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修仙世界练武长生》 第1章 阴戏 第1章 阴戏 元寿十三年夏,子时。 夜已三更,万籁俱寂,然而阳城戏班却灯火晦明,隐隐传来一阵吊嗓开腔的戏声。 戏台下空空荡荡,戏班的后台中却站满了人。 武生、青衣、花旦、老生、三花脸…… 明明已是深夜,台下空无一人,他们却都勾了脸谱,穿了戏服,吊嗓练腔似是准备登台,只是眼中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班主,按照破台的规矩,现在时辰该到了,咱们还不开戏吗?” 等了许久,一个武生忍不住开口问道,戏班里他胆子最大,但午夜的戏班似乎格外的阴森冰冷,让他的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 为首的班主只说了一个字,却很坚决。 他是个中年男子,也是此刻唯一没有穿戏服的人,大概四五十岁,一袭灰色长衫,面容坚毅,气质沉稳。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班主,您请的那位高人,怕是不来了吧。” “不然明日再破台?” 一副女鬼扮相的青衣幽幽开口,眼神中满是幽怨和恐惧。 这么多人,最后偏偏是她抽中了要演鬼。 “戏班多停一日,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是名声。” 班主摇头拒绝道:“咱们已经封了一个多月的台,再这样下去,戏班离解散也就不远了。” 听到这话,众人低头不语。 比起怕鬼,他们同样怕穷,戏班一天不开张,他们的腰包就一天天干瘪下去,眼看就要坐吃山空。 沉默许久,一道声音弱弱响起。 “班主,金姐生前咱们都对她不错,应该不会——” “住口!” 听到那个名字,面容沉稳的班主瞬间变了脸色,狠狠瞪了青衣一眼,同时捏紧了藏在掌心中的黄符。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面色各异,连忙看了看四周,难掩紧张。 就在这时,武生猛地一惊,喊道:“鬼!有鬼!” 众人连忙看去,不禁寒毛耸立。 只见戏台下,昏暗的灯光中,一道身影正在缓缓走来。 惊悚的是,明明如此安静的环境,一根针掉下去似乎都能听个响,可众人却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落地无声,宛如鬼魅。 就在他们以为是闹了鬼准备逃命时,昏暗中,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抱歉,路上遇到山匪,耽误了些时间。” 是男子的声音。 他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烛火映照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面容清俊,长发用一根青绳随意束着,虽未加冠,却不显凌乱。 男子青带玄袍,长身玉立,手中提着一口长约三尺的大箱子。 众人首先望向的是男人脚下,当看到他有影子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按照民间传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对方肯定是人。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应该就是班主所请的那位高人。 然而班主却紧皱眉头,疑惑道:“你是?” 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放下箱子,抱拳道:“在下周生,字丹山,家师已经金盆洗手,不再唱阴戏了,收到吴班主的信后就派我来帮忙。” 吴班主闻言连忙行礼,声音十分恭敬和热络。 “原来是玉老爷子的高徒,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丹山,好名字!” “来得不晚,快请进后台,小山,还不快帮贵客拿箱子!” 身体最为健壮的武生连忙上前,笑着去拿周生脚下的那口大箱子。 然而单手一提,却没有抬起来,他用双手发力才勉强抬起。 周生并未拒绝,他径直走向后台,直奔戏班供奉的祖师爷神像而去,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戏行规矩,凡是唱戏的人,到后台必须先拜祖师。 “周……老弟,您也是唱戏的?” 武生小山吃力地将那口大箱子抬了进来,放到地上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微微喘气,望着周生的眼神十分怪异。 这个人,刚刚就是提着如此沉重的箱子,却没有任何脚步声? “当然,阴戏也是戏,这便是我的戏箱。” 周生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那口戏箱。 一般来说,唱戏的人都有戏箱,而且不止一个,往往是四个,分别是衣箱、盔箱、杂箱和把箱。 衣箱主要用来存放戏服、衣饰等;盔箱则是存放盔头、假发等头戴饰物及各类髯口;杂箱放化妆的彩匣子、旦角的头饰;把箱则是各类兵器和舞台上人物所用的道具。 然而周生的这口戏箱却截然不同。 一口大箱子被木板隔成四份,分别放着许多道具,大都是生、净所用。 戏服的布料很讲究,是最上等的云锦绸缎,假发乌黑光亮,比真发还要柔顺光滑。 不过最吸引小山的,是里面放着的兵器。 刀、剑、金鞭和蛇矛。 特别是那蛇矛,分三截放着,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光泽。 这竟然是真家伙,而非他们平时唱戏所用的道具! 周生将三截蛇矛拿在手中,掌心一转,随着两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根丈八蛇矛出现在众人眼前。 长约一丈八寸,乌沉沉如墨龙翻身,冷森森似玄蛇吐信,矛尖上开着两道极深的血槽,有着一种凝固的暗红色。 小山似是闻到了鲜血的腥味,他死死盯着蛇矛,突然想起了周生刚来时说的那句话。 “抱歉,路上遇到山匪,耽误了些时间。” 周生并未说那些山匪的下场,但似乎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那蛇矛上的血色,就和这些兵器一样,都是真的。 “丹山,今晚要唱桓侯?” 吴班主看着蛇矛,不禁出声问道,然而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因为周生已经开始坐下画脸谱。 只见他捻起朱砂笔,对镜勾描,先以浓墨铺定乾坤底,再以明砂裁出眉心月。 月牙一出,便知是包公。 “今晚唱包公。” 周生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嗓音清亮,似乎缺少那份唱花脸包公的雄浑厚重。 小山眉头一皱,想提醒什么,却被班主使眼色阻止了。 包公戏,眉心月牙不能画正,要稍微斜一些,这是规矩,以防被冤死的厉鬼当成了真包公前来伸冤。 可这周生所画的月牙却正大光明,没有一丝偏斜。 突然,小山的心里跳出了阴戏两个字。 难道这所谓的阴戏,本就是给鬼唱的? 所以他才故意将月牙画正,就是要……引鬼申冤? 想到此,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心跳不由加快,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晚这场破台的戏,怕是不好唱了。 …… 兄弟们,我又回来啦! 这半年来,我除了工作和休息,也在积极准备新书,搜集资料。 英歌舞、游神会、醉关公,包括网上那个白鹤童子杀鬼母的视频,都给了我很大灵感,再加上我所擅长的传统志怪和神话元素,便有了这本书。 希望这个故事,能让你们喜欢。 更新时间还是老样子,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 新人不易,请支持一下我这个粉嫩小萌新吧,比心! (本章完) 第2章 窦娥冤 第2章 窦娥冤 所谓破台,通常是戏班发生重大事故后,要进行的一种辟邪仪式。 严格来说,破台并不是戏,而是由某个演员扮演鬼,其余演员扮灵官、神将等持鞭驱鬼,并斩杀活鸡,将鸡血洒在戏台上。 整个过程都要在午夜时分。 这是戏行的规矩,千百年来,戏班的班主大都对此深信不疑,只有破台成功,赶走了脏东西,戏班才能继续营业。 “吴班主,马上破台了,有些事情,总该说了吧,比如死在台上的那位青衣。” 梳妆台的铜镜前,周生一边用红色的朱砂填充两颊,一边出声问道。 吴班主闻言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目光躲闪。 周生也不着急,一边画着脸谱,一边淡淡道:“你既认识家师,应该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 顿了顿,他以浓墨勾勒的剑眉倒竖,眉心那轮正大光明的月牙下,眼线显得格外锐利,有着一种宝剑出鞘般的锋芒。 “若有欺瞒,待会儿入了戏,可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包公铁面,刚正无私,一旦入了戏,如果发现吴班主做了恶,那狗头铡下不仅能斩恶鬼,也斩活人。 很显然,吴班主清楚阴戏的规矩,他身子微微一颤,再也不敢欺瞒。 “丹山,我也不是欺瞒,而是这事……实在是太邪门了!” “死的那个青衣名叫沈金花,可她绝不是我害的,毕竟金花是我们戏班的摇钱树,是名角,她一死,损失最大的不就是我吗?” “吴班主不要急,我也没有怀疑你,只是必须要先知道,那位名叫沈金花的青衣,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生安慰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吴班主,眼神柔和了下来,继续追问。 而吴班主也缓了缓情绪,将前因后果纷纷道出。 那位名叫沈金花的青衣,在阳城戏班已经唱了七年,相貌美丽,唱腔不俗,是戏班当之无愧的台柱子。 她主唱青衣,拿手好戏是《窦娥冤》,一旦唱这出戏,必然是场场爆满,满堂彩声。 一个多月前,沈金花又唱了这出戏。 唱前面时一切正常,沈金花不愧是阳城戏班的名角,凄绝哀婉的唱腔和行云流水的身段很快就引得一片彩声。 特别是唱到法场誓愿那段,“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 云遮月的嗓音节节攀升,伴随着那悲壮凄凉的三弦音,当真如杜鹃啼血,字字诛心。 最后一个大悲调的甩腔收尾,彩声顿如排山倒海,不少人都为之落泪。 紧接着的戏份,是窦娥被刽子手斩首,血却未落于地,而是溅红了三尺白绫,引得六月飞雪。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刽子手用刀砍下的那一刻,原本应该躲闪倒地的沈金花不知为何突然僵硬不动。 而假刀,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真刀。 随着那颗美人头颅飞起的,还有那比杜鹃花开更要凄艳的鲜血,喷溅如泉。 沈金花那惊愕的眼神,在无数惊恐的喊声中,也渐渐变得空洞。 假刀变真刀,假戏变真戏,假窦娥变成了真窦娥。 只是这一次,溅起的血液不仅打红了白绫,也洒满了戏台。 …… “在那之后,戏班里就越发不太平,很快,扮演刽子手的大成就惨死于家中,而负责管理后台道具的检场人,也变得疯疯癫癫,半个月前上吊自尽了。” 谈起这件事,哪怕已经过去了许久,后台的众人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格外阴冷。 周生手中的朱砂笔微微停顿,纵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邪门之事,却仍然感到了一丝惊讶。 “刽子手和检场人死后,戏班还会闹鬼吗?” “闹!而且越来越凶!” 今晚将演女鬼的那位青衣,突然微微哆嗦,颤声道:“有一次我在家中吊嗓子,一抬头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居然是……金姐!” 武生小山也跟着害怕道:“我遇到过鬼压床,半夜醒来,结果发现床边多了一只绣花鞋,仔细看又消失不见,吓得我三天没敢睡觉!” “还有老段,吃酒时吃出了一大堆女人的头发……” 周生目光一闪,品出了一丝端倪。 按理来说,导致沈金花横死戏台的元凶,无非是那个刽子手或管理道具的检场人。 沈金花在害死了那两人,大仇得报后,一般会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怨念消解,转世投胎。 第二是化为厉鬼,杀人无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沈金花既没有放下怨念,却也没有大开杀戒,对小山等人的惊吓,更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凶。 而这就意味着,沈金花的亡魂非常笃定,害死她的真凶,并不是那个刽子手和检场人。 吴班主叹了一声道:“事后我也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可都没有用,万般无奈,只能请玉老爷子出手。” 周生点点头,神色又变得古井无波,异常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渐渐被剥离,眼前只剩下了那只勾脸画谱的朱砂笔。 他的手法非常娴熟,勾、描、点、抹,哪怕是唱戏多年的老戏骨,也不得不惊叹于那行云流水般的灵巧。 最特殊的,是那种异常虔诚的气质。 勾脸如判案,一笔一划皆是律法,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片刻功夫,那个清俊斯文的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戏台上的花脸包公。 浓墨铺定乾坤底,赤砂裂眦画忠怒。 黑面如夜镇魍魉,白纹似铡分是非。 “吴班主,开戏吧。” 周生的嗓音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得低沉沙哑,仿佛一瞬间成了另一个人。 他闭着眼睛在穿戏服,仿佛在酝酿些什么,手上却不会有丝毫出错。 “丹山,唱哪一出?” 吴班主低声问道,画上脸谱后,眼前的周生似乎多了种无形的威势,让他不禁压低了身子。 周生闭目不语,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迟迟没有回答。 吴班主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吩咐敲锣开戏,示意先按照正常的破台仪式走。 铛! 深夜的戏台上,突然响起了锣声。 扮演女鬼的青衣虽然畏惧,但在班主的不断催促下还是强撑着缓缓登台。 云袖遮面,凄声念白: “月寒水冷魂无依,孤坟野魄盼灯归—— 借得阳人三分气,重燃妾身骨~中~灰!” 拖腔柔滑婉转,韵味十足,当念完最后一个字时水袖陡然甩落,露出煞白脸庞与朱砂点唇。 单是这一个亮相,就尽显功底。 此刻的周生已经换好了戏服,依旧站在后台闭着双目,但耳朵却听着台上的风吹草动。 这位青衣功底不俗,破台不成戏,都是临场发挥,在紧张之下还能有这个表现,可见水平。 而这样的一位青衣,居然一直被那位名角沈金花压制,成为陪衬,可见沈金花的功夫有多深。 可惜了。 而后扮演灵官和神将的人也纷纷登场,按照仪式开始敲锣打鼓,撒鸡血放鞭炮,不断驱赶那女鬼。 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唱戏的都气喘吁吁了,周生却依旧没有登台。 仿佛在等着什么。 终于,又过了一刻时,在众人快要坚持不住时,周围的烛火突然为之一晃,熄灭了数盏。 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弥漫开来。 下一刻,台上不断逃走的那个‘女鬼’突然停了下来,鸡血洒在她的脸上,顺着满是脂粉的脸缓缓流淌。 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盯着前来追她洒鸡血的‘灵官’。 紧接着,三弦声突然响起,那熟悉的曲调让众人面色大变。 窦娥冤! 后台,周生骤然睁开了紧闭许久的双目,刹那间,眸光凛然如电,似明镜高悬,倒映出那白衣女鬼的身影。 …… (本章完) 第3章 包公审鬼 第3章 包公审鬼 戏台上,阴风倒旋,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一张张惊恐的脸。 却唯独照不出她的影子。 伴随着凄如裂帛的弦音,她终于启唇,唱腔却已截然不同。 “有日月朝暮啊——” 此时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缥缈空灵,声音久久回荡在戏台上下。 “却照不见——孤魂野鬼眼!” 声音陡然尖利,宛如一根铁刺扎入喉间,与此同时,她的双眼缓缓流下血泪。 最骇人的是那句“怎遣得茫茫碧落,沉沉黄泉皆不见”,唱至此时,她的脖颈竟发出绞索勒紧般的吱嘎声,浮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不断淌血。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然在唱,原本的白衣渐渐被染成血衣。 她的身影飘忽不定,脚下根本看不出步法的移动,犹如一缕青烟在戏台上飘荡。 戏曲有一门绝活,名为鬼步,是表演者在模仿亡魂或妖怪的走路状态,讲究上身平稳,脚下无根,节奏顿挫要忽快忽慢,忽进忽退。 高明的鬼步表演者,通常会给人一种身体离地半寸,飘然飞行的错觉。 然而此刻无论是再厉害的名角,看到这种鬼步也要自惭形秽。 台上众人非常清楚,这样的鬼步,连曾经活着的沈金花也做不到。 此刻的青衣,无疑已经被沈金花的冤魂附体! 他们想逃,然而无形又冰冷的阴气如六月飞雪般涌入身体,让他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金姐……我们,我们真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你……” “金姐,你以前那么照顾我,我怎么会害你……” “求求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他们此刻能做的,只有苦苦哀求。 女鬼漆黑的双目死死盯着众人,仿佛在审视着每一张脸,水袖无风自起,以戏腔念白。 “不是诸君——不是诸君——” 声音渐渐变得诡谲和阴冷。 “那究竟是何人?” “是那负心郎?是那长舌妇?是那冷眼官?” 每问一句,鬓边绢花便渗出血珠,漆黑眼眸中的血色也更加浓郁了几分。 “冤有头呵,冤有头,可怜我唱窦娥,却失了头~~” “若再无应声——” 声音骤然一静,而后她双目赤红,声音瞬间凄厉到了极点,刺得人耳膜生疼。 “休怪妾身……借满场生魂——” “挨、个、问、个、明、白!” 最后六字声声滴血,戏台梁柱上竟也渗出血迹,仿佛又回到了假戏真做,冤死断头的那天。 但就在这时,戏台一侧‘出将’的门帘处,一道身影突然走出,踏着急急风的拍子,龙行虎步,威武轩昂。 “呔!何方怨魄,敢扰法堂!” 声若惊雷,从天而降,刹那间阴风骤歇,鬼气退散,众人只觉身子一轻,竟又能恢复行动了。 周生扮演的包公终于登台亮相。 头戴乌纱帽,身穿黑蟒袍,腰悬玉带,足踏官靴,手持一节笏板,黑面银月,法度森严。 特别是他眉心的那轮银月,似是在夜色中绽放着皎皎光华,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辉光。 女鬼眼中的血色瞬间淡了许多,怔怔地看着包公。 周生登台亮相,瞬间震慑住了厉鬼,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他继续龙行虎步,迈向戏台,就从女鬼身边走过,却看都不看其一眼。 直到坐在椅子上,才微抬双目,注视着女鬼,静静说了一个字。 “跪。” 一字之重,却宛如泰山,似是有种无形的神力,压得女鬼双膝缓缓弯曲,最后竟真的跪了下来。 啪! 惊堂木一响。 “沈金花,你道无处伸冤,怎不见本府铡刀三口,怎不闻汴州开——封——府!” 最后三个字周生唱的是节节高、楼上楼的板式,唱的满弓满调,势如奔雷,浩浩凛然气也在这唱腔之中喷薄而出。 四周飘摇的烛火瞬间挺直,变作煌煌青天白日光! 这一刻,女鬼似乎终于确信了,眼前之人乃是传说中能为鬼伸冤的开封府尹,包公包青天! 她满腔的怨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立刻以头抢地,血泪流淌。 “启禀包青天,民女沈金花,素未与人结怨,却在戏台上遭人陷害,断头而死,民女死得好生冤枉,竟比那窦娥还冤!”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这一刻,包公脸谱下,周生的内心深处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信了,那这出戏就成功了一半。 所谓唱阴戏,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职业,当阴戏师在台上唱念做打时,通过其所扮演的角色,会获得一种类似于请神上身的状态。 扮演不同的角色,便能施展不同的能力。 比如他现在所扮演的包公,便能震慑鬼魂,特别是冤死之鬼,往往会主动找他伸冤。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 唱阴戏的同时,也伴随着可怕的危险。 一旦台上露出破绽,被鬼神识破,顷刻间便会死无葬尸之地。 当然,若是扮演关公、钟馗这类狠角色,道行高的阴戏师,未尝不能强行斩杀恶鬼妖邪。 不过周生虽然跟着师父学了整整十六年的阴戏,却尚未完全出师,道行较浅。 因此他一直站在后台等女鬼现身,好观察一下对方的实力,再决定登不登台。 戾气不小,已经称得上是厉鬼了。 还好对于冤死之鬼来说,包公戏有种超乎寻常的吸引力,那女鬼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这一跪,便成了大半,接下来就是如何收尾。 “沈金花,且将你的冤、你的苦、你的恨——” “从、实、道、来!” 周生此处长长拖腔,如江河奔涌,最后四个字更是宛若昆山玉碎,余音绕梁,激荡回响。 此刻台上的都是多年的老戏骨,听到这唱腔也不得不心中惊叹。 真是一个祖师爷赏饭吃的好嗓子! “民女虽不知害我之人是谁,但那刽子手和检场人都并非真凶,另外……” 女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血色居然又开始加深。 “民女被下葬后,有人盗走了我棺中的头颅!” 听到这话,周生心中电光一闪。 难怪这沈金花的戾气这么大,冤死断头也就罢了,下葬后,居然连头都丢了…… 等等,头丢了? 周生心中一震,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把假刀换成真刀,害死沈金花的幕后真凶,其目的或许并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 对方一开始就盯上了沈金花的头! ‘借’头一用。 而能在沈金花冤死后,还悄无声息地拿走头颅,让一位厉鬼都无处复仇,可见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这案子的水很深,周生目光一闪,已有了定策。 尽管对女鬼也有着同情,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解决好眼前的麻烦,完成师父的嘱托。 他也不算是初出茅庐的阴戏师了,见识过鬼物的狡诈与无情,师父更是多次给他讲过,许多出色的阴戏师,因为一时的不忍和同情,最后都死得很惨。 千百年来,历代阴戏师都要遵守两大原则。 一是不要出戏,二是不要出不了戏。 “杀人偿命,窃头罪加一等,当判入十八层地狱,受剥皮拔舌,刀山火海之酷刑!” 周生先是义正言辞地判罚,继续获得女鬼的信任,而后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坛子,将手一指。 “本府会调阴司鬼神缉拿真凶,沈金花,你先入此瓮中,暂压怨气,待缉得真凶,本府定让你亲报血仇,伸张冤屈!” 沈金花猛地抬头,眼中有着几分激动,却也露出一丝迟疑。 她缓缓起身,飘然向前,慢慢接近了那个黑色的小坛子。 迟疑中,她抬头看了一眼包公头上的月牙。 不偏不倚,正大光明。 “怎么,你不信本府?” 目光灼灼如电,令她难以直视。 血色的瞳孔垂下,闪过一丝挣扎,终于,她艰难地点点头,魂魄开始缓缓从附体的肉身中抽离。 请君入瓮! …… (本章完) 第4章 猛张飞 第4章 猛张飞 这黑色的坛子和传说中的“养鬼坛”或“聚阴罐”很像,乃是以古坟土和老窑土烧制而成,阴气重,很吸引鬼物。 但其实里面暗藏玄机。 这坛子内壁中空,里面埋入了镇鬼辟邪的符咒,坛子底部更是铺着一层特别的香灰。 那是阴戏一脉供奉的祖师,华光大帝的炉中香灰。 一旦鬼物进入坛中,便犹如飞蛾扑火,雪遇沸汤,再大的戾气也要消散大半,周生只需将坛口一封,便能将其彻底镇压。 之后是杀是度,都在一念之间。 用这法子,他已经捉过不少厉鬼,这沈金花怨气虽重,但周生相信,她看不破自己的包公戏。 事实也符合他的推测,沈金花的亡魂一点点从女子身上抽离,向那坛子涌去。 但就在即将大功告成时,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大量暗红色的血液突然从女子大腿处流出,有一种强烈的腥味,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不成形的肉块。 这和女鬼眼中或颈部流出的鲜血不同,那些是怨气凝聚后在人眼中产生的幻觉,而此刻的鲜血却是真实的。 周生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天葵? 不,不是天葵,这个扮演女鬼的青衣……居然有身孕! 她已怀了胎儿,但时日尚浅,可能只有一两个月,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台上扮演女鬼许久,本就损耗气力,又被厉鬼附身,阴气蚀骨,那正在孕育的生命便遭受了灭顶之灾。 尚未出生便夭折,自然会生出一股怨气,而附体的沈金花得到这股怨气加持,恐怕就能识破自己所扮的包公了! 果不其然,快要离体的亡魂瞬间又缩回到了女子体内,她猛地抬起那血池般涌动的双目,死死盯着包公头上的月牙。 周围原本光亮的烛火再次飘忽起来,阴风大振,吹得门窗都吱吱作响。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 月牙虽正,却是画上去的。 “假包公,你敢骗——啊!!!” 女鬼话未说完,周生抢先出手了,他提起那黑色的坛子,猛地一泼,将底部的香灰洒在了女鬼身上。 刹那间,如冰雪消融,每一粒香灰对女鬼而言都犹如火浆,烧得阴气不断溃散,浑身上下都是火星。 而也就是这一刻,周生的目光骤然一变。 不再是铁面无私的正气,而是虎目怒睁的杀气,似是胸腔里藏着一座火山,轰隆炸响后从双目喷出。 与此同时,他飞快抬起衣袖遮脸,当衣袖再度放下时,包公脸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脸谱。 环眼圆睁赛铜铃,双眉如焰倒卷天。 虎鼻豹口开獠牙,声似霹雳震河山! 戏曲有一门绝技,名为变脸,表演者可以在一瞬间变化脸谱、身段,从而引得满堂彩。 周生此刻施展的便是这门绝技,但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变得不仅是脸,就连浑身筋骨都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呼吸之间,竟成了一个铁塔般的巨汉。 他以双手猛推髯,头颅高扬,胸腔高高隆起,颈部猛然发力,一根根青筋暴起。 “呔!!!贼子休得猖狂,燕人张翼德在此!” 桓侯张飞,张翼德! 当阳桥头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兵。 张飞的吼声,有着撼人心魄,石破天惊般的威力,甚至能将人活活震死,霸道至极。 戏曲中,“燕人吼”并非是单纯的嗓门大,而是精雕细琢的“声煞”。 开嗓要用虎音,将气息从丹田猛然顶出,冲击声带与胸腔,发出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爆破音,仿佛半空打了个闷雷,震得人耳膜嗡嗡、心肝胆颤! 周生这一吼,当真宛若桓侯上身,有声震万里、气吞山河之势,让整个戏班都为之一震,其他人腿脚一软,竟都面色煞白,跌坐于地。 那女鬼本就被香灰重创,此刻一吼之下,魂魄如遭重击,竟直接被震出了附体的肉身。 其他人只能感到一股冰冷的阴风荡出,却都无法看见沈金花的亡魂,只有扮演张飞的周生能隐约看到些鬼影。 这便足够了。 他目似铜铃,杀气滚滚,已然决心要将此鬼彻底打杀! 敬酒不吃吃罚酒! 桓侯上身,不杀个痛快怎能尽兴? 他显然是入了戏,杀性与煞气都好似烈火烹油,不吐不快。 而这时,吴班主很好地打了个助攻。 他将后台那根丈八蛇矛拿出,用尽全力朝周生扔去,喊道:“桓侯接枪!” 这一刻,他虽然明明知道戏台上的桓侯是假的,但口中还是下意识喊出了桓侯二字。 仿佛眼前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从长坂坡的滚滚烟尘中走来,一夫当关。 周生脚踏台板如山崩地陷,身躯似黑虎扑食般一跃而起,腾空翻卷,落地瞬间双腿如钢鞭倒甩再起。 乌龙绞柱蓄力,鹞子翻身定形。 同时虎爪发力,五指如钩,以探海式凌空一捞。 嗡! 漆黑的蛇矛在掌心震颤嗡鸣,他拧身回首瞪敌阵,环眼欲裂,扎髯炸开,矛首好似蛟龙吐信。 这一番动作,融合了戏曲毯子功和身段中的扑虎、绞柱、鹞子翻身、探海和跺泥擎枪,扑、翻、旋、定都只在电光石火间! 这般俊俏的功夫,让武生小山都为之目瞪口呆。 “贼子,吃爷爷一矛!” 蛇矛在手,周生的杀气也膨胀到了极致,他踏步如鼓,直奔女鬼沈金花杀去。 轰! 蛇矛如一道霹雳,擦着武生小山的眼睛而过,深深钉入了一旁的台柱,裂痕如蛛网弥漫。 汹涌的枪风吹散了小山的头发,透过那锋锐的蛇矛,他似是看到了一道血淋淋的女子身影。 刚才……金姐想上我的身? “贼子休跑!” 周生又是一声大喝,立刻拔矛追击,手中蛇矛飞舞,枪法凶狠霸道,快如奔雷,一招一式都透着百战虎将的气势。 众人虽然看不到沈金花的亡魂,却能听到空中不断传来飘忽的惊惶声,仿佛在狼狈逃命。 咚!咚!咚! 没有鼓声,周生的踏步便好似战鼓,震得整个戏台都颤动不休。 但女鬼的速度实在太快,每每都能在蛇矛下惊险逃生。 “哇呀呀呀呀——!” 久攻不下,周生的杀性和煞气越来越重,仿佛战场上赤膊上阵的虎将,打出了血性,激发了潜力。 伴随着那如惊涛骇浪、电闪雷鸣般的吼声,他手中的蛇矛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凶。 不管女鬼逃到哪里,蛇矛就瞬间跟到哪里,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都被一枪轰碎。 女鬼试图借助坚硬的东西来躲藏,然而不管是梁木还是石壁,在那根恐怖的蛇矛面前都好似纸糊。 木石碎屑飞溅,犹如暗器穿梭。 挡者俱碎! 第八十一枪,周生只觉脑中如雷霆炸响,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进入了某种极度忘我的状态。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眼前的敌人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只知他名叫张飞,字翼德,桃园三结义,沙场万人敌! 人戏合一。 “呔!!!” 一声怒喝,仿佛自千百年前的当阳桥头响起。 吼碎千层青石浪,喝断九曲黄河水! 女鬼身上阴气震颤,身形出现了刹那的僵硬,如遭雷劈。 紧接着一根冰冷漆黑的丈八蛇矛洞穿了她的魂体,将其活活钉在了墙壁上。 那来自千古虎将的煞气,透过蛇矛如烈焰般烘烤着沈金花的亡魂,让她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阴气化为一滴滴黑色的血液,顺着蛇矛不断流淌,也让那两道血槽变得更加暗沉和冰冷。 她拼命挣扎,表情凄厉地喊着什么,但此刻的周生双目似火,煞气冲霄,完全不予理会。 片刻后,这位戏班厉鬼,终于烟消云散。 众人都呆呆地注视着那道如铁塔般屹立不倒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气血过于激荡的缘故,一缕缕薄烟般的雾气在其周身缭绕蒸腾,血肉化作烘炉,散发无形的热浪。 这一幕,也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心中。 当真是: 戏台虎将猛张飞,八十一枪斩鬼神! …… (本章完) 第5章 观众 第5章 观众 除去厉鬼,宛如风暴过去,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戏台上那些难以磨灭的痕迹,在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激烈。 周生突然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随着厉鬼消散,一块古老而斑驳的龟甲绽放光芒,上面那些神秘而纵横的裂纹似乎预示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天机。 龟甲的右下角,则是两个古老而深奥的文字,仿佛天道昭昭,尽在其中。 “洛书。”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甚至连教了他十六年阴戏的师父也不知道。 前世今生,都因这块神秘的龟甲而起。 “桓……丹山——” 吴班主看到一切尘埃落定,想从戏台走出和周生交流,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凶狠凌厉的目光。 桓侯怒目,煞气之盛让吴班主为之胆寒。 戏台上,周生巍然矗立,如黑铁宝塔镇幽泉,片刻后他步定乾坤,以‘踢蟒’身段猛甩衣袍下摆,而后单臂擎天,倒插蛇矛。 “乾坤朗朗!正气——长存!” “恶贼已除,破台——功成!” 字字如金锤击磬,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他们立刻便意识到,周生这是要他们配合着演完这场破台的戏。 有始有终。 灵官打扮的武生小山反应最快,立刻走了个探海望月的身段,戏腔念白: “伏魔何须金刚怒?一矛拄地万姓安!莫道燕人唯莽撞,躬身托起世清天!” “破台功成,请桓侯归位!” 除了陷入昏迷的那位青衣,其余人也都纷纷配合着唱了几句,只是皆发挥失常,明显不是正常水平。 收势之后,周生这才提着蛇矛跨步而去,踏进了‘入相’的门帘,进入后台。 至此,破台这出戏,才算是彻底结束。 众人这才纷纷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也立刻去照看那位昏迷的青衣。 后台,铜镜前,周生正在卸妆。 随着清水不断冲洗,慢慢露出了一张清俊的面容,而他那铁塔般的身子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生撕虎豹的神力,千锤百炼的武艺,以及滔天的煞气也随之消散。 周生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有着难掩的疲惫。 入戏越深,功夫越高,但对心神和身体的消耗也极大,刚刚要是女鬼再坚持几招,恐怕最先撑不住的就是他了。 道行还是太浅了。 此次若不是先扮演了包公,趁机将坛中的香灰洒在了女鬼身上,将其重创,那鹿死谁手还真难说。 希望这次的收获,能帮他提升一些道行。 “丹山,辛苦你了,擦擦脸吧。” 一旁的吴班主连忙递上干净的丝帕,神情恭敬,既感激又有些敬畏。 周生擦了擦脸,而后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双眸中依然有着丝丝血红,仿佛眼球的血管都被撑爆了些许,整个人的精气神显得十分低靡。 犹如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唱桓侯,还真是一不注意就会过火,果然还是师父说得对,道行不够,最好不要硬拼。 见周生一直望着铜镜不说话,吴班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紧张道:“丹山,可是这铜镜有什么问题?” “金花生前每次登台唱戏,都是在这铜镜前化妆,会不会还有什么残魂留着,就藏在这铜镜中?” 周生闻言有些错愕,而后摇头笑道:“铜镜没有问题。” 吴班主点点头,但还是下定决心明天就换个新的铜镜,免得晦气。 周生能猜到他的想法,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有些唏嘘。 之前入戏太深,杀性和煞气让他不为任何外物所动,此刻恢复清醒,倒是想起了沈金花魂飞魄散前的那些话。 一开始她声嘶力竭地咒骂、嘶吼,但随着阴气不断消散,她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消散前,她流着泪,唱了一段词。 “你道我戏文假做啼鹃泪,怎知这戏台刀锋…竟真寒?” “桓侯呵!你手起刀落…… 可辨得清—— 哪缕青丝是窦娥缚? 哪滴血珠是奴魂穿?” 沈金花不愧是阳城戏班的名角,现在想来,就连周生也为其哀婉凄切的唱腔而动容,更为一个杰出青衣的逝去而惜叹。 她为这世间,留下了最后的绝唱。 “既容不得六月雪掩清白骨—— 何苦教我粉墨半生…扮窦娥……” 这不是窦娥的控诉,而是沈金花的伸冤。 窦娥尚有血溅白绫、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来为其诉冤,可她沈金花,又有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周生只有沉默。 学戏十六年,他太明白这条路的不容易,一个人要挨多少打,吃多少苦,才能成角? 可即便成了角,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又算得了什么? “丹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少……” 吴班主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有着五锭银子,每锭十两,也就是五十两银子。 这对一个封台许久,已经捉襟见肘的戏班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了。 周生也不得不承认,吴班主出手算阔绰。 这五十两银子,按照这个世界的物价来算,差不多相当于地球上的十几万了。 “吴班主,沈金花……有亲人吗?” “有,但拿了赔偿后,都已经走了,听说是去了扬州。” 周生点点头,而后收下了四十两银子,留下了一锭。 “这十两便留给那位昏迷的青衣吧,帮她多买些补气血的药物。” 那女子被鬼物附身,本就伤了元气,再加上小产,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唱戏了。 如果没有这十两银子,她恐怕很难活下去了。 周生做不到冷眼旁观,所以他留了十两,但他也不是圣人,所以他只留十两。 不多不少,省着点应该足够帮她撑过难关了。 “丹山仁义,不愧是玉老爷子的高徒!” 吴班主连忙称赞。 周生只是静静望着他,眼中残存的煞气微微跳动。 “阴戏一行的规矩你懂,我们的钱,没人敢贪。” 吴班主笑容一僵,连忙点头。 刚刚他还真有点小心思,但此刻在周生的警告下已经荡然无存。 恶鬼已除,等戏班一开,就能继续赚钱,犯不着为十两银子而去招惹一位阴戏师。 他很清楚这些唱阴戏的人,有多么古怪和危险。 今天能帮你捉鬼,明天也能让你变成鬼。 别的不说,玉老爷子当年,手上沾染的鲜血,就算是斗大的金盆,恐怕都洗不干净。 …… 片刻后,周生走出后台,周围人望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许多人试图上前搭话,周生却充耳不闻,径直向台下走去。 台下空空荡荡,并无任何观众。 但周生却停在了右侧靠后的某个座位前,对着那个空荡的位置抱拳行礼。 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凝重。 甚至凝重之中,还藏着一丝面对厉鬼时都没有的……紧张? “老先生,戏已散场,您却一直没有走,可是有什么高见?” …… (本章完) 第6章 鬼神赠礼 第6章 鬼神赠礼 “老先生?什么老先生?” 小山等人面面相觑,看着空荡荡的台下忍不住生出寒意,头皮发麻。 如果是之前,他们可能会觉得周生在装神弄鬼,但现在经历了戏台上的事情,没有一人再会去质疑周生。 周生说那里有人,那里就一定有人! 不,或许不是人…… 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何周生之前会坚持让他们配合唱完这出破台的戏。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 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本以为这只是一句传说,可没想到,台下居然真的会有某个他们无法看到的‘观众’。 如果刚刚他们在台上没有坚持唱完,是不是就会惹怒那位“观众”? 一念及此,他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对于这方小小的戏台更加敬畏了。 …… 而此时此刻,在周生的眼中,那里坐着一位十分特殊的老人。 之所以说是特殊,是他所穿的衣服。 那是一袭玄青地绣金蟒袍,袍缘镶三寸宽朱砂红边,似乎是官服,但好像是前朝样式。 大玄开国已有三百多年,这老者却穿着前朝官服,其中深意,细思极恐。 其实刚来戏班时,周生并未看到老人,演包公时隐约有所察觉,唱桓侯人戏合一时才最终确定。 戏结束了,老人却并未离去,甚至主动现身让卸了妆的他能看清。 这就意味着,对方是有话要和他说。 “丹田气雄,龙虎音相济,唱念做打都不错,特别是你唱的包公,虽然火候浅了些,却难得有几分包龙图的神韵。” 老人先是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而后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叹了一声。 “玉振声……有个好徒弟呀,看来他那一身本事,终于有了传人。” 周生凝视着那张看似普通,却让他心神紧绷,感受到无形压力的脸。 对方身上,似乎隐隐绽放着某种淡淡的华光,不耀眼,但看久了眼睛居然有轻微的刺痛感。 另外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老人身边,他似乎闻到了某种香火味,如同庙里的檀香。 “您认识家师?” “自然。” 老人感叹道:“云门雪嗓倒天河,九转珠盘碎玉多。龙虎喉吞三尺刃,阴阳板定五更锣。” “当年的玉大家,何其风光,朱砂笔勾脸开腔,铜锤花脸震阴阳,阴戏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特别是他的包公戏,更是天下独绝,纵是真包公来了,怕也难辨真假,可惜……” 他摇头叹道:“那样的好戏,再难一见了。” 周生一愣,心中有些诧异,他知道老头子以前唱阴戏很有名,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其实他现在对老人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正因为如此,对方对他师父的推崇才更让他惊讶。 “你不错,或许将来,你能成为下一个玉振声……” 突然,老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丹山,他给你取这个字,看来是认为你比年轻时的他,还要出色。” “您谬赞了,这么多年,师父可从来没夸过我。” 老人不再议论这个话题,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上面还铭刻着某种玄妙的符文。 金丝楠木被誉为‘帝王木’,纵然是皇帝,想要有一副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椁也不容易。 相传其至少要五十年才能成材,而想要达到木丝如金丝的状态,则至少要数百年光景。 单就是这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其价值就已经远远超过那五十两银子了。 更不用说盒子里的东西。 “按照你们阴戏一行的规矩,我既看了戏,总不能只空喝个彩,此物……便送与你了。” 周生暗中绷紧的身子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下。 在此人身上,他感受到了善意。 看来对方真是师父的朋友,只是在来之前,师父怎么没有特意提过? “老先生,我尚未出师,按规矩,还不能收——” 老人却将东西放在桌上,不再回答,拿起拐杖向远处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周生迟疑刹那,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个问题。 “老先生,沈金花含冤而死,凶手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她的头颅,这事发生在您的地界,您为何不——” 话音未落,老人猛地转过身来,深深望了他一眼,周围的烛火蹭得蹿起,火蛇飞舞,极为诡异。 沈金花拼尽全力带来的压迫感,似乎都远远不及这轻描淡写的一眼。 这一刻,周生深深感受到了双方那巨大的差距。 好可怕的道行! 别说已经心神大耗,就算他现在是巅峰状态,也绝不是老人的对手。 “丹山,别忘了阴戏最重要的两个规矩,不要出戏,但更不要……” “出不了戏。” 他一字一句,似是警告,又似是暗藏深意。 周生默然,如果连老人都管不了这件事,那说明幕后之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多谢。” 他躬身行礼,抬头后发现老人已经消失不见,远处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人影。 但桌子上多出的那个盒子,却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非虚妄。 …… “丹山,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还有这盒子……嘶,金丝楠木?还是满金……” 吴班主上前搭话道,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心中异常好奇,这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必然是稀世珍宝! 刚刚周生的举止他看得很清楚,始终都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但桌子上却突然多了这个盒子。 很显然,是那个看不见的‘人’所赠。 鬼神所赠,皆是奇物。 可惜周生立刻就将盒子收了起来,淡淡道:“吴班主,有时候好奇心太盛,也未必是件好事。” 说罢他望了众人一眼。 “破台已成,丹山幸不辱命,就此告辞,诸位别过。” “丹山,此刻夜深,何必这么着急,不如先住下休息休息?” “是呀,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还没感谢你呢!” 然而面对众人的挽留,周生却毫不理会,甚至都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他提起自己的戏箱,转身向黑暗走去。 依旧没有脚步声,眨眼间便被那深沉的夜色吞没,背影挺拔又孤单。 一个多时辰前,他从黑暗中走来,如今又消失于黑暗,众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其余几乎都是空白。 “阴戏……” 武生小山喃喃自语,眼中似乎有着某种向往。 “吴班主,你说……到底什么是阴戏?我也唱了十几年的戏,怎么从没听说过?” 吴班主瞥了他一眼,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禁冷笑一声。 “阴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捉鬼除妖?惩恶扬善?呵呵。”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道:“每一个阴戏师,终生都会活在鬼神的阴影中,那是一种比诅咒还要可怕的境遇!” “知道玉老爷子为什么在阴戏一脉中这么有名吗?” “因为身为一名阴戏师……” “他居然能活过四十岁。” …… (本章完) 第7章 龟洛书 第7章 龟洛书 阳城,隶属于大玄并州,称不上最繁华,但也算小有规模,此刻即便是深夜,依然有几家客栈亮着灯火。 周生并没有直接离开阳城,而是先住进了客栈中。 房间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他放下戏箱,盘膝坐在床上,紧绷的神经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他并没有去看那神秘老者的馈赠,而是迫不及待地闭上双眼,凝神于内。 脑海中,那铭刻着‘洛书’文字的古老龟甲正熠熠流光,和之前的黯淡截然不同。 这是周生最大的秘密。 前世他本是地球华夏的一名大学生,有着普通的人生,唯一特别的就是非常喜欢收藏老物件。 一次,他在某个古玩地摊上相中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古老的龟甲。 甲身布满了斑驳的绿锈,纵横的裂纹有种异样的美感,好像随时都会破碎开来,角落处‘洛书’二字更是第一时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老板说这是传说中的‘龟洛书’,相传大禹治水时,洛水处浮出一只神龟,背生神纹,记载着天地万物的奥秘,便是‘洛书’。 大禹得了洛书,才能彻悟山川地理之妙,改江易河,重塑乾坤。 看到周生很喜欢,老板开口就要一百万。 周生说一百行不行,老板卖了。 他觉得自己给多了…… 但事实证明,这龟甲确实不同寻常,一次车祸后,龟甲居然带着他穿越到了这个和古代华夏极为相似的世界,甚至连许多文化和历史都一脉相承。 比如此世同样有汉唐,只是黄巢起义功成,杀入长安,坐稳江山,建国大齐,绵延国祚一百七十四年。 之后历史的长河便犹如一条河出现了分叉,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局面,如今又经过许多次的改朝换代,已是大玄江山。 在这过程中,许多华夏历史中的名人并未消失,大部分依然能青史留名。 比如包公,虽已逝去数百年,但在民间的声望和影响却越来越大,甚至比华夏时还要更胜一筹。 只是其所在的年代,已不叫宋朝,而是名为大乾。 大乾之后,便是如今的大玄。 然而开国三百多年后,现在的大玄已有了王朝末年的气象,暴君临朝、官员腐败、土地兼并,各地都有天灾人祸,常有人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周生来阳城的路上,便顺手杀了一批抢劫的山匪。 想起这些,他心中对这龟甲充满了感激,记得刚穿越时,他成了一个刚刚在逃荒路上饿死的孩子,醒来后看到有人正在生火煮汤…… 那一刻的恐惧,到现在都无法忘却。 就在那些人对他咽口水时,一只因吃了太多人肉而成精的狼妖袭来,咬死了那些人。 周生趁乱逃走,靠着龟甲的指引,他于绝境之中遇到了一个人。 阴戏师玉振声。 他亲眼目睹了,那快如闪电,状如牛犊般的狼妖,是如何被玉振声轻松斩杀的。 灵官喷火,神将挥刀! 当晚,他就吃上了香喷喷的烤狼肉。 之后他打定主意要拜玉振声为师,对方一开始坚决不收,又是靠着龟甲的指点,他跟了对方三天三夜。 玉振声看着那个破破烂烂、摇摇晃晃,却目光执拗的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于是在夜深无人时,他会随口唱上几句。 而周生就开始苦练那几句戏词,他本身的天赋就不错,再加上肯吃苦够勤奋,终于打动了玉振声。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自己唱完第二十六遍《铡美案》,嗓子几乎都唱出了血,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想学阴戏,就要保护好嗓子,否则过不了倒仓关(变声期),神仙难救。” 玉振声抱起了他,动作很轻柔,但声音却很淡漠。 “记住,是你自己坚持要学的阴戏,以后若是横死街头,或是曝尸荒野……莫要怪师父。” …… 往事历历在目,周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学阴戏很苦很累,也很危险,但却让他在乱世之中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更触摸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修行、长生、鬼神! 龟甲在手,他有信心在这个神秘又危险的世界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路! “洛书,刚刚那个老人究竟是谁?” 周生心中默念,对着龟甲问出了这句话。 下一刻,龟甲绽放光华,底部出现了一缕缕淡金色的火焰,在烘烤着甲身。 周生竟隐约听到了某种古老的歌声,仿佛上古时祭祀的巫乐,有一种磅礴、伟岸而又神秘的气质。 相传殷商时期的巫师,便常用龟甲占卜,称为‘龟卜’,以火焰烤出裂痕,再由大祭司来解读天意。 故而《史记·龟策列传》中会记载,巫师在龟卜时会念诵咒语,称龟为“玉灵夫子”,并称其“上行于天,下行于渊,诸灵数策,莫如汝信”。 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周生脑海中的龟甲上,也出现了一道神秘的裂纹。 下一刻,一股信息涌入了他的脑中。 “陆秉渊,字守疆,大乾明靖年间人,曾任平阳府并州知州,明靖三十七年,叛军攻城,陆秉渊为掩护百姓撤入吕梁山地堡,率兵巷战,浴血阻敌,死战不退。” “后百姓拾其尸骨,拼凑残躯,尊为陆公,建庙立祀,香火不绝,今任阳城城隍。” 周生睁开眼,目光一闪,果不其然,他果然就是本地的城隍爷! 城隍,乃是阴官,负责一个地区的大小阴间事务,麾下有六部阴将,鬼差鬼卒,乃是货真价实的正神。 像沈金花这样的厉鬼,看似厉害,但在城隍爷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随便派个阴差鬼将,就能轻松将其缉拿。 可问题是,城隍却对此事的态度极为暧昧。 按照其生前经历,陆秉渊应该是个正直的人,但现在他却明知沈金花含冤而亡,却什么都不做。 也许不是不做,而是连一地城隍,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此,周生涌现出一股寒意,犹豫了下,他终究没有去询问洛书,幕后真凶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为洛书的每一次龟卜,都会消耗某种能量。 那种能量会随着日升月落而自动积蓄,但速度很慢,只有当他斩妖除魔时,才会猛然暴增。 因此在他斩杀沈金花时,龟甲才会绽放光华。 而且所问的问题越是关乎重大,涉及天机越多,龟卜时消耗的能量便越大,故而周生也不会随意浪费。 想了想,他从怀中拿出那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 城隍所赠,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 …… (本章完) 第8章 神仙服云母方 第8章 神仙服云母方 随着盒子打开,并没有什么华光溢彩,也没有沁人心脾的药石清香,而是一张掌心大小的纸。 这是一张非常有年头的纸,通体泛黄,有的地方甚至都出现了破碎的痕迹,仿佛轻轻一吹就会散成纸屑。 最让人诧异的是,纸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一片空白。 他微微皱眉,左看右看都察觉不出这张纸的奥秘,也不敢水淹火烧去试探。 突然,他想起师父曾讲过,阴司之人,其文字有别于阳间,称为阴文,阳人若无慧眼,难以看见其内容。 慧眼…… 他双眉一挑,看来城隍虽然送了东西,却也留了一层考验。 功夫若是不到家,空守宝山无处用。 周生微微一笑,而后迅速起身踢腿,脚尖恰好点到了眉心,将藏在鞋头中的那枚预先压制成型、薄如蝉翼的金箔“慧眼”贴在了额头。 戏曲绝活,踢慧眼! 这一绝活常用于表演《金山寺》中的韦陀以及戏曲中的二郎神,最考验的是腰腿功夫。 这一下踢腿要又快又稳,讲究柔韧如藤而劲力似铁,架子冷硬干脆。 周生当年苦练时,要高抬腿将脚尖穿过悬空的铜钱方孔才算及格。 此刻凌空一踢,双目骤抬,眉心已经多了一只金灿灿明晃晃的慧眼。 对阴戏师而言,慧眼能识变化、破隐身、通阴阳,是一种非常好用的神通,但消耗也极大。 慧眼一开,周生只觉眉心一阵清凉,周围的世界都变得异常清晰起来,甚至能看到人眼所看不到的色彩,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和梦幻。 师父曾警告过他,道行不够高,就别轻易开慧眼,否则一旦目光触怒过路的鬼神,便容易惹下祸端。 好在此刻周生只在房间中,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捧起那张纸,以慧眼观之,果然上面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 “神仙服云母方(残)” “云母一斤、泽泻二两、天门冬八两、茯苓八两……” 周生眸光一亮,这居然是一剂服食云母的道家药方! 云母者,千二百种之精,七十二气云之英,体精而光,不为水毁,不为火焦,天地相终,日月同耀。 前世华夏中便有着许多仙人服食云母而得道的传说,比如著名的八仙之一的何仙姑,相传其“十五岁时梦神人教食云母粉,遂轻身如飞,往来山顶”。 《神仙传》中的卫叔卿,更是直接服云母而成仙。 于中医而言,云母也是一味珍贵的药材,有安神、明目、轻身,甚至延年益寿的效果。 但它毕竟是一种矿物,金石最难消化,若是没有神仙法,吃多了反而有害。 周生没有想到,城隍居然送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只是药方上的那个“残”字,让他不敢轻易放心,在背下药方后,他连忙收起了慧眼。 片刻功夫,头就已经隐隐作痛。 必须要尽快提升修为! 他再次进行龟卜,询问与这个药方有关的信息,如果没有隐患,就能拿来直接服用了。 得到的结果让他非常高兴。 “神仙服云母方之残篇,遗失了最为核心的部分,经过一位神医数十年的钻研修补,虽功效大减,却已能服用。” “每七日服一剂,可服两次,内增气血,外壮筋骨,轻身明目,益寿延年,若辅以导引法,可增进修行。” 周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下终于能完全放下心了。 特别是增进修行这四个字,正好是他眼下最为迫切的需求。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药铺都关门了,他自身的状态也不好,便按捺住激动,很快沉沉睡去。 ……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周生才悠悠醒转,随意吃了些饭菜后,便去药铺将所需药物配齐。 然后就是按照药方上的步骤,将其研磨后,辅以半醇坛酒渍,放入竹筒中,火上煎干,搅动成膏,又置板晒上半日,最终研磨成犹如白沙般的细粉。 大功告成! 不过不能直接服用,必须要佐以白露水,否则阴阳失衡,仙药立刻就会变成毒药。 严格遵照药方上的步骤,就着白露水,周生服下了药剂。 门窗已锁好,不用担心会被外人打扰。 他静静等待着药效发作。 一开始倒没什么感觉,但就在大约一炷香后,丹田小腹处猛地蹿起一道道热流,源源不断地涌向四肢百骸。 没有什么毛孔喷粪,也没有经脉断裂又修复,而是一种极致的舒畅。 好似沐浴在温泉中,每一寸肌肉都尽情舒展,又仿佛乘九天云气而上,飘飘欲仙。 咚!咚!咚! 他的心脏如战鼓般跳动,每一下都让气血沸腾,肌肤好似赤霞,蒸腾出缕缕白雾,双目精芒闪烁。 想起洛书中的话,周生连忙双足开立,脚趾生根,虚掌环抱,转换成一种特殊的呼吸节奏。 这叫混元提篮桩,是蓝采和导引十二势中的第一式。 这门导引法周生已经修炼了十六年。 据师父所说,八仙中的蓝采和,姓许名坚,乐名蓝采和,曾是洛阳梁园棚内的一个伶人,后被钟离权度化成仙。 有的戏班甚至供奉其为祖师爷。 这蓝采和导引十二势,相传便是其成仙后传给阴戏师的,能壮气血,增元气,若是天赋足够出众,甚至能修出真正的道行。 周生练此功十六年,寒暑不缀从未断绝,才在三年前修出了道行。 也是从那时起,师父才愿意让他独自外出做事。 只不过他虽然刻苦,但修行之事最讲究个水磨工夫,因此进境一直很慢。 而此刻在那源源不断的药力刺激下,他的道行开始有了一个突飞猛进。 原本那宛如游丝般的法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几乎是每一个呼吸都能看到变化。 随着导引功的施展,道行也就在这一呼一吸间勇猛精进。 虚抱混元似提篮,拨云采霞指间旋。 左踏实地右汲泉,晃海颠开任督关。 抛篮散得三冬浊,赤足一跺百病寒。 莫笑疯癫蓝衫破,导引真诀在人间! 周生一连打了六遍导引功,体内的热流才慢慢消散。 再睁眼,双目神华外现,灿若朝阳,半晌才慢慢淡去。 身子好似蜕了半斤浊骨,有一种身轻如燕,脚底生风的感觉。 当然,最值得高兴的,是他那已经翻倍的道行。 仅仅是一剂药,便抵得上他先前的十六年苦修! 而这,还只是神仙服云母方的残篇,遗失了最为重要的核心部分。 若是能将之补全,莫非…… 真能成仙? (本章完) 第9章 金枷银锁 第9章 金枷银锁 “洛书,可否能补全这个神仙服云母方?” 尝到了甜头的周生,立刻便想进行龟卜。 毕竟这个药方虽好,但只能服用两次,体会过这种修行一日千里的感觉,再去苦熬光阴,往往就难以接受。 更何况阴戏师这个职业太过特殊,终日与鬼神为伍,犹如走在漆黑夜空的钢丝上,随时都会万劫不复,很难善终。 大部分的阴戏师,能活过三十岁就已经很厉害了。 而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提升道行,增加修为,服药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识海中,龟甲洛书微微一颤,光华闪烁却终究没能生出那烘烤的金焰。 这是能量不足,无法占卜的显现。 不过周生眼中却露出激动之色,这就意味着,只要能为它积攒足够的能量,就可以通过龟卜,得到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 洛书的占卜也会失败,但失败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完全无法占卜,比如周生就曾问过,哪里有玄功秘籍,或是天材地宝。 对此洛书毫无反应。 似乎它只能占卜与他现实生活中已经产生关联的事情。 另一种占卜失败则是因为能量不足,就比如现在,洛书震颤流光,试图凝聚出金色火焰,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这就代表,可以占卜出来,但要先积攒能量。 周生已经很满意了。 阉割版的神仙服云母方就已经如此厉害,若是没有遗失核心部分,又会有何等惊人的效果? 一时间,他心中充满了动力。 不过周生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七日后还有一次服药的机会,在这之前倒是先不用着急。 看来是时候要离开阳城了,只是在离开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 …… “客官,可是要些吃食?” 客栈中,店小二看到周生下楼,立刻上前热情地问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和昨夜相比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难以忽视。 “小二,久闻陆公大名,我想去给城隍爷上柱香,不知怎么走?” “嘿,这您可问对人了,咱们这的城隍爷可灵了,那可是陆公,听说其生前最喜欢听包公戏,所以每年陆公诞辰,官府都会请戏班子去城隍庙唱包公……” 提起那位城隍,小二眼中满是尊敬,口中滔滔不绝。 但也有食客冷笑一声,道:“陆公要是真灵验,每年给他唱戏的戏班,现在也不会封台一个多月了。” “沈金花多好的青衣呀,那嗓子,那身段,真是可惜了,听说她生前还常常自掏腰包救济孤儿,你说这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人明显变了脸色。 “嘘,可别乱说话,最近听说戏班里闹得很凶,昨夜破台,有路过的人好像听见……有人唱窦娥……” 虽然是下午时分,阳气浓郁,但提起这件事,整个客栈似乎都多了一分阴冷。 人们摇摇头,连忙换了个话题。 周生不再停留,按照店小二指引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阳城的城隍庙。 青砖斑驳,庄严肃穆,三五间殿宇香火不绝,门口的石阶上,烙印着信徒的膝痕。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入,而是静静等了许久,直到黄昏日落,冷冷清清,才走了上去。 大门处的石狮子爪缺半趾,狮身苔斑如泼墨,爪下绣球孔洞塞满祈福铜钱,明明伸手就能拿走,却无人敢盗。 随着周生迈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石狮子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自己。 一种无形的威慑袭来,让他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压力,仿佛在暗夜中被凶兽悄然盯上。 阴戏师常年和妖鬼邪祟打交道,身上往往阴气缠身,轻易不能进庙,否则容易惊动庙中供奉的鬼神。 石狮子本就有镇邪之效,又在城隍庙大门看守数百年,沾染了万民生气,自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神异。 寻常厉鬼若是敢飘荡庙前,都不用阴兵鬼将出手,首先就会葬于狮口。 换做服云母前的他,只会立刻转身就走,怕是门口的石狮子都过不去。 但现在的他顶着压力,身姿依旧笔挺轻盈,直视狮目。 丹田处的滚滚热流涌入双目,让他从小练就的眼功更加明锐,好似一口打磨十年的宝剑,寒光摄人。 石狮子被镇住,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并非是妖邪秽物,而是真正修出了法力,有着道行的高人。 那种被凶兽注视的感觉渐渐消散。 周生踏步向前,在即将进入殿中时微微一顿,而后深吸一口气,毅然迈入。 殿中不算大,但布置得体,干净整洁,有很浓的檀香味。 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正中央供奉的城隍神像,穿着官服,模样和昨晚看到的老人有七八分相像。 其次是城隍六部将。 他们分别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和金枷银锁将军。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被大众所熟知,而金枷银锁将军则知道的人少些。 但事实上,这两位将军可不简单。 他们又被称为“五爷六爷”,专门负责缉拿大奸大恶或业力极深的亡魂。 比如传说中乌江自刎的霸王。 相传项羽死后,魂魄刚烈难收,最终就是这二位将军手持刑具完成了接引。 周生的目光落在银锁将军身上。 因为对方似乎也在看着他。 生铜神像虬髯怒张,头戴金箍,身穿蓝袍,脚踏恶鬼,手中还攥着银色的锁链,捆在脚下恶鬼的脖子上。 透过那双铜浇铁铸的双目,竟感受到了某种情绪。 啪! 庙门猛地关上,屋内立刻变得昏暗,只有几盏青灯摇曳火苗,映照出一张张威严恐怖的神像面庞。 哗啦~ 周生似乎听到了锁链颤动的声音,而后眼前略一恍惚,看到那捆着恶鬼的锁链居然缓缓松开。 紧接着,石像脱落,银锁将军脚下的恶鬼在失去束缚后,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獠牙阴森,狰狞恐怖的厉鬼。 周生耳中听到了一种极为尖锐的叫声,刹那间一股腥风袭来,恶臭扑面,仿佛腐烂了数个月的尸体。 他生出昏沉之感,好在道行有了不少提升,法力一荡便清醒过来。 这竟是一只比沈金花还要可怕的厉鬼! 不过周生已经今非昔比。 电光火石间,他脚踏乾坎艮震位,步转罡斗,身法飘忽闪烁,如借东风而行,总能于毫厘间躲过那恶鬼的袭击。 这叫八卦步,是唱《借东风》时诸葛亮所走的罡步,暗含奇门遁甲之妙,需在祭风时按照鼓点,七步燃七星灯。 以往周生走八卦步总是不够圆润灵动,如今服下了云母方,身轻体盈,倒是能走得形神兼备,不落俗套。 纵然是鬼物,一时间都难以摸到他的衣角。 片刻后,眼见银锁将军还没有异动,周生微微皱眉,主动停下。 “既然将军要试在下的本事,那便献丑了。” 他拂袖遮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袖中那张提前绘好的脸谱沾了上去。 再度露面时,已换了一副模样。 额印三昧火,赤红凤尾纹。 十字乾坤定,双睛断正邪! 下一刻,戏腔如霹雳雷火,炸得屋顶青瓦都微微一颤。 “雷火炼殿崩金阙,吾乃——太乙雷声应化尊!” …… (本章完) 第10章 灵官 第10章 灵官 周生此刻扮演的,便是王灵官。 王灵官,又名王恶,全称是“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乃是道教护法山神! 其地位大概相当于佛门的韦陀,都是嫉恶如仇、凶悍霸道的神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西游记》中,大圣掀翻老君炉,一路杀向凌霄殿,正势不可挡之时,便是被手持金鞭的王灵官给拦住了。 两人交手难分胜负。 王灵官的实力太强,因此周生虽然会唱灵官戏,却从未敢正式扮演过,怕自身无法承受。 也就是现在道行精进,才敢稍微尝试,而且还是只变脸谱,没有穿戏服和扎靠,入戏不深。 可即便如此,在他扮演王灵官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炙热了起来,犹如火焰在熊熊燃烧。 王灵官乃是火神,其所掌握的玉枢天火异常霸道,能焚烧一切妖邪鬼祟。 道门中的灵官指,因此又被称为玉枢火指,能提振阳火,护身辟邪。 一瞬间,那满是怨气和憎恨的厉鬼,居然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惊惧。 “放肆,正神庙宇,竟敢行凶!” “待吾一把火,烧了你这个——妖孽!” 话音刚落,周生便感到胸腔中燥热无比,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气冲腾,喉咙处如吞赤炭,肌肤都烫的发红。 再不喷出去,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他自身融化。 轰!! 一道熊熊烈焰喷涌而出,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朝着那恶鬼咆哮而去。 恐怖的高温让四周的蜡烛都有了融化的痕迹。 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阴气大量消融,发出滋啦的声音。 它转身朝着银锁将军逃去,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颤颤巍巍地缩在将军脚下。 而火焰在银锁将军身前三尺处自动消散。 周生眼前一个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已恢复正常。 银锁将军的神像依旧是脚踏恶鬼的模样,手中的锁链也牢牢绑在那石像恶鬼的脖子上。 只是那恶鬼的石像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焦黑印记,仿佛被火焰炙烤过。 周生抬袖收起脸谱,恢复真容。 他感到口干舌燥,额头处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由内而外生出了一种疲惫感。 不过他心里却极为兴奋。 现在的他,果然能演灵官了,虽然坚持的时间很短,却已是巨大的进步! 刚才那口火,绝非凡火,足以称得上是神通。 “乳虎牙爪未曾老,亮银枪尖挑残阳~” 一道戏声响起,唱的是《罗成叫关》里的词。 周生转身一看,城隍陆秉渊不知何时就站在他的身后,含笑相视。 陆秉渊确实很喜欢戏曲,唱功虽然不算惊艳,但在普通人中已经非常难得了。 “丹山,你不像桓侯,倒像是一字并肩王,少年英雄胆,马踏连营十三寨。” 周生摇头道:“陆公误会了,我无意冒犯,只是想在离开阳城前,拜谢赐药之恩。” “而且罗成二十三岁殒命,我今年可都二十一了,陆公,可不带你这么夸人的。” 陆秉渊见这少年郎在自己面前依旧不卑不亢,甚至敢反语调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颔首笑道:“不愧是玉振声的徒弟,嘴上都不饶人。” 顿了顿,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生。 “没想到,那药方你还真敢吃。” 周生闻言脸上笑容一僵。 什么意思? 合着你送药方前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过当他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时才恍然大悟,陆公这是在故意吓他。 “这次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答谢吧。” 寒暄之后,陆秉渊不再绕圈子,平静的目光犹如一汪深潭,静静注视着周生。 “陆公明鉴,您警告过我,所以沈金花一事,我本来是打定主意不会去碰,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哦?说说看。” 陆秉渊拄着拐杖,静静听着,但神色却认真了起来。 “这云母方太贵重了,您为什么会给我?仅仅只是因为一场破台的戏?” “我说了,是看在故人的面子。” “不是看在故人的面子,而是给故人看的。” 周生抬眸,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清澈,声音掷地有声,极为坚定。 “这药方,特意标明了是残篇,所以您笃定我不敢自己服用,必然要拿回去给师父过目,而家师必定能明白此方的珍贵。” “所以这药方,您从一开始,就是送给我师父的。” 陆秉渊并未反驳,只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而您之所以要送这个药方给家师,是因为您希望家师出山,接手沈金花一事!” “此案牵涉极深,幕后真凶神通广大,纵然是您都没有十足信心获胜,所以您需要我师父的帮助。” “您知道,师父在看到药方后,是肯定不会拒绝的,因为……我。” 周生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阴戏师若想彻底出师,就必须要过鬼门关,唱中元鬼戏,这是阴戏一脉从古至今立下的规矩。” “这一关,九死一生。” “师父他虽然脾气臭了点,嘴巴毒了点,但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破了誓言,重出江湖,那一定是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所以,面对一个能帮徒弟提升修为,在中元鬼戏中活着出师的药方,师父不可能不心动。” 陆秉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终于第一次正视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戏台初见,他只当对方是个和玉振声对话、交易的媒介,并未放在眼中。 刚才闯庙,他发现对方居然真的敢服药,虽称其胆气,却觉得是个草率莽撞的毛头小子。 罗成虽勇,英年早逝。 可现在,当周生将他内心谋划的一切娓娓道来,一一道破,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年轻人。 “不错。” 陆秉渊深深望了他一眼,苍老的声音中浮现一丝波澜。 “寻常阴戏师,十八岁便要过鬼门关,而你之所以能拖到现在,是因为你师父……” “用他的命,和下面的人做了担保,保你三年!” 周生闻言一震,这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师父告诉他的是,阴戏师二十一岁时才会过鬼门关,唱中元鬼戏。 “那如果到时候我没能活着出师,师父会怎么样?” 周生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秉渊轻叹一声。 “庙是苏武庙,碑是李陵碑。” “死了杨七郎,怎独活杨令公?” …… (本章完) 第11章 彼岸花 第11章 彼岸花 听到陆秉渊的话,周生默然许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学了十六年阴戏的他,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戏曲《李陵碑》中杨继业碰碑而亡的绝唱。 杨七郎搬救兵却被潘仁美万箭穿心,杨老令公绝望之下,最后一头撞死在了石碑上。 小羊死,老羊亡。 陆秉渊的意思是,如果他没能活着出师,拿性命做担保的玉振声,自然也会被鬼神索命。 “难怪您这么有信心,家师一定会为了我而重新出山。” “丹山,你早就想明白了一切,却选择服药后闯殿来见我,说说吧,你的打算?” 原本一个尚未出师的阴戏师,根本没有合作的价值,可现在陆秉渊却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周生闻言收起心神,目光变得明亮和锐利。 “师父老了,腿脚不便,一身功夫早已不如当年,做徒弟的,实不愿看到他老人家再奔波受累。” 陆秉渊眼中露出一丝古怪,摇头笑道:“所以,你打算自己来帮我?” 终究是少年意气,虽然聪慧,却太过天真。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道行微末,远远达不到陆公的要求,但是……” 周生声如金石,铿锵有力。 “一年,请陆公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不仅能出师,还将成长到足够能帮到陆公的地步!” “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是。” 周生毫不掩饰自己的信心,那股飞扬的自信,既有青年人的血气和冲劲,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和从容。 陆秉渊望着那双年轻、充满朝气的眼睛,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轻视,而是好像受到了某种触动。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阴戏师。” 这么多年,陆秉渊见过无数阴戏师,其中最惊艳的是玉振声,最特殊的则是眼前的这个小子。 但凡阴戏师,出师前都在为中元鬼戏做准备,每天都活在巨大的压力下,就算精神不崩溃,也都十分阴沉压抑。 就算能活着出师,也常常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心中备受煎熬。 事实上,有一些阴戏师,是自尽的。 可这个小子,却有种令人侧目的自信与神采,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活人气息的阴戏师? 陆秉渊自然不知道,周生的底气主要来自于洛书。 只要能积攒够能量,他就可以让洛书补全神仙服云母方,到时修为必然会有巨大的飞跃! “陆公,若你不信,我可以签下契约——” 陆秉渊摇了摇头,就在周生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他屈指一点,阴气凝聚化作黄纸,落于周生掌心。 “君子一言九鼎,何必纸上留书。” “这样东西,你且看看。” 周生定睛望去,双眉微动。 这张纸上写着的,是一行行血书,但落款并非是沈金花的名字,而是被她害死的刽子手和检场人。 “阳世冤魂泣血叩拜阳城城隍显佑伯陆公案前……” 内容大概是说,他们并非有心谋害沈金花,刽子手说在演《窦娥冤》法场誓愿的那段斩首戏时,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精神变得恍惚。 当时在他眼中看到的并非是沈金花扮演的窦娥,而是一块砧板上的猪肉。 妻子和孩子都在催促着他,让他赶紧剁肉做饭。 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却还是耐不住催促,一刀砍了下去。 而检场人的伸冤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检场人名叫王宣,已经在阳城戏班干了大半辈子,最是耐心和负责,从未出过一次差错。 那场《窦娥冤》在开戏前,他特意检查过三遍,最后还专门守在后台,就是怕有同行在开戏前毁行头。 后来假刀变真刀,沈金花惨死于戏台后,他万分自责,不断回想,才终于想起,那日他守在后台时,好像也闻到过某种奇异的香味。 而后他似乎睡着了片刻。 那香味非常特别,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有点像百合花,但又更淡一些,闻到后会精神恍惚。 “看来关键就是这香气,陆公可有线索?” 陆秉渊冷着眼,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三个字。 “彼岸花。” 周生心中一震,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黄泉路,鬼门关,彼岸花。 这是一种生长于阴曹地府的特殊花朵,相传那能令人忘却记忆的孟婆汤,便是用彼岸花熬成。 彼岸花香,细思极恐。 这就代表着,幕后真凶很有可能是……下面的鬼神? 他终于明白,为何连一地城隍都如此忌惮,谋划拉他师父出山相助。 阳城城隍虽然是一个地区的阴间主宰,但和那庞然大物般的阴曹地府相比,未免就相形见绌了。 而能在阴曹和阳间来去自如,并敢违背阴律去害活人的存在,来头必然不小。 “怎么,被吓到了?” 陆秉渊笑着问道。 周生摇摇头,将黄纸血书还给对方,坦然道:“仅仅只是知道了一个方向,但还无法锁定目标。” “一年后,我必助陆公彻查此案!” 有洛书在手,只要积攒够能量,不论是补全药方提升实力,还是直接卜算出真凶是谁,都不难做到。 因此即便知道了对方来头极大,可能是阴曹鬼神,周生依然有信心。 “好气魄!” 陆秉渊眼中露出一丝欣赏,在他眼中,此刻的周生不像是个阴戏师,反倒像是一个真正的儒生。 孝敬师父,忠于仁义,刚正清直,不畏强权! 可惜了,此子若是当官,或许能造福万民,青史流芳。 他越看越欣赏,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刚入朝为官的自己,岁月沧桑,物是人非,可总能在某一代人的身上,看到相似的影子。 “不过想帮我,你必须先活着出师。” “也罢,跟我来吧。” 陆秉渊拄着拐杖向外走去,周生跟在其身后,发现出门后已经不在城隍庙里,而是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 依旧是阳城,但风景却已完全不同,抬头不见日月,四周一片朦胧,仿佛笼罩在薄雾之中。 沿途能听到鬼哭之声,以及阴差的呵斥与鞭打,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周生知道,这并非阴间,而是阳城阴阳交界处的特殊地域。 对死人而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阳城。 “丹山,跟紧了,莫要多看,更不要回头。” 陆秉渊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仅仅是刹那分神,对方的身影就已经快看不见了。 周生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本章完) 第12章 惊堂木 第12章 惊堂木 或许是因为有着陆公相伴,这一路上虽然气氛诡异,却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之事。 周生甚至还听到有鬼差叩见参拜之声。 没走多久,两人就到了一个地方,似乎是一座府库,屋角飞檐,雕刻着辟邪神兽,笼罩在淡淡薄雾中,若隐若现。 尚未踏入,周生便骤觉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仿佛被一双双充满煞气的眼睛给盯住了。 每一双眼睛带给他的压力都不下于银锁将军脚下的石像恶鬼! 哪怕是服了云母方后道行精进不少,周生也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擅闯此处,他会死得无比凄惨。 好在陆秉渊开口了。 “开门。” 嗡~ 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仿佛有鬼神在推动。 跟着陆公进入府库,里面非常简朴,只有一张张书架,只是上面除了书外,还放着许多杂物。 有光华夺目的夜明珠,有价值连城的美玉,也有满是灰尘的青铜古器。 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收藏。 “这些,是我三百多年来的收藏,我爱好颇杂,古玩、字画、孤本、玉石等都有涉猎。” “有的价值万金,有的一文不名,还有的暗藏玄机。” 陆秉渊看着他笑道:“丹山,你可从这府库中任选一样藏品带走,我不会给你任何提示。” “选到什么,只看你的眼力和运气。” 他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但若想从他手中拿走宝贝,是需要本事和手段的。 当然,运气也是一种本事。 气运高的人,往往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想查沈金花的案子,八字要够硬,气运要够高,他也很想知道,这周丹山究竟是夸夸其谈,还是真有所依仗。 “如此,那就多谢陆公了!” 周生心中有些激动,不过表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甚至还要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 实际上心里则是笑开了花。 一位城隍三百多年来的收藏,其中必然有诸多神异之物,虽然看似如大海捞针,但有洛书在手,他完全是开卷考试。 只是为了不暴露洛书的秘密,他要先好好表演一番。 周生上前仔细查看那些收藏,不时驻足凝视。 不得不说,陆公的收藏确实非常丰富,除了古玩玉石、字画书籍外,还有丹药珍方、宝弓名剑。 特别是那口名为“璃渊”的剑,长三尺三寸,雕饰龙纹,出鞘后寒芒如秋水,剑气似长虹。 绝对是传世名剑,就算是普通人持之,都能斩杀寻常妖鬼! 那口宝雕弓也非凡品,煞气逼人。 有丹药绽放华光,只是闻上一缕药香,便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还有各种孤本书籍,有的还记载着道门秘术。 五鬼搬运、隐身法、安神咒…… 周生几乎是看花了眼,如果让他自己选,八成会选那口宝剑或者丹药。 不过洛书给出的选择却完全不一样。 “怎么样,选好了吗?” “选好了。” 周生在那口名为璃渊的宝剑前驻足许久,抚摸着剑身爱不释手。 “你选此剑倒也不错——” 陆秉渊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宝剑入鞘之声,周生将璃渊剑放了回去,而后向着其身旁的某物抓去。 陆秉渊的面色微变。 “陆公,我选此物。” 周生手里的东西,黑漆漆、乌沉沉,似乎是一截朽木块,还有着数道裂痕,黯淡无光。 和那口寒芒闪烁的宝剑相比,实在是显得过于普通。 但陆秉渊的目光却犹如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定在那木块之上。 “你当真选这个?” “是。” “不换了?” “不换了。” 陆秉渊:“……”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陆公难道是舍不得?” “确实舍不得。” 陆秉渊露出一丝苦笑,道:“这府库中共有藏品六百三十四件,其中第二珍贵的,是神仙服云母方,而第一珍贵的,便是此物。” 周生心中一震,露出讶然之色。 这并非是装的,而是真的。 洛书在龟卜之后显示,府库中最珍贵的东西是这截破旧的惊堂木。 可他没想到,这惊堂木居然比神仙服云母方还要珍贵! “此物乃是惊堂木,前朝旧物,至于它的主人,你非常熟悉,便是……包公。” 周生双目一亮。 包公的惊堂木? 开封府尹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若真是包公持之断案辨冤,审鬼斩奸的那口惊堂木,那此物也必然蕴藏浩然正气,能震慑诸般鬼神,价值难以估量! “此物有浩然气,上面的裂纹犹如闪电,乃是包公铡驸马时所拍裂,其声震彻开封府,鬼神闻之惊惧。” “此木一响,雷音千重,正大光明,如白日青天,可让诸邪避退,魍魉不侵!” 陆秉渊感慨道:“包公乃吾之楷模,此物是我心头好,没想到今日却被你选走了。” 周生有些不好意思。 “罢了,你既选中了它,便是与此物有缘,也许冥冥之中,是包龙图选择了你。” “只是切记,此物蕴有包公刚直不阿、正大光明之神意,若是你日后做奸犯恶,怕是会反受其害。” 最后他深深望了周生一眼,似是警告,又似是叮嘱。 “莫要堕了包龙图的威名。” 周生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惊堂木收好,贴身存放。 包公,不仅是陆秉渊的楷模,又何尝不是华夏的英雄? 千载光阴,漫漫长河,都洗不去开封府里的浩然气。 包公二字,几乎成了华夏百姓心中正义的象征,无论何时何地,哪朝哪代,都有人在呼唤这个名字,也都有人在畏惧那三口铡刀。 周生没想到,此次来见陆秉渊,收获居然如此之大。 这个曾经文武双全,为掩护百姓撤离而战死他乡的显佑伯,如今虽是风烛残年的模样,可周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那团火依然未歇。 周生突然理解了,为何那个店小二,在谈到城隍爷时会那般尊崇。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这个老人都在极力庇护着这一城百姓。 他躬身行了一礼。 陆秉渊坦然受礼,而后笑道:“丹山,该走了,老夫会差人送你一程。” 周生一愣,说道:“我要回清谷县,距离阳城有数百里地,就不麻烦陆公了。” 出了阳城多山路,以他的脚力也得走个三四日。 陆秉渊哈哈一笑,道:“看来你师父从未带你走过阴阳路,那这一次,就让你经历一下……” “死人所走的驿道。” (本章完) 第13章 阴阳路 第13章 阴阳路 活人走阳间路,死人走阴间道。 这里的阴间道,指的不仅是阴曹地府中的黄泉路,还是阴阳交界处的特殊道路。 它既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因此又被称为阴阳路。 通过这条路,鬼差可以在短时间内抵达阳间的任何一处地方,也可以在阳间的任何一处地方快速回归阴间。 许多亡魂在被押入地府前,走的便是这条路。 一般来说,活人是无法走这条路的,除非有着专门的‘借路’之法,或者是道行深厚能神魂出窍的高人。 当然,偶尔也会出现普通人误入阴阳路的事情。 比如留侯张良的第十六世孙,西晋的张华便在其所撰的《博物志》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子为避战乱而逃出洛阳,不小心掉入一个巨洞中,他在下面摸黑前行,走了约几十里路,终于逃出洞穴,回到人间。 可一打听,他居然来到了交郡(今越南北部)。 后来他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又走了足足七年,才重回洛阳。 “丹山,上轿吧,他们会送你到清谷县。” 府库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顶青黑色的轿子,有四个身穿力士服,虬髯赤目的大汉守在旁边。 周生知道,这四位应该便是传说中的鬼差。 在城隍面前,他们表现得极为恭敬,不仅对着陆秉渊行礼,也对周生行了一礼。 “陆公,听说这阴阳路不给活人走,若我行便宜之事,会不会给您惹麻烦?” 周生有些顾虑。 “无妨,身为城隍,送一个活人走阴阳路的权力还是有的,另外,你们阴戏师,其实也有‘借路’的资格,只不过要等出师后。” “陆公,可我的戏箱还在客栈……” “公子放心,不费事,我这就帮您拿过来!” 一个大汉问清了客栈地址后,立刻化作旋风而去,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折返,手中多了一口沉重的戏箱。 周生啧啧称奇,这大汉走的应该就是阴阳路,否则从城隍庙到那间客栈,少说也有几里地,怎么可能瞬息而返? “多谢兄台。” 周生抱拳道谢,而后接过戏箱进入轿子中。 轿内的空间宽敞,干净整洁,里面放着几个香囊,闻着有股艾草般的气味。 “丹山,轿子里的香囊是用来遮挡你的活人味,以免被路上的鬼神觊觎。” “切记,在未到达之前,这一路上千万不要下轿,也不要掀起帘子乱看,你道行不够,又尚未出师,当小心为上。” 陆秉渊又叮嘱了一番,而后那四个鬼差抬起轿子,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他深深望了一眼周生离开的方向,口中轻轻唱了几句戏词。 “可怜他初为官定远小县,可怜他审赵大又被人参。 “可怜他断日光又把君谏,可怜他为查散,下阴曹,游七殿,一殿一殿哪得安然!” 顿了顿,陆秉渊长叹一声,眸光深邃。 “玉振声,当年你未唱完的那出戏,不知这后生能否续下?” …… 鬼差抬轿,路走阴阳。 