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预知青梅惨死,我逆转未来》 第1章 时隔六年,屏山镇 2014年的夏天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 夏寧躺在副驾驶上,车里播放著沉闷的音乐,窗外阳光晃得人眼疼。 “虽然是乡下学校,比不得你们城里,但教学质量不差的,老师都是好学校毕业的。你好好学,不比你在城里差。”舅舅一边开车一边说。 这辆老款的奥迪a4正行驶在通往屏山镇的山路上,虽然是二手车,但对舅舅来说可是要不得了的门面。 夏寧並不怎么相信舅舅口中所说的教学质量,在屏山镇的人看来,公立二本已经算足以称道的好学校。好比舅舅觉得握住这辆老款a4的方向盘,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一样。 自从母亲去世后,夏寧成了孤儿,监护人转成了舅舅。 舅舅在屏山镇经营著一家民宿,近年来屏山镇靠著四季分明的景色和独特的日巫神人文信仰,旅游业逐渐兴旺起来。如果只是偶尔来这里旅游,夏寧会非常乐意。 但舅舅替自己办了转学手续,一直到高考结束,自己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屏山镇。记忆里的屏山镇,镇上只有一家比较大的连锁超市,一到夜晚街道上便不见人影。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並不想来,但这也是母亲临终时的意思。 “再说了,咱们屏山镇现在什么没有?图书馆、博物馆、电影院......除了规模小点,跟你城里区別不大。你记得不?你小时候在镇里玩儿得可欢,应该很快就能和镇上的老朋友熟络起来。” 夏寧確实记得小时候回老家,是有几个还不错的玩伴,但已经这多年过去,那些人的样貌早已经模糊,而且成长环境不同,恐怕也不能再和小时候那样玩到一起。 “舅,其实……我好像在妈去世的前一天,就见到了她临终时的样子。”夏寧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说,三个月前的某个午后,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阳光斜洒进来,母亲已经安然离去。 那时他以为只是幻觉,但一天后,母亲在病床上溘然长逝的模样与昨日所见幻景如出一辙。 舅舅敲打著方向盘的手忽然停住,也许是突然提到妹妹的去世让他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嘆道:“你老妈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我看你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说完,舅舅把音乐声量下调,將空调温度调低了些,夏寧靠著车窗,望著窗外连绵不绝的青山和蜿蜒的公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终於,他沉沉睡去。 直到被尿意唤醒,夏寧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醒了?马上就快到镇子了。” “停一下吧,就在这儿。” “嗯?你是想撒尿吗?”舅舅很有经验,打望一眼,“还憋得住不,大概再有个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有点难……” 舅舅也没多说什么,把车停靠在了路边。跨过公路护栏,是一片奔流的河川,记得是叫“青龙河”。河水並不湍急。河畔是芦苇地,只是这个季节芦苇长势尚矮。 夏寧踩在芦苇地上,湿软的土壤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直到找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僻静场所,他才解开拉链。 此刻阳光毫不吝嗇,照得河川满是碎金的光芒,逼人眼球,四周蝉鸣不绝。空气暖暖的,满是夏日的味道。 夏寧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目光透过芦苇杆的缝隙窥过去,猛地一个激灵尿在了手上。 此刻他脑袋中一阵嗡鸣,河水的奔涌、夏蝉的嘶鸣,都已充耳不闻。 芦苇丛中躺著一个女孩,血跡斑斑,皮肤苍白,早已死去多时。她的脸上定格著青涩的稚气,以及死亡来临时的恐惧。 然而当夏寧再度回过神来时,女孩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芦苇杆依旧肆意生长著,没有被压过的痕跡。 此刻一阵山风吹来,芦苇低伏,似乎把暑气一扫而光。夏寧此刻才清醒了一些,难道是自己刚才睡意未消,出现了幻觉? 但是—— “靠,真尿到了手上!” 他跑回车里,舅舅一瞥,就知道他弹道偏斜,一边叨叨著“还不到17岁,怎么就这样”,一边扔了他一瓶矿泉水,示意夏寧自行清理。 …… 舅舅家的房子是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房,旁边是他经营的民宿。客人入住和退房的时候会在自建房的一楼办理手续,两栋房子之间有走廊交通。同时为了迎合现在年轻人的格调,舅舅把一家一楼装修成了小清新调调的咖啡厅。 和六年前很不一样。 而相比起舅舅家的变化,屏山镇的变化就没夏寧想像中那么大了,儘管旅游业让镇子兴旺起来,但整体上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样子,最大的变化是镇子中心建起了比较综合性的商场,来往的交通班次也密集了起来。 据说明年,高铁就会通过来了。 舅舅朝一楼里面招呼:“云云,出来帮忙拿点行李。” 戴著蝴蝶发箍的小女孩从屋里探了出来,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模样,脸蛋可爱,大眼睛贼溜溜地转著。 “这谁啊……”夏寧脱口而出。 “哥哥,我是妹妹!!!”小女孩竖著眉毛,像只生气的猫咪,“姑姑的……我们前不久才见过!” 夏云虽然还在天真稚嫩的年纪,但她敏锐察觉到了姑姑的去世对夏寧的打击,及时改了口。 或许是因为自己年幼就丧母的缘故,夏云在这方面有著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夏寧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那天你打扮得很庄重,头髮也不是这样的,原谅哥哥没认出来。” 上上次,自己见到夏云时,她还是个小不点,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要吃。 看来自己的確是很久没有回屏山镇了。 三人一道把行李搬到了三楼,舅舅把钥匙交给了夏寧,嘱咐著说:“我平时就住在楼下,有时候晚上有客人入住我下去也方便些。你和云云就住这层楼,房间里你看还缺什么,我把钱给你,自己去添点。” 夏寧点了点头,他打量著房间,陌生又熟悉。 小时候自己也是住在这间屋子,和那时候比,舅舅家重新翻修了一遍,房间被换成了落地窗,山色一览无余。 “今晚带你去你顾叔家的馆子,算是给你接风。”舅舅说,“这几天前台回家省亲了,反正现在是暑假,我有时候要是溜出去钓钓鱼,你就跟云云商量著轮流看店。” “顾叔叔?那顾知春也在吗?” “在,人家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舅舅覷起眼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和顾知春最要好吧,好好把握机会。” “才没有要好……”夏寧一时无语,童年的记忆虽然早已模糊,但当初被顾知春那男孩气的丫头按地上揍的画面,还歷歷在目。 舅舅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接起电话,看舅舅喜笑顏开的样子,夏寧知道八成是有人约他钓鱼去。 “我和你顾叔叔出去一趟。”舅舅嘿嘿笑著,“爭取努努力给你们加点菜,上好的河鱼。” 夏云很懂事,也很馋,一听到有新鲜的河鱼吃,让自己父亲只管去,自己会照顾好哥哥的。 等舅舅一走,夏云就忙拉著夏寧的手,压低声音,“哥哥哥哥!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夏云神秘兮兮的样子並没有引起夏寧的好奇,小孩子们的宝贝,自己多半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他並没有扫妹妹的兴,任由小女孩拉著自己到了前台。 然后,夏云拿著一本天蓝色封皮的册子“啪”地往桌上一扔,上面赫然写著几个大字。 《快乐暑假》。 “哥!爸一直说你成绩好,不在话下吧!?”夏云双眼满是期待。 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夏寧对妹妹进行了一次足以让她铭记终生的整风教育,夏云听得云里雾里,索性抱著平板电脑看电视去了,没敢再提这事。 最后,夏日午后独有的沉闷让两人昏昏欲睡,大的躺在沙发上,小的趴在前台,空气中除了空调的出风声,就只剩下轻微而均匀的鼻息。 直到一阵声音把两人吵醒。 “小云,夏叔叔让我来接你俩!” 夏云嘴里还残留著口水,抹了抹眼睛,从前台的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哦……到饭点了吗?” 身材窈窕的少女从一辆电动三轮车上跳下来,她头髮刚过肩,皮肤在阳光下白皙到有些反光,眉眼间洋溢著青春与活力。 门帘叮铃响动,夏寧推门而出,和少女迎面相遇。 眼前的女孩是儿时的玩伴顾知春,却和他记忆中的顾知春迥异,他没想到当年留著男孩儿头的小姑娘居然能出落得如此標致,巧笑倩兮却又带著三分男孩一样的英气。 然而,这种惊奇感瞬间就被恐惧取代,他的思绪瞬间飘回了数个小时前,青龙河岸边芦苇丛中他曾以为是幻觉的那具尸体,浮现在眼前。 那具尸体,毫无疑问,就是顾知春。 “你是夏寧吧?”顾知春嘴角含笑,“有6年没见,你比我高了。” “你……居然还活著吗?” 第2章 青龙河边的萤火 “来了来了!”身材发福的中年人和舅舅一道站在门口,望著远处的电动三轮车缓缓驶近。 “寧子,你脸怎么了?”舅舅奇道,心想这小子半边脸怎么红通通的,还有些肿。 顾知春不经意地瞥了夏寧一眼,这当然是她的杰作。这一瞥之间带著些挑衅的敌视,谁让这傢伙暌违六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吉利。 从小就觉得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来想像中六年后的再见面,应该是夏寧被女大十八变的自己震惊得合不拢下巴,然后天天追著自己拍各种各样的彩虹屁,没成想拳头才是永远不变的硬道理。 夏寧也很委屈啊,他真是关心顾知春才脱口而出的,但自己也知道这误会很难解释,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刚摔了一跤。” 夏云看著为了顾知春姐姐撒谎的夏寧哥哥,心想哥哥究竟是做了怎样对不起知春姐姐的事,连这天大奇冤都能忍下来。 “夏寧这么多年不见,一表人才啊!”顾朝拍著夏寧肩膀,颇为讚许,“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没事就搁我家给悦悦辅导功课,我家悦悦要有你脑袋瓜一半好用就好了。” “爸——”顾知春耷拉著眼,不耐烦的样子。 悦悦是顾知春的小名,只是打从顾知春上初中后,除了亲近的人外,就没怎么用了。 “顾叔叔这生意做得是越来越红火了啊!”夏寧望著眼前气派的饭店,不由感嘆。 记得6年前顾知春家的饭店还是个苍蝇馆子,虽然阿姨手艺不错,但小镇的人口拢共就那么些,每个月赚点打牌钱,在镇上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没想到这些年屏山镇旅游业发展起来后,饭店也焕然一新,网上的攻略贴基本都提到了顾知春家的“知春记”,已经成了屏山镇必打卡top10。 夏寧看著招牌的名字,也是一阵无语,想来这个名字一定受到过顾知春的百般阻挠,但仍旧被顾叔叔给强硬贯彻了下去。 其实顾叔叔应该是很想让女儿以后能接手这家店的吧?才会取这个一个名字。 “乐阿姨呢?” “你阿姨在里面忙活呢!” “你乐阿姨已经很久没亲自下厨了,你看你顾叔现在生意做这么大,每天和乐阿姨开著他那路虎就是游山玩水。”舅舅不忘在一旁搭腔,“我这次都算是沾你小子的光!” “呸!你没少往我家蹭,哪能次次都有空亲自下厨啊?”顾朝招呼著,“別站外头了,进来进来。” 路上顾朝还不忘给夏寧递根烟,舅舅板起脸就是一句“你可別带坏我外甥”。 晚上的饭菜还是和记忆里是一个味道,儘管网上有不少评论说知春记的味道变了——事实上他们是对的,因为乐阿姨已经不掌勺了。但今天不同。 乐阿姨看著还是那副朴素的打扮,但依旧保持著那股芝兰一般的气质,也难怪顾知春能出落成一个小美人。记得小时候乐阿姨是屏山镇里最喜欢夏寧的人,每次一见到夏寧就笑眯了眼,那时也是夏天,准备了一箱的棒棒冰让他上楼给顾知春辅导作业。 嗯,在这个年龄阶段,成绩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席间,舅舅和顾叔叔侃天侃地,不知什么时候终於聊到了夏寧和顾知春的身上。一直任由自己男人高谈阔论的乐阿姨立刻有了话茬,说起记得有次夏寧非说那道题选a,顾知春坚持要选b,两人就这么犟了起来,爭论的时候顾知春忍不住给了夏寧一拳,把夏寧气得回了家,好几天也不来找顾知春。 “最后还是让悦悦带著一盒巧克力给夏寧道歉,夏寧才消气……”乐阿姨眼角带著笑,那时候虽然自己也严厉批评了顾知春,但时隔多年说起来却是津津有味。 顾知春埋头刨著饭,嘟囔著说道:“小气鬼。” 她声音很低,但恰好可以被坐她旁边的夏寧和夏云听见。 “哥哥是小气鬼!”夏云复述了一遍。 噗嗤一声,顾知春忍俊不禁,小丫头只是在转述自己的话,但听起来就像是在给自己帮腔一样。 夏寧则是想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和妹妹生活在一起过,小丫头觉得顾知春亲一些胳膊肘往外拐也正常。而且確实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自己早已经不在意了。 就像今天顾知春给了自己一拳,自己也没计较——虽然夏寧这次也很理解对方想打自己的衝动。 后半段,顾知春看了眼已经喝红了脸还在划拉著拳的老爹,和母亲说道:“我要去河边捉萤火虫做灯笼,罗老师给的暑期拓展,我做完得拍好照片。” “寧子!罗老师也是你下学期开学后的班主任,人刚来屏山镇不久,年轻有为,你也跟著悦悦去唄!”舅舅嚷嚷著。 “不是吧?那他到时候不就和我一个班?”顾知春哼哼,看来她对六年后的重逢颇有微词。 “……姐姐才是小气鬼。”夏云嘀咕。 顾知春冲夏云做了个鬼脸,拍拍手站起来,大度地对夏寧说:“走吧!我带你捉萤火虫。” 说完不忘看夏云一眼,似乎在说“你姐姐我才不是小气鬼”。 “云云,你去不去?”顾知春问。 夏云眼中刚刚放光,就被舅舅给拦了下来,“云云去干啥啊,半大孩子又不会水。” “嘿嘿,那下次再带你。”顾知春对夏云眨巴眼。 夏寧和几位长辈道別后,在乐阿姨一阵阵“小寧这孩子就是有礼貌,要是悦悦像他一样就好了”的夸讚中,和顾知春一道出了饭店。乐阿姨的每一声夸讚,都让顾知春的脸色阴鬱了几分。 “上去。”顾知春冷漠地说。 夏寧知趣地坐上了电动三轮车后排的露天车厢。 晚风吹拂,两人互相之间没有言语。 顾知春有些生气,其实她对夏寧回来是感到高兴的,儘管对见面时的第一句话感到愤愤不平,但打小时候起,两人就没少拌嘴。 但为什么妈总喜欢拿自己和夏寧比啊!她越想越气,是是是,他学习好懂礼貌,但他体育有自己厉害吗? 夏寧则是因为六年没见,多少感觉有些生分了,再加上他也摸不透顾知春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索性他也懒得想了,半躺在三轮车的车厢里,望著如水的繁星,突然觉得比起城里,屏山镇也別有一番风味。 大概过了半小时,三轮车停在了青龙河边,顾知春取了一张捕网,朝夏寧说:“我只带了一张网,你就待在这儿,给我把车看住,知道了不?” “行。”这女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处处强势。 顾知春脱下鞋子,捲起裤腿,露出了雪白大腿,夏寧看著那匀称的线条,满是健康与活力,不由愣了神。顾知春察觉到视线,抬起头瞪了一眼,夏寧故意朝別处眺望,脸上有些羞赧。 女孩扛著捕网,拨开芦苇往河边跋涉。夏夜的风带著河水与青草的湿气,拂过顾知春发梢,少女赤著脚,踩在微凉湿软的土壤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盛夏的夜里,能看到星星一样的萤火虫在丛里上下穿梭。 望著星空下女孩一点一点朝河边走去的背影,夏寧突然想起这是今天自己下车撒尿的地方,当时就是在这里,自己出现了幻觉,看到了顾知春死去多时的尸体。 顾知春正一点一点地捕捉著萤火虫,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每捉到一只,都会把它宝贝地放进笼子里,笼里的微光渐渐匯聚,形成了氤氳昏黄的光圈。 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感到洋洋得意,看著那一点点变大的光圈,就像是把整个夏天都装了进去。 成就感满满嘛! 突然,一道黑影骤然出现,扑通一声,已经將顾知春按到了水里。 夏寧愣了片刻,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谋杀。 他二话不说,拧开了电三轮的钥匙,朝著黑影的方向驶去。他怕把顾知春也撞到,死捏剎车停在了距两人半米的地方,跳下去直接一脚踹在了那人背上。 好痛!对方纹丝不动,夏寧却感觉自己的脚骨差点裂开。 他立刻用手臂绞住了那人的脖子,却像是绞住了铁一样。可夏寧知道现在根本不能放弃,咬碎了牙不断加力。 终於,那人身子一震,甩开了夏寧,然后飞奔离去,速度快到出奇,夏寧甚至怀疑那不是人,而是一只时刻紧绷的猎豹。 夏寧忙把顾知春从水里拉了出来,女孩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不断咳嗽,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顾知春忽然死死抓住夏寧,放声大哭起来,从死亡边缘徘徊一遭,让她感到发自內心的恐惧。此刻她唯一能用哭声来倾诉的对象就是夏寧。 夏寧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地拍著顾知春的后背。 “夏寧。”这是六年来,顾知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问你,你今天那么对我说话,是不是其实见到过,我死去的样子。” 月光下,看著女孩哭得梨带雨的模样,夏寧点了点头。 “但你还打了我一拳。” “噗!”顾知春捶了一下夏寧,破涕为笑,“小气鬼!” 第3章 「夏天行动」 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很快就赶到了青龙河边。 是夏寧报的警,在他回过神来后,越想越后怕。 来的民警看样子比较年轻,估计是这六年间新来的。 民警向夏寧出示了证件,名字叫王志强,88年生人,今年不过26岁。 “是你报的案吧?杀人未遂?”王志强高度警惕,自打自己到了屏山镇后,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严重的报案。 夏寧点点头,儘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把事件从头到尾地复述了一遍。 就在这时候,一辆路虎车也停在了路边,驾驶座上下来的是乐阿姨,跟著是一身酒气的舅舅和顾叔叔。 他们接到夏寧的电话后,瞬间连酒都醒了一大半。 “没事吧悦悦?”顾朝率先赶了过来,拉著女儿左看右看。 “嗯……老爸你身上好大味……”顾知春捂著鼻子。 由於夏寧事先嘱託,顾朝带了毛毯,把浑身湿漉漉的女儿裹在毯子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乐阿姨比顾叔叔沉得住气,她把王志强拉到一旁,问道:“王警官,没什么事吧?” 顾家现在是镇上有头有脸的餐饮巨头,王志强和他们自然是认识,王志强回道:“具体的经过,这位小兄弟已经跟我说过了,如果一切属实的话,应该是杀人未遂,性质恶劣。” “什么人会想要对悦悦下手?”乐阿姨有些急。 “乐姐,先別急。这样,先把小姑娘带回去,安抚安抚,我联繫人手先进行调查。”接著,他对夏寧和顾知春两人说,“这段时间可能隨时会找你们问话,希望配合一下。” 这时顾知春看著已经冷静了不少,低下头一声不吭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们之间互相道別,王志强现在正联繫警力,自己留在青龙河边待命,剩下的人带著顾知春就要上车。 顾知春指著自己那辆电动三轮,死活不愿把这东西遗弃在这里。 “你还管它干嘛呀!”顾朝责备。 “不行!”顾知春倔劲儿顿时上来了,“那是外爷留给我的!” “我给你骑回去。”夏寧主动请缨,毕竟三个大人里两个醉鬼,乐阿姨还得把大路虎开回去。 “我跟你一起!”顾知春犟了起来。 “別闹!”顾朝有些生气,“刚发生了什么事你转头就忘了?给我乖乖坐车!” “不!!”顾知春很坚决。 “你这丫头,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犟!”顾朝脸都红了,酒劲直往头上冲。 “好了。”乐阿姨发话,“悦悦的命都是小寧救的,有小寧带著她,我放心。” “就是就是,我外甥你也防?”