是没钱的，但是贾文想了想，问他：
    “你跑这个快递一天多少钱？”
    陈建龙老实回答：
    “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有三百，差的时候一百多。”
    贾文点头：
    “你先把手里的活给做完，晚上过来这边试镜，只用你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给你一百怎么样？”
    陈建龙笑著说：
    “好的，我有时间一定过来。”
    说完，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贾文身后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经导演。
    但是他表情不变，笑著转身下了楼。
    贾文回房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叫了之前在中戏的同学。
    一个叫姜怡，属於温婉可爱类型的女孩。
    另一个叫陈欣，高挑御姐风。
    两人都和贾文合作过短片，毕业后各奔东西。
    听说贾文这边需要帮忙，两人都答应过来撑个场。
    晚上七点多，姜怡和陈欣都准时赶了过来，贾文在楼下附近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到两人开玩笑说：
    “看来你们都没混成大腕儿啊？到得这么早。”
    穿著高跟鞋的陈欣对他翻个白眼：
    “谁不知道你是田导最看重的学生，你都开口邀请了，就算姐现在是金鸡影后，也不敢迟到啊。”
    姜怡在一旁捂嘴偷笑：
    “更何况咱们还不是金鸡影后。”
    贾文哈哈大笑：
    “快了，马上就是了。”
    三人见面几句话就把一年多没联繫的隔阂感打消，笑著落座。
    贾文给两人说了手里本子的情况，本来他还担心她们嫌弃是短剧试拍，没想到两人对短剧完全没有歧视，笑著討论起她们同学谁谁拍短剧一个月赚了几十万。
    姜怡问贾文：
    “男主是谁啊？你要亲自上镜吗？”
    贾文看了一眼手机：
    “我喊人来了，但是不知道他到底来不来，实在不行就拍后备方案，是你俩之间的对峙戏。”
    陈欣撇嘴哟了一声：
    “什么样的大腕儿啊，敢鸽咱们的贾导？”
    贾文笑著说：
    “一个快递小哥。”
    “哈？別开玩笑了。”
    贾文也没多解释，跟陈欣两人聊起了戏。
    快到八点的时候，店门进来一个送快递的。
    贾文看到对方，眼睛一亮，朝他招手：
    “陈建龙，这边！”
    陈欣姜怡看到陈建龙当场脱掉快递工装，换上西装，两人面面相覷。
    贾文给陈建龙叫到一边，认真讲了戏。
    陈建龙是第一次演戏，难免有些紧张。
    贾文看在眼里，他发现自己甚至可以看到陈建龙面部肌肉因为紧张而出现的意外抽动。
    他伸出手给对方揉了揉不自然的面部地方，像是在做提拉美容，同时出声安慰他：
    “没事的，就是个试镜。”
    陈建龙顿时感觉身心都放鬆了不少，他庆幸自己选择过来试戏。
    眼前这个住在破房子里的导演真有点东西。
    陈欣她们在一旁，也是眼睁睁地看著贾文把一个毫无经验的快递小哥调教成一个颇有演技的实力派。
    “厉害啊。”姜怡由衷感慨。
    陈欣小声地问：
    “你说谁？贾导还是那个小哥。”
    “都厉害。”
    贾文朝两人招手：
    “差不多了，过来试拍第一条。”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前后拍了六条，终於是过了。
    贾文按照约定给陈建龙转了一百块钱。
    本来要在店里一块吃点夜宵，但陈建龙还要送快递，所以提前走了。
    陈欣姜怡也说保持身材，晚上六点后不吃饭。
    饭局就散场了。
    贾文送走眾人，自己收拾器械。
    计程车上，姜怡和陈欣坐在后座，聊起天来：
    “欣欣，你怎么看贾文这次接的本子啊？”
    “短剧嘛，就这样唄。”
    姜怡幽幽地说：
    “刚才贾文说后面如果成功接到这个短剧，可能会找我们参演，你怎么想的？”
    陈欣笑著说：
    “反正最近我也没啥戏拍，可以跟贾文混，我感觉他是有真材实料的，跟著他能学到东西。”
    姜怡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我最近运气好，刚通过一个院线电影的女三试镜，戏份不多，但可以在大荧幕上露脸。”
    陈欣惊讶道：
    “哇，可以啊你，你都说了可以在大荧幕上露脸，还用纠结吗？肯定去拍院线啊。
    短剧戏份能有多少？一集就三分钟，就算是女主，也没多少戏份。
    拍短剧绝对是下策，简歷上不如院线好看的，你想长久发展，还是先拍院线吧。”
    像是打定了主意，姜怡点点头。

 004 挖人

    贾文带著器械回到出租屋，將拍摄好的各类素材拷贝到电脑上，开始做后期。
    肚子饿了就煮了泡麵，加了根肠。
    这些是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