周生端坐于轿中,浑身绷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毕竟是第一次走阴阳路,传说中的鬼神驿道,生怕会冲撞了什么凶戾的存在。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抬轿的几个鬼差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天。 “公子莫要担忧,您坐的是城隍老爷的轿子,哪路毛神不开眼,也不敢惊扰您呀!” “嘿嘿,看到城隍爷的轿子,他们只会立刻让路,除非……” “除非遇到比城隍爷还厉害的神仙,或者是流窜其中的鬼王,不过哪那么容易,我们走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过。” 鬼差的开导让周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得不说,他们虽然走得很快,但轿子抬得很稳,周生坐在里面竟感受不到丝毫颠簸。 透过风吹起的帘子一角,他的余光能扫到许多奇怪的房屋,都笼罩在青光和薄雾中,看不真切。 不过在走了大约一刻时后,连这些房屋都不见了,四周好似荒山野道,极为萧瑟冷清。 但周生却能隐约感觉到,四周不时有目光袭来,只是在看到这张轿子和抬轿的鬼差后又收了回去。 看似无人,但他总觉得周围有着不少“人”。 鬼差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他们有时会慢下来,嘴里呵斥着什么,似是在让前方挡路的让开。 开始还有些兴奋、好奇和紧张,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周生慢慢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生出了一丝睡意。 他开始闭目养神,十指如拨弄云霞般按摩着眼睛处的睛明、承泣、球后、四白等诸多穴位。 这也是在练功,练眼功。 戏曲讲究四功五法,所谓四功便是唱念做打,而五法则是手眼身法步。 对于阴戏师来说,眼功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功。 比如演关公,眼神至关重要。 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那一瞬间的杀气若是不够,关二爷便不会上身,唱阴戏时发挥出的威力就很有限。 眼功一是靠练,二是靠养。 他小时候练眼功,师父会拿许多鸽子,在其中一只身上画个非常细微的标记,然后让那群鸽子在大笼子中随意飞舞。 周生则要努力找出那只做下标记的鸽子,在师父提问时立刻指出。 若是错了或是迟了都要挨板子。 后来那笼子越放越远,三丈、五丈、十丈…… 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十五丈外,精准地找出鸽群中那只有着细微不同的鸽子。 这是练法,养法则是要常常按摩眼部穴位,以及涂抹药油滋养。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就在周生利用赶路时间练眼功时,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他正要说话,轿子突然落了下来砸在地上,震得他身子一晃。 不对! 几位鬼差大哥一直抬得很平稳小心,怎么可能落轿时如此粗鲁? “鬼差兄弟——” 他话音刚起,耳畔就响起一位鬼差惊惶的声音,有着难掩的紧张和恐惧。 “嘘!”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我等正在叩拜,前面来了一位……惹不起的凶神!” …… (本章完) 第14章 凶神 第14章 凶神 鬼差在说完这句话后,四周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听不见半点声音。 周生绷紧了身子,一只手轻轻摸向戏箱,另一只手则是取出了怀中的那口惊堂木。 他明亮的眼睛中虽然有着一丝紧张,却因为那未知的恐惧而更显锐利,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激发出了藏在最深处的潜力。 冥冥之中,他的直觉变得更加敏锐,犹如一位与凶兽对峙的猎人。 丹田处的法力亦如火烧,走肝经,过督脉,直冲灵台! 刹那间,他感应到了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不在前方,也不在身后,而是在……天上? 举头之上,威压如海。 那恐怖的气息就仿佛一轮熊熊燃烧的血色太阳,巡天而游,光照八方。 甚至隔着轿子,都让周生觉得喘不过气,犹如泰山压顶。 哪怕是阳城城隍陆秉渊,都没有如此可怕的威势! 不能动手! 否则一定会死! 一瞬间,周生便放下了硬拼的打算,决心按照陆秉渊的吩咐,无论如何都不下轿。 希望对方能巡天而过,无视自己。 然而下一刻,他感应到那道恐怖的身影,停在了他的正上方,不仅如此,对方还慢慢落了下来。 轿子轻轻一晃。 似乎那道身影正踩着轿顶,就落在了周生的头上。 咚!咚! 周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只能屏住呼吸,希望少泄露一些活人阳气。 但接下来的两个字却打破了他的期望。 “活人?” 那声音自头顶响起,竟是女子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没有一丝生气,空空荡荡,幽幽渺渺,带着一种莫名的阴冷。 仿佛自黄泉水中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启禀上神,这位是——” 鬼差战战兢兢地想要解释,却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问你了吗?” 刹那间,即便隔着轿子,周生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煞气袭来,那鬼差更是浑身战栗,再也不敢说话。 周生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没有等对方开口,主动在轿中出声。 “在下周生——” 话未说完却再次被打断。 “活人,你可是走阴人?” “……不是。” “可是阴媒人?” “不是。” “可是顶香人?” “不是。” “可是阴戏师?” “是。” “出师否?” 周生沉默刹那,还是选择说了真话。 “尚未出师。” 因为就在刚才,他以洛书算了一卦,结果是所言若有半点虚假,顷刻间便会丧命于此! “既如此,活人走阴阳路,违反阴律,当勾魂夺魄而死。”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 然而说了真话后,对方却并未有放过周生的打算,冷冰冰地宣判了死刑。 若是换做其他人,哪怕是位道行更强的阴戏师,此刻怕也会生出陷入绝境,十死无生的念头。 但周生还有洛书,他不相信,自己面临的会是一个死局,没有半点生机! 随着洛书消耗了大部分积攒的能量,一道道金色的火焰升腾,烘烤着识海处的龟甲。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脆响,八个字涌入了他的脑海。 “鬼神做戏,不要下轿。” 周生心如电闪,想起了出发前,城隍陆秉渊的那番叮嘱。 “身为城隍,送一个活人走阴阳路的权力还是有的……” “切记,在未到达之前,这一路上千万不要下轿,也不要掀起帘子乱看……” 原来如此! 他终于想明白了生机在何处。 那位轿顶的凶神,和自己并非偶遇,而是……有备而来! 祂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只是碍于阴司秩序,祂无法直接杀害一位城隍的客人,因为就像陆公所言,城隍本身便有送活人走阴阳路的权力。 除非那位城隍的客人……自己先犯了错。 比如欺骗鬼神。 祂出声询问,压迫感十足,其实是在期望自己说谎,那样,祂便有理由下杀手了。 想通此中关节,周生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绷紧了精神,如临大敌。 一位高高在上的凶神,为何会想杀自己?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沈金花的案子,只有陆秉渊口中的“彼岸花”三个字。 杀人灭口! 难道此刻轿顶上所站的……就是那位让城隍陆公都为之忌惮的幕后真凶? “莫要耽搁,你虽尚未出师,但到底和我地府有几分渊源,才有了自裁的机会,若是让我亲自动手,便是抗命拒捕。” “到时阴司论罪,判官定刑,就要罪加一等了,十八层地狱的滋味……可不好受。” 见周生迟迟没有说话,祂再次开口,却已是威胁。 巨大的压力袭来,对方的煞气之盛,纵然是周生唱桓侯时都远远不及。 “在下虽然尚未出师,但此番上路乃是城隍作保,坐的是官轿,引路的是鬼差,不知何罪之有?” 周生开口说话,声音已经彻底恢复了镇定,不卑不亢。 “呵呵?你以为区区一个阳城城隍,便能护住你吗?” 祂的声音中隐隐带了一丝怒意,四周突然阴风呼啸,吹得整个轿身都不断摇晃,宛如惊涛怒浪中的一叶扁舟。 周生却如姜太公稳坐钓鱼台。 “阳城城隍护不住我,但阴司律法可以!” “尊神……是阴司的尊神,若想勾魂定罪,还请说明,周某究竟犯了何罪?” 如此强硬的说辞,吓得一旁的鬼差都瑟瑟发抖,汗如雨落。 但奇怪的是,那凶神的煞气反倒平静了下来。 祂默然片刻,轻轻一笑。 “不愧是能得陆秉渊青睐的人,倒有几分胆识,也罢,你且出来拜见行礼一番,我便网开一面,不再追究此事。” 周生迟迟没有应答。 对方还在演! “怎么,所谓的少年英雄,连走下轿子见我一面的胆量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而且在下对自身容貌不太自信,怕惊扰了尊神。” “呵呵,你这活人,倒是有趣。” “既然你不肯下来见我,那……” 祂语锋一转,似有戏谑。 “我便上去见你。” 轰! 呼啸的阴风直接撞开了轿帘,一道无比恐怖和阴冷的气息冲入了轿中,在耀眼的血色神辉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轻轻划过周生的脸庞,留下血痕,锋利的指甲上已经沾染了点点血珠。 “如此俊俏的模样,却说怕惊扰到我,谁给你的胆子……” 祂在周生耳边低声呢喃,奇异的花香沁入轿中。 “敢欺骗鬼神?” …… 兄弟们,今天签约啦,大家有票票的还请支持一下吧,拜谢! (本章完) 第15章 归家 第15章 归家 轿子中,周生坐姿笔挺,紧闭双目。 不是不想睁眼看对方,而是刚刚惊鸿一瞥,便已被那血色神辉给刺得双目生疼。 凡人无法直视神明,轻则瞎掉,重则身亡。 周生有道行傍身,又从小练习眼功,才没有变成个瞎子,可若是看久了,就算不瞎,也会视力受损。 当然,若是他现在开了慧眼,倒是能看清眼前的凶神模样。 只是危急的现状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尊神若觉得是欺骗,那便是欺骗吧,只是不知见了判官,拜了阎罗,祂们又会如何觉得?” 周生并非有恃无恐,事实上他也害怕,可他更知道,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 此刻表现的态度越强硬,越不卑不亢,才能真正化险为夷。 对方既然忌惮阴律,那他就要咬死这一点不松口,摆出一副你可以杀我,但就算到了黄泉地府,见了判官阎罗,我也要告你一状的强硬架势! 更何况那若有若无的花香,应该就是所谓的彼岸花香。 沈金花的案子……对方绝对有参与,甚至大概率就是幕后真凶! 周生就不信,若是见了阎罗,祂当真一点都不心虚? “少年郎好胆魄,很少见到骨头这么硬的……阴戏师了。” 片刻之后,一道轻笑声响起,紧接着恐怖的威压散去,阴风离开了轿子。 “你的血很美味,我已经记下了你的味道。” “快些出师吧,我开始迫不及待想听你……唱戏了。” …… 呼! 随着阴风远去,那恐怖的煞气和威压也彻底消失不见,四周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周生紧绷的身子才猛地垮了下来,一滴滴汗水顺着脸颊滑下,还伴随着一丝血腥气。 他的脸上被对方划出了一道血痕,虽然很小,却能感到有股渗人的寒气在往血肉里钻。 总算是活了下来! 周生松开紧紧攥着惊堂木的手,发白的指尖又渐渐恢复了血色。 “周公子,你说你刚才何必顶撞那位煞星呢?” “是呀,吓得我脑袋都掉下来了……” 一个鬼差从地上捡起头颅按在脖子上,依旧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们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埋怨,觉得周生傲气太重,下轿行个礼道个歉又算什么? 不知者无罪,周生并不怪他们,只是笑笑不说话。 轿子继续前行,又过了片刻,等鬼差们抱怨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问道:“几位大哥,请问刚才路过的那位,是何方神圣?” “额……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 鬼差们咳嗽一声,继续道:“那位的神辉太耀眼了,煞气也太重,我们根本都不敢抬头,就算抬头了也看不清。” “但管祂是谁呢,虽然出行没带仪仗,但这法力,这架势,就算是在地府之中也绝对是大人物了!” “咱们跪就对了……” 周生点点头,不再出声。 一年之约言犹在耳,但现实立刻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世界实在是危险,即便是地府正神,似乎也暗藏杀机,与鬼神打交道,果然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因为道行骤增而有些骄傲的心思顿时一扫而空,周生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地修行! 他凝神静心,继续修行眼功。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周生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鸡叫。 雄鸡一唱天下白! 听到鸡叫,周生就知道他已经又回到了阳间,这里肯定不是阴阳路。 果然,轿子再次落下,只是这一次落地轻盈无声,异常平稳。 “周公子,前方不远处就是清谷县的地界了,天快亮了,我们不能久留,就劳烦您再走一段路了。” 周生提起戏箱,掀起帘子走出了轿子。 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不远处那些矮矮的房屋,还有槐树林、梨花河、矮子山,都是他从小常去的地方。 虽然早已知道阴阳路的神奇,可当真的体验过后,他还是难免感到惊讶。 六百多里山路,居然在天亮前就走到了。 要知道,他在阳城出发时便已经是深夜,算算时间,也就走了一个多时辰,这还是路上遇到了那位凶神,耽搁了不少时间。 “几位辛苦了,还请留下姓名和籍贯,我会为你们多烧些纸钱以表感激。” “哈哈好说好说!” 几位鬼差对视一眼,显得很是兴奋,看着周生的眼神更加亲近了一些。 这小伙子虽然傲了些,却会做人。 在留下姓名籍贯后,他们抬起轿子向后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朦朦薄雾中。 周生仔细观察,竟都无法发现阴阳路的入口,四周山清水秀,除了一条山路外,再无其余道路。 他不再耽搁,迅速朝着清谷县赶去。 戏箱虽重,但服过云母方的周生却好似脚底生风,迅疾如电,再加上此刻天刚蒙蒙亮,几乎看不到人影,他也就放开了去跑。 渡河过桥,走街串巷,他就宛如一阵风吹过,往往脚尖一点,就能飘然蹿出三四丈。 甚至当他纵过之后,几只在墙角舔舐毛发的野猫才猛地发觉,浑身炸毛。 咚咚咚! 看到了那间熟悉的院子,周生下意识露出笑意,伸手敲门。 “师父,我回来了!” 咚咚咚! 他又敲了几下,却始终没人开门。 周生微微皱眉。 师父虽然不再唱阴戏了,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在,他从不会赖床,而且睡得非常浅,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醒来。 师父说,这是多年唱阴戏留下的老毛病,不敢睡太沉,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醒不过来。 难道师父出事了? 一想到此,周生猝然一惊,他打开戏箱,取出丈八蛇矛,身子盈盈一跃就翻过了围墙,落地无声。 此刻天色尚昏,周围寂静无人,时不时吹来一股凉风,让院中的柳树发出哗哗的声响。 周生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中更蒙上了一层阴影。 院子的东南角,师父常年养在水缸里的那条金鱼,亦是在不安地跳动,不时撞击缸壁。 他调整身子,让呼吸声越发轻微,脚步轻盈如猫,一点点靠近正中央的堂屋。 那是师父的房间,透过窗纸,隐约能看到有一道人影。 他刚来到门前,就发现地上有着散落的鸡毛,以及随处可见的血珠。 用手指捻起一滴血珠,犹有温热,触感黏稠,闻着腥膻气很重,还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这应该是公鸡血! 他聚神于目,透过门窗的缝隙向屋内望去,但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他看到了一只猩红的瞳孔。 对方……也在看着他! (本章完) 第16章 马王爷 第16章 马王爷 “呔!!” 一声燕人吼,肝胆化风雷。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周生有惊无惧,下意识地将蛇矛刺出。 他此刻还未来得及变桓侯脸谱,但对于一位阴戏师来说,从小苦熬筋骨,打磨气血,所练的把子功亦是杀伐术。 硬桥硬马龙虎骨,真刀真枪真功夫。 因此这一矛又快又狠,用的是桓侯八枪中的夜叉探海。 这一招的诀窍就在快和准上。 相传当年张飞便是用这一式专捅盾阵缝隙,可一枪穿三喉! 连如铜墙铁壁般的盾阵都能被其一枪破之,沙场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周生虽然远未达到那等境界,但此刻枪出如霹雳弦惊,瞬间便洞穿了木门,精准地刺在对方的胸膛上。 单是这一枪,放到军中也是少见的好手了。 然而预料中蛇矛刺穿胸膛将敌人单臂挑起的画面并未出现,因为那能开碑裂石的蛇矛,仿佛撞在了一块百炼精钢上。 铛!! 枪尖震颤如蛇尾,枪身被周生那如奔雷般的劲力挤压弯曲,却被死死钳住,再难寸进。 什么怪物! 只一枪,周生就知道对方的实力惊人,似是有着钢筋铁骨,万斤神力。 他抬袖准备变脸,施展阴戏手段,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臭小子,枪法倒是有进步。” 周生立刻放下袖子,却并未完全放松警惕,而是一边收枪,一边后撤下蹲。 既能逃,也方便施展桓侯八枪中的崩山回马式。 他在一些志怪古籍中曾看过,有些妖物在食人喉咙后,便能模仿对方的声音。 不过随着木门被推开,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让周生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屋内走出一个布衣麻鞋的老人,胡须剃得很干净,但鬓发已经斑白,面色红润,身形瘦削,看上去不苟言笑。 哪怕已经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但那种优雅、特殊的气度,却依旧不减。 这便是教了他十六年阴戏的师父,玉振声。 整个清谷县的百姓都称其为玉大夫,称赞他待人宽厚,儒雅温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 但只有周生知道,师父在私下里的嘴巴有多毒,教戏时更是严谨认真到可怕。 能得他夸一句有进步,当真是不容易。 “师父,刚才您是在……” “制药。” “有病人被阴气侵蚀,正好用公鸡血和朱砂、雄黄等物来做药丸,你回来的正好,等会儿再去帮我杀一只公鸡取血。” 周生点点头,但脑海中却想起了那只猩红的瞳孔,以及刚才那一枪如撞金石的手感。 师父一定在说谎,只是…… 想起师父用他的性命做抵押,只为了帮自己这个徒弟多争取三年的时间,周生便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丹山,别忘了老规矩。” “徒弟都记得。” 周生放下蛇矛,拿出火盆生起火后置于门口,在火势最旺时抬脚跨过。 当他跨火时,那汹涌的火焰居然瞬间缩小了许多。 玉振声冷笑一声,道:“好重的阴气,看来这一次,你招惹的脏东西可不简单。” 周生刚想开口解释,就被玉振声打断了。 “唱戏回来后,先跨火盆,再拜祖师,这是规矩,有什么话,拜完了祖师再说。” “是,师父。” 周生进入内室,轻车熟路地来到中堂供奉的那尊神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阴戏一脉弟子周生拜见华光祖师!” 他将三炷香插进炉中,透过那升起的淡淡香雾,注视着华光大帝的神像。 民间大多数戏班供奉的祖师爷是老郎神,相传是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喜欢唱戏,还扮过丑角,因此丑角的地位很特殊。 比如除了鼓师外,戏班中就只有丑角能坐九龙口。 而阴戏一脉主要供奉的祖师,便是眼前这位华光大帝,又称灵官马元帅、三眼灵光、华光天王。 祂在民间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马王爷! 而此刻周生所拜的神像,约有一尺多高,金甲红袍,威武轩昂,眉心有着一道竖痕,那是闭合的天眼。 最引人瞩目的是其手中那杆被龙蛇缠绕的金枪,似乎真是纯金锻造,闪烁着黄金所独有的光泽。 据师父说,这尊祖师爷的神像已经有了近千年的历史,极为神异和灵验,是他们阴戏一脉的至宝。 从六岁开始,周生每日晨昏都要来拜见这位祖师爷,直到十八岁后才停止,改成每月一拜。 按照师父的说法,学阴戏的孩子更容易夭折,他能安然长大,少不了祖师爷的庇护。 以前他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因为从小到大,这尊神像从未对他展现过什么灵异,但此刻道行精进后,他已发现了端倪。 灵觉之中,他感觉自己面对的好像不是一尊泥胎石像,而是一个……活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惊鸿一闪,但周生知道这绝非错觉。 恭恭敬敬地叩拜行礼后,周生正打算起身,但一抬头心中大震,只见华光帝君眉心的那道竖痕不知何时睁开了。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轮缭绕着熊熊金焰的……太阳! 周生的精神一阵恍惚,耳畔似是听到了一道闷哼,紧接着一股可怕的阴气散去,似是被那熊熊烈焰烧成了灰烬。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周围的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神像眉心的天眼再次闭上,只有一道浅浅竖痕。 但周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道被阴阳路上的凶神所划出的细小伤痕,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干干净净,连疤痕都没有。 “臭小子,被人下了暗手都不知道,你一回来我就瞧着不对,阴气太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女鬼附身了呢。” “哼,能惊动祖师爷开法眼,看来这脏东西道行不浅!”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生深吸一口气,将阳城的事娓娓道来,包括和陆秉渊的一年之约,以及阴阳路上的遭遇。 他其实想过隐瞒一些事情,因为不想让已经金盆洗手的师父再卷入其中。 可这件事的水实在是太深,从目前的遭遇来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若是再隐瞒,就不是所谓的孝顺,而是愚蠢。 “还行,懂得和家里人透个底,你倒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玉振声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嘴中却发出冷笑。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周生。 “看看吧,你当别人的马前卒,别人反手就把你卖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想学杨七郎,被那潘仁美万箭穿心?” …… (本章完) 第17章 过六关 第17章 过六关 周生看着手中的这张纸,读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内心并不平静。 这上面写的,赫然便是他在阳城所经历的一切。 包括神仙服云母方、包公惊堂木,以及那所谓的一年之约,记载的内容直到他踏上阴阳路为止。 落款人是……陆秉渊! “陆秉渊就是一个几百年的老狐狸,真会被你这个毛头小子几句话就给打动?” “你刚走,他就另派鬼差加急赶路,将此信送给了我,还盛赞你天资聪慧,正直孝顺,呵呵……” 玉振声摇头嘲笑道:“他就是想告诉我,我的徒弟已经卷入了这淌浑水,所以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别想袖手旁观了。” “甚至整个阴戏一脉,都要下场!” “师父……陆秉渊,是为帮百姓断后而战死,您是不是误会了?” 周生有些失神,师父口中的陆秉渊,和他先前所钦佩的那个陆公,似乎不太一样。 玉振声眸光深邃,语锋犀利如刀。 “不要把一个几百年的老狐狸,当什么圣人君子,就算当年的他一腔热血,可在那个位子坐久了,一样会变。”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半路上遭遇凶神,其实就是陆秉渊想要看到的?” 周生一愣。 “他能把你的消息传给我,就未必不能给其他人。” “用你做诱饵,把幕后真凶钓出来,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 “臭小子,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了。” 周生露出一丝苦笑,道:“如果我能活下来,会感谢其提醒与赠轿之恩,如果我死了,师父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复仇,彻底没有了后路。” 比起送一个药方,仇恨,无疑才是驱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不错,你确实聪慧,但江湖经验还太少,与鬼神打交道,就好比赤脚走刀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沈金花这个案子,苦主重要吗?” 玉振声冷笑道:“咱们唱戏的,就算成了角,也不过是一颗大点的棋子,陆秉渊追查此案,或许有三分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但余下的七分……” 他伸手指了指地。 “是下面的人,在斗。” “他陆秉渊,也不过是这场交锋中的马前卒。” 周生心中一震,久久没有说话。 按照师父所说,沈金花的案子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幕后博弈者,是地府中的大人物。 看来这个所谓的地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神圣威严,井然有序,而是暗潮汹涌。 “现在看来,他之所以会将包公的惊堂木送给你,恐怕也是觉得,他陆秉渊早已不配再持此物!” 玉振声把玩了一下包公的惊堂木,而后随手抛给周生。 “这个老狐狸,当年我向他求过此物,却死活不松口,现在还不是落到了我徒弟手中?” “师父,那就给你——” “我又不唱阴戏了,要它做什么?” “此物你好好留着,以后唱包公戏,能帮你不少。” “师父,还有这云母方,我已做好了药粉,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 周生从怀中取出药物,就要递给师父。 他不是一个喜欢藏私的人,有好东西自然要和信任的人分享,而这个世界,他最信任的就是师父。 玉振声闻了闻药香,便摇头拒绝了。 “这药对我无用,只有对尚未开眼窍的人才有用。” “眼窍?” 周生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以前师父只是让他一味练功,对于修行之事很少谈及。 “以前不说,是怕你好高骛远,现在你已经小有所成,倒是能讲一讲了。” “所谓修行,就是修道行,随着道行不断精进,会陆续打开人体的六大穴窍,即眼耳鼻舌身意,谓之过六关。” “每开一窍,都能获得不同的神通,比如开了眼窍,双目便是法眼,能视阴阳,辨妖邪,黑夜视物洞若观火,甚至能看清一道雷霆劈落时的细微痕迹……” “你若是想演关二爷,就必须先开了眼窍。” 周生瞳孔一亮,如此说来,若是开了眼窍,哪怕是以速度见长的妖物,也将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对于演关公,他心中可是期待已久。 桓侯张飞已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换了武圣关云长呢? 而且要知道,关公可不仅是人间名将,死后还一路封神,最终成为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 难怪师父只肯教他唱桓侯,却不肯教关公戏。 “你现在是不是会感到眼睛时而发痒,时而发酸,时而微胀?” “确实有点,我还以为是自己最近疏忽了练眼功。” “那说明你已经触碰到了开眼窍的门槛,等你七日后再服下第二次药,应该就差不多了。” “从这一点来看,陆秉渊倒还算做了件好事。” “师父,那沈金花的事——” “你什么都不要管,不是一年之约吗?天大的事等一年之后再说,也许拖着拖着,陆秉渊就死了呢。” “人死债销嘛,到时候你自然就可以抽身事外。” 周生:“……” 他突然发现,师父的脸皮可比自己厚多了。 “师父,那过六关之后呢,再往上是什么境界?能不能……成仙?” “呵呵。” 周生的问题迎来了无情的嘲讽。 “走都没学会呢,就想跑的事了?你这辈子能成功闯过这六关,就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造化了,到了龙虎山,天师都得把你当贵客。” “师父,那您是什么境界?” 他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心中好奇。 记忆中,师父很少出手,定居清谷县后更是彻底成了一个大夫,再也没有施展过阴戏手段。 可从陆秉渊的话来看,师父玉振声,乃是阴戏一脉的传奇人物,似乎有着极为辉煌的过去。 又是经历了什么,会让这样一位传奇的阴戏师,甘愿隐居小县,做一个赤脚大夫? 玉振声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为师的事你少打听,天快亮了,你现在立刻给我去练功!” “啊?” 周生苦着脸道:“师父,我刚回来,就不能休息一天吗?” “休息?” “等你死在出师那关,有的是时间休息!” “现在、立刻、给我练功!” “先去喊嗓子,再练毯子功,眼功也要加练,距离调成二十丈,错一次,罚十棍!” 玉振声顺手抄起了一旁的白蜡杆,神情冷漠,不苟言笑,似乎一旦教起戏来,他就会瞬间变成一个冷面无情的判官,再无师徒情谊。 “臭小子,你听好了,服药虽然能帮你快速提升道行,但想要活着出师,光有道行是不够的。” “你得练出真功夫!” …… 感谢钱大来的一万打赏,感谢烟雨江南舟上客的一千五打赏,感谢仓鼠吃不饱的五百打赏,感谢蓝灵龙、东方日出西边雨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18章 练功 第18章 练功 “伊——” “呀——!” 天色尚暗,梨花河边就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一个身材挺拔,相貌俊朗的青年正在河边开腔练嗓。 这叫喊嗓子,是每一个唱戏的人都要从小养成的习惯,一般要起大早到有水的地方或人少的洼地,以免打扰到别人。 因此周生自五岁学阴戏起,就再也没有睡过懒觉 他喊完一通后,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点红,嗓子眼已经完全打开,声带振动时圆润、清亮,好似珠落玉盘。 紧接着,周生打了两桶水,迎着朝阳赶回家。 路上已经有了人影,他们看到周生立刻熟络和亲切地打招呼,仿佛看着自家子侄。 东家给个玉米,西家送个黄瓜,还有人硬是塞了一串辣椒。 似乎他不是唱戏的,而是来化缘的。 周生十二岁时和师父定居清谷县,在此住了九年,虽然偏僻,但民风淳朴,街坊邻居都互相照应,也算是其乐融融。 对于模样俊俏,身段英挺的周生,许多闺女到了出嫁年龄的人家,都对他很热情。 回到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旭日当空,晨曦满天。 周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水缸换水。 这些水不是拿来喝的,而是养鱼,养一条金鱼。 “鱼师兄,水来啦!” 周生摸了摸金鱼,而后开始倒水。 记忆中,师父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先找水缸养这条金鱼,他对周生向来是吝啬夸奖,常常板着脸,但对这条鱼却宝贝得不行,每天都要周生来换水。 以至于周生管它叫‘鱼师兄’。 鱼师兄也确实不一般,寻常金鱼只能活六七年,它却活了十几年还活蹦乱跳。 师父说这是风水鱼,能聚财,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金鱼,以及绝不能挪动水缸的位置。 换完水,他开始在师父的监督下,练习毯子功。 所谓毯子功,并不是耍毯子,而是指所练习的动作太过危险,所以必须要铺一层厚厚的毯子来进行保护。 在那张洗得发白十分老旧的毯子上,周生开始练习各种戏曲动作。 拿顶、下腰、虎跳、云里前翻…… 就在三尺来宽的毯子上,他闪躲腾挪如兔起鹘落,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完成。 矫如龙,猛似虎,快如豹,轻如猫。 一旁的玉振声冷眼旁观,手中飞速转着几颗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给周生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嗖! 每当他有一丝分神,就会飞来一颗角度刁钻的石子,如暗器般精准地射在他的周身大穴。 若是能躲过去还好,躲不过去的话身体就会瞬间失去平衡,然后重重砸下。 就比如现在。 周生正在做倒扑虎的动作,因为已经连续练了半个时辰,以他的体魄都感觉到了疲惫,因此稍有分神。 结果就是一颗石子飞来,快如闪电,弹在他腰椎的命门穴上。 噗通! 周生直直摔在毯子上,腰椎隐隐作痛,不用看都知道已经青了。 他还以为自己道行精进后,应该能躲过师父的‘暗器’了,却没想到师父的石子也变得更加迅疾。 那悄无声息又快如雷霆的暗器手法,放眼江湖都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起来,继续练功!” 玉振声的话铿锵有力,毫不留情。 “唱阴戏时,若有片刻分神,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记住,台下那一双双盯着你的眼睛……” “可都不是活人!” 周生没有任何抱怨,立刻起身就是苦练。 最后他累到筋疲力尽,足足摔了七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玉振声才满意地点点头,却也未说任何夸赞之言。 “毯子功可以了,接下来练眼功。” 于是周生只能托着疲惫的身躯爬起来,开始盯着二十丈外的鸽笼…… 就这样,一上午便过去了。 午饭和以往一样非常丰盛,一只烧鹅,两斤酱牛肉,一只大肘子,白米饭,以及人参乌鸡汤。 还有一壶美酒,却是玉振声自己喝的,不准周生沾染半点。 用他的话来说,酒会影响嗓子,想要唱戏,最好滴酒不沾。 周生几乎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午饭,而玉振声刚好相反,举止文雅,态度从容,就连斟酒拿筷都透着一种优雅。 记忆中,哪怕是师徒二人饿了许久,突然得到了丰盛的食物,师父也一样是不紧不慢,优雅从容。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气度。 周生擦擦嘴巴,想趁机和师父聊聊天。 “师父,关于出师——” 玉振声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 “吃完饭该做什么,还要为师教你吗?” 周生只能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棵柳树下,摆出蓝采和导引十二势中的混元提篮桩。 吃完饭后练习导引功,可以更好的帮助身体消化食物,增长气力。 而玉振声则是走到水缸前,去逗弄那条自己喜爱的金鱼。 未时,开始讲戏、练戏。 《包青天》、《打龙袍》、《芦花荡》、《锁五龙》…… “唱念做打中的唱字,重点在于练气口,正所谓练好丹田气,走遍天下都无敌。” “记住了,一段唱中间一个长拖腔的气口都是规定好的,不能随便换气偷气!” “大甩腔前要换一大口长气,这样下面的甩腔才能丰满气足!” …… 玉振声的态度非常严格,他并不急躁,虽然每次周生出现失误时都会打上一棍,但声音却是不急不慢,反复讲许多次也很有耐心。 一天下来,周生身上往往会布满了伤痕,但他却很感激师父。 戏行里有句话,叫宁给十亩地,不教一句戏。 可师父在讲戏时,却是毫无保留,毫不藏私,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和技巧都传给他。 能遇到这样一位严师,是自己的幸运。 甚至于他不仅是严师,还是个不善表达的‘慈父’。 吃罢晚饭后,师父让周生脱下上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上面早已打磨得无比光滑。 师父搓热掌心,给他擦拭药油,一遍遍地给他舒筋活血,特别是那些受伤的地方。 通过按摩手法来让精心调配的药油更快地渗透血肉,强健筋骨。 这一按就是一个时辰。 也是整整十六年。 “师父,我已经很努力了,您就不能开个尊口,偶尔也夸夸我?” 周生似是开玩笑道。 玉振声累的额头冒汗,微微喘气,雪白的银发在风中飘动,闻言冷笑一声,嘲讽道:“你是三岁小儿吗,这么大了还要人夸?” “师父,您为什么要骗我,说二十一岁才出师,用你的命换我三年,值吗?” 玉振声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淡漠道:“陆秉渊那只老狐狸是骗你的,我说二十一岁,就是二十一岁。” “师父……” 时间悄悄流逝,院中渐渐响起了鼾声。 周生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睡。 玉振声的目光才渐渐变得柔和,他望着徒弟身上的伤痕,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捡到你时,你才五岁,像小狗一般大,脏兮兮的。” “没想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如此出色的阴戏师。” “阳城之事,如果换做年轻时的我,一定做的没你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有在徒弟睡着时,他似乎才能卸下面具,说出真心的夸赞,即便如此,声音也非常小,宛如蚊蝇。 “师父,原来您也会夸人呀!” 突然,周生睁开了双眼,笑着说道。 原来他是在装睡。 刹那间,玉振声如遭雷劈,第一次失去了那股优雅的风度,宛如石化一般静止不动。 紧接着,他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脚趾在鞋中不断扣地。 “逆……逆徒!” “我打死你!!!” 片刻后,院中响起了阵阵惨叫声,久久不绝。 …… (本章完) 第19章 兄弟们,月初求票 第19章 兄弟们,月初求票~ 兄弟们,说心里话,其实对于融合戏曲元素,我是很没底的,不知道市场接不接受,也不知道你们对这个题材感不感兴趣。 不过开书后能看到那么多熟悉的id,真是让我非常兴奋,也对写好这个故事充满了动力! 新书已经签约了,如果兄弟们手里有票的话,还请支持一下作者吧,咱们一起冲一冲新书榜~ 没有票的兄弟们能贡献一个追读,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和鼓励了,爱你们! (本章完) 第20章 掷圣杯 第20章 掷圣杯 次日,梨花河畔。 天还是一片大黑,周生就已经起床来河边喊嗓子。 昨晚虽然被师父痛打了一顿,但他心里却很开心,倒不是说非要一个夸奖,而是希望师父能放开一些。 他总能感觉到,师父好像一直活得很沉重,有时候,甚至都像个活死人。 唯有教戏时,才能偶尔看到一丝丝往日的神采,但也稍纵即逝。 喊完嗓子,周生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拿了些纸钱在河边烧起来。 这是给那几位送他回来的阴差。 “几位大哥,感谢你们一路送我回家,这点小钱还请拿去喝酒,不成敬意。” 周生念着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然后不断将纸钱撒入火堆中。 火光跳动,在太阳未出山之前,于一片漆黑的梨花河边显得非常醒目。 天黑时,这条河很少有人来,因为淹死过人。 民间称被淹死的人为水鬼,这种鬼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必须先找到一个替死鬼。 因此若有人淹死于水中,当地人都会在其落水的地方扔一个泥人,以此来欺骗水鬼。 梨花河里确实有过水鬼。 十四岁那年,他贪凉在河中游泳,就曾感到脚上好像被一只手抓着向下拖。 不过那时的他已经学了九年的阴戏,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潜入河中,在洛书的指引下,挖出了那具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 而后他背着尸体就游上了岸,放在太阳下暴晒了一整天。 当晚他就梦到一个浑身好像被烤熟的人,披头散发地来求他,跪下来不断哀求。 后来周生将那尸体一把火烧了,从此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梨花河一直很太平。 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周生拍拍手准备起身离开,但就在这时,一阵阵风吹来,卷起了他火盆中的纸钱。 灰烬飘舞,火蛇绕旋。 周生眸光一凝,露出诧异之色。 这不是寻常的风,而是倒旋的阴风。 师父讲过,在没有开慧眼的情况下,其实有一种办法可以判断是否有鬼物。 若阴风正旋,便是自然现象,若阴风倒旋,十有八九是有鬼物作祟。 “这是……来抢纸钱?” 周生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从一位阴戏师的手上,去抢烧给鬼差的纸钱? 哪来的孤魂野鬼,这么想不开? 他冷哼一声,下一刻舌绽春雷。 “呔!!!” 刚喊完的嗓子最是通透响亮,这一声燕人吼,已得了桓侯张飞的三分神韵,似金刚怒目,叱咤雷音! 刹那间,那倒旋着纸钱的阴风猛地被震散,灰烬如雪花般纷扬落下。 与此同时,河水中响起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嘶啦一声,像是布帛裂开时的脆响。 紧接着河水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血色,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缓缓浮出,看上去很是臃肿。 此刻天色昏暗,只有点点光亮,换做普通人自然看不分明,但周生眼功过人,一眼就看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具不知泡了多久的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膨胀,皮肤呈现出异常的橘黄色,腹腔处高高隆起,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女人。 如水藻般的黑发,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刮到了,撕裂了头皮,流出混合着黑色尸水的血液。 画面血腥又恶心,如果是寻常人看到,怕是会吓得两脚发软无法站稳。 就算是已有心理准备的周生,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生出寒意,隐隐有一丝反胃。 一声燕人吼,居然炸出了一具浮尸。 最主要的是,那浮尸顺着水流,竟缓缓朝他飘来。 …… 正堂,祖师爷神像前。 玉振声恭恭敬敬地献了三炷香,又摆了些水果上供。 “求祖师爷保佑,那孩子资质高,心地好,人又聪慧,将来必能振兴我阴戏一脉!” “但他幼时死而复生,阳气大损,性命亏空,极容易招惹上脏东西,这么多年我一直用药物给他调理身体,再加上这孩子争气,肯吃苦,竟真修出了道行,才算好了一些……” 如果周生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当年的玉振声,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死而复生。 死人身,活人命。 一个本不该活着的孩子,却偏偏活了下来。 因此当时的玉振声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周生的拜师请求,他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后来那个孩子所表现出的,如野草般的坚韧、倔强和顽强,却还是打动了他。 “中元鬼戏,本就九死一生,他尚未出师,如今又卷入了漩涡之中,弟子玉振声斗胆请您收这孩子做义子,护其周全。” 民间有一种习俗,会让一些体弱多病的小孩子认庙里的神佛为干亲,这样可以庇护孩子安然长大。 一些地方还会让孩子拜古树做干爹干娘。 不过对于阴戏师一脉,这个法子却要慎用,因为阴戏师常年与鬼神为伍,招惹的麻烦太多,贸然认亲,反而会惹怒对方。 因此玉振声在祷告之后,便跪下来开始掷圣杯。 先问问华光大帝答不答应。 所谓掷圣杯,又称掷筊,乃是人与神灵沟通的方式,若掷出的结果是一阳一阴(一平一凸),即表示神灵同意,称为圣杯。 若掷出的结果为二阳,则表示神灵主意未定,可再请示,称为笑杯。 若掷出的结果为二阴,则表示不允,或神明生气了,称为阴杯。 啪! 随着圣杯落地,玉振声面色微变。 只见地面上的杯筊全都是凸面,阴杯,不允。 他拿起杯筊继续投掷。 掷圣杯一般为求慎重准确,都以连三次圣筊为准。 第二次,又是阴杯。 第三次,还是阴杯! 玉振声沉默片刻,而后继续掷圣杯。 阴杯、阴杯、阴杯、还是阴杯…… 他一连投了九个阴杯! 玉振声眉头紧皱,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很急,宛如鼓点一般。 …… 老实说,在看到尸体向自己飘来的时候,周生的脊背也一阵发凉。 倒不是怕,纯粹是恶心。 飘近一些他才发现,尸体并不是十月怀胎的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他的肚子之所以高高隆起,用前世地球上的话来解释,就是人死后细菌大量繁殖产生了许多腐败气体,挤压在腹腔内从而导致膨胀。 仿佛一个撑到极限,随时都会炸开的气球。 眼看着那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近,周生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去拿家伙。 现在戏箱不在身边,没有趁手兵刃,战力难免会受影响。 转身离去的同时,他心中不由生出疑惑。 以前梨花河从未有过这东西,难道是他出去办事的这段时间,清谷县里发生了什么? …… 国庆节,祝祖国生日快乐! (本章完) 第21章 姜太公 第21章 姜太公 周生赶回家中,发现师父居然不在,堂屋中只留了一张纸条。 “有人突发恶疾,请我前去医治,今日你且自行练功,午时若我未归,你便去酒楼吃饭。” 纸条上压了三两碎银子。 周生并不感到意外,师父除了唱阴戏,医术也相当不错,至少在清谷县中还算有名。 经常会有大户人家来请。 他提起戏箱就赶往梨花河,一路上已经能看到隐约的人影,担心有人会去梨花河边,周生便加快了步伐。 身影飘然如羽,腾挪似电,宛如御风而行,须臾间便能纵掠数丈,比狸猫还要轻盈敏健。 除了他自身从小苦练的身法和腿功外,最主要的是那神仙服云母方的轻身之效。 相传何仙姑在服云母后,能于崇山峻岭间如履平地,近乎飞行。 可见云母的轻身之效极佳。 不出片刻,周生就再次来到了梨花河,此刻天色依然昏暗,云边只露出一丝鱼白。 空空荡荡,寂静无人。 周生眉头一皱,因为河中已经没有了那具尸体的踪影。 望着青黑色的水面,他没有贸然下水,而是从戏箱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是用黄纸包好的香灰。 出门在外,师父总会让他多带一些华光祖师的炉中香灰,这些东西非常好用,除了能杀鬼外,还能用来追踪。 他将一部分香灰洒入水中,看到水面没有任何异常。 “不在水中?” 华光祖师嫉恶如仇,乃是世人供奉的火神,其炉中香灰亦有降魔火气,一遇阴邪之物便会瞬间点燃。 这便是正邪不两立。 若脏东西藏在水里,那水面就会出现局部沸腾滚烫的异象。 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这就意味着…… 那脏东西……上岸了! 想到此,周生猛地回头,看到身后并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捻起香灰洒出,只是这一次不洒在水中,而是洒在地面。 “阴戏一脉弟子周生,请祖师爷指路追凶!” 呼~ 香灰随风飘落,碰到地面上突然冒出火星,而后出现了一道道漆黑的脚印,顺着某个方向而去。 这叫仙人指路。 周生没有犹豫,提着戏箱便往那个方向追去。 一来,清谷县的百姓都拿他当子侄一样看待,从小不少照顾,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二来,他也想尽快帮助洛书积攒能量,好推算出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 按照脚印的方向前行,每到一处岔路口,他就停下来再洒一次香灰,接着继续前行。 如此节约使用,终于在香灰快用完前,来到了一户阔气的宅院前。 门楣高匾,乌木朱漆,石狮子伫立两旁,显得非常气派。 朱府二字,铁钩银划,外镶金边。 大门上贴着门神画像,分别是唐朝名将,秦琼和尉迟恭。 周生停下脚步,远远观望,因为这里是清谷县令的府邸,朱府。 那脚印也消失在了这里。 “奇怪,尸体为何会来到这里?以它的阴气,应该进不去这府邸。” 门口的石狮子本就有辟邪的效果,大门上贴着的门神画像,更是威武霸气,气宇轩昂。 周生观察片刻,洒下了最后那点香灰。 果不其然,门口那些凌乱的黑色脚印,无疑说明尸体曾在此处观望驻足。 等等…… 周生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发现,从脚印来看,尸体在发现自己无法从正门进入后,立刻便调转方向,似乎有着极其清晰的线路规划。 他再次追踪,最后来到了朱府后墙的某处角落。 这里居然有着一个用砖石堵起来的狗洞,在四周的墙壁上,周生发现了潮湿的霉斑,以及黑色的尸水。 尸体已经从这里进入了朱府! 从路线来看,对方似乎显得轻车熟路。 周生自然不会去钻狗洞,他提着戏箱,轻松翻越了墙壁,轻盈落地。 现在已经没了香灰,但他却已经发现了规律。 那尸体所到之处,会有发霉潮湿的痕迹,以及散发着臭味的黑色水珠。 只要仔细观察并不难发现。 他按照那些痕迹追踪,同时小心避开府中的下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水井边。 一个侍女正在打水,但是打出来的水却腥臭难闻,异常浑浊。 她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不断干呕。 “这水怎这般难喝,是不是有什么野猫死在了井中?”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不断擦着嘴巴,却不曾注意到,一只肌肤溃烂,血肉模糊的手,正从井中缓缓伸出,朝着她抓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间,只听啪的一声鞭响,如爆竹炸开,隐隐泛起雷音。 紧接着,一条金鞭如灵蛇飞舞,呼啸而来,狠狠抽在了那只手臂上。 只听一声惨叫,那手臂居然直接炸开,尸水飞溅,血肉焦黑,尸气更是好似雪遇沸汤,滚滚消散。 侍女一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已经被蛆虫啃食腐烂殆尽的空洞眼睛。 她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在昏迷前,她隐约看到了另一道飞奔而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玄袍,手持金鞭的怪人,似是戏中人物。 金底铺面如秋月,银丝勾纹似谶书。 唇下七枚星斗痣,额顶绘出太极图。 封神榜上虽无名姓,二十一节打神鞭却专打各路鬼神。 “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一道戏腔响起,铿锵浑厚,俨然有金石之声,仿佛自九天而落,蕴含着某种煌煌神威。 那尸体似是感到恐惧,立刻便想逃回井中。 然而金鞭又是一甩,如玄蟒绕颈,死死缠住了它的脖子。 这是戏曲中的水袖功,原本多是旦角所用,而周生则将其运用到了鞭法上。 十几年的苦练,他的鞭法亦是到了纯熟的境界,可如臂指使,指哪打哪称心如意。 戏箱中的刀、剑、金鞭和蛇矛,可没有一样是滥竽充数的。 “妖孽——休逃!!” 周生马步站稳,法力涌入双臂,一声怒喝,金鞭嗡然绷紧,竟将那尸体一点点拽了出来。 同时金鞭上阴刻的伏魔镇尸咒和道教雷纹熠熠流光,让那尸体如被火焚,连连惨叫。 …… (本章完) 第22章 掌心雷 第22章 掌心雷 周生戏箱中有四样兵器,分别是刀、剑、金鞭和蛇矛,都是玉振声当年所用,没有一样是凡品。 比如这金鞭,名为打神鞭,但其实在倒斗一行中,称之为四棱鎏金鞭,又叫‘打尸鞭’。 此鞭长二十一节,又兼有锏的棱角,颜色像黄铜,极重极沉,四棱凹面阴刻伏魔镇尸咒及道教雷纹。 相传当年伍子胥掘楚王墓鞭尸三百,故此僵尸都怕鞭打。 玉振声没有说过这条金鞭是怎么来的,只是曾叮嘱过,若遇尸变,用此鞭效果最佳。 事实证明,师父的话准没错。 那尸体极其沉重,而且力道极大,可一旦被此鞭缠绕,尸气便如冰消雪融,实力受到了极大限制。 因此即便他拼命挣扎,却还是一点点离开了那口古井。 “给我……出来!” 周生一声大喝,舌绽春雷,第一次在服药后,将浑身气力调动到极致,脚踏混元桩,一口丹田气直贯头顶,脊椎一抖一震,似倒拽九牛尾,将那沉重的尸身完全拉出了古井,砸到了地面上。 到陆地上,就好办了。 他手腕一抖,打神鞭如蛟龙腾空,鞭影纷飞,眨眼间连抽九鞭,打在尸体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尸体不断惨叫,身上尸水混合着血水飞溅,所溅之处连草木都被腐蚀。 剧痛之下,它的身子居然变成了一道道腥臭的水雾,四散躲藏。 可周生此刻扮演姜太公,虽然没有像二郎神那般的天眼,但也不是区区一具邪尸能欺瞒的。 他双目泛起清光,额头的太极图纹路更是隐隐转动,灵觉之敏锐,仿佛瞬间达到了某种神妙之境。 “找到你了!” 咻! 他一鞭砸去,鞭梢未到风先咬,呼啸的破空声宛如雷音,沉重的金鞭棱节打在了一棵柳树上。 刹那间,那碗口粗的柳树便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断口处还焦黑冒烟,仿佛被雷火劈过。 空中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有黑色的血水不断洒落。 似是被逼到了极限,那邪尸终于拼命了。 它主动现出身形,小山般的身躯已经血肉模糊,满是焦黑的鞭痕,还缺了一只手臂,不断流淌着尸水。 一声怒吼,哪怕被抽烂了半张脸,邪尸依旧咆哮着朝周生撞来,身形更是不断膨胀,原本就撑到极限的肚皮再次变大,甚至发出布帛裂开般的声响。 汹涌的尸气在其体内酝酿。 周生瞳孔一凝,感受到了一种恐怖的压力,对方是要和他玉石俱焚? 若是让邪尸冲到身前炸开,哪怕他身法再快,鞭法再精妙,也会被尸水沾到从而受伤。 而且这里的动静太大,周生已经听到了别人赶来的脚步声。 必须要尽快结束战斗! 想到此,他目光闪过一丝坚决,手中金鞭再次甩出,以一股巧劲令其旋转着缠在了邪尸的双脚上。 噗通一声,那邪尸跌倒在地,可身子还在不断膨胀,眼看就要爆炸开来。 就在这时,周生主动松开了鞭柄,而后咬破指尖,在左手掌心快速画出雷纹。 “袖底乾坤藏离火—— 掌纹裂处电蛇蹉!” 快速念罢戏词,而后他五指张开,掌心向天一举。 轰隆! 下一刻,但听一声晴空霹雳,一道筷子粗细的雷光从天而降,当头劈在了那邪尸身上。 掌心雷! 相传姜子牙乃半仙之体,除了打神鞭外,还精通五行遁术和掌心雷。 以周生现在的法力,演姜太公时虽然还用不了五行遁术,但这掌心雷已经能催发使出了。 只听滋啦一声爆响,电蛇飞舞,那黑色的尸水以及腐烂的血肉,在雷霆下纷纷烟消云散,毫无抵抗之力。 掌心雷属于雷法,至刚至阳,威猛霸道,克制一切妖魔鬼怪! 很快那邪尸就消失了,地上只留下雷火烧过的痕迹。 不过洛书还没有绽放华光。 周生便知道,那邪尸肉身虽毁,却还有残魂尚存,没有完全消散。 这主要是他道行有限,唤出的掌心雷威力太小,否则雷霆所过,焉有阴魂幸存之理? 果不其然,他很快看到了一道幽幽漂浮于空中的身影,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面容憨厚,似是被雷霆震晕了过去,身躯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徐伯伯?” 周生一愣,竟认出了这是小时候曾给自己拉琴吊嗓的徐老头。 学戏之人,除了每日起早喊嗓子外,还要经常找乐师给自己吊嗓子。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胡琴或鼓板伴奏练唱经典唱段,通常先以一般调门开始,随后适当升高,配合相关训练,来使嗓音保持韧性,变得更加圆润饱满。 徐老头是清谷县里一个戏班子的乐师,后来戏班子解散了,他就去酒楼或妓院拉琴卖艺为生。 过倒仓关时,师父便是请的他给周生吊嗓子,吊了足足三年。 徐老头能得他师父认可,手艺自然很不错,吊嗓时琴音恰到好处,一点都不紧,张弛有度。 周生能安然度过倒仓关,徐老头功不可没。 “收!” 认出是故人后,他连忙从戏箱中取出养鬼坛,将徐老头的阴魂先收了进去,封好后立刻逃离了现场。 …… 片刻后。 朱府外,周生已经撤了脸谱,提着戏箱在一棵大榕树下默默调息,同时听到朱府中已经开始出现嘈杂之声。 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扇朱漆大门。 记忆中,徐伯伯是一个非常随和慈祥的人,对谁都很和善,总是温声细语的,哪怕有人点了曲却不给钱,他也只是随意笑笑。 而刚刚的那具邪尸,却戾气极重,近乎疯魔。 徐伯伯是怎么死的?又为何会变成邪尸? 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在死后还要潜入朱府,是为了复仇吗? 周生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 他的面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刚才那记掌心雷,看着威风,却一下子耗光了他大半的法力,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浮。 调息许久,才终于恢复了些。 他正准备离开,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别回头,朱府里供奉的猖兵,正在背后观察你。” “臭小子,你可真会惹麻烦。” …… (本章完) 第23章 五猖兵马 第23章 五猖兵马 听到这道声音,周生先是心中一震,而后又放松了下来。 是师父! 同时他闭上眼睛,丹田残余的法力自督脉而上,走风池、入率谷穴,令他眉心隐隐发胀。 灵觉随之也攀升到了巅峰。 紧接着,他果然在后背东南三丈处,感知到了某道极为阴冷、凶戾的视线。 刹那间,他脊背上的毛孔犹如受惊的野猫般竖了起来。 大意了! 朱府一战,他法力消耗不少,再加上此刻已经日出,晨曦破晓,东方既白,一般的邪祟都不敢出现,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却不曾想,被一尊猖兵给悄然摸到了身后! 所谓猖兵,又称五猖兵马,是一种极为凶悍的鬼物,有人说猖兵是黄帝和蚩尤一战中牺牲的士兵英灵,也有人说,猖兵是张道陵张天师所收服的六洞天魔残部。 周生不知道哪种说法是对的,但他知道,猖兵在诸多鬼物中,是出了名的霸道和凶戾。 一般的道士,甚至都不敢开坛请猖兵,因为猖兵只管执行命令,却丝毫不顾及过程。 比如你让猖兵去除某个厉鬼,它甚至会把方圆几十里的孤魂野鬼也都给杀个干净。 若是不尽兴或不满意,甚至还会反噬开坛的道士。 杀性极重,戾气极重! 若是为其立了五猖庙,却又鲜少供奉香火,猖兵还会主动冲撞附近的活人,令其浑浑噩噩,大病一场。 因此又被称为冷坛霸兵! 周生以前从未见过猖兵,可看到日出东方,对方还敢现身行动,便知道其有多么凶悍了。 顾不上去思考朱府中为什么会供养着猖兵,周生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绷紧,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 因为他感知到,那三丈外的猖兵,正在一点点靠近他。 两丈、一丈、四尺、三尺、二尺、一尺…… 随着距离不断靠近,周生感知到的压迫感便越发强烈和恐怖,明明是旭日初升的清晨,他却如坠冰窟,整个人似是被一种比夜色还要漆黑的阴影所笼罩。 他的后背已经全是汗水,衣服下的皮肤上布满了鸡皮疙瘩。 锵…… 他隐约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鼻间嗅到了一丝连晨风都无法吹散的血腥味。 对方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想……杀了我? 周生眼眸微垂,露出一丝决然。 他现在甚至连用洛书占卜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刀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拼了! 就在周生准备搏命时,朱府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身影踏步而出。 也是在这瞬间,周生背后的猖兵似是有所忌惮,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臭小子,怎么才来?让你拿的那些药呢?” 玉振声提着药箱从朱府中走出,看到周生就是一声吆喝,神情十分自然,似乎对其身后的猖兵完全看不见。 周生立刻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笑道:“师父,我肚子疼,出恭忘了时候,您要的药都在这箱子里了。” 玉振声点点头,道:“那就好,先回去吧,朱府里出了点事情,暂时用不到这些药了。” “师父,出了啥事?我听里面乱糟糟的,敲门都没人应。” 玉振声毫不留情地敲了他一下。 “小孩子少打听,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而后两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背后的猖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 回到家,玉振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神情十分严肃。 “长本事了,敢偷偷潜入县令的家中,还唱姜太公,用掌心雷,呵呵……” 他随手抄起了一旁的白蜡杆,声音阴冷。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打断你的腿,让你唱不了阴戏,也好过哪一天还得去给你收尸!” “师父,我也没想到,朱县令的家中,居然会供养着猖兵……” 周生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玉振声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当听到邪尸是徐老头时,才微微有了点变化,但也稍纵即逝。 “师父,我怀疑徐伯伯是被朱府中的人害死的,他——” “够了。” 玉振声冷冷打断。 “把上衣脱掉,十棍。” 周生顿时苦着脸道:“师父,真要打?” 玉振声淡淡道:“二十棍。” 周生立刻老实了,将衣服脱下,露出精悍的上身,只见肌肉线条流畅,轮廓如刀削斧劈,仿佛穿了一身鱼鳞甲。 砰! 玉振声一棍砸下,用的是枪法中的崩劲和抖劲,白蜡杆狠狠一甩,如鞭子般抽在周生后背,甚至发出了破空声。 一声脆响,周生疼得直龇牙咧嘴。 二十棍过后,他的后背已经是青一片紫一片,几乎看不到一寸好地方。 “可知错?” “徒儿知错。” “错在何处?” “不该多管闲事。” “错!” 玉振声突然抬眸,目光锐利,掷地有声。 “老徐帮你吊嗓三年,助你过倒仓关,这是恩,得还,否则我们就真成了世人口中的‘无义戏子’。” “你记住,不管别人如何轻贱咱们这些唱戏的,咱们自己都不能轻贱了自己!” “唱老祖宗的戏,就不能丢老祖宗的人,否则你一辈子都唱不好阴戏。” 周生一愣,露出错愕之色。 “清谷县的街坊邻里对你有不少关照,你为他们追凶除恶,这没错,老徐对你有恩,你收其阴魂,欲查出凶手,这也没错。” “师父,那你还打——” “你错就错在,自持道行精进,有了些微末本领,便心高气傲,行事鲁莽,在对朱府没有多少了解的情况下,就敢私自潜入,还唱了阴戏!” “你当你是龙虎山的天师,还是茅山的掌教?”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今日刚好被请去给县令夫人看病,察觉到了你的气息,并暗中出手阻拦了一会儿猖兵,此刻你的尸体,怕是已经凉透了!” 周生这才恍然,难怪他在府中和邪尸战斗时,猖兵始终没有赶来,反而是离开了朱府才被盯上。 “师父,我错了,徒儿以后一定戒骄戒躁,三思而后行!” 看到周生脸上的认真,玉振声这才面色稍霁,随手一扔,那根白蜡杆恰好竖着落到了门后的角落里。 “行了,知错就好。” “把养鬼坛打开,放老徐出来。” 玉振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中,突然浑浊尽扫,闪过一丝摄人的凶光。 仿佛一头在风雪中睡了很久的瘦虎,蓦然睁开了瞳孔,抖落一身风霜。 未曾虎啸,却已让整片山林布满肃杀之气。 “接下来,看看阎王……点了谁的卯。” …… 感谢书友20230102134810702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24章 活路 第24章 活路 房间内,周生心中一凛,知道师父已经起了杀心。 这些年来,师父几乎没有出过手,以至于有时候连周生都会忘了,这个看似年迈的老头,当年做过多少骇人听闻的大事。 没在清谷县定居的那些年,两人游历四方,师父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家里会突然多出许多钱。 师父说是风水鱼聚财的效果,可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开。 要么是哪里的恶匪一夜之间被全部屠尽,要么就是欺男霸女的贪官在夜里被人枭去了首级。 然后师父就会带着他离开,去下一个地方。 直到来了清谷县,师父才没有再‘消失’过,安安分分地当了一个大夫。 若是放在地球上,称一句杀人如麻绝对不为过。 周生连忙打开养鬼坛,轻轻敲了敲坛壁。 下一刻,一道阴风从中吹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胡须花白,皮肤褶皱犹如枯木,眼眶深陷,似是已经很久不曾睡过一回安生觉了。 周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那双手上。 徐伯伯平时对什么都很随意,唯独对这双拉琴的手很是宝贵,总是洗得干干净净,不会沾染一丝污秽。 可现在那些指甲缝里却全是黑泥和血污。 手上裂出了一道道口子,血肉模糊。 “徐伯伯。” 听到这声有些熟悉的称呼,徐老头明显一震,而后惊讶地看着周生。 “老徐,你阴魂大损,已经快要消散,我也救不了你。” 玉振声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丝毫婉转,直接宣判了死刑。 “但看在你给这孩子吊嗓三年,帮他度过倒仓关的份上,你的仇,我徒弟会帮你报。” “也算是还了你的恩。” 周生也点头道:“徐伯伯,你不要怕,我和师父能帮到你。” 此刻徐老头已经明白过来,当年那个曾请自己吊嗓子的少年,并不是普通人。 难怪他这么好的唱腔,却从来不去戏班子里唱戏。 他不再隐瞒,眼含热泪地将凶手道出。 “害死我的人,就是那朱综恶贼,还有他手下那群穿着官衣,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恶犬!” 周生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害死徐伯伯的真凶正是朱县令。 不过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县令,一县之尊,一个是酒楼妓院里拉琴卖唱的艺人,两者天差地别,又是如何结下的深仇大恨? “当年你和玉大夫还没来清谷县时,我在青楼里拉琴,有个染病的姑娘,在临终前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给了我。” “她说自己活不久了,三个月大的孩子,老鸨是一定不会把她养大,别说养成大姑娘,就算养到四五岁卖给人牙子,也不一定能赚回本钱。” “她求我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说到此,徐老头叹道:“我虽然是穷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总不能看着一个娃娃死呀!” “于是我就养了那孩子,把黑面用蒸笼蒸熟,再焙干了,擀成细面子,再冲开水泡成浆糊,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向那孩子嘴里喂。” 谈起这些,徐老头眼中残存的怨气不自觉地就消散了,声音下意识变得柔和起来。 “那孩子倒也结实,居然真的活了下来,后来渐渐长大,风里雨里地跟我去卖唱赚钱,拿着比自己还大的盆,给大家鞠躬讨赏钱。” “翠翠长得可爱,嘴又甜,有她在,我每次都能多赚些钱。” “可她一个女孩子,总是跟我去那种地方怎么行?现在还小,将来大了如何嫁人?” “后来我就攒了一笔钱,打点关系,让她去朱府里做了长工,我本想,去县太爷的府邸做工,应该是个好去处,却不想……活生生把那孩子推向了火坑!” 讲到此,徐老头下意识攥紧拳头,双目通红,声音都在颤抖。 “一开始都很顺利,那孩子勤快、聪慧又会说话,不久就得到了县令夫人的看重,收为贴身丫鬟。” “翠翠也孝顺,常常回来看我,每次都留下自己大半的工钱,我都攒着,想着将来给她做嫁妆,但就在一个多月前,翠翠却突然不回来了。” “我放心不下,就想去朱府看看她,结果那里的下人根本不让我进去,好在我寻到了一处狗洞,半夜钻了进去。” “老天爷可怜,让我在柴房里找到了翠翠,只是那时的她已经……疯了!” “她见到我很激动,口中不断说着胡话,说什么……夫人不是夫人,水井有鬼,别杀我之类的话。” “我心疼那孩子,就想带她逃走,却被下人发现了,他们说我是贼,打了我几十棍子,打得皮开肉绽后丢出了朱府。” “没过几天,他们把翠翠送了回来,可那时……” 徐老头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双目充血,一字一句道:“翠翠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那群畜生说翠翠是偷了夫人的东西,羞愧之下自尽身亡,可一个已经疯了的人,哪还会去偷东西?” “更可恶的是,那孩子在死前……还被许多人糟蹋过!” “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到底喊了我那么多年的阿爷,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于是我写下血书,准备去并州衙门击鼓鸣冤,找知府老爷上告,但可恨的是……” 周生眸光低垂,道:“可恨的是,别说并州城了,你连清谷县都没能走出。” 徐老头点点头,眼中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那天夜晚,我就被衙门的官差给活活勒死,然后扔进了梨花河!” 周生默然。 后面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徐伯伯不仅是自己惨遭横死,更主要的是,他心中那口为翠翠伸冤的怒气迟迟不散,最终化为了邪尸。 而这段时间,刚好是自己前往阳城,唱破台戏的时候。 也许那将尸体腹腔撑得几乎炸开的怨气,不是在为自己鸣冤,而是源自一个老人对子女最朴实的爱。 “当年我抱着她,才那么点大,像小猫一样,每天饿得直哭……” “你说,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反而活不下去了?” 徐老头眼眶发红,攥紧拳头。 “那晚我死在梨花河底,却怎么也闭不了眼,就用手扒着淤泥,我想,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朱府,问一问那人面兽心的县太爷……”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穷人……一点活路呢?” …… (本章完) 第25章 乌盆记 第25章 乌盆记 看着徐老头那花白的头发,满是污泥和裂痕的指缝,以及通红的眼眶。 周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也许,对于那位朱县令而言,让穷人没有活路,才是他的官路。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若不对百姓敲骨吸髓,极尽剥削,又哪来的孝敬银去打点四方? 而最可悲的是,就算徐伯伯一腔怨愤不息,化为了邪尸,也无法报仇。 因为朱县令的府中还养了一位猖兵,就算没有周生,没多久他也会被那猖兵发现,然后生撕活剥。 做人时无法复仇,做鬼后同样如此。 “小老儿一把年纪早就活够了,命比草贱,死不足惜,但我那可怜的翠翠,还没有嫁人,就被人糟蹋后活活害死!” “玉大夫,小周,小老儿没用,只能求你们,给那孩子……讨个说法了!” 他老泪纵横,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重重叩首。 周生想扶起他,却被玉振声按住了手臂。 “你受了这一拜,他才能放心走。” 听到师父的传声,周生心中微震,似是理解了什么,不再阻拦,沉默地受了这位耄耋老人的叩首。 这一拜之后,徐老头的残魂好似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 望着那道正在消失的身影,周生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徐伯伯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喊过一句冤,他似是真心觉得,自己命贱,死不足惜,只是在心疼从小养大的翠翠。 可周生却清楚地记得,徐伯伯是一个很好的人,当年给自己吊嗓时,说好的是每天十文钱,吊嗓一个时辰,可他却总是“超时”,只为让自己的嗓子能达到最好状态。 他甚至常常在说好的休息日也赶过来,不要钱也要给周生吊嗓子,只因为喜欢他的好嗓子,怕他耽误了。 这样一位宽厚待人、淳朴善良的长者,不应该是这个死法。 “徐伯伯,你的事,我接下了。” 在徐老头的阴魂渐渐消散时,周生突然开口,声音坚定,目光冷锐。 “不仅是为了无辜冤死的翠翠,更是为了你。”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的命才贱,那就是做奸犯恶之人,绝不是你。” 一个靠着自己手艺和劳动吃饭的人,一个能把弃婴无私拉扯长大的人,才是命比金贵。 “徐伯伯,你送我样东西,请我唱阴戏吧。” 周生挤出了一抹笑容。 “我们这一行有规矩,拿了人的东西,就必须要把戏唱完,什么东西都行。” 徐老头一愣,他望着眼前青年那双干净的眼睛,坚毅的面容,和十二年前的少年似乎别无二致。 “小周,我没什么东西留下,就再为你吊一次嗓子吧。” “好。” 玉振声取出家中的胡琴,递给了老徐。 “真是一把好琴!” 拉了一辈子胡琴的徐老头,只是轻轻一摸便赞口不绝,他眼中的血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弓毛虚搭外弦,无名指悬空微抖。 “梆…梆…梆…” 三记闷音似更梆。 接着中指抵弦揉出幽咽之音,如泣如慕,如怨如诉。 那熟悉的旋律,让周生立刻便知道了是哪一出戏。 “未曾开言泪汪汪,尊一声太爷你听端详。” “家住南阳太平庄,姓刘名安字世昌……” 乌盆记。 周生开嗓,唱腔不高,却浑厚有韵,如云遮月,似水浮波。 徐老头顿时拉得更起劲了,眼睛半眯着,似闭非闭,头微微摇晃,整个人都享受其中。 “贩卖绸缎转还乡,赵大夫妻图财害命,主仆把身丧,望求太爷做—主—张啊啊啊!” 最后一句,周生将转音和拖腔发挥到极致,和徐老头婉转清亮的琴音完美融合,水到渠成。 这一刻,徐老头眼中露出一种飞扬的神采,仿佛彻底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烦恼和痛苦。 他下意识笑了出来。 而后便在这样的心境下,琴音戛然而止。 啪! 名贵的胡琴落于地上,弓弦震颤。 周生也收了唱腔,他目光低垂,默然不语。 尽管此刻脑海中的洛书绽放华光,又积攒了许多能量,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意。 良久,他终于开口。 “吊嗓一次十文钱,徐伯伯,这次我没钱给你,就给你唱一出阴戏吧。” “希望到时候,你能喜欢。” 玉振声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看着徒弟的一言一行,他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复杂。 这孩子,太像他了。 希望他以后,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丹山,你打算怎么办?” 他出声询问。 “师父,我打算再去一趟朱府,先要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要再摸一摸朱府的底。” 听到这句话,玉振声微微颔首。 “不错,算是有些长进。” “那你说说,准备如何进朱府?” 周生想了想,道:“您不是给县令夫人看病吗?我做为您的徒弟,陪您去朱府再诊,应该也是顺理成章。” “猖兵呢,如何解决?” 玉振声淡淡道:“先说好,既然是你答应了要唱阴戏,那这件事就由你自己来解决,我不会出手帮你拦猖兵。” 玉不琢不成器。 自己这徒儿天分很高,丝毫不下于当年的自己,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 所以这些年,在周生成功修出道行后,他也开始有意让其单独处理一些事,去磨炼一番。 如此,才更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中元鬼戏中活着出师。 周生抬头看了看窗外不断升高的朝阳,目光一闪。 “师父你讲过,咱们唱阴戏的,也要懂得借助天时、地利、人和,那猖兵虽然凶悍,但若是到了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一样不敢外出。” “那时,就是去探查朱府最好的时机!” 听到此,玉振声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却并未夸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既已谋定,便可后动。” 他伸了伸懒腰,然后走到屋角的水缸处,伸出手指逗弄着那条金鱼。 “浅水鱼养不出海蛟龙,笼中鸟成不了云里鹰。” “丹山,放手去做吧。” “真出事了,也不要怕,为师……” “会帮你收尸的。” 周生:“……” (本章完) 第26章 探井 第26章 探井 午时,烈日当空,阳火沸腾。 若是再等三刻,便是刽子手斩首行刑的最佳时辰,那时天地间的阳气达到最鼎盛,再凶恶的犯人,死后也休想化为厉鬼。 在这种天地之力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要避而远之。 “咚咚咚!” 玉振声师徒便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朱府的大门。 下人看到是玉大夫,连忙请了进去,周生则是低调地跟在后面,但余光却在四处观察。 府中修缮得很是气派,是一座三进院的大宅子,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很有江南园林的感觉。 周生不懂风水,但他有道行在身,灵觉异于常人,刚一踏入这里,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 似乎比外面更冷一些,不是那种南北通透的自然凉爽,而是一种地窖般的阴凉。 他并不感到意外,能养猖兵的地方,自然光明不到哪里。 “两位请稍作休息,容我通禀老爷。” 朱府的下人眉宇间有着跋扈之色,可对闻名清谷县的玉神医还是非常尊敬的,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生病。 两人坐下,紫檀木的椅子,上好的大红袍,都透露着朱府的奢华。 没一会儿,便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 “玉大夫,今早多亏你为内人行针,她的晕疾已经好了很多。” 周生目光一闪,知道说话的人便是清谷县的县令,朱综。 他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名贵丝绸长袍,戴着玉扳指,手拿银烟袋的中年男子正笑着走来。 那人大概四十多岁,面容儒雅,留着长须,身形不胖不瘦,总是笑眯眯的。 周生迅速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没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修行过的痕迹,唯有阴气稍重。 莫非是对方的道行远远超过了自己? 想到此,周生调整呼吸,收敛锐意,气质越发沉静平稳,不露出半点破绽。 “朱县令谬赞了,行针只能解一时之急,想要根治,还需药石调养,早上贵府有事,不便细细诊脉,现在不知可否让我为尊夫人再诊一次?” 玉振声抱拳行礼,笑容满面,显得很是热络。 “当然可以,那就有劳玉大夫了!” 朱县令带着两人前往夫人的房间,一路上和玉振声有说有聊,就在快到时,突然语锋一转。 “这位想必就是玉大夫的高徒,可我怎么听说,您这位徒弟,很少去医馆帮忙,反而喜欢……唱戏?” 周生心中一凛,抬眸正好对上朱县令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是试探?还是单纯的好奇? “唉,我这个徒弟不成器,从小就对医书不感兴趣,反而喜欢唱戏,之前还请了老徐给他吊嗓子,不过嘛,也没练出什么名堂。” 玉振声摇头笑道,神情自然,应答顺畅。 “老徐,是花柳巷里拉琴卖艺的那个?” 朱县令反问道。 “朱县令也知道他?” “呵呵,玉大夫看人不准呀,那徐老头手艺虽不错,可人品不端,前段时间,还来我府上偷东西,被人乱棍打出去了。” “就连他送进府的那个侍女,也曾偷我夫人的玉簪,可见蛇鼠一窝。” 顿了顿,他深深望了一眼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常言道,不为名相,便为名医,年轻人,跟着这么好的师父,可不要误入歧途,和那徐老头一样做了下九流。” 周生面无表情,缓缓抬起眼眸,声音异常平静。 “县太爷教训的是,丹山记下了。” “人,永远都不能误入歧途,否则人在做,天在看。” 朱县令抚须笑道:“孺子可教也。” …… 没多久,三人进入了夫人的房间。 县令夫人躺在床上,有帘幕遮挡,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身影。 她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上面还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绣帕。 “玉大夫,有劳了。” 声音清亮柔婉,咬字清晰,让周生微抬双眉。 多年学戏,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唱戏的好嗓子,若是唱旦角,必能万人空巷。 这已经不完全是先天的嗓音了,绝对经过后天的打磨与训练。 否则绝没有这般玉润珠圆。 难道县令夫人也喜欢唱戏,或者她曾经就是唱戏的? 玉振声上前为其把脉。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道:“脉象已经平稳,夫人的晕疾,乃是常年劳累,气血亏空所致,最近似乎又受了某种惊吓,大耗元气,需行金针刺穴,再辅以补药,调理月余应该就能痊愈。” 说罢他回头道:“丹山,把金针拿来。” 周生立刻打开药箱,然而找了一会儿却苦着脸道:“师父,金针好像忘带了。” 玉振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糊涂东西,整天粗心大意,还不快回去拿!” 朱县令问道:“普通银针不行吗?我府上也有银针。” “您不知道,金针比较柔软,适合于皮肤较薄或穴位较浅的部位,可以减少对身体的损伤,尊夫人本就元气大耗,若是用银针,怕是火上浇油。”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朱县令很是客气地对周生笑道,似乎没有半点架子,非常亲切。 周生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他离开了朱府后,算算时间刚好是午时三刻,阳气最旺盛的时候,立刻脚底生风,再次折返,翻墙又进了朱府。 目标很明确,还是那口古井。 因为徐伯伯曾说过,翠翠在疯了后,最常说的话就是,夫人不是夫人,水井有鬼,别杀我…… 这口水井,一定有古怪! 果不其然,当他再次来到这口井边,察觉到这里竟然仍有一丝阴气未散。 而井口,也已经被厚重的青石板封上。 要知道,现在可已经没有了邪尸,这就意味着,那井中的阴气来自其他的东西! 周生没有犹豫,上前挪开了青石板,手臂肌肉暴涨,上千斤的重量让他都感到有些吃力。 向下一探,古井深不见底,极其黑暗,井壁上满是斑驳的绿苔,散发着一股渗人的气味。 他取出准备好的华光祖师的香灰洒下,看到井中并无异常。 这说明井下的东西并不危险,应该只是个死物。 周生不再犹豫,他脱下外衣外裤,只穿着内衬,深吸一口气后便跳了进去。 随着噗通一声,他落入了冰冷的井水中。 先是整个人沉入水中,而后又浮了起来。 四周似是有什么东西乱蹿,周生随手一摸,居然抓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发出吱吱的叫声。 是老鼠! 而且数量还不少。 若是换做普通人,此刻肯定要吓个半死,但周生厉鬼怨魂都见过不少,自然不会被老鼠吓到。 随手一扔,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向下潜水。 翠翠的疯,应该是无意间看到了朱府的秘密,她说水井有鬼,那这水下,应该就藏着什么东西。 那样东西,或许便是朱府在拼命掩藏的秘密。 因为从小练功的缘故,周生丹田气充沛丰盈,很快就潜到了底部,同时他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水下的黑暗。 通过对阴气的感应,他在某处开始挖起来。 烂泥中混合着枯枝、腐叶以及老鼠腐烂的尸体,哪怕屏住呼吸,似乎都能闻到一股刻在骨子里的臭味。 很快,他就挖到了一样东西。 毛绒绒,滑腻腻,触感像水草。 拔出一看,是女人的长发,滴溜着一颗脑袋,早已泡得腐烂不堪,看不出容貌。 周生皱眉,仔细打量着这颗脑袋,和那双腐烂的眼睛靠近对视,却没发现有任何残魂留存。 吓疯翠翠的,应该就是这颗脑袋。 可这脑袋也没有残魂和怨念留存,不可能爬出井外去害人。 这中间到底缺了什么? 难道还是要去问洛书? 他微微皱眉,因为要积攒能量去推算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所以周生轻易不打算动用洛书。 否则他何必再这样辛苦的下井一趟? “算了,先回去吧。” 他提着头,准备爬出水井。 然而刚浮出水面,他就猛地一惊,头皮一阵发麻。 但见抬头无寸光,只有彻底的黑暗,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和遗忘。 那块被他挪开的沉重青石,不知何时…… 又再度被盖上了。 …… 感谢若星空(有个字打不出来)的一百打赏,很熟悉的名字,一看就是老朋友~ (本章完) 第27章 封棺符 第27章 封棺符 “玉大夫,这么久了,您这徒弟怎么还没回来?” 房间中,朱县令似是有些等不住了,突然问道。 玉振声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许是那孩子忘了金针在哪,家中寻找费了些功夫。”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这宅子太大,您徒弟迷了路,到现在还没绕出去呢。” 朱县令似笑非笑,深深望了玉振声一眼,继续讲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大中午的天气热,兴许是他躲哪里凉快了呢。” 玉振声神色不变,缓缓抬眸注视着朱县令,平静的目光中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朱县令说笑了,我这徒弟再糊涂,也不会耽误正事。” “至于您这宅子……” 他轻轻品了一口茶,淡淡道:“风水不好,您自己住起来……当心呐。” 朱县令瞳孔微缩,神情严肃。 “玉大夫果然是高人不露相,您还懂风水?” “不懂,但我知道,您府上……怕是有人懂,但那个人……可未必是好心呀。” 朱县令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冷着脸道:“这就不劳玉大夫费心了,倒是对您那位徒弟,该多用点心。”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有些事,小孩子不懂,可您身为师父,得教他。” “毕竟……培养一个徒弟不容易,十几年的心血呀,您说是不是?” 说着,他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然后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似是一扇门。 玉振声望着那道用水画出的图案,沉默片刻,而后突然笑道:“原来朱县令才是真正的高人不露相,您的告诫我记下了,不过我相信,我那徒弟一定会回来的。” “哦?是吗,那我们不妨赌一赌,看您的这位高徒,能不能在太阳下山前——” “师父,我回来了!” 就在朱县令话未说完时,周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越发凝重和紧张的氛围。 朱综神色一变,玉振声则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周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额头上有着汗珠,歉意道:“师父,我一时忘了金针放在哪,找了许久,才来晚了。” “下次多长个记性,让我等没关系,怎么能让朱老爷和夫人等你呢?” 玉振声笑骂了一句,而后接过金针,开始给县令夫人施针。 朱县令则是沉着个脸,没有关注夫人的病情,反而眼角不断打量着周生。 对此周生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伫立一侧,目不斜视。 但心中的杀意却越来越盛。 这一次,他差点就回不来了,那挪回青石板盖住古井的人可谓是心狠手辣,为了不让他出来,还在青石板上压了一道符。 封棺符! 以井为墓,以石为棺,要将他活活封死在井中,成为一座活死人墓。 整个朱府的阴气都汇聚在那道符中,让青石板重如山岳。 对方绝对是一位擅长风水葬术的高手! 好在他有洛书,以龟卜算出了井底连通暗渠,最终在一口丹田气耗尽前,成功游过了四通八达如迷宫般的地下暗渠,在梨花河处逃出生天。 恐怕那暗中封井之人都没有想到,有人能横穿地下暗河,还成功逃脱。 周生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朱府里除了那尊猖兵,还藏着另一个高手,或许从他刚踏入朱府时,就已经被暗中盯上了。 “夫人,这次不光要扎手臂,还要扎百汇、通天、前顶等穴,还请拉开帘幕,让老夫施针。” 玉振声以金针扎完了手臂后突然说道。 帘幕中的那道身影犹豫了一下,目光望向朱县令,当看到朱县令点头后,才字正腔圆道:“如此,那就有劳玉大夫了。” 说着她缓缓拉开了帘幕,露出了面容。 额庭饱满,如定窑玉壶春瓶腹,远山青黛滑入鸦鬓,正中胭脂痣一粒。 双目灵动传神,只是浮现出一丝疲惫之色,似多日未睡,有血丝未消。 这是一张非常有韵味的脸,皮肤细腻,容貌美丽,任谁见了都要称一声美人。 可玉振声却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违和,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站着的徒弟,浮现出古怪之色。 因为此时的周生,目光如磁石般被县令夫人吸引着,几乎是目不转睛,怔怔地看着。 玉振声感到奇怪,他的徒弟也不是没有见过貌美的女子,不应该就这点定力。 就连县令夫人都察觉到了周生的目光,她面上有着羞意,但看到周生如此年轻俊美,倒也没有恼怒,只是淡淡道:“少年郎,你看够了吗?” 周生这才收起视线,目光低垂,不让别人看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故意装作窘迫模样。 朱县令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很享受有这么一位漂亮、受人瞩目的夫人。 别人越是羡慕,他便越是得意。 不久,玉振声扎完了针,带着周生告辞离开。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县令夫人开口道:“老爷,那少年郎,莫非看出了什么?”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担忧。 朱县令笑了笑,道:“夫人莫要乱想,我看那个周生,就是被你的美貌给迷住了,毕竟他们唱阴戏的,出师前都不能破身。” “半大小子憋了十几年,美人当前,能不神魂颠倒?” 夫人啐了一口,作势欲打,却被朱县令抓住双手,细细摩挲。 “不过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谢道长的封棺符居然都困不住他,哼,让我丢了面子!” “老爷,你说那玉振声,会善罢甘休吗,听说他曾经可是一个凶人——” “夫人放心,那玉振声是个老江湖,我已经给他透了点底,相信他会懂得怎么做的。”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玉振声这些年销声匿迹,早就已经金盆洗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低贱的侍女,和一个下九流的乐师,来找我们拼命?” “那不是傻子吗?哈哈哈……” “夫人放心,这事都在为夫的掌握之中,现在,咱们聊点其他事……” “老爷,奴家身子……还没好呢……” “上次就是怪你太着急,才有了晕疾……嗯……” 房间之中,很快响起了靡靡之音。 …… 街道上,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沉默无声。 直到离开朱府很远了,玉振声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刚才你看到县令夫人,表现得如此失态,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太了解这个徒弟,绝不会因为美色而如此失态。 周生缓缓抬起头,眼中依然泛起波澜,半晌,吐出了两句话。 “师父,那张脸,我见过。” “只是那时,她叫……沈金花。” …… (本章完) 第28章 走阴人 第28章 走阴人 “沈金花?就是你在阳城斩杀的那个青衣女鬼?” 听到这个名字,就连一直很冷静的玉振声也露出诧异之色。 “是,师父,我非常确定,县令夫人的那张脸,就是阳城戏班的名角沈金花!” 周生眼中露出回忆之色,道:“虽然沈金花的亡魂当时满脸鲜血,容貌可怖,可我还是记下了她的模样,刚才我细细比对过,绝不会错。” 沈金花之死,是有人盯上了她的头,周生本以为幕后真凶是要拿去练什么邪术,却不曾想,在六百里外的清谷县,会再次见到这颗头。 并且还长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师父,难道那县令夫人会法术,想为自己改头换面不成?” 玉振声摇了摇头,道:“朱县令和他夫人,都是普通人,只是颇有些来历。” “师父——” “先别问那么多,回家再说。” 周生点点头,两人一路无言,等回到家中后,他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并拿出了那颗从古井中带回来的头颅。 “师父,我在想,如果县令夫人脖子上顶着沈金花的头,那这颗头……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县令夫人?” 夫人不是夫人……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这句话了。 只是这中间依然有着重重迷雾,沈金花的头如何到了县令夫人的脖子上?原夫人的头又为何被藏于井中?翠翠又是怎么死的? 还有那朱府,不仅供养着猖兵,还藏着一位懂风水会法术的高人,朱县令究竟是何来历? 他内心有太多的疑惑,当即便问了出来。 看师父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呵呵,你问我?” “是你唱阴戏,又不是我唱。” “师父,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周生恳求道。 “其实这件事,你不该问我,而是该问她。” 玉振声淡淡一笑,指了指桌子上那颗腐烂腥臭的头颅。 “问她?” 周生疑惑道:“可我并未发现有头颅中有任何残魂留存,甚至连一丝怨气都没有。” “师父,难道除了摄魂之外,咱们唱阴戏的,还有其他手段能让尸体开口说话?” “自然是……没有。” 玉振声冷笑一声,道:“不要画地为牢,咱们唱阴戏的没有此等手段,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动动脑子,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单打独斗。” 周生沉思片刻,而后猛然抬头,吐出了两个字。 “问米!” 玉振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 …… 清谷县,西街,崔神婆家。 崔神婆在县中颇有传奇色彩,她本是一个普通的孤寡老妇,丈夫和孩子全都意外去世,自己也染了眼疾,视力模糊。 后来她外出讨饭时,不慎落水,被人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当时街坊邻居们打算凑钱给她捐副棺材,却不曾想,第二天她居然又有了气,活了过来。 她自称,下了阴曹后判官发现她阳寿未尽,颇有功德,不仅让她还了阳,还教了她走阴术,尤其擅长问米之法。 所试无不灵验,很快声名远播。 从那之后,她就成了清谷县有名的神婆,一直活到现在八十四岁了,身子骨却还很硬朗,虽有眼疾,出行却完全不受影响。 周生也听过这位崔神婆的大名,却从未接触过。 “除了咱们唱阴戏的,这世上还有许多奇人异士,崔神婆所代表的走阴人便是其中一脉。” 周生想起了在阴阳路上,那凶神便曾问过他可是走阴人? “除此之外,还有风水师、赶尸人、出马仙、活阴差、捞尸人、扎纸匠等,各有奇术传承。” “春秋之时,百家纵横,那是阳百家,而咱们这些干阴活,与鬼神接触的,则被称为阴百家。” “等你出师后,便会陆续接触到其他法脉的弟子传人,记住,吕布虽勇,三英可战,若能和其他法脉的弟子交好,将来会对你有不小帮助。” “现在,去敲门吧。” 周生认真记下了师父的这些话,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准备敲门。 可他刚伸出手,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探出了脑袋。 “客人请进,阿婆让我来迎接你们。” 周生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对方竟似乎能未卜先知? 这也让他对传说中的走阴人更加好奇了。 踏过门槛,崔神婆的院子中贴着许多神秘的符纸,不像是道家符箓,而是白纸黑字,有点像送葬时的祭文。 小姑娘一路引他们到了问米堂,这里设在灶房后屋,青砖地缝中嵌着陈年米粒,似是已经发霉,幽绿如坟头磷火。 黄裱纸刷米浆糊住窗棂,墙缝中塞妇人发团裹雄黄,门楣处倒插着一把杀猪刀,刀柄系着公鸡血浸染的红绳。 “封窗、堵洞、镇门,这叫净秽三关,是防止问米时阴气太重,被孤魂野鬼所打扰。” 玉振声给徒弟解释道。 小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玉振声,道:“爷爷,您也懂问米?” 玉振声只是摇头笑笑,不说话。 进了问米堂,四周光线阴暗,哪怕是大白天的,视线都很模糊。 阴森森,暗沉沉,只有一根根烛火长明不灭。 火光照出一张苍老的脸,以及那双蒙着白色眼翳的瞳孔。 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周生,似乎在打量着他的一切,明明患有眼疾,却给他一种犀利如剑的错觉。 而他也在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走阴人。 灶灰抹额遮阳窍,翳目翻白煮寒冰。 那一头凌乱的白发不知多久没梳过了,粘稠稠地搭在一团。 “年轻人,把你腰间的那个东西拿出来。” 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视线如锥子般刺在周生腰间的布囊上。 周生打开布囊,露出一只腐烂的头颅。 小姑娘被吓得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崔神婆倒是面色不变,依旧静静坐在椅子上,背后是其父母、丈夫、子女和公婆的灵位。 “你想问的人,就是她?” 周生点点头。 “她可是你的至亲?” “不是。” “可是枉死之人?” “或许是。” “你可知其姓名?” “不知。” “那请回吧。” 崔神婆摇头道:“问米有三不问,不问至亲,不问枉死冤魂,不问无名无姓。” “小云儿,送客。” …… (本章完) 第29章 问米 第29章 问米 所谓问米,就是通过米为媒介,走阴人可魂入地府,请死去的人上身,来回答活人的各种问题。 但此法也有诸多禁忌,那传下来的三不问,其实是对走阴人的保护,以免被冤魂索命。 “问米确实有三不问,但如果我们硬是要问呢?” 玉振声上前一步,淡淡道。 崔神婆那双蒙着白色眼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波澜,道:“玉大家准备如何来硬的?” “您是阴百家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么多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身从未透露过你半点消息,玉大家今日真要欺负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吗?” 说罢她身后的那些灵位居然开始微微震动,簌簌作响,烛火亦是飘摇不已。 将那双白色的瞳孔映照得更加阴森恐怖。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周生都绷紧了身子,心中有些疑惑,师父不是才教过他,要和其他法脉的弟子保持良好的关系吗? 怎么突然如此强势了? 玉振声淡淡一笑,上前道:“看好了,就这么硬着来。” 说着他啪的一声在八仙桌上拍了一根金条。 周生:“……” 崔神婆:“……” “玉大家——” “嫌少?” 玉振声又拍了一根金条。 崔神婆看着那两根明晃晃金灿灿的金条,沉默片刻后,依然还是摇了摇头。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就是钱的问题。” 玉振声呵呵一笑,再次拿出了一物,这次却不再是金条,而是一贯铜钱。 但这贯铜钱极其特别,正常的铜钱都是外圆内方,象征人间天圆地方之意,而这些铜钱却恰恰相反,是外方内圆,阴刻蚀文。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些铜钱出现时,周生似乎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火味。 霎时间,崔神婆的目光便犹如被磁石吸引,久久没离开那贯铜钱。 似乎铜钱远比那两根金条更有吸引力。 “你今年八十四了,阳寿已所剩无几,有了这贯香火钱,等到了下面,也好打点鬼神,说不定还能做个阴官。” “至于这两根金条,可以留给你这小徒弟,毕竟活人总是用得着的。” 玉振声的话让崔神婆陷入了沉思。 “问,还是不问,给个准话,但我要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崔神婆摇摇头。 就在周生以为她仍然要拒绝时,她却叹了一声,道:“好吧,这确实是钱的问题。” “小云儿,去准备问米的东西。” 周生:“……” 玉振声笑着对徒弟眨眨眼,悄悄传声。 “臭小子,学着点,这就是江湖经验,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大约一刻时后,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崔神婆封好了门,八仙桌上摆上贡品,香炉里放着的却不是香灰,而是雪白的米粒。 她将头颅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而后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法出令转通幽冥,弟子一心请真灵。上通天宫接地府,速通万千阴中灵……” 说着她突然抓起了一把米洒向四周。 “第一把,撒开鬼门关!” 随着米粒洒落地面,周生眸光一凝,发现崔神婆的面色已经变得铁青,胸腔也没有了起伏,仿佛成了一个死人。 四周阴风大振,将烛火纷纷吹灭,变得更加漆黑暗沉。 “第二把,喂饱恶金鸡!” 她扬米如雪,粒粒分明地洒向四周,脚下踏着奇异的步伐,似是在快速通过某个地方。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满是米粒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像公鸡般的黑色脚印,而那些米粒也在迅速减少,仿佛在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争相吃掉。 周生想起在民俗传说中,死人想要去阴曹地府,黄泉路上会经过一道凶险之处,唤作金鸡山。 若亡魂生前曾虐待过动物或有恶行,便会被成群的金鸡啄食眼珠,撕扯内脏。 即便是生前没有恶行的善人,过此关时依然可能被啄伤,只是会轻一些。 因此有些地方给死者下葬时,会在其身上装一把五谷杂粮,好让他们过金鸡山时能喂饱群鸡,少受叼啄。 “第三把,买通黄泉引路卒!” 崔神婆洒出了第三把米后,整个人突然跌倒在了椅子上,四肢虚划如在水中,喉咙处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明明没有喝水,可那水声却真真切切,骗不了人。 仿佛此刻的她已不在阳间,而是坠入了黄泉里。 片刻后,她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犹如死尸般瘫倒在椅子上,乱糟糟的白发盖住了大半张脸。 周生在其身上已感觉不到一丝活人气。 就在他怀疑对方是否还活着时,崔神婆突然瞪大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做躲闪状,口中不断高呼。 “鬼差勿打,勿打,老身并非戏弄——” 声音戛然而止,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重回人间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 周生不知眼前的崔神婆还是不是她,莫非已经被那头颅的鬼魂上身? “我没有被上身,问米失败了。” “失败了?” 崔神婆点了点头,而后盯着那颗头颅,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 “我持此头入阴曹,可鬼差却告诉我……” “这个女人,并没有死,是活人。” “活人?” 周生指着那颗已经腐烂的头颅,神色古怪道:“你告诉我她还活着?” “反正鬼差就是这么说的,祂们还以为我故意戏弄,抽了我两鞭子……” 崔神婆说着卷起袖子,手臂上果然有着两道青黑色的鞭印。 说罢她顺手就向那两根金条以及那贯铜钱抓去,却被玉振声按住了手腕。 “事没办成,就想拿钱?” “你是把我玉振声当做冤大头了吗?” 崔神婆苦着脸道:“我已经问了,可人还活着,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面上有着羞愧之色。 显然面对别人腐烂的头颅,说对方还活着,如此荒唐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太信。 “许,许是鬼差查错了?要不……我再试一次?” 玉振声摇了摇头,道:“换个人,你这次试试,把她叫上来。” 说着他递过去了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一个姓名和生辰八字。 周生目光扫去,心中一震。 “徐翠翠,癸酉年、丁未月、壬子日、己卯时。” …… (本章完) 第30章 地藏 第30章 地藏 崔神婆接过那张写着翠翠姓名和八字的黄纸,放到烛火上将其点燃。 而后她再一次施展了问米之术。 “第三把,买通黄泉引路卒……” 随着米粒洒下,她再次瘫软在椅子上,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呛水声,身上的活人气迅速消散。 烛火飘摇,仍照不亮她脸上的阴翳,每一道皱纹中似乎都藏着阴影。 大约三息之后,崔神婆猛地睁开双眼,身子环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老爷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 “阿爷,我好疼……”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此刻口中却发出少女的声音,这诡异的一幕,说明翠翠的亡魂已经上了她的身。 “翠翠——” 周生刚想问些什么,‘崔神婆’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那颗头颅上,顿时浑身一颤,如遭雷劈。 “夫人,夫人不要杀我!” “是老爷……是老爷让我藏头的,不是我害的您!” ‘崔神婆’被那头颅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都流出了鲜血。 周生担心崔神婆八十多岁的身体会扛不住,便上前拦住了她,并出声与其交流。 可翠翠似乎真的是疯了,即便成了鬼,也疯疯癫癫的,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戏腔响起。 “阴风原是痴儿唤娘声,业火本为妒妇照镜灯。” “若知无间非惩恶,留片冰心——等春风!!” 唱腔浑厚绵长,空明幽澈,好似梵音在四面八方回荡,有一种安抚人心、慈悲济世的奇异力量。 周生听出了这是莆仙戏《目连救母》中的地藏破狱一折,乃是依据佛门典籍《地藏本愿经》所创。 而此刻师父所唱的,就是地藏菩萨用锡杖震开鬼门关,度化众鬼时的戏词。 没画脸谱,没穿戏服,甚至都没有做身段,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唱词,却让疯癫的‘崔神婆’立刻安静了下来。 周生甚至觉得,原本阴气森森的问米堂,瞬间都变得更明亮了几分。 仿佛那几句不是唱词,而是菩萨低语,罗汉诵经。 度拔一切苦厄! 他感觉师父那单薄的身影,瞬间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自从两人初遇时斩杀狼妖起,师父就再也没有当着他的面出手过。 如今他道行精进,在阴戏一道上小有所成,本以为能看出些师父的深浅了,却不想,看到的是一座更高的山,更深的迷雾。 “呵呵,真以为我教你的那些唱词,都只是一种形式?” “等你开了舌窍,才能真正发挥出那些唱词的威力,咱们阴戏一脉的东西,不比佛门的六字真言差。” 玉振声悄悄传音,特别是提到阴戏时,那种自豪和骄傲,几乎溢于眉宇之间。 “臭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周生摇头笑笑,一提起阴戏,师父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小孩儿。 或许就像徐伯伯一样,对于自己奉献了一生的艺术,永远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翠翠,你不用怕,时间有限,在那柱香烧完前,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冷静下来的翠翠,已经想起了一切,也知道自己早已死去,成了鬼物。 不过她倒是没有生出很大的怨气,反而第一时间问道:“我阿爷怎么样了?” 周生默然,叹道:“他死了,是为了给你伸冤,被朱县令派去的官差活活勒死的。” 翠翠浑身一震,眼中不断淌泪。 “我们是唱阴戏的,应你爷爷所请,替他和你唱一出戏,讨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翠翠起身跪拜,声音哽咽道:“多谢哥哥,翠翠命贱,死不足惜,可我阿爷是个好人,他怎么会……怎么会……” 周生心中一堵。 徐伯伯和翠翠,都是那种非常善良的人,他们不为自己的死而喊冤,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对方。 “这颗头……是县令夫人的吗?” 虽然心中同情,但看到那柱香已经烧了小半,周生还是打断了翠翠的哭泣,出声问道。 翠翠也强忍住悲伤的情绪,点头道:“是的,这颗头就是夫人的,是老爷……朱县令让我藏起来的。” 之后她便讲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朱县令看着正经,其实骨子里非常好色,甚至还动手骚扰过翠翠。 他多次想要纳妾,却都被家中悍妻给严词拒绝了,甚至还挨过巴掌。 两人因此闹得很僵。 “可就在一个多月前,朱县令突然好言好语地给夫人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起纳妾的心思。” “那天夫人很高兴,特意亲手做了好菜给朱县令吃,还喝了些酒,醉醺醺的。” “夫人怕黑,晚上睡觉时喜欢有人守在门外,那天正好轮到我当值。” “当晚,我靠着柱子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当我冲进去后,却看到……” 讲到此处,翠翠的身躯下意识颤抖了起来,很显然,那个画面给她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 “我看到朱县令提着一把带血的斧子,另一只手则提着……夫人的头颅!” “他让我把夫人的头颅去处理了,并威胁我不许乱说,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翠翠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颗头颅,依旧打了个冷颤。 “那晚我抱着这颗头,本想找地方埋了,可又怕被人发现,而且越走越害怕,最后索性就丢进了后院那个不常用的古井中。” “本来我以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可我没想到……” 她的声音十分疑惑。 “第二天,夫人房间里走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老爷说她就是夫人,有异议的下人全都被他打了棍子,大家就谁都不敢提了。” “更奇怪的是,那个漂亮的女人……好像真的就是夫人。” “何以见得?” “因为那个女人对府里的一切事务都非常熟悉,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行事风格也和夫人一模一样。” “最主要的是,我曾经伺候夫人沐浴,知道她的腰身处有一道梅花般的胎记,后来我伺候新夫人沐浴,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胎记!” “甚至,她还能准确说出和我以前的相处经历,很多都是小事,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 “夫人不再是夫人,可夫人……又好像还是夫人……” 翠翠指着那颗头,眼中既有恐惧,也有深深的疑惑。 “但夫人的头,分明就是我亲手扔进井中的呀!” “每天看着新夫人的那张脸,我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晚上睡觉时总会梦见有女鬼从井里爬出找我索命……” “于是,我就疯了。” …… (本章完) 第31章 陆判 第31章 陆判 “一个多月前吗……” 听完翠翠的话,周生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这正好便是沈金花唱《窦娥冤》,死在戏台上的时候。 沈金花丢了自己的头,而县令夫人换了一张脸。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便是朱县令,让家中黄脸婆成了万里挑一的美人,自此能名正言顺地享受温柔乡,纵情声色。 迷雾已渐渐散去,整件事情快要水落石出。 可周生耳边此刻回荡的,是沈金花魂飞魄散前的唱词。 “既容不得六月雪掩清白骨—— 何苦教我粉墨半生…扮窦娥……” 惨死的沈金花,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悲剧,只是因为一个县令想让自己妻子换张貌美的脸。 …… “翠翠,关于朱县令,你都知道多少?” 周生目光微冷,继续追问。 普通的县令自然无法驱使鬼神去做成这种事情,很显然,这个朱县令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 翠翠仔细想了想,道:“我入府晚,知道的不多,但听府里的老人谈起过,说朱县令早年是个穷书生,没什么才气,潦倒落魄,却突然开窍,连连高中……” 周生心中一动,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这恐怕不是开窍,而是换了心窍。 既然能换夫人的头,又如何不能换掉自己那颗不通文墨的心? 他突然想起了聊斋里一篇名叫《陆判》的故事。 书生朱尔旦阴差阳错下结识了地府的陆判,他生性迟钝,没什么才气,陆判便给他换了一颗玲珑心,令其才华大增。 后来朱尔旦不满妻子貌丑,又找陆判给妻子换了一颗年轻美貌的头。 就连朱尔旦死后,还做了阴官,十分气派,常常去阳间教导儿子,跟没死一样。 当年他读这篇故事时,还觉得十分有趣,可当血淋淋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身边,他才明白,觉得有趣只是因为事情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 有人丢了自己的心,有人丢了自己的头。 可谁又能为他们发声? 这朱县令,或许就像那朱尔旦一样,和地府里的某位大人物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翠翠,你是怎么死的?” 看到那柱香已经快要烧完,周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翠翠闻言身子一颤,眼中闪过痛苦、挣扎、恐惧之色。 “那晚阿爷被他们打出府后,朱县令就来找我,想要用强,我不从,他就打了我,然后留下了一根簪子。” “很快,就有下人说我偷了夫人的簪子,夫人似乎相信了,对我很失望,不再管我。” “然后……” “那些家丁就……就把我糟蹋了……” “都有哪些家丁?” “……所有。” 周生猛地一怔。 “府中的男家丁……都参与了,他们说,这叫投名状,谁不做,谁就有心泄密,是对老爷不忠。” “我哭着向往日里照顾我的姐姐和婶婶们求救,她们明明都听见了,却都装作听不见。” “我感觉特别特别疼,好像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后来我嗓子哑了,喊不动了,疼晕了过去,所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好像……是疼死的?” 周生面容平静,袖子中的手却攥得发白。 这可怜的小姑娘,最后是活活被疼死的。 “哥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些平日和善的叔叔伯伯、姐姐婶婶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哥哥,我好想阿爷呀。” …… 离开了崔神婆家,周生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拨开了层层迷雾,他终于看清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然而这真相,却未免太过沉重。 一炷香的时间很短,翠翠的亡魂很快就回了阴曹,也许在未来,她会重新投胎转世。 孟婆汤能让她忘记这一世的痛苦,可她最后问的那些问题,周生觉得,自己恐怕是很难再忘掉了。 回到家,见到徒弟魂不守舍的模样,玉振声轻叹一声。 “每一个杰出的阴戏师,都经历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悲欢离合,所以阴戏师的心,要够硬,够冷,才能在鬼神的戏台子上活下来。” “师父,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玉振声摇摇头,而后突然问道:“现在知道了一切,你还准备唱老徐的那场阴戏吗?” 周生刚要说话,就被他挥手打断了。 “事到如今,为师也不瞒你了,那朱县令虽然没有修为,可他来头不小,和地府中的大人物有交情,那猖兵应该就是大人物派去保护他的。” “他早已识破你我二人的身份,那日他以水为墨,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图案,是地府的鬼门关。” “再有两个月,你就要出师了,到时中元节,要过鬼门关,下阴曹给鬼神唱戏,九死一生。” “若是再招惹了地府的大人物,对方暗中耍些手段,你在台上可就更加危险了!” 玉振声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如果你决定放弃,为师也不会责怪,毕竟再大的规矩,和命相比,又算什么呢?” “是呀,再大的规矩,和命相比,又算什么呢?” 听完师父的话,周生脸上露出一丝复杂。 “师父,常言道,好人没好报。” “沈金花是好人,常常用唱戏赚的钱去救济孤儿,却断头而死;徐伯伯是好人,却被人勒死后沉入河中;翠翠也是好人,却活活疼死……” “好人,似乎真的没有好报。” “可好人,真的应该没有好报吗?” 周生缓缓抬起眼眸,已无半点消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宝剑出鞘般的锐利。 少年眼里的朝气,似乎比窗外的太阳还要耀眼。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翠翠最后问我的话,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她?”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本就不该让我来回答。” 顿了顿,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中似有煞气跳动,双眉如刀锋一扬。 “既然我回答不了,那就送他们下去,亲自回答一下。” “也看看那十八层地狱,有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感受到徒弟身上那沸腾的杀气,玉振声并未评价,只是淡淡问道:“决定了?” “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那为师就再教你几出新戏吧。” “既然决定了要唱,就唱得精彩点,锣鼓一响,若非好戏,可丢我玉振声的脸。” …… 祝大家中秋快乐! 感谢不吃葱花的万赏,感谢书友20230322105722047的两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2章 定军山 第32章 定军山 正午时分,朱府。 今日并非休沐,但朱县令却早早离开了衙门,回到家中享受温柔乡。 天高皇帝远,在这清谷县,他便是说一不二的青天大老爷,是上万百姓的父母官! 遥想当年穷困潦倒时,又怎会料到今日的荣华? 特别是妻子现在变得如此貌美,那勾魂似水的眼波,吴侬软语般的腔调,都让他欲罢不能。 一炷香不到,屋内的云雨就已经散去。 朱县令趴在床上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水,心中暗自念叨。 “岁月不饶人,要不改天把那玩意儿也换一下?” “或者让大哥再帮我选一个好肾……” 他这边思量,那边夫人则是对镜梳妆,整理散乱的鬓发,涂脂抹粉后坐在铜镜前痴痴打量。 被换头之后,一开始她还有些恐惧,可每当看到镜子里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感受到丈夫痴迷的目光,她就越发沉浸其中。 到现在,早已忘记了曾经的模样,反而对这张脸呵护备至。 “老爷,还是你说得对,那玉振声师徒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看来是知难而退了。” 朱县令抽着烟袋吞云吐雾,眼睛微眯,闪过得意之色。 赫赫有名的凶人玉振声,还不是被他几句话就给镇住了? “呵呵,他们这帮唱阴戏的,瞅着神神叨叨,其实和唱戏的一样,台上唱得三贞九烈,忠孝仁义,下了台,还不就是一群下九流的戏子?” 听到这话,县令夫人下意识生出一种厌恶感,头微微晕眩。 就在她准备说话时,外面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不好了,有人在衙门前击鼓鸣冤,已经敲了一刻时,百姓们都在围观!” 朱县令猛地坐起身来,目露凶光。 …… 咚!咚!咚!咚! 衙门处,一道身影手持鼓槌,用力地敲在衙门口的那扇大鼓上,雨点般的鼓声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你快别敲了,老爷不在衙里!” “石头,你的案子老爷已经判过了,白纸黑字,还敢击鼓,是上次挨得板子太轻?” 官差们纷纷上前劝说,但敲鼓的男子却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鼓面,奋力击鼓,好像要把一腔怨气都通通发泄出来! 因为周围有百姓围观,官差们也不好当众动粗,毕竟大玄律法规定,但凡有人敲了鸣冤鼓,县令就必须要上堂公审。 时间一点点过去,县令迟迟没有出现,可那被称为石头的男人还是一直敲着,斗大的汗珠簌簌落下,打湿了地面的青砖。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敲响鸣冤鼓了。 清谷县地主李家,为了霸占他家世代祖传的良田,暗中篡改了借钱的收据,把利息翻了数倍,将他家的田地、祖宅和耕牛全部收走,他爹一口气没上来,竟被活活气死了。 之后他击鼓鸣冤,谁知李家早就贿赂了县令,他被当庭打了三十大板,还瘸了一条腿。 绝望之下,他本打算上吊自尽,却被一个神秘人给救下了。 那人一袭玄袍,戴着唱戏的脸谱面具,只说了两句话。 “想报仇,就在明日午时,衙前击鼓。” “县令不死,鼓声不歇。” …… 咚!咚!咚!咚…… 石头谁也不理,就死死盯着鼓面,牢记着神秘人的那句话。 他恨李家老爷,同样恨和其蛇鼠一窝的朱县令,他将这鸣冤鼓想成二人的脑袋,敲起来如疾风骤雨。 就在这时,县太爷的轿子终于姗姗来迟。 朱县令掀开帘子,目光阴沉,冷喝道:“大胆刁民,上次念你刚死了老父,才特意网开一面,今日竟还敢扰乱公堂?” “本官有公务在身,总管一县之政,岂能天天被你纠缠?” “来人,速速将他拿下!” 有了朱县令的话,官差们便放开了手脚,一个官差拎起水火棍,猛地朝石头击鼓的手臂砸去。 他眼中露出一丝冷笑,上一次,他便是‘不小心’打断了石头的一条腿,这一次,他瞄准了对方的肘关节。 废了你的手,看你还怎么敲! 但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爆响,晴天白日下,似有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快到了极致。 噗! 一根漆黑的羽箭洞穿了那官差的咽喉,在鲜血飙出之前,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射穿了另一人的胸膛。 嗡! 箭矢余威不减,深深钉在衙门处的柱子中,入木三寸,尾部震颤如翅,嗡鸣不已。 滴答、滴答…… 一滴滴殷红的血珠顺着箭矢的羽毛落下,染红了公门前的青砖。 “唔……厄……” 刚刚还一脸凶恶,准备打断石头手臂的官差,此刻跪倒在地,拼命用手捂着自己如泉水般喷血的喉咙,眼神惊恐,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嘶哑声。 而另一个被穿心的官差,则是直接倒在了地上,血流满地。 一箭双雕! 周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短暂的震惊后,现场顿时爆发出了惊吓声,乱作一团。 “杀,杀人了!” “快跑,死人了!!” “老爷小心,有刺客!” 而在一片嘈杂之中,唯一不变的,是那如云雷炸响般的鼓声。 哪怕鲜血飞溅到了鼓面,石头却还是拼命敲着,见到鲜血,他疲惫的身躯反而爆发出了新的力量,鼓声豁然一振,声震云霄。 也就是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道雄浑豪迈的戏腔。 “末将年迈勇——” “血气贯长虹!” 嗖!嗖! 又是两道霹雳般的开弓声,箭矢离弦声如裂帛,分别从两个官差的眼珠子里插进去,后颅飞出。 血液和脑浆飞溅。 “杀人如削—草—” “跨马走西东!” 嗖!嗖!嗖! 箭矢破空之声竟和鼓声融为一体,好似锣鼓声动,演奏沙场乐章。 一道道身影倒了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几乎将那面写着正大光明的牌匾都给染红。 往日里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官差们,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为人刀俎任人鱼肉的恐惧。 他们试图躲避,可那箭矢却仿佛长了眼睛,不仅快如闪电,还准得不可思议。 咽喉、眉心、心脏…… 一道道血花飞溅,一声声哀嚎满地。 原来豺狼亦会疼。 “两膀千斤力,能开铁胎弓——” 随着这声戏腔念白,那箭矢仿佛又添了几分威力,甚至直接洞穿了木石,将躲在后面的官差也一一射杀! “若论交锋事,还算……” 戏腔骤升,豪气干云,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老—黄—忠!!” 话音落下,箭矢亦停,而一众官差,已无活口,变成了满地血尸。 整个衙门都变得千疮百孔。 不远处的屋顶上,周生脚踏八字步,以三拉弓的身段抬眸亮相。 雪发金甲冻天寒,杏黄靠旗卸云肩。 撒手箭出雷追尾,一啸洞穿定军山! …… (本章完) 第33章 隐身法 第33章 隐身法 老黄忠,八十三,大战定军山! 周生此刻所唱的,便是五虎上将中的黄忠,黄汉升。 教了这出戏后,师父还送了他一把宝雕弓,此弓以深山中生长了三十年以上的铁木制成,三弯九不曲,弓弦乃是一只蛇妖的大筋,极富韧性。 弓身绘有淡金色的龙纹,长约七尺三寸,大弓样式,冰冷、坚硬、沉重。 非有神力者不能拉动。 若是换做服药前,就算是修出了道行的周生,最多也只能拉上三五下。 不过现在,师父说他倒是有资格用此弓了。 此刻他扮上脸谱,身穿靠旗,登台亮相,随风飞舞的白发下,是一双在阳光下隐约泛着淡金色的瞳孔。 黄忠是历史上有名的神箭手,甚至有“箭神”之称。 长沙之战中,他曾在距离关羽约百步之外拉弓射箭,精准命中其头盔红缨,故意避开了要害,以此报答关羽先前的不杀之恩。 定军山里更是大展老将雄风,身先士卒,以举世无双的箭术勇冠三军,斩杀大将夏侯渊。 后世还有个歇后语,叫黄忠射箭——百发百中! 周生也曾练过箭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手,即便参军也能去神射营。 可此刻唱起定军山,扮起老黄忠,他才知道自己的箭术有多么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方圆百丈内的一草一木,一叶一尘,在他眼中似乎都纤毫毕现,双目如苍鹰视日,哪怕直视着那轮耀眼的太阳,都丝毫不觉得刺眼。 不仅是目力的大幅增强,他和手中的宝雕弓,亦是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仿佛那是他血肉的延伸。 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这张宝雕弓在欢呼雀跃,为自己多年雪藏后的再次见血,而兴奋不已。 咻!咻! 又是两道破空声,将躲在轿子周围的朱府家丁给一箭穿喉。 即便隔着百步远,周生的箭却准得像咫尺之间。 轿子剧烈一晃,露出朱县令那张煞白的脸。 “你,你疯了?!!” 朱县令十分不解,他已经暗示了自己的后台,可这个唱阴戏的年轻人,却还是如此不管不顾? 他甚至敢当众射杀朝廷命官? 这不会是唱阴戏唱疯了吧? 更让朱县令不安的是,因为是正午时分出来的,那尊大哥派来保护他的猖兵,此刻并未跟来。 咚!咚!咚! 鸣冤鼓依然在响,仿佛千百年来就不曾中断过。 而周生的唱词也随之响起。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 下一刻,又是一根箭矢如闪电劈出,掀起刺耳如裂帛般的破空声,呼啸着洞穿了轿子的帘幕,朝着朱县令的眉心射去。 “救——” 最后一个‘命’字还没说出,凶狠凌厉的箭锋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就要穿颅而过。 以周生这一箭的威力,别说只是一个头颅,就算是披上一层铁甲,也如同纸糊。 但这必中的一箭却落了空,从轿中穿过,钉入了十几丈外的墙壁中。 不是周生失了手,而是朱县令凭空消失了。 他那双淡金色的瞳孔一凝,嘴角露出一抹充满杀机的冷笑。 正午时分,猖兵无法活动,那另一位藏在朱府中的高人,就应该要出来了。 这一箭,叫做投石问路。 只是周围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周生和敲鼓的石头,似乎就只剩下一地死人。 朱县令好像消失了。 咚咚咚! 鼓声依旧未停,尽管石头已经很累了,却依然在咬牙坚持,心中只牢记着那句话。 县令不死,鼓声不歇。 周生听着鼓声,手中搭箭,缓缓拉起大弓,随着弓弦一点点绷紧,他的眼睛也变得越发锐利,犹如一只正在巡天觅食的金雕。 口中却是不紧不慢,继续开嗓唱戏。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一边唱着,他手中那支蓄满杀意的羽箭则对着周围的空气缓缓移动,仿佛在探寻着某个方位。 鼓声再响,让四周布满了肃杀之气。 “三通鼓,刀出鞘——” 当唱到那个‘鞘’字时,周生眼中杀气猛地爆出,淡金色的瞳孔犹如火烧,手中那蓄力许久的一箭爆射而出。 这一箭射向的是东南处的空气,那里空空荡荡,并无半点人影。 可就在这一箭袭来的刹那,两道模糊的身影猛地扑开,翻滚着躲闪这一箭。 轰!! 这一箭直接洞穿了他们身后的石壁,一道道裂纹扩散,好似摔碎的瓷器。 一滴血珠顺着箭矢的羽毛落下。 周生看到了两个人,两个被他一箭破了隐身法的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朱县令,此刻他面容惊恐,脸上有着一道箭矢擦过的血痕,正不断淌血。 而另一个,则是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道士,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拂尘,目光炯炯有神。 竟是一位修出了道行,会法术的道人! “没想到阴戏一脉,居然出了一位如此杰出的后生,先是破了封棺符,又解了贫道的隐身法,真是后生可畏。” “只是阁下莫要这么大的火气,贫道姓谢,名大千,来自龙华教,不知可否暂歇神箭,听我一言?” 谢大千上前一步,挡在朱县令面前,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一派春风,可那笑容里却藏着十足的警惕。 阴百家中,阴戏一脉的实力向来不容小觑,尤擅斗法,神通百变,若非这一脉的传人极易夭折,很难活得长,恐怕都能冠绝百家之首。 而这个唱黄忠的年轻人,刚才神箭虚指,凌空探位,他的法力只是在杀机下稍稍波动,就被对方立刻寻到了破绽。 开宝弓,搭神箭,唱黄忠,又隔着百步远。 哪怕道行比对方更高,他依然是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因此他特意点出了‘龙华教’三个字,希望能让这唱阴戏的少年清醒一些。 可鼓声仍未停,而周生的唱词也未停。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咻!咻!咻! 这一次,周生弯弓搭箭,三箭齐发,直奔两人要害而来,箭尚未至,可那如雷霆般的杀机却已刺骨入髓,令两人寒毛耸立。 没有谈判,没有妥协,没有余地。 县令不死,鼓声不歇。 …… 感谢怪力乱喵的五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4章 神箭 第34章 神箭 “不好!” 谢大千瞳孔一缩,手中拂尘转动,白色的麈尾仿佛一只只受惊的小蛇,旋转缠绕。 无形的法力化作一道道乱流,犹如水中漩涡般将三枚箭矢全都牵引吞噬。 一时间,那能开碑裂石的羽箭仿佛射入了水中,威力被层层削减,最后竟被谢大千一把抓住。 箭羽微颤,似是犹有不甘。 不过也有几缕麈尾缓缓飘落,被风一吹化为齑粉消散。 谢大千握着羽箭的手微颤,面容更加凝肃。 好霸道的箭法! 他的道行在这年轻人之上,但高的不多,而对方手持神弓,杀心自起,又隔着百步远,可谓占尽优势。 只恨那猖兵不能跟来,否则硬扛着几记神箭也能将之近身斩杀! “年轻人——” 回应他的,是一支又一支破空袭来的羽箭,呼啸的破空声如疾风暴雨,一人一弓,竟有万箭穿空之威势。 谢大千竭力挥舞着他的宝贝拂尘,这是他温养了几十年的法宝,平时都舍不得用,可现在麈尾却一缕又一缕的飘落。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箭,而他手中的拂尘已经快成秃尾巴了。 法力更是被迅速消耗,谢大千眼中阴晴不定,他很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像《挑滑车》里的高宠,会被活活耗死! 必须要想办法近身! 然而周生也明白这一点,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 唱腔再起,唱的是《定军山》中的一段戏,诸葛亮担心黄忠老迈,无法战胜张郃,黄忠奋勇自荐,诸葛亮便说帐下有一张铁胎弓,若黄忠开得,便可前去。 一辈子神箭无敌的老黄忠哪受得了这个激,当即便吐出豪言,誓要开弓。 “弓来!” 一声戏腔念白,威武雄迈,豪气干云,仿佛滚滚热血在苍老的胸膛中碰撞、回荡。 下一刻,周生将手中的宝雕弓拉成了满月,瞳孔中的淡金色几乎凝成了实质,刺得人无法直视。 嗖!嗖!嗖! 又是三箭射出,但这三箭却并非齐射,而是连射,乃是传说中的连珠箭。 连珠箭,乃是速射之技,讲究箭若连珠,接连不断。 一箭未至,第二箭已经射出,第二箭未至,第三箭又已射出,不给人半点喘息之机。 疾如狂风暴雨,势若雷霆万钧! 谢大千面色骤变,他的拂尘成功挡下了第一箭,可还没得及调息,第二箭就已经到了跟前。 滋啦一声脆响,犹如裂帛。 他的宝贝拂尘彻底成了光杆子,所有麈尾都被箭气撕裂,就连尘柄也出现了裂痕。 然而紧跟着的还有第三箭,也是威力最强的一箭。 前两箭只是为了开路,这最后一箭,才是真正的杀机! 轰! 那根羽箭竟轰碎了两层石壁,最后深深钉入了第三面石壁中,只露出半截嗡鸣震颤的箭身。 一滴滴混合着脑浆的血珠顺着箭尾的羽毛落下。 谢大千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黯淡,残留着浓浓的不甘之色。 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大洞,被一箭穿颅而过,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第三箭实在是太快太狠,他虽开了眼窍,能看清那一箭的轨迹,可先前法力消耗太大,又一口内息没有调过来,纵然看清,身体却已躲闪不及。 他苦苦修出的道行,也只能让他比正常人晚死片刻,能拖延几息。 噗通! 谢大千跪倒在地,慢慢倒了下去。 这一刻,强烈的不甘和悔恨充斥在他的心中,修行几十年,才终于开了眼窍,不仅加入了龙华教,还得香主看重,委以重任。 等朱县令的事情结束,他就能晋升为教中的护香人,得传更上乘的玄功秘术! 但这一切,都被那个唱阴戏的小子给毁了! 想到此,他怀着强烈的不甘,调动最后的法力,于血泊之中,结出了最后一个法印。 下一刻,远处的周生瞬间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紧接着,他脚下的屋檐突然炸开,钻出了一道狰狞恐怖的身影。 那竟是一只有着四十九对紫黑步足的大蜈蚣! 暗红色的甲壳上似乎渗着血丝,触须分叉,颚齿呈青黑之色,刚一现身便有股腥臭之味扑面而来,令人头昏脑涨。 周生瞬间毛骨悚然,这蜈蚣体型硕大,几已近妖,必有剧毒! 千钧一发间,往日里师父对他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终于救了他一命。 无数次的苦练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大脑都没来及多想,身体便已经自动躲闪。 脚尖一点,身子已经腾空飞起,旋转如风,这是戏曲躲闪身段中的旋子。 此时此刻,那偷袭的蜈蚣,在周生眼中成了练习毯子功时,从师父手中射来的石子。 双飞燕、跨虎、打飞脚…… 在电光石火间,他身姿飘逸,动作干脆利落,既有飞鸟的灵动,又不失猛虎的迅疾。 让那大蜈蚣的数次连扑全都落了个空,毒液落在屋檐的瓦片上,甚至将瓦砾腐蚀裂开。 只听一道道啪啪的响声,那是周生在躲闪时,手脚相碰、衣袖飞舞时发出的脆响。 一连十三响,这在戏曲中又名‘飞天十三响’,是一种难度很高,动作十分复杂的躲闪身段。 昔日的苦练和汗水,成就了这一戏台绝技。 最后他以弓箭步收尾,落地生根,一根漆黑的羽箭已经搭在了大弓上。 而此时的大蜈蚣刚好腾空而起,露出了较为柔软的下腹。 嗖! 箭矢犹如一道漆黑的闪电,将大蜈蚣瞬间洞穿,钉在了石壁之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看到那还在挣扎的一根根步足,周生没有任何迟疑,又是数箭射出,几乎将那蜈蚣射成了筛子。 随着脑海中的洛书绽放光华,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背后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打湿。 刚才真的是太危险了! 原来那道人看似对他的神箭束手无策,其实却是在暗中拖延时间,好让其豢养的妖物遁地偷袭! 对方的战术很高明,遁地之术刚好克制他的这双鹰目,而且几乎就要成功了。 幸好周生之前没有半点墨迹,以连珠箭的绝技,先一步射穿了对方的头颅! 快一步,就是生和死。 如果他慢了一步,在和那道人对峙时,就未必能躲得过这蜈蚣的偷袭了。 “别,别杀我!!” 看到连谢道长都死了,朱县令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他疯狂地转身逃去,眼中满是恐惧。 但下一刻,一根箭矢射穿了他左腿的髌骨。 噗通! 他的身躯摔倒在地,拖着一条腿,艰难地向前爬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满眼都是对生的渴望。 周生冷眼相望,仿佛看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在冰冷的梨花河底,一口怨气难平的徐伯伯,是怎么一点点爬行的。 …… 感谢济川街道陈奕迅的三千打赏,感谢凡尘过往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5章 满堂彩 第35章 满堂彩 “救命!救命!” “本官是县令,谁来救救我?” “开门,开门呐!!” 清谷县的街道上,一道身影正在地上艰难爬行,口中连连呼救,不断拍打着街边的房门。 然而没有一个人给他开门。 一道长长的血痕在青石地面上晕染开来。 哒!哒!哒! 脚步声缓缓响起,踏着那条血染的道路,犹如阎王催命的鼓声。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在无数双躲在门缝后的眼睛注视下,那老黄忠弯弓搭箭,舌绽春雷。 “张郃被某吓破胆,卸甲丢盔奔荒山。” “恼恨那军师见识浅,他道我胜不了夏侯渊。” 嗖! 这一箭射穿了朱县令右臂的关节,令他惨叫一声,爬行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少。 “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大哥是——啊!!” 嗖! 又是一箭射穿了他的另一条腿,让他只剩下一只完好的左手,想爬都爬不动。 “坐在雕鞍将令传,大小三军听爷言:刀出鞘,弓上弦,紧系铠甲扣连环……” 又是两箭射出,一箭射穿了他的下身,一箭射穿了肾脏。 从沈金花,到翠翠,再到徐伯伯,整个悲剧都源自此人的色心一动。 色字头上一把刀,可他斩向的,却都是那无辜良善之人。 这两箭,是为了沈金花,也是为了那被活活疼死的翠翠。 就算是死,也要他提前‘享受’一番人间极痛。 朱县令蜷缩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血水不断蔓延,他眼中写满了绝望。 疯子,一个唱戏的疯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真有这么肆意妄为的疯子! “本官和你拼了——” 他挣扎着抓向周生,然而一只脚无情地踩在了他的喉咙上,将所有的话语都化为呜咽之声。 这一刻,远处衙门口的鼓声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而周生的唱腔也达到了最巅峰。 “向前个个功劳显,退后的——人头——挂高杆!!” 雄浑豪迈的唱腔如一支穿云利箭,冲入了九霄之上,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古战场,闻将军击鼓,三军大呼。 周生本想最后一箭结果了他,可伸手一摸,背后的箭袋居然空了。 足足一百支翎羽箭,全部射完了。 周生冷目如刀,轻笑一声,而后弯腰握住了射穿朱县令右臂的那支箭。 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旋转拔出,就地取材。 开弓,搭箭,冰冷的铁箭头直勾勾地瞄准着脚下朱县令的头颅,只有几尺之隔。 因为是刚刚拔出的,滚烫的鲜血顺着箭头滴落,正好打在朱县令的眉心。 一滴、两滴、三滴…… 这一刻,朱县令彻底崩溃了。 他浑身颤栗,痛哭流涕。 “唔呜……别杀……我大哥是……判官……” 虽然被踩着喉咙几乎难以呼吸,可强烈的求生本能却还是让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此生最大的依仗。 当年他本来只是一个穷书生,生性驽钝,家徒四壁,却在赶考的途中路遇一座废弃的判官庙。 想着自己在庙中避雨,便干脆给那蛛网缠身的判官神像打扫了一番,还拿出最后的酒水倒在地上以敬判官。 而也就是这番举动,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晚判官居然真的来了,请他喝酒吃肉,他也是心大,居然没感到害怕,还和判官相谈甚欢。 从那之后,判官就常常来找他喝酒,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他不通文墨,判官就替他换了一颗玲珑心,说是阴司中剩下的,并非从活人身上摘取。 可他却听说,百里外的许家,那个颇负盛名的才子,半夜里突然暴毙,似是心疾。 有着玲珑心的他早已变得聪慧,自然不难猜出这其中的关系。 可听着众人的赞美,享受着中举后所带来的荣耀,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换心换心,似乎将那颗会帮神像扫清蛛网,敬酒款待的淳朴之心,也给换掉了。 在这之后,他越来越不满足,最终又请求大哥帮自己的妻子换头。 却不想,最终引来了一个唱戏的疯子。 …… 往事历历在目,他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依仗,希望判官之名,能震慑住这个戏疯子。 似乎确实有效果。 周生拉弓的手微微一顿。 朱县令的眼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不想死,人间的富贵和美色还远远没有享受够,只要能活下来,失去的手脚都能重新换回来! 大哥答应过他,会助他步步高升。 才只是一个县令,就能享受到如此极乐,若是做知府、尚书、宰相…… 可惜回应他的,是一道如霹雳般的弦声。 漆黑的羽箭瞬间洞穿了他的眉心,溅起的血花和白浆,打湿了周生的衣角。 面对着那双充满不甘和怨恨的眼睛,周生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声冰冷。 “原来你大哥是判官啊,既如此,你连做鬼的机会……” “都别想有。” …… 轰! 冲天的火光里,是一具具被焚烧的尸体,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穿着官袍的朱县令。 周生静静注视着那跳动的火焰。 正午时分大开杀戒,又当街焚尸,别说你大哥是判官,就算你是判官,也要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有些人,连变鬼的机会都不配有。 与此同时,他眼中的淡金色也渐渐消散,整个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周身毛孔蒸腾出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白雾。 双臂酸涩不已,特别是开弓的手指,竟被勒出了血痕。 此番大战,消耗不可谓不大,称得上是周生出道以来最惊险刺激的一战,差一点就死在了那谢道人的手中。 可是,真痛快呀! 他望着那跳动的火焰,似乎心中的热血也在被点燃,一种难以言喻的酣畅感萦绕心头。 仿佛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孔都通透了! 那丢头的戏子,那失心的书生,那含恨的乐师,那受辱的孤女…… 是否正在看着这场好戏? 是否正在喝一道彩声? …… 衙门口,石头终于停下了击鼓,在看到县令死去的那一刻,他跪倒在地,仰天大哭。 一道身影立于其身前,遮住了日光。 “恩公——” 他刚刚开口,一张带血的字契飘到了他的身前,戏腔念白字正腔圆,苍劲有力。 “好儿郎!腕底风雷击鼓声!” “催得那——豺狼虎豹肝胆惊!” “且拿赏钱回家去,莫不闻七十老母——唤儿声?” 石头心中一震,他拿起那张带血的字契,立刻认出了,这就是地主李家暗中篡改利息的那张收据! 字契上的血,莫非就是—— 他猛地抬头,望着那张赤金铺底,银纹勾面的黄忠脸谱,眼中满是激动,重重叩首。 “恩公,您是神人,我石头以后定会为您建庙立祀,子孙代代都为您上香供奉!” “恩公,您也快走吧!” 说完他拿起字契一瘸一拐地离开。 周生则是静静站在衙门口,抬头望着那扇被鲜血染红的牌匾,眼中的杀气如赤焰跳动。 走?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满是杀机的笑容。 师父说过,既然开唱,就要唱得精彩。 一出《定军山》还不够,毕竟那猖兵……可还在呢。 五猖兵马,冷坛霸兵? 下一出戏,看看是你凶,还是我凶! …… 感谢钱大来的一万打赏,兄弟是第二次万赏了,感谢支持!感谢怪力乱喵的一千五打赏,感谢空谷月惟的五百打赏,感谢zhen_money的两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6章 钟馗 第36章 钟馗 清谷县衙门。 血溅满墙,乱箭如草。 一道穿着大红官袍的魁梧身影正坐于县太爷的公案之上,垂首抱胸,似是午寐。 “呼!” “呼!” 雷霆般的鼾声宛如沉眠的巨兽,竟震得头上那被鲜血溅红的牌匾嗡嗡颤响。 正大光明,字字滴血。 浓郁的血气充斥在整个衙门中,直熏得人心惊胆寒,魄散魂飞。 可那道身影却睡得如此安详,仿佛生来就最喜欢这股血腥味。 滴答!滴答! 牌匾上的鲜血,正好落于他旁边那把尚未出鞘的古剑上,宛如朱砂一般,将漆黑的剑柄染成赤红。 有蚊蝇被血气吸引而来,却停在那道如蛰龙般酣睡的身影前,不敢再靠近一步。 仿佛有股无形的煞气正在酝酿,惊百虫,镇万邪。 不知过了多久,烈日慢慢西行,那沸腾于天地间的阳火,也渐渐减弱。 突然,一股呼啸的阴风吹彻,似狂风席卷而来,吹得大木弯腰,群蝉惊惶。 一时间竟有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之感。 猖兵已至! 刹那间,衙门内本就浓郁的血气仿佛热油泼火,轰然炸开。 一道道血脚印在地面上浮现,直奔那沉睡的身影。 四周回荡着沙场猛士般愤怒的吼声。 锵! 空气中响起了那宛若金石的拔剑声,恐怖的杀机好似开闸洪水,随着那血脚印的不断向前,四周的桌椅、花瓶竟齐刷刷地断成两截。 切口平滑如镜。 就连那坚实的梁木和墙壁上,也出现一道道锋利的剑痕,石屑纷飞。 就在这时,那道穿着大红官袍的身影似乎醒了,鼾声不再响起。 可这恐怖的一剑,也即将落在了他的头上。 阴司兵马之中,猖兵最是凶戾霸道,所到之处,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要被其强势斩杀,寸草不生! 地府的那位大人物,派此猖兵来保护县令朱综,足见对其的重视。 也说明祂对猖兵的实力很有信心。 这一剑若是斩下,不仅是头颅滚落,就连魂魄也会被枭首,九泉之下成了无头鬼。 甚至即便是转世投胎,下一世也会痴痴傻傻,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那道身影视悬顶之剑如无物,挥手猛地向下一拍。 手掌中握着的,是一块黑漆漆、乌沉沉的铁木块,上面裂痕交错,犹如电闪雷鸣。 赫然便是开封府尹包龙图断案辨冤的惊堂木! 啪!!! 随着此木被拍响,那如尸山血海般的煞气豁然一震,竟犹如布帛般被撕裂出一道道口子。 千古浩然之气如火山地裂般喷涌而出! 惊堂一响,雷音千重,诛邪避退,万鬼不侵! 恍惚间,清谷县的衙门仿佛变成了开封府,有一道目光坚毅、凛然不屈的身影正端坐于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额头月牙照彻八方冤魂。 砰!! 空气中,似是有道无形的身影被那惊堂的雷音给震飞,阴气大量散去。 一道身影终于缓缓浮现。 那是一尊铁塔般的巨汉,虎背熊腰,身着重甲,甲胄上满是裂痕和铜锈,以及洗不掉的斑斑血痕。 最骇人的,是猖兵那燃烧着青色磷火的双目,仿佛能看透三魂,燃烧七魄。 只是此刻,那霸道的鬼火双眸飘摇闪烁,仿佛风雨中摇曳的灯苗。 包公的惊堂木下,哪怕是有着赫赫凶名的五猖兵马,此刻也阴气大散,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不过祂到底是凶悍的地府阴兵,只是迷糊了一息便清醒过来,眸中磷火再次恢复了稳定。 可下一刻,那磷火猛地一跳,竟露出一丝刻在骨子里的……惊惧。 因为那穿着大红官袍的人,终于抬起了脸。 额头倒冲天庭火,一字横眉蝴蝶纹。 铁面虬髯丹心裂,杀鬼捉邪称圣君! 赐福镇宅圣君,天师钟馗脸谱! 相传钟馗死后被封为驱魔大神,阎王亲赐杀鬼剑,令他扫荡人间万鬼,除魔九州。 唐明皇梦遇小鬼缠身,便是钟馗现身,将鬼物一口吞下,因此又有了钟馗嚼鬼的传说。 民间更是称其为天师,且是专门捉鬼、杀鬼的天师! 要说天下鬼物最怕见到谁,不是判官,不是阎罗,而是最喜欢杀鬼、吃鬼的钟馗。 管你是什么凶鬼、厉鬼、恶鬼、猛鬼,甚至是鬼王,对钟馗来说都只是下酒的美味。 你越凶,味儿越正! 因此当那猖兵看到周生所画的钟馗脸谱时,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露出了惊惧之色。 不过猖兵到底是猖兵,凶悍至极的性子令祂很快克服了本能的恐惧,磷火跳动,认出了那只是戏里的钟馗。 祂怒吼一声,煞气沸腾,再次持剑而上。 不过周生再次拍响了惊堂木。 轰隆!! 雷音激荡九重霄,炸响在每一处角落。 惊堂木上再次多了一道裂痕,可那猖兵的身形也瞬间定住,如遭雷劈,阴气大量消散。 下一刻,剑鸣声动。 清越的拔剑声如击玉磬,久久回荡于公衙之内。 钟馗已然杀至! “咿——呀——!!” 戏腔一开,便是虎啸龙吟,声震八方,那满面如戟的虬髯根根竖起,煞目瞪似铜铃。 凶神恶煞,似要嚼鬼而食! 铛!! 阴刻着太上杀鬼咒的古剑劈砍在猖兵的铠甲上,溅起一道炽热的火花,发出滋啦的爆响。 一滴滴阴气凝聚的血珠飞溅,又在空中化为黑雾消散。 此剑名曰杀鬼,和钟馗手中法剑同名,乃是前朝名将佩剑,随其征战数十载,枭首无数,煞气滔滔。 后来古剑成凶,被盗墓贼挖走后,三日之内连杀十七人! 是师父玉振声出手降服了此剑,并请龙虎山的道士刻下太上杀鬼咒,这才成了专克鬼物的神兵利器。 民间传说,见过血的杀猪刀都能克鬼,更何况是杀人无数,并且刻下了太上杀鬼咒的凶剑? 只是一剑,便让那猖兵倒飞而回,吃痛惨叫。 铮!! 四十九斤重的杀鬼剑拖地而行,摩擦出耀眼的火花,以及那如金戈铁马般的铮鸣声。 周生人随剑走,片刻不歇,再次悍然杀至,铜铃般的双目中满是煞气,以及一种……见到猎物般的饥饿。 一剑劈下,他仰天大笑。 “好鬼!好鬼!” “饿煞爷爷肚肠雷!” …… 感谢怪力乱喵的三千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7章 嚼鬼 第37章 嚼鬼 铛!铛!铛!铛! 公衙之内,金铁之声激荡不绝,震耳欲聋。 若还有其他活人在此,就会看到十分诡异的一幕,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画着钟馗脸谱的雄伟巨汉,手持四尺多长的杀鬼剑,咆哮如雷,剑影如风。 锋利的宝剑明明是挥砍在空中,却偏偏响起刺耳的撞击声,火星如雨。 周生那一双饿虎般的怒目,倒映出猖兵的身影。 一剑、一剑、又是一剑! 他脚踏虎步,须发怒张,浑身筋骨劈啪作响,隐约泛起雷鸣之声,真好似一头成了精的猛虎。 那猖兵也有着一身千锤百炼的武艺,但两次被惊堂木所伤,又摄于钟馗吃鬼的凶威,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哇呀呀呀——” 周生越打越凶,口中爆发出雷霆般的戏腔,双目更是射出两道摄人的凶光。 “休逃!休逃!休逃!” “五脏庙里——尽饥肠!”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中轰然炸响,好似肠胃都在剧烈蠕动,呼啸如雷。 而他手中的剑也越来越快,煞气越来越重。 轰! 剑光一闪,竟直接斩断了一根粗壮的桐木柱子,飞扬的木屑如暗器般射向四面八方。 整个衙门都剧烈一晃,顶上屋檐震颤摇晃。 灰尘如雨落下,却又被那冲天的煞气给震飞。 周生已经杀红了眼,整个人越发入戏,几乎快要模糊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腹中饥肠似雷霆,眼前恶鬼可下酒! “清蒸太瘦!” “红烧太肥!” “如何吃?如何吃?” 铛!!! 在一连串的质问中,两人同时挥剑劈下,刺耳的金铁碰撞声几乎将屋顶的砖瓦都给震动,炙热的火花照亮了两双凶煞的眼眸。 一双赤红如血,宛如铜铃。 一双磷火沸腾,凶悍冷厉。 很显然,猖兵已经从惊堂木的余威中缓了过来,并被激发出了一身血勇,战意惊人。 这一剑对砍,两人都一步不退,如同角力。 古剑嗡鸣作响,上面阴刻的太上杀鬼咒熠熠流光,而那猖兵手中的战剑亦非凡物,竟丝毫不落下风。 “区区一个假钟馗,还想吃了本将?” “戏子,永远都是戏子!” 猖兵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粗粝,好似有沙石在嗓中摩擦。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熊熊烈焰。 钟馗吐火! 河北梆子的经典大戏《钟馗》中,就有钟馗吐火的绝活。 钟馗虽是鬼,却嫉恶如仇,性情暴戾刚直,能杀恶鬼,能吐烈焰,乃鬼中之雄! 这火亦非凡火,是那五脏庙中的凶煞火气,专烧各路牛鬼蛇神! 猖兵没想到对方还有此绝活,顿时惨叫一声,脸上的血肉如蜡油般融化开来。 就连眼中跳动的磷火,也飘摇闪烁。 周生得势不饶人,进步挥剑。 “好香!好香!” “烤你三分焦脆——正下酒!” 剑影如狂风暴雨,劈砍在猖兵的身上,将那古老的战甲砍出道道剑痕,不断流散着阴气。 这猖兵真不愧是阴司精锐,寻常鬼物受周生一剑便要魂飞魄散,哪怕是沈金花那样的厉鬼,最多也就能撑个三五剑。 可这猖兵足足受了十几剑,居然还有鏖战之力。 祂终于感受到了危险,眼前这个唱阴戏的人,居然真有了三分天师钟馗的神韵,竟渐渐逼近人戏合一的境界。 身为地府阴兵,祂自然清楚,对于阴戏师而言,道行越高,入戏越深,则神通越强。 绝不能让这小子再继续入戏下去,否则祂真有可能会栽在这里! 猖兵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朱县令招惹的竟然是这么一位凶人。 吼!!! 祂猛地发出一声咆哮,仿佛冲锋陷阵至死地绝境的猛士,在十面埋伏下,爆发出了最后的斗志。 阴气暴涨,呼啸成风。 紧接着,祂原本就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再次拔高,甚至将身上的铠甲都给撑裂,露出盘虬卧龙般的筋骨肌肉。 眨眼间,竟变成了一尊高约丈余的铜甲巨人! 轰! 祂一剑砸来,直接将周生劈飞三丈远,将公案都给撞飞。 周生握剑的手微微震颤,虎口裂开有血珠滚落。 此时此刻,他扮钟馗后原本魁梧的身躯,在对方面前竟也显得矮小起来。 “唱戏的,还真把自己当钟馗了?” 猖兵眼中磷火飞腾,好似两盏熊熊燃烧的灯笼,每一口吐息都宛如长风。 “吃我?今天本将就要活吃了你!!” “好补一补我损耗的道行!” 祂踏步杀来,每一步都将脚下青砖踩得寸寸炸开,留下一道巨大的黑色脚印。 人还未至,那呼啸的阴风已经将周生的须发吹得根根竖起,皮肉颤动,几乎睁不开眼。 抬剑横挡。 铛!!! 周生的身影再次爆退,将一根梁柱都撞出了裂痕,虎口处热血滚滚,剑身嗡鸣震颤。 “你不是要吃我吗?” 轰! 又是一剑! “来呀!!” 一剑一剑又一剑,火星四射,势如万钧。 此时形势和先前刚好逆转,周生不断后退,口中甚至咳出了血液,须发散乱,但随着受伤流血,那双赤色的瞳孔中,煞气却越来越重。 第七剑,周生手中的杀鬼剑直接被斩飞脱手,旋转着插入柱中,剑柄震颤不已。 他已经握不住剑了,身子也已退到了最后,撞在了墙壁上。 而也就是这一刻,那股在胸中呼啸奔涌的煞气、怒气,也终于沸腾到了极点,轰然炸开。 老君炉中起青烟。 轰隆! 他只觉得脑中有雷霆炸响,整个人再次达到了那日唱桓侯时,人戏合一的玄妙境界。 我即是钟馗,钟馗便是我!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因为自己相貌丑陋,便摘了他的状元。 大丈夫岂能受如此屈辱? 他怒从心中起,竟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丹心赤血犹如一抹洗不去的朱砂,染红了那鎏金铜柱。 周生猛地睁开双眼,凶煞之气扑面而来,额头处流下一道道鲜血,仿佛刚刚真的撞柱而死。 他盯着那面色微变的猖兵,舔了舔嘴唇,双手攥拳上举,怒目圆睁,鼻音如雷,做了一个戏曲身段伏虎式。 下一刻,周生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敏捷,犹如一道赤色的闪电,连连躲过猖兵的剑锋,似猛虎下山般扑到了对方的后背上。 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狠狠撕咬着祂脖子上的血肉。 阴气凝聚的血水打湿了那如长戟般的虬髯。 他仰天大笑,声如雷震。 “肠是黄泉路,胃是孽镜台。” “今朝嚼恶鬼——” “痛快!痛快!” …… (本章完) 第38章 武松 第38章 武松 公衙之内,蓦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宛如鬼哭神嚎,让许多瓷器都生出了裂缝,有的甚至咔嚓一声炸碎开来。 若有其他活人在此,在这叫声下顷刻间便会耳膜流血,成为聋子。 但此时人戏合一的周生却夷然无惧,哪怕双耳处嗡鸣震响,可他眼中却只有自己的猎物。 杀鬼!吃鬼! 即是度鬼。 他张开血盆大口,森白的牙齿仿佛成了杀鬼的利刃,有某种神力加持,滋啦一声就又咬下了一大块阴兵的血肉。 口中一嚼,血肉顿时化作阴气入腹,让那宛如闷雷般的肚肠终于好受了些。 猖兵眼中的磷火也随之减弱了一分。 祂挥起蒲扇般的巨手,试图抓住周生将其甩出,但下一刻,一块惊堂木拍在了祂的脑袋上。 是的,谁规定惊堂木就只能拍桌子? 周生以木为砖,就仿佛手持金砖的哪吒,擎天一举,当头砸下,如彗星袭日,陨降星沉。 轰隆! 响声虽不如先前嘹亮,却胜在距离够近,浩然气犹如一座大山落下,砸得猖兵晕头转向。 咔嚓一声,惊堂木上再次多了一道裂痕。 不过此时的周生已经完全顾不上心疼,他眼中早已被冲天的煞气萦绕,金刚怒目,须发狂舞。 一口!一口!又一口! 只嚼得那恶鬼骨烂筋折,血肉模糊,阴气好似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去。 时不时还口吐烈焰,烧得皮开肉绽,外酥里嫩。 起初那猖兵还试图挣扎逃走,可随着阴气大量流散,祂巨人般的身躯也迅速缩小。 终于,素来以凶悍著称的猖兵,也感觉到了恐惧。 “天师饶命!” “圣君,圣君不要吃我……” 这一刻,似乎连祂都无法分辨出,那正在嚼鬼而食的,究竟是唱阴戏的戏子,还是威震九幽的天师钟馗?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求饶声也渐渐隐去,直至消失不见。 周生一拳砸下,却落了个空,拳头将青砖地面砸出了一道道裂痕。 周围已再无一丝阴气。 那凶悍霸道的猖兵,就这样烟消云散,魄灭魂飞。 这一刻,他脑海中的龟甲洛书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醒目。 积攒的能量瞬间飙升数倍,为整个龟甲都渡上了一层辉光,晶莹剔透,灼灼流光。 周生本该大喜,可他现在的状态却很不对。 猖兵已死,他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从戏中人的状态里退出。 人戏合一,是阴戏中一种非常玄妙和高深的境界。 很多阴戏师,甚至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种境界,这是阴戏师和戏中人物的情感、经历等达成了一种灵魂的共鸣和交融。 如戏痴一般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传说进入这种境界的人,耳畔会听到神祇的低语,犹如仙人指路,从而神通大增。 可这种境界也有一个极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如果入戏太深而无法出戏,最后会彻底分不清自己是谁,变得疯疯癫癫,走火入魔。 也就是所谓的戏疯子。 玉振声之所以会认为周生的天分奇高,是阴戏一脉不世出的奇才,就是因为周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数次触摸到了这种境界。 换言之,在扮演上,周生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这是独一无二的天赋,却也是可能让他走火入魔的毒药。 阴戏两大准则,第一不要出戏,第二不要出不了戏。 周生此刻就在面临着出不了戏的困境。 这回唱钟馗,和桓侯时还不一样,那时沈金花给他的压力,远远不如今日的猖兵。 在生死之间的刺激下,他已经被逼出了所有的潜力,再无一丝一毫的余地,也是他学戏以来,最投入和沉浸的一次。 此时此刻,他耳边仿佛真的听到了某种呢喃声,威严、深沉、浩大,喊着他的名字——钟馗。 终南进士、赐福镇宅圣君、驱魔帝君……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位骑着猛虎,穿着官袍的雄伟身影缓缓走来,身后有五尊鬼王托着一口巨大的长剑。 突然,那道身影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刹那间,周生如坠冰窟,遍体生寒,仿佛看到了两轮血色的太阳。 他情不自禁地想向着那道身影靠去,似乎只要和其融为一体,便能拥有举世无双的神力,长生不死的寿命。 可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回荡。 醒来! 你不是祂! 快醒来!! 现实中,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波动,而后举起手中的惊堂木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一拍! 下一刻,他浑身如遭雷震,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一滴滴汗水顺着脸上的油彩滑落,将地面染得五颜六色。 终于出戏了! 远处的某座屋檐上,玉振声悄悄放下了手中的石子,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却松弛了许多。 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半晌只吐出了一个字。 “彩。” …… 朱府。 自丈夫离开后,自觉有些头晕,便躺在床上休息的县令夫人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心惊肉跳,口干舌燥。 脖颈处竟隐隐作痛。 特别是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翠翠——” 她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名字,才想起来翠翠已经不在了,于是又喊了一个丫鬟的名字。 可外面无人作答。 “红云、碧月、细柳……” 一连喊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却都无人应答,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蝉鸣和鸟叫似乎都听不见了。 县令夫人心中涌现出一层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段戏腔。 “杀得那楼中尸横遍——” “杀得那楼外鸦无声——” 她吓得一哆嗦,悄悄从窗户处望去,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只见地上到处都是家丁的尸体,血溅三尺,一地残尸。 每一人都是一刀割喉,刀法又快又狠。 噗通! 随着最后一人捂着喉咙倒下,那道如太岁魔神般的身影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手中宝刀滴血。 “快意恩仇江湖事,留得青史一段名!” “哈哈哈!” 那人笑声豪迈,又渐渐收腔,如刀锋般的眼眸突然望向那正在窗户处偷窥的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惊恐万分,惊叫一声,立刻朝着门口跑去,想要逃命。 然而她刚打开门,一口冰冷的鬼头刀就刺穿了她的心脏。 “唔……” 她似是想问为什么,可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却让她完全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就在这时,那道身影轻轻靠近她的耳边,唱出了最后一句。 “血溅鸳鸯楼——” “武松!!” 噗通! 县令夫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至死她都没想明白,那人为何要杀自己。 可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流出了一行热泪。 似是感激,又似是终于放下了某种执念。 周生收刀而立,轻轻一叹。 “莫道桓侯不辩冤,行者刀下正悬奸。” “沈大家,一路走好。” …… 感谢zhen_money、书友20250815200340512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39章 小雷池 第39章 小雷池 夕阳西斜,黄昏日落。 周生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他已经洗了脸谱,脱下戏服,换回了常穿的那身玄袍。 虎口处随意用青布缠绕包扎了一圈,长发略有些散乱,其中有几缕还有着干涸的血渍。 抬脚跨火盆,入家门。 那汹涌的火焰竟变得飘忽不已,如被风吹。 正在水缸前逗弄金鱼的玉振声微微一顿,而后缓缓转身,眸光落在弟子身上。 血腥气,那扑面而来的杀气几乎是难以抑制。 这是大开杀戒后的情不自禁。 而历经了血与火的淬炼,徒弟此刻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坚毅、冷锐,仿佛一截精钢,在不断的捶打中,终于有了剑胚模样。 微风拂过,玄袍猎猎飘舞。 周生放下戏箱,身姿挺拔,朝着师父抱拳行礼。 “师父,谢谢。” 这一声谢,说得没头没尾,却格外认真。 他虽然没有感应到师父的气息,却可以断定,自己唱阴戏时,师父一定就在旁边。 也是因为有师父在,他才可以放手厮杀,拼尽一切终于赢了那猖兵。 眼前这个身形瘦削,喜欢溜猫逗鱼的精神老头,已经默默地在这个世界为他撑了十六年的风雨。 “戏是你自己唱的,谢我做什么?” 玉振声冷笑一声,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连忙转过身去背对徒弟,继续逗弄那条小金鱼。 周生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而是道:“师父,那我去给祖师爷上柱香。” “去吧,上完了香,记得把祖师爷的神像装进箱子里,另外你再收拾收拾东西,趁太阳还没下山,咱爷俩赶紧逃命吧。” 周生:“……” “呵呵,臭小子,你记住了,干咱们这一行的,谁没开过杀戒?” “不沾血的雏儿,永远都成不了鹰。” “但要想在大开杀戒后还能过安稳日子,你逃得就要比谁都快。” 顿了顿,他总结道:“杀人的刀越狠,逃命的腿就要越快!” 周生默默记下了师父传授的江湖经验,然后丝毫不墨迹,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一切。 背着祖师爷的神像,提着吃饭的戏箱,揣着私房钱,轻装上路。 他不仅没有离开久居之地的不舍,反而还有些兴奋。 杀完人就跑,真刺激! 以前他虽然也杀过人,却都只是被动出手,一般杀的都是要抢劫他的土匪强盗,这一次却是主动出手,而且杀得不是三五个。 仿佛有道无形的枷锁被劈碎了,让他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别着急,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缕。” 玉振声一边逗着鱼,一边伸手道。 周生一愣,而后没有犹豫便割下了一缕发丝给师父。 对他们唱阴戏的来说,头发和生辰八字都是秘密,不能轻易示人,否则就有可能被人下咒。 比如阴百家中的鲁班木师一脉,就擅长这种厌胜之术,只要一缕发丝,甚至就能害了一家三代人。 但是对于师父,他是完全信任的,没有任何迟疑便给了发丝。 玉振声将发丝打了个奇怪的结,而后取出一张黄符,将发结放入其中,又将黄符折起。 他掐印念咒后,伸手一把便将缸中的金鱼给捞了起来,强行撑开鱼嘴,将那张包裹着周生发结的黄符塞了进去。 鱼腹藏符! 接着他又把金鱼抛入了缸中,受惊的金鱼便在水中游来游去。 “好了,走吧。” “师父,不带着鱼师兄吗?” “呵呵,养鱼千日,用在一时,吃了我这么多年的饭,现在也该到它回报的时候了。” …… 黄昏的余晖下,师徒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水缸中的金鱼依旧在游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阳终于下山,彻底收敛了光辉,明月悄悄升起,夜色降临。 空无一人的小院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并不猛烈,甚至还带着一丝暖意,却让周围的蝉虫瞬间失去了声音。 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明明头顶月华皎洁,可院中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刻,那在缸中已经安静下来的金鱼突然窜动起来。 它来回躲闪,飘忽如电,仿佛正在被猎食者追赶,疯狂地游来游去,甚至不断撞击着坚硬的缸壁。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金鱼突然静止不动,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水缸中的水,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犹如漩涡。 随着一声爆响,整个水缸轰然炸开。 在一地的水中,金鱼已经彻底僵硬,一动不动。 …… “记好这几道手印,是布小雷池的诀窍。” 山路之中,师徒二人正在连夜赶路,借着月色,玉振声一边走,一边传授着几道手印。 周生认出这些手印就是师父刚刚给金鱼塞符时所掐的印诀。 “师父,什么是小雷池?” “呵呵,常言道,不能越雷池一步,这小雷池,便是我为地府追兵所布的疑阵。” 玉振声微微一笑,解释道:“那水缸布在藏风纳气之处,金鱼又吃了你的发丝,得了你的气机,在鬼神眼中便和你一般无二。” “祂会暂时把金鱼当成你,在其抓到鱼之前,便无法越雷池一步,直到发现自己被骗了。” 周生此刻才恍然大悟,难怪师父对那金鱼宝贝得不行,走哪都要带到哪,感情就是为了布这小雷池,以备逃命之用。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鱼师兄一路走好。 “师父,那小雷池能挡着多久?” 玉振声望了望天上的明月,道:“你杀了朱县令和地府的猖兵,算算时间,下面要是派人来的话也该到了。” “那条金鱼是我以秘药喂养出来的,非同寻常,就算是黑白无常亲至,拖上两三个时辰应该也没问题,除非……” “除非什么?” 玉振声眸光深邃,声音低沉道:“除非是那位判官亲自赶来要杀你,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雷池最多只能拖上半个时辰。” “师父,你一定有后手吧?” 玉振声笑着瞥了他一眼,道:“现在知道怕了?杀人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 周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不过他并不后悔杀了猖兵和朱县令,一来是顺了心意,二来是给龟甲积攒了大量能量。 现在的洛书,前所未有的富足。 或许已经可以推衍出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 一条属于他的终南捷径,正在缓缓打开。 …… (本章完) 第40章 二郎真君 第40章 二郎真君 “师父,这小雷池也是咱们阴戏一脉的传承吗?” 夜路中,两道身影快速奔走,周围虽然黑暗,但草木、怪石、荆棘似乎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当然不是,这是阴百家中法师一脉的绝活,这一脉的人和道士有些像,却比道士更野,手段也更诡异……等你遇到就明白了。” 顿了顿,玉振声叮嘱道:“百家各有所长,你日后道行有成,也可以多骗——多学习一下其他法脉的绝活,没准儿就会有大用。” 周生点点头,默默记下了师父的教诲。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咱们唱阴戏的功夫,这一点可千万不能落下。” 听到这句话,周生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师父,我先前和猖兵一战时,又进入了人戏合一的境界,差点没能从戏中走出来,当时我好像看到了——” “看到了钟馗,是吗?” 玉振声突然抬起眼眸,望着他道:“不仅看到了钟馗,你还觉得,对方似乎想和你交流,靠近了还能融为一体,是吗?” 周生点点头。 “记住,以后不管你在那种状态下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当真,更不要去尝试接触祂们。” 这一刻,玉振声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可是师父,我觉得那好像……不只是幻觉?” 周生想起当时看到天师钟馗的场景,他似乎真的听到了神明的低语,感觉到了神明的气机。 仿佛隔着某个时空,站在了钟馗的面前。 那一瞬间的悸动,令他生出了一种强烈的直觉,当时和他目光对视,骑虎而来的那道身影……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玉振声的眼中浮现波澜,继而深深望了徒弟一眼。 “为师当年,问过你师祖……一模一样的问题。” 周生一怔,忙问道:“那师祖是怎么回答的?” “慧极易折,道高入魔,有相无相,皆是虚妄。” “这就是你师祖的回答。” 周生心中有些失落,看来师祖觉得那些只是单纯的幻相。 “但你师父我不相信,那时的我和你一样,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后来,我尝试了与幻境中的神祇接触。”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玉振声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迟迟没有说话。 “师父,然后呢?” 玉振声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冷笑一声。 “然后?” “然后我全家都死光了,人也废了,不得不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才遇到了你这个小麻烦精!” 周生:“……”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师父的话是真是假,正要继续追问,师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师父,怎么——” “嘘!” 玉振声让他噤声,而后缓缓打量着四周,眸中渐渐泛起一丝凝重。 前方是曲折坎坷的山路,周围是一片高大的槐树林,茂密的枝叶将月色几乎遮挡殆尽。 黑漆漆、阴森森。 “咱们走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周生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凝重,很明显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条山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以他和师父的脚程,一般走上大半个时辰就能出山,看到大道上的碑亭。 可现在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山路? 先前他和师父交流幻境神祇之事,太过投入,以至于竟忽略了这一点。 玉振声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土嗅了嗅,而后冷笑一声:“下面来的人阴气重,脚上沾着黄泉水,所到之处,即便没有下雨,土壤也会异常潮湿。” “看来,是已经追来了。” 周生心中一震,寒意上涌,他可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玉振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放眼四周,大笑一声抱拳道:“阴戏一脉传人玉振声,判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小徒虽打死了朱县令和猖兵,却也是为了维护阴司律法之公正,毕竟换头之事……可不怎么好听呀。” “判官远赴阳间,一路辛劳,这点纸钱不成敬意,还请拿去喝茶,此事便到此为止,我和小徒定三缄其口,绝不再牵扯此事。” 说着玉振声从袖中拿出了一大迭纸钱,口念咒诀,手掌一晃,那些纸钱上便生出火焰。 玉振声将纸钱抛洒。 然而下一刻,一股山风吹来,不仅将纸钱上的火焰吹灭,更将那些纸钱吹得七零八落。 玉振声眼眸微凝,冷声道:“看来判官是非杀小徒不可了?” 周围依旧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声音。 