舅舅在一旁帮腔。 乐阿姨的话在顾朝心里的分量著实不轻,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双眼含泪拍上夏寧的肩膀,望著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孩,突然抱了上来。 “夏寧,你说要是没有你,悦悦该怎么办啊!!!”顾叔叔放声大哭,眼泪全沾到了夏寧衣服上。 “过了啊过了啊,老顾。” “不,老顾说的对,要是今天没有小寧,我真的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我真的不是该怎么谢谢小寧……” “嗨!瞧你说这么严重干啥,你实在过意不去,乾脆结个儿女亲家算了!”舅舅一摊手。 一阵沉默,乐阿姨和顾朝彼此对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喂,我隨口一说,你们咋还考虑上了?”舅舅说,“咱们是新时代,不支持包办婚姻啊!” “爸、妈!”顾知春跺脚,好在夜色里看不出她两颊的红晕,毕竟对於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这种事是多么令人羞涩,“快回去吧我累死了!” 乐阿姨和顾朝心有默契地点点头,似乎在说“回去再议”,然后就一起把电三轮推到了路面,让两人走在前头,自己的路虎在后面断后。 隨著速度不断加快,夏夜的风透过短袖的间隙钻了进去,让夏寧感到一阵清爽,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就好了。 “夏寧。”身后,顾知春背朝著夏寧靠坐著,把脑袋安心地放在他的背上,“你还记得便利店爷爷吗?” “当然。”夏寧不知道顾知春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以前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去他那里了,因为他开了个小摊,每次去都会送我们一些小零食。” “嗯,所以我们都叫他便利店爷爷。六年前,也就是你最后一次来屏山镇的那回,便利店爷爷去世了。” “嗯,我知道。” “你还记得吗?就在便利店爷爷去世的前一天,你跟我说你看见他死了,我还和你大吵了一架。” 夏寧眉头紧皱,他记得六年前自己离开屏山镇前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许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直到顾知春这时说起,那些模糊的部分记忆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时候,仿佛一道电光划过心头,夏寧脑海顿时澄明。 是啊,那时候自己一个人跑著去便利店,想买一支雪糕,推开门时,发现便利店爷爷已经孤独地死去。 而当他把这件事告诉顾知春后,顾知春哭著去便利店,却发现便利店爷爷好好地坐在那里,看见顾知春还招手给了她几颗。事后气得顾知春对夏寧破口大骂。 “夏寧,也许——” “我能预知死亡!” …… 派出所的询问比夏寧想像中来得快。 第二天下午,他和顾知春同时被传讯到了镇派出所,顾知春先进了王志强办公室,出来后脸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 顾知春摇摇头,“我不好说……总觉得有点,诡异。” 还容不得夏寧多想,王志强就让夏寧到他办公室里,顺便招呼人给夏寧沏了杯茶。 “我想让你再复述一遍昨天的经过。” 夏寧配合道:“昨晚,顾知春想到河边抓萤火虫,我也同她一路。到青龙河边后,她让我留在车上看车,结果顾知春在岸边突然被一个从芦苇丛中钻出来的人影按到了水里,我上前搭救,那人跟著就逃跑了。” 王志强在本子上不停地写著,头也不抬,“往哪个方向跑的?” “朝河的下游。” 啪!本子突然合上,王志强看著夏寧的眼睛,说道:“跟昨天你说的,完全一致。也跟顾知春说的,基本符合。” 夏寧心里隱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王志强的问话与其说是例行询问,不如说是审讯,似乎已经对自己做了有罪推定。 “但是——前几天雨水不停,河边土地湿软,只要走在上面,一定会留下脚印。”王志强说,“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员的脚印。昨晚在我同事来之前,我一直守在那里,没有人回来清理脚印。” 夏寧深吸了一口气,“王警官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志强忽然语重心长起来,“夏寧,你这个年纪,我也经歷过,我也知道最近你身边,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你和顾知春都处在一个比较叛逆的年纪,想要博取大人的关注这很正常……” “你是说我和顾知春一起在撒谎,我们报了假警?” 王志强沉默,沉默便是默认。 “王警官,我没什么话说,没有发现脚印这件事的確奇怪,你们办案讲究证据我能理解。”夏寧无可奈何,“但我还是有几句话想说。” 王志强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不管怎么样,最近请你们加强巡逻,我可以明確地告诉您我们没有说谎。那人事先不会知道悦悦——顾知春,会到青龙河边,也许他是激情作案。”夏寧顿了顿,“如果真的放任不管,恐怕,还会有其他人遇害。” 王志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夏寧脸上移开,他在观察夏寧每一秒的表情变化。 最后他承认,如果夏寧在撒谎,那他找不出破绽。而他更为欣赏的是眼前少年人自始至终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他顺手找了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號码,“发现有什么异常的话,隨时联繫我,微信也是这个號。” “我用qq……” 王志强把纸条拿了回来,翻了个面又写了一串数字,“行行行!这我qq。” 从办公室出去后,顾知春忙凑了上来,夏寧说:“先出去再说吧。” 两人找了一家小吃店坐下,各自点了一碗冰粉,顾知春先开口:“王警官都跟你说了?” “嗯,你怎么说?” “我冲他吵了一阵。” “……不愧是你……” 顾知春哼哼,“那能怎么办?” “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如果之后镇子上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就联繫他。”夏寧说道,“我感觉对方像是隨机作案,昨天没有得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放心,你已经有了防备,应该不会再把你当成目標。” 顾知春抱著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是说,他可能会隨便找人开刀?咱们现在就该把这事告诉其他人啊!” “没用的,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其实就连王警官也是。”夏寧说,“而且这样,恐怕还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这颗定时炸弹埋得越久,就越让人不安。” “那我们能怎么办!?” 夏寧轻轻抚摸自己的双眼,“等他下一次作案。我会努力用我的这双眼睛,先他一步看见受害者,然后我们再和王警官一起阻止他。” 顾知春愣了半晌,忽然一拍桌子,身子不住微微颤抖,她努力克制著,脸色涨得通红。 不会吧?这丫头这么快就是ptsd了? “悦悦,你別害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对吧!?” “和小时候的探险不一样,这件事,会很危险。” “我决定了,这次行动代號就叫『夏天行动』。”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而且这名字好隨意。 “行动的负责人就是我,夏寧你就是我的得力助手!” 夏寧刚想说什么,忽然不禁莞尔,看著眼前眉飞色舞的女孩,好像回到了童年的夏天。 女孩似乎全然忘了昨天的凶险,一门心思都在她不停念叨的“夏天行动”上面。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就像是两个被选中的高中生,偷摸著在拯救世界。 只有一点美中不足,这超能力没掛靠在我顾知春身上! 不过自己是负责人,是指挥枪往哪里打的角色,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对了,咱们先去一个地方!”顾知春笑容灿烂。 第4章 日见庙的少女 屏山镇,从名字上就看得出来,小镇別的不多,就是山多。 过去镇子上的老人常说,屏山镇周围的山啊,里面都有妖怪的,如果小孩不听话,妖怪就会把他们捉去吃了。 这些故事,长大后夏寧和顾知春当然不会相信,但小时候可是怕得不要不要的。 唯独有一座山例外,即便是在那些编排出来嚇小孩的故事中,它的地位也格外超然,如果小孩子听大人的话,那座山里的神仙就会让小孩快快长高。 那座山就是日见山。 日见山上有座庙,名字和山的名字一样,香火旺盛。 既非佛寺,也非道观,供奉的是屏山镇一带居民的传统信仰——日巫神。 夏寧记得那庙里的巫官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儿,很少下山,也从来不和其他孩子玩。 “巫官”大概便是相当於別个地方庙里的住持、庙祝,屏山镇当地日巫文化流行,让这个几乎不见於现代常用语的称谓保留了下来。 顾知春要带夏寧去的地方就是“日见庙”。 “咱们屏山镇的人,干啥事都得在日见庙烧柱香再说!”顾知春理直气壮。 “封……建迷……信。”夏寧喘著气,山道著实难走,玛德封建迷信害死人,这破庙建在这么高的山上,居然还能有这么旺的香火。 “哼,你就是爬不动了!”顾知春拍拍脸,往前大步衝锋。 “你慢点!!”夏寧不禁感嘆,经过昨天那档子事后,顾知春恢復得还挺快,不知道该说是心理素质好呢还是神经大条。 等夏寧手脚並用爬上山顶,顾知春已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坐在台阶上,看夏寧那狼狈样故意伸了一个大懒腰,“风景好啊真好啊!” 日见山的风景的確秀美,若是秋日,层林竟染,风吹红叶如海般飘动,別有一番风味。夏寧前年秋天跟著母亲去过一趟京都,嵐山漫山遍野的红叶让他瞬间就让思绪飘回了记忆中的日见山。 但夏寧现在可没心思欣赏风景,他恨不得能直接躺在地上,顾知春忙拦住他,“不许躺!不然起来就要头晕,你就像我这样慢慢走、慢慢走。”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站起身来示范,夏寧懒得看一眼,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拧开汽水瓶盖就咕咚咕咚灌。 休息差不多了,他们才起身进庙。 “我去!”一起身夏寧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顾知春一把搀住他。 “我就说你起猛了得头晕吧!”顾知春磨著小虎牙,嘴上看似关心,心里幸灾乐祸。 缓了好一阵,进到日见庙,目前不是庙里的旺季,再加上这个时间点,庙里的客人只有他们两个。 日见庙並不算大,一间主殿,两间配殿,对称排列。 夏寧记得小时候,巫官的女儿总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主殿的角落,给来往的香客解签。 他一进院落,就感觉静得好像只听得见扫帚与青石地面摩擦的沙沙轻响一样。此刻穿一身素色布衣的女孩,头髮用红绳简单束起,神清骨秀,正执帚清扫落叶。 女孩动作轻盈,一举一动中带著不染纤尘的美感。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光斑,她就这么行走在错落的光影之间,像古代写意画家笔下的神女。 见到有客人来,她抬起头,朝顾知春微微頷首示意。 “季红叶同学,我带人来拜神求籤啦!” 她叫季红叶吗?顾知春好像和她挺熟的样子。 季红叶淡淡地笑笑,让开了一条道路,待两人过去后,便又自顾自地清扫落叶。 “这个女生你认识?”夏寧低声对顾知春说。 “你以前见过的啊?巫官的女儿。”顾知春说,“而且她现在和我在一个学校读书,只是不同班。” “啊?巫官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顾知春眯著眼,“夏寧,你问这么多干啥?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別瞎说……只是,在庙里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同龄人,这种感觉,还怪违和的。” “你把她想成动漫里神社的巫女不就好了。”顾知春总能在任何预想不到的时刻,说出一些足以让人奉为圭臬的话。 这么一想,夏寧確实觉得没有丝毫不对劲,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神社的巫女就该是美少女。 主殿里供奉的就是日巫神,和寻常寺庙不同,日巫神没有塑像,神龕之中只有一尊牌位。 其实日巫神並非没有形象,每年夏末的庙会上,总会有扮演日巫神形象的女孩跳丰收舞。 但日巫神的形象在日见庙中却很少见。 所以夏寧打小就觉得,在日见庙给日巫神上香,就像是在……上坟。 顾知春双手合十,虔诚地膜拜,夏寧有样学样,心里除了祈祷他们可以平安顺利抓到凶手外,顺便还让祂保佑自己高考考上理想大学。 他是不信神的,但来都来了,愿望多许几个也不亏。 完事儿顾知春就去签筒里摇签,她闭上眼,默念心头所想,极具仪式感地从签筒里抽出来一张绑著红绳的纸卷。 她除下红绳,缓缓展开,若有所思地盯著上面的文字。 “雨幕垂天罗,风卷暮云薄,霾霾天色。”顾知春一头雾水,她把签文递给夏寧,同样也看得一脸茫然。 不过夏寧本能感觉不是什么好话,签文的意象让人感到压抑。但是换个角度理解,未尝不能解释成曙光前的最后一场暴雨。 毕竟签上的字儿若是写明白了,解释权便不在解签人手上了。 季红叶此时已放下了扫帚,翩翩然进了殿內,向夏寧伸出手,皓腕白如霜雪。 夏寧陡然与那湖水一般的眸子对视,感觉外界的声音都在此刻为之静止。很难说她与顾知春究竟在美貌上谁能更胜一筹,但那股空灵的气质让她的眉宇间平添了几分不属於这个年纪的出尘。 纵使心如惊雷,夏寧依旧面似平湖地將签文交到了季红叶手上。 眉睫流转,絳唇轻动,季红叶默默斟酌著签文,山风穿堂,吹得人身心舒爽。 “你们,最近遇到什么危险了?”这是夏寧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让他不禁联想到曲终时悠长的余韵。 “对对对!”顾知春说。 季红叶沉吟不语,將那签文放在烛火上烧为灰烬,音色清冷而坚决,“做你们想做的,我会为你们祈福。” “谢谢季同学!” “这,不就相当於什么也没解吗?”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季红叶秋眸淡淡地看著夏寧,“不是吗?” 那一刻,夏寧感觉心里什么地方好像被击中了。这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恐惧的感觉。 自己好像在这对眸子下无所遁形。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確改变了顾知春的命运,本来应该死在青龙河边的女孩,因为自己那能够预知死亡的能力给救了回来。 他心臟扑通扑通地跳著。 此时季红叶又轻轻伸出了手,夏寧愣住了,签文都已经烧了,这又是干啥? 季红叶眉头轻蹙,视线转到了顾知春身上,“是你付钱吗?” 合著是付钱啊……夏寧打开钱包,问道:“多少?” “50。” 夏寧掏钱的手顿时僵住了,解个签50块?你就说了一句话,然后给我把签文烧了,故弄一番玄虚你就要收我50块!? “季同学的解签很灵的!”顾知春一把將夏寧手里那张50扯出来递给季红叶,“季同学,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哦!” 季红叶浅浅点头,转身出殿,拾起扫帚再度打扫起庭院。 只有夏寧內心阵阵翻腾,不是你们俩……串通好了讹我50块钱吧? “安啦!”顾知春一拍夏寧肩膀,抢先一步就往庙外走去,看著她那似乎永远都充满活力的背影,夏寧心里嘟囔就不能多休息休息吗? 正当他不情不愿地跟著顾知春离去时,他听见季红叶的声音像轻柔的和风一般传到他耳朵里。 “这段时间,晚上就最好不要外出了。” 第5章 死亡预知再现 8月的雨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舅舅出门到市里办事了,前台休假还没回来,接待工作就落到了夏寧身上。 当然,这个天气,客人往往很少,一些提前在网上预订的客人也会取消订单。 所以,夏寧把夏云打发上楼做暑假作业后,就一直在网页上刷著视频。 夏云上楼前恶狠狠地瞪著夏寧,“为什么你没有作业?” “哦……我转学了。” “玛德我也要转学。”夏云咬牙切齿,握笔的拳头攥得前所未有的紧。 “不许说脏话。”夏寧看著屏幕,头也不抬地说。 视频看累了,他转头望著窗外的雨,整个屏山镇都被泡在了雨水里,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跟顾知春见面了。 这些天夏寧有思考过自己的超能力,从小到大,他印象中只发动过三次。 一次是关於便利店爷爷,一次是关於母亲,还有一次是关於顾知春。 某种程度上看都是和自己有关联的人,至少是认识的人。 其中便利店爷爷和自己的联繫並不深,是否就意味著只要是自己对其有印象的人,如果会在未来的较短时间內死亡,自己都能看到死亡预告? 所以他和顾知春这几天没事就往屏山镇的各个区域钻,夏寧目光儘可能地聚焦在每一个有可能成为受害者的人身上。 上一名受害者是顾知春,所以夏寧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身上,然后被顾知春在一旁锐评他贼眉鼠眼盯著人白大腿看的样子好像变態。 为了拯救屏山镇,夏寧情愿背上这样的骂名,毕竟十六七岁的大腿,看上去总是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今天看来是泡汤了,只能帮舅舅看店。 这几天他已经大致把舅舅家的民宿情况给摸清了。 最先让他感到无语的就是民宿的名字,“知春居”。很显然是在看顾知春家的餐馆火起来后跟风起的名字,蹭的人家流量,刚好顾叔叔他们还乐意让舅舅蹭。背靠著知春记的招牌,不少人以为知春居和知春记是一个老板,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 至於顾知春的想法,已经无人在意了。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们会认为顾知春就是这座小镇隱藏的真正大佬,谈笑之间,就把整个镇子的產业链玩弄於股掌之间。 民宿的房间有11间,面向中端客群,装修格调上也儘可能地往现在都市小资们偏爱的muji风靠拢。 窗外雨水不绝,一楼改建的咖啡馆里,一名年轻人正捧著一台mac电脑在码字,手边是杯冰美式。男人在前台登记的身份证显示他今年25岁,名叫李寒江,职业是自由作家,是这段时间的长住客。 知春居的长住客不多,毕竟小镇周围旅游资源再丰富,住个四五天也玩得七七八八了。李寒江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他说屏山镇的环境能让他格外沉得下心来进行创作。 除他之外,长住客还有一名,是个年轻女性,名叫唐岁阑,二十六岁。她隨身带著一副相机,每天都早出晚归,夏寧也没机会和她攀谈。 但他对唐岁阑的印象很深,比此刻坐在角落奋笔疾书的李寒江印象还深。 因为夏寧是正常的青春期男性。 任何正常的男性,都会对唐岁阑的身材和脸蛋过目不忘。 连片的叮铃声响起,“小弟弟,来杯普洱。” 夏寧看了推门而进的女人一眼,不禁心中一跳,是唐岁阑。她应该是才从外面回来,一副户外打扮,浑身湿漉漉的,曼妙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或许这正是一个女人最富有魅力的年纪,青涩已经褪去,但岁月的沧桑却还来不及侵袭她的眼角。 女人隨意地往吧檯一坐,翻看著相机里的照片,她左眼下的黑色泪痣在相机屏幕幽蓝色的萤光下显得楚楚动人。 “今天也去採风了吗?”夏寧递了一张热毛巾过去。 “谢谢小弟弟。是啊,可惜雨太大了,还没进山就折返了。”唐岁阑眼里露出一丝遗憾。 第6章 「福尔摩斯」和「华生」 顾知春早就到了,还是镇中心那家张姐冰粉店。 夏寧收起伞,嘴里不住骂著,这破伞是一丁点不顶用,此刻他浑身湿透,在门口用劲儿拧著衣服上的雨水。 顾知春一脸严肃,招呼他坐到对面,“夏天行动第一场正式作战会议,开始。” 然后她就哑火了,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夏寧,等著对面先开口。 “我的预知能力能拿到的情报信息有限,目前我只知道以下几个条件,时间是夜晚,天气是暴雨。”夏寧紧锁著眉头,“至於地点……在山里。” 最要命的就是在地点上面,对屏山镇而言,“在山里”根本不算是有用信息。 “你不是说你认识吗?照片上我標註的那个女生是谁?”夏寧说,“看著没比我们年纪大多少,是镇子上的人吗?” 女孩摇了摇头,“是游客,前晚上他们在我家馆子吃饭,因为有几个男生喝酒上了头,爭论著什么差点打起来,所以我对他们有印象。”