    为了今天的拍摄任务，他特意跟朋友借了五百块钱，这会手里还有盈余，所以很是奢侈地吃泡麵加肠。
    吃完饭就开始干活。
    虽说工期不赶，有三天的时间定稿，但贾文还是想精益求精，想把这个demo做得好一些。
    一来是他做事就是追求完美类型，尤其是拍摄事业。
    二来是他需要向製片展示自己的实力拿到导演资格，他对这部短片兴趣不大，但是系统的系列任务奖励还是很诱人的。
    加班到凌晨两点多，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又起床继续干活，到了晚上七点，总算是完成了后期。
    贾文最后看了一遍，很是满意，便把第一集的demo发给了经纪人王雅。
    王雅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之后便是难熬的等待时间，有些像之前提交论文等待盲审。
    贾文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便看起了经典电影。
    但平时能完全投入进去的电影也看不进去，有些魂不守舍。
    没办法，他只好出门閒逛。
    手机铃响起来，贾文掏出来，看到不是王雅，而是之前加的一个导演。
    “餵？是贾文吗？”
    “对，我是，陈导您有什么事吗？”
    “小贾啊，我最近接了个电影项目，急缺导演助理，我在学院那边的朋友推荐你来著，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哈？”
    贾文一愣，反应过来后问：
    “实话说，我这边还在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晚些回復您？”
    “啥时候啊？”
    “可能要两天后。”
    “那不行啊，今晚你就得给我回復，我剧组已经筹备好了，明天就要出发去山城那边采景，之前的助理临时来不了，所以很急。”
    贾文无奈，只好说：
    “好，我了解了，那我今天晚会回復您，十点之前行吗？”
    “好嘞，儘快哈。”
    掛断电话，贾文陷入了纠结。
    一面是他很崇拜的陈导，能跟在他后面拍电影是多少新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另一面是他很嫌弃的短剧，但却是系统任务。
    贾文患得患失地刷著微信，看著经纪人王雅的聊天框，心里琢磨：
    “系统奖励肯定更好，但能不能完成系统任务还两说呢。”
    最后，他掏出硬幣，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如果是正面，就去接电影的活儿，如果是反面，就继续硬刚短剧。”
    硬幣拋出来，贾文正想接住，却被路人碰到，一不小心没接到。
    硬幣落在地上翻滚，最后掉进了下水道。
    贾文不用看最后的结果，他已经有了决定。
    他打电话跟陈导演说了声抱歉，然后静心等待经纪人那边的消息。
    贾文眺望远处的江景，吹拂夏夜的凉风，豁然开朗。
    逛到很晚，鬼市的贩子都开始支摊的时候，他回了出租屋。
    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贾文还没睡醒，王雅打电话过来：
    “小贾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选做短剧的总导演了。”
    贾文一下子睡意全无，但脑袋还有点迷糊：
    “哈？真的吗？我是总导演了啊？那个，对了，为啥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啊，不是说要三天吗？”
    王雅笑著说：
    “因为你速度快啊，才一天就交稿了，製片觉得你办事效率高，所以跟资方商量了一下，提前锁定人选了。”
    贾文笑著说：
    “谢谢王姐哈。”
    王雅又说：
    “不用谢我，是你努力的回报。对了，我跟製片看了短片，这边都觉得这个男主演技不错，看著是生面孔，你给哪找的演员啊？”
    贾文玩笑说：
    “路上捡的，他是素人，因为经费有限嘛，该省钱就得省钱。”
    王雅笑著说：
    “可以的，那就定他做这部短剧的男主吧，他叫什么名字？让他加一下我的微信。”
    “陈建龙，我这边推给你。”
    贾文给陈建龙打去电话，陈建龙还在忙著送快递，听说短剧定了他做男主，也是兴奋地反覆確认：
    “沃日？我也行啊？话说，一天能给我多少钱啊？”
    关於主演的片酬，贾文其实是没有定价的权利的，但是他此前做过调研，估摸著短剧的片酬大差不差。
    短剧和常规影视剧不同，演员都是按天算片酬。
    作为素人主演，一天的片酬大概是一千到三千不等。
    他告诉陈建龙：
    “应该在一千五左右，反正比你现在的工作轻鬆，赚钱容易，如果后期你火了，你的片酬可以涨到一万一天。”
    那边传来陈建龙惊诧声：
    “好傢伙，怪不得现在人人都想做明星，做网红呢。”
    贾文最后交代陈建龙：
    “明天早上九点过来我这边，我带你见见剧组的人，还有经纪人王姐。”
    “好的贾导！”