周生踢出慧眼,仔细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半点地府阴神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用浪费法力了,就你那点道行,判官若是不想现身,累死你也看不见。” 玉振声摇摇头,慧眼说是能看见鬼神,但前提是鬼神无意遮挡,否则依旧是睁眼瞎。 “师父,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走,别回头。” 玉振声踏步向前,然而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周围依旧是不变的山路。 “呵呵,鬼打墙,看来判官是铁了心,想把咱们师徒俩困死在这里。” 周生闻言心中一凛。 寻常的鬼打墙他自然不惧,抬手可破,然而判官所布的迷魂阵,他以慧眼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对方甚至都不打算现身,让他纵有拼死一战的血性,却根本无处使力。 如果不动用洛书的话,他恐怕就真的要束手无策,永远地迷失在此处,直到死去。 还好除了洛书,他还有师父。 “既然判官执意要我这徒儿的性命,那就拿去吧!” 玉振声朗然道,声音回荡在林木之间,中气十足,宛若锣鼓。 周生如遭雷劈。 什么玩意? 就连那穿梭于山石草木中的阴风,似乎都有了短暂的停滞。 就在这瞬间,玉振声动了。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捻了一抹朱砂泥,闭目在眉心处一抹,化作一道赤色的竖痕。 仿佛一只火焰凝聚的竖瞳。 下一刻,玉振声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目,不知是不是错觉,漆黑的山林中似是亮了刹那,仿佛雷光一闪。 电光已至,雷音后随。 玉振声开嗓唱腔,恰似雷震。 “清虚妙道二郎神,赫赫威名镇天庭!” “凌霄宝殿为上将,奉旨捉拿——” “小——猢——狲!!” …… 感谢哲十三的五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41章 生死簿 第41章 生死簿 唱阴戏,二郎神! 下一刻,周生眼中突然一刺,宛若针扎,竟生出想流泪的冲动,仿佛被强光照耀。 闭目前,他看到了一只睁开的竖瞳。 那的的确确是一只眼睛,威严、浩大、神圣,流转着璀璨神辉,令凡人难以直视。 这一刻,周生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神明气息。 人戏合一! 那气质、那神态,周生心中一震,下意识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仅仅是朱砂一抹,开嗓亮相,刹那之间竟然就进入了人戏合一的境界? 那轻车熟路水到渠成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一件难事,而是如呼吸一般简单。 “照透三层冤孽账,看穿九曲轮回肠——” 威武高亢的戏腔响起,如炸雷一般回荡在群山之中,震得周生耳膜嗡鸣。 下一刻,他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猛地一颤,隆隆作响。 仿佛那不是道路,而是鬼神蠕动的肚肠。 紧接着,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周生的手腕,拉着他向前走去。 周生睁开双眼,只看到了师父的背影,而周围不知何时居然布满了诡异的白雾。 “跟紧了,千万别分神,你背着祖师爷的神像,判官一时动不了你,又被我破了迷魂阵,现在对方已经震怒,动了真格。” “周围的雾气会混淆你的五感,让你产生幻觉,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相信,更不要回头!” 师父的声音很凝重,周生连忙点头,专心跟着师父的脚步。 师父走得很急,似乎后面有什么人追赶。 两人走了片刻,周围的景色越发荒凉和陌生起来,静的连一丝蝉鸣都听不到。 远处在白雾之中,有一幢幢低矮的房屋被青光笼罩,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 看似很近,却又似乎隔着天涯海角。 死寂、幽冷、诡异。 等等! 周生心中一震,感到这景象越发熟悉,这不就是……阴阳路吗? 师父带他走了阴阳路?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生顿时寒毛耸立,因为从声音来判断,那追来的判官,似乎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臭小子,再往前走,你就要跟着祂下阴曹了!” 周生如遭雷震,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那是师父的声音,施展的是传音之法。 “你背着祖师爷神像,在阳间祂一时杀不了你,可一旦入了阴曹地府,神像被黄泉水所污,就会暂时闭塞蒙尘,到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这雾气乃是神通,我看似离你咫尺,实则相差甚远,只能以传音入密之法联系你,臭小子,你要赶紧停下来!” 周生缓缓抬头,望着前方那拉着自己前行的师父背影。 “收敛心神,抵抗杂念,这些雾气会幻化心魔,对你蛊惑,臭小子,不要中计!” 前方的师父也开口了,声音一模一样,以周生对师父的熟悉,居然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两个师父,一前一后,其中必有一个在说谎,是判官所变! 如果他猜错了,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他下意识就想动用洛书,却突然眼眸一动,问了一个问题。 “师父,您教我的第一出戏是什么?” 既是在问前方的师父,也是在问后面的师父。 “先逃命!” 前方的师父并未回头,声音透着一丝焦急,道:“等会儿再说,为师要先看路!” 背后的师父却立刻传音到他的耳中:“是桓侯的戏,《听琴闯帐》!” 周生露出一丝笑意,似是心中已有了答案。 “师父,如果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用另一只手将身后装着祖师爷神像的箱子拿到前方,按住盖子,目光紧紧盯着身前的师父。 这时,前方的师父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是张飞的《听琴闯帐》,你呀,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信为师?” 周生笑了出来,而后没有任何迟疑地打开了箱子,拿出了祖师爷的神像。 一道道金光绽放,周围的森森阴气似乎都淡了许多。 下一刻,前方的师父终于停下了奔走的脚步,松开了那只紧紧抓住周生的手,缓缓回头。 那是一张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可神情却冰冷阴森到可怕,只是和那双眼睛对视刹那,周生便觉得浑身生寒,如坠冰窟。 仿佛肉身中的灵魂都在颤栗、恐惧、发抖。 “你们师徒,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原来是在骗我。” 终于不再是师父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低沉、威严,充满磁性。 声音不大,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怒自威。 判官,终于露面了! 周生并未有计谋得逞的喜悦,而是抱紧祖师爷的神像后退几步,如临大敌,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这一刻的他,仿佛被深渊凝视,一种直面死亡的大恐怖给他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在身后师父的声音驱散了这种恐惧。 “哈哈,你这个不要脸的判官,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害不害臊!” “我教这孩子的第一出戏,是《铡美案》!” “哼,包公的龙头铡能斩了陈世美,未必斩不了你陆判官!” 师父说得义正言辞,但周生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道:“师父,你倒是快点来呀!” 明明声音那么近,还能听到脚步声,却就是看不到师父的身影。 似乎每一缕雾气,都能扭曲乾坤,凭空增加许多距离。 “别急,别急,师父这把老骨头都快跑散架了!” 陆判静静望着周生,眸中有神辉流转,冰冷威严的目光犹如审判一般穿透了周生的皮囊,落到了灵魂深处。 紧接着,祂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威严似海。 “周生,阳册第一千七百四十三万零九钉。” “大玄昭德二十一年生人,男,因前世不修功德,不敬神明,今生减寿五十五载,当死于五岁霜降子时,饿毙而亡。” “享寿五载。” 周生瞳孔一震,没想到对方直接道破了自己一直拼命隐藏的秘密。 “借尸还魂。” 陆判神辉流转的眼眸静静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么……” “你究竟是谁?” …… (本章完) 第42章 借枪 第42章 借枪 相传世间有三大奇书。 天书封神榜,地书山海经,人书生死簿。 那生死簿上记载着人世间所有人畜的姓名、生辰、死时、阳寿等,寿数一到,便会有鬼差勾魂。 阎王叫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 可周生却是一个例外,他阳寿早就到了,本已饿死,却借尸还魂,并且还活到了二十一岁。 判官有翻看生死簿,赏善罚恶的权柄,此刻神目洞察,已然发现了周生的异常。 “已死之人苟活阳世,乃逆天之举,按阴律……当削其魂,灭其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本官为正律法,护持冥威,判尔——斩立决!” 判官丝毫不提朱县令和猖兵的事情,义正言辞,声如洪钟,仿佛是阴司律法的化身,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周生都被气笑了。 “我呸!” 他大声骂道:“你先是帮朱县令换心,又帮其妻子换头,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现在又提什么阴司律法?” “怎么,阴律是你婆娘的裤腰带,平时松着,只在需要用的时候才紧一紧吗?” 杀人害命的时候不讲阴司律法,自己人被杀了倒是满口的法度森严。 周生突然发现,什么阳间阴间,都他娘的一回事。 判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神情更加冰冷,四周顿时阴风呼啸,天空中竟隐约有血色的闪电劈来。 周生连忙举起祖师爷的神像。 那血色的闪电在神像三丈前烟消云散,而呼啸的阴风,纵有飞沙走石之威,却也只能吹动周生的衣袍,无法令其后退一步。 神像在手,他就好像有了一根定海神针,任风暴袭来而自岿然不动。 “怎么,想杀人灭口,怕我告到阎王爷那去?” 周生大笑一声,面无惧色。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恐惧,但随着判官的不断逼迫,以及展现出了那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 周生心中的恐惧反倒荡然无存了,血气上涌,出声痛骂,怎一个酣畅了得? 判官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威严,回荡于天地之间,只是变得更加冰冷。 “诬告阴官,罪加一等,据《阴司律典》第二百七十——” 但这次祂话未说完,就被周生的骂声给打断了。 “还律法!我看你就是茅坑石头堆金殿,蹲龙椅的时候,喷的可是王法?” “现在屎尿临头了,又拿《阴司律典》擦屁股?” “我呸!!” 面对幕后真凶,始作俑者,他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仿佛每一根毛孔都舒泰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面对堂堂的地府神祇,就算心有不满也会诚惶诚恐,毕竟在这个世界,很多人对鬼神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周生来自地球。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他同样尊敬神明,却从不迷信神明,甚至于,在神明作恶的那一刻,便已经不是神明了,而是—— 待斩的妖魔。 若是实力足够,一样杀给你看! “不敬神明,诬告阴官,借尸还魂……” 判官的声音越发冰冷,道:“有此三罪,今日本官就算损耗百年修为,也要斩了你这黄口小儿!” 话音落下,祂身形忽然消散,接着四周狂风大作,一道道血色闪电如暴雨般劈落,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周生手中的神像则是绽放出一道道金光,祖师爷神像的眉心天眼都睁开了,让那一道道恐怖的血色闪电都消散于三丈之外。 不过周生却面色一变,因为神像也正在他手中震动,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你真以为区区一座泥塑能护你周全?” 判官的声音不断回响,震耳欲聋。 “在此地杀你,只是多损耗些修为罢了,纵然没有黄泉水,一座泥胎也挡不住本官!” 轰隆!! 下一刻,雷声更加嘹亮,血色的闪电好似倾盆大雨,变得更加迅疾暴戾,密密麻麻的血色电光几乎将夜色都给照亮。 周生手中的神像颤抖得更加厉害,直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咔嚓! 神像的身上多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轰! 一道血色闪电似乎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落到了周生脚边,虽然没有击中,却象征着神像的护持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目光凝重,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劈华光帝君的神像。 要知道,马王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曾经也是大闹过地府的狠人。 判官就真的不担心,神像被劈碎后,引得马王爷亲自下界出手? 看对方这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惹怒马王爷。 “师父,您再不来,徒儿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生大喝一声,直接喊救命。 下一刻,他的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耳畔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 眼前一花,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白发披散,随风飘扬,手上没有任何兵刃,可那股冲天的杀气,却让人仿佛置身于万剑之中。 “老,老了……腿脚果然不利索了……” 玉振声微微喘气,摇头叹道:“若是换做二十年前,祂哪里有机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说着他向前一步,可周生却眸光一凝。 因为师父这一步,是瘸着走的,他的右腿仿佛有着某种残疾,平时走路看不出来,但此刻全力奔走后却已无法隐瞒。 一瞬间,他终于知道师父之前为什么会自嘲说自己是废人了。 唱念做打,后两者都需要腿部的配合,特别是唱阴戏,对身法、腿功的要求很高。 瘸了一只腿,下盘功夫尽毁,功夫可不就废了一半? 难怪师父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阴戏师,却会选择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此刻血色闪电依旧不断劈下,似乎要将这对师徒全都葬送于此。 玉振声面无表情,沧桑的眼眸中却似乎有某种东西活了过来,直视着那一道道雷霆,亮如火烛。 “徒儿,记好下面的这段口诀,这可是咱们阴戏一脉……压箱底儿的东西。” 说罢他白发飞舞,口诵玄言。 “斗口魁神,璇玑上将。三头磊落,应三台照耀之形;九目辉华,印九斗光华之象……”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那颤抖的华光祖师神像竟渐渐平复了下来,仿佛得到了某种神力加持,又或是……缓缓苏醒? 金甲红袍熠熠生辉,眼珠似乎都动了一下。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杆金枪,此刻绽放出了璀璨的金光,仿佛一轮熊熊燃烧的小太阳。 漫天血雷,豁然一震,再无法靠近神像十丈之内。 感受到那如汪洋大海般浩瀚的法力,周生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华光帝君真的下凡了? “掌管云雷雨电,纠察三界邪魔。天下都提辖,正一灵官马天君,太乙雷声不动天尊!” 随着玉振声念完口诀,神像的法力和气势也攀升到了巅峰,那金枪上缠绕的石胎龙蛇居然活了过来。 嘶!!! 九寸龙蛇盘旋在金枪之上,发出嘶鸣之声,仿佛在守护着圣物。 而玉振声则是将手缓缓探了过去。 “阴戏一脉传人玉振声,请祖师爷借枪!” …… (本章完) 第43章 探阴山 第43章 探阴山 金枪之上,龙蛇嘶鸣。 可在玉振声将手探过去的那一刻,桀骜的龙蛇居然主动离开了金枪,缠绕在神像的手臂上。 那只手,终于握住了枪。 这杆金枪只有一尺多长,拿在人手上和玩具差不多,然而下一刻,金光涌动,盘旋交织。 随着铛铛铛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那金枪竟好似行者的金箍棒,一截一截的变长。 只是几息时间便长到了一丈三! 好兵器! 但闻一声龙吟,煞气冲天。 那枪杆好似盘龙脊椎骨,一道道纹路如九重浮屠,又似雷火翻飞,淬炼着四百二十七字宝诰真言。 一勾一画,吞吐金光。 那枪头犹如业火,竟给人一种金焰熊熊燃烧的错觉,就连鬼气森森的阴阳路,似乎都变得炙热起来。 玉振声随手舞了个枪花,竟发出噼里啪啦宛如雷音的闷响。 他持枪而立,眉心那抹朱砂恰似火睛倒竖,平添三分威猛,伸筋拔骨,气宇轩昂,当真好似马王爷下凡尘。 夜空中那正在酝酿的血色闪电终于停止了。 一只神明般的血色巨瞳缓缓浮现,冰冷而深邃的目光落到了玉振声一个人的身上。 “老家伙,好不容易才抽身而退,现在为了这个借尸还魂的小儿,当真要再次陷进来?” “想清楚了,这一次,你可就未必能活着离开了!” 声如惊雷,回荡于群山之间。 玉振声哈哈一笑,声音豪迈,气势如虹,那金枪白发的背影,好似大战定军山的老黄忠,又仿佛年已七十,却依旧请战赴沙场的老将赵子龙! “我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就算要死,总也得拉个垫背的不是,陆判……” 他声音微顿,抬枪指向那只如神明般的血色瞳孔,视漫天风雷如无物,铿锵吐声,杀气腾腾。 “我这杆金枪,当年染过无数地府猖兵的血,倒还真想试试……能不能宰了一尊真神?” 周生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和猖兵战斗过的他,最清楚猖兵有多凶悍,若非他有惊堂木在手,又进入了人戏合一的境界,死的怕就是他。 而听师父所说,当年居然杀过许多猖兵?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城隍陆秉渊会如此重视他的师父,想尽办法都要拉他师父下水。 腿脚未瘸之前,师父……究竟有多强? “玉振声,你曾经确实是最为出色的阴戏师,数百年来,再没有第二个阴戏师能达到你的境界,鼎盛之时,纵然是我也要敬你三分,可惜……” 判官的声音透着一丝讥讽。 “当年的那出戏,阎君抽了你的腿筋,废了你大半修为,现在的你……还有几分当年的实力?” 周生闻言侧目,视线落在师父瘸了的右腿上。 师父的腿筋,居然是被阎王抽去的? 难怪以师父的医术,居然都无法治好自己瘸了的腿。 只是他想不明白,师父到底唱了什么戏,会让阎王震怒,抽筋拔骨? “我还有几分实力,你大可以试试,实在不行——” 玉振声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疯狂,大笑道:“我把当年那出没唱完的戏,再给唱一遍!” 听到这句话,那血色的瞳孔竟然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波动。 那是……恐惧? 周生顿时更加好奇了,到底是哪一出戏,居然能让一位高高在上的地府判官为之色变? 短暂的僵持后,苍穹上的眼睛缓缓消散。 判官的声音幽幽响起。 “两个月后,就是中元节了。” 玉振声面色微变。 “这一次便先饶过那小儿,待中元鬼戏时,看你还怎么护他?” “哦对了,本官差点忘了……” “你用自己的性命为他做担保,才拖延了三年时间,他若是死在了中元鬼戏上,那你玉振声……” “可就落到了本官的手中,到时判官笔下,看看你适合去……哪一层地狱呢?” 声音渐渐远去,雾气也随之消散。 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随着那恐怖的威压消散,周生整个人长出一口气,才惊觉后背已被汗水打湿。 他望向师父,看到师父依旧是身姿笔挺,持枪而立,顿时心中敬佩。 不愧是师父呀,永远都是那么从容镇定,自己要学的果然还有很多。 “快,快,过来扶着点!” 玉振声急切道:“先前跑太快,闪着腰了!” 周生:“……” 他上前扶住师父,帮师父捶了捶腰,能隐约听到骨头噼啪作响。 “老了,果然是老了……” 玉振声摇头笑笑,神情有着一丝失落,叹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要是换做二十年前,今天祂就别想走!” 说着他将手中的金枪递给了周生。 周生刚一接触枪身,便觉手上一烫,仿佛握着的是一根烧红的铁棍。 他吃痛后下意识松开手,紧接着金光流泻,一丈三的长枪迅速缩小,如游龙一般飞入了华光帝君神像的手中。 而那条拇指粗细的龙蛇,也从神像的手臂爬下,再次盘旋于金枪之上,迅速石化。 看到周生惊诧的眼神,玉振声淡淡一笑。 “臭小子,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神像是我阴戏一脉的至宝了吧?” “神像本身只是一个载体,真正厉害的,是那杆祖师爷的金枪!” “不过此枪极为霸道,一般人降不住,以你的道行,用它就等于找死,所以为师先前才没有传你借枪之法。” 周生却并未关注这杆神异的金枪,而是将目光落在师父的右腿上。 “师父——” “如你所见,为师的右腿确实瘸了,而且是被阎王亲自抽走的腿筋。” “师父,难道真的治不好吗?” 周生心中一刺,同为阴戏师,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寒来暑往,勤修苦练。 要流多少汗,吃多少苦,挨多少打才能练就一身好功夫? 无数年的心血和汗水,一朝尽丧。 “这些年我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还特地拜访过阴百家中的鬼医,可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行走无碍,一旦剧烈活动就会打回原形。” 周生默然不语。 见到徒弟感伤的模样,玉振声反倒十分坦然,摇头笑道:“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祖师爷保佑了,至于这腿……” 他神色有些复杂,声音却依旧轻松。 “没了就没了吧。” “谁叫我当年,选择唱了那出戏呢?我只是瘸了条腿,可那些和我搭戏的老伙计们……一个都没有活着走出来……” 玉振声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有黯然,有怀念,有愧疚,有恨意,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周生从未见师父如此失态过。 “师父,到底是哪一出戏?” 听到这个问题,玉振声沉默半晌,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良久,才缓缓开口。 “探阴山。” “教我这出戏的人,不是你师祖,而是……幻境里的包公。” 感谢书友20211107124643167给角色周生的五百打赏,感谢誐难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44章 天界 第44章 天界 月黑风高,荒野古庙。 早已废弃的山神庙前,有乌鸦突然飞起,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盘旋鸣叫。 两道身影缓缓浮现,仿佛从另一个时空走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山神庙前。 一个青衣白发,精神矍铄,就是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另一个则是玄袍玉面,身姿英挺。 这一老一少皆气度不凡,只是有些风尘仆仆,脸上都露出疲惫之色。 “师父,咱们这就走出阴阳路了?” 虽然是第二次走这条神奇的路,可周生还是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四周。 判官离开后,师父带着他又走了半个时辰的阴阳路,而后拉着他跳下了某座悬崖。 没有失重感,也没有摔得骨断筋折,而是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这座破旧的山神庙前。 这里应该就是阴阳路的某个出口,只是无论他怎么观察,都看不到连接阴阳路的地方在哪。 “不用看了,你尚未出师,没有‘借路’的资格,除非有人领着,或者修行到阴神出窍的境界,否则是找不到这条路的。” 玉振声捶了捶右腿,道:“再往前就是江州道了,咱们先进庙里歇息一晚,等天亮再继续出发。” “这腿呀,太久没活动了,猛地一动,还真有些疼。” 周生闻言连忙扶着师父走向山神庙。 同时心中也暗暗惊讶,要知道清谷县位于并州,和江州隔着上千里地,而他们现在居然已经到了江州地界。 迈过那腐朽的门槛,两人踏进了庙中。 只见四面蛛网缠绕,地上杂草丛生,泥胎神像几乎少了半个身子,却依旧怒目狰狞,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渗人。 普通人大半夜的自然不敢来这种荒山破庙,就算没有妖魔鬼怪,也会被吓个半死。 但对他们师徒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玉振声随地一坐,也不嫌脏,靠着柱子就休息了起来,同时轻轻揉着右腿。 “师父,我来帮你。” 周生蹲下身帮师父揉着右腿上的穴位,看到师父的脸色好受了些,心中才算舒了一口气。 从刚刚到现在,师父的眉头都不自觉地紧皱着,周生知道,师父是在强忍着腿上的剧痛。 前世他曾在《太平广记》中看到过类似的故事,说是有阴官赶夜路,车马的缰绳突然断了难以前行,便取出生死簿,查出应取附近某妇人的背筋代替。 阴官命手下抽出了那妇人的背筋,代替缰绳继续前行。 那晚,妇人喊了一夜的背疼,第二天一早就死了。 人的筋骨脉络若是被鬼神抽出,看似没有外伤,其实内里早已腐败不堪。 师父被阎王抽了腿筋,这么多年却还能行走无碍,已经是道行深厚了,只是若斗起法来,怕是犹如钢锥刺骨,刀尖割肉。 “师父,那探阴山——” 周生想多了解一下那出能惹怒阎王的戏,可话未说完,就被师父厉声打断了。 “这出戏,你想都不要想!” 玉振声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走我的老路,那就永远不要再提这三个字,最好把它给忘了,忘得越干净越好!” “我当时也是晃了神,就不应该告诉你……” 玉振声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周生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 仿佛听到那三个字,师父的情绪立刻便紧绷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他不再发问,只是默默记下了《探阴山》这出戏。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师父教了他几乎所有的包公戏,除了那出《探阴山》。 他自然知道什么是《探阴山》,但师父的那出《探阴山》必然非比寻常。 那是师父于人戏合一的幻境中,接触神祇与之交流融合,从而得到的一出戏。 这出戏,直接改变了师父的命运。 地府的判官听到这出戏瞬间色变,阎王为这出戏勃然震怒,师父则因为这出戏废了右腿。 这出戏,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魔力? “臭小子,与其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你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在两个月后的中元鬼节活下来?” “陆判可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机会。” 说起此事,哪怕是向来洒脱从容的玉振声,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他一边皱眉思索,一边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就听到耳边响起徒弟的声音。 “师父,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做掉陆判!” “噗!!” 玉振声直接一口水喷了出去,没好气地看着徒弟,道:“那我这位神通广大的好徒儿,你且说说,准备怎么做掉一位地府的判官?” 周生却是一脸认真道:“师父,我觉得,既然打不过,那就要和祂讲规矩,祂不是口口声声代表阴律吗?那就借阴律斩了祂!”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机,哪怕对方是地府判官,阴间神祇,既然结下了死仇,那便是不死不休。 “换头一案,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若是能想办法将这件事告知上界神明,专找嫉恶如仇的那几位,比如关圣帝君、华光祖师、王灵官……” 周生一连说出了好几位大神,目光灼灼,掷地有声。 “咱们阴戏一脉的祖师爷是马王爷,师父可有上禀祖师的法门?” 玉振声摇了摇头。 “那咱们能不能去龙虎山或茅山的道观,请道士代我们转达?” 周生继续问道。 既然这个世界有地府,有判官和阎罗,那就意味着也有天界,有各路神仙。 若能让此案上达天听,那么该恐惧的可就是陆判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玉振声再次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你能想到这个法子,倒也不错,但可惜……这法子过时了。” “过时了?” 周生一愣,一时有些听不明白。 玉振声缓缓抬起眼眸,透过破烂的屋顶,望向那群星熠熠的夜空,以及那轮万古不变的明月。 “若是在九百年前,你这法子可行,都不用找其他神仙,就凭祂今日敢以阴雷劈华光神像之举,祖师爷就能再闹一次地府,让祂魂飞魄散!” “可惜自黄巢称帝后,天界神佛,对人间的回应便越来越少,到现在……” “除了掷圣杯时还能感到一丝神祇气机,便再也没有其他回应了,就算是龙虎山的道士焚香上表都不管用。” “相传龙虎山第三十代天师虚靖天师张继先,曾以举世无双的道行强开天门,窥视天界,欲一探究竟。” “那结果呢?” 周生连忙问道。 玉振声冷笑一声,道:“结果就是,虚靖天师当日就兵解了。” 顿了顿,他长叹道:“那可是度过八次天劫的道行呀,震古烁今的大宗师,杀陆判都不用出第二剑,却仅仅三十六岁,就羽化兵解了。” “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尝试过沟通天界。” …… (本章完) 第45章 师父 第45章 师父 虚靖天师张继先!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周生眼中露出一丝波澜。 他想起来,即便是在前世的地球上,虚靖天师张继先也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龙虎山的历代天师中,若论知名度,除了祖天师张道陵外,可能就要属那位虚靖天师了。 按照龙虎山“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规矩,原本应该是张继先的哥哥来继承天师之位。 可最后却是年仅九岁的张继先成为了天师府的掌门,一众高功无一反对,皆心悦诚服。 原因只有一个,张继先展现出的天资已堪称是真仙转世。 他生来神异,五岁前尚未开口说话,一天偶然听到外面有雄鸡啼叫,忽然失声一笑,竟开口赋诗一首。 “灵鸡有五德,冠距不离身,五更张大口,唤醒梦中人。” 翌日,宴坐碧莲花上,人皆称异,为真仙。 宋徽宗崇宁二年,解州盐池发生水患,年仅十三岁的张继先“书铁符投入池中,怒霆磔蛟死,盐课复常”。 一张铁符,便降服了蛟龙,治好了水患。 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张继先后来还有个弟子,叫萨守坚,天庭中的四大天师之一。 而萨守坚有个弟子,叫王灵官。 周生前世喜欢收藏老物件,包括各种古籍,他酷爱读书,儒释道三教都看,特别对这种有传奇色彩的记载印象很深。 不过这些是前世的记载,在这个有鬼神,能修行的世界,虚靖天师无疑更加不凡,按师父的话来说,是度过了八次天劫,震古烁今的大宗师。 却因为想要强行窥探天界,而羽化兵解。 自黄巢称帝建国大齐开始吗…… 周生心中一动,这刚好也是两个世界历史走向不同的岔路口,恰好在那时,天界神佛对人间的回应也渐渐消失。 难怪那陆判如此有恃无恐,连马王爷的神像都敢劈。 “所以,为了能在两个月后的中元鬼节活下来,你小子要尽快提升实力了!” 师父的话将周生的心神从天界拉回了人间。 他默默点头,心中倒没有太多忐忑,因为距离上次服药已经过去了六天,很快就能服第二次云母方了! 到时修为必然大涨,他再以洛书推算还原出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几次嗑药下去,等两个月后的中元鬼节,怕是能给陆判一个不小的“惊喜”。 抱歉,我有挂。 “道行急不得,但台上的功夫却要加紧了。” 玉振声望着徒弟道:“你的基本功已经非常扎实,是时候该给你找个四梁八柱,正式登台唱戏了。” “登台?” 周生有些诧异,师父不是说过,阴戏师是不能去普通戏班子唱的,否则不仅会给戏班子里的人带来厄运,甚至连看戏的人都有可能遭殃。 阴戏不同于普通的戏,虽然也讲唱念做打,四功五法,但却是给死人唱的。 戏一开嗓,便容易吸引亡魂、鬼神、妖魔,普通活人若是听阴戏,容易招来脏东西。 听戏时或许没什么,回家后就发现多了一个人。 “废话,当然要登台,不登台的阴戏师,功夫撑死也就到那了,只不过这个台……” 玉振声深深望了徒弟一眼,意味深长道:“可没那么好登。” 周生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师父所谓的登台,必然和他所想的不同,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练武有种捷径叫盗天机,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练武,功夫便能一日千里,而对咱们唱阴戏的来说,每一次登台,都是盗天机。” “丹山,你若想在两个月后的中元鬼戏里活下来,就要提前感受一下……登台的恐怖。” 玉振声说完这句话,心中又默念了一句。 “希望你不要怪为师心狠。” 周生则是突然笑了出来,声音沉稳有力,和以往相比显得更加自信从容。 “师父,只要能变强,再苦再累再危险,徒儿都不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洛书固然能给他一条通天捷径,但若自己不能经历千锤百炼,没有一颗真正的强者之心,纵有道行,也成不了真正的大道。 周生的眼界,从来都不止于那三尺戏台,而是有着更大的野心,更高的追求。 如那万古青天一轮月。 他抬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和历经亿万年岁月却依旧璀璨的星辰,心中火热。 师父说虚靖天师张继先是度过了八次天劫的大宗师,这就说明在过六关后,还有着更高的境界。 或许就和那明月一般高…… 阴戏这条路虽然危险,却让他有了登高望月的资格,因此他很感激领他进门的师父。 当年那个快要饿死的小男孩,被他轻轻抱起,就如同一只井下的蜉蝣,终于得望青天。 神庙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蝉鸣,似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周生的声音响起。 “师父,判官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关于借尸还——” 他似是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启这个话题。 穿越是他的秘密,从未告诉过别人,但现在既然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敞开了说,也好过师徒两人生出嫌隙。 却不想他刚刚开个头,就被师父的声音打断了。 “为师老了,耳朵也不灵了,判官说的话没怎么听清,也不感兴趣。” 玉振声闭目倚柱,洒然一笑。 “我只知道,你个臭小子,从五岁时起就不让我省心,却又像头倔驴,赶都赶不走……” 听到这话,周生顿时释然了,也靠着柱子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做抵押,帮我多争取三年时间?”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上一次师父说是陆秉渊在说谎,死活不承认,这一次总不能说是判官也说谎吧? “呵呵,陆秉渊和陆判难怪都姓陆,连说谎都一样!” “别胡思乱想,为你这烦人的臭小子抵命,还就抵了三年?你师父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简直可笑!” 周生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呀,这才是师父,那个又臭又硬的倔老头。 他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缓悠长,放松之后,疲惫和困意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先是射杀谢道人和县令官差,又唱钟馗大战猖兵,然后是武松的血溅鸳鸯楼,最后又在判官的追杀下逃了大半夜。 纵是铁打的身子,此刻也挡不住疲惫,很快沉沉睡去。 玉振声则是缓缓睁开眼眸,望着徒弟熟睡的面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伸手朝他的脸上打去。 见对方毫无反应,玉振声还不放心,又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周生的脉搏,发现他确实是睡着了,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眼神一点点柔和了下来。 “我刚见到你时,一身的死人味,阳气大损,血气亏空,就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小泥人儿,别说修炼,活下去都难。” “用了足足三年时间,外沐药油,内食药膳,才帮你调养好了身子,却也让你的起步比其他人都要更晚。” 顿了顿,他抬头望月,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眸中流淌。 “我玉振声的徒弟,不能吃亏。” 既然晚了三年,那就再帮你争回来三年。 死在鬼戏中是你学艺不精,可若是让徒弟没有准备好就下鬼门关,是为师不济。 “你为老徐唱阴戏,求的是问心无愧。” “我帮你争上三年,求的也是问心无愧。” …… 感谢一个帅b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46章 开眼 第46章 开眼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周生就睁开了双眼,看到师父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出神庙,在山林中找了个僻静之处,开始喊嗓子。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他的基本功能如此扎实,靠的就是日复一日的苦练,这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一天不喊嗓,他自己都感觉憋得慌,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痰。 喊嗓子后,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他又打了两遍蓝采和导引功,直到筋骨舒张,气血活络,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才满意收功。 他采了些野果子给师父带回去,惊喜地发现,经过一夜的休息后,师父已经行走无碍,不再一瘸一拐了。 “算下来,今天应该是第七天了。” 玉振声掐指一算,问道:“你最近感觉眼睛可有异常?” 周生点点头,道:“每天的子时和午时,眼睛会异常酸涩,还微微发胀,若是照镜子,能看到有很多血丝。” “师父,是不是我唱定军山,眼睛的负担太大了?” 玉振声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你的眼功更加精进了,已经到了开眼窍的边缘。” 开眼窍…… 周生心中一动,师父曾说过,眼窍乃是过六关的第一关,此关一过,便相当于开了法眼,能视阴阳、察变化,甚至能看清雷霆劈落时的轨迹。 最主要的是,想唱关公戏,就要先开眼窍。 “今日你便可服药开窍,但在这之前,为师要同你再讲得更详细些。” 一旦进入‘教学模式’,玉振声的面容就十分严肃,整个人一丝不苟地站着,目光锐利。 “眼耳鼻舌身意,是谓过六关,佛门称之为六根,正所谓‘六根不净,难证菩提’,而道门称之为六贼,谓之‘欲闻大道,先除六贼’……” “天下修行,殊途同归,咱们唱阴戏的也不例外,一样要过这六关。” “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每降一贼,都能得其神通而用,大大增强咱们唱阴戏时的威力。” “就比如这第一关眼窍,开了之后可让你眼功大增,唱戏时顾盼如神,目光如电,甚至仅凭双目就能震慑邪祟,扮演时也更加逼真传神。” 看到徒弟眼中的期待和激动,玉振声又语锋一转,冷笑一声。 “但既然是过关,就得斩将,若是没有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的气魄,你非但开不了法眼,甚至还很有可能沦为瞎子!” 听到这话,周生心中一凛。 “偷天先剜眼窍光,烛血凝膏封瞽窗。” 玉振声先是开口念了一句诗,而后叹道:“那些有点本事去走江湖的算命瞎子,大多都是栽在了这一关。” 顿了顿,他望向徒弟,凝声道:“这一关谁都帮不了你,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为师只能送你四个字。” “哪四个字?” “不动如山。” 周生默默记下了这四个字,而后没有丝毫犹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云母药粉,就着露水服下。 修行者,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 若是在大闹清谷县前,面对冲关后可能瞎眼的结果,周生怕是会心中犹豫,惴惴不安。 然而经历过那三场阴戏的淬炼,黄忠的豪迈,钟馗的凶悍,武松的血性,也对他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积累已足,又有灵药相助,还有师父护法,若是还畏缩不前,那还修个屁的道,趁早回家卖红薯得了。 就算真会变成瞎子,他也要在瞎了之前,看一看前路的风景! 几息之后,药力开始生效。 丹田处好似有一座滚烫的火炉,四肢百骸中都涌出热流,滋养气血,强壮筋骨。 按照上次的经验,他不慌不忙地摆出导引功的架势。 虚抱混元似提篮,拨云采霞指间旋。 左踏实地右汲泉,晃海颠开任督关。 …… 他的动作极慢,仿佛在推着千斤石磨,却又丝毫不给人吃力和笨重的感觉,反而异常轻盈流畅。 一连打了六遍导引功,才将那滚烫的药力转化为了一缕缕精纯的法力,丹田中如降甘霖,甚至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好似万年钟乳。 而随着道行的再次精进,他突然感到有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向双目,眼睛骤然一烫,竟瞬间失明。 想起师父所说的‘不动如山’,他收敛心神,无波无澜。 很快,四周的漆黑一点点散去,他又看见了光亮。 只是没等他欣喜,瞳孔就豁然一震,难以平静。 他看到了一座座金山,璀璨耀眼,又看到了一位位绝色佳人,或是赤足而舞,或是屈膝奉茶。 温声软语,动人心弦。 他还看到了无数人匍匐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高呼万岁。 万里山河皆是一家之土,亿万黎民尽是一姓之臣。 金钱、美人、权力…… 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可以尽情挥霍享受。 眼见喜。 周生心志坚韧,并不为这些外物所动。 于是他又看到了灵丹妙药、法宝玄功,一一送到眼前,似乎只要伸手去拿,就能立刻法力大增,成仙得道。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幻象,可只要睁着眼睛,就难免会受到影响。 耳畔似乎有个声音,在蛊惑着他的神智,让他现实的记忆变得模糊,眼前的事物不断放大。 他感觉到了不妙,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真能不迷失吗? 这一刻,他似乎开始怀疑自己了。 要不……干脆把眼睛闭上吧……或许就能避免遭受蛊惑。 心底似乎响起了一道声音。 周生觉得有道理,于是准备闭上眼睛,随着眼皮缓缓合拢,光明渐渐散去,黑暗再度袭来…… 不对!!! 周生猛地睁开快要闭拢的双眼,感到眼睛一阵生疼,眼角处有温热的血液流下。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忍不住感到后怕。 这幻象不是要诱我心动,而是诱我闭眼! 如果刚刚真的闭上了眼睛,那他就会像师父所说的那样,永远失去了视力,彻底变成一个瞎子! 他努力睁着眼睛,充血的瞳孔鼓起,血丝如蛛网般蔓延。 就在这时,他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闭眼,就废了你的招子!” 下一刻,金钱、美女、法宝、灵丹都消失不见,他眼前只剩下了两根九寸银针,朝着他的眼睛狠狠扎来。 那锋利的针尖触碰到瞳膜时的冰凉感,完全没有半点幻觉的痕迹。 周生下意识就要闭眼,却硬生生地靠着意志力忍住了。 就算是被刺瞎,也绝不闭眼! 不过关,毋宁死! 下一刻,针尖狠狠扎入了他的双眼,却并没有任何痛苦,恰恰相反,一股清凉的气息如虹吸般不断涌入他的双目,让他的瞳孔发生了某种神异的变化。 与此同时,那道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好好善待我这双眼睛,它会带你看到……” “真实的世界。” …… (本章完) 第47章 仙人瞳 第47章 仙人瞳 破旧的神庙外,一道身穿玄袍的俊美身影正痴痴地站着,他瞪大的眼睛中血丝密布,竟渗出点点血迹。 玉振声看似镇定,实则眉头紧皱,将手缓缓举起。 如果赶在徒弟开眼窍失败前唤醒他,其实有较大机率避免沦为瞎子,但那样一来,对徒弟的求道之心便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可若是迟了刹那,徒弟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这中间的度,哪怕是经验丰富的他,此刻一时也有些捉摸不定。 好在徒弟没有让他失望。 阳光倾洒而下,照在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勾勒出脸部硬朗的线条,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在一点点变得明亮。 甚至在瞳孔深处,能看到隐约泛起的金光。 瞳仁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微微鼓起,轮廓从圆形微微变方,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 见到这一幕,玉振声终于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方瞳自是神仙相,九转灵光养玉田。 开眼之后,随着道行的不断提升,瞳孔会从圆形渐渐变成方瞳,呈现出仙人之相。 《抱朴子》称“仙人目瞳皆方”,《老子中经》称五百岁修道者能显现方瞳,可“彻视八方”。 南朝著名的道士陶弘景,其晚年时“一眼有时而方”,几乎有了仙人气象。 如今他这徒儿,也终于登堂入室,称得上一句得道之人了。 “臭小子,算你还有些本事,没让为师——” 玉振声偷摸着夸上一句,却看到徒弟瞳孔一动,似是即将回过神来。 “哼,这么久才破关,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他连忙改口,挥了挥衣袖,叹道:“你是为师教过的最笨的一个。” 背后却几乎惊出了冷汗。 好险,差点就被听到了! 周生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告诉师父他其实已经听到了,而是好奇问道:“师父,这么说我还有师兄?” 这么多年来,师父可从来没有说起过其他师兄的事。 “你还有位师姐,这次去浔阳,你便能见到她。” 简单说了一句,玉振声摆摆手,道:“刚刚破关,你先熟悉一下,然后咱们就继续赶路。” “是,师父!” 周生这才仔细体会着身体的变化,首先自然是眼睛,在他睁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就好像高度近视的人突然戴上了合适的眼镜。 他甚至能看清远处一株草的纹理,一只蚊蝇的振翅,这种感觉倒是有些像唱定军山时的状态。 只不过此时已没有丝毫消耗,几乎成为本能。 除此之外,丹田内的法力更是暴涨,云母方的药力,加上开眼窍后的自然增长,让他的道行突飞猛进,法力积蓄在丹田中犹如一座小湖。 从原来的六年道行,到现在差不多有了十五年左右的道行,增长了将近十年的修为! 他只觉身子更加轻盈,内在气机绵绵,自运不息,温暖着四肢百骸。 整个人仿佛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至此,城隍陆秉渊所赠的神仙服云母方已发挥出了全部效果,周生若是再照方服药,便不会有任何精进。 好在他还可以用洛书推衍卜算出真正的药方,继续增加道行! 嗑药一时爽,一直嗑药一直爽。 不过就在周生准备用洛书卜算时,师父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聚神于目,仔细看一看这碗水。” 玉振声倒了一碗水递到他面前,似有深意道。 周生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处的法力涌入双目,以前他这样做眼睛会变得鼓胀酸涩,似是凡人瞳孔无法承载太多法力。 可现在非但没有任何负担,甚至还觉得清凉舒适。 下一刻,他的视力再度得到了加强,那一碗普通的水,在他眼前渐渐放大,犹如一汪平静的海浪。 海浪中,他隐约看到了一只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在蠕动。 直到法力消耗了许多,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若有所思。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 玉振声饶有兴趣道:“开眼之后,运转法力能视微洞幽,看到普通人难以看到的事物,就比如这碗里的虫子,只不过……” “你好像对此并不惊讶。” 玉振声还记得当年自己开眼后第一次看到这些虫子时的震撼,水中、食物中、乃至空气中都充满了这种虫子。 吓得他愣是三天不吃不喝。 周生摇头笑笑,然后一把饮尽了碗中水,毫无芥蒂。 前世显微镜下早就看过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心理障碍,反倒是让他对修行更加好奇。 宏观宇宙,微观世界。 难怪幻境中的那个声音会说,这双眼睛能让他看到真实的世界。 只不过那个声音究竟是谁? 想到此,他直接问了出来。 玉振声解释道:“那个声音便是六贼之一的眼贼,又名眼见喜,是居于你肉身中的‘神灵’之一。” “神灵?” “《黄庭经》有云,人身有三宫六府百二十关节,共三万六千神,眼见喜便是其中之一,你降服了它,双眼便有了神通。” 周生点点头,露出振奋之色。 眼耳鼻舌身意,六关已过第一关,接下来就是耳听怒,若是闯过此关,又会有何等神通? “虽说你现在小有所成,却依然要戒骄戒躁,别忘了那个被你射杀的谢道人,他也开了眼窍,但斗法之时,依然死于你手。” 顿了顿,玉振声说出了一句自己的经验之谈。 “道行固然重要,但斗法时以命相搏,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不打过,谁知道输赢?” 当年的他在群英荟萃的阴百家中,并非道行最高的,却是最能打的。 故而他不希望徒弟过于依赖道行,而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功夫上。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周生也很认同这个理念,道行是道行,手段是手段,除非道行相差巨大,否则输赢还是要看手段。 “行了,咱们立刻赶路,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浔阳城。” 玉振声提起浔阳城这三个字,眸子深邃,声音颇为耐人寻味。 “师父,除了师姐也在那里,浔阳城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周生不禁好奇问道。 玉振声却只是神秘笑笑,并不说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父笑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 (本章完) 第48章 瑶台凤 第48章 瑶台凤 残阳沉入江心,将千里浔阳染作血色。 浔阳,江州第一城,以位于浔水之北而得名,坐山依水,拥有庐山、鄱阳湖等美景,号称“山在城边,城在水边,水在城中”。 暮色之中,师徒两人正走在这座千年古城的青石长街上。 周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酒旗斜挑,半卷晚风,沿街的桐木楼台年岁久了,漆色斑驳,酒香味却更加浓厚。 码头处桅杆如林,商船渔舟挤挤挨挨,有富绅衣着锦绣,挑选着海味山珍,也有苦力赤膊扛麻袋,脊背上的汗珠摔进泥尘。 忽有歌伎的琵琶从某座画舫飘来,弦音裹着糯软的吴语,叫岸上卖炊饼的老汉手上一抖。 周生打量着市井百态,耳畔挤来各种声音。 有画舫青楼中解语花的歌声,也有瓦肆勾栏里赌徒的骂声。 有酒楼中大快朵颐的吃肉声,也有暗巷里乞丐把半块霉饼掰碎咽下的咀嚼声。 直到一声戏腔突兀炸起。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周生蓦然扬眉,已然听出这是经典剧目《霸王别姬》。 那人唱的是虞姬,唱功说实话很一般,气息都不稳,应该不是专业的,可这唱腔…… 他心中生出波澜。 因为这虞姬的唱腔打破了传统青衣的舒缓节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处应该还加了“快长锤”的锣鼓点,张力大增。 在声腔上,居然大胆融合了潮剧等地方戏曲的紧促声腔,以“急而不兀”的节奏,与京剧“缓而不滞”的拖腔形成对比,更具有冲击力。 这绝不是外行人的生掰硬扯,而是内行人别出心裁的创新。 敢对《霸王别姬》这首名篇动手,且改动的效果如此出色,此人在戏曲上的造诣不可谓不深厚,已有大师风范。 只不过当他转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疯子。 那人衣不蔽体,乱发披肩,挺着满是脂肪的大肚子,赤足在大街上狂奔。 一边跑一边唱着《霸王别姬》中虞姬的戏词。 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羞涩地捂住双眼,连忙躲到一边。 周生瞳孔一凝,法眼如炬,在这疯子的身上居然看到了浓郁的阴气,他肩膀上的那三把阳火,在阴气的冲击下已经是飘摇微弱,随时都会熄灭。 这人是在乱葬岗里睡了一夜吗? 就算是乱葬岗,也不至于有如此重的阴气,是厉鬼缠身? 周生运转法力涌入眼中,目光霎时间异常明亮,洞彻八方,将那人身上的每一缕阴气都给看透。 一个、两个、三个…… 周生猝然一惊,这人身上的阴气,居然分别来自不同的鬼物,数量之多,竟有百八十个! 他是捅了鬼窝吗? 好在此人只是沾染上了不同鬼物的阴气,并非是被群鬼索命,否则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那不是周老三吗?” “又犯病了,这都第几次了?” “看起来,好像真是惹到脏东西了,跟中了邪一样,你说他该不会真是……去聚仙楼听了戏?” “嘘!别胡说,当年那把火,在聚仙楼烧死了多少人?整个戏班子都凑不齐一具尸体!” ……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周生目光一动,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师父,若有所思。 下一刻,那疯子已经快跑到了两人身边。 周生上前一步,看到师父没有阻拦,便猛地抬眸,法力大量涌入,让圆形的瞳孔微微变成方形。 刹那间,眸光亮如闪电,仿佛利剑般能穿透一切,与那疯子的眼睛对视。 轰隆! 疯子只觉得脑中好似有一道雷霆劈过,将漆黑的识海猛地照亮,耳畔更是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神目如电,驱邪除秽! 紧接着那疯子突然静止不动,而后噗通一声栽了下去,似是陷入了昏迷。 这时后面追赶的人也到了,应该是他的亲人,连忙向路人道歉,并将衣服给他披上,将其抬走。 从头到尾,周生没开一嗓,没被任何人发现,却已经帮助那人破除了身上的阴气。 单纯的法眼其实并无这种威力,周生是在普通法眼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灵官戏的雷霆怒目之法,这才有了如此惊人的威力。 正如师父所说,开了眼窍后,他从小苦练的眼功,才算是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师父,刚刚他唱的那段戏——” “戏改得不错,但也挡不了肚子饿,走了这么久,先去酒楼。” 玉振声大步流星地向前,倒是一点都看不出腿疾的样子,对周围的一切也显得轻车熟路,仿佛在浔阳城中住过很久似的。 不久,两人就来到了一座气派的酒楼中。 拍上三两碎银子,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足足有十几道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周生早就饥肠辘辘,直接放开了肚子去吃,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龙吞虎咽,恨不得把鸡骨头都给嚼碎了咽下去。 师父则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品着一壶庐山的云雾茶,慢条斯理地吃着,故意避开了周生最爱吃的那几道菜,等周生吃饱后,才不紧不慢地下筷。 优雅、从容,气度不凡。 这一刻的他,和那个枪指判官,凌厉霸气的阴戏师玉振声,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吃了这么多油腻的,就要品一品这庐山的云雾茶,最是解腻。” 玉振声给徒弟倒了一杯茶,望着那碧色的浮沫,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要论这泡茶的手艺,那丫头称第二,整个江州便没人敢称第一,这么多年了,还真想念那滋味儿。” 周生抬眸,好奇问道:“师父说的,可是我那位师姐?” 他现在对那位师姐越发好奇了,听师父的话,除了唱戏厉害外,还有一手泡茶的绝艺? 他心中隐隐生出猜测,那位神秘的师姐,应该是一位已经成功出师的阴戏师,说不定还已经独当一面,有了自己的班子。 所以师父才会带自己来浔阳,想让自己去师姐的戏班子里登台唱戏。 玉振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周生,笑笑不说话。 就在这时,随着惊堂木一响,酒楼中的说书人正式开讲,讲的是楚汉之争,项羽刘邦的故事。 说书人嘴上功夫了得,还会一些口技,能模仿战马嘶鸣,或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讲得一波三折,慷慨激昂。 “话说那楚汉相争,十面埋伏困霸王。乌江水寒,楚歌声凄,八千子弟兵折尽,只剩得项羽一人一骑,血染征袍……” “这虞美人啊,云鬓散乱,双目含泪,怀中却抱着一柄青锋剑,列位,您道她为何执剑而来?” 醒木一拍! “原来虞姬早知大势已去,竟要为霸王舞最后一曲,而后剑光绕颈……” “真可谓,至今乌江呜咽水,犹哭美人剑底香!” 说书人讲到此处,轻敲铜钵,示意结束,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便捧着破旧的盆子挨个讨赏钱。 见到这一幕,周生心中有些触动,想起了徐伯伯和翠翠。 于是他拿了一两银子放到盆中。 一瞬间,那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了,蜡黄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容,不断鞠躬。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不用谢,你们靠手艺吃饭,这是应得的。” 周生扶起她,摸了摸她的头,一字一句道。 小姑娘一愣,眼神似是有些触动。 这时,那说书的老先生也向周生鞠躬,笑道:“官人抬举,小老儿不胜感激,这样吧,官人可有想听的故事,小老儿现在就讲给您听。” 周生想了想,道:“就请老先生为我讲一讲,这浔阳城的戏班里,唱虞姬最好的,是哪一位?” 说书人愣了一下,而后飞快道:“公子是想听戏吗?那您可就问对人了!” “这浔阳城里擅长唱虞姬的旦角儿,一共有三位,分别是四海班的婉云烟,身段一绝,玉满楼的水玲珑,唱腔最好,再有就是城西三十里铺的杏花天,擅长剑舞,这三位都是大家,各有所长!” “还有吗?” 周生继续问道。 “还有……” 说书人思索了一下,突然嘴唇微颤,似是想到了什么。 “倒是想到一个地方,只可惜早就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唉,真是可惜了里面的那位。” 说到此,他长叹一声道:“若凤大家还活着,刚刚所说的那三位,怕是此生都不敢唱虞姬。” 周生眼中泛起波澜,继续问道:“整个浔阳城都无人可比?” “呵呵,别说浔阳城了,当时整个江州,都无人能与其相比!” “她叫什么名字?” 说书人眼中露出怀念和敬意,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她便是,十八年前的江州第一名旦,聚仙楼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瑶台凤!” …… (本章完) 第49章 赶尸符 第49章 赶尸符 “瑶台凤……” 周生思忖着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唱戏的艺名,同时观察到,在说书人说出这个名字时,酒楼中的客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但凡是有些年纪的,似乎都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哪怕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 “要说这凤大家,那还真是了不得,十六岁登台出道,一开嗓便惊了半个浔阳城,二十岁时便成了江州第一名旦!” “不仅是青衣,花旦、武旦、刀马旦样样出神入化,功夫那叫一个绝,场场都是满堂彩!” “当年整个江州,一半的人都得是她的戏迷……” 提起那位瑶台凤,说书人顿时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目露陶醉之色,仿佛又看到了那道于戏台上璀璨耀眼的身影,听到了那超凡绝伦的唱腔。 酒楼中的人无一打断,大多都露出回忆和怀念之色,有不知道的外地人,眼中也是十分好奇。 “凤大家可不只是功夫俊,唱腔好,每年梨园神的寿辰,她都会在聚仙楼连演七日,所得银钱全部捐出,或是救济孤儿,或是施粥乞丐,可谓活人无数……” 说到此,说书人抱拳叹道:“当年小老儿穷困潦倒,也受过凤大家的恩惠。” 有食客随声附和。 “我那年还小,不记事,但老娘说那年遭了旱灾,颗粒无收,如果不是凤大家的粥棚,我们娘俩儿早就死了!” “对对对,是……昭德十八年,那场旱灾真吓人,我记得当时凤大家为了向地主富绅们筹钱,连唱了九天,嗓子都快冒血了……” “唉,虽然是下九流的行当,可提起凤大家,整个江州谁不竖一根大拇指?就是这好人……怎么总没好报?” 说书人手中折扇轻挥,叹道:“可不是嘛,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把偌大的聚仙楼给烧了个干净,唱戏的和听戏的,一个都没跑出来!” “那叫一个惨呀,千八百号人,愣是找不出几具完整的尸体,后来那地方就荒废了,说是怨气太重,官府的人找高僧做了法事,还特地修了一座镇邪的佛塔,没用,依然没人敢买!” “前段时间,棺材铺的周老三,平时最痴迷唱戏,听说喝醉后误入了聚仙楼,说是又听到了凤大家唱戏,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跟中邪一样……” 听罢说书人的话,还有周围食客的议论,周生心中一动。 如此说来,那周老三唱的虞姬,应该就是十八年前死于火灾的那位凤大家所改良的片段。 而周老三之所以身上阴气那么重,不是睡了乱葬岗,而是去了聚仙楼。 一座在十八年前因为火灾而死了无数人的戏楼,若真去听戏,台上台下,恐怕就他一个活人。 这阴气能不重吗? 甚至他能活着走出来,周生都觉得是其八字硬,命大。 即便换做是他,也招架不住成百上千的厉鬼,想想那群鬼如潮蜂拥而至的画面,周生都有些头皮发麻。 等等…… 他心中猛地一跳,而后有些僵硬地看向师父,小声问道:“师父,您让我登的台,该不会就是……聚仙楼?” 玉振声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笑而不语。 “师父,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周生回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心道您可真是我的亲师父。 “登台唱戏,要有艺名,有时候艺名甚至比真名还重要,你自己琢磨琢磨,今晚登台前,把名字告诉我,不然……为师就自己帮你取了。” 顿了顿,玉振声似笑非笑道:“我看小桃红、周凤娇之类的,就挺不错。” 周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突然感觉登台的恐惧都不算什么了,他堂堂七尺男儿,若是取了这种艺名,都不用厉鬼下手,自己都能害臊死。 等等……他好像漏了什么? “师父,您刚刚是说……今晚登台?” 玉振声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喊来小二,又买了些蜜饯,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怀中。 他起身离开,声音幽幽飘来。 “择日不如撞日,晚死不如早死。” “放心,没那么痛苦的……毕竟登台的不是我。” 周生:“……” 吃罢饭后,天色昏沉,师父带着他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宅子前,熟练地拿出钥匙打开门。 这里似乎很久没住过人了,杂草丛生,满是灰尘。 院子倒是宽敞,周生看到了梅花桩,还有破旧的兵器架子,只是都已染上了霉斑,腐败不堪。 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自己当年踩梅花桩、拿木头做的刀枪剑戟苦练把子功的画面。 这些练功的东西,他都曾用过。 看来师父曾在这个宅院里,教过师姐练功。 “先凑合着住,改天再收拾收拾,你现在去打水洗澡,记住,只准用冷水,越冷越好。” 玉振声吩咐道。 周生没有多问,立刻便出去打了井水回来,地下深井的水又冰又凉,哪怕是他在洗的时候都觉得冷飕飕的。 接着师父提起朱砂笔,蘸着朱砂泥,在他后背的皮肤上画了一张符。 符尾刚成,周生就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被一股寒意给封住了,他肩膀上的三把阳火瞬间熄灭,身上的阳气缓缓消散。 若是有人触摸他现在的身体,就会觉得冷冰冰的,有股渗人的寒意,仿佛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这是赶尸人一脉的赶尸符,赶尸人一般会将尸体的内脏掏空,塞入防腐的药物,然后再画上此符,以镇尸变。” 周生有些不解道:“师父,既然是画在尸体上的符,您为何要画在我背上?” “为了让你活命。” 玉振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这赶尸符画在活人身上,能封穴窍,镇阳气,如此,你登台唱戏的时候,才不会被发现是活人。” 顿了顿,他凝声再次叮嘱道:“记住,登台之后,千万不要被发现……你是活人。” “不然,你恐怕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 感谢亚洲黑驴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50章 吕祖 第50章 吕祖 入夜,周生平躺在床上,床头则挂着一只红灯笼,床下的鞋子一正一反地摆放着。 用师父的话来说,这是走阴人一脉的术法,等子时一到,红灯笼变白后,便可起身提灯出门。 到那时,他将看到隐藏在夜色中的……另一座浔阳城。 此刻离子时还有些时间,周生便收敛心神,看到了识海中那面熠熠流光的龟甲洛书。 没有任何犹豫,他以龟甲卜算,试图推演出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 这一次,龟甲剧烈震颤,表面的辉光迅速变得黯淡,而后在周生期待的注视下,下方终于生出了一缕金焰。 成功了! 周生顿时大喜,这说明先前斩杀猖兵时所获得的能量,已经足够完成药方的补全和推衍。 残缺的云母方尚且让他道行大进,若是完整的药方,岂不是能一飞冲天? 洛书没让他等多久,很快龟甲上就响起一声脆响,再度多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下一刻,一股信息涌入了他的脑海。 “纯阳祖师服云母方,吕洞宾于庐山仙人洞修行时所悟之药方,有辟谷、轻身、健体、培元、补气、延寿等效果,辅以导引功,可增长道行……” “何仙姑于罗浮山采茶时偶遇吕洞宾,得其传授云母方,服之身轻如燕、修行日进,奠定其成就八仙之根基。” “武则天闻之召见何仙姑求药,其人于进京途中白日飞升,为报女帝恩遇,留下残方,后经孙思邈之子孙行耗时三十年将之补全,命名为神仙服云母方。” 周生心中一震,这一次,洛书不只是卜算出了药方的具体内容,竟然连它的来历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这云母方,竟是吕祖所创,后传于何仙姑,助其成就仙道根基。 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纯阳祖师吕洞宾传下的药方,就算只是他在仙人洞中随手所创,对修行之人而言也是无价之宝。 这浔阳城还真是块福地,想起浔阳旁边便是庐山,周生只觉得冥冥之中,他就和这张云母方有缘。 只是当他冷静下来后,看着那药方上的具体内容时,不禁心中一顿。 “五色云母取其精,茯苓柏子和钟乳。桂心续断并人参,术菊地黄为佐辅。捣筛同拌天冬汁,铜盛米蒸熟为主。曝干再捣作散服,返老还童登仙府……” 因为有着洛书的灌输,他已经对这个药方了如指掌,可也因此发现了一个难点。 五色云母之精! 药方中提到了很多药材,如茯苓、钟乳、人参、地黄等,虽然名贵,但药铺里都还能买到,多花些钱就行。 可这五色云母之精,却是一味极其罕见的宝物,多藏于名山大川之间,可遇不可求,绝不是药铺中能买到的东西。 换言之,他想靠服药来继续提升道行,就要先寻到这五色云母之精。 可哪里去找这样的天材地宝? 万事不决,可问洛书。 “洛书,浔阳附近哪里可以找到五色云母之精?” 他再次卜算,特地把范围缩小在了浔阳附近,否则天南海北的,就算知道了也太费功夫。 但经过刚刚的消耗,洛书积攒的能量已经所剩不多,变得黯淡许多,在颤抖之后,终是没有生出那一缕金焰。 能量又不够了! 这一刻,周生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贫穷’。 攒了这么久都不舍得用的能量,一下子全都给用光了,这洛书好用是好用,就是真‘贵’呀! 不过他也没有太着急,毕竟刚刚服过一次药,身体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消化,就算现在五色云母之精摆在面前,做成了药,他也不敢服下。 铛~ 就在他沉思之时,耳畔似是隐约响起了更夫的敲锣声。 周生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微凝。 只见床头挂着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白色,连灯光都煞白煞白的,活像祭奠死人时的白灯笼。 他起身提起灯笼,因为长时间封住了阳气,导致身子都有些冰冷和僵硬。 灯光打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青色。 若是再穿上一身寿衣,活像一个刚刚去世的死人。 他提着灯笼出门,刚一打开门,就迎面吹来一股阴风,冰冷刺骨,四周黑漆漆、雾蒙蒙。 这时玉振声也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跟好,这一次走的不是阴阳路,但比阴阳路更加凶险。” 说罢他朝着前方走去,漆黑的夜色中,那一点灯光似乎随时都会被吞噬淹没。 周生连忙跟了上去。 “记好路,第一次我带你进门,但以后就要你自己来走了。” 玉振声一边走,一边出声叮嘱。 “这灯笼里的灯芯是用鲸鱼油脂制成,可燃一夜不歇,在天亮之前,你要打着灯笼回来,否则会迷路,而迷了路……” “就很难回来了。” 听到这话,周生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灯笼,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觉心中毛毛的。 没有更夫,也没有巡逻的官兵,就连本应在夜里最热闹的赌坊和青楼也一片漆黑。 整个浔阳城都变得死气沉沉,明明是白天见过的景象,此刻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浔阳,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玉振声突然开口说道:“你白天所进的浔阳城,是给活人住的,等下要去的,是另一座浔阳城,行内人称其为……小酆都。” 小酆都? 周生深吸一口气,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酆都便是阴曹地府的名称,是天下最知名的鬼城。 而隐藏于夜色中的另一座浔阳城,居然会被称为小酆都,可见其凶险恐怖。 果不其然,随着两人的不断前行,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直到一座阴森的古城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城门上,挂着十几颗人头灯笼。 当周生两人走来时,那人头灯笼居然还眨了眨眼睛。 城门大开,上面满是斑驳的血迹,两扇招魂幡迎风飞舞,似是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让周生脑中一晕。 好在法力一荡,顿时又清醒了过来。 若是普通人,在此处精神就会受到影响而不自知。 城门上,浔阳两个血色古字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盯得久了,那字迹似是会流动,仿佛能感觉到人的注视。 周生发现,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别人打着灯笼进城,只不过在雾气和灯光的遮掩下,看得不是很真切。 “不要用法眼去看别人,这是这里的规矩。” 玉振声叮嘱道:“那些人大多都是去小酆都的鬼市,和咱们没有关系。” “鬼市?” “嗯,鬼市是小酆都最核心的区域,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以后不要去那里。” …… 两人又走了片刻,很快就和那些人分道扬镳。 然而走着走着,周生突然发现,薄雾之中,周围竟多了许多同行的人。 他们穿着黑衣,目光呆滞,明明是一大群人在走着,却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人交谈。 这些人似乎和他一样,都在赶去同一个地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票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生隐约闻到了一种烧焦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你身上怎么没有味道?” “是……刚死的吗?” …… (本章完) 第51章 虎形 第51章 虎形 周生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烧焦的脸。 他半张脸都好像成了火炭,喉咙在说话时甚至冒出一缕缕的黑烟,浑身散发着一股烤焦的味道。 唯有那铜铃般的双目,射出两道骇人的凶光,上下打量着周生。 周生环视一圈,发现不仅是这个人,其余人也都是焦黑模样,一双双赤红的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 换做普通人此时怕是要吓个半死,但周生却依旧镇定自若,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对,我是新死的。” “怎么死的?” 那烧焦的大汉继续发问,眼中透着一丝狐疑,更靠近了几分周生。 虽然没有闻到活人味,可看到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他眼中的凶光更甚,心中妒火一起,焦炭般的皮肤上顿时涌现出火焰般的纹路,冒起更多的黑烟。 “我的死法,主要和你有关系。” 周生望着他,淡淡道。 听到这句话,大汉浑身升腾的黑烟都为之一滞,下意识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一点都不认识对方。 周生双眸微凝,尽管没有用阴戏的眼功,可开了窍的法眼依旧锋利如剑,犀利如电。 他直视着对方那双暴戾的赤红眼眸,当着群鬼的面,一字一句道:“是呀,和你有什么关系?” “问个屁的问,再问,皮给你扒了当炭烧!” 周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大汉都愣住了,凶戾的眼睛中泛起波澜。 不是,现在刚死的鬼……都这么凶吗? 他想发飙,可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煞气,一时间又拿不准对方的来头。 生前越是凶悍的人物,死后变成鬼也往往更加威猛。 比如西楚霸王项羽,生为人杰,死亦鬼雄,连猖兵都不够其砍的,还是金枷银锁二位阴帅联手,才将其收押。 大汉嘴里嘟囔着,骂骂咧咧,可身子却下意识远离了周生。 不只是他,周围其余的鬼物,也都绕着周生走,不敢再去打量他。 周生和师父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面对鬼物,首先就是不能露怯,你越是害怕,便越是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有时候表现得凶恶些,反而能省很多麻烦。 欺软怕硬,不管是人是鬼,都免不了。 又走了片刻,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群鬼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座楼中。 那大汉还回头瞪了周生一眼,口中几欲喷火。 “等看完了戏,老子再找你算账!” 周生只是淡淡笑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机。 正愁洛书能量不够呢,就有人自动送上门了,苍蝇再小那也是肉,不能浪费。 不过眼下人多眼杂,他暂时不方便动手。 玉振声将一切尽收眼底,知道徒弟已经起了杀心,却并未插手,只是淡淡一笑。 小老虎,越来越喜欢亮出爪牙了。 他抬起手中的灯笼,照亮了门上的牌匾,只见聚仙楼三个大字如铁钩银划,极为醒目。 周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当年聚仙楼遭遇火灾,几乎被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可现在却光鲜如初,看不出任何火灾的痕迹。 这藏在小酆都里的聚仙楼,果然非同寻常。 “你在此等候,我先去找一下关班主。” 玉振声叮嘱一声,而后便提着灯笼踏进了聚仙楼的大门,说来也奇怪,他还没走几步,身影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周生注视着这座在浔阳城中颇有传奇色彩的聚仙楼,只见树影婆娑,夜色深沉,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的阁楼上,有暗黄色的光影斑驳。 说是戏楼,却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仿佛不踏入楼中,便身在另一个天地。 登台…… 想起这两个字,他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激动。 和以前的破台戏不同,这一次,他是要正儿八经地上台唱戏了,学戏十六年,似乎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 有一点他骗了师父,于众鬼环伺的戏台上唱戏,有紧张,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激动。 仿佛越是这样危险的场景,便越是能让他兴奋,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的潜力都在被激发,大脑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难怪师父说,登台便是盗天机,功夫能突飞猛进,这还没登台呢,他就感到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嗯? 就在这时,周生突然感觉到一丝隐匿的气机正在悄悄向他潜来,好似踮着脚的猫,在一点点靠近他的身后。 对方的敛息之法很厉害,身法亦是不俗,如果不是他此刻状态极佳,还真未必能及时发现。 周生佯装不察,继续在门口站着,却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下一刻,在靠近了周生三丈之时,一道身影如虎豹般跃出,四肢着地爬行,速度快如闪电。 吼! 他耳畔听到了一道……稚嫩的虎吼声,仿佛还没断奶的小雌虎,可爱中又透着点危险。 妖? 周生背后好像长了眼睛,脚踏八卦步,身形倏然一动,飘然闪到了巽位,轻松躲过了偷袭。 道行精进后,无论是身法还是力量,他都有了不小的提升,这八卦步走得更加轻松自如,飘逸灵动。 仿佛有股东风在托着他飘然前行。 这时周生也看清了那道偷袭自己的身影,目光一顿,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偷袭自己的不是妖,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四肢着地如虎豹爬行,头戴一顶软毛虎头盔,穿着箭衣改制的虎形衣,紧身短打,便于翻扑。 周生立刻便认出了这是戏服,对方演的是虎形。 所谓虎形,指的是在戏曲中扮演老虎,比如《武松打虎》中的老虎,还有《闹天宫》里的虎先锋。 吼! 小姑娘瞪眼呲牙,配合着眼眶上的勾脸金粉,还真有那么几分猛虎的气势。 她猛地扑来,脊椎如野兽般扭动,虎跳、旋子、扑跌等变化都只在刹那之间,动作迅疾凶猛,真好像一只下山猛虎,好几次差点抓到周生的衣服。 久攻不下,她双目凛凛,似有火焰喷出。 周生眼中泛起异彩。 黄袍黑纹风雷动,扑剪纵跃势如虹! 这小姑娘好俊的虎形,功夫已经练到家了,堪称形神兼备,只可惜是个鬼。 周生见猎心喜,一时手痒,便摆出架子,豁然开嗓。 “呀——耳听得声声虎啸~~” “唵呵!要叫你魂飞——胆消!!” 声如云雷,拖腔九转,仿佛饮了千杯烈酒,滔天的酒气中,藏着的是一腔血勇,烈烈杀机。 演虎形的小姑娘猛地一怔,而后连连摇头,声音脆如连珠。 “不成,不成,你唱武松,俺会被你打死的!” “俺不要被你打死!” 她磕头如捣蒜。 “武都头饶命!!” …… 感谢书友20231221152202115的六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52章 赵子龙 第52章 赵子龙 咚!咚!咚! 小老虎跪地求饶,额头都磕红了,看得出是真卖力。 周生哪好意思再欺负一个小姑娘,连忙上前想扶起她,却不想刚刚靠近,小姑娘乌黑的眼珠滴溜儿一转,再度扑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虎形,而是狗形。 身法灵动,好似兔子蹬鹰,两颗虎牙咬向周生的胳膊。 然而服过第二次云母方的周生,轻身之术已经非同凡响,虽还不如何仙姑刚得道时能于崇山峻岭间行走如飞的境界,却也是身轻如燕,羽落乘风。 脚踏乾位,飘忽如电,刚好躲过这一咬。 周生猛地开嗓,怒目而视,眉心紧皱,崩出一条线,好似一只倒竖的天眼。 “哇呀呀呀呀——” 声如惊雷,神威凛凛。 “哮天犬何在?” 周生唱了一句二郎神的戏词,并没有用阴戏的法门,只是纯粹的唱戏,想看这小姑娘的反应。 这小姑娘没让他失望,好似听到了号令,瞬间腾空翻转了几次,刚好落到了周生脚边,叫了一声。 “俺在!俺在!” 顿了顿,她看到周生眼中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 “你你你,你不要以为自己会唱的戏多就了不起,俺、俺还会羊形——” “那我唱苏武。” “俺还会驴形!” “呵呵,那我唱张果老,倒骑你这头小毛驴儿……” “俺、俺想到了,俺演龙形!!” 小姑娘探出龙爪,秀气的脸蛋上挤眉瞪眼,模仿龙相。 她得意洋洋道:“这次看你还能唱什么?” 周生只是淡淡一笑,以戏腔念白。 “龙从火里出,虎向水中生。乾坤藏法力,降魔仗金绳!” “八部天龙,听吾号令!” 小姑娘顿时哭丧着脸,好似霜打的茄子,嘟囔道:“十八罗汉斗悟空,你唱降龙罗汉,俺,俺还是打不过呀……” 周生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懂得还真多,是这聚仙楼的人吗?” “俺叫红线!” 她举起左手手腕,露出一截绑着的红线,脆生生道:“你会唱的戏可真多,和凤姐姐一样多呢。” 周生心中一动,刚想问什么,就见到她仰着小脸,苦苦哀求道:“你,你身上好香,我刚刚演虎形时闻到了。” 顿了顿,她咽着口水道:“你能让俺吃上一口吗?” 周生微微扬眉,眼中有些诧异,难道这小姑娘竟然能破了师父的赶尸符,闻到了他身上的活人味? 不过当看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周生灵光一闪,从怀中拿出了一颗杏酥糖。 他小时候跟着师父常常喝中药,特别苦的那种,每次喝完药都要吃颗糖,久而久之身上便总会备点当零嘴。 果不其然,当他拿出杏酥糖后,红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简直像开了眼窍一样亮晶晶的。 “想吃?” 她点头如捣蒜。 “那就给我讲一讲聚仙楼吧。” 红线目光不离糖果,拍着胸脯道:“好,俺告诉你,聚仙楼,它是一座楼!” 周生点点头,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了?” “它是……戏楼!” “说点我不知道的。” 红线急得直挠头,道:“俺可笨啦,除了戏以外啥都记不住,这样吧,你跟俺进楼里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抓起周生的手就要往里走。 “等等——” “俺带你进后台看戏,看凤姐姐的戏,她的戏唱得可好了,天下第一好!” 周生有些心动,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喜欢上了唱戏,痴迷此道。 先前听那周老三哼了几句霸王别姬,就已经对瑶台凤的戏产生了浓烈兴趣,希望能听一听。 “糖豆哥哥,你放心好了,有俺红线在,没人会拦你的!” 周生笑了笑,便跟着她踏过了聚仙楼的门槛。 下一刻,眼前景象变幻,耳畔突然听到了一阵阵喧闹声,人影绰绰,极为热闹。 大部分都是看客,手拿票子,正在排队等候入场, 楼中灯火璀璨,隐约能听到喊嗓练腔之声。 红线拉着周生的手,直奔楼中,一路畅通无阻,还有在压腿的小演员喊红线为大姐头。 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然而法眼之下,却是另一幅阴森恐怖的场景。 每一个等候入场的客人,露出的皮肤都是焦黑如炭,压腿的小孩子们,则是浑身湿哒哒的,面容苍白,嘴唇发黑,好像河中的溺死鬼。 至于周围的梁木、亭柱上,则有着一道道血爪印,似是被人生生挖出来的。 阴森、诡异、惊悚。 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却偏偏成为了一处,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力。 唯一的例外,就是眼前的小红线,她也是鬼,却既不是被火烧死,也不是溺亡。 “别害怕,他们是在火灾的时候躲进大水缸里,结果盖子被木头压住,最后都被淹死了。” 红线小心地藏起那颗周生给她的糖果,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 “对了,你是刚死的吗?怎么身子这么重?” 红线拉着周生的手前行,似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对,得了重病,刚死的。” “病死的?” 小红线望着他兴冲冲道:“俺也是病死的,那咱们是……病友呀!” 她对周生的态度更亲切了许多。 “你是什么病?” 她连忙追问。 “我是什么病,主要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关系?” 小红线的眼睛顿时更加明亮,兴奋道:“俺知道了,你也是脑子有病!” 周生:“……” 走了片刻,终于到了戏楼的看台。 周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愧是当年的浔阳第一戏班,这里可真大呀。 楼分三层,飞檐斗拱皆雕作百戏图,十二根通天柱漆成绛红,悬起八盏朱漆云纱灯。 最为气派的是那三面凌空的戏台,台沿一圈黄杨木栏杆,台上铺就猩红栽绒毯,还挂着鱼龙跃溪的守旧。 东西两廊的包厢俱挂了湘妃竹帘,帘后隐约见着鎏金唾壶、银唾盂。 楼下散座则是挤挤挨挨,有的板凳腿儿还拿青石垫着。 此时聚仙楼还未开场接客,因此里面空空荡荡,唱戏的都还在后台忙活着勒头勾脸。 只有一道身影站在台上,背对着周生和红线,身段修长挺拔,好似岩岩孤松,傲雪而立。 下一刻,似是感觉到了有人闯入,那道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头戴夫子盔,身穿白蟒袍,手持一杆亮银枪,背插四杆白缎靠旗,旗面绣火焰纹,随着身子的转动微微飘舞。 剑眉入鬓,凤目薄唇,眉心一点通天红。 