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找不到他们人?” “不。”顾知春否认,“当时那几个男生闹口角弄坏了店里的青瓷瓶,当时他们只能凑出两千块。有一个女生留了电话號码,求我爸先放他们回去,他们之后会筹钱赔偿。” “很贵吧?顾叔叔放他们走了?” “我爸说那女生挺有担当,学生娃也不容易,就没打算让他们赔,那两千也没收,他说反正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夏寧心里长吁短嘆,他多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如顾叔叔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 “我跟我爸打电话,问问那电话號码。”顾知春边说边拨通电话,几分钟后,她恶狠狠地掛断电话,还不忘爆了一句国骂。 全程听完的夏寧也很无语。 “他居然对我进行思想教育!”刚才在电话里,顾朝严厉批评了顾知春的行为,並说自己已经决定不向那群年轻人索赔,苦口婆心劝顾知春做人应有大格局大气魄,如果顾知春缺零钱,大可以跟自己开口,没必要去打这些歪主意。任凭顾知春如何辩解,都无济於事。 “照他那脾气,估计连那纸条都丟了!”顾知春愤愤不平,老爸总是自詡豪迈,一天天抱著古龙小说和香港电影看个没完,喝点马尿连自己姓啥都忘了,他以为自己是在帮那群小年轻吗?导致的后果可能就是一条年轻的性命。 夏寧单手托著脑袋,望著对面齜牙咧嘴、虚空生气的女孩,心想她和顾叔叔还真是共用一个脾气。也许连顾知春自己都没发现吧?从急人所难和听不进话这两点看,她和自己老爹真是一模一样。 “夏寧,你快说说怎么办啊!?”顾知春身为负责人,此刻急得跺脚。 是啊,该怎么办?问王警官吗? 不行,对方又没有案底,派出所那边也不会有备案。而且王志强本来对自己的话就不算太信任,必须有十足的把握再联繫他。 “我再回忆一下......那地方可以望见屏山镇的夜景!”夏寧闭眼回想,忽然脱口而出,“青龙河在內侧……” 顾知春歪著头,冥思苦想,“你能……画一下吗?” 空气一阵沉默,夏寧一脸“你看我像是有半点艺术气质吗”的表情。 “我们去一趟游客中心。”夏寧忽然起身,付钱,拉起顾知春,一气呵成。 …… 游客中心门前,少年少女从黄色计程车上下来,连伞都来不及撑,就朝游客中心急匆匆地衝去。 司机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心想现在的小年轻不知道从哪里看的偶像剧,非得在暴雨里找浪漫。 他依旧把车停在游客中心门口,闭目养神。开玩笑,这两傢伙出来绝对还得打车,自己就在这儿躺著等生意上门。 暴雨天,游客中心除了两名摸鱼玩手机的工作人员,也没几个人,看见两人进来连头都懒得抬。 夏寧找了一本导览册子,边翻看边说:“这上面说不定能找到大致的地点。” 顾知春不说话,心里活动却丰富得鸡飞狗跳。 这……这太刺激了!就像是两个名侦探——不对,是一个名侦探带著他的助手,一点点地剥丝抽茧,直到发现整件事的全貌。顾知春啊顾知春,你就是这个时代的福尔摩斯啊! 而现在,“福尔摩斯”在一旁好整以暇,“华生”飞快地转著脑袋。 “找到了。”夏寧敲了敲那页,“这和我在预告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顾知春忙踮起脚,“『南山观景台,隱藏在深山里的百万夜景』……太好了,真有我们的!” “额……有你什么事?”对於一个“华生”来说,敢这样对“福尔摩斯”说话多少有点倒反天罡了。 顾知春作势欲踢,“我是负责人!” 好在顾知春不是真要踢夏寧,不然他决计躲不过去。夏寧跳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划拉,脸色一黑:“明天开始连续好几天都是晴天。” 自己目前为止的三次预知,预知和实际时间相差最长的也不过一天。 夏寧几乎能肯定,凶杀就发生在今晚。 “天气预报就一定准吗?” “你敢赌吗?” “嗯……”顾知春想了半天,没法反驳,索性服软。 “咱们现在去南山。” “哎哎哎!”顾知春连忙拉住他,“你就空著手去啊?你这身板,空手能顶什么用?” 夏寧登时醒悟过来,对,顾知春说得对,自己太心急了,这样过去的话,搞不好最后就是再送一波双杀。 “王警官不是给你留了联繫方式,要不咱让他跟我们一起去?”顾知春总觉得有个警察一路,腰杆子硬不少。 “现在还不行。”夏寧看了眼时间,才十二点过,离天黑还早得很,“我们不可能让王警官和我们一起在那乾等几个小时,如果他过去没发现任何情况,只会认定我们是在撒谎,他本来就对我们的话將信將疑,如果认定我们在撒谎——” 顾知春脑子转了过来,“那就再也不会帮我们了!” “那我们就各自回家去拿武器!”顾知春又提议。 “你家什么成份?还有武器!?”不是顾叔叔近几年做的到底是不是白道生意? 顾知春那个气,为什么他总是能从你的话里挑刺,听上去攻击性不大但是阴阳怪气。她磨著牙,“我说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 夏寧点点头,“然后我大概在五点半联繫王警官,按照咱们这里的天黑时间,过去的车程应该刚刚好。” 顾知春见自己的建议被採纳了,心里美滋滋的。 不对,我什么时候开始看他脸色了? “希望我们带的武器不会有用上的时候。”夏寧忧心忡忡,从那天晚上对方展现出来的力量来看,靠两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实在是胜算渺茫。武器也只是为了以防变故准备的应急之需。 接著两人分了工,把其他要带的东西诸如雨披、水、压缩饼乾之类的列了清单,约好两小时后就在游客中心碰头,就撑伞走了出来。 “夏寧你看!那师傅还傻等在那儿的。” 第7章 雨中出击 两小时后。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夏寧感觉眼皮子跳得慌。 眼前的顾知春穿著运动短裤,扛个网球拍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她还是特意回了趟家拿的,不知道的以为她这是准备去参加比赛。 “你这拍还是碳素拍吧?”牌子是海德的,好像还不便宜。夏寧心道一声玛德,越来越觉得虚得慌,顾知春要是能拿出来只棒球棒他多少还能竖个大拇指。 这不是让你出来玩的啊顾小姐,你以为你是在拍《网球王子》吗?一堆逆天超能力全用来打网球了,杀个人都轻轻鬆鬆。 顾知春嘴里不住哼哼,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球。 “你还带球?”夏寧现在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了。 只见顾知春鄙视他一眼,隨即手掌托球,垂直高拋,右手拉起拍,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一个流畅的屈腿、起跳。 “我承认你发球动作很標准,但这又有……” 砰地一声巨响,夏寧瞬间闭嘴。他望著远处的铁皮垃圾箱,足足有三十多米的距离,不仅精准命中,还將外层直接砸穿了。 他嘴角隱隱在抽搐,这合理吗? “我之前参加省里的青少年网球业余比赛,是冠军。”顾知春又从兜里摸出一颗球,有节奏地拋著玩,“其实我网球打不好,但是我一直练发球,速度也好、方向也好,都能控制得很好。” “晚上也可以吗?” “嗯,我视力很好。” 夏寧此刻终於认清了在这个两人团队里顾知春的定位。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武力担当。 “我有认真想过,那晚上,比力气,我不是那个人对手。但只要在二十米內,我绝对有把握打中他脑壳!”顾知春边说边挥拍,觉得自己一个神装射手必能风箏死对面狂战士。 毕竟挨这一球,最差也是脑震盪吧? “谁把垃圾箱打坏的!”一直摸鱼的工作人员走出来,大声嚷嚷著,一看顾知春手里的网球拍,“你是谁家小孩!?学校没教你不要破坏公物?” …… 两人终於登上了开往南山的旅游大巴,这个天气,大巴车算是被两人包了。 夏寧自己带的是一把没开刃的模造刀,换別地方看上去有些高调,司机高低得过问两句。但屏山镇一旅游景区,多的是地儿卖这玩意,司机都懒得瞅他就让他赶紧上来。 夏寧把自己带的雨披、水、防水手电等东西各分了一份给顾知春,见路程还远,就再重复了一遍计划。 “咱们去了以后,提前埋伏好。然后我五点半给王警官打电话,在这期间,如果是受害者先到,咱们就帮她藏匿起来。如果凶手先到,就按兵不动,绝对不能被发现。”夏寧说,“如果在王警官到来前,对方就要行凶,那这时候只能我们上去拖延了。” “儘量用你的发球朝他脑袋打。”夏寧指了指太阳穴,“最好一击制敌。” “你放心吧!”顾知春对自己的发球很有信心,“夏寧,你紧不紧张?” “我不紧张。”男孩望著窗外下不完的雨,玻璃上的雨珠在行驶中偏移成线。 “那你能不能別抓我手腕了?还全是汗。”女孩露出嫌弃的表情。 “sorry,抓错了。”夏寧收回手,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我怎么会不紧张呢?我怕得要死,悦悦。” …… 南山观景台离镇上並不远,儘管阴雨天云遮雾绕,依旧能在朦朧中望见屏山镇。 旅游大巴停下来,开走后,站台上多了两名被雨打得可怜兮兮的年轻人。 “你说……我在预知里看见的那女生,这么大雨閒的没事来这里干嘛?”冷冷的雨打得夏寧脸疼,就像是在被扇巴掌。 “別问我……”顾知春的刘海已经被打湿成了一股一股的,看上去和麻绳没啥两样,一脸“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的生无可恋。 好在观景台附近有休息区,而且是全封闭的,两人一瞬间眼睛里连光都闪了出来。 现在才四点,夏寧估摸著还得等不久,先热了一碗自热火锅快速解决,然后见雨势小了一些,披著雨衣就出去踩点了。 “悦悦,出来!”夏寧给顾知春发消息,他根本没有费多少事就找到了预知中看到的地点。 观景台附近有一条小路,沿著这条路会通向另一侧的断崖,和夏寧在预知中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这是在意识到自己具备这超能力一般的死亡预知后,第一次主动利用它开展行动。 “这里这里!”顾知春超自觉地窝到了一丛灌木后面,不停朝夏寧招手。 夏寧钻到了女孩身旁,把一件大雨披展开搭在两人头顶,他特意选的深绿色雨披,和灌木丛的顏色融成一体,若是天色再暗一些就更难分辨了。 雨披就像是一个小天地,把两人和外面的骤雨隔绝开来,男孩女孩彼此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雨水打在雨披上的声音跟扯断线的珍珠项链落在地板上一般嘈杂,顾知春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小时候我们在外面玩,我妈叫我回去吃饭,我不想回去,咱们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躲在桥洞里?”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夏寧心跳得更快了。自己小时候,有时真的很不爽顾知春的。 做事不计后果,爱耍小性子,处处爭先。 但每次自己受了委屈都是她帮自己出头,每次一有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和自己分享,每次一有好看的动画都会拉上自己一起。 他们一起探险、一起掏鸟窝、一起闯祸(虽然夏寧一般来说只是背锅的)。 自己的童年,就是和顾知春在一起的童年。 而一想到眼前娇俏的女孩,就是自己幼时的青梅竹马,夏寧方寸有些乱。 为了缓解自己的尷尬,他装作低头看时间,“嗯,四点四十了,还有一会儿我就该给王警官发消息了。” “才四点四十吗?”顾知春伸长脖子,两只黝黑的大眼睛透过雨披的透明窟窿往外瞅著,“但天怎么黑了?” “什么?”夏寧心里猛地一颤,把顾知春拉下来,自己上去看,外面已经接近全黑,云层全被染成了墨色。 他记起来了。 新闻报导今天下午有日食。 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滴下,他心里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但他不愿意相信,只能默默祈祷著千万不要出岔子。 死亡可能发生在日食的时候。 “你怎么了?”顾知春察觉到了异样。 夏寧紧紧抓住顾知春的胳膊,不敢回答也不愿回答,如果因为自己的差错,一条年轻的生命就…… “小慎,你在哪儿?” 夏寧瞬间心如死灰。 一个年轻女孩打著伞走在雨里,不住呼喊著“小慎”。 就算是顾知春这样后知后觉的神经也发现了不对。 地点对了,日期对了,但具体时间却大错特错。 “不管怎么样,先给王警官发消息!”顾知春表现得比夏寧更冷静。 夏寧掏出手机,就连发消息的手指都在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条“王警官,南山观景平台有异常情况,联繫不便,请速来”发了出去。 “小慎!”外头那年轻女孩声音中带著慍怒,“真是的,不是发消息说就在这里吗……” 夏寧正想出去將女孩拉到一旁躲起来,突然,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传来,在杂乱无章的雨声中也清晰可闻。 他看到了一团黑影,人形,异常高大。 没错,没错。 就是那晚,他曾在青龙河边见到过。 “小慎?”女孩朝声音来源走去。 夏寧再度蹲了回去,向顾知春打了个手势,顾知春瞭然,是要让自己偷袭。 她缓缓除开头顶的雨披,动作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小慎,你在那里干嘛——”本来略带打情骂俏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那女孩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 就是现在。 网球的最高发球时速是263公里每时,在这个速度下,即便是弹性材料的球体也足够把颅骨打碎。 顾知春即便运动天赋再怎么惊艷,也没法达到这个时速。 但她全力,已经能达到160公里每时,在省里举办的青少年比赛里,她以发球强力著称。以她匀称的身体线型能发出这种速度发球,几乎是纯粹的天赋。 她和黑影的距离很近,不到一个网球场半场的距离。 当重炮般的声音传出,当拍网甜区的震盪传导到顾知春手臂,她知道,这一发成了。 第8章 仙姿玉骨,广袖成云 黑影一把抓住了瞄准他脑袋飞来的网球,用力一握,將之生生捏爆。 “跑!”顾知春对那愣在原地的女生说。 夏寧这时也从藏身处躥了出来,他提著模造刀,但没有一丁点想战斗的意思。 从对方硬生生用手掌接住並且捏爆顾知春发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作战没有任何胜算。 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逃跑。 该死,那名女生居然嚇得瘫在了地上。 但顾知春的攻击似乎成功转移了对方的仇恨。 “哈……哈……”顾知春乾巴巴地笑,“刚……刚才……能不能不算?” 顾知春眼前一,只看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袭了上来,瞬间就被扑倒在地。 她鼻间闻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对方口里的涎水一点点滴到自己衣服上。 这……这么噁心? 夏寧拔刀扔鞘,双手握刀,一个跃击刺在黑影背上,深入数厘米。 儘管是未开刃的收藏刀,但刀尖依旧保持著锐度,凭藉自身重力自上而下的急刺还是破开了对方的肉体。 只是……这骨头怎么跟钢铁似的……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再刺入哪怕一毫米了。 疼痛让对方嘶吼著,如野兽震背般甩飞了夏寧,跟著起身一脚往夏寧脸上踩去,夏寧知道这一脚下去,自己当场就会脑浆四溅。 “悦悦,跑……” 没有预想中颅骨碎裂的声音,反倒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 夏寧被顾知春扶起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看见数米外,倒地的黑影刚刚爬起身,喉咙里滚动著响雷一样的吼声。 他朝黑影的对向看过去,风雨中不知何时立著一个身穿布衣长袍的身影,和那黑影相比显得那般瘦小,在这飘风狂雨中更是微不足道。 唯有那青丝飞舞,袍袖翻动,可见仙姿玉骨。 季红叶。 她怎么也会在这里?夏寧心想。 “不是跟你说过,晚上最好不要出门吗?”季红叶手中倒提著一根竹条,“日食的时候,也算晚上。” 她缓步走向黑影,在迈过某个距离后,陡然加速,瞬间欺身到了黑影巨大身躯之下,身形一矮,手中竹条自下而上戳出,顶在了对方下巴上。 竹条崩碎。 季红叶眼色依旧冷如霜月,丝毫不为所动,一记鞭腿扫在了对方腰上,令其痛哼出声。 只是对方筋骨著实像铁打的一般,挨实了这一腿,居然还能反击。 季红叶身影飘摇,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轻鬆写意躲过,袍袖翻飞成云朵,同时以牙还牙,转眼之间黑影又挨了数腿数拳。 “顾知春同学,如果你还有球的话,瞄准他的头。”季红叶接连飘忽闪过数道攻击,如閒庭散步,“还有那位男同学,请把你手里的刀扔过来。” 她在如此高速的战斗下,说话气息没有丝毫紊乱。 “那位男同学”乖乖將刀扔了过去,季红叶右腕轻翻,接了过来,霎时间刀出如水,一秒內同时从八个方向进行攻击,最后一击急刺收尾。 刀身应声而断,模造刀强度终究不够,但黑影也被这一刺的余力冲得不住后退。 就在这时,顾知春的全力发球击中了黑影的脑袋,对方一个踉蹌,季红叶趁机用双腿绞杀住他的脖子,身子一翻將其撂倒。 “可以过来了。”季红叶將短刀捧给夏寧,“弄断了你的刀,抱歉。” 夏寧挠著后脑勺,“没必要,本来就是便宜玩意儿。倒是我才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季红叶现身,自己的死状得有多惨自己都不敢想。 “不用谢,是我们一起贏的。”季红叶谦让说道。 夏寧有些赧然,输出是季红叶打的,顾知春关键时刻打出来一个重要的控制,我干了什么事?送了一把几十块的劣质模造刀? 三个人里面唯一的男生,一查输出约等於0。 咱们三真强? 但是……他觉得更应该注意到的问题是,季红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离日见山车程可不近,而且还是在这种天气下。他望著季红叶那张美而清冷的脸庞,想开口询问,然而季红叶轻轻把食指放在了唇瓣之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接著她將手中的断刀扔还给了夏寧,一句话也不说,转过身就飞奔离去。 “太……太帅了吧季红叶!”顾知春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兴奋地嚷嚷,“你看到她的动作没有,行云流水。而且那么短的时间连续变换好几次方向,这得有多强的核心力量啊!!!” 顾知春眼里满是星星。 “那个女孩……”夏寧望著季红叶离去的方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顾知春还在復盘季红叶的动作,被这么一问,呆住了,“哪里奇怪?夏寧,要不是季红叶,我们可都没命了!” 夏寧没有答话,他把手电照向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这个人同样奇怪。 徒手捏爆高速击发的网球,硬扛刃物刺击,这是人类吗? 看清对方面容时,他嚇了一跳,男人的脸极度扭曲,周身肌肉虬结,肤色暗红,就像是被打了某种作用力极强的激素一样。 夏寧打了个喷嚏,泡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是真的冷,他打喷嚏的剎那,山路上传来红蓝交替闪烁的光芒,警笛声不断。 “警察到了。” …… 王志强跟在一名中年刑警身后,急匆匆赶到现场,断崖的灌木丛里,躺著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不远处的年轻女子正瑟瑟发抖,精神上似乎受到了刺激。 而在两人中间,少年少女一人手上提著断刀,一人手上拎一把网球拍,茫然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王志强大概看了一眼就有了判断,“你们解决的?” “对,我们两个。”夏寧抢在了顾知春前头开口。 顾知春一开始还有点疑惑,很快就想起季红叶离开时打的手势,难道……其实是让我们保密的意思? “现场人员都先带到所里。”中年刑警发话了,目光看向两名年轻人,“你们也是一样,需要你们协助调查。” 话虽然如此说,中年刑警的倾向性还是十分明显,吩咐人把大块头男人拷上,再让夏寧和顾知春一同坐王志强的车下山。 在身为受害者的年轻女孩冷静下来后,事情的大致脉络也就水落石出了。 女孩叫李妮,19岁,在邻省的一所211读大学——说是邻省,其实比省城到屏山镇还近。现在正是暑假,平日学校里一群要好的朋友就约著到屏山镇旅游。 毕竟正是青春年纪的男生女生,能互相约出来玩,就算没有挑明关係,团体中或多或少也都有那么一两对暗生情愫、眉来眼去的。李妮喜欢的人叫周围慎,据她所说两人正在曖昧期,彼此间还差最后一层窗户纸的那种。 周围慎平时为人谦和,那天晚上在知春记吃饭时却不知道为何和同学起了口角,还不小心打碎了饭店老板的青瓷瓶。好在老板见李妮態度端正,没有索要赔偿。但饭后,周围慎一个人离队,再没回来。 直到今天,李妮才收到了周围慎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心情很不好,约李妮在南山观景台见面。