    贾文起床洗漱，回到电脑桌跟前，看到了王雅发过来的一些导演合同，还有完整剧本。
    另外，製片方希望贾文能用自己的团队来拍摄这部短剧。
    贾文原本就是个导演助理，他哪来自己的团队。
    但他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能按照自己的標准选择团队，后续肯定更容易开展工作，反正製片那边提供资金。
    只要不是过分的预算，一般都能批下来。
    贾文想了想，出门坐车赶去了之前的剧组。
    他在这边待了几个月，对剧组很熟悉，如果能从这边挖人，事半功倍。
    首先剧组里需要一个经验老到的摄影师，最好是懂灯光的，一人干俩活，省得再招灯光师。
    贾文想到了王振邦剧组的摄影师刘山。
    虽然上次衝突时老刘没帮他说一句话，但贾文知道，老刘的技术是过硬的，只是长期在王振邦的压制下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更重要的是，老刘是技术流，对镜头语言本身有追求，这点从他被王振邦无端责骂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於是，贾文特意打听了今天王振邦剧组在影视城另一个棚拍夜戏，收工后会去附近的“老兵烧烤”大排档宵夜。
    他提前等在了那里，混杂在喧闹的食客中。
    果然，晚上十点左右，王振邦剧组的一帮人闹哄哄地涌了进来。

 005 场务

    王导没来，估计回酒店休息了。
    摄影师老刘坐在人群中，穿著沾了灰的摄影背心，一脸疲惫，正闷头灌著冰啤酒。
    贾文深吸一口气，端著酒杯走了过去。
    “刘老师。”
    老刘抬起头，看见是贾文，明显愣了一下。
    旁边几个剧组前同事也看到了贾文，交头接耳起来，有人奇怪，难不成是找老刘给王导说说情，想再回剧组？
    老刘放下酒杯，看向贾文：
    “小贾啊？”
    贾文儘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
    “刘老师，借一步说话？”
    老刘皱了皱眉，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跟著贾文走到了大排档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贾文了解刘山的性格，他开门见山：
    “刘老师，我最近接了个项目，是一部短剧，特別需要像您这样经验丰富的摄影师。”
    他没有提剧情，把几个核心场景的视觉构想简单描述了一下，眼神里带著热切：
    “刘老师，我知道您技术扎实，但王导的风格...有时候可能限制了您的发挥。
    我这个项目虽然小，但自由度很高，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一些更风格化、更有衝击力的视觉语言！”
    他试图用专业上的可能性来打动对方。
    老刘打了个哈欠，他掏出一根烟点上：
    “短剧？”
    老刘终於开口，声音带著一种冷漠的平静：
    “我知道短剧现在很火，但我从来没接拍过，我这种老古董可能跟不上短剧那种快节奏。”
    贾文赶忙说：
    “不会的，您在电影拍摄上浸淫多年，对短剧还不是手拿把掐？”
    “呵...”老刘轻笑著摇摇头，弹了下菸灰：
    “年纪大了不喜欢折腾，王导这个剧组的资方是业內龙头，不管是前期拍摄，还是后面上映，都形成了工业流程，你在里边不仅能学到东西，还能积累自己的资源。
    如果你想回来，我可以帮你给王导说说情，他脾气差，爱面子，你低头给他认个错，他不会跟你一个愣头青计较的。”
    提到这个，贾文就来气，他义愤填膺：
    “刘老师，您之前也是个受人尊敬的导演，现在就甘心在王振邦那样的人手底下忍气吞声地干活？”
    老刘把燃尽的菸头摔在地上，盯著贾文：
    “我刘山在圈子里混了二十多年，胶片时代就开始扛机器，拍过院线电影，拍过黄金档电视剧，你让我去拍短剧？
    用伦勃朗三角光，构建三层纵深空间？
    观眾会在意这些吗？
    我告诉你短剧是什么，是等电梯的时候，上下班通勤的时候，蹲坑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边角料。
    我的摄影机，不是为了在这种过家家的东西上浪费时间的。”
    贾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有人往这边张望，老刘平缓心情，重新用低沉的语气告诉贾文：
    “年轻人，踏实点，先把助理该乾的活干明白了。拍短剧...呵呵，玩玩可以，但我提醒你，这是消磨你才华的陷阱。”
    说完，老刘不再看贾文一眼，转身就走回了喧囂的食客群中。
    贾文站定了好久，对於老刘的话，他无力反驳，因为打心底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远处有相熟的前同事喊他过去喝两杯。
    贾文耐不住热情的邀请，过去聊了一会。
    临走前，却意外地遇到了从宾馆过来的导演王振邦。
    贾文想避开正面接触，没想到王振邦主动朝他招手：
    “哎？小贾你过来。”