银鞍照雪玉枪寒,百万军中胆未残。 莫道粉墨非本色,翎飞处是汉江山。 “常山赵子龙!” 周生脱口而出。 …… (本章完) 第53章 枪剑双绝 第53章 枪剑双绝 赵子龙三字一出口,那戏台上的身影便猛地抬眸,双目凛然生威,胆气如雄。 两根翎子轻轻抖动,好似入云之龙。 “我——” 周生刚要开口介绍自己,丹田法力突然一炸,整个人寒毛耸立,危机感油然而生。 嗖!! 下一刻,一杆雪亮的银枪横空飞来,犹如一道撕碎黑暗的银色闪电,呼啸的枪风隔着三尺远便吹散了周生鬓角的发丝。 他拉着红线飘忽一闪,从坤位转到离位,身子挡在红线面前,而那杆亮银枪就擦着他的额头飞过。 一缕发丝缓缓飘落。 嗡! 银枪抖动,被一只手牢牢握住,枪身缠银丝,枪头缀红缨,震颤嗡鸣。 这一枪迅疾凌厉,势如奔雷,还有股崩、缠、抖、炸的暗劲,就算是天生神力之人,也休想抓住。 但周生的手却像是铁打的,死死钳住枪尾,将其牢牢钉死于掌中。 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而锐利,瞳孔微微呈方形,已然开了法眼。 感受着掌心处火辣辣的触感,周生心中泛起波澜,单是这一枪的火候,就足以见对方的功夫。 他耳畔一动,仿佛听到了马蹄和战鼓声。 一道唱腔如惊雷炸起,直冲霄汉。 “剑光如霜马如飞!” “单骑冲开——长板围!!”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凌空而起,身后四面靠旗翻滚如浪,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雪亮的剑光好似贯日之虹,朝着周生当头劈下。 骁勇之气扑面而来,汹涌澎湃。 恍惚间,周生仿佛真的置身于古沙场,看到了那道银枪白马,于万军之中七进七出的身影。 赵子龙单骑救主! 千钧一发间,他手中长枪挥舞,红缨绽放,脚踏八卦步躲过这一剑的同时,枪尖如凤凰点头。 凤凰三点头,分别是双目和咽喉,不管点到了哪个,都足以第一时间废掉对手。 可那‘赵子龙’的身法也快到不可思议,先是左右一闪躲过两枪,又长剑斜挡,架住了最后一枪。 一步未退! 不仅不退,以剑对枪,居然还敢欺身而上,剑刃和枪身摩擦出一道炙热的火花。 那双满是英气的锐利双眸,差点让周生以为是遇到了真将军。 他一只手松开枪身,竟也挺身而上,按向对方的那柄青釭剑。 法眼深邃如渊,因为大量法力的涌入,瞳孔似是泛着淡淡微光。 就在剑锋离他的脖子只剩半寸之时,周生的手按在了对方的剑柄上。 宝剑铮鸣,嗡然而止。 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好似两柄宝剑相碰,无形中有火花飞扬。 一双英气锐利,一双深邃明亮。 “好看!好看!好看!” 小红线乐得直拍手,翻着跟头叫彩。 “赵子龙长坂坡大战武都头!” 周生脸上一黑,而后摇头笑笑,主动后退了几步,同时松开了枪和剑。 对方静静望着,并未趁势追击。 “没有枪的赵子龙,纵然唱腔再好,也少了三分英雄气,岂不是让人遗憾?” 他微微抬手,笑道:“请。” 竟是要主动和枪剑双全的‘赵子龙’再战一场。 对方眸中泛起异彩,并未说话,而是折翎一甩,舞枪收剑,英气之余透着股潇洒,身段更是干脆利落,韵味十足。 周生此刻才看清了他的相貌,眼中亦闪过一丝诧异。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对方所扮的赵云是净面,不勾脸谱,只是抹了一层底妆,眉心点了通天红,因此能隐约看清真实的容貌。 乌眉如剑,眸似寒星,鼻若悬胆,面似玉盆。 怎一个俊字了得。 周生都不得不承认,对方让他在外貌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嗯,最多只有一丝。 ‘赵子龙’朝着周生微微颔首,而后双眸如电,左手虚提靠甲下摆,右手持枪斜指地,侧身丁字步,做了一个提甲式的身段。 将军不卸甲,提枪再上马! 周生眸光一凝,知道对方要再次进攻了,立刻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对方也是鬼,并且是一个武艺绝伦的凶悍厉鬼,气势之盛,竟不下于那清谷县中的猖兵。 这说明对方在死前,就是一个厉害人物。 当然,周生敢托大,也是因为他已经道行大增,今非昔比了。 “怀中抱定一幼主——” 戏腔再起,多了一腔孤勇,仿佛生出了誓死之心,纵然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杀出重围,护幼主周全! 下一刻,枪出如龙。 敢演赵子龙的武生,枪法都不会差,而周生眼前的这位,更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但见那红缨飞舞,犹如一团燃烧的赤焰,枪影纷飞似暴雨梨花,竟让周生浑身上下都生出寒意。 他脚踏八卦步,腾挪躲闪,飘忽如电,一连躲过了十六枪,可在第十七枪时却被挑破了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 “好枪法!” 周生知道躲不下去了,他法眼如炬,于枪影之中寻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下一刻,踏步抬脚,以戏曲朝天蹬的身段,猛地将枪身一踢。 《挑滑车》中的高宠,在观阵时便亮此式,以显示其傲视千军之态。 周生这一蹬势大力沉,竟将那银枪都踢弯了,让对方似乎有些握不住枪柄。 他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对方的气力远不如他,这一脚应该能让其撤手。 却不想,下一刻‘赵子龙’主动弃枪,任由银枪腾空旋转,自己则是再拔青釭剑。 随着铿锵剑鸣一同响起的,还有那下半句戏腔。 “怀中抱定一幼主,将军今日显——神——威!” 声如昆山玉碎,梧桐凤鸣。 剑光如电,专走“劈、刺、抹”三式,犹如长江三迭浪,一剑快过一剑! 周生只能再次被逼退,纵有法眼都看不出破绽。 三剑尽,那旋转的银枪正好坠落,被其反手接握走鹞子翻身。 一手持枪,一手持剑,再度杀来! 右枪扫下盘,左手剑横上,旋转腾跃,走十字蹦子,枪芒与剑影好似锣鼓齐鸣,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周生一时间压力倍增,连连遇险,想抓住银枪,剑光忽至,想钳住剑光,长枪又来。 枪剑合璧! 一连三十六合,周生渐渐撑不住了,他瞳孔中闪过一丝戾气,怒目圆睁,准备开口唱钟馗。 凡是鬼物,皆怕钟馗。 哪怕手中没有杀鬼剑,唱起钟馗来他也有信心赢了对方。 可就在这时,对方却主动收枪了。 收剑入鞘舞枪花,最后枪杆竖贴后背,左手握枪纂,右手剑诀指天,踏步凝神,以收枪式结尾。 “你没有兵器,能撑到现在是我输了。” 顿了顿,‘赵子龙’似笑非笑道:“你便是五爷的那位想要在聚仙楼登台唱戏的徒弟吧,功夫不错。” 周生一怔,随即明白对方口中的五爷便是师父。 他连忙抱拳行礼,道:“在下周生,不知您是……” ‘赵子龙’微微一笑,也颇有江湖气的抱拳行礼,缓缓吐出了六个字。 “瑶台凤,杨红樱。” 声音一改中性之风,变成了女子那清脆柔亮的嗓音,好似玉珠落银盘。 …… (本章完) 第54章 入云龙(求追读) 第54章 入云龙(求追读) 瑶……瑶台凤? 听到这个名字,周生明显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方这是在反串。 旦角也是能反串小生的,厉害的武旦或刀马旦反串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魅力,有时候戏班子为了吸引客人,还会特意拿这个做宣传。 他心中泛起波澜。 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开口暴露女子声音,他一时还真不能发现,实在是演得太好了。 举手投足,顾盼之间都是英气,身段、唱腔、功夫都无可挑剔,硬桥硬马又行云流水。 就算是让他去演赵云,都未必能比得上对方。 “周生见过师姐!” 他连忙上前行礼,十分尊敬。 瑶台凤却微微一顿,那双明亮有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随即露出一抹笑意。 “五爷确实指点过我唱戏,但我并未拜在其门下,你这声师姐我可受不得。” 周生讶然道:“你不是我师姐?” 他原本猜测瑶台凤应该就是自己的那位师姐,比试一番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却不想对方一口否认。 瑶台凤点点头,而后伸出手指着红线,笑道:“她才是你家师姐。” 周生有些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那正在嗅着糖果,嘴角不断流下透明口水的小红线。 “你……是我师姐?” 小红线有些发懵地抬起头,眼神茫然,道:“师姐?我吗?” 随即她的瞳孔渐渐凝聚,变得明亮有神,开心道:“难道说,你也是师父从茅坑里捡来的?” “我——” 周生脸上一黑,半晌没说出来话。 见他不说话,小红线却突然扑进他怀里,蹭了蹭嘴角的口水,有些沮丧道:“师弟哥哥,你怎么也得病死了,咱师父,就这么克徒弟吗?” 他尚在错乱之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瑶台凤在一旁开口道:“红线,以后你就多了个能陪你玩的人了。” “这样啊,那死得好。” 小红线又开心了起来,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分古怪。 瑶台凤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明亮的双眸望向周生,轻轻弯下腰,帮他捡起了那丢在地上的灯笼。 先前交手时,周生便把灯笼随手一扔,以便出手。 灯光打在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上,虽然明知是鬼,却就是让人生不出一丝恐惧来。 “五爷说你的艺名叫凤娇,还说等你上了台,必然能声名远扬,让我们聚仙楼二凤同辉。” 她似笑非笑道:“凤老板,小凤刚才有心试你的功夫,若有得罪还请勿怪,我这就为你引路。” 她打着灯笼,转身向后台的方向走去。 嘶!! 周生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火辣辣的,若非有赶尸符封住周身穴窍气血,怕是已经面红耳赤了。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老爷子这是要报他那天装睡套真话的仇! 一把年纪了,心眼儿怎么这么小? 他抱着红线连忙追了上去,慌忙解释道:“不是,我的艺名不叫凤娇,我主唱武生和花脸的,怎么会取这种名字呢?” “师弟哥哥,可能是你闷骚——唔!” 周生直接捂住了红线的嘴,手动噤声。 “哦?那你的艺名是什么?” “嗯……入,入云龙!” 周生知道自己不擅长取名,便干脆拿了公孙胜的绰号当艺名,梁山一百零八将中,除了鲁智深和武松,他最喜欢的就是入云龙公孙胜。 既有江湖好汉的义气,又有修道之人的超然物外。 更是颇具慧眼,第一个看出宋江的虚伪面孔,谎称探母一去不回,最后得以善终。 “看来周老板喜欢水浒,我也常演一丈青,改日咱们对对戏,一起唱出《扈家庄》。” 瑶台凤的脚步微顿,转身望了望周生,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周生立刻便读懂了这个眼神,那是对戏曲毫无保留的痴迷和喜爱,更是行家遇行家后的见猎心喜。 很显然,刚才的小试牛刀,已经让他取得了瑶台凤的认可。 “如此,那就多谢凤大家提携。” “下九流的行当,称不上什么大家,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我比你早死十几年,周老板叫我凤姨就好了。” 周生看着她那张丰神如玉,俊美无暇的脸,凤姨二字却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很快,两人就走进了后台。 刚一进门,便有无数道目光幽幽袭来。 绑扎靠的武生,抹脂粉的青衣,勾脸谱的花脸,画“倒葫芦脸”的丑角儿…… 还有一众乐师和帮忙勾脸勒头的衣箱师傅。 浓郁的阴气扑面而来,四周灯火虽多,闪烁的却是诡异的青焰,打在那一张张粉墨铺就的面庞上,显得十分阴森。 开戏之前,后台本应是最热闹的,可现在却寂静无声,周生甚至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压抑和紧张?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鬼,莫非也怕登台? 看到外人进后台,许多人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血红,不过当看到领路的是瑶台凤后,便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不再过问。 和寻常戏班狭窄拥挤的后台不同,聚仙楼的后台非常大,甚至还有独立的厢房。 瑶台凤领着他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师父玉振声,还有一个则画着曹操的脸谱,身材高大魁梧,挺拔健硕。 “师父!!” 红线猛地从周生怀中挣出,以虎形扑进了玉振声怀中,然后在老人家慈祥的笑容中,偷走了那袋藏在胸口的蜜饯。 玉振声摇头笑笑,仿佛早有预料。 “慢点吃,都是你的,不着急……” 周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居然能笑得这么宠溺,脸上的褶皱都快挤成花了。 难怪他明明不喜欢甜食,在酒楼时还特意买了一包蜜饯。 “五爷,这便是你的二徒弟吧,确实是一表人才。” 那扮曹操的人开口说话,声音粗犷豪迈,叹道:“五爷节哀。” 一门两徒弟,结果全死了。 周生:“……” 玉振声摆摆手,佯装感伤道:“这孩子身体虚,还是阴阳两虚,年纪轻轻就走了,可没办法,就是喜欢唱戏,所以才来找关班主,让他在聚仙楼唱几天戏。” 听到阴阳两虚这四个字,瑶台凤有些诧异地看了周生一眼。 周生面容僵硬,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他恐怕就是一位弑师逆徒了。 记仇,这老爷子可真记仇,变着法儿的报复呢。 关班主闻言叹道:“可是您也知道,我这聚仙楼虽然在小酆都的外城,不在鬼市中,危险却也不少。” 顿了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去年,戏班子里有三个在台上失误的……已经被群鬼分食,连魂儿都不剩了。” “五爷,就算徒弟死了,总也要留个投胎转世的希望吧,您说对不对?” …… 感谢亚洲黑驴、有琴の思望的五百打赏,感谢中药车前子的四百打赏,感谢一介书生、闹弥孬、书友20250914194627748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55章 辕门射戟 第55章 辕门射戟 “关班主,我不怕,只要能登台唱戏,就算不能投胎转世又何妨?” 周生知道机会有时是要自己争取的,不能只靠师父,便主动开口道:“而且听您这意思,是失误了才会在台上遭殃,我想他们不会找到机会的。” 他目光沉稳,声音坚定,眉眼间洋溢着自信。 这底气便来自日复一日的苦练,来自他扎扎实实的基本功。 关班主那白脸儿下的双目顿时一亮,露出欣赏之色,却仍旧迟疑,没能下定决心。 这时瑶台凤开口了。 “师父,我刚刚和周老板切磋了一下,根基扎实,功夫很好,要不然今天先让他登台唱一唱吊场,您亲自掌掌眼?” 周生闻言露出一抹感激。 所谓吊场,是指在一出戏结束后,下一场戏开始前的过场戏,一般会让演员临场发挥,好让下面的看官等得不要太急躁。 一般来说唱吊场的都是戏班子里的新人,没啥名气的那种,因为这种戏不好唱。 台下的观众期待着正戏,一旦等急了,往往就会有情绪,更容易挑刺。 周生不怕被挑刺,如果不在这里登台练戏,两个月后他就要下阴曹地府去唱中元鬼戏。 他只怕没机会上台。 瑶台凤让他唱吊场,看似好像摆了个难关,实则是给了他一个用真本事来证明自己的机会。 对他们唱戏的来说,台下说的再好都没用,只有登了台,亮了相,开了腔,才能看出真本事。 关班主双眉一挑,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才只是短短相处片刻,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宝贝徒弟,居然就替对方说话了。 在戏的事情上,小凤可从不轻易帮人说情,她是戏比天大的性子,能开这个口,说明对五爷的这个徒弟是颇为赏识的。 “凤娇——” “入云龙!我叫入云龙!” 周生直接打断道。 关老板和玉振声对视一眼,而后哈哈一笑,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好名字,不知龙老板,今晚可愿屈尊唱一唱吊场?” 周生点头道:“当然愿意,多谢关班主!” “那你打算唱什么?我让乐师配合你。” “辕门射戟。” 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也是早已想好的一出戏。 要镇住台子,就得展示绝活,周生不但要唱,还要唱得漂亮,唱出满堂彩来! 瑶台凤眸光一亮,笑道:“这出戏可不好唱,我看龙老板没带戏箱,这里家伙儿倒是齐全,可好弓却少,我这把铁胎弓,便借你一用。” 按照师父的吩咐,他此次并未带戏箱,因为那里面都是唱阴戏的家伙儿,容易露馅。 “多谢凤老板!” “不客气,只要能让我看一出好戏就成。” 瑶台凤戏箱中拿出一把沉重的大弓,随手一甩抛给周生。 他探手抓住,感到掌心微微一沉,不禁有些惊讶。 这竟不是道具,而是真正的铁胎弓,只是外面点缀着鎏金云纹,才看起来显得华而不实。 实则是一把能开三石的好弓! 重量都快赶上师父送他的宝雕弓了,对方一个女子,居然能使得此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周生望着弓,突然皱眉。 “怎么,可是不满意?” 瑶台凤出声问道。 “并非不满意,而是凤老板,有箭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因为戏台上凡是有射箭的桥段,基本都是空弦,通过程式化的身段、音效和道具配合,来营造出箭矢射出的感觉。 比如周生要唱的《辕门射戟》,便是吕布空弦射戟,小兵将画戟推至台侧,弦响时以机关操纵戟上红缨自动脱落。 用戏行的话来说,就是箭要射出七分形,剩下三分靠心惊。 敢用真箭,这是要亮绝活,稍有不慎就会砸了场子,甚至造成危险。 关班主立刻摆手道:“不成,再说我们也没有——” “好,我借给你。” 他声音一噎,便看到徒弟从戏箱中取出了一把箭矢,顿时胡子都气歪了。 这妮子,从哪藏了这么一大把箭矢? 瑶台凤将手中的那把箭矢递到周生面前,笑意吟吟,如遇知己。 她一直就喜欢在台上动真刀真枪,可惜师父总是反对。 周生望着那白皙掌心上的箭矢,微微一笑,只伸手取了一支。 “一支够吗?” “够了。” 他反手一转,漆黑的羽箭在手指间翻转滚动,最后正好架在虎口,搭在弦上,气定神闲,声音平静。 “既然是唱《辕门射戟》,那温侯吕布,又怎能开第二次弓?”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开始入戏,双眸蓦然变得锐利起来,眉如剑锋,目似鹰隼,俊秀的五官也变得硬朗而霸气。 嚣张、霸道、神采飞扬! “好!” 瑶台凤眸中越发明亮,不知是在为周生的眼功而叫彩,还是为那舍我其谁的飞将气魄。 人保戏,戏保人。 周生只是一个眼神变化,她便看出了不凡,心中越发期待。 见到这一幕,关班主只能无奈笑笑,知道今晚是阻止不了了,便摆手道:“行了,都快去准备准备吧,龙老板,你也准备一下,别让戏等。” “好。” 周生点头,而后和瑶台凤一同离开,红线则是含着蜜饯,蹦蹦跳跳地像个小跟屁虫般也走了出去,张口闭口就是“师弟哥哥”。 两人离去后,关班主轻轻一叹。 “五爷,您这弟子怕不是一般人呀。” 玉振声摇头笑道:“要是一般人,我至于带他来你这聚仙楼?” 两人相视而笑,可笑到一半,关班主却突然收敛笑容,眸光深邃。 “五爷,要是他真死在了台上——” 玉振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那就是这孩子,没有登台的命,怨不得你聚仙楼。” …… 紫金冠压玉螭蟠,画戟挑星胆气寒。 眉锁烽烟飞凤尾,翎翻雪浪裂云端。 铜镜前,周生已经穿好了戏服,画好了脸妆,虽有赤红之色,却以净白为底,突显年轻俊美。 勾起的眉峰和眼角,更是多了一丝桀骜。 就在这时,铜锣一响。 铛!! 尾音震颤绵延,让后台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戏要开场了! 透过帘幕的一角可以看到,不管是散座还是包厢,不知何时都已经坐满了人。 或者说,是坐满了一个个被烧焦的死人,无数双赤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戏台,口中不断喊着好疼。 皮肤在一点点溃烂,赤色的火焰不时烧穿皮肤,令他们面容扭曲。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戏台,仿佛只要戏一开,就能忘掉那浑身的疼痛。 这诡异的场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后台中的许多人都露出忐忑之色。 就在这时,一声怒音炸起,震得整个后台似乎都微微一颤。 “呔!!!” 周生开嗓练腔,啸如惊雷。 穿着不合身甲衣的小红线,无疑是在扮演小兵的角色,朝着周生半跪下去。 她抱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方天画戟,晃晃悠悠地递给周生,以戏腔念白。 “吕将军,该出征了~” 周生提起方天画戟,随手一舞,竟发出呼啸的风声,靠旗如浪翻滚,紫金冠上的翎子随风一抖,尽显桀骜。 “那便——出征!” 声如金石,铿锵有力,颇有沙场的金戈铁马之气。 众人望之,皆被那股冲天的豪气所感染,心中的紧张瞬间淡了许多。 当真是: 白袍乍染胭脂色,赤兔旋摧日月鞍。 一笑虎牢天下小,英雄谁似此郎冠? …… (本章完) 第56章 闹天宫 第56章 闹天宫 头戴紫金冠,手持方天戟。 周生龙行虎步,似要直奔戏台而去,却被瑶台凤拦住了。 “虽然气势很足,但你唱的是吊场,不是开场……” 此言一出,后台的人们顿时都笑了出来,紧张一扫而空,望向周生露出感激之色。 他们不难看出,这个年轻的后生,是在故意逗他们开心,免得登台时太紧张导致失误。 周生洒然一笑,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许多人都对他点头示意,眼中露出善意。 这小伙子人不错,他们已经听说了,聚仙楼要来个唱吊场的新人,这吊场可不好唱,去年被群鬼分食的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死在吊场。 可他非但不担心自己,反而帮他们疏解紧张。 片刻后,后台突然响起“咚咚咚”三声鼓,在低沉的【风入松】弦乐中,台口冒出一道道白烟,好似仙境。 一道身影终于登台亮相。 踏着急急风的鼓点,他居然连翻了三十六个筋斗,最后接台提跃上高台。 单腿独立,横掌做远眺状,倒栽桃形脸上是一对怒目金睛。 猴戏,《闹天宫》! 单是这一亮相的功夫,瞬间便引得满堂叫好,牢牢抓住了所有观众的视线。 周生注意到,刚刚那些还在喊疼的观众,此刻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身上那股躁动的火气似乎都减弱了。 “他们都死于火灾,戾气如焰,焚烧五内,哪怕做了鬼都不得安生,唯有在看戏时,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瑶台凤站在周生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台上台下,出声解释道。 周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还没问就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你是想说,我们戏班子也是死于火灾,为何没有像他们一样?” 周生点头,他发现这个戏班子里唱戏的人没有一个是烧伤的样子,全都很正常,比起那些观众戾气少了很多。 可当年聚仙楼的那场大火,不是将所有人都烧死了吗? 瑶台凤继续解释道:“这还要多亏了五爷。” “我们还活着时,五爷就常来聚仙楼听戏,他是懂行的,一来二去,便渐渐和我们熟了起来。” “当时我们都以为,五爷只是一个退隐江湖的梨园老前辈,我和他还是忘年交,得过几次指点,受益匪浅。” “后来聚仙楼大火,我们本该和那些观众一般模样,日日被烈焰灼心,痛苦不堪,是五爷去找了城主,帮我们解了火煞。” 城主? 周生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她指的是这小酆都鬼城的主人。 师父居然和这里的城主也有交情? “小酆都不养闲鬼,城主虽然帮我们解了火煞,却也立下了一道规矩。” “那就是要每天唱戏,帮这些观众化解火煞,等火煞散尽,我等才能恢复自由身,或是投胎转世,或是在城中生活,皆可自选。” “在这之前,我们若是台上失误,就会被暴戾的观众撕碎吞噬,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唱戏,但若是不唱,魂体内的火煞就会再次复原,变得和他们一样。” 顿了顿,瑶台凤身躯微微一颤,仿佛又回想起了曾经烈焰焚身的痛苦。 “所以,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毕竟你并不欠城主什么,我师父不想让你登台,其实是为你好。” 听罢瑶台凤的话,周生默然片刻,开口道:“你们有不得不登台的理由,我也是。” 瑶台凤眼中微微有些诧异,却并未追问。 “换个话题吧,这唱猴戏的是谁?真是出色!” 周生望着那台上的孙大圣,眼中露出欣赏,对方的武生功底极其扎实,各种高难度的身段动作都完成得非常好,活灵活现。 特别是翻跟头,能连翻几十个而不挪动方位,棒子更是舞得虎虎生风,让人眼花缭乱。 聚仙楼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个人都有绝活傍身。 “这是小武哥,我的师兄,当年也是浔阳的名武生,那演嫦娥的青衣是他的妻子。” 周生点点头,继续欣赏着这出好戏,同时也悄悄偷师,仔细观察着别人身上值得学习的地方。 “对了,你别只看台上,也要注意看台下。” 瑶台凤指了指某个观众,凤目中闪过寒意。 “看客里,也有些刺头,很喜欢挑事,就比如那个大汉,生前就是个无赖头头,每次看戏都坐在前面,死死盯着我们。” “只要出现了一丝失误,他就会立刻跳上台,把失误的人拉下去辱骂,丢尽脸面,如今更过分,直接将人拖下台撕碎吞噬。” 小红线也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那傻大个可坏了,以前给俺绑过辫子的阿莲姐,就是被他给吃了,要不是凤姐姐拉住俺,俺非咬死他不可!” 周生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不禁一怔,眼中露出玩味之色。 因为那个所谓的刺头,居然就是他在来聚仙楼的路上,所遇见的那个大汉。 对方被喝退后还放了狠话,说看完戏让他等着瞧。 难怪这么凶恶,原来早就臭名在外。 而此刻对方就坐在最前面,瞪着铜铃般的血色双目,犹如一头择人而食的猛兽,一眨不眨地盯着戏台上那扮演玉兔的少女。 小姑娘演的是兔形,戴长耳头套,翻扑蹦跳得十分可爱。 她本来演得很顺畅,虽然不如红线功底扎实,却也是下过苦功夫的,人长得也文静秀气,和玉兔的形象很贴切。 可架不住台下就有一双满是戾气的血目死死盯着,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是秀秀,他这次的目标是秀秀!” “欺负一个孩子,真是无耻!” 瑶台凤轻咬银牙,紧了紧手中的亮银枪,眸中寒意更甚,凌厉如剑。 这么多年来,台上的老演员们已经越发稳重,可那些孩子却心智未定,依然停留在刚死的那年。 于是那恶霸便改变了策略,专挑小孩子下手。 果不其然,在对方不断的逼视下,秀秀的脸色越来越白,也越来越紧张,最终在翻扑时动作出现了变形。 下一刻,恶霸猛地发出嘘声,大声喝着倒彩,眼睛却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他蹭地爬上台,狰狞着朝秀秀扑去,焦黑的皮肤上涌现出一道道火焰,煞气不断攀升。 其余观众在他的带动下也开始躁动不安,眼中血色加深,浑身冒着黑烟。 “疼……好疼……” “不会演戏……吃了她……” “吃了她……” (本章完) 第57章 吕奉先 第57章 吕奉先 眼看着扮兔形的小姑娘就要被那恶霸拖到台下,台上的‘孙大圣’咬紧牙关,攥紧了手中的金箍棒,却终究没敢上前阻止。 台上失误,台下分食。 这就是城主给聚仙楼立下的规矩,若有人敢违背,就要重新受火煞焚身之苦,变得和台下之人一样。 他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此刻纵然同情秀秀,却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他觉得手中的金箍棒重如千钧。 假悟空终究不是真大圣。 后台上,红线宛如一只炸了毛的小老虎,就要以虎形扑过去救秀秀。 却被周生抓起后脖颈,四肢凌空挥舞。 “秀秀管俺叫老大,俺得讲义气,你,你快放开俺!” “红线,别闹。” 瑶台凤冷喝一声,而后凤目一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中亮银枪翻转,竟要投掷而去。 她不想再忍了。 就算她能忍,赵子龙也不行! 今天便一枪刺死那恶霸,否则这亮银枪拿着烫手。 然而下一刻,她握枪的手腕却被一只手钳住,拦住了这本该势如破竹的一枪。 瑶台凤刚想扭头说什么,眸中却突然泛起波澜。 因为此刻的周生双目紧闭,眼珠在皮下如鼓点般震颤,额头上一根根青筋如蚯蚓般爬起。 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而这时那恶霸已经来到了秀秀身边,狞笑着朝其扑去,小姑娘几乎被吓傻了,蜷缩着身子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周生睁眼了。 轰隆! 瑶台凤的耳畔仿佛听到了一声雷鸣,身子竟出现微微的酥麻感。 她瞳孔一缩,看到了一双令人惊惧的眼睛。 瞬目如雷,血灌瞳仁,仿佛一层层雷火交织,好像那不是人的眼睛,而是庙里供奉的金刚、神将。 血灌瞳仁雷火迸,环转乾坤辨鬼邪! 在电光火石间,周生将大量法力涌入双目,以开窍的法眼全力施展灵官戏中的雷霆怒目之法。 刹那间,那飞扑上台的凶恶厉鬼猛地一僵,身上的皮肤寸寸炸开,鲜血如岩浆般洒落,如遭雷劈。 “疼!疼!” “好疼!” 他在台上打滚,身上黑烟直冒,留下一道道焦黑印记,最后噗通一声跌倒了台下。 这时周生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静静望着台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是背对众人的缘故,除了瑶台凤之外,其余人都没有察觉。 “都别发呆,乐师继续!” 她沉声下令,让众人如梦初醒,随着鼓声和琴声的再度响起,刚才那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淡去。 台上的人继续唱戏,那演兔形的秀秀,虽然小脸煞白,却仍然坚持走完了台,没有再出现任何失误。 当她回到后台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是瘫软在地。 “谢谢。” 瑶台凤凑近周生,在其耳边轻声道谢,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别人都以为是那恶霸体内的火煞暴动,才让秀秀死里逃生,她却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一道可怕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一眼,竟让她想到了戏里的王灵官。 “嗯?谢我做什么?” 周生揣着明白当糊涂,打了个哈哈道:“看来这火煞之气很不稳定,随时都会爆发,秀秀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瑶台凤深深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闹天宫》的戏还在上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而那恶霸在短暂的抽搐后,又重新站了起来。 剧痛之下,他的眼神反而更加凶恶,似是有火焰要喷涌而出,死死盯着台上的每一个人。 周生微微皱眉。 看来以他目前的道行,就算是全力施为也不能单靠眼功便灭杀一尊厉鬼。 好在戏台上的人没有再给那恶霸机会,一直到结束都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气得那恶霸龇牙咧嘴,眼中冒火。 随着演员们下场,原本安静下来的观众们,居然又开始躁动起来,口中喊着疼,戾气不断加重。 他们渴望继续听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种极致的痛苦。 “小心了。” 瑶台凤突然叮嘱一句,因为要轮到周生去唱吊场了。 周生只是对她点点头,虽然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和激动,可面色却犹如平湖,波澜不惊。 他想了想,对着还在生闷气的小红线悄悄说了一句话。 小师姐还不知道秀秀就是周生救下的,刚想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听到那句话后却目光一亮,蹭地一下蹦起来。 “真的?” “当然。” 她把胸脯拍得邦邦响,道:“你要是真能做到,以后……以后你就是俺老大,俺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说要砍谁,俺绝对第一个上!” 小小年纪,却一股子江湖气。 “好啊。” 周生伸出手,笑道:“君子一言。” “死马难追!” 小红线和他猛地击掌,眼中跃跃欲试。 瑶台凤见状想说什么,却看到周生已经昂首挺胸,踏步登台。 面对群鬼环伺的险境,却没有半点迟疑和忐忑,脚踏八字步,稳如泰山。 修长挺拔的背影好似崖上青松,任风刀霜剑而自岿然不动。 低沉的【慢长锤】鼓声好似远处的战马嘶鸣,带来萧萧肃杀之气,让那戏台仿佛成了沙场。 一道身影在出将的帘门下踱步而出。 而也就是在这时,锣鼓声突然急促起来,【四击头】接【急急风】,如军中战鼓,激荡不已。 台下的厉鬼们稍稍安静,却还是有些躁动不安,成百上千双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道身影。 “吊场戏……不好看……” “我们要看凤大家……反串赵子龙……” “还是个新人……没意思……” “下来!下来!” 周生还未亮相,台下居然就已经出现了嘘声,喝起了倒彩。 吊场本就不受待见,他们刚刚又被那恶霸的行为所挑拨,火煞之气躁动,便更加凶戾严苛。 后台中,所有人都为周生捏了一把汗。 不过下一刻,一道笑声如惊雷炸起,将那万里平湖都掀做滔天巨浪。 “哈!哈哈!哈哈哈!” 三声狂笑尽显跋扈,嘹亮通透的嗓音竟压住了那急促如风的鼓声。 台下的躁动声瞬间为之一静。 周生龙行虎步,定场抬眸,眉宇间尽是睥睨桀骜之色,横扫全场,竟无一鬼敢与他对视。 他背身拖戟,忽将画戟抛向半空,戟杆旋转如银龙,而后反手接握,戟尖锋芒直指台下众鬼。 紫金冠上翎子直立如枪,更显狂傲。 “辕门站立三千将,统领貔貅百万郎!” “自幼生来盖世奇,手使方天画杆戟。虎牢关前曾交战,战败桃园三结义。” 戏腔念白字正腔圆,霸气外漏,尽显飞将神威。 双眉一挑,群鬼环伺下,竟似挑衅。 …… (本章完) 第58章 洛书异变 第58章 洛书异变 “漂亮!” “戏有了!” 后台里的人都是识货的,这戏刚刚开嗓,他们眼中便闪过一丝震惊。 好厉害的后生! 这嗓子,这身手,真叫一个干净漂亮,似乎都不下于他们的台柱子凤大家了。 甚至有些人眼中露出一丝享受,已经沉醉其中。 “哪里是腹中无酒量,分明有事在心旁。一个好似出山虎,一个好似奎木狼。二人相争阵头上,狼必受伤虎必遭殃……” 戏台上,周生的唱腔高亢,发声如银枪破空,尾音直上青云,却又不失韵味,回味悠长。 一般来说,武生从小苦练功夫,在唱功上会薄弱些。 可周生一开口,别说台下的观众了,就连后台的许多老戏骨,都情不自禁开始摇头晃脑,这其中甚至包括聚仙楼的关班主。 良久,他长长一叹。 “好一条通天的玉龙嗓,这入云龙的名字,他确实当得……” 瑶台凤美眸之中泛起异彩,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那道身影,跟着对方的唱腔,手脚做着小幅度的身段。 似是学习,也似是比较。 不过台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那恶霸瞪着血色的眼睛,不断打量着戏台上的吕奉先,渐渐露出一丝狐疑。 这唱戏的新人……看着似乎有点熟悉? 魂体内的火煞躁动,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比起听戏,体验过食鬼滋味的他更喜欢后者。 一旦将台上的演员撕碎吞噬,那冰凉的阴气就能让体内的火煞冷却许多,仿佛夏日饮冰。 这也是他宁愿忍着疼痛不专心听戏,也要想办法恐吓那些戏子的原因。 他要第一个冲上台,这样才能吃到最多。 不过这次唱《辕门射戟》的新人,似乎有些厉害,在他的恐吓注视下,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别说失误了,就连每一处拖腔的尾音处理都堪称完美。 等着等着,他变得越发急躁,身上的皮肤也越来越疼。 “方天戟搭置在辕门上!” 唱出此句,周生眼中一闪,却并未将方天画戟交给旁边的士兵,而是凌空一抛。 嗖! 方天画戟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竟朝着观众的位子飞去。 是失误? 恶霸眼中血光大盛,他生前也是常听戏的人,自然知道这方天画戟是要摆在台子上的辕门中央,从没有放在台下的道理。 可惜这并不是失误。 下一刻,穿着甲衣的红线飞扑而起,凌空将那杆方天画戟接住,然后扶着立在看台末尾的中央,距离戏台足有百步远。 远远望去,方天画戟上的红缨几乎就是个看不见的黑点,还在微微飘动。 而周生的手上,已经拿出了那张铁胎弓,将一只漆黑的羽箭缓缓搭在了弦上。 霎时间,满座皆惊。 那是真箭,难道台上的这个新人,打算隔着百步远,射落戟上红缨? 顿时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周生手中的弓箭,不仅没有了火煞焚身的痛苦,反而有着一丝兴奋和期待。 若真成了,那便是绝活儿,若不成,便是砸了场子。 届时所有人都会一哄而上,将其撕碎吞噬! “方天画戟插在中央,我若是射在画戟上,两家收兵罢刀枪;我若是射不中画戟上,但凭两家——摆战场!” 万众瞩目之下,周生却是不慌不忙地唱完戏词,而后才举起弓箭,缓缓拉弦。 这时激越的锣鼓也变做冷锤,只能隐约听到“哒、哒、哒”三声如心跳,全场屏息。 周生脚踏弓箭步,眼眸微眯,却迟迟没有射出这一箭,似是有些拿不准。 渐渐地,台下观众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又躁动起来。 最躁动的便是那个恶霸。 他目光死死盯着周生,双手甚至搭在了戏台子的边缘,随时都准备扑上去。 突然,他眼中血光大振,露出兴奋之色。 或许是压力太大,又或许是保持射箭的姿势太久,周生的身子微微一晃,弓箭步似是有些不稳。 他要失误了!! 一想到此,恶霸便干脆不再等这一箭,而是果断冲上台,朝着周生扑去。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双满是嘲讽和杀机的眼睛。 等的就是你! 周生猛地睁眼,瞳中寒光炸裂,喝一声:“着!” 右手撒放,弓弦嗡的震响,箭似流星赶月,追光逐电! 这一箭快到了极致,尖锐的破空声如同裂帛,带着飞将的煞气,瞬间便洞穿了那恶霸的眉心。 嗖!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箭矢余威不减,飞贯前行,一箭射落了那戟上红缨。 箭羽没在墙壁石缝中,如蜂尾震颤。 而这时,红缨才缓缓落地。 扶着方天画戟的小红线瞪大眼睛,惊得合不拢嘴,刚刚她都被吓得闭上了眼睛,耳畔听到了箭矢擦过头顶的破空声。 可即便如此,她都挺直腰板,没有动弹一下,特别是扶着方天画戟的双手,纹丝不动。 因为师弟……不,是老大告诉她,想要给阿莲姐报仇,灭掉那个恶霸,就扶着戟,不要动。 噗通! 台上传来一声闷响,那恶霸已经跪倒在了台上,眉心裂开了一个大洞,伤口却没有鲜血,而是好像烧焦的炭灰。 咔嚓! 随着一声声脆响,他的身子好似摔碎的瓷器般裂开,生出一道道裂痕。 这一箭十五年的道行,你拿什么挡? 下一刻,看台下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看官们都被这一箭所折服,几乎分不出那台上的人究竟是戏子,还是温侯? 一箭射出满堂彩。 不仅是看台,后台中的人也纷纷起身称赞,激动不已。 仿佛终于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他们已经明白了周生的计划,将方天画戟放在看台后面,正好和那恶霸的位子连成一条线。 然后假装失误,引对方起身的瞬间,射出那蓄势待发的一箭。 这可不是故意要射观众,而是你自己凑过来的,要怪就怪你倒霉,不守规矩。 在一片喝彩声中,恶霸纵然再不甘,却也止不住破碎的魂体,最后哗啦一声散落满地,仿佛一堆烧红的碎铁渣子。 周生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等看完了戏要我好看? 抱歉,这出戏,你看不完了。 下一刻,他脑海中的洛书亮了起来,从黯淡一点点变得明亮。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周生却突然一震,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激动。 因为洛书不只是收获了斩杀恶霸的能量,而是…… 他看到了一道道璀璨的光点,如萤火虫般从那些喝彩的观众身上飞出,没入了洛书中。 …… (本章完) 第59章 龙老板 第59章 龙老板 一直以来,周生都以为,洛书获得能量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种是日常的积累,一种是斩妖除魔,前者增长缓慢但没有任何难度,后者突飞猛进却要面对危险。 可现在,第三种增长能量的方式出现了。 当他唱完这出戏引得满堂彩后,群鬼的身上竟浮现出点点微光,如萤火虫般飞入了洛书中。 能量增长的速度虽不如斩妖除魔来得快,却胜在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比日常的缓慢积累要快了许多。 周生压住心底的激动,继续唱戏,为了获得彩声还特意耍了一段高难度的身段动作。 果不其然,随着台下的群鬼不断喝彩,那如萤火虫般的能量光点便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涌向洛书。 识海中的龟甲洛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晶莹透亮。 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难道给鬼唱戏就能获得能量?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周生否决了,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以前也曾给鬼唱过戏,洛书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里听戏的鬼非常特殊。 周生一边唱着,一边偷偷观察着下面的群鬼,很快就发现了一处细节。 台下的观众越是沉浸和投入,他们皮肤的焦黑之色便越是淡化,仿佛那时时刻刻炙烤着他们的火煞之气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而此时,那种能量光点便肉眼可见的增多起来。 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回忆起了瑶台凤先前所说的话。 城主给聚仙楼立下了规矩,要他们通过唱戏来化解这些观众的火煞之气。 所以关键点就是这些鬼物身上的火煞之气! 周生识海中的洛书之所以能获得能量,是因为他也通过唱戏,成功化解了一些火煞之气。 这就意味着,在洛书的眼里,那些火煞之气就等同于妖魔! 想通这一点,周生顿觉豁然开朗,畅快不已,唱腔似乎都更高亢了几分。 一时间,台下的厉鬼在他眼中都可爱了几分。 什么聚仙楼,简直就是聚宝盆! 后台中。 关班主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吕布辕门射戟,一箭让纪灵和张飞惊为天人,免了一场刀兵,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龙老板这里的情绪非常细腻呀!” 瑶台凤也点了点头,眸子明亮,暗自记下了这处细节。 以后她若是反串吕布,此处便可向龙老板学习。 唯有最了解自家徒弟的玉振声,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这臭小子……怎么听着不像是辕门射戟的吕布,倒像是……见到漂亮媳妇儿的猪八戒,兴奋都快藏不住了。 登台唱戏,稍有失误便会被众鬼分食,一般人别说害怕,能保持冷静就已经不错了,可这小子,居然越来越兴奋? 只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箭射画戟世间稀,谁人与我比高低?虎帐内提起羊毫笔……” 随着戏近尾声,周生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只能慢慢退场,结束了今晚的吊场。 而从观众身上飘出的微光,也越来越少,很快消失不见。 周生粗略估计了一下,不禁大喜。 一场戏的功夫,差不多相当于斩杀猖兵后收获的十分之一了,看似不多,但要知道,他才只是唱了一出戏,不到半个时辰。 若是多唱几场戏,收获自然更多。 最主要的是稳定。 他可以每天在聚仙楼唱戏,却不可能每天都遇到妖魔鬼怪,在这些观众的火煞之气消散前,他将拥有一个稳定获得能量的“练级点”。 下了场,后台的演员们全都起身相迎,眼中的戒备和冷漠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敬佩。 周生以身犯险,灭了那喜欢挑刺的恶霸,可谓是造福了他们每一个人。 瑶台凤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性格向来是喜欢做而不是说,此番恩情,她默默记在心中,等以后有机会了报答。 “接下来是我的戏。” 她望着周生道:“等散了场,还请龙老板慢走,一起聊聊戏,不吝赐教。” 周生点点头,谦虚道:“赐教谈不上,都是同行,咱们一起交流交流心得。” 先前唱猴戏的小武上前一步,有些羞愧道:“多谢龙老板,为我们戏班除了一害。” 在他的带领下,其余人也纷纷上前表示感激。 小武的妻子云娘,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妇人,对着周生盈盈行礼,温声道:“龙老板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夫妇的,但请吩咐。” 老生、丑角、花旦,甚至连乐师和衣箱师傅,都对周生表达了感激。 可见那个恶霸有多么让他们痛恨。 “哥哥……谢谢你。” 演兔形的小姑娘秀秀,羞答答地走到周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两只兔耳朵一晃一晃。 “叫什么哥哥,叫老大!” 红线犹如一个发号施令的女将军,走过来大声道:“俺说话算话,以后他就是俺的老大,也是你们的老大!” “老大让咱们往东,咱们就不能往西,也不能往北,往南,往西北,往西南,往东南……” 她掰着手指头数,很快就把自己给绕晕了,干脆一甩胳膊,振臂高呼:“总之就是誓死追随老大!” “誓死追随老大!” 小演员们在红线威逼的目光下,只能喊出这句有些羞耻的口号。 秀秀耷拉着长长的兔耳朵,似是想遮住害臊的脸。 众人见状皆露出笑意,虽然都是鬼,可戏班后台却似乎一下子多了某种生气儿。 那种压抑、低沉的氛围好似一扫而空了。 唯有玉振声脸上一黑。 “红线,你是他师姐,得有个师姐的样——” “哼哼,俺不管,俺才不要当师姐,俺就要当他的小弟,你要是不同意,俺就不当你徒弟了!” 听到这话,玉振声脸上苦笑,声音忙变得柔和起来。 “好好好,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这让周生十分意外,没想到师父也有被人拿捏的时候,看起来,师父对红线真的很重视。 这么多年来,师父可从没如此温柔的和自己说过话。 这时,关班主站了起来,笑道:“行了,都别感谢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他拍了拍周生的肩膀。 “我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入云龙周生,五爷的高徒,擅唱武生和花脸,以后会在咱们聚仙楼唱戏。” “龙老板死得早,还没闯出名声,可他的功夫大家都看到了,香火钱的分成,便按照角儿的待遇给他,大家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 “应该的!” 瑶台凤轻启朱唇,平静道:“这么好的功夫,不应该埋没,以后我来给龙老板衬戏,帮一帮腔儿。” …… 感谢刀壹耕、保底歪七七真君、zhen_money、书友20190602015209350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0章 香火钱 第60章 香火钱 “六合枪战败了张郃将,再寻阿斗二皇娘。而内里忽听得哭声放……” 戏台上,瑶台凤反串赵云,以女子身唱龙虎音,不仅没有违和,反而将赵子龙的俊秀英气演得淋漓尽致。 白袍银枪,凤目生威,舞得人眼花缭乱,好似暴雨梨花。 她一连枪挑了曹军五十多员大将,银枪在手,驰骋疆场,于万军之中七进七出,几无一合之将。 恍惚间,真让人觉得是赵子龙再生,几可以假乱真。 周生眼中露出一丝欣赏,更有一丝好奇。 这样出神入化的枪法,绝不是假把式,而是真功夫,能上阵杀敌的真本事。 瑶台凤不仅是唱戏的大家,还是武术的行家。 她的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杀出长坂围后,她怀抱幼主,顶上的夫子盔在鏖战中掉落,乌黑的长发披散,似惊鸿泼墨。 可那眉宇间的杀气却不降反升,双眸更是明亮如镜。 银甲裂处青丝舞,女儿肝胆照千秋。 不知为何,周生心中浮现出一句诗来,瑶台凤反串的赵云,不仅展现出了极深厚的功底,还有了她自己的味道。 刚柔并济,英姿飒爽。 他不仅看到了赵云,还隐约看到了许多影子,她们是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 江州第一名旦,果然名不虚传。 周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纵然有着许多演员,他们也各有所长,可有些人只要站在台上,便注定是璀璨耀眼的。 瑶台凤无疑便是那种人,唱起戏来,周生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好看吗?”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原来师父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似笑非笑。 “好看。” “我说的是戏。” “不是戏还能是什么?” 周生一脸诧异地望着师父。 玉振声一怔,而后摇头笑笑。 原本他还担心,徒弟血气方刚的,见到瑶台凤这么漂亮的女人会心猿意马,因此想提醒一下。 现在看来,这个徒弟也是戏痴,是他多虑了。 “金沙滩一战月光寒,七子去六子还。天波府内忠魂在,铁马冰河梦已残。” 玉振声先是轻声念了一句戏词,而后叹道:“三代为将,道家所忌,这丫头乃是杨家将的后人,天资极高,可惜生不逢时,遭了灾殃。” 听到这话,周生心中一震,突然想起了初见时对方的自我介绍。 “瑶台凤,杨红樱。” “这么多年,她唯一不唱的就是杨家将,因为觉得自己辱没了先人,日后你和她聊戏时,注意避开这一点。” 玉振声叮嘱道。 周生点点头,深深望了一眼台上那道枪出如龙,纵横来去的身影。 到底是什么境遇,会让一位杨家后人,选择了唱戏?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们要离开了。” “走?” 周生有些诧异,道:“师父,我和凤老板约好了,要交流一下唱戏的——” “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我有点事,得早点离开。” 说着玉振声便拉着周生要走。 “五爷,这就要走吗?小凤还说等散了戏,下了妆,要给你和龙老板沏一壶上好的云雾茶……” 关班主起身相送,出声挽留。 “下回再喝吧,我这徒弟刚死不久,我带他去见见城中的故人,给他找个住的地方。” “这样啊,那稍等。” 关班主顿了顿,然后从怀中取出钱囊,倒出了几十枚铜板,全部递给了周生。 “龙老板,这是你唱吊场应得的香火钱,您收好,别嫌少。” 周生的鼻间仿佛闻到了一股庙中香火的气味,掌心碰到铜钱,居然微微发烫。 他本想拒绝,却被师父用眼神阻止了。 “多谢关班主。” “叫我关叔便好。” 关班主洒然一笑,而后亲自送他们出后台。 小红线则是挥舞着手臂,不舍地喊道:“老大,要记得回来看俺呀!” “红线不贪心,红线只要一百颗糖就好啦~” …… 两人匆匆走出了后台,从另一侧的通道离开了聚仙楼。 师父拉着他走得很急,刚跨出了门槛,背后那喧闹的声音立刻便消失不见,周围漆黑又寂静,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 走了几步后,周生回头望去,只看到了一座在薄雾和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门户。 突然,他眸光一凝,瞳孔微缩。 雾气中,有两道身影正向聚仙楼的大门走去,手持兵刃,身穿铠甲,虽然看不清相貌,可那股凶悍的煞气却让隔着数丈远的周生都为之惊觉。 很像是地府的猖兵,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师父,难道聚仙楼会有危险?” 周生心中微微有些着急,虽然才只是短短接触了一个晚上,可聚仙楼里的人已经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别担心,聚仙楼没危险,但是再不走,咱俩就有危险了。” 听到师父的话,周生立刻便明白过来,师父之所以这么着急离开,就是为了躲那两个猖兵一样的鬼物。 “他们是小酆都里的阴兵,你杀了恶霸,已经惊动了他们,应该是前来调查此事的。” “调查?” “呵呵,你真以为在这座鬼城中,可以随便大开杀戒吗?小酆都是有规矩的,不然以瑶台凤和关班主的功夫,又岂会一直忍让?” 周生恍然,他就说,瑶台凤那么好的功夫,就算台上不能灭了那恶霸,也可以等下了台,散了场后去暗杀。 原来是在忌惮这里的阴兵。 “师父,那我贸然出手,岂不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玉振声敲了他一下,取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急了,射出那一箭的时候可真威风呀。” “不过你小子还算聪明,知道引诱那恶霸入局,造成是对方的失误,如此一来,倒还能对付过去。” “那需要我出面解释吗?” 玉振声笑着指了指他手中的铜板,道:“你出面可没它们管用。” 周生望着那些奇特的铜板,想起在清谷县崔神婆家时,师父就曾拿出过一贯。 当时原本坚决不肯问米的崔神婆,见到这种钱后立刻就动摇了。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钱?” 周生能感觉到,这些铜钱中似是蕴藏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绝非凡俗。 “这叫香火钱,是鬼神中的硬通货,小酆都的鬼市里,用的也是这种钱。”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便是这香火钱。” “如果你的香火钱够多,甚至还能在地府捐个阴官儿,做个正神。” 顿了顿,玉振声不知是感慨还是讥讽,深深一叹。 “财,可通神呀……” (本章完) 第61章 城主 第61章 城主 漆黑的鬼城中,两道身影打着灯笼前行。 白色的烛光只能照亮周围三尺,似乎只要火苗一熄,那如暗潮般的夜色就会汹涌而来,将人淹没吞噬。 明明四周看不见一个人,房子也都紧闭着,但周生总有股被人偷窥的感觉。 仿佛夜色笼罩下的那一座座房屋里,暗藏着一双双阴冷的眼睛。 “师父,他们一直在盯着咱们,要不要开嗓震慑一下?” 周生微微皱眉,开口询问道。 “不用,这些房子里的鬼,并非厉鬼,只要他们看不出咱们是活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听到这话,周生突然想到,自己背后画了赶尸符,可师父呢? 他总不能自己给自己的后背画符吧? 如果师父没有画赶尸符,那这些鬼又为何也会把师父当做死人? “在这小酆都,活人一旦暴露身份,那这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恐怕就都要打开了。” 玉振声似有深意道:“除了香火钱,活人,也是这里的硬通货。” 周生听到这话心中一寒,脊背蓦然有些凉意。 “如果没有特殊的本事,一般的活人进了这座城,下场绝对很凄惨。” “除非,你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先人。” “比如那卖棺材的周老三,能活着走出来,除了八字硬以外,是因为他们家有先人在鬼市里开铺子,帮衬了自家后人。” 周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怪师父当时一点都不惊讶,原来早就洞悉了一切。 “师父,那这鬼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浔阳城中死去的人,都会来这里而不是阴曹地府吗?” 听到这个问题,玉振声的眼眸变得深邃,浮现波澜。 “鬼城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师祖、太师祖,乃至太师祖的师父,都来过这里的鬼市。” “另外也不是每一个在浔阳城死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这其中似乎有规律,但没人摸得清,或许只有那位城主才知道。” 听到城主二字,周生眸光一动,继续问道:“师父,这位城主到底是什么人?” 玉振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是什么人都和你无关,少打听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看到徒弟似是有些不服,他淡淡道:“就这么说吧,在小酆都,如果我现在说出了祂的名字,对方立刻就会生出感应,到时不管咱们藏在哪里,都躲不过祂的目光!” 只是提到名字,就立刻心生感应? 周生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神通,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位城主的道行高到你难以想象,你太师祖给祂唱过戏,师祖也给他唱过戏,包括我也一样,也许将来等你出师后,也会给祂唱戏。” “祂出手阔绰,但眼光很毒辣,你太师祖在唱《目连救母》时,就因为一个眼神不到位,便被祂挖了双目。” 周生豁然一震,握着灯笼的手都微微一颤。 “地府的陆判够厉害了吧,可这小酆都,祂是绝对不敢管的,不仅祂不管,整个地府都默许了这里存在。” “总之,对于那位城主,最好的对策就是不要接触。” 玉振声又一次强调道,神色显得非常凝重,远比之前面对陆判时要认真得多。 周生此刻已经完全能理解师父对城主的忌惮。 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秘存在,一个能在地府之外建立小酆都,还让地府鬼神默许的存在。 这其中的份量可想而知。 他沉默着走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师父,这么说来,当年聚仙楼的那把火,绝非意外。” 玉振声的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样说?” “很简单,因为如此厉害的城主都出手了,却都没能完全灭了那把火。” 尽管头顶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可周生的目光却异常锐利明亮。 那把火,当年烧在戏楼,如今烧在台下众鬼的身上,只是一缕火煞之气,在洛书眼中就等同妖魔。 道行深不可测的城主,在师父的求情下,也只是出手帮戏班的人化解了火煞,还特意立下了要戏班之人上台唱戏来慢慢解煞的规矩。 然而唱了十八年,今晚台下众鬼却依旧是煞气滔滔,火焰焚身。 普通的火灾,哪里会有如此威力? 玉振声点了点头,眸光微寒。 “这一点你倒是说得不错,当年那把火烧得蹊跷,我唱四海龙王引无根之水都浇不灭他们身上的火煞,城主说,这把火来自一尊极为凶悍的鬼王。” “在我的请求下,城主才答应从那尊鬼王的手中,强行拦下了这些人,收入了小酆都。” 周生心中一凛,按照师父所说,当年所有被烧死在聚仙楼的人,其魂魄本是要被那尊鬼王给收走的,是小酆都的城主强行拦了下来。 “聚仙楼的人心肠不坏,但这件事,当年的为师都无能为力,更不用说现在的你了。” “如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振声拍拍他的肩膀,而后继续前行,背影却有些萧瑟。 很显然,没能救下聚仙楼,也是他的一个遗憾,因为当年在台下听戏学戏人中,有一个叫红线的小姑娘。 …… 两人又走了片刻,来到了一处十字街头。 周生记得他们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穿着黑袍打着灯笼的人,同行了一阵子后,便是在这个路口分开了。 “顺着西边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鬼市。” 玉振声意味深长道:“那里才是小酆都最危险、最恐怖,却也是最迷人的地方,能不去的话,最好还是别去。” 周生古怪道:“师父,你说着最好别去,但你怎么停在这不走了?” “还有,师父你拿走我那些香火钱干什么?” 玉振声咳嗽一声,道:“为师要去鬼市拜访一位故人,总不能空着手吧,你这些钱先借我用用。” “师父,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没多少路就出城了,剩下的路你应该认得,为师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顿了顿,他目光闪烁,道:“那个,如果为师明天早上没回去,不用担心,你取些银钱,帮我买些药材。” “什么药材?” “附子、熟地黄、淫羊藿、肉苁蓉、生龙骨……” 周生越听越古怪。 这怎么都是补肾壮阳的药? …… 感谢落叶白白、盟伟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2章 得宝 第62章 得宝 哒、哒、哒…… 漆黑的夜路上,周生一人独行,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师父去了鬼市,他当时的神情很不对劲,好像老树逢春,脸上的褶皱都平了。 这哪里像是去见一位故人,简直像是去见老情人。 还有那些补肾壮阳的药材,一连十九味药,普通人吃了恐怕能补死。 他越想越不对劲,难道鬼市里,有师娘? “等一下。” 就在他浮想联翩时,城门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周生停下脚步,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起来,看到远处的薄雾中,隐约浮现出一道身影。 穿着黑袍,打着灯笼,戴着一个恶鬼面具,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木匣子。 周生在其身上没有察觉到活人的气息,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鬼,对方可能也有着赶尸符一类的手段。 此人是要去鬼市,还是刚从鬼市中出来? 正思忖间,那神秘人竟主动朝着周生走来。 “留步。” 周生提起灯笼挡在脸前遮蔽容貌,眼中杀机一闪,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来的路上师父给他讲过,小酆都的鬼市非常有名,吸引了浔阳乃至整个江州地界的奇人异士。 道士、散修、邪修,乃至是定居在深山老林中的妖魔鬼怪,有时也会来这个鬼市。 大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出了鬼市,除非是熟人,否则不要随意搭话。 相互之间不得随意试探、打听,就算是有恩怨,出了城再说。 可眼前这个黑袍人,却坏了这个规矩,在城门处主动喊住了他,让周生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谁知道那鬼面之下,藏着的是人、是妖,还是魔? 似是感受到了周生身上的杀机,对方立刻停下了脚步,鬼面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周生,缓缓念出了一句话。 “增益戒闻德,禅及思惟业。善修于梵行,而来至我所。” 说完这句话,神秘人便静静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周生则是双眉一扬,露出诧异之色。 佛门中人? 这句话似乎是佛经用语,对方这是在和他……对暗号? 很明显,对方认错了接头人。 周生定了定神,本不打算理会,却突然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木匣子上。 法眼如炬,已然分辨出,那竟是金丝楠木的盒子! 又是金丝楠木,而且足足有两掌之宽! 要知道,当初陆秉渊送他神仙服云母方时,所用的金丝楠木盒子也就拳头大小。 光盒子就已经价值连城,里面的宝物可想而知。 当然,周生并没有生出杀人越货的想法,而是先以洛书卜算了此事。 随着一道轻微的脆响,一股信息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增益戒闻德,禅及思惟业。善修于梵行,而来至我所。” “此言出自《弥勒下生经》,龙华教护香人白莱从经文中摘取片段为接头暗号,下半句是……” 城门处,神秘人见周生迟迟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失望,正欲转身,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口意不行恶,身亦无所犯。当除此三行,速脱生死关。” 周生的声音十分平静,咬字清晰,让那神秘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终于等到你了,说好丑时于城门相见,你怎么迟了一刻时?” 他想走过来,却被周生冷言阻止。 “不必近身,在那里说话便是。” 神秘人想了想,道:“也对,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你现在找到了圣物的下落,行事自然要万分小心。” 说着他将怀中的金丝楠木盒子放到了地上。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从总部宝库中给你带过来了,为了帮你要到这东西,香主可没少费功夫。” “等你拿到圣物,务必要第一时间交给香主,到时定有重赏!” 说完这句话,神秘人便缓缓后退,身子迅速消失不见。 周生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上前拿起了那金丝楠木的盒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看看,就连忙离开此地。 既然两人约好了在此处接头,那迟到的人就随时都有可能赶来,他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事实证明,周生的决断非常正确。 他前脚刚走,后面便从城中赶来了一道身影,同样穿着黑袍,打着灯笼,只是戴着一张鹿首面具。 那人见到城门没人,似是有些诧异,站在原地左等右等,不断徘徊。 直到寅时,许多人陆陆续续都从鬼市中离开了,纷纷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守在城门口的那个人。 鹿首面具下,那人冷哼一声,暗自怒骂。 总部来的人都是废物吗?送个东西都不准时? 还想不想要那件圣物了! 他拂袖一挥,愤而离去。 …… 浔阳城南,柴桑旧街。 周生已经回到了师父的宅院中,说来也奇怪,当他回到房间,挂上灯笼的那一刻,惨白的烛火瞬间就恢复如常了。 白灯笼变成了红灯笼。 他就着烛光,将怀中的金丝楠木盒子拿出,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若是换做其他人的宝物,他未必会贪下,可既然是龙华教的宝贝,那他就笑纳了。 朱县令身边的那个谢道人,便出身龙华教,曾两次对他下死手。 助纣为虐,心狠手辣,这就是龙华教给他的印象。 而且周生自己也打听过,龙华教差不多就相当于地球上的白莲教,是一个非常邪门的势力。 所谓龙华,指的是龙华三会,寓意弥勒菩萨于龙华树下成道,将于释迦入灭后接替佛位。 江山易主,弥勒下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造反势力,可这个所谓的造反势力,却暗中扶持保护着像朱县令这样的狗官。 从那之后,周生就对这个所谓的龙华教,充满了厌恶。 “希望你们在发现后,努力去揪出教中的‘内奸’,最好宁可杀错,也别放过……” 周生露出一丝冷笑,而后伸手打开了那金丝楠木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书,古书。 似是尘封多年的道家典籍,封面处的字迹微微泛黄。 《正一龙虎地枢遁法》 …… (本章完) 第63章 雷法 第63章 雷法 “地枢遁法,承祖天师雷印之威,合《黄帝龙虎经》地脉之精,可穿山透石,隐显无常……” 周生看着书中的内容,心中不由一动。 这居然是一部记载龙虎山天师府遁地之术的秘法,而且书中说,此法源自龙虎山的雷法,是以雷炁破开地脉,因此还配套了修炼雷炁的法门。 而这雷炁一经催发,可不是只能拿来遁地,用来杀鬼降妖都威力无穷。 雷法号称万法之尊,而龙虎山的雷法,更是冠绝天下。 周生不由对龙华教更忌惮了几分。 他们居然连龙虎山的秘法都能搞来,还可不是普通的法门,而是一门极为上乘,涉足到雷法领域的土遁秘术。 书中称此法乃是祖天师张道陵所创,为龙虎山核心传承,非真传弟子不可得授。 要知道,龙虎山虽然弟子众多,但能被列入真传的却是凤毛麟角,每一个都是将来要挑起大梁的。 难道龙虎山中也有龙华教的内应,还可能是个真传弟子? 周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修炼。 唱阴戏固然神通百变,可若是不画脸谱不入戏时,他的战力其实会大大下降。 若修成此法,便能增加一个保命的底牌,甚至还可以伪装成道士身份。 毕竟唱阴戏实在是太显眼了,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了他的跟脚,有时候做事情难免会不方便。 而且若是将道法和阴戏相结合,是不是会更具威力? 下定决心后,周生将古籍小心收好,贴身放到胸口。 倒不是他不想现在就练,而是书里说,必须等到戊己日,且要寻一名山,借地脉之力才可修成。 浔阳附近的名山自然便是庐山,周生算算时间,还有九天才到这个月的戊己日,暂时急不得。 “龙华教,多谢你们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周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至于丢了此物后会给龙华教带来哪些麻烦,又关他什么事? 听那人说,和他接头的人正在寻找什么圣物…… 周生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再理会这件事,贪之一字,最是害人,他已经得到了这本秘法,当见好就收。 更何况当下的重点依然是通过唱戏,来快速积攒能量,好卜算出那五色云母之精的下落。 今晚唱完戏的时候他就试了试,还是不够,但他估摸着,再唱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翌日,清晨。 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周生就已经喊完嗓子回来,并开始修炼导引功。 虽然提升的速度非常缓慢,但他很清楚,万丈高楼平地起,云母方要吃,平时的修行也绝不能怠慢。 直到旭日东升,他才停了下来,浑身已经微微冒汗,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一道细微的热流涌入丹田,好似几滴晶莹的露珠。 对他丹田处的法力之湖来说显得微不足道,可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周生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不管是导引功还是道门的周天子午功,都讲究过犹不及,因此他练了一个时辰后就停下了,接着练了练唱阴戏的基本功。 刀枪棍棒、身法腾挪…… 院子中他身轻如燕,一招一式皆快如闪电,出手之精准,身法之迅疾,招式之连贯,比起之前似乎又有了提升。 半个时辰后,周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上气血沸腾,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白雾从毛孔中升腾。 周遭如云海,身子若游龙。 气如龙,形如蛇,内气充盈、周流不息,如神龙行空,刚柔并济。 这是内家功夫修炼到炉火纯青的表现。 炼精化炁,只有肉身气血充盈,根基深厚,道行增长的速度才会更快。 周生眼中露出喜色。 “怪不得师父说,登台就等于盗天机,只是昨晚唱了一出《辕门射戟》,我的功夫居然就有了提高!” 在群鬼环伺,稍有失误就会被撕碎分食的刺激下,他当时的状态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好,大脑异常亢奋,精神高度集中。 就好比武者在悬崖上练拳,只要不死,就能涨功夫,因此才被称为盗天机。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斗志。 内服云母,外练功夫,等两个月后下阴曹,必须要给陆判一个‘惊喜’。 “师父还没有回来?” 已经日上三竿,却仍见不到师父的身影,周生便停下练功,出去买了药材回来煎上。 正午时分,当药香飘满整个宅院时,师父终于回来了。 “师父——” 周生刚喊了一声就猛地一顿,因为此刻的师父,模样有些吓人。 面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眶深陷,还有着厚厚的黑眼圈,就连那平时打理得柔滑顺亮的白发,此时都显得黯淡无光。 要不是确定是师父,周生还以为是哪来的鬼物呢。 这幅被吸干精气的模样,那位在鬼市中素未谋面的师娘,究竟有多生猛? 看到熬好的药,玉振声连忙冲上前,不顾烫,直接就喝了下去。 咕咚!咕咚!咕咚! 满满一大盆药汤,居然被他一口气喝完了。 这时玉振声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 “师父,您就算金盆洗手不唱戏了,也不至于如此……放纵吧,您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周生语重心长地劝诫,却被师父猛地敲了一下脑壳。 “嘶!好疼!” “师父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他揉着脑袋不忿道。 玉振声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去找那个可怕的娘们?” 周生诧异道:“为了我?” 玉振声摆摆手,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解释,只是感慨道:“老了,老了。” 以前好歹也是平分秋色的,怎么这次输得这么惨? “到晌午了,我这肚子已经开始叫了,你也还没吃吧,走,一起去酒楼吃饭!” 师徒两人很快来到酒楼,周生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师父昨晚得到《正一龙虎地枢遁法》的事,就看到师父大手一挥,连点了十几道菜。 什么烤羊腰、驴鞭汤、人参枸杞炖乌鸡…… 玉振声吃得津津有味,周生则是如坐针毡,吃得小心翼翼,一边吃一遍默诵清心咒。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食客聊天的声音。 “听说了吗?那疯掉的周老三,昨天不知为何突然晕倒了,今早醒来居然好了!” “我也听说了,周老三还说,他到了一座鬼城,里面都是死人,还看到了他死去多年的老父亲……” “周老三说那城里还有聚仙楼呢,他在戏楼外隐约听到了当年的凤大家在唱虞姬!” “嘶,你这么一说,那个传言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传言?” “据说当年聚仙楼在走水前,有人中途离场,是因为看到了非常离奇的一幕,说是有个男人在给戏楼里的人套绳子,就套在脖子上,被套的人却好像都看不见似的……” “还有聚仙楼的大门,那天不知为何上了锁,才导致一个人都没能跑出来……” “有人说,这是阴间某个大人物想听戏了。” …… 感谢闲云野鹤醉散人、我是好人1122、我独舞三人、书友20230908173238237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4章 僵尸功 第64章 僵尸功 听到众人的议论,周生立刻看向师父。 “安心吃饭,把肚子填饱比什么都重要。” 玉振声依旧是有条不紊地吃着,神情惬意,仿佛能活着吃到人间的美食,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享受。 “师父,你之前说的那尊鬼王——” 玉振声给他夹了一块腰子,道:“吃吃吃,等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周生无奈,知道师父是不会透露什么了。 “你如果真有心,就好好唱戏,早一点化解火煞之气,他们也能早一日恢复自由。” “最主要的是……红线。” 提到这个名字,玉振声眸光低垂,手中的筷子许久都没有再夹菜。 “师父,红线小师姐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周生欲言又止。 玉振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红线,是受我连累的。” 周生猛地一怔。 “还是因为那出戏,探阴山,为了唱这出戏,和我搭班子的老朋友们全都死了,而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个傻子帮我断了后。” 虽然说是傻子,但周生却完全没有听到嘲讽,只听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自责和失落。 “他的戏名叫萧剑声,从小和我一块长大,是我的师弟,你的师叔,我们赵家戏班,师父一共收了十三个徒弟,我排第五,他是老六。” 周生眼中一动,难怪瑶台凤他们都称呼师父为五爷。 师父难得讲他们阴戏一脉的师门之事,他连忙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我们十三个兄弟姐妹,有六个死在了出师那关,我接手赵家班后,老二和老三不服,出去闯荡,后来听说一个死了,一个失踪。” “剩下的都跟着我走南闯北,游走在各路鬼神中唱阴戏,直到我执意要唱《探阴山》。” “老六那家伙,他的绝活儿是摔僵尸,也叫僵尸功,杂糅百家横练之长,肉身已经到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境界,寻常鬼王都上不了他的身。” 周生心中一震,突然想起了那日回清谷县时看到的那双猩红双眼,当时他狠狠刺出了手中蛇矛,力道之大能捅穿金铁。 可那蛇矛刺在师父身上,却如撞金钟,毫发无伤。 难道这就是那所谓的僵尸功? 僵尸功这名字听上去玄乎,其实他自己也学过,是戏曲毯子功的一种。 指的是演员以僵硬姿态倒地的动作,分软、硬两种形式。 周生为了练这门功夫,常常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熟练后倒是好了许多,但后背也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阴戏的僵尸功,和普通戏曲相比,融入了一些武学中硬气功的法门,可以增加肉身抗击打的能力,但周生练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能挡一挡木棍,恢复力强一些。 像师父所说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连一般的鬼王都奈何不得,简直都像是佛门的金身了。 再加上鼎盛时期的师父,和其他身怀绝技的师兄弟,当年的那个赵家班,该有多强? 恐怕那是阴戏一脉千百年来的最强戏班了,却因为一出《探阴山》而几乎全军覆没。 “老六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我,毅然冲向了地府中追杀来的鬼神,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五哥,照顾好我的女儿。” 玉振声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好不容易夹到的一块肉掉在了桌上。 周生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红线,就是六师叔的女儿?” 玉振声没有说话,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这一刻,周生终于知道,为何向来严厉的师父,在面对红线时会那样宠溺。 “我虽然活着逃回了阳间,却发现,地府的阴兵连我们的亲人都不放过,每一个人都要赶尽杀绝,断子绝孙!” 周生瞳孔一震,因为那出戏,当年赵家班的人不仅自身全军覆没,就连阳间的亲人都惨遭殃及,被鬼神杀害。 所有唱过那出戏的人,都要六亲俱亡,子孙丧命! “当我找到红线的时候,她已经被阴兵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一口气,我虽出手,却也只抢回两魂七魄,丢掉了三魂中的爽灵。” 周生终于明白了,为何红线会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总是会说出一些违背常理的话。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和幽精。 胎光主寿命,爽灵主智力,幽精主情绪。 失去了爽灵这一魂,红线就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子,甚至有时候连小孩子都不如。 “红线喜欢唱戏,近乎痴迷,为了稳住她,我就骗她说教她唱阴戏,每天狠心训练,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可那丫头就和你一样倔。” “哪怕摔得鼻青脸肿,哪怕累到爬不起来,她却从不退缩,只是求我在她疼得大哭时,能给她买颗糖或蜜饯,有甜食吃她就不会哭了。” 周生默然,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摔得浑身是伤,疼得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吃了蜜饯后又笑着爬起来开始练功。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只是我怎能让她再走上阴戏这条危险的老路,更何况她失了一魂,学戏事倍功半。” “于是我就只教她虎形、狗形、兔形之类的功夫,想拖一拖,她察觉到后就自己去聚仙楼里看戏、偷学,直到那场大火烧起……” “说起来,是我辜负了老六的嘱托,是我没有照顾好红线。” 玉振声终于讲完了前因后果,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生心中异常沉重。 “师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周生深深望了一眼师父,一字一句道:“你当年回到阳间后,第一时间去找的,就是红线,而不是自己的亲人。” 玉振声猛地抬眸,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 “您知道自己的亲人很有可能正在遭受危险,可您还是第一时间去找了红线,并从阴兵手中救下了她,就冲这一点……” 周生倒了一杯酒,举起来,神色郑重。 “师父,您就没有辜负朋友的生死之托,徒儿敬您!” 他欲饮酒,却被玉振声一筷子打掉了酒杯,手都被敲出了一道红印,酒水洒在桌面上。 “臭小子,为师需要你来安慰?别想趁机喝酒,你那嗓子可金贵着呢!” 玉振声笑骂了一句,但眼中的消沉却淡了许多。 “记住了,我告诉你这些事,只是想让你明白两点,第一是别再惦记那《探阴山》了,第二,是好好对红线,不要瞧不上她。” 周生点头笑道:“师父,我明白。” “那就好,你今晚早点去,也方便对对戏。” 玉振声叮嘱了一句,正准备举手唤来小二,却看到徒弟已经挥起手来喊话。 “小二,再来一包蜜饯带走!” 玉振声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笑了出来,暗骂一声。 臭小子,学得还挺快…… (本章完) 第65章 活关公 第65章 活关公 午夜,子时。 周生打着灯笼,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小酆都的道路。 师父实在是太累了,吃完饭后便倒头就睡,鼾声震天,傍晚醒了一次给他画上赶尸符,然后又睡着了。 见师父如此疲惫的模样,周生也就暂时没说出获得《正一龙虎地枢遁法》的事情。 一个人走在这条漆黑、神秘又诡异的道路上,周生却比上次要松弛了许多,甚至步履间还有一丝急切。 似乎对今晚登台唱戏十分期待。 没多久,他就来到了城门处,突然脚步一顿。 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鹿首面具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纹丝不动,仿佛雕像。 周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隔着很远就看向了自己。 这人好奇怪呀……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很远后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道身影还在怔怔站着,不断眺望远方,似乎望眼欲穿。 突然,他心中一跳,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嘶! 不会吧,这人难道就是原本的龙华教接头人?昨晚来迟了片刻,估计一晚上没等到人,今晚干脆就提前来等…… 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古籍,又想起昨晚那人离开时的背影。 周生都不禁生出了一丝同情。 这人不知道得等多少天,才能发现东西已经被人截胡了。 充分说明守时的重要性。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向前走去,大步流星,只有在路过那岔路口时停顿了一下。 法眼之下,看到西边被一阵迷雾笼罩,远处似是有灯火闪烁,连绵的屋角若隐若现,仿佛一座海市蜃楼的宏伟城市。 随着法力的不断涌入,他的瞳孔渐渐发生变化,穿透了一缕缕迷雾,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好像看到了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灯火璀璨,繁华似锦,守门处屹立着一尊巨大的罗刹石像。 似是察觉到了周生的窥视,那座罗刹石像的眼珠突然一动,竟缓缓扭动了头颅,发出嗡鸣的闷响。 周生立刻收回了视线,瞳孔恢复如常,面不改色地向前走去,心跳微微加快。 好可怕的石像! 刚刚那尊石像,给他带来的压力竟远远强过清谷县的猖兵,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强闯,一定会死在那尊罗刹石像的手里。 而这,还只是一个为鬼市守门的。 鬼市之中,到底是何光景? 周生摇摇头,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看来十五年道行还是太少了,定个小目标,把数字颠倒过来。 努力唱戏! 他很快走到了聚仙楼,一步踏了进去,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听到了许多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班主别打了,我,我继续练!” “好疼!” “疼,我的腿快断了!” 周生一愣,看到远处关班主正在训练那些小演员们。 今天的关班主没有画脸谱,周生看清了他的真实容貌,不禁一怔。 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活生生一个关公相! 他突然想起,在酒楼食客的议论中,也曾有人提到过,聚仙楼的班主关不平,早年也是名震江州的大花脸,最擅长的便是关公戏,人送外号活关公。 只是在瑶台凤崛起后,他便渐渐退居幕后,轻易不演关公戏,甘做衬花之叶。 而此刻这位活关公,正在狠心地用藤条抽打着一个小演员,每一下都啪啪作响。 “像不像,三分样,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上了台心里要有个谱儿!” “就算只是演个狗形,跑个龙套,也要练上千百遍,确保万无一失……” 当看到周生时,关班主才停下了训斥,笑道:“龙老板来了,小凤已经等你很久了,要和你对对戏。” “红线,你带龙老板去吧。” 队伍中正在练狗形的小红线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拽住周生的手。 “老大,你可来了,跟俺走!” 走了一段路后,周生悄悄将那袋蜜饯拿出来,小声道:“你自己留着吃,不够了我再给你带。” 红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老大,你对俺可真好!” 她含了一颗蜜饯进嘴里,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一只享受日光的小猫。 “老大,俺要给你汇报一件事。” 她小脸上满是认真,已经自觉代入了聚仙楼小细作的角色。 “昨晚你和师父走了后,凤姐姐唱完戏下台后很失望,好像有点生气……” 周生一顿,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别人约好了散戏后交流心得,结果人家一登台他就溜走了。 搞得好像他瞧不上人家的戏。 “不过老大你别担心,红线会护着你的,在这聚仙楼,就算是凤姐姐也要给俺几分薄面!”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某个房间外。 红线直接推门而入,喊道:“凤姐姐——” 回应她的是一双冷锐的眼眸。 小红线立刻关上门,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不敢看老大的眼睛,怯生生道:“凤姐姐……俺可以带老大进来了吗?” 周生:“……” “进来。” 直到房间中响起那两个字,小红线这才推开门。 周生抬眸望去,不禁微微一怔。 雪衣墨发,罗裙罩衫,背对着周生,却坐在铜镜前,昏黄的镜面隐约倒映出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 银簪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颈侧一颗朱砂小痣,晶莹的耳垂上,一对珍珠滴水坠轻轻摇曳。 衣白如雪,人艳如梅。 就连屋中都有着一种淡淡的梅花香气。 她似是在看书,神情专注,并未扭头,只是淡淡道:“龙老板,昨夜匆匆而走,可是小凤的戏,不入您的法眼?” 嘶! 周生倒吸一口冷气,苦笑道:“凤老板误会了,我和师父确实有事,要去看一位故人——” “是为了躲前来调查的阴兵吧。” 她清脆如珠的声音打断了周生编造的谎话。 而这时,她也终于合上了书,缓缓转过了身,将那女儿家的容貌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了周生面前。 冰肌霜骨画难成,远黛含锋目蕴星。 一点朱砂凝雪色,半弯新月锁寒清。 脱去了赵子龙的白蟒袍,她换上了一袭月白百迭裙,只是一个抬眸,镜中人已从沙场将军变作深闺碧玉。 只是那如细剑般的眉峰,依旧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英气。 犹带梨园三分傲,芙蓉面下剑眉俏。 周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又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龙老板,你是个有秘密的人,我不会去追究你的秘密,只是希望你莫要再用谎言欺我。” 