然而到达观景台后,等待她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意中人。 “我和那个男人刚一见面,他就掐住了我的脖子,他力气很大,我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李妮有些失魂落魄,“只记得好像是那个妹妹和弟弟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再回过神,你们就已经到了。” 受害者的笔录很快就做完,嫌疑人仍在昏迷之中无法提审。王志强找到夏寧和顾知春,把两人高度表扬一番,然后就派人分別把他们送回了家。 车上,夏寧的手机震动,是顾知春的消息。 “你说他们会不会奖励我们一笔钱?” “想多了,多半是一面锦旗。”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季红叶,都算是英雄了吧?” “我觉得算。” 对面发来一个小狗转圈圈的表情包,夏寧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难道是顾知春在骂我?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第9章 英雄与布洛芬 “39.3度。” 夏寧隨意把温度计往床头一搁,瘫在床上眼神迷离。 昨日整日整夜的雨打风吹,自己这疏於锻链的身板直接没经受住这等摧残。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洒进来,空调出风口呼呼吹著风,夏寧把头埋在被褥里,希望能裹一身汗出来。 噔噔噔。 有人上楼,舅舅家的木质楼梯一有人踏上去,就会发出这声音。 “夏寧!”门外是顾知春的声音,女孩似乎只是通知夏寧一声,宣告自己的到来,接著直接一把推开门,看到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满头大汗、面色潮红的夏寧。 砰!顾知春当机立断把自己关在门外。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做手艺!”女孩的声音元气十足,夏寧打赌一楼都能听得到。 “你特么……进来……”夏寧被她气得想死过去的心都有,“我只是发烧了。” “哦。”顾知春又推门而入,隨意看了看房间布置,“看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儿也不爱收拾嘛!” 房间里確实还有些杂乱,之前从城里带过来的行李还没来得及分类。 但顾知春的房间夏寧不是没进去过,她还没资格这么说自己。 “你精神真好……”夏寧有时候真的怀疑顾知春是不是机器人,永远活力满满不知疲累。 “哦对了,王警官和记者在下面,他们让我上来叫你。”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叫我?” “准確地说,是叫我们。”顾知春咧嘴笑,“派出所送了面锦旗过来,市里面的记者也跟过来了,咱们就要出名咯!” “我一定要下去吗?” “你发烧了都,我下去跟他们说,改天换个时间得了。” “算了,人家大老远跑一趟,应该要不了多久吧?”夏寧坐起身,只觉得浑身无力。 “哎哎哎,你想上镜也不用这么为难自己吧?”话虽这么说,顾知春还是把衣架上的几件衣服递给了夏寧。 “不是……”夏寧看著顾知春,大眼瞪小眼,“你不出去吗?” “嘁,你小时候光屁股我都看过。”顾知春眉峰轻轻一挑,颇有些像挑衅中的小母鹿,然后冲他拉眼皮吐舌头,一套嘲讽做完后才出门去候著。 “这丫头,还真当是小时候呢?”夏寧一边嘟囔一边穿衣,穿好衣后,他头痛得要命实在不想洗头,对著镜子把睡翘的头髮勉强压了压。 两人一起下楼时,王志强手里好大一面红色锦旗,用金线绣出“见义勇为”四个大字,旁边跟著拿著速记本的记者,再旁边是扛著摄像机的摄像。 倒是有模有样的阵势。 舅舅和夏云也在。舅舅打扮得很正式,夏寧一眼就看出了他也想来露个相的小心思。 “是什么驱使著你去救一个陌生女孩的呢?”记者问。 “嗯……额……”夏寧大脑宕机中,感觉全身都是热的,脑子根本运转不起来。 “主要还是我们屏山镇派出所日常对群眾的思想教育落实得比较到位。”王志强见两个人一个傻一个愣,索性把话茬接了过来。 “还有就是我平时对这两个孩子言传身教的教育。”舅舅也不甘示弱。 夏寧还真想对两人竖个中指,好话都给你们说完了。 总算撑到了合照环节,他跟顾知春分站锦旗两旁,顾知春笑容灿烂,自己一副快死了的表情,任凭摄像怎么喊“笑一点”,都没法打起精神。 完事儿,王志强临走前还拍了拍夏寧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诫夏寧,“平时还是少做点手艺。” 夏寧无精打采的双眼登时杀气四溢,恨不得剥了顾知春的皮。女孩见势不妙,趁其不备溜了出去。 …… 打发完记者后,夏寧重新躺回床上。舅舅给自己买了几盒布洛芬,吃了之后,夏云又给自己端了碗水来。 “云云,你……记得暑假作业。”夏寧感觉自己就像是弥留之际的皇帝硬撑著最后一口气在进行託孤大计,“今天得做两章……我要检查……” 夏云小拳头捏得梆硬,只觉得自己一片芳心与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就在夏云愤愤不平地走后,药效差不多也上来了,昏昏沉沉的睡著占据了大脑,夏寧没有任何抗拒地合上眼皮。 好轻…… 好轻…… 是我的身体轻吗? 人固有一死,或轻於泰山,或重於鸿毛……呸,哪儿跟哪儿啊,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落叶簌簌,庭院深深,自己却是在日见庙。 院子中央的鼎炉上,燃著的香烛始终不减分毫,看来自己是在做梦。 为什么会梦到日见庙呢? 难道因为自己想梦见季红叶吗?不不不,我夏寧不是那种才见过两面就能把对方当梦中情人的人。 就算对方很漂亮也不行,事不过三是夏寧的气节。 而且庙中空无一人,烛火摇曳,烟云繚绕,处处都是人们活动过的痕跡,却不见一个人影。 就连蝉鸣鸟叫,都不曾听闻。 静得像死域。 他一个人在庙中漫无目的地走著,思绪比醒著时那一团浆糊的脑子还要清晰许多,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清明梦。 终於,他决定走出庙门,向山外望去,而这一望,便令他瞠目结舌。 太阳悬在地平线上方一寸,將落未落。天空的云朵如同凝固的火焰在烧,黄昏將这片天地拥入怀中。 而那日见山的前方,本应是屏山镇的地方,却取而代之矗立著巨大的青铜城市,巍峨的青铜门横亘在眼前,门墙与日见山齐高。 城中的青铜巨树直通云天,直到身形隱没在云层中,这是他唯一能见到的城中建筑。天空的云层中隱隱可见金色的身影不住翻腾。 是龙吗? 不,像是鸟。 但体型却比夏寧见过的所有生物都要巨大,双翼展动,遮天蔽日,天下万物在其面前都显得渺小。 也对,这是我的梦啊。如果谈不上光怪陆离,那这梦我岂不是白做了? 他沿著山路飞奔,在梦里这无限的体力让他感受到了属於顾知春的快乐。隨著高度越来越低,眼前的青铜城越发巨大,直到他走到了那青铜门前。 他被那遮天蔽日的巨门压得喘不过气,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巨物恐惧症是怎样的存在。 在那青铜门前,已有人在等候自己。 那是个小女孩,稚气未脱,脸上还掛著婴儿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穿著分不清是哪个时代的繁复礼装,看上去就像是要参加一场宏大的祭典。衣料上,红绳的装束隨处可见,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 青铜门前,共有四架巨鼓,夏寧走近后,女孩开始擂鼓。 “季红叶……” 小女孩从眉眼五官,到举止气质,都和季红叶如出一辙。 ……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夏寧发现高烧已经完全退去,身子前所未有的轻鬆,甚至比之前还要灵活轻便。 舅舅这药……有这么灵吗? 还是说,是那个梦的缘故? 夏寧梦没少做,但细细想来,刚才的梦却格外奇怪。 奇怪的城市,奇怪的景象,奇怪的女孩。 那个名叫季红叶的女孩,是自己见过最奇怪的人,从昨晚的表现来看,她那灵活度绝对超过人类的范畴。 自己认识的人里,运动神经最好的就是顾知春,如果她愿意,网球隨时可以转职业。但在季红叶面前,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我是有所思所以才有所梦吗?正因为太在意季红叶的奇怪之处,才会做这种梦? 然后,他饿了。 毕竟睡了一天都没吃饭。 夏寧下楼去喊舅舅做饭,舅舅见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忍不住脱口讚嘆。 “我这布洛芬药效就是好啊!” 第10章 第二次作战会议 “夏天行动,第二次作战会议,开始!”张姐冰粉店里,顾知春很严肃。 “第……二次?”夏寧想了想,说,“你是想把之前的事件继续追查下去吗?” “额?什么事件?” “王警官不是跟我们说了吗?那晚上的嫌疑人,叫张俊,是屏山镇小凤村的村民,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暴起击伤了民警,最后不得不当场枪毙,什么结果都没审出来。另外,那个周围慎,至今也没找到。”夏寧摊了摊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至少镇子上的危机已经解除,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嗯?原来还有这样的后续。”顾知春摸著下巴,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王警官前天跟我们当面说的,你这就忘了!?” “当时肚子太饿了。” “你居然不是想说这件事?”夏寧奇怪。 “我们夏天行动的第二次作战……”顾知春一边把脸凑过来一边压低著声音,“咱们把季红叶拉进来吧!” “我建议夏天行动就这样解散吧。”夏寧舀了一勺刨冰送进嘴里,清凉在嘴里化开,“暑假就快完了,我们就高二了,高二是高中最关键的一年。” “我们罗老师说高一才是高中最关键的一年!” “嗯,他说的没错。” “……”合著年年都是最关键的一年是吧?顾知春垂头丧气。 “而且夏天就快结束了。” “那就改叫『秋天行动』!”顾知春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想想,如果以后,你又看到了死亡预告,凭我们两个能行吗?” “不是吧?你这么希望我看到死亡预告吗?”夏寧无语,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了?走哪儿死神就跟到哪儿的江户川柯南? “再说了,现在王警官挺信任我们,这种事到时候交给警察就好了。” “总会有意外嘛!”顾知春表现得正气凌然,“我们行动小组的宗旨就是要对邪恶和犯罪大胆说『不』!” “没有那么多意外!” “不管。总之,我们把季红叶拉进来吧!”顾知春开始了一贯的自作主张。 “不要……” “就要!” “不要。” “就要!!” “不要!” “不要!!!” “就要!!” 夏寧猛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轻轻用手抽了几下,反驳顾知春成了习惯,竟然被这丫头耍了一道。 反观女孩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决定了,夏天行动的第二场作战,让季红叶同学成为我们的新成员!” …… 暑假的最后一天。 夏云既悲又喜。 悲的是明天就开学了,喜的是今晚是屏山镇一年一度的日巫神庙会。 这是屏山镇的民俗,每年由日见庙负责承办,近几年也成了屏山镇旅游业的重要拼图。 夏云不喜欢和老爸一起行动,大人们有大人们的玩法,他们总是在青龙河边的茶铺上搓著麻將,一直搓到夜晚焰火升空。 因此今天一开始,她就一直跟在夏寧屁股后面。 夏寧首先检查了一遍妹妹的暑假作业,虽然可以用一塌糊涂形容,但好赖是做完了。作为奖励,他允许夏云跟著自己和顾知春一起行动。 下午,顾知春骑著自己心爱的电三轮来接他们,今天她没有穿一贯的运动裤,换了身裙裤,裙摆垂到膝盖,露出小腿清晰美好的曲线。 顾知春的腿部线条並不算太纤细的那种类型,但饱含著健康与青春的美感。 “你少看一眼行吗?”女孩像头小暴龙一样瞪著夏寧。 夏寧故意装作满不在乎,一步跨上了电三轮的露天车斗,然后把夏云抱了上来。 电三轮摇摇晃晃地沿著柏油路一路向下,末夏的暖风送来顾知春身上的淡香,她的发梢轻轻扫著夏寧的脸颊,戳得他痒痒的。 庙会在镇子中心,沿著青龙河摆开,足足有一公里长。夜幕尚未降临,但行人已经熙熙攘攘,空气里到处都是烤魷鱼、烤淀粉肠的味道。 对镇上许多的大孩子来说,庙会早已不是那么值得期待,旅游业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拉动了屏山镇收入的同时,也让许多东西变得越发同质化。 就拿庙会来说,只看摊贩的话,似乎和所有商业化古镇都长得一模一样。 但好在屏山镇的庙会保留下来了世代流传的“丰收舞”,届时,人们会抬著巨大的舞台过市,演员们在台上起舞,为所有人献上流传千年的古舞,祈求丰收。 顾知春把电三轮停在了附近的亲戚家里,这时候夏云已经迫不及待了,左牵夏寧,右擎顾知春,拉著两人就往庙会冲。 手机qq里,备註是“悦悦”的联繫人发来消息。 顾知春: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咱们今天就要拉季红叶入伙! 夏寧看了眼顾知春,对方装作漫不经心地玩著手机。 夏寧:我说,真的能成吗?你那也算是计划? 顾知春:当然!晚上的丰收舞上,抢到太阳的人,上台向扮演日巫神的人许愿,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都会实现的。 夏寧腹誹,所以说真的能成吗?这不就是封建迷信吗? 顾知春:你是不是觉得这是迷信?但每年这样的事都会发生哦!还有,我觉得你那超能力就已经很不科学了。 夏寧皱眉,顾知春不会能读心吧?臥槽......她怎么敢读一个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男高中生的心的!? “行吧。”夏寧发了最后一句话,就把手机揣兜里。他自信顾知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然就凭十六七岁那三天两头就......顾知春能读心,早把自己拉黑了。 揣上手机后,看到眼前的热闹景象,到底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即便夏寧平日里装得再怎么成熟,一颗心也不由躁动起来。 一路走来,不少人都跟顾知春打著招呼,有些是同龄人,看样子是学校里的同学。甚至他们中许多人看到夏寧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嗯,自从之前见义勇为的新闻播出后,夏寧现在和顾知春成为了屏山镇的典型模范。 “我要玩那个!”夏云指著套圈,对著那一堆礼物流口水。 夏寧小试牛刀,再试牛刀,又试牛刀……套了个最不值钱的玩意儿。顾知春轻哼一声,接过最后一个圈,轻鬆发力,圈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轻巧地套中大奖。 “哥哥好弱。”夏云高高兴兴地抱著大奖,同时不忘吐槽。 幸好夏云又看上一个猜字谜的游戏,夏寧才扳回一局。 就这样,夏末的又一个夜晚在喧闹的氛围中悄然降临。 夜色中的庙会,才是屏山镇献给夏天的最后一道盛礼。 八点半时,会有一大群穿红戴绿的人们扛著偌大个舞台过市,舞台上的演员们跳著丰收舞,祈愿下半年的秋收。 九点半时,巨大的烟火会划破夜空,这號称是西南地区规模最盛大热烈的火。 丰收舞还没到来,但三人在周遭一片欢声笑语中穿梭,张灯结彩,青龙河边好似白昼。情人们点燃烟棒,火光映在满是恩爱的笑容上;有摊贩在表演打铁,泼洒出火树银;孔明灯次第升空,浮灯顺流远去……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夏寧轻轻念著辛弃疾的这首《青玉案》,转过头时,恰好遇上了顾知春的眼神。 驀地,他想起这首词的尾句,人潮依旧推挤穿梭,他却觉得所有声响都在此刻倏然遥远,脑子里空空的,只剩下那短短一行词句。 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人群中忽然欢呼:“丰收舞来了!!!” 第11章 丰收舞 人群簇拥著那朱红色的舞台不断移动。 那些人流中少部分是穿著古老繁复的传统服饰、扛著舞台移动的工作人员。而更多的是想在丰收舞尾声时抢到太阳的人们。 木质的朱红舞台上,穿白衣和著黑衣的舞蹈演员们此时已分成两派,不断舞动。白衣舞者们姿態曼妙大方,犹如太阳初升,黑衣舞者们舞姿诡譎婀娜,好似百鬼夜行。 夏寧挤在人群中,注视著台上的舞蹈,想起一个传说,那是每一个屏山镇的人都听过的传说。 据说在很古老很古老的时代,屏山镇这个地方,被鬼怪们统治著,他们时刻都在威胁著人们的生命,每年都要求镇民向他们献上人牲。 直到日巫神降临此地,祂化身为被献祭的少女,通过了重重阻隔,来到了鬼王的面前。用秋天丰收的稻穗酿成的美酒灌醉了鬼王,砍下了鬼王的头颅,將其封印在大山之中。 眼前的舞蹈,似乎正是在诉说这段古老的传说。 白衣舞者们代表的是追求希望的人们,黑衣舞者们则扮演的是祸乱人间的妖魔。 舞台移动得很慢,舞蹈会严格地在抵达终点的那一刻走向尾声。 黑衣舞者逐渐猖獗,白衣舞者舞姿凋落,正暗示了人类被妖魔奴役的过去。 忽然,那扮演日巫神化身的演员出现了。 她赤著双足,戴著黄金色的面具——那面具在灯火下流转著熔金般的光泽,头顶繁复的冠冕层叠如日芒,素白的衣裳上缀满纤细的红绳。仅仅一个最简单的扬手展臂,就在出场时以寂然之姿盖住群芳。 人群中欢呼声连成一片。 接著她转起身来,裙裾旋展成圆,那些缠绕的緋色红绳在裙摆上飞扬,像一朵正在燃烧的、盛放的太阳。 夏寧目不转睛地盯著舞者,心有惊雷。 眼前舞者的装束,像极了发烧那天梦中所见的、年幼的季红叶所穿的著装。 忽然,舞者停住了,台上的灯笼倏地暗了下去,伴舞的演员们如被收割的稻穗般拜伏在地。 鬼王出场了。 舞台上的灯光飘忽不定起来,幽绿如鬼火,配合著诡异阴森的妆造和那不似人类能做出来的、反关节的扭曲动作,顿时让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夏寧……”顾知春看向身侧的男孩,对方也和自己一般,彼此面面相覷。 不知为何,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那个在青龙河边差点杀了顾知春,又在南山观景台和他们激斗的男人——张俊。 儘管身材全然不同,但呈现出来的诡异妖氛,如出一辙。 “或许,传说是真的。”夏寧脱口而出。 灯光倏然又亮,日巫神开始与鬼王同台对峙。她水袖飘摇如流云舒捲,舞姿庄重圣洁;而鬼影迂迴惻惻,动作诡譎阴寒。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台上交织碰撞。 人们跟隨著舞台移动,幕中两位舞者的对抗也攀升至顶点,每一次迴转、每一个定格都扣动心弦。 终於,鬼王不敌溃败,退下场去,只留日巫神孑然立於光中,翩然独舞。 这正是丰收舞的终章。 本地人或是做过攻略的游客都知道,这一幕结束后,日巫神会把太阳拋向人群,抢到太阳的幸运观眾会在人们的起鬨中上台,向日巫神许下愿望。 “快!”顾知春拉过夏寧的手腕,就往最好的地方钻,“云云,你在这里等著!” 每年庙会顾知春都会参加,舞者习惯把太阳往哪儿拋她门儿清。 当然做到这样还不够,所以她需要夏寧。 扮演日巫神的舞者双手捧起丝绣的太阳,明暗不定的光影在黄金色面具的每一处淌过,突然,所有灯笼次第亮起,照得日巫神周身光辉熠熠。 彩声雷动。 太阳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人潮跟隨著这道轨跡移动。 “来了!”顾知春眼睛尖,知道自己预判对了。 夏寧拉弓步蹲下,双手朝上垫在大腿上。顾知春在夏寧掌心一踩,夏寧把顾知春往上一托,女孩高高跃起,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人群中有惊呼声,也有叫骂声,顾知春的动作太危险了,逼得人潮给她让出一处空地。 然而,她的指尖离太阳却差了几厘米,顾知春眼睁睁地看著太阳从自己指尖擦落出去。 “接!”她凭著本能意识后抬腿,刚好踢中了太阳,那团精美的丝绣在空中变换了轨跡,朝夏寧所在的方位飞去。 夏寧轻巧地一把接过团,全场的视线霎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有一丝尷尬……像是电视剧里拋绣球招婿。 既然如此,乾脆笑一笑吧? 夏寧觉得自己现在笑得肯定比哭还难看。 日巫神缓缓抬手,指向夏寧,示意他登上舞台。 眾目睽睽之下,夏寧上台,来到日巫神身前,透过那张黄金色的古朴面具,望著对方的眸子。 他拿著那团太阳,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请许下你的愿望。”面具之下的声音,显得格外空灵。 呃……真的要说吗?总感觉有些难为情。 他偷偷朝台下瞥过去,顾知春正在给他加油打气。 台下不断有人起鬨,让他大声点说出来。 呵呵,开玩笑,真大声说出来,自己可就出了名了。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在屏山镇小出名一把,但名声的好坏自己是分得清的。 不然明天一去新学校,自己就会成为被取笑的对象。换言之——小丑。 “让季红叶加入我和顾知春的行动小组。”