    贾文只好硬著头皮走过去，跟王振邦打招呼。
    毕竟是行业里前辈，而且背景深厚，自己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不得罪最好。
    王振邦找个座位坐下，示意贾文也坐下。
    他一边擼串，一边说著：
    “我听说你来我这挖人？还是挖组里最重要的摄影师老刘？”
    听到这话，贾文更是如坐针毡，他尷尬地说：
    “不是，我来找老朋友敘敘旧。”
    王振邦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用藏著掖著，你真能挖走老刘，我倒是能高看你一眼。”
    说著停顿一下，喝了口啤酒，咂咂嘴说：
    “让我猜一猜，老刘没有答应你，对不对？”
    贾文默默地坐在原处，没有回应。
    王振邦问贾文：
    “你接了什么项目啊？”
    贾文抬头看向王振邦，坦然说：
    “一部短剧。”
    他已经做好被冷嘲热讽的准备了。
    反正之前已经被老刘劈头盖脸地喷了一顿，现在也不差这几句。
    话不投机正好找理由开溜，懒得听他搁这讲车軲轆话。
    王振邦噗嗤一笑：
    “怪不得，我说哪个投资人会找你这个毛头小子拍电影。
    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要拍短剧，也没多少投资，凭什么来挖老刘啊？
    到底是年轻人啊，凭著一腔热血在社会上横衝直撞的。”
    贾文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您慢吃。”
    王振邦端起酒杯，对贾文的背影交代了一声：
    “好好拍，把握住你面前的任何一个机会，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儘管来找我。”
    贾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回头看向王振邦。
    这个糟老头子眼神澄澈，也不像是喝多的样子。
    他试探著问：
    “你看好我拍短剧？”
    王振邦摇摇头：
    “说不上看好吧，只是想看看你会拍出个怎样的短剧出来。”
    贾文悠然嘆气：
    “谢谢您，我还以为你会和刘老师一样，瞧不起我拍短剧呢。”
    王振邦笑了笑：
    “他们不是瞧不起短剧，是瞧不起拍短剧的你。
    如果张艺谋陈凯歌忽然说要拍短剧，邀请老刘做摄影师，你看他是不是屁顛屁顛地过去。
    所以啊，你不需要向別人证明短剧怎么怎么样，你需要证明的是你自己的实力，懂吗？”
    贾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他悵然若失，觉得出了剧组后，之前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这一晚上，他学到的东西比之前在这里大半年学的都多。
    走到半路，有人叫他。
    贾文回头看发现是之前剧组的场务，干杂活的，和他年纪差不多大。
    “什么事啊？”
    场务递过来一个手机：
    “我刚才收拾的时候看到的，四处问了，剧组里没人丟，猜到是你的。”
    贾文一摸口袋，果然空空的。
    他说了声谢谢，接过来。
    贾文见这个场务事无巨细，很值得收编进创业队伍，做苦力。
    他叫住对方：
    “兄弟，你做场务的时候努力学习提升自己，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一直都有默默关注你，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
    准备走的场务一脸兴奋地看向他：
    “真的吗？”
    贾文点头：
    “你愿意来我剧组干吗？”
    场务很激动地说：
    “当然愿意！感谢您的信任和认可，一直以来，我在剧组就像个透明人，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干杂活的场务，您能关注到我，还认可我，我很感激您。”
    贾文点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来著。”

 006 七天酒店

    贾文这一趟也不白跑，从王振邦那边挖来了一个吃苦耐劳的场务。
    叫冯峰。
    第二天，他带著场务冯峰和男主陈建龙去见经纪人王雅，这边製片人还有內定的女主已经在酒店里等著他们了。
    酒店的规格很高，资方包下了一个大套间。
    有大小两个臥室，还有客厅和书房，以及一个有三十多平的私宴厅。
    贾文很好奇，这样的套间一晚上要多少钱。
    但是他忍住了好奇，没有问，装作轻车熟路地进入大厅，跟王雅几人打招呼。
    王雅身旁有两人，一个是梳著大背头的中年人，戴著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
    听王雅介绍，他叫邱康，是这部短剧的製片人，同时是南山文化传媒公司的总经理，现在主要做短剧各流程的解决方案。