顿了顿,见周生局促的模样,她脸上突然冰雪消融,露出笑意。 “龙老板,昨晚的戏你不满意,刚才这出如何?” 周生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望着她眼中的盈盈笑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她是在假装生气,故意演戏来调侃自己。 “十怒九假,一分真嗔,凤老板这旦角儿佯怒的表演,当真是出神入化。” 他摇头笑笑,而后问道:“今晚要唱什么戏,凤老板可有想法?” 瑶台凤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龙老板,可会唱霸王?” …… 感谢觉闻繁露坠开户临西园给角色周生的五百打赏,感谢无差别问候、孤舟子、书友20200806115538392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6章 楚霸王 第66章 楚霸王 “大——王——” 聚仙楼后台的某间厢房内,一道女子戏腔响起,声音婉转清亮却又不让人觉得尖锐,好似苏州绣娘手中的丝线,柔中带韧。 “大”字走高腔,如剑出鞘,而“王”字沉入鼻腔共鸣,尾音带回勾。 光是这两个字,便已是金石之声,宛若凤鸣。 “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听到这戏腔,戏楼后台中的演员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了耳朵。 他们知道,这是小凤在和龙老板对戏,霸王别姬。 接下来就该霸王开腔了,龙老板那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唱出霸王的气概。 要知道,霸王可不好唱,最考验铜锤花脸的硬功夫。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枪挑汉营数员——上将!” 豪迈霸气的戏腔如惊雷炸起,怒音轰鸣震颤胸腔,仿佛有口丹田气冲破天灵,吹得那梳妆台上的铜镜都微微一颤。 “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 “此乃天亡我楚——唉!!” 楚霸王那惊雷般的嗓音逐渐回落,冲天的英雄气,也渐渐化作四面楚歌的寂寥。 只是一句念白,便仿佛让人看到了残阳之下,一位英雄逐渐走向末路的萧瑟背影。 厢房内,瑶台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过异彩。 好一个西楚霸王! 两人四目相对,都已是入戏之人。 “妃子!” 周生猛地一唤,而后虚掌前按,双眸微垂,似是愧疚,也似是落寞。 这一瞬间,瑶台凤仿若与他心意相通,将手伸去与他相握,盈盈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心疼。 “四面尽是楚国歌声,想是刘邦已得楚地,孤大势去——矣——” 小红线本来坐在戏箱上,一边看戏一边晃着小短腿,此刻看着两人握着的手,惊得腿都不晃了。 这俩人不是要简单对对戏吗?怎么都进入戏里了? ……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瑶台凤走着身段,眸中竟已泛红,似有泪珠萦绕眼眶,却终究一滴未落。 虞姬乃是巾帼女子,怎会做小女儿状? 她伤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看到心中崇拜和仰慕的大英雄,却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盖世无双的霸王,就算输了,又怎能失了心气? “哇呀呀呀呀呀——” 听着虞姬的声音,周生双手颤抖,怒目圆睁,口中花脸唱腔苍凉豪迈,竟好似怒浪滔滔,一声赛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直震得那屋顶都簌簌作响。 啪! 小红线口中的蜜饯都掉了出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楚霸王那宛如雷鸣般的怒音下,下意识蜷缩起了身子,小脸煞白。 一时竟分不清是真霸王还是假霸王。 高手遇高手,行家遇行家。 哪怕没有穿行头,上戏台,有这样一位高手唱霸王,瑶台凤立刻便沉浸了进去,入戏越来越深。 她伸手去抓霸王腰间的佩剑,那还是她刚刚借给周生的剑。 霸王已知虞姬有心自尽,探手挡住,虞姬踏步再抓,霸王退步再挡。 两人身影交错,虽事先没有排练过,却有着恰到好处的默契,如行云流水。 这时,虞姬似是心生一计,指着外面道:“大王,汉兵他,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在哪里?” “在那里!” “待孤看来——” 霸王迈步上前,怒火中烧,双目之中杀气滚滚,却没注意虞姬闪身其后,锵的一声拔出了宝剑。 剑光绕颈,鲜血飞溅。 周生瞬间从霸王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看到那穿着长裙的绝美身影好似坠入江心的残月,无力地向地上倒去。 假虞姬,真自尽! 刹那间丹田中的法力涌入双腿,他脚踏八卦步,瞬间从乾位至离位,将她抱在怀中。 当啷~ 沾血的宝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生急道:“瑶台——” 名字都没喊完,却见那死去的虞姬突然睁开了双眼,眸中透着一丝嗔怪。 “龙老板,你怎么出戏了?” 与此同时,她脖子上的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我……” 周生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只觉得脸上一阵害臊。 “龙老板,咱们都已经是死人了,拔剑自刎又算得了什么?你怎么如此惊讶?” 瑶台凤的眼神透着一丝古怪。 “咳咳!” 周生咳嗽一声,连忙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抱歉道:“刚死,刚死,难免还没习惯。” 他此刻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太过入戏,完全忘了对方是鬼,看到鲜血溅出的那一刻还真是被吓到了。 瑶台凤靠近一步,清亮的双眸盯着他的眼睛,白玉般的肌肤清晰可见,淡淡的香气好似梅花,又像梨花。 她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龙老板,小凤,该准备准备了,别让戏等。” 是关班主的声音,也帮他成功化解了此刻的窘迫。 瑶台凤笑了笑,道:“知道了,师父。” “我,我先去勾脸了……” 周生避开她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头也不回地向后台赶去。 瑶台凤深深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刚死的吗……有趣。” …… 八面威,无双脸,霸王靠。 丁字甲铺地纹,绣麒麟靠肚,甲片缀真丝流苏,每动辄闻金铁交鸣。 泼墨般的髯口乌黑浓密,随呼吸起伏似乌云翻涌。 “成了,您瞧瞧,这霸王可真威风!” 帮忙勾脸的师傅赞不绝口,对周生的扮相极其满意。 下一刻,周生猛地睁眼。 刹那间,铜镜好似闪过电光,吓得勾脸师傅手中一颤,毛笔上的墨汁落到了桌子上。 恍惚间,他想起了关班主曾经的教导。 “真霸王不在嗓门高,而在那抬眸时——万军辟易的煞气!” 此刻那张楚霸王的无双脸上,赤目如虎,好似整个乌江都被鲜血染红。 不知是不是错觉,勾脸师傅竟看到铜镜中的霸王,双眼各有两只瞳孔,却一闪而逝。 铛! 铜锣一响,好戏开场。 周生缓缓起身,迈步向登台的门帘走去,走至一半时突然开嗓。 “呔!!!” 如龙吟,似虎啸。 又仿佛举着万斤巨鼎时发出的咆哮。 所有后台的演员都心中一颤,刚换好虞姬行头的瑶台凤也为之侧目。 勾脸师傅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喃喃自语。 “楚霸王……真的活了?” 感谢书友20200806115538392的三百打赏,感谢落叶白白、无心3735、书友20250514133100137、书友20250218205423398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7章 暴露 第67章 暴露 “大英雄,盖世无敌!” “灭嬴秦,复楚地,征战华夷——” 戏台上炸音如雷,伴随着那激越的锣鼓和唢呐,霸王走边九圈,双掌虚托作举鼎状,配合着颤盔的动作,八面威上的珠珞纷纷震响。 力拔山兮气盖世! 周生所扮演的霸王,当真有股不可一世的霸气和狂傲,声若洪钟,音色饱满,唱腔看似朴实无华,实则苍劲浑厚,气势万钧。 一时间,居然连那号称黄金万两的唢呐都被强势压住了。 台下的观众纷纷叫好,彩声如潮。 “好……” “这霸王……真痛快!” “过瘾啊!” 他们很快沉浸在其中,目光完全被戏台上的霸王给吸引了。 后台中还未上场的演员们也纷纷露出震撼之色。 比起观众,他们更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 “之前我还以为,龙老板最出彩的是一身武生的硬功夫,现在看来,他这副好嗓子……才是得了祖师爷的偏爱呀!” “这嗓子真是绝了,就和凤老板一样,都是羡慕不来的东西,天生的绝活!” “放眼整个聚仙楼,也就班主还能比一比……” 关班主也在聚精会神地看戏,听到这话立刻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唱霸王,我不如龙老板。” 他不仅没有丝毫嫉恨,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看着一个个梨园后辈出类拔萃,挑起大梁,将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了下去,戏曲,才算是真的有希望。 “不过班主的关公戏可是一绝,龙老板的嗓子再好,也绝对夺不了您这活关公的名头!” 听到活关公三个字,关班主的眼中有所触动。 良久,他望着台上的周生,目露期许。 “我倒是希望……有年轻的后生,能接过这个名头。” …… 戏台上人影纷纷。 四汉军、曹参、英布、孔熙、陈贺、彭越、王陵、周勃、樊哙、刘邦同上。 已到了楚汉相争,两军对阵的白热化境地。 “刘邦!前者固陵之败,免汝一死,五年之间未尝与你亲自交锋,今日倒要见个高下!” 霸王枪指汉营,杀气腾腾。 演刘邦的是昨晚唱猴戏的小武,也是成名许久的角儿了,但此刻和周生唱对台戏,依旧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项羽!孤与你斗智不斗勇,今日一战,管叫你全军覆灭!” “一派胡言,看枪!!” 霸王声如雷震,枪风更是呼啸而来,好似狂风过境,吹得那乌云般的髯口翻涌飞舞。 大枪横飞似乌龙绞柱,将樊哙砸得虎口震颤。 八汉将自左右两边杀来。 这时急急风的鼓点转乱锤,配合着仓仓仓的大锣声响,将场上的氛围瞬间烘托到极致。 大战轰然爆发! “哇呀呀呀呀——” 霸王吼声如虎啸山林,手中那杆长约一丈二尺九寸的虎头盘龙戟如狂风吼玉树,吹落一地肃杀。 单枪匹马,竟将八汉将杀得节节败退。 台下看到这一幕瞬间炸开,喝彩之声震耳欲聋,久久不衰。 而随着他们的不断喝彩,身上的火煞之气也在一点点消散,无数道萤火虫般的微光涌入周生识海中的洛书。 周生见状精神大振,便越发施展本领,老虎枪、扎九枪、劈马、硬三枪…… 一杆大枪如影相随,仿佛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舞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让台下观众的彩声再度拔升了一个层次。 在这样狂热的氛围下,他们身上焦黑的皮肤居然渐渐恢复如常了,仿佛不再是饱受火煞煎熬的厉鬼,而是一个纯粹的欣赏戏曲的看客。 周生余光一瞥,居然看到前排有人的脖子上浮现出一道红红的勒痕。 好像被人套过绳子一样。 焦黑散去,才见红痕。 他想起了那食客的议论,心中不由一凛,看来传言不假,当年发生火灾前,确实有人在他们的脖子上套过绳子。 不过眼下容不得他多想,又做了几个高难度的毯子功后,他感到洛书获得能量的速度没有再增加了,便停了下来。 看来这应该就是他目前能力的极限了。 此时洛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满光泽,每一道裂痕中都闪耀着微光。 比昨晚还要收获更多! 周生心中不由大喜,也许不用再等,今晚唱完戏,说不定就可以让洛书卜算出五色云母之精的下落了。 不过下一刻,他瞳孔一缩,心中的喜意猛地消散,好似当头泼来一盆冷水。 因为后背上正有一滴滴汗水滑落。 而那道封住他周身阳气的赶尸符,也正画在后背。 糟了! 周生心中如电急转,知道自己刚刚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急于获得更多能量,而不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他确实没有任何失误,却唯独忽略了出汗这一点。 霸王靠的戏服本就厚重,闷热,再加上他又进行了剧烈的活动,后背的汗水已经越来越多。 他依旧还在唱着戏,却能清楚地察觉到,背上那由朱砂写就的赶尸符,正在被汗水打湿、模糊。 …… 后台,暂时退场的瑶台凤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秀眉微皱。 奇怪,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对劲。 唱腔平了,动作也缓了,是累了吗? 旁人可能察觉不出,但身为虞姬,她对霸王的状态有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那不应该是周生的霸王! 突然,练着狗形的小红线嗅了嗅鼻子,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香! 好香! “谁拉屎——不对,是有活人味!” 她的声音令众人为之一惊,每个人都连忙望向四周。 他们很清楚,红线绝不会胡说,施展狗形的她,鼻子简直像是哮天犬。 很快,台下的观众变得躁动。 “活人!活人气!” “有活人!在哪……” “好饿,好饿呀!” “这里藏着活人……” 他们原本都沉浸在了戏中,模样正朝着正常人的方向转变,但此刻都被那一道活人气给吸引,又重新变回了厉鬼模样。 焦黑的身上出现火痕,干裂的皮肤冒起缕缕黑烟。 一双双充满血色的眼睛,正在疯狂地转动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处台下的角落,以及……台上。 …… 感谢龙渊老王的两百打赏,感谢破苍之刃、无心3735、书友20200806115538392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68章 真虞姬 第68章 真虞姬 戏台之上,如履薄冰。 随着一道道充满戾气的目光开始往台上探寻,周生顿觉毛骨悚然,似是有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好消息是他现在不再出汗了,坏消息是背上的赶尸符已经被模糊了一角。 好似坚固的房屋出现了一道裂缝。 阳气一丝丝飘出,淡若云烟,这才让周生没有立刻被发现,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不过他非常清楚,再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杀出重围! 他的眼神蓦然变得锐利起来,望着台下躁动的群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乌江边围困霸王的汉兵。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然羽之神勇,千古无双。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虎头盘龙戟,无双脸谱的眼睛中,瞳孔闪烁,好似星辰裂变,竟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唱阴戏,演霸王! 以他如今的道行,扮起霸王来竟能隐现重瞳之异象,恐怖的气力好似大江怒浪,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能拔山扛鼎的神力! 与此同时,战意如火山般在心中喷涌,瞬间就驱散了一切恐惧,让他眸光睥睨,环视八方,仿佛能轻易看穿千军万马的薄弱之处。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这一刻他开始入戏,准备以霸王之勇,强行杀出重围,劈开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当然,在这之前,他先以洛书算了一卦。 传来的信息却让他心中一惊。 “霸王之勇,可破千军,在瑶台凤的帮助下,你将以重伤为代价杀出重围,而后死在赶来的阴兵军阵下。” “瑶台凤为助你突围而战死,假戏子做了真虞姬。” “红线战死。” 周生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歇,好在洛书传来的信息中还给出了生路。 “乾象隐鳞,坎伏待云,躁进则巽风折旗,静守得坤土生金。” “按兵不动,生机自现。” 看到那八个字,周生才终于放弃了殊死一搏的念头,眼中重瞳再次恢复如常,继续面不改色地唱着戏。 不过台下群鬼的躁动已经难以止住,有些甚至已经起身,想要往戏台上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间,一道戏腔突然响起。 “大——王——!!” 虞姬再次登台,声如珠玉之润,亮似鹤唳穿云,一瞬间就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此刻正是汉将佯败,霸王欲追的时候,前方乃有埋伏,瑶台凤扮演的虞姬快步而来,伸手拉住了周生的衣袖,戏腔念白。 “前方恐有埋伏,小心为上——” 台上的其余演员都猛地一惊,露出诧异之色。 临时加戏! 原本这里虞姬是不出场的,他们再追打一阵,就可以趁势下场,这霸王别姬的第五折戏便可以结束了。 可瑶台凤突然登台,大家都始料不及,如果霸王接不住戏,那就砸场了。 加戏不同于失误,有些名角儿演高兴了便会临时加戏,这会让搭戏的人很有压力。 唱得好,会让观众有新鲜感,满堂彩声,唱不好,就要砸在台子上。 他们感到有些奇怪,凤老板虽是聚仙楼最大的角儿,却从不会擅自加戏,毕竟台上一旦失误,可就是魂飞魄散。 “妃——子——” 周生接戏,与瑶台凤四目相对,似是明白了她的打算,先是一个拖腔,而后像后台对戏时那样探出了手。 瑶台凤紧紧握住他的手,同时一个转身将后背给观众,也挡住了周生的脸。 下一刻,周生体内的阳气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地朝着她体内涌去。 他丹田中的法力炸起,想要震开那吸食阳气的厉鬼,却被周生强行压住了。 瑶台凤这是在救他。 她已经识破了自己活人的身份,却并没有声张,而是选择出手相助。 就像洛书卦象所显示的那样,如果他演霸王杀出重围,瑶台凤也会做真虞姬拼死相助。 所以此刻的周生对她是绝对信任的,便放开了一切防御,任凭她肆意吸走自己的阳气。 “妃子且展眉梢——” “任他十面埋藏,不过是孤——手下败将!” 周生一边接戏,一边感受着体内阳气的流失,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有些提不起精气神,变得异常疲惫。 那股子寒意,竟好像渗入了五脏,钻进了每一寸血肉里。 幸好有脸谱遮住了面容,才让他没有露出破绽。 而反观瑶台凤,眸中似是闪过一丝沉醉,如饮美酒,如食琼浆,雪白的肌肤上荡漾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凡鬼物皆属阴,最喜阳气。 孤魂野鬼若是能吸食活人阳气,便能迅速壮大,化为厉鬼。 而厉鬼若是不断吸食阳气,实力也能飞速进步。 这就是为何常有书生被美艳的女鬼缠上,既是飞来艳福,也是飞来横祸。 任你是铁打的汉子,被鬼物吸食了大量阳气后,也会虚弱不堪,严重的甚至会殒命。 “如此,妾身愿随大王同去——” 两人携手向汉将追去,很快就趁势下场,结束了这第五折戏。 当周生踏入后台,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瑶台凤主动松开了手,美眸一瞥,以宛若游丝般的声音调侃道:“不愧是刚死的鬼,阳气就是重。” 周生露出一丝苦笑,眼中却闪过感激。 他虽然损失了不少阳气,但底子雄厚,吃点补药休息几天就能好。 而此刻他阳气大损,再加上残存的赶尸符封印,身上的气息简直比鬼物还要阴森。 那些观众在闻不到活人气后,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等候着下一出戏的开场。 “奇怪,刚刚的活人气——” 后台中有人正在说话,瑶台凤突然出声打断。 “我今天状态不好,霸王别姬就先唱到这吧,明晚再继续,下一场就辛苦云娘了,提早登个场。” 她是这里的台柱子,又是关班主最器重的弟子,在聚仙楼中可谓是威望极高。 众人见班主没有反对,便立刻起身去准备了。 等众人忙活起来后,她才拉着周生离开后台,走向自己的厢房。 “龙老板,刚刚咱们的动作还是有些小瑕疵,我做卧鱼的时候,你看是不是应该再慢点……” 两人边走边讨论,身后还跟个小尾巴。 随着一道关门声,讨论的声音渐不可闻。 片刻后,门突然又打开了。 小红线被一只穿着彩鞋的秀美纤足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无辜又迷茫。 …… (本章完) 第69章 知己 第69章 知己 啪! 随着房门关上,周生身子微微一晃,整个人长舒一口气,神色肉眼可见的疲惫起来。 终于不用再硬撑了。 “凤老板——”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背对着他的瑶台凤伸手摘掉了束发的步摇,乌云般的秀发如瀑倾泻。 解下彩绣明黄地凤戏牡丹斗篷,鱼鳞甲下的身段更显修长高挑,长发垂落到那茜色丝绦束腰处,好似将整个纤腰都遮住了。 一根根发丝飘舞,竟有越变越长的趋势。 “龙老板……” 瑶台凤的声音依旧清脆莹润,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 “既是活人,为何要到这聚仙楼里唱戏?” 她缓缓转过身来,眸光深邃,明灭不定,一步步走向周生,两只金丝虞美人耳坠微微颤动。 非花非雾,半杀半怜。 周生看着那张英气未褪的虞姬面容,坦诚道:“为了活命。” 瑶台凤脚步一顿。 周生和她四目相对,目光真诚道:“我跟随师父学阴戏,再有两个月不到,就要过出师关。” “到那时,我将下阴曹,过鬼门关,给地府中的鬼神唱戏,在聚仙楼唱戏,生死之间,可以磨炼我的功夫。” 瑶台凤眸光闪烁,点头道:“难怪你之前说,有不得不唱的理由。” 她飞舞的青丝慢慢垂落,但目光却依旧耐人寻味。 “活人,在这鬼城中可是硬通货,若是拿去鬼市上卖,像你这般英俊健壮的男子,少说也值一百文香火钱……” “就算自己留着用,也能饱食三天阳气,滋养魂体。” “那凤老板是准备将我卖掉,还是自己留着用?” 周生却对她的威胁显得非常平静,甚至他主动走过去,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而后随便找个地方盘膝坐下。 瑶台凤还未说话,周生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被你吸走了太多阳气,需要打坐调息一下,凤老板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 说罢他居然真的眼观鼻,鼻观心,凝神静气,开始打坐调息。 瑶台凤一时都怔住了。 他居然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要知道,打坐调息的时候心神沉浸其中,最难应付突发情况,如果她现在发动攻击…… 她眸光一闪,一根发丝迎风飞涨,好似银针般刺向了周生的眉心。 身为聚仙楼最强的厉鬼,她只需一根发丝便能夺人性命,洞穿金石。 不过那根发丝在周生眉心一寸处猛地停止。 片刻后,打坐的周生才生出感觉,微微皱眉,却并未睁眼,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凤老板,别闹。” 瑶台凤:“……” 她发丝缩回,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昏黄的烛火打在那张无双脸上,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脸谱,看到了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容。 他为何这般信任我? 算起来,两人相识竟不过两日,刚刚她虽在台上救了他,却也吸了大量阳气。 他就不担心自己食髓知味,把他骗进房间后彻底吃干抹净? 萍水相逢,却能肝胆相照…… 瑶台凤望向自己梳妆台上常看的那册话本小说,目光不禁有些出神。 他还真有些像戏中之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周生说完那句别闹后,瑶台凤便真的没有再出声打扰。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翻着那本已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红拂传》,时不时扫一眼调息的周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唱戏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周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的疲惫之色淡了许多,又变得明亮有神起来。 起身行礼,声音真挚。 “今晚多谢凤老板的救命之恩!” “相逢不过两面,你为何如此信我?” 瑶台凤合上书,问出了这个她最好奇的问题,同时紧紧盯着周生的双眼。 对于这个问题,周生想也不想便答道:“因为戏不会骗人。” “我们虽然只见了两面,可我听凤老板的戏,不管是赵子龙还是虞姬,骨子里都有一股英雄气。”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凤老板虽然是鬼,却和一般的鬼物完全不同,同样令人敬佩。” 周生这些话并非有意讨好,确实是肺腑之言。 就算没有洛书的卦象,他也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从赵子龙时欲挺身掷枪救秀秀,到甘为衬花之叶唱虞姬,帮他这个默默无闻的梨园小卒来抬名。 她的骨子里有着大家风范,更有着刻入杨家将后人血脉的英雄气。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瑶台凤眸中泛起异彩,望着周生那张霸王的无双脸,嘴角扬起笑意。 “龙老板的戏,也没有骗人。”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起来,仿佛有一块无形的冰雪随之融化,关系在一瞬间拉近了许多。 有的人相见恨晚,有的人白首无言。 “龙老板,你是活人的事情我会帮你瞒下来,聚仙楼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顿了顿,周生咳嗽一下,道:“要是还想吸阳气的话……我得考虑考虑。” 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被女鬼天天吸呀。 瑶台凤白了他一眼,笑道:“龙老板也别闹,我可不喜欢吸人阳气。”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出那本《红拂传》,道:“我除了唱戏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一看民间传奇话本,最好是讲女侠的,这本是上册,当年我死的时候,下册还没写出来……” 周生恍然,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回到阳间后帮忙买下册的话本。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瑶台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笑道:“那就拜托龙老板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我送你。” 周生点点头,而后打开门,不禁一怔。 小红线居然就躺在门槛下,已经呼呼大睡,肉嘟嘟的脸蛋上还有着婴儿肥。 他摇头笑笑,伸手抱起了红线。 …… 夜色深沉,一灯如豆。 瑶台凤打着灯笼,周生抱着睡着的红线走在旁边,三人静静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恍惚间,他竟生出一家三口于长夜漫步的错觉。 连这阴森恐怖的鬼城,似乎都变得静谧柔和了些。 走了片刻,那座城门已出现在眼前。 瑶台凤止步,同时接过了周生怀里的红线。 小姑娘睁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爹,娘,你们来接红线了吗?” 周生和瑶台凤下意识抬眸对视,微微一怔,而后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她如母亲一般轻轻拍着红线的后背,口中轻哼,让小姑娘很快又睡着了。 这些动作显得很熟练,显然平时经常哄红线睡觉。 一般的鬼自然不用睡觉,但红线缺少了三魂中的爽灵,魂魄不全,即便成了鬼还是会犯困。 周生想说什么,但城门下,有道目光死死盯着他俩,颇有怨念。 那人戴着鹿首面具,不知等了多久,还在冷风中傻傻站着。 周生向他望去,嘴唇微启。 对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涌现出一丝期待。 “麻烦你离远一些,不要影响我们说话。” 戴鹿首面具的人久久无语,狠狠瞪了一眼周生后,不甘地挪动了几步,背过身去。 “就送到这里吧,凤老板留步。” “下次再见,我会把东西带来的。” 瑶台凤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周生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却听到后面响起瑶台凤的声音。 “龙老板,等一下。” 瑶台凤追了上来,将一把香火钱拍在了周生手里。 “这个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侃道:“我可没有吃干净不付钱的习惯。” 说罢她抱着红线转身离去,身影轻盈飘逸,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生看着手中的香火钱,先是脸上一僵,而后摇头笑笑。 一抬头,正看到那戴着鹿首面具的人在偷瞄自己,眼神十分不屑。 周生也不理会,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戴鹿首面具的人冷哼一声,喃喃自语。 “给女鬼卖身,鬼市中什么时候有了这号生意?” “话说那女鬼真漂亮呀!” “钱给的还多……” 感谢龙渊老王的两百打赏,感谢落叶白白的一百打赏,感谢书友20200806115538392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70章 庆和堂 第70章 庆和堂 夜深,星月同辉。 当周生终于看见了星辰和明月,才算是彻底放下了警惕。 因为阳气受损,这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胆,生怕会遇到什么凶魂恶鬼,好在并没有这么倒霉。 回到了阳间,就意味着遭遇危险的可能大大降低。 一路无事。 他安全抵达了自己的房屋,隐隐还能听到隔壁师父睡觉的呼吸声,连忙躺到了床上。 立刻将心神沉入识海,向洛书传达卜算的心愿。 今晚收获了许多能量,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算出五色云母之精的下落。 不管何时,实力的提升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如果今晚他有着五十年道行,一百年道行,那台下的群鬼又算什么呢? 就算是鬼城的阴兵出动,他也能强势杀出重围。 那才是真正的霸王! 不是每一次遇到危险,都会出现一个瑶台凤的。 在周生期待的注视下,识海中的龟甲微微震颤,光华流转凝聚,最终化为一道金色的火焰。 那神秘、深邃,好似蛮荒巫乐般的宏大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紧接着龟甲上被烘烤出一丝裂痕。 成了! 周生心中大喜,没想到只是第二次登台唱戏,居然就已经攒够了卜算所需的能量。 聚仙楼还真是一块宝地! “云母五色者,乃太虚青霄之晶,受日月交精而生,蕴五行地脉而长。” “其青如初阳破晓,赤似丹炉火苗,白若昆仑积雪,黑同玄冥水渊,黄比中央戊土。” “日光下可现虹晕七重,夜置案头能自生轻雾,如地脉嘘云……” 一道道信息传入周生的脑中,令他瞬间对这五色云母之精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这实实在在是地脉之奇珍,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拿去炼丹,能令白发返黑,延年益寿,拿去炼器,则可剑吐五色,超凡脱俗。 唐朝著名道士司马承祯曾在《坐忘论》中称:“世之奇珍,或可得之;五色云母,唯缘者遇。” 好在洛书有洞察天机之能,就算无缘,也能强行夺来机缘。 “浔阳城内,庆和药堂;浔阳周遭,庐山仙洞。” 十六个字让周生心中大喜,恨不能亲洛书一口。 好宝物,居然直接说了两处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浔阳城内的庆和药堂,这十分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这等宝物居然在普通药铺里就有。 或许是人家传承几代的镇店之宝,想拿下估计要花不少钱。 第二个地方是庐山仙洞,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吕洞宾的仙人洞,不过庐山离这里较远,他准备等戊己日再去,到时候还能修炼那门《正一龙虎地枢遁法》。 整理了下思绪,他准备明天先去庆和堂看看,当然,也不能忘了给凤老板买话本…… 或许是因为损失了大量阳气的缘故,他很快就熬不住了,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周生难得没有早起喊嗓子,而是一直睡到太阳高升才悠悠转醒,只觉得嗓子很干,浑身都透着疲惫。 精神还有些萎靡。 这是阳气大量损耗后的症状,也就是他底子好,否则今天都未必能下得了床。 当他出门洗漱时,正好和同样面色苍白的师父打了个照面。 师徒两人四目相对。 “不是,师父你等下,听我解释——” 看到师父默默拿起了门口的木棍,周生连忙摆手。 “好你个臭小子,我说了多少次,忍一忍,再忍一忍,出师前不能破身,否则不利于你唱中元鬼戏!” “我打死你这个逆徒!” 他举棍欲打,周生忙纵身躲开,师徒两人来回几次后,都累得气喘吁吁。 “师父,你那药还有吗?分我点。” 周生喘着粗气,面上微红,也没想到只是隔了一天,自己居然也要喝补药了。 玉振声白了他一眼。 片刻后,师徒两人坐在一块喝药,大眼瞪小眼。 “所以说,你并未失了元阳,只是被小凤吸走了太多阳气?” “当然,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周生瞥了一眼师父。 玉振声狠狠敲了他一下,但神色却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就说,自己徒弟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还以为他是出于好奇去了那鬼市,然后没有忍住诱惑。 “那就好,元阳不失,损失些阳气问题不大,很快就能恢复,不过这次也是惊险,你以后在戏台上要小心些。” “嗯,师父,那我去再买些药。” 周生惦记着五色云母之精,一口气把药喝完,塞了一块糖果进嘴里后便匆匆离开了。 玉振声深深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良久,摇头笑笑。 “臭小子,果然是长大了,这么急着出门,是为了给小凤买话本吧。” 顿了顿,他突然轻叹一声。 “小凤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人鬼殊途呀!” …… 浔阳南街。 周生花了半天时间,几乎将整个城都跑遍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什么庆和堂。 他问了几个人,都说浔阳城没听说过什么庆和堂。 奇怪,洛书不可能骗他。 他踏入了浔阳城的最后一家药铺,也是年份最老的一家,名叫百草堂,据说在浔阳城已经开了近百年,祖孙三代人都是大夫。 刚进门,便是一股浓郁的草药香味扑面而来,柜台前有个年轻人正在分类整理药材,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既不看病,也不抓药。” 年轻伙计闻言一怔,而后回过头来,看到一袭玄色劲袍的周生顿时眼睛一亮。 虚! 大虚! 面色萎黄如蟹腹,目睛无神,口唇淡白不泽,鼻头色青,这是大虚之象。 看穿着气度应该不是一般人,家里那些藏了很久的老山参、灵芝、茯苓应该都能趁机卖出去了。 “客官您是有难言之隐吧,没关系,这里没人——” 周生黑着脸直接打断,啪的一声在柜台上拍了一两碎银子。 “打听个事,可否听说过有间叫庆和堂的药铺?” 年轻人顿时有些失望,道:“庆和堂?没听说过,我们百草堂在浔阳城开了百年,从来没听过什么庆——” 他忽然一顿,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似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庆和堂?哪个庆哪个和?” “庆云常绕杏林春,和气生香济世人。” 年轻人神色一震,十分吃惊地看着周生,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庆和堂?” “当然知道,恐怕除了我们家,整个浔阳城都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这个名字了。” “那庆和堂在哪?” 周生眼中一喜,连忙询问。 年轻人面色古怪地望着他,道:“早就没了,庆和堂上上下下二十六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反贼李自成的军队屠了个干净!” “听我祖父说,连在里面的病人都没放过,血流成河呀!” …… (本章完) 第71章 五雷符 第71章 五雷符 反贼李自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周生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几乎快忘了,这是一个和华夏历史同宗同源的世界,自黄巢之后才出现分歧。 如今的大玄,算下来对应的应该是地球的大明,只不过时移世易,历史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朱元璋并未出现。 大玄的开国皇帝名为李青玄,因尊奉道教又被后世称为道君皇帝。 不过辅佐他成就大业的人却未变,依旧是帝师刘伯温。 在华夏历史中,是闯王李自成攻占京都,推翻了大明王朝的统治,而在这个世界里,李自成同样起兵造反,也一度声势浩荡。 其自号为奉天倡义大元帅,一月之内连克十三城,拥兵数十万,剑锋直指京都。 但史书中记载,就在李自成欲兵临帝都城下,推翻李家江山时,军中突然生出瘟疫,致使大量士兵丧失了战斗力。 而朝廷的剿匪军则趁势出击,李自成兵败如山倒。 奇怪的是,那场规模浩大突然出现的瘟疫,在挽救了大玄后,又奇迹般的消失无踪了。 官兵无一感染瘟疫,史官称之为天意在玄,国运不衰,对此大书特书。 “听我祖父说,那反贼李自成兵败之后不断流窜,等到了浔阳城外,竟被手下的大将给砍了脑袋。” “哗变的军队并未投降,而是如土匪般杀入了浔阳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仅是庆和堂,当时好多大点的铺子都被洗劫一空。” “比如庆和堂旁边的八仙当铺,是当年浔阳城最大的当铺,也被杀得一个不剩,抢完东西后,铺子还被一把火烧了。” 年轻人感慨道:“当年我的祖父曾在庆和堂中当学徒,因为每顿吃得太多被赶走了,不成想却因此保全了一命。” “要不是祖父经常给我讲这件事,我还真未必能记得庆和堂,毕竟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抓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后,周生离开了百草堂。 望着他的背影,年轻的伙计微微一笑,眼神睿智,仿佛已经将一切看穿。 “还说顺便抓点药,我看打听庆和堂是假,抓这些药才是真的吧。” “就是为了这碟醋,才包了饺子,啧啧啧。” …… 离开百草堂,周生目光闪烁。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庆和堂应该就在鬼市中,洛书所言的浔阳城内,指的不是活人居住的浔阳城,而是被称为小酆都的浔阳城。 看来今晚要去一趟鬼市了。 之后他去书斋买了《红拂传》的下册,想了想又多买了好几本最新的话本小说,准备晚上一块带给瑶台凤。 做完这些后他正准备回家休息,但路过东街岔路口时,却被一道声音突然喊住了。 “官人且慢,留步!” 他回头望去,只见在河边柳树下,一道身影正坐在算命的摊前,冲他笑着招手。 那是一个穿着明黄道袍的老道士,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身边还有个面容清秀的道童。 摊前挂着两张横幅,上面写着两句话。 “袖藏周易知天命,剑指魍魉破幽冥。” 周生本不打算理会,想直接离开,毕竟这种摆摊算命的人,大多都是骗子,有着一整套骗术。 不外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 可不曾想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对方追了过来,从几丈外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身法极为迅疾。 “官人最近怕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老道这里有一张辟邪符,不要钱,就送与官人,若是有效,明日辰时官人可来这里再找贫道。” “切记,一定要是辰时,误了时辰,贫道就要去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了。” 说罢他将那张黄符强行塞给周生,而后神秘一笑,飘然离去。 从头到尾都没提收钱的事,行事倒是颇有些高人气度。 周生微微挑眉,默不作声地将符纸收入怀中,心中不由怀疑,难道是真的遇见高人了? 想想还真有可能,他被凤老板吸了阳气,在开了法眼的人看来,就会呈现出阳气亏空,阴气缠身的征兆。 这种情况很像被鬼物缠身。 如果真是高人,那这符纸也肯定是真的,不要白不要,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当然,明天辰时他是肯定不会来找这老道士的,还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吹得牛皮上天,一般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 周生离开后,老道士微笑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眼中露出肉痛之色。 那可是龙虎山开过光的五雷符,他一共就没几张。 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保管明天让这小子对他敬若神明。 “徒儿,记下他的气息了吗?” “禀师父,已经记下。” 道童有些好奇道:“师父,您真的不再等一等了吗?” “等?” 老道士听到这个字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怒道:“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吗?城门口一站就是一夜!” “阴风吹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你知道吗,昨晚有个涂着脸谱,吃女鬼软饭的家伙,居然还嫌我碍事,让我往旁边站!” “这还不算,最可气的是,后来还有人问我,是不是看门的?” 讲到这里,老道士几乎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总部的人简直就是废物,等了这么久都没影,八成是在死在路上了,看来想拿到圣物,还是得靠自己!” 顿了顿,老道士望着周生离去的方向,道:“此人阴气缠身,阳气萎靡,本来就容易招惹脏东西,或许他能帮我取出那件圣物……” 没有遁地法,我一样能证明自己,什么狗屁香主,一件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让我效忠? 等拿到圣物,道爷我转头就献给佛母,说不定能直接成为新的香主! …… 回到家,为了保险起见,周生还特意将那张符给师父过过目。 “好东西,龙虎山的五雷符呀,开过光的,确实能辟邪,看来那老道士有点本事。” “师父,对方并没看出我也是修行中人,这张符要不要还回去?” “还回去?” 玉振声冷笑道:“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不过你今晚唱戏时不要带此符,否则容易激怒台下群鬼。” 周生点点头,将黄符暂时藏进了抽屉里。 接下来的时间他吃饭、喝药、练功,随着不断的调理,到傍晚时分感觉身体的疲惫已经好了很多。 亏损的阳气正在迅速弥补回来。 师父恢复的速度则比他慢多了,可见年轻就是底子好。 随着夜色降临,周生将灯笼挂在床头,准备今晚去探一探小酆都闻名已久的鬼市。 可还没等他躺到床上,门外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声音极有节奏,每一下间隔的时间似乎都一模一样,精准得好像机械。 刷的一下,他床头的灯笼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变成了白光。 “谁呀?” 周生出声问道。 “是我。” 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 周生走过去,将手伸到门栓上正准备开门,却突然停住了,目光一闪。 不对,师父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中气十足了? 他久久没开门,外面的人似是等了太久,有些不耐烦。 咚咚咚咚! 又是四下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 周生眸光一凝,心中生出寒意。 在民俗传说中,人敲门一般是三下,而鬼敲门……是四下! (本章完) 第72章 鬼新娘 第72章 鬼新娘 外面敲门的不是人,而是鬼! 当周生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隐约有一丝煞气浮现。 他不过是损失了些阳气,怎么连孤魂野鬼都敢找上门? 真是死了一次还不够,非要魂飞魄散? 杀过厉鬼,斩过猖兵,在聚仙楼当着成百上千只厉鬼的面都能毫不畏惧唱完戏的周生,早已今非昔比。 门外有鬼,门后有杀鬼的人。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门。 吱~ 木门发出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醒目。 门外却空无一人,然而一低头,却有两只绣花鞋静静摆在门口。 …… 浔阳东街的某间房屋内,大半夜的,老道士却穿着道袍,正在开坛做法。 他长发披散,手持柳枝,正在抽打着桌子上摆着的一个女人雕像,口中念念有词。 “天清地浊,阴阳倒悬,三更点灯,五更招魂!” “胭脂井冷,奈何桥深,汝尸枯骨冷,冤魂不散,鬼新娘娄素娥,速速听令,听吾调遣……” 随着他不断的用柳枝抽打玉雕,周围居然响起了幽幽哭声,更恐怖的是,雕像上竟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鲜血顺着雕像滑落,最后都落于脚上,好似给双脚穿上了一双鲜艳的绣花鞋。 …… 周生望着门口的那双绣花鞋,双眉如剑锋一挑。 这是一双非常精美的绣鞋,似乎是大婚时所穿,针脚细密,绣工精致,微微上翘的鞋尖上还点缀着金线。 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绣花鞋本身很好看,但恐怖的是这样一双鞋子,突然出现在了午夜的房门外。 换成一般人绝对会吓个半死,可周生却一脚将这双绣花鞋给踢飞了。 “有病。” 他骂了一声,而后随手关上了门,可刚一转身,又看到床下摆放着一双绣花鞋。 正是先前踢飞的那双。 “我猜猜,下一步是不是准备等我睡着了后鬼压床,然后我拼命挣扎,猛地惊醒,却发现胸口压着一双绣花鞋?” 周生冷笑道:“你们这些做鬼的,怎么都这么没创意,只会互相抄袭吗?” 说着他走上前,直接拿起了那双绣花鞋,转身就往茅坑里走。 “我给你丢进粪坑里,看你还装不装?” 听到这句话,那双绣花鞋突然震颤起来,似是想要挣扎,却被周生的手死死钳着。 哪怕没有唱阴戏,他十五年的道行,从小苦练的功夫,打磨的肉身,也足以对付许多鬼物了。 就在他快要走到茅房时,绣花鞋似是彻底急了。 周生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叫,而后眼中恍惚,身子僵立不动。 铛! 一声锣响。 “一拜天地!” 下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喜宴之中,而且穿着一身新郎服,正在拜堂成亲。 幻境? 周生心中有些惊讶,倒是小瞧了这个女鬼,能将有着十五年道行的他强行拉入幻境,厉鬼之中也算是本事不小了。 “拜,快拜呀,新郎你在等什么?” 见周生迟迟不动,许多人纷纷吆喝。 有人还上前伸手拉他,想强行按着他拜堂,然而下一刻却被周生反手折断了手臂。 他顺手抄起一旁桌子上的筷子,直接插进了那人的眼眶,贯穿后颅。 鲜血溅在周生的脸上,反倒让他变得犹如恶鬼。 噗通! 随着那人的尸体倒下,周围的众人顿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下一刻,周生怒目圆睁,血丝宛如赤焰,瞳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让周围的房屋轰然一震。 王灵官雷霆怒目! “滚!!” 一声怒喝炸起,满腔煞气顿如火山喷涌,顷刻间便让那满室宾客惊惶失色,纷纷化作了白骨干尸。 这些似乎都曾是被她杀死的人。 很凶的女鬼。 周生缓缓回眸,充满煞气的目光落在了那微微颤抖的新娘身上。 “奴——” 她声音轻颤,刚想说什么却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手死死掐在了她的脖子上,赤红的双目好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单臂便将她提起。 周生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懒得跟你玩,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吃掉……” 说着他已经变出钟馗脸谱,铁面虬髯,目似朱砂,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是满腹的煞气。 五脏庙饥肠如雷,喉舌好似鬼门关,齿牙参差锋利如锯刀。 那饥饿的眼神和凶煞的外貌,瞬间就将新娘吓得浑身颤栗,而后,这位杀人无数的厉鬼新娘,居然……被吓哭了。 红盖头落下,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原来鬼,也会感到恐惧。 “要么,说一说……谁派你来的?” …… “咦?奇怪,娄素娥怎么不动了?” 法坛前,老道士眉头紧皱,又开始用柳条鞭打雕像。 这娄素娥本是在大婚之夜横死的新娘,一身嫁衣直接变丧服,怨气极重。 后来新郎另娶他人,她便附身于新娘身上,将那满座宾客杀了个干净,戾气日益深重,甚至附近哪里有人成亲,她都要去附身在新娘身上为非作歹。 此等厉鬼,桀骜难驯,被他降服后还常常反抗,因此要用柳条鞭打才能驱使。 随着柳枝不断鞭打,那玉雕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整个雕像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周围响起更加凄厉的哭声。 鬼物怕柳,柳枝自古就能鞭鬼,他这根柳枝还是特制的,浸泡过符水,被他称为打鬼鞭,再凶戾的鬼物,几鞭子下去也要老老实实。 可这一次,无论他怎么抽打,玉雕都一动不动。 第十六鞭后,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整个玉雕都浮现裂痕,而后支离破碎,变为一地残渣。 雕像裂,鬼物亡。 可不知为何,那哭声却不再凄厉,反而透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这是怎么回事?” “才十六鞭,不至于——” 老道士话音未落,突然浑身寒毛竖起,眉心隐隐酸痛,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嗖! 一根漆黑的羽箭发出嗡鸣,如闪电般破空袭来,瞬间洞穿了木门,箭尾黑羽搅动着气流竟发出饿虎低啸般的嗡鸣。 一点寒星万丈芒,穿云逐月破天罡! 千钧一发间,老道士手掐五鬼诀,身前竟隐约浮现出数道模糊的身影,皆发出惊惧的叫声。 啪!啪!啪! 这一箭洞穿了三个鬼物,而后才出现颓势,被老道士侧身躲过。 尽管如此,这一箭却还是深深钉入了墙壁中,可见力道之刚猛,锋芒之无匹。 “何方宵小,敢偷袭道爷?” 老道士吃惊这一箭的威力,却也并未退缩,而是双耳一动,耳垂自动变长,好似画中的佛陀相。 耳垂颤动,仿佛能听到八方之音,连远处的一片叶落都尽收耳中。 …… (本章完) 第73章 戏疯子 第73章 戏疯子 漆黑的夜色中,一道身影站在屋顶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宝雕弓。 淡淡的月光洒在那张红纹白鬓的脸谱上,一双淡金色的瞳孔锐利如鹰。 金甲映雪,老将烈弓。 周生再唱老黄忠! 和上一次唱《定军山》时相比,他眼中的杀气更重,目光也更锐利。 开了眼窍后,唱起黄忠来双目更显神异,不仅能在黑夜中洞若观火,甚至能隔着门墙,隐约看到里面那道开坛做法的身影。 只不过现在那房间中的身影正在变多。 一个、两个、三个…… 几息之间,原本只有一人的房间里,居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周生瞳孔一凝,心中更为警惕。 除了那老道士是人,其他的居然都是鬼,再想起刚刚被三只鬼物阻挡的那一箭,周生心知这老道士最擅长的是驭鬼之术! 他微微吐出胸腔中的那一口浊气,正准备继续拉弓,却心中一跳,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抓人!” 就在周生吐气的那一瞬间,房间内老道士的耳垂微颤,眼中精芒一闪。 他上前一步撕开了一个黑坛子上贴的黄符,抓起柳条开始抽打坛身,口中尽是斥声。 随着抽打,那黑坛子剧烈颤动,坛口被一道道黑烟冲开,朝着门外冲去。 嗖!嗖!嗖! 又是三箭袭来,漆黑的羽箭上蕴藏着五虎上将的煞气,如闪电般洞穿了三道黑烟。 三道身影跌落下来,露出了七窍流血的真容,竟都是厉鬼,只是此刻魂体破碎,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消散。 霎时间,群鬼的冲势为之一怔。 老道士拿出法铃,猛地摇动起来,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紧接着,原本停下的那一道道黑雾又朝着屋外冲去。 箭矢飞射,一口气又射落了数只厉鬼,却终究让它们冲出了门窗,来到了星夜之下。 只是此刻月明星稀,周遭空空荡荡,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那人已经跑了,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老道士面色阴沉地走出来,变长的耳垂已经恢复如常。 那射箭的人太过警惕,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他虽然开了耳窍,却也只能听到方圆百丈的动静。 此刻对方已经逃到了百丈之外。 属兔子的吗?这么能跑? 他居然连偷袭者的面都没能看见,属实憋屈。 想到此,他拿起柳条又抽了几下身边的鬼物,听着他们口中凄厉的惨叫,心中的怒气才算是解了一些。 不过那些厉鬼眼中也闪过怒气,纷纷回头盯着老道士,龇牙咧嘴,煞气极重。 老道士眼角微颤,却并不惊慌,他算算时日,距离这些鬼物上一次进食已有二十七日。 难怪摄魂铃下还如此躁动。 他冷哼一声,转身敲开了另一间房门。 眉清目秀的小徒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问道:“师父,有什么事吗?” “帮师父一个忙吧。” 夜色中,老道士的笑容显得异常慈祥。 “师父您客气了,只要您说,徒儿什么都愿意做!” “好。” 老道士满意地笑了出来。 “其实为师骗了你,你不是我唯一的徒弟,在你之前,我还收过四十八个弟子,你是第四十九个。” 小道童瞪大眼睛,好奇道:“原来我有这么多师兄,那他们都去哪了?” “他们就守在为师身边,怎么,你看不到吗?” …… 片刻后,屋内响起凄惨的叫声、求饶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散。 进食活人后,群鬼似乎听话了很多,纷纷化为黑烟主动钻入了坛中。 最后飘出门槛的,竟是那小道童的魂魄,浑身血肉模糊,目光呆滞的也跟着飘入了坛中。 老道士盖符封坛,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反倒是望着墙壁上的羽箭,让他心中浮现波澜。 “这箭矢,好像是……大闹清谷县的那个戏疯子?” “教中的一位护香人都交代在那了……” 老道士眉头紧皱,清谷县的事情已经小范围传开了,有个唱阴戏的疯子,竟当众射杀了县令和一应官差。 这其中还包括一位龙华教的护香人,以及一尊猖兵。 后来连那县令的府邸都被屠了。 手段之残忍,下手之利落,行事之嚣张,被道上的人称为戏疯子。 据说当时那戏疯子所用的羽箭,便是这种样式。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也有可能是其他擅长弓箭的高手,毕竟这种箭矢不算太过罕见。 “如果真是那个戏疯子,他为何要来杀我?” 老道士眼中有着一丝忌惮,江湖上谁不知道,阴百家中,最好不要招惹那群唱戏的。 他们那些人,唱着唱着就疯了,很容易走火入魔。 而一旦走火入魔,用阴戏的话来说就叫人戏合一,战力反而会飙增,异常棘手。 当年那个名震江湖的赵家班,甚至连鬼神都杀过,班主玉振声,连佛母都对其青睐有加,多次向其邀戏。 “难道是……今天我在浔阳东街上,送五雷符的那个年轻人?”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选出的那个年轻人,或许不是普通人。 毕竟前去恐吓的鬼新娘,不仅没有回来,还直接魂飞魄散了。 紧随其后就是有人想要射杀他。 睚眦必报,凶狠霸道,而且动手绝不拖沓,狠辣又干脆,这种行事风格确实像那位戏疯子。 想通此节,他脸上浮现出苦笑,揪掉了好几根胡子。 “怎么最近这么倒霉,难不成我是犯了太岁?” 他想起自己的经历,千辛万苦查到了那件圣物的下落,只是地方特殊,想取出需有遁地之法。 于是他向总部请求送来遁地之术,为此还欠了不少人情,却不想,过了约定的日子,对方迟迟不来。 他都快成小酆都里看大门的了。 后来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有可能取出圣物的另一个办法,只是要先找一个气虚体弱,阴气重而阳气衰的人来配合。 先是赠符装高人,然后派鬼新娘去骚扰恐吓,等五雷符发挥作用,对方第二天肯定对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最后就能去实现他取圣物的计划了。 却不曾想,选中的人偏偏是个硬茬,不仅死了好几个鬼物,还搭上了一张五雷符! “不行,得算算运势,最近太邪门了!” 老道士也会些六爻卦术,当下便拿出铜板来卜算。 “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这是天雷无妄卦,看来不是犯太岁,而是遇小人了!” 他盘膝打坐,心中暗暗咒骂,恨不能将那个影响了自己运势的小人直接咒死。 …… “阿嚏!” 小酆都的城门处,打着灯笼的周生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察觉到自己未必能拿下对方后,他立刻就离开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杀了几个厉鬼,还白赚了些能量。 而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去鬼市,找到庆和堂买下五色云母之精。 等服药后道行精进了,再去找那老道士的麻烦。 那么多厉鬼,可都是能量。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养鬼的人了。 送货上门,好人呀! …… 感谢空想onlys的一千五百打赏,感谢新一sama、书友20191105161208487的五百打赏,感谢托儿索已经超神了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74章 鬼市 第74章 鬼市 鬼城,浔阳东街。 周生再次走到了这个岔路口,目光微微一闪,向着鬼市的方向望去。 这里和活人居住的浔阳城并无二致,今天白天,他还从这个岔路口走过。 从这个路口往西走,就是临江门,而过了临江门,便是浔阳的官市,也是整个浔阳最繁华的地方。 周生今日抓药的百草堂,就在那官市中。 而在鬼城里走同样的路,去的便是鬼市。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张白天买的狻猊面具戴上,这是一种形似狮子的神兽,龙生九子之一,有镇宅辟邪之用。 去鬼市的人里有不少都会选择戴上面具,以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周生自然是有样学样。 终于,他离鬼市越来越近,周围的薄雾也越来越浓,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吞没。 走了大约一刻时,就在他担心自己会迷失方向时,雾海之中,突然探出了两只红灯笼般的眼睛。 周生瞬间身子一僵,仿佛每一根毛孔都竖了起来,一种危险的预感疯狂袭来。 对方似乎正在观察,看他是活人还是死人。 好在赶尸符在身,封住了他所有的阳气,以至于那道可怕的目光在审视片刻后又缓缓移开。 下一刻,周围的雾气突然神奇的散去,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而周生也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座数丈高的罗刹雕像,黑曜石为骨,表面布满血管状的赤纹,背生双翅,面似青靛,目睒睒如灯。 它右手持一口青铜断刀,刀身似是刻有佛门经文,却已被锈蚀血垢所腐蚀。 罗刹,乃是佛教记载中,一种食人之恶鬼,凶神恶煞,戾气极重,后经佛祖劝诫而开悟,成为了护法神之一。 可那食人的爱好却未必就戒干净了。 周生抬头,看到临江门已经变成了鬼市门户,上面书写着‘阴财通达’四个血色大字。 旁边还有一座骨碑,似是用活人白骨磨成的石碑,碑文好似刀痕。 “活人莫入,死人自便。” 看见这八个大字,周生心中恍然。 他已然想到,这罗刹立于鬼市门前,除了震慑外,还是一种考验。 鬼市禁止活人进入,却也并非绝对。 只要你对自己的手段有信心,能骗过这守门的罗刹,自然就能进去。 若是骗不过…… 周生望向那座骨碑,心中微微一寒。 这碑中的白骨,恐怕就是那些手段不够却又铤而走险的人。 还好师父的赶尸符足够厉害,成功瞒住了罗刹。 周生迈步就要踏入这传说中的鬼市,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来,试了几次都不行。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第一次来鬼市吧。” 周生一怔,循声转头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那竟是一个戴着螭龙面具,怀抱古琴的女子,穿着一袭月白素练轻衣,腰束三寸冰绦,于晚风中轻轻飘扬。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哪怕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却似乎有种乐曲般的旋律,字字如珍珠落瓷盘。 面具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那扑面而来的典雅气质,仿佛古人笔下的仕女图活了过来。 但周生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她怀中的古琴所吸引。 那是一把焦尾古琴,琴尾烧痕如墨梅绽雪,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光华。 那种法力波动,让周生可以确认,这古琴非同一般,说不定是件法宝。 难道这个抱琴的女子是修士? “我确实是第一次来鬼市,请问这里为何会过不去?” 周生并未多看,立刻行礼问道。 对方见到周生行礼,也跟着盈盈施礼,似是大家闺秀,不失礼节。 “若无官身,每进鬼市都要交上一枚香火钱,置于罗刹脚边的坛内即可。” 她出声解释,声音不急不缓,犹如一汪清泉缓缓流泻。 周生这才注意到,罗刹雕像的脚边确实有一个黑色的小坛子。 “原来进鬼市还要香火钱……” 周生苦笑一声,这还没进去呢,就已经开始收钱了,他突然怀疑,自己身上的那点香火钱,真能拿下五色云母吗? “你若是忘带钱了,我可以借你。” 那抱琴女子心地善良,面具下的眼眸清澈似琉璃,柔和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她还特意说是忘带钱,而不是没钱,显然是在照顾周生的面子。 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如此善意。 这种态度让周生一愣,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小酆都。 “多谢姑娘好意,一文钱在下还是有的。” 周生自然不会贪这个小便宜,他摸出香火钱扔进坛中,法眼之下,看到里面一片漆黑,深不可测。 而他投进去的那一文钱,迅速就消失不见,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姑娘,多谢告知。” 周生再谢,对方也再次还礼。 “今晚大将军会巡察鬼市,你第一次来不懂规矩,最好不要待太久。” 说完这句话,那抱琴的女子便转身跨进了鬼市,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官身……” 周生眸光一闪,他可是没有看到那女子交钱,这就意味着,对方应该有官身。 是这小酆都的阴官? 还有她口中的大将军又是什么人? 摇摇头,周生发现自己对这鬼市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等拿到五色云母,一定要找师父或者凤老板多了解一些。 不再多想,他也迈步踏入了鬼市。 下一刻,他的身子消失不见,仿佛进入了另一片时空。 …… “来一来,瞧一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不好吃不要钱!” “客官,要喝碗茶吗?” 周生瞳孔微张,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只见商旅如云,鬼山鬼海,灯火璀璨,金碧辉煌,不时还有烟花冲天,让夜空都变得五光十色。 这哪里是鬼市,简直比浔阳的官市还要繁华热闹。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别挤了,谁把我胳膊挤掉了?谁见到我胳膊了?” “上好的胭脂,相思红,只需唇边一抹,和情郎梦中相会后,不出三日,保管让他下来陪你,可解相思苦!” “刚剥好的美人皮,只需十文香火钱,即可让你变成绝代佳人,还有画师帮你作画留念……” 周生看得触目惊心,繁华的街市上,贩卖的却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货物。 茶色鲜红,散发着血腥味,包子在蒸笼中如婴儿般哭泣。 路边玩耍的小孩子,看到来人后立刻便围了上来讨钱,充满童真的脸上,瞳孔却完全乌黑,看不到一丝眼白。 周生走了半天,总算看到了一处摊位是正常的,卖的是各种瓷器古玩。 见他驻足,摊主立刻热情地介绍道:“官人好眼力,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冥器,咱们不像那些活人都是心眼,这儿绝没一件假货!” 冥器,便是墓里陪葬的东西。 周生有些诧异道:“你是倒斗的?” 摊主立刻冷了脸,发丝中抖落土屑。 “倒斗?这都是我自己的陪葬。” “唉,要不是上面的子孙遇到了难关,我又何必要卖掉自己的陪葬?” “做父母的,死了都得操心呐……” (本章完) 第75章 借钱 第75章 借钱 行走在鬼市的街道上,周生左顾右盼,听着那沿街的吆喝声,叫卖声,对鬼市的物价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在这里,香火钱可比阳间的铜板要值钱多了,一文香火钱就能买一笼包子,那售卖人皮的画皮鬼,摊上最值钱的那张美人皮,也不过才十文钱。 刚刚那位卖冥器的大叔,摊上所有的陪葬品,打包一起才要十五文。 据那位大叔说,在鬼市中的八仙当铺里,一文香火钱就能换一两黄金,就这还没什么人愿意去换。 直到这时,周生才明白,师父曾经掏出的那一贯香火钱是何等价值,难怪崔神婆立即就心动了。 周生继续向前走着,问了路后,很快走入了一个巷子中,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又走了片刻,他看到了两盏大红灯笼,红色的灯光照出了门匾上的四个大字。 八仙当铺! 当铺前有一面屏风似的墙壁,这是为了遮挡视线,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毕竟来典当的,往往境遇都不太好,谁都不希望遭受异样的目光。 而且典当的若是宝物,当铺掌柜肯定也不希望被外人看到。 只是眼前的这面墙壁上充满了刀痕和箭孔,还有着洗不去的斑斑血渍。 周生想起白天那药铺伙计所说的话,当年李自成手下的叛军血洗过浔阳城,大一点的商铺都遭了殃,其中就包括庆和堂与八仙当铺。 而庆和堂,就在八仙当铺的旁边。 周生心中一喜,立刻加快了脚步,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就看到了一家医馆,门匾上有着三个大字——庆和堂! 踏入其中,他鼻子一动,露出异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混合着血腥、腐烂的味道,地面、柱子、柜台,甚至连屋檐上都有着霉斑和血迹。 这种地方也能治病? 不过周生很快就知道鬼是如何看病的了。 “疼!疼!大夫您轻点!” 只见一个病人正在惨叫,他的脖子和头几乎全部分离,只连着一点皮,坐下来都要用双手扶着头。 而大夫则是在用针线给他将脖子和头缝在一起,过程不时有鲜血飞溅,不仅溅得墙上都是,连大夫的身上也沾上了血迹。 不像是治病,倒像是分尸。 四周烛火忽明忽暗,照在大夫那张冷峻、苍白的脸上,显得莫名阴森恐怖。 “好了,幸好给你砍头的人不太利落,留了点肉,否则还真不好缝。” 大夫看着已经有了人样的病人,满意地点点头。 砍头鬼站起身晃了晃脑袋,尽管缝线处还有鲜血不断渗出,他眼中却露出惊喜之色。 “多谢魏大夫,您真不愧是神医呀!” 他付了三文香火钱,而后兴高采烈地离去,路过时还扭头看了一眼周生,结果脑袋差点耷拉下来,还是周生伸手帮他扶了一下。 “三日内,不要大幅度晃动脑袋!” 魏大夫连忙叮嘱道。 “知道了,年轻人,谢谢你呀,唉,你是不知道,砍头实在是太痛苦了,我就是因为没钱贿赂刽子手,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咽气……” 周生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脸都黑了。 等这个自来熟的砍头鬼走后,魏大夫洗干净手,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周生脸上的面具。 “官人是看病还是抓药?” “看病。” “看病您可得摘下面具,毕竟这望闻问切——” “不必了,我这是心病。” 魏大夫眉头一皱,缓缓抬眸,诧异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们庆和堂未必能治。” “能治,因为我的那味心药就在你们庆和堂。” 听到这话,魏大夫眼中浮现波澜,他再次盯着周生,一边示意伙计们做好准备,以防有人闹事,一边继续试探道:“不知您是——” “青白者入肝肺,赤黑者通心肾,黄者镇脾元……” 周生突然开口说了一段经文,似是道经中的文字,却让魏大夫面色一变。 他看了看周围,而后小声道:“官人且跟我来。” 周生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偏房中。 魏大夫立刻关上房门,回头望着他道:“官人是如何知道,我们这里有五色云母的?” 刚才周生所言的那句话,就是《抱朴子》中讲述五色云母的内容。 “怎么,魏老板卖药还要查明身份吗?” “官人说笑了,只是这五色云母,乃是我魏家先祖传下来的宝物,先祖有训,除非后人遇到劫难,否则绝不轻卖!” 周生皱眉,感到有些棘手,想让别人违背祖训,怕是不太可能。 “三贯钱!” 魏大夫伸出三根手指,目光炯炯,道:“三贯香火钱,这祖训我就当没听见!” 周生:“……” 见周生迟迟没有说话,魏大夫皱眉道:“怎么,官人嫌多?” “这样吧,您若是诚心想要,就开个价,若不是诚心,您还是请回吧。” 周生默然,面具下的神色略显尴尬。 他这次一共就带了三十文香火钱,还是瑶台凤昨晚给他的。 不对,应该只剩下二十九文了,还交了一文钱的过路费。 而三贯钱,是三千文! 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周生都没勇气说出来。 “这位官人,您到底买不买?” “……买!” 周生一咬牙,道:“能先交定金拿货,后面的钱分期来还吗?我可以多出些利息。” 大不了就当买房了。 还好在聚仙楼唱戏的分成不少,每晚应该都能赚个几十文,还得起。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修为赶紧提上去,等修为上来了,搞钱也会更容易。 魏老板眼中精光一闪,斟酌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官人能拿出多少定金?” “……二十九文。” 周生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 砰! 庆和堂的门猛地关上,周生站在巷子里,被冷风吹过,脸上却好似火烧。 在他说出二十九文后,对方立刻就变了脸色,直接将他轰了出来,气愤不已。 周生倒也能理解,换做是他,别人说拿二十九文要买他的传家宝,他也会怀疑,对方是否有意在羞辱。 买卖不成,他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强取。 可这个念头只是刚刚浮现就被周生压下了,一来这鬼市中是有阴兵巡逻的,事情一旦闹开,他未必能走得了。 二来此举有违他行事的原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 一刻时后,聚仙楼戏院,瑶台凤的房间内。 “你说你要借钱?” 瑶台凤今日穿了一袭碧色的修身长裙,青带束腰,长发简单用红绳扎着,如夏日清荷,简约却不失大气。 她放下手中那本《红拂传》的下册,明亮有神的双眸静静打量着周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是的,以后每天唱完戏,我的工钱都可以拿来还,还可以加利息,我——” “不用说了。” 瑶台凤的声音十分平静,打断了周生的话。 果然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周生心中一叹,看来只能再另想办法了,也许可以让洛书帮我算一下,有没有快速赚香火钱的好办法。 哒! 一道开锁声响起,周生抬头,发现瑶台凤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的箱子,打开了铜锁。 里面是一贯贯垒好的香火钱,以及许多张迭在一起的银票。 浓郁的香火气息扑面而来,让整个厢房变得好似庙宇。 而那正慵懒地倚坐在床边,一边看书一边轻轻翘起彩鞋的瑶台凤,在周生眼中简直就像是菩萨。 “借多少,龙老板自己拿吧。” “不用利息。” …… 感谢西沟二把刀的五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76章 牡丹亭 第76章 牡丹亭 富婆!! 周生看着那一箱子的香火钱和银票,不禁瞳孔震惊,久久难以平静。 这哪是什么瑶台凤,简直就是杜十娘呀! 而这口箱子,便是杜十娘的百宝箱。 “我唱了这么多年的戏,一点积蓄还是有的,而且有时候城主也会叫我们戏班子去唱戏,给的赏钱很多。” 瑶台凤淡淡一笑道:“龙老板就不用和我客气了,要不是你,我可看不到这下册的《红拂传》。” 周生闻言心中一暖,他自然知道,对方这么说是在照顾他的面子。 否则以她的姿色和名声,若是放出话去,这鬼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她奔波效劳。 “我只借三贯,一定会还。” 周生拿了从箱子中拿了三贯钱,沉甸甸的香火钱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能量,让他手中暖洋洋的。 说罢他合上箱子,对其余的钱看也不看,谢过瑶台凤之后就要再回鬼市。 “等一下。” 瑶台凤喊住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突然借这么多钱做什么,莫不是要去鬼市?” 周生点点头。 她的目光瞬间就凌厉了起来,紧紧盯着周生的眼睛,道:“你本就是活人,再去鬼市,万一被发现了,你不要命了!” 她起身走向周生,神色凝重,目光锐利,修长的身段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还有,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去鬼市的……青楼了?” “那里可是个销金窟,多少钱都不够你败的……” 不知为何,周生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道:“我从不去青楼,这些钱是用来买五色云母,好提升修为的。” 他将庆和堂的事情讲了出来,看到瑶台凤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了下来。 “这样啊,那你早说嘛。” 周生:“……” 她想了想,道:“等今晚散了戏,我陪你去一趟鬼市,那魏老板我听说过,为人狡猾奸诈,有我在,能帮你杀价。” 周生眼中有着一丝古怪,他怎么总觉得,凤老板还是对他不放心,想要亲自陪去监督?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瑶台凤那剑锋般的秀眉微微一抬,目光却看向另一侧。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债主了,身为债主,我自是要监督你不能花天酒地,寻花问柳,不然我的钱可就收不回来了……” “不止青楼,鬼市中的诱惑太多了,像什么赌坊、烟馆之类的地方,你也不准去,除非……你还清了我的钱。” 周生心知她是在为自己好,便笑着抱拳道:“如此,那今晚就有劳凤债主了。” “好说好说,龙老板态度不错,就先给你免掉一百文的债务吧。” 两人对视一眼,皆没忍住笑了出来。 ……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聚仙楼的戏台上,伴随着那哀婉凄绝的唱腔,虞姬最终骗得霸王腰间宝剑,拔剑自刎。 “哇呀呀呀呀——” 周生扮演的霸王一边发出悲壮的咆哮,一边跺脚颤手,八面威上的珠珞亦是簌簌颤响。 “妃——子——” 他抱着瑶台凤那轻盈柔软的身躯,看着其颈间流出的鲜血,落于台上好似朵朵梅花绽开。 入戏之下,心中亦是悲痛万分。 霸王和他,虞姬和瑶台凤,似乎渐渐融为一体,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伴随着悲凉萧瑟的胡琴声,演奏着【夜深沉】的曲牌,琴师故意将音调压低了半度,使琴声更加苍凉,更突显英雄末路的悲壮感。 此刻台下的观众哪里还有半点厉鬼的模样,容貌几乎与常人无异,不少人还流下了滚烫的泪水,落到地上后化为蒸汽。 曲终,落幕。 霸王别姬原本有九折,从霸王亲征开场,以自刎乌江收尾,但瑶台凤当年发现,当虞姬自刎后,台下的观众就开始陆续离场,不管怎么唱观众都兴致不高。 她便大胆地将结尾改在虞姬自刎,结果收效极好,每次都是满堂彩。 就比如此刻的观众,彩声滔滔不绝,掌声久久不衰。 很多人喊着瑶台凤和入云龙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再加唱一场,但后台中,周生和瑶台凤已经卸了妆,换了常服。 “师父,我要和龙老板去一趟鬼市,就先不等散戏了。” 似是看出了周生一直心系那块五色云母,瑶台凤没有再等散戏,而是直接向关班主告了假。 关班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点了点头。 “今晚的霸王别姬尾收得漂亮,龙老板,这是你应该分得的香火钱,算上昨晚的那场,一共是四十七文,我给您凑个整,五十文。” 说着关班主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钱囊递给周生。 然而一只雪白修长,骨肉匀称的手却替周生接过了钱囊,随手掂了掂,秀眉轻扬。 “师父,钱没错,我就先收下了。” 关班主望着自己的宝贝徒弟,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道:“小凤,别胡闹——” “关叔,我向凤老板借了钱,在还清之前,以后的工钱您给她就行。” 周生咳嗽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不太敢看关班主的眼睛。 “师父,趁红线还在台上,我们就先走了,不然等会儿她又该赖着我们俩了。” 说罢两人飞快从后台离去,前往了鬼市方向。 却不知道他们一离开,后台立刻就炸了,所有人都满脸兴奋地讨论着,连戏都顾不上看了。 “看见了吗,小凤姐没等散戏,居然要和龙老板去逛鬼市!” “是呀,小凤姐以前可从没在散戏前离开过的,每次就数她看戏看得最晚……” “还有,小凤姐居然那么自然地接过了龙老板的工钱……” “我看呀,这霸王和虞姬,好像不止在戏台上……” “够了!” 关班主一声大喝,止住了大家越来越兴奋的议论。 “班主,小凤早就到了嫁人的年龄,你不是一直想给她说个阴媒吗?只是这丫头不同意才作罢,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有人调侃道。 关班主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后转身离去,倒是让许多人觉得莫名其妙。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墙壁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突然轻轻一叹,压低嗓音唱了一句戏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唱的是昆曲《牡丹亭》,又叫《还魂记》,讲的是杜丽娘和书生柳梦梅的生死之恋。 两人在戏中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最终冲破了重重阻碍,获得团圆。 “可戏,终究是戏,生与死之间,隔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关班主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探出一只有些惊惶的小脑袋,正是刚下台的红线,妆都还没来得及卸。 “班主,俺听说,老大和凤姐姐卷了你的钱,然后私奔了?” “他们,他们就没有说要带上俺吗?” 刹那间,关班主脸上一僵,久久说不上话来。 “谁说的?” 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都这么说的,当然,俺是不信的!” 关班主闻言,眼中的冷色稍缓。 “他们要是卷你的钱,不可能不叫俺,俺还能帮老大放哨呢!” …… (本章完) 第77章 五色石 第77章 五色石 砰! 庆和堂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月光下映出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双手负于身后,戴着一张飞凤面具,天青色长裙在夜风中轻轻飘扬,勾勒出那窈窕修长的身段。 墨发梳成惊鸿髻,斜插着一根玄簪,素美之中又有着一丝侠气。 好似翩若惊鸿的侠女,又仿佛飘然出尘的道姑。 那飞扬的神采气度,令药铺中的伙计心中一惊,对方的来头怕是不小。 “这位姑娘——” “魏老板,再不出来,我砸了你这个破店!” 谁知那姑娘凤目一凛,锐利的目光登时吓得伙计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后面跟着过来的周生则看得目瞪口呆,这凤老板说是要杀价……是真杀吗? 把人杀了,价自然就低? 不过瑶台凤说了,让他在一旁掠阵就好,不必说,只需看着。 这时那魏老板也闻声走了出来,看到周生不禁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那戴着飞凤面具的女子啪的一下在柜台上拍了一张银票。 “看好了,三贯香火钱的银票,鬼市里三更钱庄的印戳。” 魏老板立刻瞪大眼睛望去,透过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确实看清了银票上的面值,还有那三更钱庄的印章。 刹那间,这姑奶奶身上好似绽放着金光。 “不错!不错!” 他眼中闪过贪欲,伸手就想去拿银票,瑶台凤却又将银票收起。 “我不缺钱,但缺面儿。” 说着她看了看一旁的周生,淡淡笑道:“我的好友来你这儿买药,却被羞辱赶出,魏老板,你说该怎么办?” 魏老板眼珠一转,而后对着周生行礼道歉,笑道:“是我怠慢了贵客,小老儿眼拙,给您赔不是了。” “无妨。” 周生笑笑,心中却有些受用,果然他也是个俗人,不能免俗。 “姑娘,您看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但要先验货。” 魏老板沉吟片刻,感觉这财大气粗的女人似乎是真想买,于是便点头道:“两位请随我来。” 周生和瑶台凤对视一眼,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再次来到房间中,魏老板先是离开片刻,而后抱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 “这位兄台也是懂行的,我打开盒子后,只能看不能上手,除非你们付了钱。” 看到周生点头后,魏老板终于小心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下一刻,五色光芒闪烁,仿佛暗夜中的萤火,显得极为醒目。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五色奇石,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瑰丽又梦幻。 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像是奇珍异宝。 可周生却皱起了眉头。 啪! 只是一眼的功夫,魏老板就连忙合上了盖子,笑道:“三贯钱,这宝贝就是您——” 他话未说完,就觉眼前一晃,手中的盒子已经被周生抢去。 “你干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道秋水般的剑光倏然亮起,他只听到剑鸣悠悠,颈间已被寒芒锁住。 飞凤面具下,瑶台凤眸光淡漠,杀机隐现,仿佛戏台上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正在打量着,割哪块肉比较好。 在周生动手的一瞬间,她竟是从腰间束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于电光石火间控制住了魏老板。 “别动,大家都是鬼,我知道怎么杀你。” 她冰冷的话语让魏老板为之一怔。 “二位是想抢东西吗?这里可是鬼市,若是惊动了阴兵,你们谁也走不了!” “是呀,这里是鬼市,若是传出去魏老板卖的是假货,你猜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来你这里买药?” 周生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有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意。 “假货?你凭什么说是假货?” 周生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再次将盒子打开,露出那块五色奇石,并吹灭了周围的烛火。 一片漆黑中,五色光华流转。 “《酉阳杂俎》中有载,此物日光下可现虹晕七重,夜置案头能自生轻雾,如地脉嘘云……” 周生蓦然回眸,狻猊面具下,那双刀锋般的眼眸中闪过森森杀机。 这东西看似像五色云母,却不能于夜中生出轻雾,只此一点,便可以确定是假的。 “老匹夫,敢骗我?” 他眼中涌现出一丝戾气,正欲动手,却听到剑吟声动,寒芒一闪。 瑶台凤已经一剑刺穿了魏老板的腹部,并攥着剑柄轻轻扭动。 “听见了吗,是你先坏了规矩,卖假货。” “说,真的在哪里?” 魏老板疼得龇牙咧嘴,浑身直冒汗,哆哆嗦嗦道:“真的……在将军府。” 听到这个名字,瑶台凤握剑的手微微一顿。 周生则是追问道:“为什么会在将军府?” 洛书的占卜明明显示这里有五色云母,就肯定不会错,除非是在他占卜后,这五色云母才换了地方。 果然,魏老板苦着脸道:“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先前你一个人来时,我是打算卖你真东西的,可你刚走没多久,将军府就派人来强行要走了五色云母!” 他咬牙切齿道:“那群强盗,就给了十个香火钱,连你的二十九文都不如!”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军府在这鬼市里是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大将军一声令下,小店甚至都不能再待在鬼市……” “我实在气不过,于是就找了一块上乘的云母,然后涂上五种能于暗夜生光的药粉,想着遇到个肥羊,或许能把钱赚回来……” 事情的原委已经清楚,周生此刻庆幸,还好洛书不仅占卜出了地点,还告诉了他很多和五色云母有关的信息,否则他今天真有可能会当冤大头。 “将军府为什么会知道你这里有五色云母?” 瑶台凤眸光一动,突然问道。 魏老板闻言叹气道:“说起来这还怨我,前几天,有个戴鹿首面具的人来这里买药,我看他颇懂药理,就和他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攀比上了,那人说他有一味数百年的灵芝,可压过我庆和堂所有的药材,我一时冲动,就拿出了五色云母给他看了看。” “当时他十分意动,想出一贯钱买下五色云母,但我已经后悔,死活没有答应,后来他好像有急事匆匆离去,我就知道坏了,消息或许会被他传出去……” “果不其然,今天你就来了,我本想着卖给你赶紧脱手,却不想将军府的人也来了!” 顿了顿,魏老板十分气愤道:“一定是那戴鹿首面具的人传出的消息,在这之前,可从没有人知道我这里有五色云母!” 周生听后默然良久。 戴鹿首面具……不就是原本要和龙华教人接头的那个吗? 难怪他那天晚到了片刻。 …… 感谢书友20190815155959137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78章 官将首 第78章 官将首 走出庆和堂,周生眉头紧锁,情绪似是有些失落。 “抱歉,若是我当时在开戏前就陪你来鬼市,或许就能抢在将军府的人前拿到五色云母了。” 瑶台凤的声音中有着歉意。 “不怪你,当时本就快要开戏了,对咱们这行的人来说,戏比天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戏等,让观众等。” 周生轻声宽慰她,又问道:“对了,凤老板可知那将军府是什么来头?” 