他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或许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愿望这么简单而具体,日巫神“咦”出了声,毕竟正常人不都是什么发財、平安,或是求姻缘、学业吗? 正在此时,雷声轰隆,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打下来,很快看热闹的人群就哄抢著要散去。混乱中,不知道哪里的电源出了故障,灯光连串地熄灭下去,四周开始变得漆黑。 “云云!”夏寧担心妹妹,大声叫嚷著,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慌乱中,连他自己都险些被撞到在地。 “跟我过来。”忽然一只手牵住了他,拉起他在黑暗中奔跑起来。 第12章 三人小组的成立 牵著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很细腻,软软的、有些滑,像是女孩子的手。 夏寧还没有牵过同龄女生的手,但那小小的、糯糯的手感,和自己的手很不一样。 他们一路跑出了庙会的街区,靠在一处巷弄的棚户里,雨水顺著棚檐哗啦啦地淌下来,像是珠帘。 “这里安全了。”对方鬆开了手。 过不多时,紧急电源似乎被启用,灯光再度亮了起来。夏寧看向身旁,不由大吃一惊。 是那个日巫神。 昏沉的灯光下,神明的面具看上去有些诡异可怖。 “哦,忘了这个。”日巫神一边说,一边除下面具,面具后的那张脸眉目如画,秀丽標致,让夏寧心臟都漏跳一拍。 心臟差点停跳的原因,主要还不是因为对方的美貌。 太尷尬了太尷尬了太尷尬了!!! 如果要给夏寧前半生做个总结,这一幕足以列入他的尷尬top3,多年以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回想这一幕一定会脚趾抠紧头皮发麻。 “哈、哈,季红叶同学,你舞跳得真棒。”夏寧僵硬地亮出大拇指。 “你的愿望,日巫神听到了。”季红叶面无表情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小组是在干嘛,我加入就是了。” “对了,你的名字是?”季红叶清澈的眼睛望著眼前的“那位男同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寧。” “就这么些?” “嗯?” “爱好、性格、星座这些呢?” 夏寧摸不著头脑,这是什么小女生追问?虽然年龄上的確是小女生,但他总是觉得季红叶心理应该更成熟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想否决顾知春想法的部分原因,你两人自己幼稚,人季红叶能跟著你在一起幼稚? 但此刻季红叶的表情依然很认真。 “星座是巨蟹,爱打游戏爱学习,性格很好。”夏寧硬著头皮回答。 其实他的回答也足够逆天,季红叶却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叫季红叶,屏山镇实验高中学生,家住日见山日见庙。我是天蝎座,喜欢看电影、看小说,性格热情。” 就像是小学生做自我介绍一样,季红叶从头到尾拉了一遍,看来她是真的觉得这种刻意的介绍方式是理所当然的。 性格……热情……她不会真的觉得她性格热情吧? 夏寧眉头不住抽著,这个小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点正常人吗?一个咋咋呼呼精力过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和另一个比起来,好像上一个也不是不能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和顾知春同学的小组吗?”季红叶问,“顾同学呢?” 还真忘了联繫她……夏寧掏出手机,意料之中的一大串来自顾知春的信息轰炸。 “你没事吧?”“你跑哪去了?”“?”“说话啊!!!”“我找到云云了”“靠,没死就吱一声”“【发怒】【发怒】”“【刀子】【刀子】【刀子】”…… 夏寧瞬间放心了,这一串消息中最有用的就是夏云在顾知春那边。 他拨通了顾知春电话。 “悦悦,你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嗯,好,好,我们跟著过来……”夏寧掛断手机,往兜里一揣,“她们在青龙河边的茶铺里,我们先过去找她吧。” 季红叶轻轻点头,这时候雨小了许多,她刚走出去两步,夏寧才发现之前因为跳舞,她自始至终都打著赤足,刚才一阵飞奔,凹凸不平的地面早就给她磨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 “等一下。”夏寧有些不忍心,“不痛吗?” “痛啊。”季红叶轻声说,“只是我还能忍。” 夏寧脱下自己的运动鞋,只穿著袜子踩在湿湿的路上,好在袜子厚度还算合適,“那个……如果不嫌弃,你先穿著。” 女孩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脚放进鞋里,有一丝丝暖意。夏寧的脚比她大,前头还空出好大一截,但怎么也比赤脚舒服多了。她试了试鞋,然后说:“走吧。” …… 青龙河岸的茶铺沿著河岸错落有致的排开,从庙会到这边只需要过一座明末时建的青石板桥。大人们总是爱在这里偷浮生半日閒,打牌喝茶。 哪怕是刚才的骤雨也没浇灭他们打牌的热情,即便雨点打在那些临时搭建的简易塑料棚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顾知春找到了夏寧舅舅,牌桌上,自己爸爸也混跡其中,甚至顾知春来了都懒得看女儿一眼。她把夏云送到大人旁边后,对麻將也兴趣寥寥,捎了把伞沿著岸边的步道散步。 她看到石板桥上有两个眼熟的身影,接著昏黄的灯光认出来是夏寧和季红叶。 “季同学,你怎么……”顾知春瞥见了季红叶身上的装束,即使迟钝如她也明白了,“誒,原来你就是日巫神?” “我只是扮日巫神的。”季红叶纠正。 “季同学已经答应了,加入我们的行动小组。” “真的!?” “嗯,在丰收舞结束后,被太阳选中的人朝日巫神许愿的话,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季红叶回答得既虔诚,又认真。 顾知春喜上眉梢,一把拉过季红叶的手,“你现在是我的组员,那我就叫你红叶了!” 夏寧本以为季红叶会被顾知春那突如其来的热情嚇到,毕竟很多人一开始都会对这丫头自来熟的风格感到难以招架,没想到季红叶居然泰然处之,笑著说“当然可以”。 “顾同学本来就是我第二个朋友。” “红叶,叫我知春,不许叫顾同学!” “嗯。” “你说的第二个朋友……什么意思?”夏寧不解。 “啊,在学校的时候,只有我会和红叶讲话。”顾知春没心没肺地说著,“所以红叶才觉得我是她的朋友,嗯……至於为什么是第二,我就不知道了。” 夏寧估摸著顾知春那时还真没当季红叶是好朋友吧,毕竟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热情。 “小时候,也交到过一个朋友。”人淡如菊,形容季红叶似乎再贴切不过,她並不觉得没有朋友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赧的事,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对了,红叶,我给你讲讲咱们行动小组的目標使命!”顾知春表现得特有正义感,但她忽然话锋一转,“你俩这脚上,是怎么回事——” “季同学之前跳舞没有穿鞋,一路上被划了不少口子,所以我把我自己鞋给她凑合。”夏寧还踩了踩地面,“反正我这袜子也不薄,没穿鞋也能凑合。” “夏寧!”像一头动了怒的小母鹿,顾知春涨红了脸,怒目而视。 夏寧心里有些发怵,顾知春这样,算是、吃醋了? “你臭鞋给人穿不怕人得脚气啊!?”顾知春磨著小虎牙,“你不知道背她过来吗?” “我没脚气。”夏寧觉得这必须辩解,这关乎自己在新加入的组员面前的面子。 至於后半句就没必要解释了,总不能说夏寧觉得自己的身板要是背著季红叶就走不动路了吧? “那个。”季红叶突然插入爭吵中的两人,“还是说说行动小组的目標吧?” 顾知春抱著手,懒得看夏寧,接过季红叶的话茬后,眼睛看向別处,手却指著夏寧,“他能预知死亡,咱们的行动小组,就是要阻止非自然死亡的发生!”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 夏寧一时凝噎,不是你这就信了?自己还准备了一大串的话用来解释。 但是转念一想,季红叶那身手,那速度、那反应神经,说是超能力也不为过。 说不定在人家眼里,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才特么是正常的! “过几天,可以开个会吗?”季红叶突然说,“我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秘密基地?好耶!”顾知春率先举手赞成。 “我没意见。” “喂喂,九点半了!烟要放啦!”顾知春看了眼手机,拉著两人跑到河边,眺望著对岸。 一团盛大的烟在空中绽放,金色的弧线像雨一样落下来。 然后,一场倾盆大雨就再度浇了下来,对岸的烟火表演也就此哑火。 少年和少女们慌不迭地跑到最近的塑料棚里躲起来,听著那稀里哗啦的声音,顾知春气得直跺脚。 她为这场烟火大会穿上了刚买的新衣服,被雨淋了先不说了,没想到连烟火表演都放自己鸽子, “没事的。”季红叶望著棚外的雨,安静地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接,任凭雨在掌心里溅开,“你看,它们这样子,不也像是烟吗?” 第13章 开学第一天 暑假在昨晚那场大雨中结束了。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 夏云一脸惺忪地醒不来,上车时眼睛都还迷迷糊糊,舅舅先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然后再送夏寧。 兄妹俩的学校相隔並不算远,毕竟镇子也就这么大。 也许是昨天下了雨的缘故,夏寧下车时,阳光灼眼燥热,16岁这一年的暑假结束了,但夏天的尾巴依旧长长地拖行著。舅舅带著他来到一教学楼三楼的办公室,年纪轻轻又文质彬彬的老师正在收拾教案。 “罗老师。”舅舅敲了敲门。 “哦,是夏哥啊,请进请进。”罗老师戴著一副银边眼镜,看了眼舅舅身旁的少年,“这位就是夏寧吧?欢迎欢迎!我看过你在市一中的成绩,很不错啊。” “罗老师好。”夏寧招呼了一声。 “小罗啊,我把这小子给你带到了。”舅舅拍著夏寧肩膀,“罗老师是江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资格985!在学校里认真学,听到没?” “还用你说......”夏寧小声嘀咕,舅舅一向就是口號扯得响亮,夏云不就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拉扯成现在这个厌学德行。 舅舅和罗老师互相寒暄了一阵,就先行撤退了。罗老师向夏寧伸出手,说:“我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叫罗瑞麟,是高二3班的班主任,教语文,欢迎你加入3班这个大家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夏寧愣了片刻,也伸出手同罗老师握了握,眼前的班主任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或许因为老师自己年纪就不大,又是名校毕业,眼界开阔,愿意把这些半大孩子当做一个平等的成年人对待。 “今天周二,不用升旗仪式,你今天第一天来......这样吧,早自习你就在办公室里待著,第一节课刚好是我的课,到时候我把你带过去。” 夏寧知道罗老师是考虑到有些转校生一时间无法適应,不过他还是说:“没事罗老师,我想也去自习,先认识下新同学。” “行!”罗老师站起身,朝夏寧后背一拍,“那咱走吧!” 清晨的教学楼走廊里传来阵阵读书声,走廊里一些做保洁的学生看见罗瑞麟,都熟络地招呼,看得出来在学生群体里罗老师很受欢迎。 快走到教室门口时,一坨纸团好巧不巧打到夏寧后脑勺,力道拿捏地恰到好处,甚至没有让一旁的罗老师发觉。他刚转过头,就看到背著书包的顾知春,头髮毛毛躁躁的,看来是一大早来不及收拾,正手忙脚乱向他比划。 “怎么了?”罗老师问夏寧。 罗瑞麟转头的那一瞬间,顾知春脸色陡变,立马转过了身去,背著两人,装得漫不经心。 “额......罗老师,咱们学校早上几点算迟到啊?” “7点30。” 夏寧看了眼表,现在7点35了。他这下懂了,顾知春是想让自己给她打个掩护,好趁罗瑞麟没到教室前溜进去。 开玩笑,自己这种优等生怎么会帮顾知春做这种事? 顾知春哪都好,就是太大而化之了,过两年都是要高考的人了,再怎么漫不经心下去怎么行? 夏寧心里是那个摇头嘆气啊。 “罗老师,那是什么?”夏寧指著教学楼中庭的塑像。 罗瑞麟侧过身,朝那看过去,“哦,是曹雪芹的像,的確在高中挺少见的。” 毕竟高中校园里一般不是孔子就是爱因斯坦、牛顿。 好机会!顾知春见罗老师正看著走廊外,出现了视野盲区,腰一猫就趁著这空隙衝过去。 “顾知春同学,早上好。” 顾知春的身子立马僵住了,像是被嵌进空气里,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声碎了,也许是她和夏寧之间的那份信任——合著这时候就不叫“悦悦”了,叫人家“顾知春同学”? 她僵硬地扭过脖子,可怜兮兮地望著罗老师。 罗瑞麟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寒声道:“顾知春同学,第一天就迟到。” “闹钟没响,罗老师。”顾知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一周值日。”罗瑞麟露出阳光般和煦的微笑。 顾知春苦著张脸进到教室,径直来到最后排,把书包甩在座位上,然后趴在桌上,看见罗老师领著夏寧上了讲台,没好气地做口型念了三个字。 夏寧一眼就认出来那三个字是“狗东西”。 哎悦悦,也別怪我,我也是为你高考著想。夏寧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都停一下。”罗老师吱了吱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咱们班这学期来了位新同学,夏寧,你做个自我介绍。” 新同学的到来就是往一潭死水中投了一块石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对新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新同学也不例外,一时间议论纷纷。 “哥们!踢球不?” “还有点小帅。” “誒,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他。” “真的假的?” “真的,不就是和顾知春一起上新闻的吗?对吧顾知春?” 顾知春抬了抬眼,没好气地说:“谁乐意跟他一起上啊?” “安静安静。”罗老师双手往下一压,“你们这么多张嘴没完没了,夏同学还怎么说呢?”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夏寧开口。 “大家好,我叫夏寧,之前在蜀州一中读书,希望接下来的两年里可以跟大家做朋友。” “夏寧同学上学期末七市联考的成绩很好,咱们班上许多同学都可以向夏寧看齐。”罗瑞麟朝夏寧问道,“夏寧,你七市联考我记得是多少分来著?” “657。”夏寧淡淡一笑,他觉得罗老师实在是和自己太默契了,就是这种装作不经意的被迫炫耀,往往才能衬托出一个人的內涵和优秀。 顾知春轻哼一声,有样学样,“657。还非得强调一下,装什么呢?” 从小到大,她对夏寧都特记仇,两人经常就一些芝麻大点的事撕个几天。 “咱们班现在呢在进行对口帮扶,成绩好的学生帮成绩差的。”罗老师说,“夏寧你七市联考是657,在我们班是第二名,你就坐顾知春旁边的位置吧。” 顾知春:“什么?” 夏寧:“什么?” 什么?这是乡镇中学吗?怎么我这分在班上还只是第二名?那我在年级上,岂不是更低了? 夏寧走到顾知春旁边的位置,刚坐下就感受到了来自女孩的敌意,恐怕这几天自己在她的影响下都没法静下心好好学习了。 懊悔地拍了拍自己额头,早知道、早知道当时就帮她矇混过关了! “再通知一件事,明后天进行开学摸底考试。” 教室里顿时唉声连片,夏寧偷瞥一眼顾知春,不出所料,对方一副跟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似的表情。 “好啊好啊!”夏寧喜形於色,这下自己必得班级第一。 ...... 次日清晨。 开学摸底考是按照上学期末的市联考成绩分的考场,夏寧理所当然的在1號考场。 自己是在1號考场第6號座位,意思就是自己是年级第6。 他狠狠攥著签字笔,本以为自己到屏山镇后能多少过把年级第一的癮,没想到居然还有5个人压在自己头上。 这是镇中学的教学质量!? 当然夏寧不知道的是,由於近几年屏山镇旅游业的如火如荼,甚至砸钱把教育事业也给办得风生水起,不少城里的尖子都过来读住校了。 自己所在班级的第一是个身材魁梧的壮哥,如果不是穿著校服,夏寧多半会以为对方是个老师。夏寧之前看过考场名单,知道了他叫姜学伟,年级第4。 他的名字取得很好,学伟、学伟,那分数能不高吗? 最让他意外的是年级第一,直到现在,开考铃都快响了,1號桌的位置依旧空著。 铃响的时候,第一名终於姍姍来迟,少女轻快的脚步响起,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穿过一排排座位。 在经过夏寧座位时,她特地停下来打了一声招呼。 “嗨。” 夏寧点点头,心里也早已把她当做了对手。 季红叶,就你是年级第一? 第14章 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摸底考试彻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包括夏寧在內的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夏寧把高中三年的每一次考试,都当做是一个boss,摸底考和高考无外乎是小boss和最终boss的区別,打完了一个boss,自己这个玩家也总算能歇口气。 “夏寧同学,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夏寧以为这个考场里,考试结束后会来找自己的,只有季红叶——毕竟自己只认识季红叶。但季红叶打考试刚结束时就溜了,眼前粗獷声音的主人是—— 姜学伟。 “嗯?”他是感觉到我对他的威胁了吗? “有点事。”姜学伟那线条分明的脸上,居然含了几分羞赧。 “你......”夏寧下意识紧了紧身子,一副防御姿態。 “很重要的事。” 见姜学伟语气诚恳,夏寧终於答应,两人走到楼梯间,对方的呼吸越来越深,似乎正在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一时间空气都曖昧了几分,夏寧心中一紧,正想开溜。 “夏寧同学,你喜欢顾知春吗!??” “啊?”好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夏寧当场宕机。 “你喜欢顾知春吗??”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还有哪种喜欢?当然是在多巴胺的催化下,男性个体对女性个体感到体表亢奋、心跳加速、情难自己的那种喜欢!” 夏寧的脑子里现在闪过的全是顾知春那富有青春线条的大腿,和那晚上埋伏时躲在同一件雨披里近在咫尺、吹弹可破的俏丽脸庞。自己当时的確有那么一会儿的心跳加速,大脑亢奋。 但平时对顾知春可没啥想法,对於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来说,谁碰上这场景不会迷糊? 所以—— “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我喜欢顾知春!!!”姜学伟斩钉截铁,眼神坚决,“夏寧同学,我感觉你和顾知春好像很熟,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啥啊?” “帮我追顾知春!” “那个......你咋看出我和顾知春很熟的?”这两天因为迟到的那事儿,顾知春见到自己那可谓是一副堵住耳朵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態度。 “先不说你们一起上过新闻,我不是瞎子,顾知春这两天很明显在和你闹彆扭,这难道不说关係好的表现吗?”姜学伟越说越激动,“你知道我多么想那个和顾知春闹彆扭的人是我吗?她生气,我逗她,她对我不理不睬,我就用行动去感化她......” 夏寧深深吸了口气,好像眼前正有一幕烂俗的言情剧在上演,兄弟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內心戏这么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我拒绝。”夏寧想都没想,直接说。 “为什么??”姜学伟不解,“难道你骗我,其实你也喜欢——” 夏寧摆摆手,“顾知春有什么好?咱们再过两年就要高考了,你说高考重要还是顾知春重要?” 姜学伟苦苦思索,“我觉得都挺重要。” 夏寧失策了,他多少以为就姜学伟这成绩,咋滴也会认为高考更重要。 “我知道了夏寧同学。”姜学伟一拍大腿,“你用心良苦啊!” “嗯?” “你是想让我在不拖累学习的前提下去追顾知春。”姜学伟豁然开朗,“这样吧,咱做一君子协定,如果连续两次考试我的分数还是在你前面,你就帮我怎么样?” 