    在旁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叫江映月，是资方大佬的女儿，亲的。
    她今年十九岁，在国外上学还没毕业，现在放暑假回来，无聊找个短剧拍。
    贾文感慨，富二代的生活当真是精彩。
    经过介绍，邱康对贾文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江映月则是对贾文微微弯腰，显得谦卑：
    “贾导您好，我是江映月，我没多少经验，后面麻烦您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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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文仔细看了江映月的面部表情。
    很可惜，江映月並不像陈建龙那样天赋异稟。
    她的表演天赋和普通人一样，並不適合做演员。
    不过想到这小女孩来拍短剧就是玩票性质的，志不在此，贾文也不再想那么多，只要不拖剧组后腿就行。
    他笑著点头：
    “早就听王姐说了，今天见面，小江你果然天生大屏幕脸。”
    江映月笑容僵硬：
    “什么大平脸？我的脸有很大很平吗？”
    贾文被逗乐了，他解释说：
    “夸你上镜呢，適合上大荧幕的脸，你来拍这个竖屏短剧属实是屈尊了，应该去拍院线。”
    江映月眼睛一亮，扑闪扑闪地盯著贾文：
    “真的吗？贾导，有院线电影可以介绍我去吗？”
    贾文愣在原地。
    这个小姑娘怎么有点呆头呆脑的。
    王雅出来打圆场，她拉著贾文落座，笑著对江映月说：
    “咱们先把手头这个短剧拍完，院线的事情你得跟你爸商量商量，下个月你还得回加州呢。”
    江映月有些遗憾地点头。
    资方大佬今天没现身，他比较忙，所有的事情都经由製片人邱康来办。
    这时，王雅转头对身后挥手：
    “那服务员，先別忙了，我们有事要谈，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但服务员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
    王雅正奇怪呢，听贾文噗嗤一笑。
    他对服务员招手，然后给王雅介绍：
    “之前没跟你提过，这位是我临时招来的场务，叫冯峰，不是这里的服务员。”
    冯峰和王雅都表情尷尬。
    王雅站起来给冯峰倒上水：
    “哎呀，小伙子手脚真勤快，一进来就忙著端茶倒水的，我以为你是服务员呢。”
    冯峰坐在王雅的旁边，两人聊著家长里短。
    贾文让陈建龙和江映月坐一块。
    这是剧里的男女主，先熟悉一下。
    饭局上，关於这部短剧的基本情况就聊得差不多了。
    和拍院线最大的不同，就是工期很赶，拍摄时间定为一周，要拍完三十集的內容。
    每集暂定的时间为三分钟，后期还可能因为內容审查的原因要刪减。
    饭后，贾文和王雅聊了关於预算的事情。
    这部现代背景的短剧的总投资是二十万元，在这一行里，属於中规中矩。
    男主陈建龙的片酬是一千八一天，七天就是12600块。
    女主江映月因为是资方的女儿，所以不拿钱。
    剧本需要的所有群演，一天的片酬估算起来大概是两千块。
    因为贾文找不到团队，所以由製片邱康招的剧组工作人员。
    其中主要的摄影师、跟妆师、道具师、灯光师都是一千块一天。
    还有设备租赁也是大头，一天也超过一千。
    导演的片酬是两万块，这还是看在王雅的面子上，按理说，贾文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接拍短剧的片酬不会超过一万块。
    另外，剧本是製片了三万块买的。
    贾文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这玩意能值三万块。
    最后大概算了一下，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支出就超过了十万块。
    按经验来看，原定七天的拍摄任务，加上各种意外情况和后期补拍，十天能完成就算是顺利的。
    王雅提醒贾文第一次执导，先不管成绩咋样，一定要把预算给控制住，这是投资人很看重的一点。
    贾文点头。
    送走王雅，他回头看到陈建龙和製片人邱康聊得火热。
    他不禁奇怪，这个陈建龙晾著漂亮女主江映月不聊，跑去跟製片人有什么好聊的。
    他凑过去，笑著问邱康：
    “邱总，怎么样？我挑的这个男主不错吧？”
    邱康点头：
    “嗯，我看过demo，这小伙子很有前途，刚才我们还聊后面有机会再合作呢。”
    贾文附和说：
    “阿龙啊，你加一下邱总的微信，他那边很多短剧项目，你在这部剧里好好表现，邱总有更多的大製作等著你呢。”
    陈建龙嘿嘿点头：
    “嗯，刚才就加过了。以后还得靠邱总多多提携啊。”
    邱康拍了拍陈建龙的肩膀：
    “咱们互相成就，我这边正缺有能力的演员。”
    ...