夏寧下意识又想让他滚蛋,忽然转念一想,你姜学伟是不是太自信了?你上学期末的联考成绩就比我多两分,我夏寧字跡但凡工整一点就追上来了。 “好!”夏寧觉得自己不会输,而现在他更是有了不能输的理由。 打发走了姜学伟,夏寧自己却陷入了內心的纠结和挣扎中,为什么一开始自己会下意识地拒绝姜学伟? 难道自己的內心,在面对顾知春的时候,真的有那么一丝荡漾? ...... 夏天行动小组第三场会议在屏山镇实验中学活动2室举行。 夏寧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季红叶强调要过几天才开会,合著是因为这开学摸底考。 就衝著季红叶这態度,夏寧就明白,想要超过她,绝非朝夕之功。 会议的第一件议题就是改名。 会议的主持人是组长顾知春,“眾所周知,夏天过去了,咱们这个行动小组再叫『夏天行动』就不合適了。我先来提个意见,『秋天行动』。” “不行,如果这样,岂不是每三个月就要改一次名?”季红叶否决。 “怎么不行?春天就叫『春天行动』,冬天就叫——” “而且这样改名的话,以后做记录也很不方便。”季红叶直切要害。 但季红叶想了几个名字,又都被顾知春否决,顾知春不满地望向一言不发的夏寧:“喂喂!你的意见呢?” 夏寧抓了抓脑袋,看向季红叶,说道:“今天的重点也不是改名吧?” “对,我之前说过,要带你们去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对对对,这才是重点嘛! 顾知春只是愣了一下,眼中立马满是兴奋,果不其然把改名的事拋在脑后。夏寧偷偷看了她一眼,真是的,怎么感觉顾知春还和上初中的小屁孩似的,对所谓秘密基地这种东西这么热衷。 察觉到夏寧在看自己,顾知春这时早忘了前天早上夏寧坑了自己一把,迫不及待想跟夏寧分享自己的心情,却不料对方立马別过头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著窗外。 不是,还给你装上了?顾知春心里那个气。 “什么样的地方,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吗?”夏寧摩挲著鼻子,刻意迴避著顾知春的视线,刚才姜学伟那番话有些扰乱他的道心,现在看著顾知春眼睛,心头总是有种说不来的异样感觉。 季红叶沉吟,似乎在斟酌措辞。 “一个,不存在於现实的地方。” 夏寧头疼,季红叶和顾知春一样,都是没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的人。 不过三名年轻人说干就干,按屏山镇实验中学前几年改革后的校规,他们是走读生,高三之前可以不上晚自习。顾知春把停在学校旁边的电三轮开了出来,下巴往后座车厢轻轻一扬,“上车。” “嗯。”季红叶当先坐了上来,“先去日见庙。” 夏寧听后心气儿立马就矮了一大截,日见庙,那还得爬一座日见山,有多累自己清楚。 电三轮突然开动,夏寧这时都还没坐下,陡然的加速度让他向后仰去,幸好季红叶手快拉住了他。 “谢谢。”说完他看了眼顾知春,觉得她肯定是故意的。 电三轮驶过中心镇街,穿梭在麦田的阡陌小路间,庄稼迎风摇摆著,顾知春飞舞的发梢飘在夏寧脸上,戳得他痒痒的,坐在对面的文静女生则姿容端丽,浑似曹子建在辞赋中描绘的神女。 少年时的虚荣心总是强烈的,夏寧觉得此刻自己就是整个屏山镇最惹人嫉妒的男生,虽然不能像电视剧那样左拥右抱,但此等滋味,只有身处其中才能品味得出来。 ...... 夏寧上山时气喘吁吁,和两名女孩形成了鲜明对比,顾知春是锻链有素健步如飞,季红叶却跟閒庭散步一样步履轻快,连汗都没怎么出。 “我说,你平时是不是得多锻链锻链了?”顾知春责备。 “我知道了。”夏寧少见地没和她拌嘴,低下头说道,“我每天会自己去锻链的。” 顾知春莞尔,凑到夏寧身旁,拿胳膊肘顶他,“喂喂,今天吃错药了?” 夏寧望著那对璀璨如星的眸子越贴越近,心中方寸乱了,只好扭过头去,“毕竟咱们这个小组要做的事,偶尔也需要点体力。” 玛德,今天被姜学伟那通屁话一说,自己怎么就没法平常心面对顾知春了呢?夏寧並不拒绝在高中时候因为荷尔蒙的驱动谈恋爱,但他从来没想到过对象会是顾知春。 是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相处?还是直面自己內心大胆把爱说出来? 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夏寧回过头去,又对上了顾知春那张俏脸,然后眼睁睁看著一个拳头给自己砸了过来。 “还给你装起来了是吧?”顾知春拍拍手,满意地吹了吹气,“我还没算你害我迟到的总帐,你先摆上谱了。” 这一拳给夏寧多少打得有些清醒了些,只觉天高地迥,一切豁然开朗。对啊!就悦悦这脾气,自己哪能喜欢她啊?定是被姜学伟那小子扰了道心,好干扰我的学习状態! 想到这,他就如同悟透了的宗师一般哈哈大笑,一边说著“走吧走吧”,一边大摇大摆进了庙门。 顾知春和季红叶面面相覷,顾知春翻著白眼指了指脑袋,意思再明显不过:夏寧脑袋出问题了。 季红叶“哦”了一声,才对夏寧说:“还是我来带路吧!” 她在神殿前求了两注签,没有细看签文,便解下系签的红绳,系在两人手腕上。 顾知春左看右看觉得好奇,但也觉得殷红的绳结系在手上煞是好看。 “不要解下来,它会保护你们。” 说完,她把两人带到了日见庙的內院,这里平日並不对外开放,屋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瓦墙上满是青苔。一踏入这里,萧索之气就仿佛扑面而来。 “红叶,回来了?”主屋里,传来一阵病懨懨的声音,那应该是季红叶的父亲,传闻日见庙的巫官臥病在床很多年了。 “嗯,我带了两个朋友。” “你已经很多年没带朋友来过了,你们好好玩吧。” “嗯,我先去了。”三人向屋里作別后,季红叶又领著两名伙伴往深了走,日见庙的內院有道后门,她轻轻推开。 门后是一片密林,走入密林层林掩映之中坐落著一座面积不过几平方的小庙,庙门深闭。 “那就是秘密基地??”顾知春有些愁眉不展,夏寧知道她在怕什么,从小顾知春就怕鬼,而眼前的山中破庙既视感实在太强。 季红叶早已经走到了门前,轻推手臂,咯吱声中,那朱漆斑驳的大门应声而开。 夏寧和顾知春同时瞪大了眼睛。 门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季红叶已先一步进去,两人踟躕不前,突然,季红叶伸出双手拉住两人,夏寧只感觉周身被水一样的温柔包裹,一个恍神,自己已经进了门来。 此刻身后大门缓缓合上,夏寧发现自己已经再度站在了日见庙中。愕然中季红叶带著他们走出庙宇,眼前有一座巨大的青铜城拔地而起,城墙与山齐高,青龙河围绕巨城流向远方,城中央一棵青铜神树直入云霄。 如同电流一般,鸡皮疙瘩在夏寧全身爬过。 那是自己在发烧时候,梦中所见的景象,如今却如一副巨画,在自己眼前拉开画布。 头顶云如火烧。 “这就是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第15章 青铜门下 三人刚一出现,四周顿时嚦叫不绝,两只原本於空中盘旋的飞鸟发现了他们,鹰隼一般俯衝而下,一前一后冲向夏寧和顾知春。 隨著地面上的阴翳越来越大,夏寧抬头才发现那些飞鸟都长著人首,翼展足有两米。他毫不怀疑那锐利的鉤爪可以轻易將人撕裂。 季红叶轻轻抬手。 绚丽的火焰凭空涌现,如金莲盛放,將那些飞鸟吞没,烧灼殆尽。 “季红叶同学,这是什么地方??”夏寧越发惊惧,如果说之前季红叶展示出来的运动能力,勉强能用一句天赋过人来解释,那现在呢? 还有这操纵火焰的本事,她究竟是妖怪还是神仙? “这里啊?”季红叶望著两人,此时夏寧下意识地把顾知春护在了身后,眼中满是警惕,“是黄泉。” “说得再明白一点。”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人间』,也就是活人生活的世界。”季红叶將掌心翻了过来,“那么相对的,黄泉就是死人的世界。”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夏寧继续问。 季红叶有些茫然,“我们,不是一个小组的吗?” “悦悦……你拉的人,你来问。”夏寧只感觉无语,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解对面的脑迴路了,但万一顾知春可以呢? 毕竟自己也无法理解顾知春的脑迴路。 顾知春强笑两声,“红......红叶,你对我们......没恶意的吧?我看刚还是你出手救了我们。”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逻辑很通畅,顾知春居然越说越顺溜了。 “嗯。” 顾知春立马喜笑顏开,想过去拉季红叶的手,但脑子转了转似乎还是不敢,只好悻悻然搓了搓手,原地罚站,视线在两人之间不断来回。 “你刚才那个......唰地一下,就出来两道火,怎么解释?”夏寧大致推测得出来季红叶对自己和顾知春应该没有恶意,至少不构成生命威胁,否则自己的死亡预知应该已经发动。 眼下所处的这片世界,神秘诡譎,而唯一的情报来源,只能是季红叶。 “你说这个?”季红叶的指尖跳动金焱,“黄泉和人间很不一样,这种力量在人间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削弱。” “意思就是你在现实世界没有办法......唰地一下?” “如果修炼到很厉害的程度,应该也能调动出一部分,但我不行。” “那像我们这样的活人,贸然进入黄泉,会怎么样?” “会被慢慢同化为死者。” 季红叶说得平平无奇,夏寧跟顾知春险些连下巴都掉地上,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 “別担心,那个红绳能抵御黄泉的力量。”季红叶指了指两人的手腕,“短时间活动没有问题。” 两人这才慢慢放下心,不过夏寧眼尖,问道:“那你为什么没系?” 季红叶眉头轻舒,嘴角似乎含笑,“因为我已经获得了这片世界的许可,从古至今,日见庙的继任者,都需要肩负沟通两界、维持平衡的职责。” 夏寧沉吟良久,开口道:“你带路吧。” 他想亲眼去映证,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是否和他梦中所见的景象一般无二。 季红叶的身影走在最前头,夏寧越看,越发觉得女孩神秘莫测,明明大家都穿著一样的校服,但梦中所见的小女孩似乎也跟季红叶息息相关,还有刚才展现出来的类似法术一样的东西,和那现实世界也骇人听闻的体术...... 甚至她连考试分数都比自己高! 一路上,夏寧见到了不少......在他看来介於人鬼之间的魑魅魍魎,他们大多数皮肤乾枯,形同活尸,对三人视而不见。浑浑噩噩、眼神空洞,喉咙中只会发出嗬嗬的声响。少有的一些在见到生人后会悍然对他们发起攻击,也都被季红叶乾净利落地解决。 而天空中盘旋的人面鸟,则忌惮季红叶,逡巡而不敢下。 这一点倒是和梦里有所出入,梦里这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如果这里是黄泉,那这些,都是死去的人吗?”夏寧看著那些幽魂一样的人们。 “嗯。”季红叶说,“是过去这一带的亡者,从数千年前累积至今。新进入的死者最初会保持其死亡时的形態和意识,但隨著时间的推移,记忆会逐渐模糊、流失,最终就变成这样。” “数千年累积至今?那不应该只是这点数量!?” 也就在此时,人面鸟俯衝直下,利爪抓起一只亡灵飞向高空,大肆享受著这一盛宴。眼前亲眼所见的场景,很好地回答了夏寧的疑问。 “对它们来说,生者的肉是最可口的,但黄泉之中平时哪有生者?这些死者就是它们的食物。”季红叶说道,“这是黄泉里一条最简单的食物链。” 不多时三人已经来到了青铜门前,斑驳的青铜上纹路纵横,铭刻著繁复神秘的纹。夏寧和顾知春一时窒息,在这仿若神代的烈火淬链的產物跟前,油然而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敬畏。 对夏寧开始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远比梦中更加震撼。 “那一天,人类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他们支配的恐惧......”顾知春眼里光芒闪动,喃喃自语。 夏寧很想吐槽顾知春这时候就別玩动漫梗,但是喉结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身临其境下,他平生一次因震撼而失声。 青铜门前,列著两排巨鼓,每排两架,一共四架。 “季红叶同学,如果我说,我在梦里见过这个地方,你信吗?” 季红叶看向他,眼中神色有些疑惑不解。 “我好像还梦见了你(顾知春:“誒?”)不过梦里的你最多不过十岁,你在那里擂鼓。” “哪架?”季红叶的语气中出现了明显的情感波动。 夏寧指了指右首最前方的那架鼓,季红叶沉吟片刻,终於开口:“你看到的应该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她已再度走到了巨鼓之前,鼓身为青铜浇筑,用古老的绘画技法在上面雕出信民们膜拜太阳的场景。 季红叶拾起搁置在鼓身凹槽上的巨槌,举重若轻,“知春不是说过,我们行动小组的目標是阻止非自然死亡事件吗?” “难道之前的事,和黄泉有关!?”夏寧立马反应过来。 季红叶再度点头。 “大概就这最近一年才开始的,这片世界变得有些不正常。”季红叶说,“一些鬼怪不知道通过哪些节点,开始渗透到人间。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一个,他抢占了人类的身体,开始进行隨机杀人。” “就凭刚才路上见到的那些吗?老实说,我觉得和张俊比起来差了不少。”夏寧仔细地回忆比对。 “这片世界比想像得要大得多,刚才那些只是最常见的亡魂,屏山镇这一带似乎因为青铜城的关係並没有太强的鬼。”季红叶轻声说,“之前还好有你们两个在,不然镇上已经发生一起命案了。” “是两起。”顾知春纠正,“第一个被杀的,应该是我,是夏寧救了我。” “有个问题,如果鬼抢占了人类的身体,那他就有了实体。那晚他袭击悦悦的时候,河边很湿软,为什么还能没留下脚印?”这是夏寧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一个点。 “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定会留下脚印。”季红叶眸子清冷,“除非,有人作祟。” “人?是人类的意思吗?” “人间和黄泉,虽然独立,但就像一张纸的两面一样。” “所以在黄泉中,也可能对人间產生影响!?” “夏寧你慢点,我有点跟不上......”顾知春嚷嚷。 “对,一根铅笔在纸的一面画画,从另一面也能看到痕跡。”季红叶道,“只是对黄泉和人间来说,这张纸很厚,厚到很难用笔对两个世界同时產生影响。” “但还是发生了,对吗?” “对,而且在黄昏与黑夜这两个时间段,是黄泉最为接近人间的时刻。换句话说,这个时候,这张纸最薄。所以我想,既然我们的小组是为了阻止非自然死亡,那我就必须带你们来这里。”季红叶顿了顿,“而且我向日巫神求了一签,这也是祂的意思。” “季红叶同学,我还有个疑问。”夏寧说。 “嗯。” “如果笔戳破了这张纸,会怎么样?” 片刻的沉默后,季红叶摇头,“我不知道。” “红叶,你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我的力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敲响这面巨鼓引导出来的,也正因为敲响了它,我才获得了长时间在黄泉活动的许可。”季红叶凝视著鼓面,“而且,这四面鼓,可能和青铜门的开启有关。”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也敲响它?”夏寧若有所思走到季红叶旁边的那面巨鼓,鼓身上的纹和季红叶面前的有些不同,似乎是狩猎巨龙的场景,画面主体中的英雄弯弓搭箭向巨龙宣战。 他伸手去抓鼓槌,没料想却纹丝不动。 “我来我来!!!”顾知春跃跃欲试,用足了力气去抓,结果轻飘飘就拎起来了,身子却被自己卯足的劲儿差点晃倒,“你演我夏寧!明明这么轻!” 不对啊?顾知春虽然体育好,力气比一般女生大点,但也不至於和自己这么悬殊啊? 难道我真是废物? “我也拿不动那副鼓槌,我能拿动的,只有我手上这副。”季红叶说,“这些巨鼓,好像只有合適的人选,才能敲响。” “也就是说我是被选中的人!”顾知春精神焕发,毕竟夏寧有预知超能力,季红叶还那么能打,自己这个组长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看著顾知春的样子,老实说夏寧有些艷羡,不过他看向对面的大鼓,心想还有两次机会不是? 自己有死亡预知的能力,没道理是会被排除在外的那个吧? 夏寧走到对面,心里突突直跳,毕竟谁也不愿自己是三人小队中唯一不特殊的那个。 “咦?果然很轻。”夏寧隨手一拎,就拎了起来。 然后他才开始打量那面鼓上所绘的纹饰,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在向跪拜他的小人赐予眼睛。画面上的大小应该是为了体现人物的尊卑,这是远古时代的表现技法,至於眼睛...... 自己的眼睛,现在就能看到未发生的死亡。 季红叶的那面鼓,纹饰是膜拜太阳图腾,悦悦的则是狩猎场景,自己的是赐予眼睛......这很符合各人的身份或特长,季红叶是日巫神的扮演者,悦悦运动天赋优秀,自己的眼睛更不多说。 “鼓上面的纹饰应该就对应了它能引导的能力!”夏寧大声说,把自己所见所想都说了一遍。 “我们两个一起敲!”顾知春已经迫不及待,在她看来高中生拯救世界的好时候终於就要到了。 说完,顾知春已开始擂鼓,鼓声初时沉闷,但隨著节奏渐渐加快,好似千军万马由远而近。而夏寧的鼓声清脆异常,没有那大军开拔一样的雄浑壮阔,却如阵阵鹰啼响彻长空,即便在顾知春那奔雷一样的鼓声中也清晰可闻。 空中的人面鸟惧怕著鼓声,振翅飞离。 夏寧眼前景象不断穿梭变换,他似乎看到了久远未知的年代,这青铜巨城高耸云端,极盛之时接受万民朝拜的模样。 然而城市自云端坠落,繁华骤歇,將地面上的一座城邑压入地底,取而代之...... 两人一直擂到大汗淋漓,终於鼓点停歇,四下骤然一静,只剩下雄浑与清越交织的音韵仍在空中悄然迴荡,久久不散。 顾知春抹一把汗,伸出手指对准盘旋空中的人面鸟笔出手枪的造型,口中“砰”了一声,那只人面鸟左翼应声而断,只能强拖伤躯踉踉蹌蹌往城里飞去。 “夏寧!我觉得身子也变得好轻!”顾知春又隨意划拉了两拳,她现在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体內每一寸肌肉的脉动,视力也前所未有的锐利。 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十米的距离,夏寧连她的起跑动作都没看见,就已经晃到了眼前。 “你的能力是什么!!?” 夏寧汗流浹背。 “我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第16章 第四面鼓 顾知春眼珠子转来转去,在夏寧身上打量,苦思冥想后,来了这么一句。 “你用力朝我打一拳试试?” 夏寧虽然觉得这话由顾知春嘴里说出来贱兮兮的,但还是照做了,顾知春脖子微微一偏就闪了过去。 “嗯......不知道该说是你太弱了,还是我现在太强了。”顾知春以往再怎么说还是个高中生,运动天赋再优秀也无法在这么近距离里闪躲开这么快的攻击。 如果以那晚上的季红叶为参照物,顾知春现在估摸著自己应该还要更强,而且她觉得这项能力的潜力还远未发挥出来。 想到这里她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夏寧。 “想开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顾知春拍著夏寧肩膀,故作老成,“说不定你那死亡预知的超能力,就是你的能力呢?” “那......”那跟你和季红叶比起来,未免有些太low了吧?合著就我一人的技能是被动,还不能自主控制的吗? 季红叶这时也走到了近前,思忖道:“知春也许说的没错,你这面鼓上画的是眼睛,那也许跟你已经获得的预知能力有关。” “我刚才的確是看到了一些画面,似乎是这座城市过去的歷史。”夏寧觉得如果这是自己能力,怎么两个女生玩的都是arpg,一个法师、一个猎人,到自己这里就算不是控制也该是个辅助吧?怎么著就成益智解谜了? “我也看到了!”顾知春接道,这下夏寧再度沉默了,原来这也不是自己的特权啊!? “誒,对了,这里还有一面鼓。”顾知春跑过去伸手抓那对鼓槌,凭她现在的力量,居然也拿不动分毫,“看来真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敲响对应的鼓......” 夏寧这时凑上去观察第四面青铜巨鼓上的纹饰,只见简约线条勾勒的人物在人群中飞驰,手中提著刃物,直奔向一位头戴王冠的人物,如入无人之境。 “像是一位侠客。”夏寧愤懣不平,这是他做梦都想成为的人物,为什么自己不是被这面鼓选中!? 等等? “我试试......”夏寧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试过这第四面鼓,季红叶可没说过一个人只能敲响一面鼓。 万一我有掛呢? 可惜纹丝不动。 自己还是太乐观了,任凭怎么使劲儿,都跟被焊接在鼓身上一样。 “我推测,如果四面鼓同时敲响,应该就能打开这扇门......”季红叶望向身后的青铜门。 “那也就是说,我们的行动小组,还会有一名新成员?”顾知春说。 “你怎么论证你的猜想?”夏寧问。 季红叶仰望那扇青铜巨门,校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我大致能看懂上面的铭文。『鼓声渊渊,同叩天门。青铜既启,迎我四方』......” 顾知春意料之中的一脸懵懂,她听不懂。 夏寧倒是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有一个问题,他不能確定季红叶告诉自己的,是否真是铭文的意思。毕竟自己也看不懂这种文字,季红叶想怎么翻译还不是隨她? “那扇门后面会是什么呢?”顾知春这时回过味来,有一丝警觉,“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悦悦说得不错,毕竟那句铭文太晦涩了,总觉得是在诱导人去打开它一样。” 季红叶摇头,“自从我敲响那扇巨鼓后,这些年来,我时不时会看到一位古代巫祝的记忆,如果我没想错,她可能就是鼓上所画的『太阳』本人。” “日巫神吗?”顾知春问。 “应该不是,在屏山镇这一带的民俗中,日巫神的地位极为崇高,应该不会画在上面。上面的太阳,大概率指向的是侍奉日巫神的神职人员。”季红叶说道,“这也和我的身份相符,而且我在那些记忆中,时不时能捕捉到一些她向日巫神祷告的画面。” “你以前认识这些铭文吗?”夏寧瞅著青铜门上的文字,在季红叶指出这其实是铭文之前,他还以为这就是一些用於装饰的元素,要说这是文字,那比楔形文字都来得抽象。 “不认识,我是从那位巫祝的记忆中掌握的。”季红叶想了想,“从那些记忆来看,青铜门后面应该是日巫神的都邑,那本该是座天空之城,直到某一天黄泉开始与人间融合,將一切化为死亡,最终青铜城选择从天际崩落,镇住了黄泉,才稳定了屏山镇一带黄泉的平衡。”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夏寧感觉季红叶的描述更加详细,这恐怕就是从后续记忆中得到的信息。 “那现在黄泉的鬼开始出现人间,就意味著黄泉本身出现了问题......”夏寧感觉事情逐渐明朗起来。 “我猜是的。”季红叶面色凝重,“而且这一带游荡的孤魂野鬼大多没有什么意识,我在你们之前已经处理过了很多起,这种大规模的异动,我想只能是人类从中作怪。” “也就是说,有人和我们一样,也进到这里来了?”顾知春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有些跃跃欲试,她现在正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甚至情况更糟。”季红叶深深地望著那扇青铜门,不知在想什么。 “你怀疑那个人已经进到了门后?” 季红叶摇头,“目前应该没有人能打开这扇门,只是在我窥见的记忆里,那名巫祝做过一个预言,大意是当黄泉侵蚀人间时,唯有叩开神都的巨门。” “除了同时敲响四面巨鼓,还有其他进城的方法吗?” “我不知道。” “如果任由黄泉影响人间,最坏的结果可能会导致什么?” “我不知道......” 清冷的女孩眼瞼低垂,眸子中闪动著莫名的情绪,似乎有惋惜、伤感、忧惧,或许就像她之前的比喻一样,一支笔戳破了纸,纸的两面同时都会被破坏。即便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未满17岁的高中生,光是她所知晓的这一切,就已经太过沉重。 在那晚之前,她曾孤身一人解决过多少起类似事件?夏寧已无从得知。 想到这里,夏寧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现在你至少有了同伴。” “就是就是!红叶我跟你说,不管门后面有什么,到时候我们进去就把他揍飞!”顾知春扭著拳头,一脸嫉恶如仇的样子。 毫无徵兆地,季红叶忽然“噗嗤”笑了出来,秀丽清冷的脸蛋上一抹淡淡的红色浅浅晕开,像是初升的朝霞。夏寧看得有些呆呆的,似乎觉得这个笑容有些久违的熟悉,耳畔儘是顾知春那“看嘛看嘛红叶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不过,知春,第四个人我们要怎么去找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三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眼下的三人组某种程度上说是因为夏寧的死亡预知能力才有了这么深的交集,但如果第四人目前还是个普通人,茫茫人海自己又该怎么去寻?总不能在路上见到谁比较合眼缘就先把他抓到黄泉来吧? 那是黑白无常乾的活。 “我知道了!” 说话的是顾知春,在这个情况下,夏寧一般来说是默认排除顾知春的意见的,但要是自己出声,肯定会被顾知春呛“你行你上”,既然这样不如让她说下去。 没有解题思路的时候,剑走偏锋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叫顾知春,你叫夏寧,你叫季红叶。”顾知春依次指下去,“我是春天的春,你是夏天的夏,红叶呢?本就是在秋天开的。春夏秋都有了,我们不就差个冬吗?” 夏寧一脸无语地和季红叶对望,显然对方也摒弃了这个观点。 “喂喂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太牵强了,我的夏还是个姓,而且我如果当初跟我爸姓的话,我连个『夏』字都沾不上。”夏寧摇摇头,“如果这也成立的话,那我们现在都是16岁吧?这算不算是一个规律?” “红叶,你生日是多久?”顾知春冷不丁地问。 “1997年10月27日。” “我是98年3月1日,夏寧你是7月13日。”顾知春此刻只感觉江户川柯南、夏洛克·福尔摩斯、狄仁杰、包青天通通上身,小脑袋瓜转得前所未有之快,“我的生日是春天,夏寧你是夏天,红叶是秋天!这还不够明显吗??”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夏寧突然对这一点耿耿於怀。 “你小时候回屏山镇,过生日的时候还请我去你舅舅家吃蛋糕忘了?”顾知春眼睛一眯,“难道你不知道我生日?臭弟弟!” 这个夏寧还真不知道,但依旧犟著嘴,“我知道啊,3月1日不是吗?” 顾知春嘘了一声,懒得理他,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保持高冷,然后等待两名小同志的夸讚。 “知春说的,的確是一个思路。” “嗯......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夏寧不情不愿地承认。 顾知春拍板,“行!那我们小组的下一步行动目標就確定了——找到我们的新同伴!” “没有异议。”季红叶和夏寧异口同声。 “那我们小组的名字......你们现在有什么好想法吗?”顾知春又谈起了之前悬而未决的老问题。 片刻思考后,季红叶率先开口:“不如,就叫『夏天』吧?如果不是夏寧的预知能力,我们三个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而且小组不是夏天成立的吗?这样也有一些纪念意义。” 夏寧当然是没意见,顾知春琢磨一会儿,说:“虽然我觉得用组长的名字去叫『春天行动』更好听,不过红叶你都开口了,『夏天』就『夏天』吧!但是夏寧,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啊,小组的组长还是我,明白不?” 还没等夏寧想好怎么反唇相讥,顾知春瞳孔一缩,像是猫科动物那般警觉起来,望向日见山山脚下的那片密林。 “有人在看著我们。” 第17章 误入黄泉的男人 顾知春如箭离弦,视野中的景象不断变换后撤,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进入了深林。她就像一只最灵巧的豹子在密密麻麻的树木枝头穿梭跳跃,双眼如鹰,將高速移动下的每一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找到了! 在这密林中寻人,对如今的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在数秒之內,她就发现了异常。 那是一个男人,从体態上已经无法分辨他的年龄,好像戴著眼镜,如果是平时,看著应该会挺斯文。 但是现在,他面容枯槁如同骷髏,脸上表情麻木。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锁定,转身想逃,顾知春隨手摺了一段树枝掷了过去,树枝擦过男人肩膀笔挺挺地落在身前,仅仅是被枝干轻轻一带,男人就被这力道带翻了一个跟斗。 就在这空隙之间,顾知春已经轻巧地落在了他身前。 紧隨其后的是季红叶,她的能力本就不侧重於体术,又带著夏寧,所以慢了几拍。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偷看我们!?怎么进到这里来的!!?”顾知春露出一个自以为最凶的表情,像是齜牙咧嘴的猫。 “嗬、嗬......”男人想要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重复的音节,形容枯槁得像是隨时都会散架。 “他已经被黄泉同化成了亡灵。”季红叶的声音响起,忽然瞥见了对方胸前的玉坠,造型古朴,带著早期文明绘画中“太阳”的特徵,她双眼微眯起,“不对,让我试试。” 季红叶说完,脚上踏著舞步,双手开始不停变换著富有节奏的术印,简约大方的舞蹈让夏寧和顾知春都看得出了神。渐渐地,周围慎周身开始笼罩上一层金光,当季红叶的舞步来到最明快的阶段时,他胸前的玉坠骤然裂开,周围慎的肌肤如同浸了水的乾瘪海绵,慢慢红润起来。 “要是再晚两天,我就救不了他了。”季红叶轻声说,此刻她额角汗水密布,看上去有些疲惫,“他那副玉坠有些特殊,帮他保存下了最后一丝生者的意识。” “你是......周围慎吧?”夏寧突然问,王志强警官之前给自己看过周围慎的照片。 “你、你认识我!??”周围慎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他茫然望著四周,一额头的汗顺著脸庞往下淌,接著他手脚並用爬过去,死死抓著夏寧的衣角,就像是落水的人见到了稻草。 “见过你照片。”夏寧说,“李妮你认识吧?” 周围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李妮......嗯,我、我同学。” “你有给她发过消息,约她去南山观景台见面吗?” 周围慎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係!” “嗯?”夏寧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 “好吧好吧!我......喜欢她!”周围慎这时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如果有机会,我那时真的很想很想单独约她,但我......我说不出口。” “咦,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顾知春来了兴趣。 周围慎推了推眼镜,简单整理了一下仪表,“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顾知春一时语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夏寧怒其不爭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別逮著什么句子有逼格就乱用啊!这句话是该用在这里的吗? 不过这在顾知春的词句库里已经属於文化水平较高的那一档了,这回总算没有感嘆出什么动漫、小说、电影里的经典名句来。 “喜欢一个人总是自卑的,而且她的家庭条件也那么好,我一个偏远农村考出来的......” “停!说说你是怎么失踪的。”夏寧及时打断了他爱情故事的展开,“以及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期间的事必须一件不漏地说清楚。” “夏寧你让他说完啊!”顾知春急了,她听得正起劲呢!就连季红叶刚才都频频点头好像已经品起来了。 “等他把这事先说完,你爱听多久听多久!” 顾知春撅著嘴,悻悻然道:“行,那你继续。” 夏寧看了周围慎一眼,示意他继续。 “那晚,我们在知春记吃饭,哦,这位妹妹当时好像也在的!(夏寧:“不用管她,你继续”)哦,好的——那天早些时候,和我们一起的一名叫齐昊的男生,跟我说他准备和李妮表白,齐昊明知道我喜欢李妮,但还是这么说。他家里是做企业的,做事风格也有些高调,平时有什么事,我们几个一般都顺著他,但那天晚上我真的憋了一肚子火,我就和他吵闹起来了。” “吵闹途中,我还失手打碎了饭店老板一个瓶子,好在老板心善,看我们是学生也没索赔。然后我心情鬱闷,从知春记出来我就一个人离队去河边散心,坐著坐著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李妮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旁。” 夏寧突然插话打断:“那应该不是李妮,李妮说自从你离队后她就一直没找到你。” “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但当时......”周围慎深吸了口气,“李妮在我面前一件一件脱掉衣服,这段我就跳过了——” “咳咳,其实也不必这么简略的。”夏寧紧锁眉头,在两名女孩怀疑的眼神下依旧目光坚定得像要宣誓,“我说过,不要漏一件事。” “我情难自禁,和她......媾和了,就好像是爱琴海上的水手被塞壬的歌声诱惑一样,我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態下同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这是种什么感觉?”青春期的男孩没有人对这个不好奇的。 “呸呸呸!跳过这段,继续说继续说!”顾知春急了,玛德自己耳朵脏了。 “但就像这位弟弟说的那样,她根本不是李妮,在收尾的时候,她终於展露了自己的真面目。那是个、那是个——” 顾知春:“怪物?” “男人!!!”周围慎此刻满脸都是悔恨,这两个字对在场所有人而言都无异於是晴天霹雳。 “是不是身材异常高大,脸部表情僵硬?”夏寧大致比了比那晚与之作战的凶手张俊的身高。 周围慎登时万念俱灰,只觉在这世间活著已没有了任何意义,从他的表情夏寧可以得出他的回答,看来是的。 “他已经被警方击毙了,后来呢?” “我被他沉入了河里,醒来我就已经在这儿了......后面我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我好像一直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也就是在刚才,我听到有人敲响了那个鼓,那个鼓我也试过,鼓槌我都拿不起来。我心想有人来了我得看看啊!我就出来瞄了一眼,这个妹妹就衝过来了!” “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呀?”顾知春哼哼。 “你在这个鬼地方,看到一个人凶神恶煞地就衝过来,速度快得还不像个人,正常人能不跑吗?” “说谁凶神恶煞呢!” “打个比喻、打个比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季红叶开口问道:“你当时在的河边,是青龙河吗?” 周围慎见这个妹妹文文弱弱的,情绪也舒缓了不少,“对,青龙河。” “悦悦最开始遇害的地方也是青龙河边上。” “但李妮不是,青龙河离南山有一段距离,或许只是巧合。”季红叶说。 “李妮怎么了?她没事吧!?”周围慎的声音当即高了八度。 夏寧说道:“没事,你放心,被我们救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呵,我又有什么资格代替她来谢你们呢——”周围慎自嘲,“我的人生已经彻底烂在这里了,她应该活过了一个精彩亮丽的人生吧......” “你跟著我们离开这里就好。”季红叶说,“不过,关於这个世界的事情,希望你保密。” “我还能离开这地方?”周围慎刚说完,便做了自我否决,“不不不,我不出去,外面的世界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是沧海桑田,那种变化......我没办法承受。” “你在说什么?”顾知春皱起鼻子,“才过了二十天,怎么就沧海桑田了!?” 沧海桑田,顾知春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周围慎这纯属成语滥用。 “什么!!??”周围慎惊喜交加,“外面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顾知春没好气地说:“2014年9月1日。” 周围慎狂笑著拍手,一直到直不起腰,顾知春嘆了口气,估计以为对方疯了。 季红叶倒是替他解释了,“黄泉里的时间感知和人间不同——大概这里的一天等於外面的一小时,而且他的意识被消磨后,这种感知又会被放大,所以对我们来说不过二十天,对他来说却可能感觉是十年......” 夏寧和顾知春大眼瞪小眼,显然都被季红叶的话给嚇到了。 “幸好他的精神早就被黄泉消磨得如同行尸走肉,否则他早就崩溃了。” 不过十年,在周围慎的口中就是“沧海桑田”,夏寧觉得对方在遣词用句上也有些走极端。此时的夏寧或许並未意识到,青春岁月是如此短暂,以至於几年的时光便足以將人冲刷得面目全非。 “李妮呢!?还有我同学他们呢?” “他们应该已经回学校了,对了,你在警察那里属於失踪人员,如果问起来,希望你还是不要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夏寧叮嘱。 “你放心,我就说我失忆了,受到了精神刺激,什么也不记得了。”周围慎此刻心情不坏,故作玩笑话,“本来我就受到了精神刺激。” “嗯,这个理由也不坏,反正请记住,別把我们三个说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夏寧突然感觉自己体內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动,就像奔腾的江流一样匯向左眼的位置,接著,他望见周围慎的神情呆滯了三秒。 三秒后,周围慎茫然看著周围,“等等等等,你们几个谁啊??” 第18章 最终目標如是说 三人把周围慎带离黄泉,让他自行去派出所后,一齐来到了张姐冰粉店,一人点了一碗刨冰坐了下来。 盛夏还没完全过去,秋意尚未到来,冰粉店依旧人满为患,三人只能坐到露天的位置。 “咱们现在先梳理一下每个人的能力。”夏寧说,“首先是季红叶,你能操控金焰,並且身体能力也有加强;然后是悦悦,目前来看你的身体强化侧重於速度和精准度上,更偏向一个猎人;最后是我,老实说我刚才刪除周围慎记忆时候,感觉上是我的左眼对他的精神做出了一些扭曲,至於右眼有什么......我目前还不知道。” “你还能预知死亡。”顾知春补充。 “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我的死亡预知是有条件的,首先是我必须要和预知对象建立一定的联繫,至少也要是我能记住他的脸那种程度;” “其次是我只能预知近一天內的死亡,这个时间是基於我预见过的间隔最长的死亡就是一天;” “最后,预知应该有一定的地域限制,如果和对象距离太远,就会失效,这是因为屏山镇有些亲戚去世的时候,我在蜀州市就没有收到任何预知。” 季红叶说道:“除开夏寧的死亡预知我不了解外,我们被巨鼓引导出来的力量,都是能再度进化的,我每次向日巫神潜心祷告的时候,都会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內自行涌动。” “那难道我俩也要向日巫神祈祷才行?”夏寧发问。 “至少这对我来说是个办法,但我不保证对你们也適用。” “红叶,你有没有哪个瞬间,觉得自己一下就变得很厉害的!?”顾知春睁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我以前练球的时候,有段时间怎么也打不好,不管怎么挥拍都没法打出自己想要的球,但慢慢练习下来,总会有个瞬间,水平蹭地一下就上去了。” 季红叶眉睫轻垂,似乎正在追思,忽然,她似有所悟一般开口:“不错!我有两个阶段,感觉到那股力量发生了质的变化。第一次是爸爸病重,我接手大部分了庙里巫官的职责,第二次是我开始在丰收舞上扮演日巫神的时候。” “你的那面鼓上,刻画著的应该是日巫神的使者。”夏寧觉得自己好像冥冥中捕捉到了一根弦,“而你所做的这些事,不就是日巫神的使者应该做的吗?” “嗯,或许换个说法,我在成为她。” “在成为她这个过程中,也许你的力量也会被一点点引导出来。那我和悦悦应该也和你一样……” “那我难道要去射一只龙?嗯......我觉得我去射一只龙都算好理解的了,夏寧呢?那个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ok,这个话题先收一下,至少我们知道了存在某种途径让自己变得更强。”夏寧思考片刻后,觉得目前他们还没法得出准確的答案,继续说,“然后我们再理一下接下来的目標和策略。” 季红叶小小地舀了一勺刨冰送到嘴里,“总觉得,夏寧更像组长呢。” “打小时候就是悦悦爭著当老大,但什么主意也憋不出来,只能我上。”夏寧摊摊手。 “哼!我这是、我这是,哦,全权代理!”顾知春抱著手,总算把词儿给想出来了,“哪有老大亲自想事情的!” 季红叶感嘆一声:“你们关係真好。” “红叶。”顾知春眼汪汪地握住季红叶的双手,“其实咱俩孤立他也行的。” “喂,你收收,我说事儿呢!” 顾知春冲他做鬼脸,一副坏学生吊儿郎当无所谓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她对夏寧的这个態度也是有歷史渊源的,以前自己妈妈老让夏寧给自己辅导功课,她又不想听,就摆这样的態度气夏寧。 就和所有拿坏学生无可奈何的老师一样,夏寧只能自顾自硬著头皮讲下去:“接下来我们主要有三个目標,其中一个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那就是寻找我们的第四位新成员。