    贾文看到角落里用手机打游戏的江映月，他走过去问：
    “小江啊，你怎么还没走。”
    江映月放下手机，一脸认真：
    “我就住在这啊。”
    贾文恍然：
    “哦对，这隔壁就是臥室，你今晚住在这吗？”
    江映月打断贾文：
    “不不，我是住在楼上，我爸在楼上给我开了七天的房间。”
    贾文开玩笑说：
    “这酒店不是叫温德姆吗？怎么把楼上租给了七天？”
    江映月歪著脑袋：
    “什么意思？”
    贾文赧然，他不知道江映月是没get他的梗，还是压根没听过七天这种平民酒店。
    他摆摆手，隨意问：
    “这边一晚上多少钱啊？”
    江映月回他：
    “不贵，我记得会员价是一千三一晚上。”
    贾文眼角轻微跳动，他眯著眼问：
    “这个钱是从剧组里出的吗？”
    江映月摇头：
    “不是，这是刷我自己的卡。”
    贾文鬆口气。

 007 总导演

    这时，贾文发现现在待的这个套间是包了一晚上，包括过夜的。
    酒店会在明天下午两点收房。
    他决定今晚就在这边睡下了，他要看看一晚上千块的床是怎么个事。
    他稍加思考，找个理由对江映月说：
    “咱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进组拍戏，我今晚给你讲讲戏吧？如果时间太晚了，我就在这边睡了，正好这边房间可以过夜。”
    江映月说：
    “哎？这边带餐厅的套间太吵了，经常有人谈生意闹腾，我给您开楼上的房间吧，隔音特別好。”
    贾文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常年睡在剧组，就算附近施工也不影响我睡眠。”
    “哇。”江映月一脸崇拜。
    贾文表情古怪，这有什么厉害的，他从包里翻出来剧本：
    “行了，剧本你看过了吧？”
    江映月摇头：
    “还没看呢。”
    贾文一下子来气了：
    “明天就要拍戏了，你作为女主，竟然没看过剧本？！你这是什么职业態度？”
    江映月明显被嚇到了，她缩著脖子，睁大眼睛：
    “也没人跟我说要提前看剧本啊。”
    贾文被气笑了，他深呼一口气，淡定下来：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把剧本看完，反正剧本也不长。另外，明天五场戏的台词，你要全背会，我明天检查。”
    江映月扁著嘴：
    “我记性不好。”
    贾文摊手说：
    “行，那我就把你的台词都刪掉，越简单越好。”
    江映月赶忙说：
    “那还能算女主吗？哎，我儘量吧。”
    打发走江映月，贾文最后提醒她看一眼剧组发的通告，上面详细写了明天片场的安排。
    江映月看著手机，撇撇嘴：
    “又要背台词，又要七点起床，拍戏也太辛苦了。”
    贾文无语。
    这才哪到哪啊。
    第二天一早，贾文和江映月一块打车赶到片场。
    片方他们租了一个咖啡馆，按照通告上写的，今天先拍第六a场，场景是都市背景。
    剧集前面的场景是乡下，按顺场景拍摄，安排在了最后，到时候整个剧组要转场去乡下拍的。
    关於剧组大小事项的安排，都是製片组那边的统筹负责的。
    统筹叫万豪，是邱康传媒公司的员工。
    贾文刚到的时候，万豪在一边指挥设备组进场，一边啃著包子，忙得晕头转向。
    提前到的陈建龙冯峰他们都在帮忙。
    贾文和万豪第一次见面，两人打声招呼，算是认识了。
    万豪告诉贾文：
    “按照通告，咱们八点准时开拍，七点五十的时候，你走场看一下缺人还是缺东西，都跟我说。”
    这时他瞅见一旁满脸幽怨的江映月，皱起眉：
    “女主怎么精神这么差。”说著，朝远处的跟妆师喊道：
    “喂，化妆师过来，给女主补妆。”
    化妆师手脚麻利，很快就遮住了江映月的黑眼圈。
    贾文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这边正说话，贾文在中戏的校友，陈欣也来了。
    她本来就身材高挑，再加上穿上高跟鞋和黑丝，尽显魅惑。
    贾文介绍说：
    “这位叫陈欣，扮演剧里的女二，白晶。”
    江映月凑过去，上下打量著，满眼羡慕：
    “姐姐你身材也太好了叭。”
    陈建龙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欣赏陈欣的身材，心里偷笑：
    “一个是呆土豆，一个是长腿御姐，给我我也选这个黑丝。”
    远处传来万豪的喊声：
    “喂，那边的別聊了，赶紧清场了，各部门就位，导演准备走场。”
    贾文应了一声，心里则是有些鬱闷：
    “这个製片统筹好大的权利啊，听著像是我这个总导演都是给他打工的。”
    吐槽归吐槽，这个统筹的经验確实老道，把片场管理得井井有条。
    確定镜头內无杂物、演员走位顺、设备无故障后，全场静音，贾文坐到监视器后面的椅子上，拿起对讲机：
    “action！”
    摄影机灯光亮起，轨道车滑动，录音杆精准到位，演员眼神聚焦，整个片场都隨著他这一声指令运转起来。
    贾文感觉一股掌控全局的力量感从脚底升起，直达胸腔。
    这一刻，他就是中心，世界安静下来，只有他瞳孔里的光影在跳动。
    原来这就是总导演的感觉。
    “咔。”
    第一幕拍摄被叫停。
    贾文示意重新来一遍，因为他刚才走神了，没看到大家演得怎么样。
    ...
    贾文盯著监视器，眉头紧锁。
    “cut！”他喊出声：
    “灯光不对。”
    镜头里，女主妆容精致，姿態优雅，但贾文要的不仅是美。
    他要那种淬链后的冰冷感，一种拒人千里的锋芒：
    “主光太暖了，像怀旧。我要冷光，硬一点，让她看起来像...像月光下的刀。”
    贾文比划著名：
    “侧逆光再强些，把轮廓刻出来，但脸上阴影要锐利，眼神要藏在暗处一点。”
    重拍。
    再来。
    经常反覆调试，贾文终於对灯光满意了，但是女主的演技又掉链子了。
    静態表演没问题，但江映月一开口说台词，就陷入了机械背台词的状態。
    一方面是她对台词不熟悉，在一方面就是她確实缺乏演技，台词功底也很差。
    “cut！cut！cut！”
    贾文几次喊停。
    女主角脸上完美的妆容下开始透出疲惫，现场工作人员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空气里瀰漫著无声的焦躁。
    片场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小声嘀咕起来：
    “都快到中午了，第一场都没拍完，今天还能完成通告內容吗？別让我们加个大夜啊。”
    “拍个劳什子短剧，还追求这个那个的，当这是在拍院线吗？”
    “是啊，差不多就得了唄，看短剧的谁还在意演技不演技的。”
    “也不是哈，这个女主的演技实在太出戏了，这个女的啥来头啊？这个演技能当女主？”
    “听说是带资进组，投资人是她亲爹。”
    “难怪呢，关係户主演碰上个爱较真的导演，真是遭了我们这些员工了。”
    咔！
    贾文正要再次开口，製片组统筹万豪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压低了但清晰：
    “贾导，这场戏我们拍了七条了，通告时间很紧。”
    贾文本来就在烦躁，这会更加觉得万豪是在挑衅他在剧组的地位，他没好气地瞪著万豪：
    “要不这个导演你来做？”
    万豪却是语气平静：
    “我的职责是统筹项目进度，照你这么拍，肯定要出问题。”
    贾文无名火冒出来，他蹭的站起来。
    他正想发脾气，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环顾四周，剧组的工作人员面容疲惫，眼中带著不满的情绪，却敢怒不敢言。
    前些天在王振邦的剧组就是这样的情形。

 008 过了

    贾文最终摆摆手：
    “大家都休息一下。”
    江映月刚鬆口气，就见贾文对她招手：
    “小江，你过来。”
    “啊？”
    贾文和江映月来到咖啡馆的包间，不管外边吵闹，关上了门。
    江映月垮著个脸：
    “贾导，我可能確实不適合演戏，要不你换个演员吧？”
    贾文无奈，投资就是冲她来的，换谁都不能换掉她。
    见江映月情绪低落，贾文只能安慰她：
    “没事的，你是新人，大家都会包容你的。都赶到这了，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外边的人都在等著你呢。”
    江映月揉了揉脸：
    “我已经尽力去做了，真的很抱歉。”
    贾文拿起剧本：
    “其实你完全没有代入这个角色，闭上眼睛，想像一下，你有个青梅竹马叫赵辰，你俩还是娃娃亲，从小一起长大。”
    “嗯？”
    江映月有些诧异：
    “原来我和赵辰是娃娃亲啊，我还奇怪呢，怎么还刚上大学就结过婚了。”
    贾文察觉到不对劲：
    “你没看前面的剧本？”
    江映月尷尬说：
    “你让我背今天这几场的台词，我哪还有时间看整个剧本啊，我只看了今天要拍的这几场。”
    贾文翻个白眼，也懒得追究这个问题，说：
    “行，我好好给你讲讲。”
    讲著讲著，贾文发现江映月在一旁哭了。
    他放下剧本，带著一丝抱歉：
    “你別哭啊，不想演就不演，没必要哭啊。”
    江映月擦了一下眼泪：
    “贾导，不是这样的，我是为这个角色感到难过。”
    “哈？”
    贾文总算知道这些烂俗剧情是给哪些人看的了。
    他带著鼓励对江映月说：
    “你能代入进女主的世界，很好，保持住情绪。”
    他继续讲解：
    “那个渣男就是陈建龙扮演的赵辰，是一个徒有外表和才华的斯文败类。”
    江映月的眼神立马就充满了怒意，甚至不经意地咬紧牙关。
    贾文又说：
    “你决定拋弃过去，重新开始，因为你还年轻。你进入大城市打拼，做了带货主播，一下子火了。从村姑到大网红，你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意气风发。”