目前就先按照悦悦说的办,名字和冬天相关、出生日期也在冬天......我想他本人身上应该有些特质和巨鼓上刻画的侠客形象是吻合的。” “侠客……能打?”顾知春倒也没全走神,偷偷在听。 “有些太直白了,我看悦悦你在女生里面也挺能打的......但这方面,还是先关注著吧。” “那第二个目標呢?”季红叶记得在黄泉时,他们只探討过第一个目標。 “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吧。季红叶同学,你的力量既然和日巫神有关,那么就说明我们的力量来源其实很有屏山镇特色。屏山镇是旅游热地,日巫神文化在我们省的民俗研究中也算一个重要的议题,咱们这段时间分下工,红叶你可以多翻翻你家庙里的古籍,我去博物馆多跑跑......至於悦悦,你去知网上搜一些和日巫文化有关的论文,你也不用看,整理一下发给我们就好。” 夏寧掏出手机,“我建了个qq群,现在就咱三人,有什么发现都发在里面。” “嗯,你是想根据日巫文化里的元素符號,去对应巨鼓上面的纹饰,然后找到你和知春变强的途径。”季红叶说道。 “对。” 季红叶不愧是年级第一,但鑑於这个想法是年级第六的自己提出的,某种程度说明自己压了年级第一一头。 爽啊! “那个。”顾知春举手,“知网......是什么东西?” 高中生不知道知网再正常不过了,夏寧也不会拿这事儿讽刺悦悦,毕竟又不是有学术需求的硕士博士。他耐心给顾知春讲解了一遍知网究竟是什么东西,顾知春点头点得似懂非懂。 但夏寧並不担心,顾知春並不笨,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这种整理文件的活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那接下来就说说第三个目標。”夏寧脸上满是忧色,“张俊,就是之前袭击了悦悦和李妮的那人,我怀疑他有一个同伙。或许说同伙並不恰当,张俊本人也是被黄泉里的鬼占据了身体,应该说他背后藏著一个幕后主使才对,以张俊的精神状態,没有一个主使,恐怕很难完成那一系列犯罪。” “嗯,我也能大致感觉到,有人在黄泉中试图用某种力量往人间渗透。”季红叶的担忧和夏寧一致。 “季同学,我有一件事想请教。” “嗯。” “从人间进入黄泉的点,只有日见山吗?” 季红叶思忖片刻,慎重地答道:“我所知道的只有日见山,但不代表只有这一个。只能说日见山是庙里代代传承下来,一个维繫阴阳的大型节点,不排除还能从其他地方进出黄泉的可能。” “从张俊几次出现的位置来看,前两次是青龙河边,最后一次是在南山观景台。从周围慎的经歷来看,青龙河的某处流域也许和日见山一样,是连接人间、黄泉的中枢。”夏寧在桌上比比划划,大致模擬出青龙河的走向,“张俊正在远离这个中枢,总觉得他不过像个小白鼠,身后有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一点一点地实验这个来自黄泉的鬼,对人间的影响程度。” “就现在来说,这是我们现阶段最终的目標。”季红叶补充,“找到第四名同伴也好,变得更强也好,都是为了阻止黄泉的力量再向人间渗透。” “不不不,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標。”夏寧否认道。 季红叶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疑惑,如果这都不算是最终目標,那么夏寧究竟算到了哪一步? “2016年6月,那场高考,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標。”夏寧眼神坚定 第19章 追古 开学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得比想像中要快。 罗瑞麟让人把班级排名贴在了黑板旁边,顿时一群人就一窝蜂地涌了上去,热闹得像是举子看榜。像顾知春这种中下游的学生和一些能进前10但无缘前3的学生最为积极。 所谓高中,就是在这一次次的举子看榜中,迎来那场三年后的盛夏。 夏寧自然是不屑於这种行为的,当然,他在市一中的时候,属於坐五望三的存在,那时的自己一逢考试成绩出来,也跟举子看榜一样的心態。 但转了学,多少也得端著一下。 他装作並不在意的样子翻著一本小说,余光朝姜学伟瞥过去,对方正在好整以暇地带著耳塞听著歌,大腿隨著节拍的旋律抖动。但是夏寧懂,他比所有人都在意这次考试的结果,他也是装出来的。 夏寧不急,因为他知道姜学伟比自己更急。 连续两次考试分数比我高,就帮你追顾知春? 哼,异想天开,先不说我才不想帮你追悦悦,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连续两次考过我? 直到人群散去后,姜学伟才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装作要去撒尿的样子,打讲台前走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扫了一眼排名,然后夏寧看见他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儿了下去。 夏寧內心顿时一阵狂喜。 “夏寧,你居然是第一!”顾知春跑过来说。 “哦,还行吧!”夏寧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年级上也是第7!” “什么!?”夏寧眉毛都快拧在一起,怎么年级排名还跌了一名? “没必要这么高兴吧?”顾知春不满地撅嘴,你小子这样,考虑过我一个年级500多名选手的心情吗? “算了,你不懂。”夏寧知道,和顾知春讲这些,属於对牛弹琴。 ...... 放学后,三人组先在活动室简单碰了个头,然后就按照预定计划,季红叶和顾知春各回各家,一个翻古籍、一个逛知网,自己则先去镇上的民俗博物馆一趟。 在夏寧制定的三个目標里,变强的紧迫度是最高的,他们不確定打开青铜门后会遇到什么,只有实力越强才越有底气。 今天上午的大课间休息时,他们三人也试了试自己的能力在现实世界的强度。和黄泉相比,的確削弱了一大截,季红叶目前实力最强——在那个雨夜他们也是有目共睹,而在现实世界中除了体术外,还能勉强召唤出摇摇欲坠的金焰。 顾知春的各项体能得到了巨大提升,尤其是对肌肉的控制和精准度的把握方面,飞鏢的话就算蒙住眼睛,也能凭藉感官和嫻熟的肌肉记忆次次稳定在靶心。 至於自己,没有办法在现实世界做到直接刪除別人记忆的程度,但能造成轻微的认知混淆和精神压迫。 虽然不能和在黄泉时相比,但这些能力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是足够骇人听闻了,那些天赋异稟之人往往也得在最巔峰的年纪,在浸淫十余年的苦功下才能达到这个地步。 屏山镇除了旅游线路外,只有一条公交线路,但好在镇中心也不大,基本把一些重点地点都串起来了。顾知春先载季红叶到日见山再回家,夏寧同他们作別后,就在校门口等著公交。 镇实验中学走读生占了三分之一,除了高三的统一强制晚自习外,算下来两个年级也一共有差不多500人。 这直接导致了每到放学点,公交直接爆出了一阵晚高峰。 夏寧一路上挤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下车,陡然间觉得眼神都明朗了起来,想来还得是顾知春有先见之明,知道开一个电三轮通学。 他决定之后也得找舅舅弄一辆电瓶,毕竟蹭顾知春的三轮也不行,不太顺路。 屏山镇的民俗博物馆规模並不大,毕竟面向的群体也不大。前些年这一带有出土过一些遗蹟,但其中比较珍贵的都送去了省博物馆,不过这边基本都有仿品陈列,而且讲解也算细致。 民俗博物馆门票30,但本地人不收费,夏寧身份证上的地址还在市里,但他只是一抬眼,验票的工作人员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越看越眼熟,说不准小时候自己还抱过他,当即就放夏寧过去了。 夏寧抚摸著自己眼睛,心想这能力还能省30块钱,真是好用。 博物馆分成了三个大区域,按时间线分为远古、古代、近代,规模最大的就是讲解远古日巫文化的展区。 说句实话,夏寧此前对日巫文化和日巫神並不了解,顶多就知道一个日巫神化身少女斩去鬼王头颅的传说——每一个屏山镇人都是听著这个故事长大的。 和所有以文明发达而著称的远古文明一样,日巫文明以青铜器为主,和省里那个更出名的三星堆有许多相似之处。民俗博物馆陈列的青铜器基本都是仿品,但夏寧又不是考古方面的专家,只要仿品仿得足够精细,对他来说也没差。 一进展区,就能看见一块巨幅的电子屏幕,用三维动画的形式播放著日巫文化的科普视频。 “日巫文化,是古蜀地区重要的文化分支,但它並没有隨著时间消磨,就如青龙河奔腾的川流一样,直到今日,在屏山镇地区都能见到日巫信仰的痕跡......” 夏寧看完了整段科普视频,视频不长,大致说的是在约莫公元前50世纪,青龙河一带存在著比三星堆更早的青铜器文明,他们有著古老的太阳崇拜,在太阳崇拜中演化出了具有人格形象的日巫神。为了供奉日巫神,日巫文明似乎曾铸造了一株巨大的青铜树,让日巫神高居其上,以便其光辉能够普照世间。 视频讲解对夏寧来说用处不大,都是网上能搜到的东西,看完后他就沿著展区踱步,两旁的防盗玻璃柜里,青铜器次第排开。 忽然,夏寧的目光被一环串满玉掛的项圈吸引,项圈通体为银质,只是玉片多已破碎,由內而外散发著苍然古意。夏寧此刻为之驻足停留,只因那每一块玉掛上都刻画著眼睛的轮廓。 这是民俗博物馆里少有的真品,隔著玻璃展柜,夏寧感觉像是在和七千年的厚重时空对话,仅仅只是一个注视,他就感觉到眼中的力量在悄然涌动。 “嗯?你不是民宿那里的弟弟吗?”一阵温和的声音在夏寧身后响起,那是一个带著眼镜、瘦高瘦高的男人,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带著一些书卷气,只是他的表情远没有语气中表现得那么惊讶。 夏寧当然认识他,只不过和对方的每一次交集,都仅限在咖啡馆吧檯时,他会点一杯冰美式,互相寒暄一两句后就坐到角落抱著电脑开始码字。和整天在外头跑的唐岁阑正好是两个极端。 记得住客系统里他登记的名字是李寒江。 在这里见到对方,夏寧显得有些意外,“今天怎么有空到外面转转?” “我来屏山镇算是旅居,也不能成天到晚都抱著电脑吧?”李寒江打量夏寧一眼,“你是本地人吧?也对日巫文明感兴趣?” “我妈是屏山镇人,算是半个本地人吧。”夏寧说,“倒也不能算很感兴趣,只是突发奇想来看看。寒江哥好像对屏山镇情有独钟吧?”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一口气就在你家订半年多的长租房。”李寒江笑笑,“其实我现在正在创作的小说就是以屏山镇为背景,在这里长居有助於我找到灵感。” “哦?是什么样的背景,和日巫文化相关吗?” 李寒江扶了扶眼镜,耐心地回答:“不错。你应该知道《诗经》吧?那里面的流露的感情纯粹而真实,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和平便是和平、战爭便是战爭,即便是谎言都显得有些笨拙,这就是古老时代带给人的魅力。而日巫文明的时代,可能比诗经还要早上数千年,这种质朴而直接的美感只会比诗经里更强烈。” “不愧是作家,这些话从寒江哥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啊......这倒不是我说的,是我女朋友。” “誒?寒江哥没跟女朋友一起来屏山镇吗?” “准確的说是前女友吧,我们是读研时候认识的,我当时研究的都是日巫文化这个方向,她虽然是理科专业,但对日巫文明很痴迷,最开始因为这方面的问题我们经常聚在一起討论,之后我就向她表白了。” “真可惜......” “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我们终究理念不合。” “寒江哥有在网上开连载吗?”夏寧不禁也有了些兴趣,很少会有作家敢於挑战那个缺乏史料佐证的小眾时代。 “没有,我一直是走的传统出版路子,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加个qq,编辑那边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夏寧当即和李寒江互加了qq,李寒江把目光移到了那件项圈上,“没想到你也会被它吸引......在屏山镇附近出土的文化中,这件玉掛银环並不算最有价值的,所以真品没有移交到省博。” “也?” “因为我从第一眼开始,就为之著迷了。我时常会想,对一个七千多年前的早期文明而言,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都被迷雾笼罩,是欲触而不及的『未知』。眼睛是人身上最直接的感官,在那个时代代表了人们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是洞察万物的开始。”李寒江望著那件饰品的眼神越发沉沦,“我时常想,能够有资格戴上它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是国王吗?是祭司吗?亦或是那位传说中的神明。” 李寒江的娓娓道来让夏寧好像也看到了七千多年前的远古绘卷,夏寧坚信黄泉中的青铜城或许便是日巫文明鼎盛时期的一角,他所见的比李寒江所想的更加震撼,可对方的话竟让夏寧短暂地陷入遐想中难以抽离。 仅仅是在李寒江描述下想像七千年前的画面,夏寧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右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只在一瞬间,他右眼中所见的世界便清晰了数倍,连每一件文物身上的斑驳纹路都清晰可见。就像是李寒江说的那样,是洞察万物的开始。 “我所创作的主角,就是以这个想像中的人物为原型。”李寒江依旧捨不得將目光从那上面移开,他看向它的眼神,欣赏中已带著一丝皈依般的狂热。 夏寧的手机在这时忽然震动,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顾知春的声音急促:“夏寧,周围慎,死了!” 第20章 一桩始料未及的凶杀案 夏寧的第一想法是不可能,自己和周围慎已经建立了某种程度的联繫,对方目前还在屏山镇內,於情於理,自己都应该收到死亡预知才对。 “抱歉,先走一步。”他留下这样一句后,就著急忙慌地夺门而出,而此刻的李寒江似乎仍旧陶醉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没有理睬夏寧。 这时三人组的qq群里,季红叶和顾知春的消息已经来到了99+,夏寧也顾不得省这些钱了,当即拦了一辆计程车,和两人约好了在事发现场见面。 事发现场在离镇的一段县道旁,沿著青龙河的流向而建,附近就是水流湍急的断玉磯。此刻县道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几辆警车停在路边,警察们拉起了警戒线,正在维持秩序。 顾知春和季红叶挤在人群里,红白相间的宽大校服在人群中显得很是惹眼。见夏寧赶到,顾知春不停朝他招手,夏寧好不容易挤过去才和两人成功会合。 “王警官,发生什么事了?”夏寧带著两人挤到了王志强身旁。 王志强这时刚做好现场勘验,见是个高中生,正想驱离,再一看却是夏寧,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哦,是夏寧啊!哎......凶杀案。” 王志强长嘆了一口气,自己当初被分配到屏山镇来时,內心也隱隱期待过要破获一起要案、命案,但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两桩杀人未遂、一桩凶杀案,让他对屏山镇的治安状况越发揪心起来。 此时周围慎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准备送往市里交由法医鑑定。 “王警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40分钟前接到的报警,这里是县道,从人流和车流推测,是估计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了。”王志强看了三人一眼,“你们三个没事就趁天还没黑快些回家,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王志强现在巴不得一入夜整个屏山镇的人就都闭门不出,要知道死者昨晚上才来过派出所,正是之前苦苦搜索而不得的失踪人口,做好笔录后今天中午就放他走了,没成想才出派出所没多久,就横死路边。 周围慎一个外来旅游人口,不太可能和人结怨,从警察的本能来讲,王志强怀疑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隨机杀人。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屏山镇內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標。 夏寧明白王志强现在不会透露太多信息,甚至於说,在法医那边出结果、刑侦队立案前,王志强自己也不会掌握太多信息。他拉了拉身旁两名女孩的衣袖,示意三人先走。 在顾知春的电三轮上,夏寧面色凝重,说道:“我没有看到死亡预知。” “什么,真的假的!?” 或许季红叶並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正在前排捏著油门的顾知春反应却格外得大,毕竟她是打从夏寧一回屏山镇就並肩作战的革命战友,要知道当时仅凭一张照片夏寧就预知了李妮之后的遇害。 对周围慎,夏寧绝对比对李妮更熟悉。 “我先確认一件事。”夏寧缓缓抬起一根手指头,“你们怎么確定那是周围慎的?有亲眼见到吗?” “有照片,我爸发我的,他和你舅舅,还有几个经常一起打牌钓鱼的狐朋狗友有个群,那里面传了好多张!” 夏寧一时间被顾叔叔的操作给整得有些无语,这些照片他也给顾知春发的吗?一点不怕影响到女儿的心理健康吗? 不过以顾叔叔那和女儿一脉相承的脑迴路,估计是想用这些照片警示顾知春,放了学就早点回家,你当初也是差点就去西天的人了! “夏寧,你之前不是有总结过你的预知能力发动的三个条件吗?”季红叶开口。 “嗯。”夏寧掰著手指头,“联繫、时间、空间,我自己总结出来的一共是这三个限制。” “会不会还有第四个限制?” 夏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直到最后,他只能挤出一句:“至少我现在还不知道。” ...... 夜色下的日见山,在偶尔传来的几声猿鸣衬托下,反而显得愈加幽深静謐。 季红叶踏过山道上层层堆积的枯枝与落叶,步履轻盈地拾级而上。这段山路於她而言,熟悉得如同閒庭信步。 即便身上披著宽鬆的校服——那本是设计来遮掩少年人发育中身体特徵的宽大款式——肥大的裤腿与袖口,却反而勾勒出她灵动清秀的气质,更显得身姿飘逸、仿佛不沾尘俗。她推开半掩的庙门,径直穿过寂静的院落。 后院唯有主屋还亮著一盏灯。日见庙所雇的人手都是当地居民,一入夜便各自返家。此时庙中除父亲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季红叶走到主屋门前,静静地站定。 “回来了?” “嗯,回来了。”她微微停顿,“今天镇上有人死了。” “是吗?这不算什么,如果放任不顾,之后镇上会死更多人。” “我和我的朋友,会努力的。” “朋友......”屋中陷入一阵如死亡般凝固的沉默。 “爸?” “嗯,没事。只是刚刚胸口突然有点疼。” “今晚的药吃过了么?” 屋內传来一声低低的苦笑,“药太苦了。况且对於我的病,它们也不过是心理安慰。” “爸。”季红叶犹豫片刻,还是继续开口,“我那两个朋友,分別敲响了『昭明』『逐猎』。” 屋內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季红叶脸上顿时浮起关切之色:“爸!你没事吧!?” “昨天怎么没说?” “昨晚我返回人间时,您已经休息了。” “现在只差『岁寂』了,是吗?” “是的。” “红叶。”那声音略含欣慰,短暂停顿后,又重新响起,“你能交到朋友......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但也不要忘记,日见庙的使命。” ...... 夏寧一回到家,舅舅就拉他和夏云开家庭会议,郑重其事地和他们说:“你俩以后每天7点前必须到家,我亲自去接你们。夏云放学早,我先接她,然后再来接你。” “啊?可是我有自己的事......”夏云反正是小学生,本身就想著放学回来看动画,倒也无所谓。夏寧可不一样,他现在觉得自己可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我跟你说这段时间你放了学別和悦悦鬼混,你顾叔叔也和我聊过了,你们年轻人不急於这一时,他也打算让顾知春每天放学必须回家。”舅舅苦口婆心,“现在多危险啊!你想想,你刚来这的那天,人悦悦差点就出事了。后来你俩又当英雄,当英雄说明什么?说明也差点出事了!然后呢?今天,今天是真出事了!” “等下,什么叫不急这一时?”先不管后面那堆话,就这句夏寧听著有些怪怪的,咋感觉舅舅和顾叔叔私下里给自己跟顾知春定了娃娃亲似的。 “咋?你跟顾知春那丫头三天两头混在一起,就没点儿......”舅舅挑了挑眉,“年轻人的你儂我儂?” “老爸,我那天看见哥哥还和另外一个姐姐在一起,嗯......悦悦姐姐也在!” 舅舅看向夏寧的目光逐渐诡异了起来,夏寧很想说“请不要用你怀疑的目光来侮辱我高尚的灵魂”,忍住了。 “我们是一个课外课题小组的。” “真的?” “真的!” 舅舅一副“你小子有种”地指了指他,隨后宣布:“反正,在警察找到凶手前,你们晚上都禁止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