    说到这，江映月眼睛又开始熠熠闪光起来，她扬起了嘴角，带著对渣男的不屑，和歷经千帆的畅然。
    贾文看在眼里，不禁感慨捡到宝了：
    “好傢伙，这个小姑娘入戏真深，这属於是达到了演技的最上乘——真情流露，本色出演啊。”
    等贾文带著江映月走出包厢，万豪走过来对贾文说：
    “贾导，到饭点了，要不先吃饭？”
    贾文摇头：
    “不急。”
    他招呼现场所有人：
    “各部门就位，再拍一条，包过的。”
    都准备吃饭的眾人无奈地又回到岗位，小声抱怨起来：
    “拍了一早上都没成，怎么开个小灶就能过了？”
    “我看这架势，午饭是吃不成了，哎。”
    贾文不管眾人的情绪，他看向江映月点头。
    “action！”
    咖啡厅里，男主正在和直播带货的营销经理聊天。
    背景虚焦的咖啡厅门口，光线骤亮一分。
    一道修长的剪影推门而入，逆光勾勒出利落的轮廓，髮丝边缘泛著冷白的光晕。
    江映月扮演的女主进场。
    经理对女主招手。
    男主回头，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被钉住。
    镜头推近他瞳孔，然后切女主特写。
    强侧逆光如刀锋般劈开画面，她大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只留下清晰冷硬的下頜线、挺直的鼻樑和一抹几乎不见弧度的唇。
    女人看向这边，目光掠过男主所在的位置，没有停顿，没有温度，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男主盯著女人的脸：
    “你，你是陈玲？！”
    女主的视线在空气中与他的惊愕短暂交叠，但里面只有一片空茫的冰原。
    “我之前的名字太土了，我还是喜欢別人叫我艺名，维亚。”
    营销经理笑著问：
    “这么巧，你们认识啊？”
    男主只是呆呆地看著女主。
    女主低头浅笑：
    “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叫陈玲。”
    ...
    贾文盯著监视器，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过了。”
    旁边绷著脸的万豪鬆了口气，同时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场中的女主江映月。
    他是圈內人，在这一行混跡了十几年，给国师扛过摄影机，也见过影帝对飆演技，他能真切地感受江映月前后的表演差距。
    刚才那一段，女主的冷漠以及回忆过去后，带著一丝旧情的破碎感全都表现了出来，简直就是完美的演绎。
    很难想像，几十分钟前，江映月连台词都念不准。
    “喂，放饭了！”
    万豪有些晃神，直到贾文喊他。
    “来了来了。”
    各工作人员站起身，说笑著过去拿盒饭。
    贾文还在聚精会神地看著监视器上面的画面，一脸地欣慰：
    “一早上就拍了这么一段，但也值了。”
    他正琢磨著，场务冯峰已经帮他收拾出来一个小桌子，上面摆好了一份菜量更丰富的盒饭，还有一瓶矿泉水，和洗好的当季水果。
    贾文说了声谢谢。
    冯峰笑著挠头：
    “不用客气，贾导。”
    等贾文吃完，冯峰就过来把垃圾收拾好，又把小桌子擦乾净，摺叠放到一边。
    贾文看著，感慨总导演的待遇就是好。
    剧组其余的人三三两两地凑一块吃饭聊天。
    几个群演远远地看著光鲜亮丽的几个主演，眼中带著羡慕。
    “如果我也有个能给我投资拍剧的爹就好了。”
    “真有钱的话，我才不来受这个罪，你看看女主一早上被咔了多少次。”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后那一条，女主的演技忽然就变好了。”
    “有吗？我没注意，当时只顾著骂导演脑残了，耽误我们吃饭。”
    旁边有人凑过来：
    “我注意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是吧？我感觉真的有演技的。”
    “你们俩真的假的？女主跟那个导演进包厢一趟就忽然有演技了？搁这表演魔术呢？”
    “这个导演有点东西的。”
    “可不咋的，要不人家坐在监视器后面吃三菜一汤呢。”
    “我不信，真这么厉害还拍短剧？直接去拍院线好了。”
    “你们怎么都盯著那个小土豆聊，我喜欢那个高个子的，演技放一边，那双腿真是比我命都长。”
    “哈哈。话说，那个男主的演技也很好，真不知道製片组从哪找来这么多厉害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