听到这个问题,瑶台凤眸光一动,连忙道:“你可千万别冲动,这将军府在鬼市中可以称得上是手眼通天,除了城主以外,就数那位冲天大将军威望最高了。” “冲天大将军?” “嗯。” 瑶台凤微微颔首,而后念了一句诗。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周生诧异道:“难道是黄巢?” “自然不是。” 瑶台凤摇头道:“这位冲天大将军,只是以黄巢的诗自封,他大约在一百多年前于鬼市横空出世,除了城主外,恐怕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我听当年的老鬼们谈论,说这位冲天大将军煞气极重,堪称鬼雄,刚一出现就生撕了几个在鬼市中威名赫赫的大鬼,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城主出手才将其镇压。” 听到她的话,周生心中一动。 又是一百多年前,这个时间点,刚好就是当年闯王李自成兵败逃至浔阳,结果被手下大将砍了脑袋的时候。 难道这位冲天大将军,就是李自成? 想想似乎很有可能,像李自成这样起兵造反,拥兵数十万差点覆灭一国的枭雄,死后怕是也非同寻常。 “城主很赏识他,就任命其为大将军,统帅这里的阴兵,维护小酆都的秩序,这么多年来,他的威望早已如日中天,仅在城主之下!” 周生闻言心中一凛,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是这位冲天大将军的对手。 更何况其麾下还统帅着一城兵马,那些阴兵虽然不如猖兵,但在鬼物之中也算是厉害的了,要是只有几个自然不怕,可若是大量阴兵结成战阵,那他也杀不出去。 “我知道你在意那五色云母,这鬼市中光怪陆离,不知有多少珍宝,我陪你再逛逛,说不定——” 瑶台凤正要劝说,却突然听到了一道雄浑的号角声。 嗡!!! 苍凉的号角声如闷雷般回荡在鬼市上空,伴随着的是一道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那如铜敲铁击般的甲胄摩擦声。 脚下的砖石都在微微震动,沿街水缸震颤涟漪。 刚刚还摩肩擦踵的鬼市瞬间让出了一条路,许多人都纷纷低下了眼睛,不敢直视那煞气冲天的军阵。 “说曹操,曹操就到。” 瑶台凤眸光一凝,道:“那行军帅帐中的……就是冲天大将军。” 周生闻言立刻望去。 只见首当其先的是三十六名铁塔陌刀手,列双纵队,刀丛如碑林倾轧,皆覆鬼面,冰冷的目光中杀气腾腾。 紧随其后的是九辆四轮战车,车上士兵的长戟竟挂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些要么是混入鬼市后被发现的活人,要么是没有遵守规矩,被通缉的厉鬼。” “每隔一段时间,这位大将军都会带兵巡视,悬首示众,任何敢坏规矩的,不管是鬼还是人,都下场凄惨。” 瑶台凤低声解释,而这时,周生也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冲天大将军。 马蹄声动,踏碎长街。 六匹裹着赤色重甲的朱鬃马同步前行,鲜艳的毛发犹如一团团火焰燃烧,拉着一辆沉重的双辕虎头战车。 车辕上缠绕着十二根血铁链,上面皆拴着敌人首级,随车微微晃动。 那是在这一百多年间,所有敢于挑战大将军威严的强敌,有人、有鬼、有妖,但现在他们都成了战利品。 车顶的玄铁华盖下,一件血色披风正猎猎飞舞。 那是一道雄关般伟岸的身影,身形健硕犹如一座巍峨铁塔,身披黄金般的重甲,大马金刀地坐着,眸光低垂。 四位精兵抬着一口沉重的九环分海陌刀,行走时金环碰撞犹带肃杀。 在其身后则是一道道披坚执锐,军容肃穆的铁血阴兵,长枪如林,盾牌如山。 一杆杆大旗迎风飘扬,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头猛虎,一头毛发漆黑如墨,双目金睛似火的凶戾黑虎。 那便是大将军的军旗。 周生第一时间向大将军望去,却猝然一惊。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青面如狱,赤纹如火的恐怖面容,两道赤眉斜飞入鬓,好似两把出鞘的鬼头刀,额间那道金漆“敕令“纹更是煞气内敛,凶相隐现。 “别看,那是官将首的面具!” 瑶台凤立刻低声叮嘱,声音透着一丝急切。 而这时周生也认出了那是面具,并且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官将首,相传乃是地藏王菩萨收服的鬼王,又被称为增损二将,即便入了佛门,杀性却依旧不减,号称只杀不渡,异常霸道。 而这面具似乎真的蕴含着一丝官将首的神威,令有着十五年道行护身的周生都心中惊颤,倍感压力。 “在这鬼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可以戴任何妖魔鬼怪或者动物的面具,却唯独不能戴象征神祇的面具。” 瑶台凤连忙解释道:“这是因为,只有被城主看重的人,才会得到他亲赐的神祇面具,也才有资格戴这种面具。” “这并不是普通的面具,而是类似于一种法器,听说各有妙用。” 周生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那位冲天大将军突然抬起了眼眸,官将首面具下,一双赤色的瞳孔瞬间竖起,好似兽瞳。 下一刻,周生耳边仿佛听到了虎啸之声。 吼! 那竟不是幻觉,而是一只斑斓猛虎真的扑了过来,状若牛犊,快如闪电,只是落地一个扑纵,便向着周生咬来。 相隔数丈,他似乎便已经嗅到了那血盆大口中的腥臭气。 暴露了? 周生心中一寒,下意识就想动手,却目光一凝,强行忍了下来,并伸手按住了想要拔剑的瑶台凤。 锋利的虎爪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火花四射,给他的狻猊面具留下了三道爪痕。 “啊!!!” 一道惨叫声响起,周生旁边一个面色阴柔的男子被虎爪撕裂了半张脸,鲜血飞溅,活人阳气也随之泄露。 猛虎便扑在他身上,犹如狩猎般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痛饮着那滚滚热血,而后拖着猎物重新回到了战车上,蹲在大将军的脚边开始大快朵颐。 原来那是大将军养的猛虎,先前蹲在角落酣睡,正好被战车挡住了身形。 又是一个活人被杀死。 大将军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整个军阵也沉默如铁,却让所有人都魂飞胆颤,惊悸不已。 只有一个人例外。 望着阴兵离去的背影,周生眼中的火焰却越发炙热,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跳了出来。 “凤老板,大将军巡视鬼市,一般要多久?” “大约两刻时吧。”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两刻时内……” 周生缓缓抬起眼眸,一字一句道:“将军府里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你难道是想——” “凤老板,你信不信我?” “……我信。” “那就告诉我将军府在哪。” 周生明亮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识海,落在了那面似是蕴藏着无尽玄妙的龟甲洛书上。 心中默默念了一句。 “洛书,这一次我不再吝啬能量,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五色云母,他要定了! 大将军也夺不走! …… 感谢jamesxu-sbz的十万打赏,你也是本书的第一个盟主,给大佬比心,感谢支持! 老规矩,盟主加一更,不过新书期不能多更,11月1号上架,到时候我为大佬多加一更! (本章完) 第79章 诸葛神算 第79章 诸葛神算 月夜之下,人影寂寥。 一座气派的宅院外,两道身影正在偷偷打量。 “这里就是将军府了,即便大将军不在,也有重兵把守,阴差巡逻,一旦发现任何人擅自闯入,都会格杀勿论!” 瑶台凤有些担忧道:“龙老板,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 周生深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府邸,法眼如炬,已经看到了门口值守的阴兵,皆持枪佩剑,煞气腾腾。 绝对是阴兵中的精锐。 不仅如此,他还隐约看到,在一些黑暗处暗藏锋芒,月光下有箭羽好似白霜。 那是阴兵中的神射手,也是护卫将军府的暗哨。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明暗交替,列阵八方,这番布置暗含用兵之道,可见那位冲天大将军确实是一位带兵的行家。 整个府邸,就好像一头隐藏在黑夜中的猛兽,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候猎物的到来。 一种阴森、冰冷、恐怖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如果没有洛书,周生肯定扭头就走,绝不冒险,可现在他却想试试。 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坚毅,正要迈步前行,却被一只冰凉细腻的手握住了手腕。 一扭头,那双明亮的凤眸正好与他对视。 “我陪你一起去。” 周生一怔,正要拒绝,又听见她的声音响起。 “是我害你晚了一步,错失机缘,既如此,那我就帮你再拿回来。” “凤老板,潜入的事情不是人多就好——” “十二。” 瑶台凤突然说了一个数字,让周生有些不解。 “如果要动手,就一定要在十二息内斩杀阴兵并逃走,否则其他的阴兵就会赶到支援,他们之间有着某种感应。” 周生一怔,继而深深望了她一眼。 “这些年,城里的阴兵在大将军的带领下,越发横行霸道,就连我们聚仙楼也受过不少刁难,被贪去了不少钱。” “我有想过暗中动手,只是顾虑太多,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但你放心,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所以你最好带上我,若真是被发现了,咱们合力,才更有希望快速杀出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字正腔圆,条理清晰,让周生似乎无法反驳。 最主要的是,周生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一丝畏惧和忐忑,反而有种按耐不住的……兴奋? 就好像做了多年的好学生,终于要偷偷干坏事了。 周生眼里有着一丝古怪,但还是点头道:“好,但你等下要跟紧我,并绝对听我的命令,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她微微一笑,做了个抱拳的身段,口中轻声念白。 “军师将令如山,子龙岂敢怠慢迟延?” 正是《长坂坡》中的戏词,让周生眼睛一亮,亦生出豪情。 今日,他便要做一回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 “跟我来。” 周生带着瑶台凤绕着将军府行走,月夜下的双眼格外深邃,仿佛在夜观星象,算尽玄机。 瑶台凤跟着他七拐八拐,不知怎的,居然就来到了一扇尘封许久的偏门前。 而周生居然轻车熟路地敲了敲墙壁上的某块青砖,而后将松动的砖石取出,拿出了一把钥匙。 随着哒的一声脆响,门锁开了。 “门后会不会有人巡逻——” 瑶台凤正想提醒,却看到周生一把推开了偏门,里面是一个落叶满地,荒草丛生的杂院,哪有什么巡逻的士兵。 “跟紧我。” 紧接着,周生带着她快速前行,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慢慢的,瑶台凤就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望着周生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她发现,周生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将军府巡防的漏洞上。 他总能在阴兵巡逻的缝隙间穿插而过,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布防都了如指掌。 好几次突然停下脚步,她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却看到前方刚好有丫鬟仆人路过。 有一次甚至他们刚刚转过弯,后面就走过了一队巡逻的阴兵。 身陷虎穴龙潭,却胜似闲庭信步。 她眸中频频泛起异彩,一颗悬起来的心也慢慢放下去了,只觉得有他结伴同行,纵然是在危机四伏的将军府,也有种莫名的安心。 又走了片刻,周生再次停住了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库房,小声道:“到了,那五色云母,就在其中。” 瑶台凤望着库房上那足足六道铁锁,以及门口值守的阴兵,不禁微蹙眉头。 “看来这一关只能动手了。” 她将手摸向腰间的软剑,却被周生按住了。 “子龙莫急,稍安勿躁,亮自有奇兵相助。” 此刻周生脸上有着一缕高深莫测的微笑,似乎就差一把羽扇就能扮演诸葛亮了。 瑶台凤便继续等待,没过多久,居然真来了一个人,大腹便便的模样,好像是管家。 门口的士兵对其很尊重。 “大将军即将回府,按以往的规矩都是要饮酒助兴,我来取一坛蛇影。” 说罢他拿出钥匙一把把打开了锁,然后进了库房,没多久便抱着一坛酒走出。 “你们好好值守,万万不要松懈,特别是那块五色奇珍,乃是大将军要给城主贺寿用的,出了任何差池,你们可是知道大将军的手段!” 警告一番后,管家锁上门再次离开,却不知道两道身影已经悄悄跟了上去。 片刻后,周生拿着钥匙走出,和瑶台凤一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那两个守门阴兵的面前。 “站住,你是——” “口令,北斗几时春?七杀照铁衣。” 随着周生说出这句话,两个值守的阴兵瞬间放下了许多警惕,只是眼中依稀带着一丝狐疑。 将军府的口令每夜一换,能说出口令,说明是军中的自己人,可就在他们松懈的那一瞬间,一道冷漠中透着肃杀的声音倏然响起。 “动手。” 锵的一声剑鸣,软剑如一泓秋水,在月光下快如闪电,灵蛇般绕在了左边阴兵的脖颈上,噗嗤一声便割断了头颅。 剑法轻盈灵动,犹如月下银蛇。 大量阴气散去,吹动着她天青色的裙摆,束腰的丝带随风飘扬,飞凤面具下的眼眸亮得吓人。 和她相比,周生就显得粗暴多了,先是以雷霆怒目之法震住对方,而后反手按住了那阴兵的头颅。 双手猛地一按,气血鼓荡如吼,竟以神力强行按碎了那颗头颅,让其化成阴气消散。 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锁,推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杂物,有美酒、甲胄、兵器,也有各种猛兽的皮毛…… 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只有十二息,要是找不到咱们就得赶紧走——” 瑶台凤略带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她说话的功夫,周生已经轻车熟路地从满室杂物中,拿出了一个藏在角落暗格里的黄盒子。 “走吧,已经拿到了。” …… (本章完) 第80章 嚼龙 第80章 嚼龙 “这就……找到了?” 此时此刻,瑶台凤红唇微张,眼中还有些茫然。 哪里需要十二息,连两息都不到,周生居然就已经拿到了那五色云母。 这也……太快了吧。 “不打开检查一下吗?” “不用,现在要赶紧离开。” 周生目光一烁,将盒子装进怀中,便立刻转身离去,脚步比之前似乎更急促了几分。 因为识海之中,原本晶莹透亮熠熠流光的龟甲洛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连续多次动用龟甲占卜,让他多日以来积攒的能量正在快速告罄。 必须要在洛书的能量彻底耗尽前离开将军府! 瑶台凤虽还犹在梦中,却也步步紧跟,不让自己给周生拖后腿。 十、十一、十二! 周生一边走,心中一边默默计算时间,果然在第十二息的时候,有阴兵迅速赶来,整个将军府好似突然拉响了警戒,变得更加危险和混乱。 他带着瑶台凤迅速赶往进来时的偏门,娴熟地绕过一个个阴兵,纵然在高度警戒的将军府中,依然见缝插针,闪转腾挪,好几次都和阴兵隔着一堵墙擦肩而过。 就这样,两人离出口越来越近。 就在瑶台凤以为能顺利逃出生天时,周生却突然停下了,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接着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转身折返,背道而驰。 “怎么了?” “大将军回府了。” 周生沉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凝重。 洛书告诉他,再往前走会碰到回府的大将军,虽然隔着好几道墙,但他还是会被立刻发现,然后葬身于此。 往后巡查鬼市的战车上,怕是会多一颗他的头颅。 所以他按照洛书的指引,毫不犹豫地调头返回,离那位大将军越远越好。 …… 吼! 猛虎咽下嘴中的血肉,毛发、牙齿中都被染成猩红,就连那“王”字下的虎瞳,也好像蔓延着血色。 短短片刻,一个大活人就已经被它吃干抹净。 它跟随主人进入府邸,沿途的阴兵和家丁皆惊惶避让,不敢直视。 只是和那尊铁塔巨岳般的身影相比,猛虎也好似成了小猫。 血色披风猎猎飞舞,大将军提着那口长约一丈的九环陌刀,身上黄金般的甲胄在月色下好似金焰。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府中为何如此混乱?” 官将首的面具下,一双赤目不怒自威,声音更是雄浑低沉,宛如闷雷。 “禀大将军,看守库房的阴兵被人给杀了,府中混入了刺客,属下等正在追缉,请您务必当心!” “刺客?” 面具下的双眸倏然一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闪过一丝意外和玩味。 似是突然提起了兴致。 他垂眸望向脚边的猛虎,赤瞳骤然竖起,煞气好似一座熔炉,烧得四周狂风嘶吼,黑雾漫天,让身边的亲兵都被震退数步。 “嚼龙,你应该还没吃饱吧,家里进了老鼠,去把它抓出来,我让你吃个饱。” 大将军轻抚着猛虎的额头,念出了它的名字——嚼龙。 下一刻,猛虎抖落毛发上的血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口中还流着掺杂血水的涎液,深深一嗅后便向着某个方位奔去,只是几个腾挪便不见了身影。 大将军继续前行,淡淡道:“多少年了,本帅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胆色的敌人了。” “敢潜入我的府邸行凶,有意思,是个壮士。” 面具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瞳孔闪过一道嗜血的赤芒。 “壮士的血……可比美酒都烈。” …… “快走!” 周生直接拉住了瑶台凤的手,施展八卦步,身影在八个方位中连连闪烁,几乎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他的耳畔仿佛已经听到了虎啸之声,闻到了食人猛虎身上那比酒气还冲的血腥味。 洛书告诉他,那头快成精的猛虎正在杀来,它能嗅出这宅院中的陌生气息。 一旦被其追上,周生和瑶台凤联手,倒未必杀不了猛虎,可只要耽搁,就会被潮水般的阴兵包围,到时便插翅难逃。 好在洛书告诉了他另外一条生路。 脚踏东风,身如鬼魅,只是片刻功夫,他便到了一间幽静的松竹小院中,门匾上有着三个秀丽小字。 听风阁。 尽管将军府里已经高度戒严,可这座宁静的小院却似乎别具一格,很少有阴兵涉足。 仿佛这座院子的主人,在将军府有着某种特殊的地位。 而洛书所告知的生机,便在这听风阁中。 “叮——叮——呤——” 微风拂过,响起的却不是屋檐下的风铃,而是一阵清透空灵的琴声。 似寒潭坠玉,如雪夜寺钟,每一音都像琉璃盏轻碰,在耳畔浮沉三转,袅袅散入云天。 这琴声似是有着某种影响人心的玄妙力量,让精神高度紧绷的周生听到后居然都安静了下来。 只觉乾坤如一羽,红尘转圜空。 他的心灵陷入了一种深层次的平静,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脑海中似有一道道慧光闪过。 许多戏曲上的关隘,还有练功时的难关,平时琢磨不透的东西,现在居然灵感丛生。 “这琴音——” 瑶台凤眸中荡起涟漪,似是想说什么,身后却猛地响起一声虎啸。 吼!! 虎啸山林,那股子霸道和凶戾的气息,一下子打乱了琴音的节奏。 身后的那只猛虎已然追来! 就在这时,琴音铮的一变,从空谷幽兰的脆响,变成了静谧深沉的低音。 初调如春蚕食桑,弦尾余振牵出绵长的沙沙声,仿佛母亲轻晃摇篮的呢喃。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困意升起,让周生的眼皮都在打架,一转身,瑶台凤已半靠在了他的身上,凤目微阖,身子柔弱无骨,宛如喝醉一般。 这琴音能催眠! 周生一咬舌尖,鼓荡法力,强行抵抗着那入耳的琴音,同时看到身后追来的猛虎也在打盹,眼皮睁开又闭上。 瑶台凤最先坚持不住,最终倒在了他怀里,面具都歪了一角,露出花蕊般的红唇,吐气如兰,沉沉睡去。 而后那猛虎也倒了下去,两眼一闭,鼾声如雷,歪着头进入了梦乡。 周生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已经满嘴都是血腥味,不知咬了多少次舌尖,却只往前挪动了十几步,离那弹奏琴音的房间尚有一门之隔。 但就在他快要被睡意淹没时,琴声却突然停了。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道似是比琴音还要清澈的女子声音倏然响起。 “是你呀?” …… 感谢门缝里的锁的五百打赏,感谢烈月zz、书友20250811172355814的一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81章 锦瑟 第81章 锦瑟 在那道如泉水般动听的声音下,周生的睡意瞬间如退潮般消散,整个人再次恢复了清醒。 他也看清了眼前的那道身影,目光不由一怔。 女子雪衣如莲,墨发如瀑,怀抱一架焦尾古琴,静静玉立于他的眼前,束腰的冰绦于晚风中轻轻飘舞。 是那个在鬼市大门前,曾指点过他的女子。 但和当时不同的是,此刻的她没有戴螭龙面具。 一时间,整个屋室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周生见惯了凤老板的绝色,很少有女子能让他再生出惊艳之感,可这抱琴的白衣女子却无疑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 明眸皓齿,玉骨冰肌。 那清丽的容貌就好像庄子笔下的姑射仙子,眼中没有半点红尘世俗的胭脂色,干净得好似松林初雪。 亦或是顾恺之笔下的仕女图,温柔似水,典雅清丽。 “姑娘,我——” “不必解释了,先前那首《清心普善咒》,你能沉浸其中无任何不适,便说明你不是恶人。” 周生一怔,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 “另外,你既是凤大家的朋友,我自会相帮。” 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好似江南女子采莲时的歌声,可说出的内容却让周生心中一惊。 他这才发现,瑶台凤在倒向自己怀中时,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碰歪了半截,露出了半张脸。 周生的眉宇顿如刀锋般一扬。 “你心中闪过了杀念,是担心我会泄露凤大家的身份吗?” 谁知那白衣女子似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敏锐地察觉到了周生心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看来你对她不错,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凤大家信任的人,应该也会帮我保守秘密。” 说罢女子转身,将后背暴露在周生面前,似是一点都不防备。 她走到自己的床边,伸手敲了敲某块地方,接着床竟一分为二,露出了一条深邃的密道。 “从这里下去,虽然出不了将军府,但离西厢房的偏门已经很近了,那里比较偏僻,墙上从左往右数第三十二块砖下有我藏着的钥匙……” 白衣女子娓娓道来,直到这时,周生才知道自己进将军府时的钥匙,竟是她藏的。 “你快带凤大家走吧,别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就好了。” 周生却皱眉道:“那你呢?” 白衣女子闻言有些失落道:“你还是在怀疑,我会出卖你们的真实身份吗?” “不。” 周生认真道:“我问的是你会不会因此事受到牵连,毕竟这恶虎看到我们来了这里。” 说着他眼中杀机再现,似是想趁猛虎睡着时一刀将其捅死。 “千万不能杀这只大猫,它非常受大将军的宠爱,若它死了,你们肯定是逃不走的。” “至于我……” 白衣女子露出一抹笑容,道:“大将军煞气太重,为了不走火入魔,要经常听我弹奏《清心普善咒》,所以他不会拿我怎样的。” 周生这才抱着瑶台凤走向那床下的密道,就在快要下去时微微一顿。 “多谢姑娘相助,此恩在下日后必报!” “那以后有机会的话,让我帮你吊嗓子吧。” 周生闻言一怔。 白衣女子眼中似是亮着微光,嫣然笑道:“在城门那里刚见你时我就想说了,你的嗓音真好听呢。”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周生的声音,神情极为认真,仿佛对声音有种异样的虔诚。 “我给凤大家吊过嗓子,她的声音真好听呀,是人间难得的仙品,你的嗓子不比她的差,梅兰竹菊,各有所长。” 见对方似乎是个音痴,周生笑着点头道:“能得一位大师吊嗓,是在下的荣幸。” 密道的门缓缓关上,望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周生突然心中一动。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嗡! 密道关上,四周陷入漆黑,却在门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了一道声音。 “锦瑟。”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密道中,周生抱着瑶台凤前行,轻声念出了那句诗。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瑶台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笑着接了下一句,而后从周生怀中跳了出来,动作干脆利落,潇洒轻盈。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静静望着周生,颇有些玩味。 “龙老板可真是艳福不浅,鬼市里大名鼎鼎的琴仙锦瑟,居然也和你认识。” 周生露出一丝苦笑,道:“凤老板就别打趣我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的嗓音真好听呢。” 瑶台凤笑道:“便是从这句话时醒的。” 周生:“……” 见他这般模样,瑶台凤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飞凤面具下的秀靥如花绽放。 “好了好了,不调侃咱们面皮薄的龙老板了,说正经的。” 她收敛笑意,道:“锦瑟不是人,不是鬼,甚至也不是妖,而是……琴。” “古琴成精,通百家之乐,晓古今之声,技近乎于道矣。” 听到这个答案,周生脚步一顿,目露惊讶。 可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难怪她的琴声犹如天籁,如神通一般能让一头凶戾的猛虎立刻陷入酣眠。 难怪她说话时声音的节奏韵律都好似乐器。 难怪她会对好听的声音如此痴迷。 古物成精,师父也给他讲过类似的事情,许多老物件若是沾了人气,就可能会诞生精怪。 一般这种精怪都比较单纯善良,最多和人调皮捣乱一下,通常不会害人性命。 当然,有时也有例外,比如《封神演义》中的玉石琵琶精。 “怪不得她总是抱着古琴,想来那张琴就是她的本体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锦瑟是天下最出色的乐师,今晚咱们唱霸王别姬时的【夜深沉】曲牌,就是她出手改良的。” 听到这话,周生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怪不得他今晚听聚仙楼的琴声会感觉如有神助,那婉转悲凉的曲调,把他都感动到了。 他和锦瑟在城门口相遇,想来那时她刚在聚仙楼帮瑶台凤改好曲子,正急着赶回将军府。 “可惜她当了将军府的乐师,否则聚仙楼要是有她在,定能增辉不少。” 说到此,瑶台凤还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那么动听的琴声,又岂是一介武夫所能听懂的,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她给大将军当乐师,看似地位尊崇,却是误了白雪之音。 至少她知道锦瑟并不快乐。 “也许,你小瞧她了。” 周生打量着这个密道,摸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痕迹,仿佛虫蚁啃食出来的一般。 “她留在将军府,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那宛若天籁的琴声,久久回味。 片刻后,暗室之中,一道眸光倏然炸开。 “原来如此,那琴音之中,竟还藏着一道……如此深沉的杀机。” …… (本章完) 第82章 上架感言 第82章 上架感言 兄弟们,不知不觉,就到了新书上架的时候了。 这是我在起点写的第四本书,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呀,还记得小时候,大概是四五年级,我第一次在镇子上的书店里接触到了网文。 从此便打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每天吃饭也看,睡觉也看,废寝忘食,也和父母斗智斗勇。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爸妈早就知道我偷拿家里的钱去买书,也早就知道我床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篓筐里,是一本本大部头小说。 他们只是觉得看书是一个不错的爱好,于是选择默默成全。 我很感激他们,否则我或许不会选择网文这条路,也就无法体会到创造一个故事的美好。 有点扯远了,说回这本书吧。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用戏曲元素做个开头,以破台为切入点,让主角走上神道,步步登天。 可当我开始查戏曲资料后,却被那喷薄的灵感惊住了。 每一出戏,似乎都是故事。 戏中人和戏外人,他们的精神既交融又碰撞。 观众的每一次彩声,既是献给台上的霸王、虞姬、包公、杨家将、大圣……也是献给那些文化和精神的传承者。 我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喜爱传统文化的人,当我尝试将戏曲、游神等元素和网文相融合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热血。 于是我毅然推翻了先前设计的方向,选择再走一条路。 这条路以阴戏为核心,会讲述很多戏曲的故事,戏中的英雄,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当然,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首先就是戏曲有门槛,许多对戏曲不感兴趣的读者,看到我的书名和简介都不会点进来。 其次就是我写着也吃力,常常要边写边查阅资料,码字速度比上本书慢了许多。 发书前我其实挺犹豫的,但想了想,决定还是干!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只知道,我自己想写这个故事,这就够了。 开书到现在,很感激大家的支持,虽然成绩不如我上本书,但总算不愁温饱,能养家了。 我会认真写完这个故事,也衷心地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大家带来一些乐趣。 最后说一说上架的安排。 明天上架,一共更六章,会在凌晨更两章,中午十二点更两章,以及下午六点更两章,让大家看个痛快。 希望兄弟们都能支持一下,特别是首订,对新书后续的推荐还是很重要的,拜托了! ……………… ps: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叮叮小石头的《从趋吉避凶开始顺势成神》,和我一样都是从武侠区杀出来的作者,老作者了,水平很高。 书的链接在下面,喜欢的朋友可以自取~ (本章完) 第83章 道行大增(求首订) 第83章 道行大增(求首订) 密道并没有很长,两人很快从一处隐蔽的假山缝隙中走出,这时距离那偏门已经很近了。 周生仗着洛书的卜算之能,很快就避开了四周的阴兵,成功和瑶台凤离开了将军府。 即便出了府,两人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十分默契地快速前行,直到踏出了鬼市的大门,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到这里,两人的脚步才稍稍慢了一些。 周生又将今晚的经历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凤老板全程戴着面具,在庆和堂时还故意改了嗓音,除了锦瑟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破绽了。 “大闹庆和堂,夜闯将军府,龙老板,和你在一起,还真是刺激,简直就像是一出戏文。” 就在他回顾时,瑶台凤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似是还在回味着今晚的经历,有种莫名的兴奋。 “可惜咱们时间有限,不然就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给他卷走,就比如那种名为‘蛇影’的美酒,鬼市里要三百文一坛呢!” 瑶台凤竟还有些意犹未尽,挥舞着白皙修长的手掌,面具下的脸上有一丝醉酒般的潮红。 周生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发现了凤大家的另一面。 “龙老板不必这般看我,我从小学戏,唱的都是花木兰、樊梨花、梁红玉这样的巾帼英雄,看的话本多是惩恶扬善,仗剑江湖的女侠故事,那将军府横行霸道,我早就看不惯了。” 顿了顿,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眸生波澜。 “我虽是杨家将后人,却早已家道中落,四五岁时被人牙子拐走卖给了青楼,一群孩子里我最犟,几次逃走都被抓回,被老鸨用鞭子抽打,大冬天的,只让我穿一件单衣去扫地端茶。” 或许是今晚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或许是这样美好的月色勾起了她的回忆。 瑶台凤声音平静,双眉轻扬,一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月光。 “可鞭子越疼,我就越是要跑,终于在第六次时成功了,我把鞋都跑烂了,大冬天的又冷又饿,就在我快饿晕时,我看到了一幅画,是聚仙楼贴在外面做宣传的那幅《霸王别姬戏图》。” “所以你就拜入了戏班?” “不,是我饿得发晕,就把那幅画撕了下来,舔舐粘画的浆糊,那也是粮食做的,能吃。” “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味道,又冷又硬,但有股米香味。” 周生默然,脑海中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捧着画纸缩在角落里,舔舐着纸背的浆糊充饥。 这便是她和戏曲的初遇,并不美好,真实到有些残酷。 是呀,在饥饿面前,无论多高雅的艺术都不能当饭吃。 “师父发现后收留了我,给我饭吃,教我唱戏和练功,他本就出身武术世家,教我的都是真本事,再加上我好学,肯吃苦,很快就唱出了名头……” 讲到这里,瑶台凤却轻叹了一声。 “那段时间,别人夸我是江州第一名旦,可说起来,这么多年,我连浔阳城都没有走出过。” “白蛇传里的西湖是什么样子?包公戏里的开封城是否真有那般繁华?还有《借东风》的赤壁、《太白醉写》的黄鹤楼、《游园惊梦》的苏州园林……” “每次在戏台上走圆场时我都在想,要是真能走个圆场便到了千里之外,看一看戏文中的景色,做一回戏中人,该有多好。” “龙老板,今晚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回真正的戏中人。” 她平静地讲完了自己的经历,不再望向头上的那轮明月,而是静静看着前方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周生默然片刻,他没有说什么安慰或同情的话,因为那不是瑶台凤所需要的。 “说起来,咱们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我小时候不仅是饿肚子,甚至差点成了别人充饥的‘浆糊’……” 周生将穿越后的经历娓娓道来,从和师父的相遇,到十六年如一日的苦练,再到帮阳城戏班破台,以及大闹清谷县,杀了县令和猖兵。 除了洛书外,他没有任何隐瞒,都告诉了瑶台凤。 她听得非常认真,凤目越发明亮,特别是在听到周生为帮乐师老徐和翠翠讨回公道,唱了三出阴戏,把清谷县搅了个天翻地覆时,更是异彩连连。 “龙老板,戏果然不会骗人,那出《辕门射戟》,我便听出了你的杀气、煞气,和掩不住的英雄气。” “真是一出好戏呀,若是当时我也能在就好了……” 她喃喃自语,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过了漫漫长街,又来到了鬼城的城门处。 今夜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在此。 瑶台凤在城门口停下了脚步。 “龙老板,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一扇城门,仿佛便是阴阳之隔,生死交界。 周生转身望着她的眼睛,道:“凤老板,明天见。” 瑶台凤微微一怔,而后抬眸笑道:“嗯,明天见。” 周生迈步离开了鬼城,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片薄雾中。 他走了片刻回头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透过漆黑的夜色和朦胧的雾气,依稀看见有道倩影依旧静静立在那里。 …… 回到家中,周生心中原本拿到五色云母的喜悦,不知为何变淡了许多。 生时困在浔阳城,死后止步小酆都。 凤老板的心里,一定很不甘吧。 此番月下谈心,他已将对方当成了一位非常特殊的朋友,若是有机会,定要帮她解开束缚,还其自由。 当然,这些都需要实力。 想到此,周生打开了那从将军府中拿走的黄盒子。 下一刻,一缕缕淡淡的白雾升腾,若隐若现的五色华光中,可以看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 夜置案头能自生轻雾,如地脉嘘云。 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五色云母。 虽然看起来小了些,但相传一座数千年的名山,才有可能孕育出拳头大小的一块。 这指甲盖大小的云母,已经是稀世珍宝。 没有任何迟疑,周生开始按照脑海中的药方炼制,其余的辅药他早就准备好了,此刻正好拿来用。 蒸煮、晾晒、研磨…… 经过两个时辰的调制,最终只得到了一剂药,刚好将那块五色云母给消耗完。 得到的药粉粒粒分明,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流转着五色光芒,生出淡淡云烟。 好似瑶池仙雾。 他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当即便就着白露水将药服下。 夜长梦多,只有服下了才是自己的。 入口并无砂砾般的粗糙感,反而有股特别的清凉,从喉咙直入肺腑,仿佛饮了一碗冰水。 他连忙摆下导引功的架势。 片刻之后,周生面色突如火烧,浑身肌肤都冒着热浪,澎湃的药力好似滚烫的岩浆般侵入了每一寸血肉,让他整个人好像老君炉中的金丹,正在被神火淬炼。 倏然,他耳畔响起了一道雷鸣。 内视中,丹田上空竟猛地炸开,好似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紧接着,他似是听到了噼里啪啦的暴雨声。 那并非是雨,而是一滴滴法力凝聚的灵液,正如甘霖般洒在他的丹田中,让那法力之湖迅速壮大。 道行,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精进提升! …… (本章完) 第84章 虚室生白 第84章 虚室生白 房间内,烛火倏然摇曳,被一股股热浪吹灭。 周生双手好似推着千斤石磨,一点点打着导引功,额头青筋暴起,肌肤犹如火烧。 比起前两次服用云母,这一次的药力之盛,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可以用凶猛来形容。 若非他从小练功,意志磨炼得极为坚韧,恐怕还真无法在这种状态下坚持修炼导引功。 虚抱混元似提篮,拨云采霞指间旋。 左踏实地右汲泉,晃海颠开任督关。 …… 他周身筋骨齐鸣,舌抵上腭,虚灵顶劲,双手虚张好似拨弄云霞,每一根手指上都流转着光泽,宛如玉石。 而在他的拨弄下,体内任督二关似是被缓缓推开,让那浩浩如长河般的药力得以流入四肢百骸。 轰隆! 丹田雷鸣不休,好似一炉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后,快要炸炉而出的老君金丹。 雷霆雨露,俱是神通。 催化出无边甘霖,普度众生。 就这样,周生不断练着导引功,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股逼人的热浪也慢慢趋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周生那好像被烫熟的皮肤也再次恢复如常,甚至变得更加白皙透亮,莹润有光。 月光下,他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变得晶莹剔透,黑得发亮。 终于,在一连打了十六遍导引功后,周生缓缓停下了动作,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整间暗室都为之一白。 《钟吕传道集》中曾记载正阳真人钟离权,向吕祖传道时的场景。 其中提到吕祖修行有成后,“默坐幽室,忽见眉间白毫光现,此乃金液还丹初证”。 这便是传说中的虚室生白之象。 如今周生抬眸,竟让暗室明彻,犹如金光火焰,照得一室通明,虽只有惊鸿一现,却已有得道之象。 而他眼中的瞳孔,比之前更似方形,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纯净无暇的碧色。 碧眼方瞳,乃神仙相。 他耳朵一动,似乎能听到丹田中金液滚动的声响,如海浪,似波涛,连绵不绝。 周生眼中闪过激动之色。 一夜之间,骤增道行二十年! 现在的他,已经身负三十五年的道行,丹田中的法力之湖云蒸霞蔚,波光粼粼。 至此,才算是有了一座大湖的气象。 除了法力的暴涨,周生此刻最大的感受就是……轻。 身轻如燕的轻。 宛如蜕去了一身浊骨,脚步轻盈得好似踩在云朵上,似乎只需轻轻提气,就能乘风而上。 世上的神仙药有很多种,除了能增长法力外,还各有妙用,有的能增长神力,有的能肉身不坏,有的能明目生光。 而周生所服的云母方,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轻身。 他脚尖一点,明明没有催动任何法力,身子却如被风吹起的羽毛般盈盈飘起,从窗口飞出,踏着月光踩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 枝叶微微颤动,随风摇晃,而周生的身子则好像黏在上面,纹丝不动。 良久,他张口一吐,似是将清气散去,浊气下沉。 咔嚓一声脆响,树枝断裂,他飘然落地,竟没有溅起一点尘土。 周生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简直相当于有了一个不用消耗法力,就可以轻身如羽的神通。 若是再催动法力,效果还会更加惊人,虽做不到乘风而去,飞天而行,却已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世人眼中好似陆地神仙。 不愧是吕祖亲创的云母方,不愧是千年山脉的精气结晶,五色云母! 可惜只有那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只够一剂药。 不过想起庐山仙洞四个字,周生目光一闪,那里还有着五色云母,若是能得到…… 突然,他摇头笑笑,止住了胡思乱想。 才刚刚服下一剂云母方,身体尚未完全适应和消化药力,这时候当踏实练功,稳固根基。 不能太好高骛远,而忽视了自身的修行。 嗡! 心中闪念时,他耳畔突然响起鸣声,好似金钟贯耳,嗡鸣不绝,片刻后才缓缓消散。 耳膜处鼓胀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一样。 周生心知,这是他的道行太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开耳窍的要求,身体几乎是发自本能的想冲关破境。 但周生硬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上次开眼窍时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这开耳窍恐怕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他准备等天亮后请教了师父,再尝试去破境。 不能为了一时的速度,而冒不必要的风险。 想了想,周生再次闭上眼睛,将精神沉入识海,看到龟甲上只剩下了淡淡毫光。 只剩下最后一点能量了。 他尝试着占卜了一个人的去向,幸运的是真的成功了,随着最后的能量消耗殆尽,一道信息传入他的脑海中。 “将军府。” 这三个字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眼中的杀气也敛去不见。 周生问的是那给了他五雷符,能驭鬼的老道现在身在何处,毕竟对方敢出手暗算他,这个仇必须要报回来。 最主要的是,那老道士能驾驭诸多厉鬼,在周生眼中简直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能量包。 本打算道行大增后杀个回马枪,却不想洛书显示,对方居然去了将军府。 想起那位神秘又凶悍的冲天大将军,周生决定先按兵不动。 等等……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老道士今晚去了将军府,而后很快将军府的人就去庆和堂夺走了五色云母,再联想起魏老板口中那位戴鹿首面具的人…… 周生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该不会这么巧吧,那老道士,居然就是被自己截胡的龙华教之人?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 将军府,宴客堂。 戴着官将首面具的大将军坐在上位,手指轻轻敲打着一旁的陌刀刀柄,闷雷般的声音在室中回荡。 “所以,五色云母丢了,对方还跑掉了,且……查不出对方的身份?” 在他对面,一个戴着鹿首面具的人身子微微一颤,而后硬着头皮道:“大将军,我带人去查了庆和堂,但魏老板说……那两人都戴着面具,声音也陌生,确实是毫无线索呀!” 顿了顿,他见大将军迟迟没有说话,便尝试道:“大将军,我告诉您的消息是没错的,您看咱们的约定……” 大将军缓缓抬首,赤眸平静如渊。 “约定?” “你也配和我谈约定?” 他微微挺身,手掌按在了陌刀刀柄上,眼中的赤芒好似火焰燃烧,那如渊似海的煞气,惊得老道士眼皮直跳。 “当年我和你们龙华教合作过一次,可结果呢,我帮你们挡下了浔阳城隍,但你们答应给我的东西,却迟迟不见踪影。” “那件圣物……” 大将军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赤瞳竖起宛如凶兽,那趴在他脚下休息的猛虎也瞬间起身,毛发炸起,低伏身子冲着老道士咆哮。 “你们到底是真的没找到,还是……私藏了?” 老道士刚想回答,却突然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只听锵的一声刀鸣,九环陌刀已出鞘半寸,雪亮的刀身上有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赤纹,竟如血管般微微流动。 杀气冲天而起,骇得老道士罐中百鬼惊嚎。 “好好回答。” “或许你也可以试一试,那罐子中的腌臜玩意们……” “能挡住几刀?” …… (本章完) 第85章 耳听怒 第85章 耳听怒 翌日,清晨。 周生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去河边喊嗓子,并没有因为道行突飞猛进而有所懈怠。 待到旭日初升,嗓子感觉通透舒适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脚底生风,好似缩地而行。 当他走进院子时,看到师父已经醒了,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袍,正在院子中慢悠悠地打着拳。 老爷子经过这几天的修养,身子已经好了许多,面容也恢复了红润,白发再度有了光泽。 “你回来的正好,我——” 玉振声目光瞥向徒弟,而后瞳孔一凝,原本那行云流水般的拳法也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师父,你又闪着腰了?” 周生连忙关切道。 嗖! 一颗石子破空袭来,快如闪电,直奔周生的檀中穴,端的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然而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了那块石子,轻轻一捏,石屑如粉洒下。 “师父,你偷袭我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颗颗如狂风暴雨般的石子,在空中搅出呼啸的乱流,发出一道道尖锐的破空声。 如漫天飞蝗。 然而周生脚尖轻踏,飘然似翻飞之燕,将毯子功中那些高难度的动作轻易施展出来,比以往更加轻盈流畅。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直到躲开最后一颗石子,周生连衣角都没被擦到一下,整个人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师父,你装那么多石头做什么?” 玉振声揪断了一根胡须,对着徒弟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气如游龙,神光自照,你这满身的清气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道行提升了多少?” 老江湖的眼睛格外毒辣,已经看出了徒弟那几乎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不多,才二十年。” “二十——” 玉振声手一哆嗦,又揪断了几根胡须,眼中满是震惊。 “你小子是喝了王母娘娘的琼浆,还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丹药?怎么道行增长的这么快?” 这才多久,就有了三十五年的道行? 这种修为,放到龙虎山天师府中,都有资格去争夺那真传弟子的席位了。 “师父,我服了云母方,但不是先前的那个,而是另一个药方。” 周生将自己事先想好的理由讲了出来。 为了隐瞒洛书的存在,他不得不编了一个谎言,称自己服了前两次云母方后,就梦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负剑道士,那人自号昌虚中,说这药方是他所创,传到后世只剩下了残篇。 道人昌虚中便将真正的云母方传授给了他,还给了一块五色云母。 “昌虚中……虚中……” 玉振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震。 虚中,若是将昌字上下两个口中的横线抹去,岂不就是一个……吕? “师父,这是药方。” 周生将写好的纯阳祖师服云母方递给师父,道:“可惜那道人赠我的五色云母太小,只有一剂药的量,等徒儿以后找到其他的五色云母,一定也孝敬师父!”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其实他一直想要帮师父医好腿疾,恢复巅峰。 就算云母方做不到,等以后洛书积攒到足够的能量了,也可以再去卜算医治之法。 拿着那张薄薄的药方,玉振声的目光却很复杂。 如果真是吕祖所赠,那这药方的价值简直就是不可估量,传出去后能引得无数鬼神为之争夺。 这是仙缘,别说师徒,有时候就算是父子也不能同享。 可周生就这么轻易地给他了。 正因为见惯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他才明白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有多难得。 劲力一吐,药方直接化为齑粉。 “师父?” 玉振声神情凝重地盯着他,道:“记住了,这个药方,以后除非是你的亲传弟子,否则……不要给任何人看。” “是,弟子明白了。” 周生知道师父是在为他好,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了师父,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周生拿出那本《正一龙虎地枢遁法》,道:“梦中的那位昌道人说,让我去河边的柳树下挖一样东西,结果就挖到了这本书。” 玉振声又掐断了一根胡须。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胡须似乎都变得稀疏起来了。 “确实是龙虎山的秘术,可是……那位不是全真祖师吗?” 翻看着这本龙虎山的上乘秘术,玉振声不禁面露古怪,喃喃自语。 对此,周生只能当做没听见。 “此法精微奥妙,确是玄门正法,应该没问题,就是修炼条件比较苛刻,需借山脉地气……” 看完一遍后,玉振声又将古籍还给了徒弟,道:“我右腿废了,诸窍闭塞,引不了地气,这东西练不成,倒是你,以现在的道行应该没问题了。” 顿了顿,他叮嘱道:“这种上乘的玄门正法,需要你有深厚根基才能炼成,若是道行不够强行修炼,有可能会废了你的双腿。” 周生顿时感到一丝后怕。 还好他刚拿到秘籍时不是戊己日,否则冒失修炼,还真有可能出问题。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师父,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开耳窍,不知可要注意些什么?” 他一脸认真地问道。 玉振声却露出一丝冷笑,道:“注意?以你现在三十五年的道行,就算是一条狗,都能轻松破境。” 周生:“……” “赶紧破境,我赶着吃饭呢。” 玉振声有些不耐烦道,肚子都叫了起来。 周生将信将疑地盘膝闭目,将心神沉入耳关,不再抵抗破境的本能,任由法力冲入玄关。 下一刻,他耳中一嗡,仿佛涌来了无数道声音,密密麻麻,乱糟糟的,在大脑中响彻不停。 一股无名怒火开始积攒。 耳听怒。 这一关原本考验的是定力,需在多如牛毛的声音中保持安静,并找出藏于其中的那道真实的声音。 如大海捞针,需要极强的定力和专注力。 可随着周生丹田中的法力之湖一动,滔天的浪声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轰隆! 三十五年的道行镇压耳窍玄关,就好像一座巍巍高山,轰然砸下,让一切虚妄都变成了泡影消散。 只留下那道真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作弊!” …… 感谢pluskr、烟雨江南舟上客、萎靡之杌、书友20230703222704196的五百打赏,比心! (本章完) 第86章 关云长 第86章 关云长 周生睁开双眼,神情十分古怪。 这就……结束了? 此刻他耳朵一动,耳垂自动变长,似画中佛陀,将八方之音尽收其中。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呦!” “娘亲,我不想起床去私塾,再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官爷慢走,不用付钱,您能来小店就是给我们面子……” “呸,天天吃饭不给钱,一群畜生!” …… 周生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他和师父住的是浔阳城南的一处宅院,位置比较偏僻,可他却隔着几道街,听到了西街官市的风吹草动。 人声、蝉鸣、鸟叫、狗吠…… 甚至他还听到了一个特殊的对白。 “那个掏粪的,怎么又把粪篓放到了门前,兄弟,我有点顶不住了,你先守一会儿吧。” “我也顶不住,咱们一起先避避风头吧。” “嗯?不对,好像有人在偷听咱们讲话!” “何方高人?” 说话的不是人,而是门神。 是一户人家在房门上贴的门神,有驱邪避凶之效,神通虽不算太强,却也能庇护家宅安宁,驱散夜里鬼魅。 只是此刻那房门前放了一个粪篓,熏得两位门神叫苦连连,本打算偷懒离开一会儿,却突然发现有人在偷听自己讲话。 周生连忙收了神通,耳朵亦恢复如常。 “正如开了眼窍能视鬼神,耳窍冲开后,也能听到许多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 “只是若无必要,最好不要乱用这一神通,万一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很有可能会被鬼神追杀。” 周生点点头,将师父的教诲牢记于心,同时也对自己的道行暗自欣喜。 三十五年的道行,几乎是抬手便揪出了耳听怒的‘真声’,破境如饮水那般轻松。 甚至在冲开耳窍后,法力如龙蛇游走,顺着督脉直冲灵台,让他鼻尖微微发痒。 这说明他已经触摸到了第三关开鼻窍的门槛。 恍惚间,他竟真有一步登天的错觉。 难怪在许多道经古籍中都记载,修士大多行走于名山大泽间,寻天材地宝以炼金丹。 张道陵丹成而龙虎现,葛洪“于罗浮山炼丹,服之仙去”,许逊服炼金丹而举家拔宅飞升…… 只有当亲自体会过仙药的魅力后,才明白从古至今为何有那么多的人都去追寻仙丹。 似是察觉到了徒弟身上悄然滋生的那缕骄矜之气,玉振声眉头微皱,沉声道:“仙药也好,妙法也罢,都不要忘了你的根基是阴戏。” 周生点头道:“师父,徒儿明白。” “不,你不明白。” 玉振声深深望了他一眼,而后突然闭上了眼睛,口中一吸,竟好似长鲸吸水,将八方灵气都纳入了肺腑之中。 落叶随风而舞,旋转如龙。 他胸腔高高隆起,原本瘦削的身子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筋骨如雷霆炸响,眨眼间竟变成了一尊魁梧雄壮的昂藏巨汉!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生竟在师父的呼吸间听到了风雷之声。 法眼之下,师父的身上居然开始绽放出一缕缕毫芒,流露出一种神明般的威势,如渊似海,浩瀚伟岸。 下一刻,师父猛然睁眼。 轰隆! 周生如遭雷震,瞳孔微张,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师父。 无边杀气如狂风倒卷,掀起万丈波涛。 而那道好似神明般的身影,就屹立于尸山血海之间,丹凤眼,卧蚕眉,身姿伟岸,赤面长髯。 胯下赤兔马,手持偃月刀,过五关,斩六将,单刀赴会,水淹七军! “武圣……关云长……” 周生脱口而出,呆呆地望着师父身后那犹如法相般的伟岸虚影,浑身毛孔似乎都在颤栗。 没有勾脸,不曾开腔,只是一个眼神,竟显现出了神明法相? 这难道就是阴戏修行到最高境界的体现? “师——” 他想说什么,可玉振声却以手为刀,朝着周生缓缓劈落。 下一刻,其身后的关圣虚影,也举起了那口威震天下的偃月刀。 恍惚间,周生似是听到了龙吟。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抹刀光,让初升的朝阳都黯然失色。 这一刀,曾斩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 刀光未至,周生便已生出了头颅分家的错觉,颈间隐隐作痛。 他竭力想躲开这恐怖绝伦的一刀,丹田中的法力之湖掀起阵阵波涛,然而却都无法冲破那宛若天倾般的刀势。 看得见刀光,听得到龙吟,身子明明轻如飞羽,却就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一刀。 周生唯一能做的,居然是闭目等死。 啪! 他的额头被狠狠敲了一下。 威压如潮水散去,周生睁开双眼,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看看头还在不在。 刚刚他真的有种尸首分离的感觉。 “师父,这是——” “这是比人戏合一更高的境界,是为师的独门绝技,连你师祖都不会,想学吗?” “想,当然想!” 周生十分激动,刚刚师父那一刀,真好似关二爷亲临,甚至已经有了某种神明所独有的气机。 胸藏五气,身绽毫芒。 “呵呵,那就好好练阴戏,你现在的基本功,还差得远呢。” 听到这话,周生微微有些失落。 确实,他尚不能灵活自如地掌控人戏合一的境界,更不用说在这之上更加玄妙的境界了。 “不过,有一样东西,你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学了。” “是什么?” 玉振声神秘一笑,道:“别急,你去为师的屋里,找一个靛青色的长盒子,约有一丈长,就放在床下。” 周生脚尖一点,已如飞燕般冲进了师父的屋中。 这时玉振声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也迅速恢复如常,整个人微微一晃,原本已经有些血色的脸上再度变得苍白。 “这臭小子,越来越厉害了,不拿出点压箱底的本事,还真镇不住他……” “亏了亏了,这一刀下去,半个月都白养了。” 他感觉还有些头晕,连忙给自己掐人中。 当周生兴冲冲地抱着盒子出来时,他又赶紧将手背在身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师父,这里面是什么?还挺重的。” “打开看看。” 周生打开盖子,眸光顿时一亮。 晨光如水,倾洒在那口长约一丈的偃月刀锋上,似是炸起三尺金芒,晃得人眼睛生疼,如被刀割。 “从今天起,你跟我学关公戏。” …… (本章完) 第87章 上架感言 第87章 上架感言 兄弟们,明天要上架了,说起来,这是老牧第四本书上架了,熟悉老牧的兄弟都知道,老牧只要写到上架,就必定会稳定写到完结,所以兄弟们可以放心订阅。 说实话,老牧每一本书前期的数据度不是很好,因为老牧写的是玄幻爽文,这种类型的前期本来就竞争不过脑洞文,另外老牧也不擅长写前期,老牧擅长的是长篇,每一本书都会随着字数增加,成绩稳步上涨,老牧有信心后面越写越精彩。 现在剧情与世界观,还没有真正展开,为什么这个世界武道差仙道那么远?这涉及到这个世界本质的隐秘,后面会有展开。 上架,是检验一本书的开始,老牧恳请有条件的兄弟都帮忙订阅一下,订阅才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最后,老牧的老规矩,上架当天必定爆更,到时候有月票都投过来吧,老牧拜谢。 (本章完) 第88章 凝练炎鹤血罡(求订阅) 第88章 凝练炎鹤血罡(求订阅) 陆临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修行时间,竟然凭空多出了整整一千年! “难道,武道熔炉吸收了中品灵石、玄金与妖核之后,不仅完成了升级,还将其中灵性能量兑换成了修行时间?但数额似乎对不上……” 陆临心念急转,迅速估算着:三十六块中品灵石、一千斤玄金和三块二阶妖核,若按正常比例兑换,所得修行时间应远超一千年才对。 他随即摇了摇头,压下这个念头。 是自己贪心了。 回想上次升级,武道熔炉吸收物品后未返还丝毫修行时间,相比之下,此次额外获得一千年,已是意外之喜。 “总算没有太浪费。”他心下稍安。 紧接着,陆临将心神沉入武道熔炉的内空间。 一个前所未有的空旷空间,赫然呈现于他“眼前”。 长、宽、高各一丈(约三米三),其容积远超以往,简直堪比一间小型卧房。 “如此大的空间,日后存放物品就方便太多了。”陆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除了那些体型极其庞大的妖兽尸体,日常所用的兵器、法器、各类材料,都能轻松收纳。 “试试那枚法宝碎片。” 他心念微动,那块自阴冥矿脉得来的法宝碎片便出现在手中。 【发现高等灵性能量,可兑换九百年修行时间,是否兑换?】 提示信息浮现。 “只有九百年?”陆临眉头微蹙,略感失望。 但转念一想,这毕竟只是一块残片,且不知埋藏了多少岁月,灵性有所流失实属正常。 能兑换九百年,已经非常不错,寻常极品法器都不能兑换那么多。 “兑换!” 没有犹豫,心念既定,掌中碎片瞬间灵光尽失,化为一块凡铁。 而他的修行时间储备,也随之暴涨至两千二百九十六年零两个月。 “两千多年的修行时间……足够兑换两道‘武元’,必能助我凝聚出‘炎鹤血罡’!” 想到此处,陆临不再迟疑,当即准备突破。 为求稳妥,他并未一次性投入全部,而是先消耗一千年修行时间兑换出一道武元,尝试冲击瓶颈,若力有未逮,再行补充。 “炎鹤血罡,给我凝!” 陆临低喝一声,引导着那道珍贵的“武元”注入左手手臂骨骼,同时海量的修行时间疯狂灌入《炎鹤血罡诀》。 随着时间流逝,他体内气血如受召引,汹涌澎湃地向左臂汇聚,与那一道武元交融、压缩、凝练……渐渐地,一缕灼热、精纯,带着独特鹤鸣意韵的“炎鹤血罡”自骨骼深处诞生! “唳!” 左臂之内,仿佛传出了一声清越鹤鸣,牵引着更多气血前赴后继。 新生的炎鹤血罡不断增多,如溪流汇成江河。 然而,就在势头最为迅猛之际,气血涌动的速度却骤然减缓,后力似乎有所不济。 “一道武元,果然还是差了些火候么?”陆临面色一沉,心中暗叹,便准备兑换第二道武元。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右臂之中的“魔猿血罡”中,猛然传出一声狂暴的魔猿咆哮。 那暗红色的血罡如岩浆般沸腾起来,竟自行其是,自右臂奔腾而出,沿肩胛冲入胸膛,席卷半身…… 在这股霸道力量的驱策下,陆临全身气血仿佛是遇到饿狼的羊群,以远超先前的速度和势头,疯狂向左臂灌注而去,加速转化为炎鹤血罡。 而新生的炎鹤血罡又反哺肉身,激发潜能,催生出更多鲜活气血……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五年修行时光,在高度专注中转瞬即逝。 “唳——!” 又是一声更为嘹亮、更具神韵的鹤鸣自左臂响起。 只见他整条左臂瞬间变得殷红如血,皮肤表面,九道清晰而玄奥的血色纹路浮现、凝聚,最终稳定下来。 九纹之境! 与魔猿血罡初成时一样,这炎鹤血罡一经凝结,便直达九纹,单论品质与威能,已足以媲美寻常先天初期武夫的巅峰水准! 不仅如此,陆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基础力量,再次暴涨了三万斤! 这是纯粹由筋骨、气血带来的提升,不依赖任何血罡外放。 凝聚第二种血罡竟能带来如此额外的肉身增幅,是其他先天境武夫难以比拟的。 “果然如此!我必须要走同修多种武学的道路,才能真正与其他武夫拉开差距,拉近与那些手段莫测的修仙者之间的距离!”陆临握紧双拳,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笃定的光芒。 不算血罡加持,他单凭肉身蛮力,已能爆发出十七象之力。 而寻常先天后期武夫,至多十象。 更何况,他身负两种各具玄妙的血罡,底蕴之厚,同阶难觅。 “试试二者配合之威!” 陆临心念一动,纵身跃起,如苍鹰扑兔般冲向数丈外的一块卧牛青石。 他试图将左臂初成的炎鹤血罡,引导至右臂,与那十九纹的魔猿血罡交融,合力一击。 然而,两股属性迥异、根源不同的血罡刚在右臂经脉中接触,便产生了剧烈的排斥。 魔猿血罡狂暴桀骜,感受到异种能量侵入,顿时如受挑衅,猛地一震,狂野的力量几乎将较为弱小的炎鹤血罡当场冲散! “呃!” 陆临闷哼一声,身形剧震,脸色瞬间一白。 右臂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刺痛,手臂皮肤之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两种不同的血罡,竟无法相融并存?”陆临稳住气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若只能分开使用,无法合力爆发,那修炼多种血罡的意义便大打折扣。 固然,这能增强肉身力量,也能在一种血罡耗尽时用另一种续战,大大增强持久力。 但这……远未达到他预期。 他预想的是多种血罡融合、产生质变、威力倍增的效果。 “看来,路要一步一步走。当下还是应专心将魔猿血罡提升至当前境界的顶峰,再考虑提升炎鹤血罡。”陆临迅速调整心态,冷静分析。 他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一股温和药力化开,流转周身,最后大部分汇于受创的右臂,让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舒缓了不少。 随后,他取出了得自江陵风的那个储物袋。 运转血罡,轻易磨灭了其上残留的微弱灵力印记,很快,便将袋中物品尽数取出,陈列于地。 这江陵风,身家确实算不上丰厚。除那柄已被陆临收入囊中的上品法剑外,其余法器皆为中品,陆临看不上眼,索性全部投入武道熔炉,兑换成修行时间。 再加上一些零散的下品灵石、符箓、丹药和杂七杂八的材料,也一并兑换。 一番操作下来,他的修行时间又增加了数百年,总额达到了一千六百五十六年零两个月。 中品灵石,陆临暂且留下,未予兑换,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江陵风的储物袋中,竟还有一块约百斤重的玄金,陆临也将其留下。 谁也说不准武道熔炉下次升级,是否还会需要此物。 将所有物品分门别类整理妥当后,陆临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密林深处的一个方向。 那里,正是之前众多妖兽疯狂争夺那天地玄罡的方向。 “跟上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血罡冲突而有些翻腾的气血,身形一纵,如一道离弦之箭,再度射入幽暗茂密的丛林之中。 ps,上架了,求月票,求订阅 (本章完) 第89章 炼化妖血 第89章 炼化妖血 陆临之所以想跟上去看看,倒不是对那“天地玄罡”起了贪念,更多是想浑水摸鱼,看能否趁乱捡些便宜。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原则:若有危险,转身就走。 身形如风,陆临在密林间疾速穿行,很快便寻到了踪迹。 实在是那九只二阶大妖一路厮杀争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断木裂土,妖血斑驳,痕迹明显得几乎无需刻意寻找。 顺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一路追去。 奔出百余里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再前行数百米,只见四周地面、草木之上,尽被暗红色的妖血浸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呼哧…呼哧… 紧接着,一阵粗重而断续的喘息声传入耳中。 “有妖兽!”陆临心中一凛,体内血罡瞬间运转周身上下,戒备到了极点。 然而,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这声音…气若游丝,像是濒死之兽的残喘。”陆临心念微动,足尖轻点地面,身形悄无声息地朝声音来源处掠去。 穿过一片倒伏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大片林木或被撞断,或被碾碎,一片空地上,一头形态如巨牛、体长超过十米的妖兽倒在血泊之中。 它周身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而致命伤则在额头。 一个不知被何种利器洞穿的血洞赫然在目,红白之物汩汩流出,浸湿了身下土地。 “是它!”陆临认出,这正是之前争夺天地玄罡的九只大妖之一。 没想到,不过片刻,便已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此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再次暗暗告诫自己,机缘虽好,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那牛妖察觉到陆临靠近,巨大的眼瞳中映出他的身影,流露出浓烈的绝望与不甘。 “看你如此痛苦,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吧。”陆临低语一句,身形骤然加速,一掌如电,狠狠轰击在牛妖粗壮的脖颈之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牛头无力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陆临手掌血光微闪,血纹钢剑已然在手,精准地刺入牛妖心口位置,稍一剜动,便挑出了一枚蕴含磅礴妖力的晶核。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陆临自嘲一笑,将妖核收起。 目光落在那仍在汩汩流淌的妖血上,不免有些心痛。 这可是二阶大妖的全身妖血,若辅以其他材料,足以炼制不少珍贵的气血丹。 “不知能否直接利用…”他眸光一闪,当即运转血罡,凌空对着牛妖尸身虚虚一抓。 霎时间,殷红的妖血如受无形之力牵引,纷纷离体而起,化作道道血流,朝着陆临掌心汇聚而来。 片刻之后,一颗硕大、不断翻滚的暗红色血球,悬浮于他掌上。 “得找个地方试试。” 陆临迅速离开这片血腥之地,寻了一处隐蔽角落。 左手挥动血纹钢剑,在地上轻易挖出一个大坑,随即催动血罡,将坑壁反复碾压,使其坚硬、光滑如石。 而后,他将那团牛妖之血尽数倾入坑中。 扑通! 陆临除去衣物,纵身跃入坑内,整个人完全浸泡在粘稠而温热的妖血之中。 “修行时间,灌注!” 心念驱动,储备的修行时间开始朝着《魔猿血罡诀》飞速流去。 【你意图直接吸收妖血辅助修炼,凝练血罡。然妖血之中蕴含浓郁妖力,于武夫而言几近剧毒,寻常武夫唯有配合灵药,祛除妖力与杂质,炼成气血丹方可吸收。】 【你不甘如此多的妖血白白浪费,遂取一丝妖血融入体内,以自身血罡反复打磨锤炼。此法竟真有效果,经过不懈努力,你成功祛除了这一缕妖血中的妖力,并将其吸收。】 【然而此法效率极为低下,炼化过程缓慢异常,远逊于直接炼化气血丹或血晶,极其耗费时间!】 连续数条提示浮现于脑海。 陆临不惊反喜。 效率差?耗时间?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只要比直接硬耗修行时间去堆砌修为的效率高,那就值得。 直接灌注修行时间,只能从食物或天地间汲取微薄能量,那效率才堪称令人绝望,除非修行时间多到无处可用,否则他绝不会考虑。 “继续灌注!” 【你极富耐心,专注无比,一丝一丝地炼化着妖血。时光飞逝,三十年后,你的魔猿血罡更进一步,成功凝练出第二十道血纹。】 提示再次浮现。 “三十年,提升一道血纹…这个速度,我很满意。”陆临心中一定。 虽然比不上直接炼化血晶与气血丹,但比单纯消耗修行时间去硬堆,快了近十倍。 要知道,踏入先天后期之后,每凝聚一道血纹都艰难无比,若靠硬堆,没有三百年以上想都别想。 与此同时,坑中的妖血,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部分。 “继续!” 修行时间不断流逝,转眼又是九十年过去。 【你的魔猿血罡成功提升至二十三纹境界。】 至此,坑内妖血已消耗殆尽。 一头二阶大妖的全身妖血,其蕴含的能量自然远不止支撑“四纹”的提升。 只是武夫直接炼化,只能汲取其中部分精华,大部分能量都浪费掉了。 即便是炼丹师以妖血炼丹,同样也只取精华。 “一只二阶大妖的妖血,便让我的魔猿血罡提升了四纹…若是再得一只,岂非有望冲击先天圆满之境?” 想到此处,陆临心头不禁火热起来。 这妖血对他的吸引力,瞬间超过了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玄罡”。 毕竟后者有何具体效用,他至今仍不清楚。 身形一闪,陆临再度沿着众大妖厮杀留下的痕迹追了下去。 这一次,仅追出数十里,便又看到一具大妖的尸体倒伏在地。 这只大妖气息全无,显然已彻底死透,周身妖血几乎流尽,将大片土地染成暗红。 陆临连忙上前,催动血罡,将渗入土壤、残留于尸身内的妖血尽力汇聚,最终勉强形成一个水缸大小的血球。 “可惜,来晚一步…妖血流失大半,剩下的这些,恐怕不足以让我的魔猿血罡提升至二十七纹了。”陆临有些郁闷。 随即,他依样画葫芦,另寻隐秘处挖坑、压实、注入妖血,整个人再次浸泡进去,引动修行时间灌注《魔猿血罡诀》。 这一次,耗时九十年,将魔猿血罡提升至二十六纹。 只差最后一道血纹,便可尝试冲击先天圆满! “前方大妖仍在厮杀,还有机会…” 陆临收拾心情,继续沿着愈发惨烈的厮杀痕迹追去。 吼!唳!嗷呜……! 这一次,刚追出数十里,阵阵狂暴的嘶吼、尖唳与咆哮便远远传来,其间夹杂着各种妖术对撞产生的可怕轰鸣,令大地都微微震颤。 陆临彻底收敛自身气息,如灵猿般在巨树间纵跃穿行,最终寻了一处地势较高、林木茂密的隐蔽点藏好身形,拨开枝叶向前望去。 一看之下,他瞳孔骤然收缩。 “还有八只大妖?!” 之前明明是九只,已被他遇见并确认死亡两只,按理应剩七只才对。 可眼下,竟是七只大妖在疯狂围攻一只! (本章完) 第90章 先天圆满 第90章 先天圆满 被围攻的那只妖兽极为神异,头生一对弯曲锐角,通体覆盖着赤红鳞片,在光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口鼻呼吸间,竟有实质般的火焰随之吞吐涌动。 此妖实力异常强横,周身妖力如沸水般翻腾不息,竟以一己之力硬抗七只同阶大妖的围攻。 虽落入下风,却将四面八方袭来的各种妖术尽数抵挡、震散。 “二阶中级的大妖!” 陆临眼神骤然一凝。 他记得清楚,先前争夺的九只大妖中,并无此兽。 它很可能是半途闻讯杀至,意图强夺机缘。 只见那道散发着朦胧光华的“天地玄罡”,此刻正如同项圈般,缠绕在此兽的脖颈之上。 难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七只大妖联手围攻。 陆临目光微转,瞥见远处静立的身影。 是青萍剑宗的那位筑基大修。 他手持法剑,气息沉凝,丝毫没有插手战局的意思,显然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这些二阶大妖的灵智看来也高得有限,明知附近有人族筑基虎视眈眈,竟还在此自相残杀……”陆临心下暗忖。 或许,那天地玄罡对妖兽的吸引力,当真大到能让它们无视潜在危险的地步? 吼!嗷!唳——! 那七只二阶初级大妖状若疯狂,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只二阶中级大妖。 久守必失。 激战之中,那二阶中级大妖终显疲态,一个不慎,腹部被一只炎鹤的利爪狠狠划过,顿时鳞片破碎,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妖血喷洒。 吼! 它发出吃痛而暴怒的咆哮,一记强悍的妖术悍然轰出,将那只炎鹤击得翻滚倒飞,漫天赤羽飘落。 然而,其他大妖岂会放过这等良机,趁势猛攻,又在其身上增添了两道新的伤口,滚烫的妖血不断洒落大地。 隐藏在暗处的陆临看得心头火热。这可是二阶中级大妖的妖血,其中蕴含的精气能量,定然远胜先前所得! 那二阶中级大妖眼中闪过不甘与暴戾,它猛地挥动利爪,竟不是攻向敌人,而是将脖颈上的天地玄罡狠狠撕下,甩向了另一只伺机而动的炎鹤! 那炎鹤下意识地张口叼住。 瞬息间,战局突变! 另外五只大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贪婪的目光锁定新持有者,纷纷调转矛头,疯狂扑向那只叼着玄罡的炎鹤。 它的同伴虽奋力抵挡,但双拳难敌四手。 噗嗤! 血光迸现! 那只炎鹤的一只翅膀被硬生生撕裂,腹部更是被一道漆黑利刃般的妖术洞穿,发出一声凄厉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 而它口中的天地玄罡,也随之抛飞出去。 五只大妖立刻红着眼扑向玄罡,再度展开激烈无比的争夺。 而那只二阶中级大妖,则趁机快速后退,远离战圈中心,周身妖力弥漫,开始全力修复身上的伤势。 “好一招祸水东引!这二阶中级大妖的灵智,明显高出其他大妖一截,懂得暂避锋芒,坐收渔翁之利。”陆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战局如此发展,却让远处那位青萍剑宗的筑基大修焦急起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这群妖兽两败俱伤,再好整以暇地出手夺取玄罡。 可照此情形下去,若那些二阶初级大妖死伤殆尽,他独自一人,绝非那只状态保存相对完好的二阶中级大妖的对手。 届时,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反而会是他自己。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青萍剑宗筑基心中暗骂,不得不开始悄无声息地靠近混乱的战场,寻找出手的时机。 此刻,剩下的那些二阶初级大妖已彻底杀红了眼,眼中只剩下那一道飞舞的天地玄罡,厮杀得越发惨烈,不断有大妖受伤,妖血染红山林。 就在这时。 唰! 一道妖术对撞产生的猛烈冲击,恰好作用在天地玄罡之上,使其如同离弦之箭般,意外地朝着青萍剑宗筑基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那筑基修士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他毫不迟疑,手掌凌空一抓,一股吸力涌出,瞬间将飞至眼前的天地玄罡牢牢摄入手心。 “得手了!” 他低喝一声,手中法剑顿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剑光,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到手的宝物竟被截胡? 所有大妖,包括那只正在疗伤的二阶中级大妖,齐齐发出震天动地的愤怒咆哮,妖力全面爆发,风驰电掣般朝着那道逃遁的剑光追去。 眼看群妖追近,感受着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妖气浪潮,青萍剑宗筑基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与果决。 他猛一咬牙,催动丹田灵力,接连朝手中法剑喷出数口殷红的心头精血! 精血融入剑身,法剑嗡鸣震颤,爆发出远超先前的光芒。 这是一种代价巨大的特殊剑遁之术,能令速度瞬间暴涨,但施展者必将元气大伤,没有数年静养难以恢复。 然而为了这天地玄罡,一切都值得! 剑遁之术施展之下,他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迅速与身后追兵拉开距离,即便是那只二阶中级大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天际。 群妖怒不可遏,依旧紧追不舍,庞大的妖躯碾过山林,转眼间也消失在天边。 这片历经大战的区域,终于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陆临这才闪身而出,第一时间来到那只陨落的炎鹤尸体旁。 他利索地挖出妖核,又将其翅膀上最为神异、流转着火焰光泽的几根核心翎羽拔下。 随后如法炮制,运转血罡,将炎鹤体内残留的妖血尽数汇聚起来,凝成一个不小的血球。 “炎鹤妖血,本是炼制‘炎鹤血元’的上好材料,不过对我而言已是无用,如今最大的价值,还是用来凝练提升血罡!”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掠出,再次寻到隐蔽处,重复之前的步骤。 挖坑、压实、注入妖血、浸泡其中。 这一次,陆临仅耗费了三十年修行时间,右臂之上的魔猿血罡便成功凝聚出第二十七道血纹! 先天后期巅峰! 至此,他已站在了冲击先天圆满的门槛之前。 陆临跃出深坑,盘坐于地,心神沉入武道熔炉。 海量的修行时间,开始如江河奔涌般,朝着《魔猿血罡诀》灌注而去。 欲达先天圆满,关键在于“凝罡成灵”,让血罡拥有灵性。 这一步,远比之前的“凝罡成兵”、“凝罡成甲”要艰难数倍不止。 血煞魔宗内,先天血罡境武夫数量数百,但能踏足先天圆满者,不足二十之数。 这还是在有前辈心得指引、同门高手相互切磋的前提下。 绝大多数武夫,穷尽一生,直至寿元耗尽,也难以悟透“凝罡成灵”的奥妙。 陆临修炼这一步,同样异常艰难。 他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不断推演、尝试、失败、再尝试……足足耗费了三百年漫长光阴,才于某一刻福至心灵,豁然开朗,水到渠成地踏出了这关键一步! 右臂之中的魔猿血罡,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与灵韵。 【剩余修行时间:一千一百一十六年零两个月。】 扑通! 陆临再次跃入尚有余温的妖血坑中。 既然“凝罡成灵”已成,前路便是一片坦途,突破先天圆满已是水到渠成。 修行时间继续灌注。 果然,没过多久,他右臂之上,第二十八道血纹,带着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更加深邃玄奥的气息,缓缓浮现、凝聚! 先天圆满,成! 就在突破的刹那,右臂内的魔猿血罡彻底沸腾,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欢快地流转全身,那股磅礴而充满灵性的威压,使得左臂内的“炎鹤血罡”都不得不龟缩起来,不敢与之争锋。 血罡每流转一个周天,便壮大一分,陆临的肉身也随之得到反馈与淬炼,愈发强健。 当这轮突破带来的蜕变逐渐平息,右臂中的魔猿血罡总量暴涨了一大截。 而陆临的纯粹肉身力量,更是骇人地一次性增加了五万斤! 没错!突破先天圆满,带来的肉身蜕变就是如此惊人。 使得他单凭肉身蛮力,就达到了二十二象的恐怖境地! “不知肉身是否会像在淬体境时那样,突破某个界限后,再修炼其他武学带来的增幅便会下降?”陆临心中不由浮现这个念头。 他推测,大概率会如此。 否则,一门门武学迭加修炼下去,肉身力量岂非能无限增长? 那显然不符合常理。 每突破一个大境界,肉身便如同打破一层无形屏障,进入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拥有更高的成长空间。 但在这个新的层次之中,必然也存在其极限! 陆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此刻,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先天武夫在肉身力量上的某道无形界限。 “没错,二十象之力,恐怕便是先天武夫肉身的第一道重要界限。”他暗自印证着自己的感悟。 (本章完) 第91章 凌空虚渡 第91章 凌空虚渡 山谷之中,陆临心念微动,右臂中的魔猿血罡顿时如活物般流转而出,在半空中迅速凝聚、蠕动。 下一刻,一头通体猩红、毛发毕现的魔猿赫然成型,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凶煞之气弥漫四野,栩栩如生,宛如真实妖兽降临。 这正是“凝罡成灵”的玄妙! 紧接着,陆临心念再转,魔猿“嘭”的一声散作一团血罡,随即再次蠕动变形,瞬息间竟化作一头獠牙森然、通体赤红的剑齿虎。 那血罡猛虎纵身一扑,爪风过处,一块卧牛青石应声崩碎,化为齑粉。 陆临又连续尝试了数次,无论变幻为何种形态,只要是他亲眼见过的生灵,皆能随心所欲,变化自如。 然而,若是尝试凝聚未曾目睹过的神话生物,例如神龙,则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甚至险些遭到血罡反噬,令他气血翻腾。 “看来不可轻易尝试那些神话传说中的存在……”陆临心头一凛,暗自警惕。 那等生灵,若是真实存在,绝对强的无法想象,以血罡凝其形,那是冒犯,是亵渎,万一引起其关注,那就凉了。 “既然已达先天圆满,当可凭借血罡凌空虚渡,且试上一试!” 他眼中闪过期待之色,双腿微屈,身形如弓般蓄力,而后猛地一蹬。 “砰!” 地面微震,陆临如炮弹般直冲数十米高空。 待力竭下坠之际,他凝神静气,操控魔猿血罡汇聚于双足之下,猛地向虚空中一踏! “轰!” 血罡喷涌,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强劲推力,将他身形再度向上推起十几米。 随后他左脚踏出,血罡再涌,推动身躯向前疾掠。 “呼!呼!……” 接连十数步踏出,陆临竟已横跨数百米距离,最终稳稳落地。 “运用尚不纯熟,身形不够平稳,速度也未至极限……而且,消耗太大了。”他细细回味,总结不足。 初次尝试,对血罡的操控仍显粗糙,每一步都需狂涌血罡方能支撑,不仅损耗巨大,动静亦是不小,远远的就会惊动其他人或者妖兽。 摸索熟悉之路,还长。 略作调息后,陆临再度冲天而起,于半空中反复锤炼。 半个时辰过去,他已大有精进。 每一步踏出,血罡消耗减半,声响也收敛了许多。 当然,若要达到消耗最低、无声无息的完美境地,仍须勤修不辍。 他尝试以武道熔炉直接提升此技,却发现此法唯有依靠自身反复练习,方能熟能生巧,熔炉都无法速成。 嗯? 正当他沉浸修炼之际,忽然感觉武道熔炉内空间有异动。 他手掌一翻,一枚玉符显现,正自闪烁微光。 感应符! 不过此符并不是洛思卿给的那块,而是从江陵风储物袋中所得。 “江陵风的感应符……莫非是那位夺走天地玄罡的青萍剑宗筑基在试图联系他?” 陆临心念电转,眼中精光一闪。 那感应符上纹路流转,光芒弥漫,竟自行飞起,如受指引般朝某一方向疾飞而去。 他略一沉吟,当即施展身法,悄然跟上。 但见那玉符灵巧异常,于山林间穿梭飞掠,遇峰绕行,逢木则避,仿佛生有眼睛一般,令陆临再次感叹仙家手段之玄奇,即便前世的科技,也没达到如此地步。 如此追踪了一个多时辰,感应符光芒愈盛,甚至开始微微震颤。 陆临知道,目标,已近在咫尺。 依据感应符的反应,陆临判断目标就藏身于前方那片隐蔽山坳之中。 “此地草木完好,全无厮杀痕迹……若真是那位筑基,说明他已成功甩脱妖兽追击。但他急于召唤同门,显是自身伤势极重,恐生变故,需人护法!” 陆临抽丝剥茧,迅速推断情势。 若果真如此…… 他眼中寒芒一闪,杀机隐现。 伸手凌空一抓,将感应符收回武道熔炉内空间,随即施展敛神诀,彻底收敛气息,如一抹幽影般悄无声息地潜向山坳。 山坳深处,一株古树横枝上,一道身影正盘膝调息,正是那位夺得“天地玄罡”的青萍剑宗筑基。 此刻他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不振,连服数枚补精益血的灵丹,也仅能暂稳伤势,若要彻底恢复,非得数年静养不可。 先前施展剑遁之术,虽甩开了群妖,却也令他元气大伤。 此刻一身修为,十不存三,莫说遭遇二阶大妖,便是一个先天初期武夫,也足以让他陷入苦战。 然而…… 他想到了那一道天地玄罡,眼中就掠过一丝狂热与得意。 与这“天地玄罡”相比,区区损耗又算得了什么? 只待同门一到,便可高枕无忧。 “此番随少宗主前来抓捕炎鹤,竟有如此意外收获,实乃天助!只是……江陵风那厮知道我也参与争夺天地玄罡,会不会多想?待他赶到,该找什么理由搪塞?” 他正自思忖,眉头微蹙。 此等重宝,自然是要独吞的,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有了!” 忽然他目光一亮,似已想到万全之说。 “有什么?” 一道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自身后响起。 “当然是……” 他下意识地便要接口,却猛然惊醒,霎时间浑身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他想也不想,便要向前纵跃,同时催动法剑向后劈斩。 却为时已晚! 一只缠绕着猩红血罡的手掌,已如鬼魅般印在他的后心之上。 “轰!” 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瞬间崩碎所有护身灵光,悍然侵入体内。 筑基修士虽手段繁多,肉身却远不及同阶武夫强韧,如何能承受陆临这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击? 只听“咔嚓”碎响,他胸前猛地炸开一个血洞,筋骨尽断,五脏俱碎! 残破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抽搐不止,口中鲜血汩汩涌出。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一名面容刚毅俊朗的黑衣青年缓缓收掌,飘然落于身旁,目光冷冽如冰。 “此人……是谁?如何寻到此地?为何……”数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随即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再无生息。 (本章完) 第92章 胁迫洛思卿 第92章 胁迫洛思卿 山谷之中,陆临谨慎地靠近那具尸体。 “死了?” 他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凝神观察片刻。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挥手打出一道凌厉血罡,精准地掠过对方脖颈,将其彻底斩断。 看到身首分离,陆临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哎,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等补刀手段,本非我愿,都是被那些仙道老六给带坏了风气。”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随即,他伸手凌空一抓,以血罡牵引,将那筑基修士腰间的储物袋摄入手中。 下一刻,他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自原地消失。 至于那具残尸,他毫不担心。 此地乃是妖兽横行的燕岭深处,浓烈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觅食的妖兽,不消片刻,保证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陆临寻了一处更为隐蔽的角落,开始着手破解储物袋上残存的灵力印记。 与此同时,燕岭另一片区域。 一片清幽雅致的竹林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一男一女。 女子身姿窈窕,面容清丽,正是洛思卿。 而男子,则是一身青衫,气度不凡,赫然是青萍剑宗少宗主,柳靖轩。 “属下拜见少宗主,不知少宗主紧急召见,所为何事?”洛思卿微微躬身抱拳,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柳靖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在她身上流转片刻,方才长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思卿,你我已有五年多未见了吧?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如今不仅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更已是高高在上的筑基大修,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话语中充满了赞赏,眼底深处更有一缕炙热一闪而逝,被他隐藏得极好。 洛思卿微微蹙眉,提醒道:“少宗主,如今属下身份特殊,潜伏于血煞魔宗。若是此刻被外人撞见,我的身份立时便会暴露,届时,属下性命事小,若是误了剑宗大计,则万死难赎其罪。依属下之见,若无特殊情况,我们还是少见为妙。” 哼! 柳靖轩心中冷哼,一股无名火起,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思卿多虑了,放心,方圆十里,绝无外人,你我多年未见,何必如此拘谨?来,陪我小酌一杯如何?” 说罢,他袖袍一挥,一张莹白玉桌与两把金色楠木椅便凭空出现,轻落于地。 再一拂手,桌案上已摆好一套精致的酒具,浓郁的酒香顿时在竹林间弥漫开来。 柳靖轩自顾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优雅地执起酒壶,先为洛思卿斟满一杯,再为自己倒上。 他举杯示意,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洛思卿本欲拒绝,但瞥见柳靖轩眉宇间已隐隐透出的冷意,再想到尚被对方掌控的家人,心中无奈一叹,只得依言坐下。 “请!”柳靖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示于洛思卿,目光紧逼。 洛思卿依旧静坐不动,并未去碰那酒杯。 柳靖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也冷了几分:“思卿,你……已经有五年多,未曾见过你的父母和妹妹了吧?” 此言一出,洛思卿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眸中瞬间被浓郁的思念与担忧笼罩。 她声音不禁带上了一丝紧张:“他们……他们现在如何?我娘亲的旧疾……可还安好?” 家人,始终是她无法摆脱的软肋。 若非当年对方以此相胁,她绝不会潜入这魔窟,终日与虎狼为伍。 “他们很好。”柳靖轩淡淡道,“你娘亲的病,对凡人而言或许是绝症,但于我仙家手段,不过举手之劳。他们如今生活在一处隐秘安稳之地。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洛思卿心神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少宗主允我见他们?” 柳靖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落在了那杯未动的酒上。 洛思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默片刻,终是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柳靖轩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赞道:“好,这才乖嘛。”他顿了顿,继续道:“想见你的家人,也并非不可。” “你同意了?”洛思卿精神一振。 “当然。”柳靖轩微笑着点头,再次执壶,为两人斟满酒水。 他率先饮尽,随后示意洛思卿。 这一次,洛思卿没有再犹豫,端起酒杯再次饮尽。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柳靖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你不仅可以立刻见到他们,日后便是长伴左右,静享天伦,亦无不可。” “什么条件?”洛思卿追问,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急切。 柳靖轩却不答反问:“你铸就的道基,是何品级?” “……三品。”洛思卿略一迟疑,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圆满。” 她并未说实话。 她所铸就的道基,并非三品,而是更为罕见的二品,且是二品圆满! 道基乃筑基修士之根本,共分三品,一品最佳,三品最差,每品又分“有缺”、“无暇”、“圆满”。 寻常筑基修士,能铸就三品无暇已属不易,三品圆满更是凤毛麟角。 而二品道基,非绝世天赋与深厚机缘不可得,被誉为“金丹种子”,在整个燕国修仙界,百年都出不了几位。 至于二品圆满,一旦传出,足以惊动金丹真人! “三品圆满?不错,不错!果然不负你‘幽冥红莲’这异种灵根之名。”柳靖轩抚掌赞叹,眼中贪婪之色却愈发炽盛,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实话告诉你,你的灵根属性与我的灵根相辅相成!可与我同修《阴阳合欢大悲赋》,助我道基蜕变升华,一举踏入二品之境!” “什么?!《阴阳合欢大悲赋》?那是天邪宗臭名昭著的邪门双修之法!”洛思卿心头狂震,不由失声。 “不错!”柳靖轩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洛思卿,不容她回避。 “不行!”洛思卿想也不想,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少宗主,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洛思卿绝不皱一下眉头!唯独此事,绝无可能!” 家人固然重要,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有些原则,绝不能触碰。 更何况,对方是拿她家人性命相胁、品行卑劣的仇敌,若非受制于人,她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上刀山?下火海?我需要你做那些吗?”柳靖轩见她拒绝,耐心瞬间耗尽,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近乎咆哮,“当初送你入血煞魔宗,就是看中你的灵根与魔功相合,能最大程度激发潜能,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助我成就二品道基!” “不然,以你的天赋,留在剑宗悉心培养岂不更好?真想安插卧底,随便派个阿猫阿狗不行吗?洛思卿!你要明白!你存在的意义,你潜入魔宗的价值,就是为了成全我!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轰! 洛思卿霍然起身,强大的灵力瞬间爆发,黑色火焰如莲花般在她周身缭绕升腾,宛如暗夜中执掌火焰的仙子。 她面覆寒霜,声音冰冷彻骨:“换一个条件!此事,恕难从命!” “放肆!”柳靖轩勃然大怒,猛地一拍玉桌,厉声吼道,“洛思卿!看来你是不想再见你的家人了!不,依我看,你是不想让他们好好‘活’下去了!” 最后一个“活”字,他咬得极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本章完) 第93章 洛思卿的危机 第93章 洛思卿的危机 洛思卿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周身黑色火焰疯狂跳动、汹涌澎湃,凝聚成一朵朵妖异而危险的黑色莲花。 她眼中寒芒闪烁,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她心下一横,决意放手一搏,打算强行擒下柳靖轩,逼问出家人的下落,救出亲人后便与青萍剑宗彻底一刀两断! 柳靖轩虽行事霸道,却并非愚钝之辈,岂会看不出洛思卿的意图? 他冷哼一声,身形急速后撤,同时灵力狂涌,挥手间,七道凌厉剑光凭空浮现,环绕其身周急速旋转,剑气森然。 这套法器与十二九幽烬灭幡类似,乃是一主六副的成套飞剑,可演化剑阵,威力不容小觑。 几乎在同一时间,侧面剑光微闪,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洛思卿身后。 那是一名年约三十、身姿挺拔如松的青年,整个人锋芒毕露,宛若一柄已然出鞘的利剑。 一柄寒光四溢的法剑悬浮于其头顶,剑尖正遥指洛思卿后心。 一前一后,两道属于筑基期的强横气机,已将洛思卿牢牢锁定。 “贱人!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就范!”柳靖轩脸色略显狰狞,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炽热,在洛思卿身上扫视,“但今日,由不得你选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就凭你们两人?”洛思卿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轻蔑,灵识悄然铺开,试图捕捉柳靖轩的破绽。 她已看出身后那人亦是筑基初期,与柳靖轩修为相若。 仅仅两名筑基初期,还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 擒下柳靖轩,逼问下落! “贱人,我知道你有几分实力。但你以为我会与你硬拼?可笑!”柳靖轩冷笑连连,“你且试试,此刻你一身修为,还能发挥出几成?” 洛思卿面色骤变,只觉周身灵力陡然一滞,运转间竟生出晦涩之感,部分凝聚的黑色莲花维持不住形态,瞬间溃散开来。 “毒?!你在酒里下了毒!”她脸色难看至极,厉声喝道。 “不错!正是‘坠凡尘’!”柳靖轩得意道,“此毒号称纵是九天仙女服下,也要坠落凡尘,在无尽欲望中沉沦,这可是我特意从天邪宗高价购得,原本只是好奇研究,没想到今日用在你这冰山美人身上,竟是如此合适!哈哈哈!” 洛思卿的心直往下沉。 天邪宗乃与血煞魔宗齐名的燕国五大宗门之一,其炼制的“坠凡尘”恶名昭著,专破女修道心,不知祸害了多少同道。 闻此毒名,她已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擒拿柳靖轩已无可能,她当机立断,双手急速掐诀,身形化为一道幽暗遁光,冲天而起,欲要逃离此地。 “拦住她!绝不能让她走了!”柳靖轩与那持剑青年早有准备。 洛思卿身形刚动,两人便同时出手。 七道主副飞剑与那青年头顶法剑齐鸣,化作漫天惊鸿剑光,铺天盖地般朝着洛思卿劈斩而下,封死了所有退路。 洛思卿娇叱一声,双手猛地向前推出,周身环绕的黑色莲花呼啸着迎向剑光。 然而中毒之下,她灵力运转远不如平时流畅自如,那些黑莲与剑光稍一接触,便纷纷爆碎、溃散。 危急关头,十二面煞气腾腾的烬灭幡自她袖中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道屏障护在她头顶上方。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轰鸣炸响,所有劈落的剑光尽数被烬灭幡挡下,气浪翻涌,竹林摇曳。 洛思卿银牙紧咬,不顾毒素侵蚀,强行催动全身灵力,疯狂注入十二面九幽烬灭幡中。 幡面魔纹亮起刺目光芒,汹涌的魔火喷薄而出,将她周身团团护住。 唰! 十二面魔幡围绕她急速旋转,带动其身形化为一道迅疾黑光,试图冲破阻碍,远遁天际。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整片竹林骤然光芒大盛,无数道犀利剑光仿佛凭空生出,自地下、从空中、由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密集如雨,朝着半空中的洛思卿疯狂攒射! 与此同时,周遭的青翠修竹剧烈震动,万千竹叶簌簌脱落,每一片都萦绕着凛冽剑气,宛如无数柄微型飞剑。 这些竹叶汇聚成一股磅礴的翠绿色洪流,扭曲盘绕间,竟化作一条狰狞的剑叶长龙,发出刺耳呼啸,悍然冲向洛思卿! 剑鸣裂空,剑气纵横! 洛思卿瞬间被这铺天盖地的攻击彻底淹没。 她身形剧震,护体魔火明灭不定,上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断,不由闷哼一声,向下坠落。 “剑阵!”洛思卿脸色苍白,心沉谷底。 她终于明白,柳靖轩早已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座庞大的剑阵,才是他真正的倚仗! “洛思卿,你生来的命运早已注定,何必再做这无谓挣扎?”柳靖轩立于剑阵一处阵眼,一边催动灵力操纵剑阵持续攻击,一边出言刺激,“乖乖顺从于我,还能享那无边极乐,岂不快哉?” 洛思卿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眼神依旧清冷肃杀。 她全力催动十二九幽烬灭幡,魔火熊熊,一次次尝试冲击剑阵壁垒。 然而连续数次,皆以失败告终。 剧烈的灵力对抗反而引动体内毒素,她气息一阵紊乱,脸上不受控制地浮起一抹诡异的潮红。 柳靖轩见状不惊反喜。 洛思卿越是运功抵抗,“坠凡尘”的药效发作便越快,实力衰减也越严重。 待她力竭毒发,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洛思卿也很快想通了此节。 她不再徒劳突围,身形飘落,盘膝坐于地面,十二面烬灭幡缩小范围,紧密环绕守护。 同时,她迅速取出几枚珍藏的解毒灵丹服下,希望能暂时压制住体内肆虐的毒性。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柳靖轩好整以暇地冷笑道,“‘坠凡尘’无药可解。唯有阴阳交融,彻底释放药性,方能解脱。你……便安心等着吧。” 他此刻反而不急了,只需操纵剑阵困住洛思卿,静待药效彻底发作便可。 届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洛思卿心下凛然。 她修炼的《九幽魔焱诀》本有辟毒之效,寻常毒物入体,运转魔焱便可焚化。 但这“坠凡尘”却极为诡异,魔焱非但无法将其炼化,反而有种助长其势的“火上浇油”之感。 服下的解毒丹更是泥牛入海,毫无效果。 绝望之际,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掌心一翻,一枚温润玉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 正是那枚感应符! 不再犹豫,心念引动间,体内灵力快速涌入玉符之中…… …… 另一边。 陆临已成功抹去了那青萍剑宗筑基修士留在储物袋上的残余灵力印记。 他小心翼翼地将袋中物品尽数倾倒在地上。 “那天地玄罡在何处?”陆临目光锐利,第一时间搜寻此行的最大目标。 很快,一个材质非凡的玉盒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玉盒通体莹润,表面铭刻着道道玄奥符文,流光溢彩,盒盖之上,更贴着一张灵光盎然的封禁符箓。 陆临伸手揭下符箓,轻轻打开盒盖。 嗡! 霎时间,一股精纯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盒内霞光涌动,氤氲生辉。 只见一道流光溢彩、形态宛如游龙灵蛇般的奇特能量,正静静蜷伏于盒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正是引得众妖疯狂、筑基修士搏命的天地玄罡! 陆临不敢怠慢,连忙合上盒盖,重新贴上符篆,隔绝了气息。 “这天地玄罡,究竟有何神异之处,竟能引来如此疯狂的争夺?”陆临手握玉盒,心中暗忖。 他打定主意,待返回血煞魔宗后,定要向洛思卿仔细打听此物的来历与用途。 挥手间,将盛放天地玄罡的玉盒谨慎地收入武道熔炉的内空间。 随后,他开始清点其他战利品。 与之前的江陵风相似,这名筑基修士的主要身家也体现在一件上品法器上,其余法器多为中品。 此外,还有一些符箓、丹药和灵石…… 陆临将中品灵石和那件上品法器暂且留下,其余但凡蕴含灵性能量的物品,诸如中下品法器、符箓、低阶丹药等,尽数投入武道熔炉,兑换成了修行时间。 一番操作下来,他的修行时间储备,竟又增加了四百多年! 这还未计算那件上品法器与留下的中品灵石的价值。 若全部折算,此次收获兑换的修行时间,绝对超过一千年! “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陆临不禁心生感慨。 一名筑基初期修士的身家,便能提供如此海量的修行资源,难怪修仙之路如此残酷,争斗不休。 (本章完) 第94章 掌毙筑基 第94章 掌毙筑基 当然,猎杀筑基大修的收益的确惊人,但陆临绝不会将其视为“主业”。 这其中风险太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种事做多了,难保哪天不会踢到铁板,从猎人沦为别人的猎物。 相比之下,还是挖矿更为稳妥。 若有机会安稳挖矿,他绝不轻易外出冒险。 “嗯?感应符又亮了。” 陆临刚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忽然心有所感。 他心念微动,一枚玉符已落入掌。 这次并非来自青萍剑宗,而是洛思卿的那枚! “难道她找到炎鹤了?没追上青萍剑宗筑基的那只炎鹤,被她撞见倒也合理……可我现在已无需炎鹤了。” 陆临心念急转。 不过此行燕岭目标已然达成,正好与洛思卿汇合,一同返回魔宗,还可顺带旁敲侧击,打听天地玄罡的用途。 他不再犹豫,身形闪动,循着感应符的指引,悄无声息地没入密林深处。 另一边,清幽竹林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洛思卿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愈发浓重,体内灵力如潮汐般起伏不定,环绕周身的十二面九幽烬灭幡上魔火明灭,显然已难以维持稳定。 “陆临怎么还没来?” 她心中愈发焦灼。 “坠凡尘”的药力如附骨之疽,正在不断侵蚀她的意志与修为,她已快要压制不住。 剑阵之外,柳靖轩脸上的兴奋之色则越来越浓。 他目光炙热,肆无忌惮地在洛思卿曼妙的身姿上扫视。 如此绝色,又能助他道基蜕变,实在是天赐的机缘!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成就二品道基,觅得机缘踏入金丹大道,最终登临燕国修仙界巅峰的辉煌未来。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片竹林。 “这是……青萍剑宗的人?洛思卿被围了?” 陆临藏身暗处,看清场中情形,心中大为诧异。 他立刻明白,洛思卿催动感应符并非因为炎鹤,而是向他求救。 可洛思卿分明是青萍剑宗安插的卧底,为何会被同门围攻? 难道这几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诸多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但无论如何,洛思卿此刻绝不能出事。 且不说专属护卫有陪葬的规矩,单论两人目前的合作关系,借助洛思卿这条“大腿”,他才能从魔宗获取大量资源,可谓如鱼得水。 若非她身份特殊,自己一介武夫,去哪寻一位修仙奇才合作? 心念既定,陆临不再迟疑,身形骤然加速,如猎豹般扑向那名三十岁左右的筑基剑修。 然而筑基修士灵识敏锐,时刻关注四周。 陆临刚一靠近,便被那人察觉。 “武夫?找死!” 那剑修冷哼一声,剑诀一引,悬浮于身侧的法剑顿时发出清越嗡鸣,化作一道璀璨惊鸿,撕裂空气,直刺陆临面门! 陆临翻手取出血纹钢剑,横剑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剑光被勉强挡开,陆临则顺势一个踉跄,向后跌退几步,看上去颇为狼狈。 这自然是他刻意伪装的。 他并未暴露先天圆满的修为,只展现出先天中期的实力。 稳住身形后,他脚下雷行步急踏,将魔猿血罡运转到“极致”,体内隐隐传出低沉魔猿咆哮之声,再次前冲。 “魔猿血罡?原来是魔宗武夫,哼,只是区区先天中期也敢来救主?自寻死路!” 那剑修面露不屑,指诀再变,法剑光华更盛,以更凌厉的势头再次刺向陆临。 他并未起疑,只当陆临是洛思卿培养的专属护卫。 主子遇险,护卫拼死来救,乃是常态,毕竟主子若死,他们亦难逃陪葬的下场。 这套规矩,并非魔宗独有,其他宗门也有。 唰! 剑光破空,瞬息即至。 这一次,陆临没有再以血纹钢剑格挡。 只见他沉腰立马,右掌猛然拍出! 魔猿崩山掌! 足足二十七道雄浑掌力瞬间迭加,汇成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迎向飞剑。 “咚!” 掌力与剑光悍然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那璀璨剑光应声崩散,法剑如遭重击,哀鸣着倒飞而出,划过数百米距离,“夺”的一声深深插入远处地面,剑身灵光黯淡,竟与那剑修瞬间失去了心神联系! “什么?!” 那剑修脸色剧变,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陆临脚下血罡轰然爆发,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狂暴无匹的推力。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离弦的血色利剑,瞬间跨越近百米距离,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掌印向对方胸膛! 这一掌,赫然已迭加了三十六道崩山掌力! 突破先天圆满后,陆临对这门掌法的掌控更上一层楼,随手一击便能打出三十六道掌力,若极致催发,甚至可达四十五道! 掌风呼啸,发出刺耳的音爆,所过之处空气扭曲,仿佛要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撕裂! 一切皆在电光石火之间。 “你……!” 青萍剑宗的剑修瞳孔猛缩,终于反应过来,陆临绝非先天中期,而是先天圆满! 然而此时醒悟为时已晚。 仓促之间,他只能拼命催动一件中品防御法器挡在身前。 但那件法器如何能抵挡陆临这蓄势已久的必杀一击? “嘭!” 法器与掌力接触的瞬间便轰然炸裂,碎片四溅。 磅礴掌力去势不减,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胸口之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响起。 那剑修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上百根坚韧青竹,最终重重砸落在地,抽搐几下后便再无声息。 筑基初期修士,一旦被先天后期武夫近身,便有殒命之危,更何况是实力远超寻常同阶的陆临? 他不仅是先天圆满,肉身力量更为恐怖,更将杀招修炼至圆满之境! 一击得手,陆临身形毫不停滞,脚下血罡再次喷涌,推动着他如一道血色闪电,直扑数百米外的柳靖轩! 柳靖轩大惊失色,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双手剑诀如幻影般变动,向前猛地一指。 “咻咻咻——!” 七把法剑应声而动,瞬间组成一座气机相连的小型剑阵,激发出千百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骤雨般罩向陆临,欲要将他绞杀当场。 “破!” 陆临目光冷冽,吐气开声,蓄势已久的右掌再次轰出! 魔猿吼啸震彻竹林,血色罡气迸发如潮! 经过数百米冲刺蓄力,这一掌赫然迭加了四十五道崩山掌力,乃是他当前状态下能爆发出的巅峰一击! 一掌既出,方圆数十米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巨力牵引,疯狂朝着他掌心汇聚,卷起满地竹叶砂石,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怒龙,悍然撞向那座森然剑阵! “咚!咚!咚!咚……!” 密集如擂鼓的碰撞声轰然炸响,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清脆刺耳的碎裂之声。 那是柳靖轩的法剑,正在寸寸崩断! (本章完) 第95章 多宝童子 第95章 多宝童子 柳靖轩那一套法剑,实际上达到上品的只有主剑一柄,其余六把虽堪称中品极品,但终究未入上品之列。 在陆临这摧枯拉朽的掌力之下,六柄辅剑当即不堪重负,接连炸裂成无数碎片,更被刚猛掌风带动,如同金属风暴般倒卷而回,朝着柳靖轩激射而去! 唯有那柄上品主剑未曾崩断,但也被打得灵光彻底暗淡,“嗡”的一声与柳靖轩失去了心神联系,歪斜着飞出数百米远,将大片青竹齐根削断。 陆临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如猎豹般再次纵身扑向柳靖轩,手臂筋肉鼓荡,又是一记魔猿崩山掌悍然击出! 这一掌虽只迭加了三十六道掌力,却巧妙地与前一掌残留的劲力相互融合,威力竟比先前那巅峰一掌还要强上几分! 柳靖轩瞳孔急缩,脸上终于浮现出惊惧之色。 他一边飞身后撤,一边双手疾点,全力催动剑阵。 霎时间,万千剑气汇聚,如两条咆哮的巨龙,一前一后朝着陆临席卷绞杀而来。 两股恐怖的力量再次于半空中轰然对撞。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肆无忌惮地席卷开来,方圆数百米内的青竹被连根拔起、撕成碎片,地面更是被犁出了道道狰狞的深坑沟壑。 最终,万千剑气被掌力击散,而陆临的掌力也耗尽了威能。 “这剑阵之威,果然惊人!”陆临脸色微变。 阵法作为修仙百艺中极为强力的一支,一旦布成,确实有越阶杀敌之能。 唰! 诸多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陆临双足血罡猛烈喷涌,身形拖曳出道道残影,再次悍然冲向柳靖轩。 柳靖轩此时已强行冷静下来,全力催动剑阵迎敌。 他心中发狠:“先天圆满又如何?不过一介武夫,岂能敌我青萍剑阵之威?” 在其操控下,漫天剑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化作两条更为凝实的剑龙,前后夹击,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竟一时让陆临难以逼近。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几面原本护持着洛思卿的黑色魔幡急剧变大,如同垂天之云,猛地从天而降,硬生生将那两条肆虐的剑龙拦截了下来! “陆临,快.!” 洛思卿略显焦急虚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陆临耳中。 陆临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体内血罡轰然爆发,速度瞬间提升至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流光,刹那间跨越数百米距离,鬼魅般出现在柳靖轩身前,一掌直取其胸口! “贱人你!” 柳靖轩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可话音未落,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然压至,让他呼吸为之窒息,全身皮肤都感到仿佛要被凌厉劲风割裂! 他疯狂鼓荡周身灵力,身上法衣灵光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光罩。 同时,他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以及中指上的一枚戒指,也“砰砰”两声接连炸开,瞬间化为两道青绿色的光罩,将他层层迭迭地笼罩在内。 全是珍贵的防御法器! “这家伙,真他么富啊!”陆临脑中不由蹦出这个念头,掌上力量不由得又加重了数分。 轰!!! 下一瞬,陆临的掌力结结实实地轰击在柳靖轩的胸口。 柳靖轩身上,最外层的青色光罩剧烈扭曲抖动,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炸裂! 紧接着是第二道光罩,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破碎…… 最后那件法衣所化的第三道光罩,被陆临的手掌压得极度凹陷,几乎紧紧贴在了柳靖轩的皮肉之上,以掌心落点为中心,光罩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透体而入,柳靖轩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上百米,在地上硬生生拖拽出一条长达百米的深深痕迹。 他挣扎着爬起,连吐好几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与杀意取代。 他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陆临,嘶声吼道:“卑贱的武夫,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剑胆,给我杀!” 他猛地张口,一枚鸡蛋大小、莹润剔透的剑胆飞射而出,于空中化为一道看似朴实无华,却让陆临瞬间寒毛倒竖、感到极度危险的凝练剑光,直劈陆临面门! 不能硬接! 陆临施展身法急速闪避,但那道剑光竟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灵活到不可思议,再次锁定陆临,追杀而至。 “休想逃!此剑胆一出,不见血决不罢休,给我死吧!”柳靖轩擦掉嘴角的血渍,脸色狰狞地死死盯住陆临,仿佛已看到陆临被剑光穿心的场景。 陆临连续变幻方位,闪避了数次,可那剑光每一次都能以违反常理的姿态灵活拐弯,速度更是越来越快,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咻! 剑光再次从侧面袭来,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一次,陆临没有再闪避。他的手中,蓦地出现了一柄灵光流转的法剑。 正是之前缴获的上品法器! 他挥动法剑,正面迎击而上。 他虽无法发挥法剑应有的威力,但法剑本身材质足够坚硬,用来格挡这剑胆攻击,想来问题不大。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借此机会验证! 当!!! 剑光狠狠劈砍在上品法剑的剑身之上,锋锐无匹的剑气让法剑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最终还是成功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交锋间隙,陆临覆盖着“炎鹤血罡”的左手,快如闪电般猛地向前一探,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道凝练剑光的一端! 【发现大量中等灵性能量,可兑换两百年苦修,是否兑换?】 真的可以! 陆临眼睛一亮。 兑换! 没有丝毫犹豫。 下一刻,一股精纯至极的能量,顺着他的左手疯狂涌入识海,被武道熔炉瞬间吸收。 而他的修行时间,也随之暴涨两百年,来到了一千六百二十六年零两个月。 砰! 那道凌厉无比、不死不休的剑光,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性,直接溃散开来,化为一块黯淡无光的铁疙瘩,“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柳靖轩与勉力支撑的洛思卿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趁此机会,陆临一个闪身,血罡爆发,再次如鬼魅般逼近柳靖轩! 柳靖轩万万也没有想到,陆临居然能用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破去他父亲赐予的保命剑胆,心神剧震之下,猝不及防,连祭出防御法器的时间都没有。 轰! 陆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柳靖轩的身上。 噗的一声闷响,柳靖轩的身体应声四分五裂! “不对.” 陆临眉头一皱,这一掌的触感,完全不像是打在血肉之躯上,反而像是击中了一股特殊而凝聚的能量。 这种诡异的遭遇,对他而言已不是第一次了。 替死剑灵! 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多宝童子! 他连忙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高空之中,灵光汇聚,柳靖轩的身影竟然重新凝聚而出。 他面色苍白,带着无尽怨毒死死盯着陆临,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你们给我等着!今日之账,我必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放完狠话,他立刻催动脚下法器,想要逃离此地。 呼. 然而,十二面魔焰熊熊的烬灭幡,如同早有预料般从天而降,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焰罗网,一下子将柳靖轩笼罩了进去,彻底阻断了他的退路。 “贱人.!” 柳靖轩发出歇斯底里、充满绝望的咆哮。 ps,下面一张被审核了,郁闷,求一下月票 (本章完) 第96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96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柳靖轩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体内残存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疯狂冲击着十二面九幽烬灭幡形成的壁垒,试图突围。 然而接连数次猛冲,都只是让幡面剧烈震动,始终无法破开这牢笼。 就在洛思卿祭出烬灭幡困住柳靖轩的瞬间,陆临已如猎豹般腾空而起。 他双足血罡喷薄,产生强大的推力,身形一飞冲天,眨眼间便闯入幡阵之内,一掌直取柳靖轩要害。 柳靖轩本就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还能抵挡陆临这蓄势的杀招? 勉强格挡两下后,便被陆临一掌狠狠击中腹部。 磅礴掌力瞬间撕裂了他脆弱的防御,几乎将其腹部洞穿。 柳靖轩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杆烬灭幡上,随即瘫软在地,大口呕血,眼中充满了惊恐。 他慌忙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灵光灿灿的丹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 这丹药确有奇效,入口即化,其腹部的可怕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但陆临的攻势岂会给他喘息之机?又一掌已紧随而至,再次袭向他的腹部。 “留他一命……” 就在这时,陆临耳中传来了洛思卿细微却清晰的声音。 陆临心神微动,掌上力道不由收敛了几分。 即便如此,陆临这一掌的威力依旧惊人。 加之柳靖轩的防御法衣早已在先前的攻击中被彻底击溃,此刻他等于是毫无防护地硬接此招。 摧枯拉朽的掌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最终狠狠轰击在了他丹田内的道基之上! “嘭!” 一声闷响,那原本坚固无比的道基,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炸碎! “啊啊啊——我的道基!你、你废了我的道基!畜生!你这个畜生啊!” 柳靖轩发出绝望至极的凄厉惨嚎。 道基被毁,他便成了废人一个,永世再无可能踏足仙途,纵使金丹真人亲临,也回天乏术。 “聒噪。” 陆临眉头一皱,一记手刀精准劈在柳靖轩后颈,将其直接打晕过去。 随即,他左手扣住柳靖轩的脖颈,右手在其腰间一抹,储物袋已落入手中。 咻咻咻…… 十二杆烬灭幡化作道道流光,齐齐飞回洛思卿袖中,消失不见。 此时的洛思卿,脸颊泛起极不正常的潮红,双眸水雾迷离,气息微弱,声若游丝:“陆临……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先前她强行催动十二九幽烬灭幡,加剧了体内毒性发作,此刻已是压制不住,几近崩溃边缘。 “稍等!” 陆临将昏迷的柳靖轩丢在地上,身形如浮光掠影,在竹林间急速闪动,将柳靖轩散落的法器,以及那名三十岁左右剑修的法剑和储物袋全部收起。 随后,他左手提起柳靖轩,来到洛思卿身边,察觉到她的异状,不禁问道:“你……这是中毒了?我这里有解毒丹,你要不要……” “没用的……寻常解毒丹解不了此毒……快,找个隐蔽之处……”洛思卿喘息着说道,眼神越发迷离,她紧咬下唇,目光复杂地看向陆临。 陆临被她看得有些莫名,但情况紧急,不容多想。 他大步上前,一把揽住洛思卿纤细却滚烫的腰肢,将她横抱而起,迅速离去。 当陆临的手臂环住洛思卿腰际的那一刻,她的娇躯明显一颤,银牙紧咬,唇瓣几乎要渗出血来。 陆临施展身法,风驰电掣般在山林间穿行。 可下一刻,他一个踉跄,差点失衡。 只因洛思卿的身体竟如八爪鱼般紧紧缠了上来。 她浑身滚烫异常,面泛红晕,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炙热而急促的呼吸不断吹拂在他的颈侧,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窝巢……这症状,该不会是中了那种药吧?柳靖轩这厮干的?”陆临心头一跳,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他连忙深吸几口气,强压下腹间窜起的躁动,继续加速奔行。 片刻之后,陆临找到一处隐秘峡谷,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峡谷深处,恰好有一个山洞。 听到动静,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咆哮着冲出山洞。 不过这只是一头一阶妖兽,陆临随手弹出一道指风,便将其击毙。 他将柳靖轩丢在洞口空地上,略一沉吟,又弹出几道气劲,精准地打断了柳靖轩的四肢骨骼,随后扯过旁边的坚韧藤蔓,将其捆得结结实实。 道基被毁,四肢尽断,即便柳靖轩醒来,也绝无可能逃脱。 处理好这一切,陆临才抱着洛思卿走进了山洞。 此刻的洛思卿,意识已然模糊,宛如一块炽热的烙铁,炙热无比。 “陆临……帮我……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追求长生大道,还要救出家人……原谅我……”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烫得惊人。 忽然,陆临身体猛地一僵。 要害被抓! “这……这…?” 陆临当即化被动为主动,展开了激烈的“反击”。 一场激烈的鏖战就此展开,直至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方才渐渐平息。 …… 翌日清晨,山林间薄雾弥漫,草木枝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 陆临独自坐在山洞外的一块青石上,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洛思卿悄然来到他身后。 她看到陆临已在此默坐了半个时辰,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眉头紧锁,心中不由一叹。 “我知道你在生气……昨夜之事,是我不对。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在她看来,陆临此刻的沉默与纠结,定然是在恼怒昨夜她的“用强”。 易地而处,换位思考,若换做是她遭遇此事,恐怕早已拔剑相向。 因此,她完全能够理解陆临。 “啥?” 陆临回过神来,一脸错愕。 他在生气?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方才分明是在回味啊。 天地良心,他虽两世为人,但确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前世虽“理论经验”丰富,阅片无数,在脑海中也曾激战数百次,但那终究是纸上谈兵。 况且,对方还是修仙者,修炼九幽魔焱诀,体温远高于常人,那滋味,啧啧. 洛思卿见陆临依旧“沉默”,以为他余怒未消,轻叹一声道:“我此次亦是情非得已……那‘坠凡尘’无药可解,我尚有诸多夙愿未了,不能就此陨落。所以……昨夜之事,你若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这丫头,居然在向我道歉?还要给我补偿?”陆临心中大感意外。 他原以为对方清醒后,最可能的是拔剑相向,他都已做好了应对冲突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剧情竟完全反向发展。 “这姑娘,修行天赋虽高,心智聪慧,但在人情世故某些方面,还真是……天真得可爱。”陆临心下暗忖。 既如此,他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脸上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沉声道:“我陆临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如何待我,我必十倍、百倍奉还!昨夜你那般‘对待’于我,这个‘仇’……我自然也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说罢,目光开始不老实的乱瞄。 (本章完) 第97章 逼问(求月票) 第97章 逼问(求月票) 洛思卿即便再“天真”,此刻也完全明白了陆临话中的弦外之音,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怒叱道:“陆临,你无耻!我当真是错看你了!” 话音未落,她掌中已有黑色魔焱汇聚,眼看就要朝陆临打来。 “你看,柳靖轩那家伙醒了!你留他一命,是不是有问题要问他?”陆临连忙指向一旁,岔开话题。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 洛思卿立刻收敛了掌中魔焱,转头望向山谷一侧。 只见柳靖轩已然睁开双眼,正用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陆临与洛思卿。 当他看到洛思卿虽略显疲惫却安然无恙,气息也并无异样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自己费尽心机,最终竟便宜了这个卑贱的武夫? 愤怒与嫉妒的火焰几乎将他的理智吞没,他恨不能仰天狂啸,以宣泄那蚀骨焚心的恨意。 洛思卿脚尖轻点,飘然落在柳靖轩身旁,清冷的眸子如寒冰般俯视着他,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说,你将我爹娘和妹妹藏在何处?” “你想知道?哈哈哈……”柳靖轩状若疯狂地大笑起来,“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噗!” 洛思卿毫不犹豫,一脚狠狠踏在柳靖轩断裂的腿骨上。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柳靖轩的笑声戛然而止,化作凄厉的抽气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说?”洛思卿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其中透出的凛冽杀意,让周遭空气都仿佛凝固。 此刻,她重新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手段狠辣的血煞魔宗魔女。 “要我说……也可以……”柳靖轩强忍着剧痛,喘息着道,“但你要发下‘心魔誓言’,答应饶我一命!” “你现在,没资格与我讲条件。”洛思卿眼神冷漠如霜。 饶他一命?绝无可能! 柳靖轩若不死,一旦他返回青萍剑宗,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将暴露。 届时,死的便是她自己。 所以,柳靖轩必须死。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洛思卿声音冰寒,“你们既将我送入血煞魔宗,难道不知魔宗手段?可曾听说过……‘蚀骨销魂’术?” 言罢,她双手开始急速掐动法诀,一道道诡异灵光自其指尖浮现,如同拥有生命般,接连打入柳靖轩体内。 “蚀骨销魂?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柳靖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洛思卿丝毫不为所动,手中法诀变幻更快。 片刻之后,柳靖轩脸上骤然浮现极度痛苦之色。 随着痛苦加剧,他五官扭曲变形,表情狰狞如同恶鬼,发出了凄厉惨嚎,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我说!我全都说!求你给我个痛快吧!”柳靖轩这等温室中长大的修士,何曾受过这等折磨,顿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惨叫着求饶。 一旁的陆临看得心中微凛,暗道:“和这丫头相处,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他暗暗告诫自己,切莫因为先前些许暧昧便得意忘形,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对男女之事未必看得多重。 自己若是行为越界,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届时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洛思卿见状,双手连点数下,柳靖轩身上的痛苦顿时减轻了大半,但那双眼中残留的恐惧却丝毫未减。 “说!”洛思卿言简意赅。 “在……在严州,沧江郡,水源府外的赤瞳山上。那里……有我的人在镇守。”柳靖轩喘息着,艰难地说道。 洛思卿并未轻信。 她继续禁锢着柳靖轩,随后祭出飞行法器,带着陆临与已成废人的柳靖轩冲天而起,朝着严州方向疾驰而去。 严州,乃是青萍剑宗势力笼罩的区域。此地大小修仙宗门,皆需仰青萍剑宗鼻息。 洛思卿一路谨慎飞行,待离开燕州地界,进入严州境内后,她便立刻降下法器,选择沿着山林潜行。 此地毕竟是青萍剑宗腹地,她还擒拿着对方的少宗主,一旦行踪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以秘法再次弄晕柳靖轩,与陆临一道,在山林间隐匿气息,急速穿行。 终于在第二日傍晚,两人抵达了柳靖轩所说的赤瞳山。 他们悄无声息地在山林间穿梭,不久之后,果然在半山腰处看到一片白墙黑瓦的宽敞屋舍。 洛思卿屏息凝神,灵识如水银泻地般悄然蔓延而出,将整片屋宇笼罩。 片刻之后,她娇躯微微一颤,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激动之色。 “我爹娘和妹妹……他们果然都在这里!”洛思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镇守此地的,可有强者?”陆临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最强不过练气十层。”洛思卿迅速回答。 陆临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身形如电,瞬间杀入那片屋舍之中。 最强不过练气十层的守卫,在一位筑基修士和一位先天圆满武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很快,柳靖轩留在此地的人手便被清扫一空。 洛思卿也终于如愿,在一间僻静的厢房内,见到了阔别五年多的父母和已然长高不少的妹妹。 一家人骤然重逢,自有无数衷肠要诉,泪水与欢笑交织。 但洛思卿心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她强压下激动情绪,迅速安抚好家人,便带着他们立刻动身离开。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他们成功离开了严州地界。 随后,洛思卿驾驭法器,载着众人朝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仙人……”洛思卿的父母和妹妹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大地,眼中充满了震惊,看向洛思卿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陌生与敬畏。 洛思卿的目的地,是云州。 此州不属于血煞魔宗或青萍剑宗任何一方,而是隶属于五大宗门之一的圣心阁。 因其地处燕国边境,与邻国接壤,情况复杂,便于隐匿。 显然,洛思卿对此早有谋划,暗中布置了后路。 她将父母与妹妹安顿在云州边境一处名为“庆丰村”的偏远小山村里。 此地人迹罕至,民风淳朴,外人难以寻踪。且地处边境,万一将来发生变故,她也可迅速带着家人越过边境,逃往他国。 庆丰村后山,僻静无人。 洛思卿与陆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瘫软在地的柳靖轩。 柳靖轩面如死灰。 他心知肚明,洛思卿既然已经成功救回家人,自己便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死期已至。 “给我一个痛快吧!”柳靖轩咬着牙,嘶哑地说道。 “给你个痛快,也不是不可以。”洛思卿冷声道,“将青萍剑宗的功法默写出来,特别是……《青萍剑诀》。” 《青萍剑诀》,乃是青萍剑宗镇派绝学,一门威力惊世的顶尖剑术,威震整个燕国修仙界,被誉为燕国最强剑术,没有之一! “你……休……”柳靖轩本能地想要拒绝,但一看到洛思卿那开始掐动印决的双手,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蚀骨销魂”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绝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我写!我写!可是……我手骨已断,无法动笔……” “你说,我写!”洛思卿不容置疑,直接取出了早已备好的纸墨笔砚。 柳靖轩无可奈何,只得将《青萍剑诀》的口诀心法,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很快,一份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剑诀秘籍,便被洛思卿工整地记录下来。 “对了,”洛思卿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将你们青萍剑宗收藏的先天武学,也一并念出来。” “我……我不记得。”柳靖轩摇了摇头。 “不记得?” “是,我从未翻阅过那些粗浅的武学功法。”柳靖轩语气中带着一丝源自骨子里的轻蔑,“那等低劣的修行之法,只有武夫才会去修炼。我志在大道,岂会浪费时间记诵那些?” 他顿了一下,生怕洛思卿不信而再次动用酷刑,连忙补充道:“我没说谎!连《青萍剑诀》我都给你了,又何必在乎几本武学功法?” 一旁的陆临闻言,心中大失所望。 即便洛思卿不开口,他原本也打算逼问柳靖轩,弄到青萍剑宗的先天血罡武学。 没想到,这家伙竟傲慢至此,对武学根本不屑一顾。 真是个废物! 他在心中暗骂。 “不过……”就在这时,柳靖轩再次开口,他现在只求能速死,免受折磨,“我曾斩杀过一个散修先天武夫,从他储物袋中得到过一本先天武学秘籍,应该……就在我的储物袋里。” (本章完) 第98章 洛思卿的谋划 第98章 洛思卿的谋划 “储物袋中有先天级别的武学?” 陆临心中一动。 在来此的路上,他已默默将柳靖轩储物袋上的灵力印记抹除。 此刻他当即取出储物袋,仔细翻找起来。 很快,一个样式古朴的陈旧的木盒出现在他手中。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躺着一本线装书籍,封面赫然写着五个苍劲大字:剑羚血罡诀! 陆临立刻简单翻阅了一遍。 这《剑羚血罡诀》,乃是模仿一种名为“剑羚”的妖兽所创。 其核心杀招需与剑器配合,方能爆发出惊人的穿透力与杀伤力。 当然,想要成功凝聚出“剑羚血罡”,必须先悟透“剑羚之神”,并准备好相应的“剑羚血元”作为引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给我个痛快吧。不过我告诉你们,我父亲乃剑宗宗主……他绝不会放过你们!他一定会查到你们头上……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要下来陪我了……哈哈哈……” 噗嗤! 柳靖轩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洛思卿面无表情,屈指弹出一道凝练的指劲,精准地洞穿了他的眉心,彻底结束了这位剑宗少宗主的性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陆临收起秘籍,看向洛思卿。 “打算?”洛思卿表情看似轻松,“当然是返回魔宗喽。” “返回魔宗?”陆临眉头微蹙,“你不怕身份暴露?我们杀了柳靖轩,虽无人目睹,但你救出了家人。只要青萍剑宗查到赤瞳山,就不难推测柳靖轩的死与你有关。” “到那时,你觉得青萍剑宗还会为你保守秘密?你的卧底身份一旦暴露,返回魔宗,岂非自投罗网?” “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一走了之,脱离血煞魔宗?”洛思卿看向陆临。 陆临沉默不语,等于默认。 “我的确可以一走了之,”洛思卿继续反问,“但我走了,你怎么办?” 陆临再次陷入沉默。 是的,洛思卿可以走,但他不行。 他体内被种下了魔宗独有的追踪印记,根本无处可逃。 纵使逃到天涯海角,魔宗强者亦有办法将他揪出。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陆临心头。 这该死的印记,让他如同笼中困兽,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你打算返回魔宗……是为了我?”沉默片刻,陆临沉声问道。 “你想多了!”洛思卿的目光出现了刹那的慌乱与游离,但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一走了之,根本行不通。” 她冷静地分析道:“第一,我一旦叛逃,后续便要面对魔宗与剑宗两大宗门的联合追杀。若是惊动了金丹真人,即便逃到他国也难保安全。更何况,我不想终日过着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第二,我志在金丹大道。但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单凭个人之力难如登天,必须倚仗一个强大的宗门作为后盾。而血煞魔宗,无论从功法契合度还是资源来看,于我都最为合适。” “正常情况下,我的真实身份若暴露,必死无疑。但有了柳靖轩的尸体,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陆临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洛思卿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返回魔宗,向高层主动坦白一切?” 洛思卿露出一副“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的表情,点头道:“不错!血煞魔宗的宗旨,向来是‘有教无类’。但凡投入魔宗者,他们不太计较其过去,更看重现在和未来,只要你现在和未来对魔宗有用、值得信任,他们便愿意接纳。” “据我所知,历史上不乏剑宗甚至其他宗门的高手,因与母宗反目或结下仇怨,最终转投血煞魔宗的先例。” “如今,青萍剑宗的少宗主死于我手。即便我过去是青萍剑宗的人,但从此刻起,我与青萍剑宗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在魔宗高层看来,我这样的人,反而比其他弟子更为可靠,因为我已无退路,唯有死心塌地依附魔宗,才能抗衡剑宗的复仇。” “在这样的前提下,以我的天赋和如今的处境,留着我,显然比杀了我对魔宗更有价值。” 洛思卿抽丝剥茧,分析得有理有据。 陆临仔细思量一番,最终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判断与魄力。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返回魔宗。”洛思卿行事果决,“一定要赶在青萍剑宗主动揭露我身份之前,向魔宗坦白,抢占先机,掌握主动。” 话音未落,她便已祭出飞舟。 “等一下!” 陆临走到柳靖轩的尸体旁,俯身仔细观察。 随即伸出手掌,贴合在柳靖轩的伤口处,运转功力,将残留在伤口内的属于他自己的血罡气息一丝丝吸出、化去。 此前交手他未曾留手,此刻必须清除痕迹,以免魔宗高人从残留的血罡中窥破他先天圆满的真实修为。 他加入魔宗时日尚短,若修为进境如此骇人,恐怕会引来祸端。 “让我来。” 洛思卿看出了陆临的意图,屈指一弹,一缕幽黑的魔焱精准落在柳靖轩的伤口上。 魔焱顺着伤口钻入体内,发出“滋滋”声响,进行着彻底的灼烧。 如此一来,陆临可能残留的血罡痕迹被焚烧一空,所有伤口皆可伪造成是洛思卿的魔焱所致。 布置好一切后,洛思卿将柳靖轩的尸体收入储物袋。两人登上飞舟,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血煞魔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翌日,远方地平线上,血煞城巍峨的轮廓已遥遥在望。 “陆临,你先留在血煞城,等我消息。” 洛思卿操控飞舟减速,叮嘱道。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密切关注感应符。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离开血煞城,走得越远越好。若一切正常,等到明日,你便可自行返回九卿峰。” “你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吗?”陆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谨慎。 “当然有把握。”洛思卿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备用方案而已!” “多谢。”陆临沉默片刻,郑重地抱拳一礼。 “谢我做什么?”洛思卿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刻意显得轻松,“我都说了,我这么做可全是为了自己。你……你可别多想哦。” 她话锋一转,指向下方:“好了,血煞城就在眼前,下去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陆临回应,洛思卿双手法诀一收,飞舟瞬间消失。 呼——! 陆临顿时从高空中直坠而下。 “艹!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陆临心中暗骂。 为了不暴露真实修为,他强忍着没有动用先天圆满的凌空虚渡之能,而是施展出“炎鹤亮翅”的身法,凭借远超常人的雄厚气血支撑身形,如一只大鸟般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离,最终有惊无险地平稳落地。 抬头望去,高空中那道遁光已如流星般没入魔山深处。 陆临收敛心神,大步流星地进入血煞城,在熟悉的酒楼定了一间上房。 关上房门并启动简易禁制后,他再次拿出柳靖轩的储物袋,开始仔细清点这次的收获。 柳靖轩身为剑宗少主,其身家之丰厚,远超陆临预料,让他也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首先是各类法器! 光是上品法器,便有三件之多:一柄寒光凛冽的法剑,一个灵气盎然的玉瓶,以及一面铭刻着玄奥符文的小巧盾牌。 更令人吃惊的是,其中竟还有一件极品法器! 这等宝物,通常只有筑基圆满级别的大修士才有可能拥有,柳靖轩以筑基初期修为便持有一件,可见其受宠程度。 或许之前与陆临对战之时,他自觉有父亲赐予的剑胆足以克敌,根本来不及动用此物。 此外,中品灵石竟有足足两百多块,其财力远超寻常筑基初期修士。 还有各类符箓、丹药、炼器材料等等,琳琅满目,品质皆属上乘。 其中,玄金便有五百多斤! 陆临不由感慨,当初急需此物时,千辛万苦才弄到一些。 如今暂时用不上了,反倒一下子获得如此之多。 同时,他还找到了几个特殊的玉瓶,里面装着通体赤红、猩红如血的丹丸。 陆临推测,这应该就是比气血丸更高阶的气血丹,两者在外观和气息上颇有几分相似。 “嗯?这一本是什么?” 清点过程中,陆临注意到了一本材质特殊的册子。 封面之上,写着五个透着几分古朴意境的大字:沉渊剑息法! 他好奇地翻开阅览。 原来,这是一部专供修仙者修炼的收敛气息之术。 练成之后,可使自身气息如沉入深渊,能将剑修特有的锋芒彻底隐藏,不露丝毫痕迹。 “当真神妙……”陆临翻阅之后,不由感叹。 这《沉渊剑息法》的精妙程度,远在他的《敛神决》之上。 可惜,这是专为修仙者设计的法门,需要灵力驱动,他这个武夫根本无法修炼。 “等等……”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陆临的脑海,“我能否利用武道熔炉,汲取这《沉渊剑息法》的精华,将其融汇到《敛神决》之中?从而推演出一门更强、更适合武夫,尤其是适合我如今境界的敛息法门?”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热。 如今,他若全力运转《敛神决》,瞒过筑基中后期的修士问题不大。 但随着他自身修为达到先天圆满,血罡日益强盛,敛息的难度也随之大增。 面对筑基圆满大修士,他已无十足把握能完全隐匿。 至于更高层次的金丹真人?更是想都别想。 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与更强者,乃至金丹真人打交道? 一门更强大的敛息法门,对他而言,已是迫在眉睫。 (本章完) 第99章 暴涨的修行时间 第99章 暴涨的修行时间 陆临凝神思索着具体方法。 他拿起《沉渊剑息法》仔细研读,很快便将全文熟记于心。 再去看武道熔炉,发现其中并未出现《沉渊剑息法》的记录。 果然,修仙法门无法被武道熔炉直接记录和运用。 陆临当即盘膝而坐,摒除杂念,将心神沉入武道熔炉,开始将修行时间朝着《敛神决》灌注而去。 在灌注的同时,他脑海中持续观想、推演着《沉渊剑息法》的精要与奥义。 【随着修为日益精进,《敛神决》已渐显不足,你迫切需要更高深的敛息法门。你从仙道法门中获得灵感,意图取其精华,融于《敛神决》之中。然仙武不相容,此举难度极大。前五年,你屡试屡败,一无所获。】 【第六年,经过不懈的尝试与摸索,你终于寻得一丝契机,令《敛神决》产生微妙变化,但效果仍微乎其微。】 【自第十年起,你返璞归真,重新回顾《敛神决》的修炼历程。你将其从头修炼,一遍又一遍。在此过程中,你尝试将《沉渊剑息法》的精华逐步融入,终获初步成果。】 【三十年后,成果逐步扩大……】 【八十年后,《敛神决》焕发新生。一旦运转,你的气息愈发内敛深沉,血气融于筋肉,血罡藏于骨骼,纵是筑基圆满亦难以探查。但你并未满足,仍在持续参悟,追求更高境界。】 【修行无岁月,创新之法更需漫长积累。在光阴长河中,你历经无数次摸索与试验,失败接踵而至。终于,三百年匆匆而过,在经历了无数失败后,你成功将两家之长熔于一炉,创出了一门全新的敛息法门!】 一条条提示飞速浮现。 转眼间,三百年修行时间消耗殆尽。 但成果斐然。 他,成功了! 陆临睁开双眼,立刻运转新法门。 刹那间,他周身气息尽数收敛,体内气血大部分潜藏于筋肉深处,血罡则隐于骨骼之中,整个人气息古井无波。 此刻的陆临,看上去与不通武学的寻常凡人无异。 “以我现在的敛息水准,面对筑基圆满当可万无一失。但能否瞒过金丹真人……”陆临心中并无十足把握。 金丹真人究竟有多强,他毫无概念,武道熔炉也未给出相关提示。 况且,金丹境内部亦有强弱之分。 “整个燕国,仅有五大宗门拥有金丹真人坐镇,加起来也不多,且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来,轻易也遇不上吧?”陆临暗自思忖。 随即,他开始测试这门新敛息术的额外功效。 取来一面铜镜,陆临心念微动,镜中他的五官与样貌便开始急剧变化。 不过数息,便从一名俊秀青年,化作一位面容刚毅的国字脸中年。 紧接着,他体内骨骼发出阵阵轻响,身高也随之增长。盏茶功夫,已从原先的一米八左右,拔高至近两米。 没错,这门新创的敛息法门,不仅可极致收敛气息,更能随意控制周身肌肉骨骼,改形换貌,其精妙程度远超世间任何易容术。 “妙极!”陆临对着铜镜左右端详,随即心念再转,又换了一副样貌。 如此反复数次,方才恢复本来面目。 “这门新法门,便命名为《沉渊敛神决》吧!”陆临结合两部功法的名称,赋予了它新的名字。 霎时间,武道熔炉上《敛神决》的名称一阵模糊,随即变为“沉渊敛神决”五个古朴大字。 陆临看了一眼剩余修行时间:一千三百二十六年零两个月。 他当即将柳靖轩及那名中年剑修储物袋中的各类杂项材料、符箓、丹药,以及所有中、下品法器,尽数兑换成修行时间。 这一下,竟直接增加了一千五百年修行时间!总额达到两千八百二十六年零两个月。 这还未计算那些中品灵石、上品法器以及那件极品法器的价值。 若全部折算,数字将更为惊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裕感涌上陆临心头。 如此海量的修行时间,该如何运用? 陆临略作思量,有几个方向可供选择: 第一,继续提升《魔猿血罡诀》。目前魔猿血罡仅达二十八纹,其巅峰可达三十六纹,尚有极大提升空间。 但手中气血丹有限,即便全部用上,提升幅度恐怕也有限。 第二,提升《炎鹤血罡》。 炎鹤血罡目前为九纹,下一步便是冲击十纹,达到堪比先天中期的水准。 但炎鹤血罡与魔猿血罡无法协同使用,这是个急待解决的难题。 若不提升炎鹤血罡本体,转而提升其配套杀招“万羽焚江”,意义不大。 第三,修炼新得的《剑羚血罡诀》。 但若未能领悟“剑羚之神”,最多只能修炼至淬体十层。 思前想后,陆临决定先利用现有资源用于提升魔猿血罡,最后再参悟《剑羚血罡诀》。 主意已定,陆临将剩余的气血丹尽数取出,用于提升魔猿血罡。 待所有气血丹耗尽,魔猿血罡增加了两道血纹,达到三十纹之境。 随后,陆临开始将修行时间朝着炎鹤血罡诀的杀招“万羽焚江”灌注。 与提升“魔猿崩山掌”所需时间相仿,总共耗费五百余年,终将“万羽焚江”修炼至圆满之境。 最后,陆临取出《剑羚血罡诀》,细细研读。 通读一遍后,武道熔炉上便浮现出关于此诀的记载。 心念驱动间,修行时间转而朝着《剑羚血罡诀》灌注。 凭借高屋建瓴的武道境界与深厚根基,修炼过程轻车熟路。 不多时,《剑羚血罡诀》便突破至第一层,随后势如破竹,持续攀升…… 第二层、第三层接踵而至,继而一口气跨入第四层、第五层…… “咦?修炼起来竟如此顺畅,连气血丸和练筋丹都无需服用?”陆临微微诧异。 但随即明悟:以他如今远超凡俗的肉身根基,回过头来修炼淬体境武学,自然一路坦途,无需外物辅助。 然而,相应的,他的肉身力量在此过程中几乎毫无增长。 淬体境的修炼,对他如今的强悍肉身已难以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增幅,仅仅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修炼过程。 继续灌注! 第六层、第七层亦被轻易跨越,连护骨丹都完全不需要。 随后第八层……第十层水到渠成,直达淬体巅峰。 …… 在陆临于客栈中潜心修炼、提升实力之际,洛思卿已深入魔宗腹地,径直求见了现任魔宗宗主,拓跋峯。 “属下洛思卿,拜见宗主师兄!” 森严魔殿之上,洛思卿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修仙界中,达者为先,只论修为,不论年岁。 即便一稚龄童子,若已筑基,百岁炼气亦需尊称师叔。 血煞魔宗宗主拓跋峯同为筑基境,洛思卿既已筑基,便与他同辈相称,敬一声“师兄”。 “你言有要事需面见于我,所为何事?”拓跋峯声音低沉,在大殿中回荡。 “此事关系重大,恳请师兄传召诸位长老与各峰峰主齐聚,我需当众说明。”洛思卿神色肃然。 “需传召长老与峰主?”拓跋峯眉头微蹙。 “不错,”洛思卿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此事,关乎属下的真实身份。” (本章完) 第100章 圣女种子 第100章 圣女种子 “你的身份?” 闻听此言,拓跋峯眼中精光爆闪,锐利的目光扫视洛思卿,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 洛思卿面色平静,坦然与拓跋峯对视,毫无闪避。 “好!” 半晌,拓跋峯吐出一个字。 随即掌中出现一枚传讯符,灵力注入其中,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魔殿。 不多时,两名魔宗弟子快步进入殿内,躬身听令。 “传我令,召集诸位长老与各峰峰主,即刻前来魔殿,有要事相商。”拓跋峯声音沉浑。 “是!” 两名弟子领命,躬身退下,快步离去。 咻咻咻…… 不久之后,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划破天际,相继落在魔殿门口。 光芒收敛,显露出一位位面带好奇或疑惑之色的魔宗长老与峰主。 “宗主突然召见,不知所谓何事?” “确实蹊跷,如今五大宗门并无战事,为何突然召集我等?” 相熟之人彼此暗中传音交流,却都摸不着头脑。 众人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步入宏伟而略显阴森的魔殿。 当看到殿中除了宗主拓跋峯,还站着洛思卿时,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探究之色。 很快,除了那些闭死关或外出未归的,其余长老与各峰峰主尽数到齐。 “宗主,突然召见我等,所为何事?”一位面容枯瘦的长老率先出声询问。 “是洛师妹有要事需当面告知诸位,本座亦颇感好奇。”拓跋峯将目光投向洛思卿。 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洛思卿身上。 “诸位,请看!” 洛思卿面色不变,手掌在储物袋上轻轻拂过。一具尸体“砰”地一声落在魔殿中央的空地上。 “这是……” 众人凝神看去,有少数几人瞳孔骤然收缩,失声道:“这是青萍剑宗少宗主柳靖轩!他……洛师妹,是你杀了他?” “不错!”洛思卿坦然承认。 “好!柳靖轩乃是柳神鸿最宠爱的独子,洛师妹能将他斩杀,实乃大功一件!不愧是我魔宗数十年不出的天才!”一位身穿火焰纹路黑袍的老者抚掌赞叹,面露激赏。 “击杀柳靖轩有功?哼,我看未必!”一位头发雪白、面容刻薄的老妪冷笑着反驳,“柳靖轩深受柳神鸿喜爱,杀了他,只会激化两宗矛盾,引来柳神鸿不死不休的报复!此乃引火烧身之举!” 洛思卿目光扫去。 那老妪身旁,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裙、容貌绝美的女子。 女子双眸半闭,虽姿容绝世,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令人不敢直视。 叶傲雪! 在洛思卿横空出世之前,她被誉为血煞魔宗最惊才绝艳的女修,如今亦是宗门圣女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这些顶尖天骄身后,都聚集着一批支持者。 那出言反对的老妪,便是叶傲雪的拥护者。 若按前世的说法,这便是投资。 “放屁!”火焰黑袍老者立刻怒声回怼,“青萍剑宗与我魔宗,向来是死敌!就算不杀柳靖轩,难道两宗就会握手言和了?更何况,我魔宗何曾怕过他柳神鸿的报复?此话若传扬出去,只会弱了我魔宗威名!你究竟是何居心?” 这位老者,正是洛思卿的坚定支持者。 “哼,杀一个柳靖轩而已,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召集众长老与诸峰之主?搞得像是立下了什么不世之功一般。”那老妪继续冷言冷语。 “诸位!”洛思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压过了殿内的议论,“此次召诸位前来,是要说明我的真实身份!”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再次齐刷刷地看向洛思卿。 她的真实身份?此事难道还有隐情? “我入魔宗之前的真实身份……”洛思卿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乃是青萍剑宗弟子!” 此言一出,魔殿内陡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连拓跋峯也不例外! 这个答案,显然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连一直半闭着眼的叶傲雪,也倏然睁开了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好啊!原来你是青萍剑宗安插在我魔宗的奸细!简直罪该万死!”那老妪立刻尖声叫了起来,因激动而面色泛红,“宗主,属下恳请立刻擒拿洛思卿,就地正法!” 她心中狂喜,终于抓住了彻底扳倒洛思卿的机会。 “疯婆子你给我闭嘴!” 火焰黑袍老者立刻厉声反驳,“洛师妹若真是青萍剑宗奸细,岂会亲手斩杀柳靖轩?此事定然另有隐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洛师妹以前是剑宗安插进来的,但从她斩杀柳靖轩那一刻起,她便与青萍剑宗彻底决裂,只能是我魔宗真正的弟子!” 老妪还想争辩,却被拓跋峯抬手制止。 他目光如炬,看向洛思卿:“此事来龙去脉,你详细道来!” “是。”洛思卿微微颔首,“我当年,是被逼无奈。柳神鸿与柳靖轩父子抓了我的父母和妹妹,以此作为要挟,逼我潜入魔宗。” “他们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因为我的‘幽冥红莲’异种灵根与《九幽魔焱诀》高度契合,修炼此功可将我灵根潜能开发至最大。待我筑基之后,柳靖轩便想以家人性命胁迫我,与他同修《阴阳合欢大悲赋》,助他成就二品无暇道基。我宁死不从,最终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拿下柳靖轩,逼问出家人下落,而后……” 洛思卿将事情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她所言,大部分都是事实。 因为她深知,在座的都是活了上百年甚至更久的老狐狸,若是编造谎言,极易被看出破绽。 唯有实话实说,方能取信于人。 当然,她也做了一些必要的调整。 比如,略去了陆临在此事中的作用,也隐去了自己身中“坠凡尘”之毒的细节。 只强调自己不愿受胁迫,果断反击,救出家人后便击杀了柳靖轩,从此心向魔宗,再无二心。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和青萍剑宗联手演的一出苦肉计?诸位,万万不可轻信她!”那老妪再度尖声质疑。 “疯婆子,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火焰黑袍老者毫不留情地嘲讽,“苦肉计?用柳神鸿独子的性命来演苦肉计?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你当柳神鸿是傻子不成?” “谁知道柳靖轩是不是因别的意外而死,被他们废物利用,拿来演这出戏?再退一步讲,就算柳靖轩真是被她所杀,那她在魔宗这些年,到底泄露了多少机密,做了多少损害宗门之事?单凭这一点,她就难逃死罪!”老妪强词夺理,冷笑连连。 “我从未做过任何损害魔宗利益之事!”洛思卿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方才我已说明,柳靖轩的最终目的,是利用我的灵根助他成就二品道基。在事成之前,他们只会千方百计掩护我的身份,岂会让我行险执行细作任务,平白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们送我入魔宗的真实目的,是让我在此安心修炼,而非充当传递情报的奸细。” “哼,空口无凭,全是你一家之言,谁能作证?”老妪嗤之以鼻。 洛思卿不再理会她,转而环视全场,抱拳朗声道:“我洛思卿已手刃柳靖轩,从此与青萍剑宗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如今家人已获安全,我从今往后,心向魔宗,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我相信她!”火焰黑袍老者立刻声援,“我魔宗行事,向来只看现在与未来,何必执着于洛师妹的过往?依我看,她杀了柳靖轩,与剑宗结下死仇,今后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值得信任!若有人不服,也去杀一个柳神鸿的亲信,或者干脆杀了柳神鸿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他这话意有所指! 叶傲雪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出声。 “我也相信洛师妹……” “附议,洛师妹此举已表明心迹……” 几位支持洛思卿的长老和峰主也纷纷开口表态。 然而,其他圣女、圣子候选人的支持者们,则大多持反对意见。 洛思卿的卓越天赋给了其他竞争者巨大压力,此刻有机会打压她,他们自然不愿错过。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魔殿之内顿时吵作一团,气氛剑拔弩张。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再次汇聚到拓跋峯身上,等待他做出决断。 “这……”拓跋峯面露沉吟之色,似乎也有些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他神情猛然一肃,立刻起身,朝着虚空某处恭恭敬敬地抱拳躬身。 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在魔宗,能让宗主拓跋峯如此恭敬的,唯有那些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丹真人! 所有人不敢怠慢,立刻齐齐起身,朝着拓跋峯行礼的方向躬身拜下。 然而,虚空之中并无任何人影显现。 过了一会儿,拓跋峯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方才,幽玄真人已传音于本座。真人有言:我魔宗不计过往。洛师妹能亲手斩杀柳靖轩,足见其心志之坚,其对魔宗之诚。自即日起,洛思卿,便是我血煞魔宗的圣女种子!” ps,兄弟们,今天四更,接近12000字,再求一下月票,有票了兄弟请砸过来吧,老牧拜谢。 (本章完) 第101章 麻烦来了 第101章 麻烦来了 什么? 拓跋峯的话音落下,整个魔殿陷入一片死寂。 洛思卿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册封为魔宗圣女种子? 这简直是出人意料的厚赏! 圣女种子的地位,意味着她从此能与叶傲雪平起平坐,更远高于寻常的核心弟子。 “真人英明!” 几位坚定支持洛思卿的长老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他们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要洛思卿能持续成长,未来真正夺得圣女之位,待到拓跋峯突破金丹或是寿元耗尽,洛思卿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魔宗宗主。 届时,他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获得难以估量的好处。 反观那白发老妪等人,脸色则变得异常难看。 但金丹真人既已发话,他们岂敢有丝毫异议? 只能强压着不满,恭敬地附和一声:“真人英明。” 洛思卿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魔宗行事,果然更看重未来的潜力和当下的价值,而非纠缠于过往的身份。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诸位都散去吧。”拓跋峯挥了挥手,“洛师妹,将柳靖轩的尸体留下。” 众人纷纷抱拳,躬身告退。 洛思卿略一迟疑,但还是依言将尸体留下,随后抱拳一礼,转身退出魔殿,朝着自己的九卿峰而去。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拓跋峯忽然神情一肃,朝着空荡荡的大殿中央躬身抱拳,恭敬道:“恭迎真人!” 大殿中央的空气一阵扭曲,一团深邃的魔光凭空涌现。 魔光翻滚涌动,迅速凝聚成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 这并非真身降临,而是一具由精纯能量构成的化身。 然而,即便只是一具化身,当其静立于殿中时,依旧带来一股如同面对万丈高山的磅礴压力,令人呼吸为之一窒。 此人,正是血煞魔宗的金丹巨头之一——幽玄真人。 幽玄真人现身之后,目光便直接落在柳靖轩的尸体上。 他伸手虚虚一抓,那具尸体便凌空飞起,悬浮在他面前。随着他掌心魔光涌动,一丝丝残留的黑色魔焱竟从柳靖轩的体内被强行剥离出来,在空中汇聚成缕。 “洛思卿那丫头,方才并未全说实话……”幽玄真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洞察一切的意味。 “什么?她撒谎了?”拓跋峯脸色微变。 “不必紧张。”幽玄真人语气平淡,“关于她的身份与来历,大抵不假。但在击杀柳靖轩一事上,她有所隐瞒。我方才已仔细查验过这具尸体,眉心的致命一击确实出自洛思卿之手。然而,真正重创柳靖轩,甚至击溃其道基的,却非洛思卿,而是一位……武夫!” “武夫?”拓跋峯面露诧异。 “不错。”幽玄真人肯定道,“此人施展的,乃是‘魔猿崩山掌’,且掌力极其雄浑霸道。一击之下,便彻底震碎了柳靖轩的道基。观其残留劲力,至少迭加了二十七道掌力,已将这门杀招修炼至大成境界。武夫之中,能有此造诣者,可不多见。” “即便有武夫参与,洛思卿为何要刻意隐瞒?”拓跋峯疑惑不解。 “她既然选择隐瞒,自然有她认为必须隐瞒的理由。”幽玄真人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去查,仔细查一查洛思卿身边所有的武夫,我要看到他们最详尽的资料。” “是!”拓跋峯抱拳领命,立刻转身走出魔殿,下达了严查的命令。 魔宗的效率极高。不久之后,几本记载详实的册子便被送到了拓跋峯手中。 魔殿之内。 拓跋峯先将册子恭敬地递给幽玄真人。 幽玄真人灵识一扫,眼中竟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有意思……” 他随手一挥,几本册子便轻飘飘地落回拓跋峯手中。 拓跋峯连忙快速翻阅起来。 “根据资料记载,洛思卿目前仅有三位专属护卫。其中两人尚在淬体境,并无任何异常。唯有这个名叫陆临的……记载虽不多,但他加入魔宗尚不足两年。如此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将‘魔猿崩山掌’修炼至大成境界?” “越是看似不可能之事,才越能解释洛思卿为何要竭力隐瞒。”幽玄真人目光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迷雾,“资料显示,此子不久前曾进入过魔猿园。这意味着,他当时正在为突破先天血罡境做准备。” “入宗时间如此之短,不仅成功突破先天,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魔猿崩山掌’练至大成……这等天赋,堪称惊世骇俗。也正因如此,洛思卿才会想方设法替他遮掩。” “此外,洛思卿此次前往燕岭,另外两名护卫皆留守九卿峰,唯有这陆临随行。这本身就已说明问题。柳靖轩,极大概率是被此子重创,最后由洛思卿补上致命一击……” “资料记载,这陆临进入魔猿园时间不长。即便成功突破,按理说也应处于先天初期,至多不过中期。血罡的积累,并无捷径可走,纵有资源堆砌,亦需时间打磨……”拓跋峯沉吟道,“以此等修为,想要一击重创身怀诸多护身法器的柳靖轩,绝非易事。莫非是洛思卿全力出手困住柳靖轩,才给了陆临可乘之机?” 杀招的领悟或可依靠超凡悟性一朝顿悟,但血罡的雄厚程度,却需要实实在在的水磨工夫。 “嗯。”幽玄真人微微颔首,认可了这个推测,“想要验证究竟是否如此,将此子召来一观便知。”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道:“若真是此子所为,那么他的武学天赋,确实堪称绝世。正好,可用‘心狱’将其控制,令他彻底为我所用。好生培养之下,将来未必不能半只脚踏入‘武道金身’之境,成为我麾下一大助力。” “心狱!”拓跋峯目光一凝。 他听说过此物。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异宝,炼制难度极大。 据他所知,幽玄真人耗费无数心血,也仅成功炼制出一件。 据说,只要将“心狱”打入武夫体内,随着武夫修为日益精深,此物会逐渐融入其血液之中。 最终,中术者将彻底沦为“心狱”主人的傀儡,唯命是从。 “我这就下令,传唤陆临前来。”拓跋峯躬身领命。 …… 九卿峰。 “传唤陆临?” 洛思卿刚回到九卿峰不久,便收到了这个消息,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拓跋峯从柳靖轩的尸体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她心中涌起一丝焦急,立刻化作一道遁光,全速飞向血煞城。 很快,她在城中找到了仍在客店内的陆临。 “你渡过这一关了?”见到洛思卿安然返回,陆临眼中一亮。 “我这一关是过了,但你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洛思卿语气凝重,当即将魔殿内后续发生的事情,以及召见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魔宗宗主……要召见我?”陆临眉头紧锁。 他立刻断定,对方定然是从柳靖轩的尸体上发现了不属于洛思卿的力量痕迹。 “你打算怎么办?”洛思卿关切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陆临无奈地笑了笑,“自然是听从召唤前去觐见。” 难道还能逃走不成? 他体内尚有魔宗印记,根本无处可逃。 所幸,他早已凭借武道熔炉推演出了《沉渊敛神决》。 此刻,他只希望这门敛息术能助他瞒过拓跋峯的探查。 洛思卿眉宇间忧色不减,但她心里也清楚,陆临确实别无选择。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返回魔宗。 洛思卿亲自将陆临送至那座巍峨魔殿的大门之外。 陆临深吸一口气,全力运转《沉渊敛神决》,将自身外显的修为气息精准地控制在先天中期。 没错,就是先天中期! 若对方真从柳靖轩的尸体上推断出有强力武夫参与,那么将修为显露得过低,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当然,若是显露过高,则更为不妥,太过骇人听闻。 先天中期,已足够惊人,却又在“情理”上留有解释的余地。 再次暗暗调整了一番气息,确保万无一失后,陆临定了定神,迈开步伐,毅然踏入了那深邃如同巨兽之口的魔殿。 空旷而威严的魔殿之内,唯有宗主拓跋峯一人高踞于上方的宝座之上。 “武夫陆临,拜见宗主!” 陆临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你的修为,居然真的达到了先天中期……” 上方传来拓跋峯略带惊讶的声音。 陆临下意识地微微抬头。 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强横得超乎想象、宛如浩瀚深海般的恐怖灵识轰然降临。 陆临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五感尽失。 在无边黑暗之中,他朦胧地捕捉到,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一点诡异的血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所有的异状瞬间消失。 陆临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魔殿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宗主拓跋峯依旧高坐于上,正带着审视与惊讶的目光,俯瞰着他。 (本章完) 第102章 顺势而为,先天之上 第102章 顺势而为,先天之上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股可怕的灵识……是拓跋峯吗?但他不过是筑基圆满,怎会有如此恐怖的灵识?难道是……金丹真人?” 陆临心中一凛,后背不由渗出一层冷汗。 “还有,方才那一点红光又是什么?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一念及此,陆临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发现高等灵性能量,可兑换一千年苦修,是否兑换?】 就在这时,武道熔炉之上浮现出一条提示。 与此同时,熔炉表面散发出朦胧光辉,那光芒自识海弥漫而出,映照在他的心脏位置。 陆临立刻“看”到,自己的心脏深处,竟多了一团诡异之物。 那东西通体血红,状如流动的水银,正不断蠕动,伸展出无数细长的触手,与心脏四周的血管紧密相连。 “这是什么鬼东西?难道刚才冲向我体内的就是它?拓跋峯?不……能提供高等灵性能量,这必然是金丹真人的手笔!他将此物打入我体内,究竟意欲何为?” 陆临心念急转。 他刚想选择兑换,却又猛地停住。 若是金丹真人亲手种下此物,一旦被完全兑换为修行时间,这东西定然会化为废品。 届时,那位金丹会不会立即察觉? “不如先兑换一百年试试,看看反应……” 想到这里,陆临收敛心神,尝试兑换一百年。 放任这诡异之物留在心脏,他是一万个不放心。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对方将此物打入他体内,绝非善意。 若能祛除,自然要尽快祛除。 下一刻,武道熔炉提示浮现,总修行时间增加了一百年。 而心脏处那团诡异之物,灵光明显暗淡了一分。 陆临屏息等待,警惕着金丹真人是否有所感应。 上方,拓跋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临,随后开口:“陆临,你加入魔宗,尚不足两年吧?” “回宗主,是的。”陆临恭敬回答,同时精神高度紧绷。 没有任何异常。 拓跋峯背后的那位金丹,似乎并未察觉? 陆临的胆子,不由大了几分。 “继续兑换一百年!” 心念一动,修行时间再增一百年。而心脏处那团事物,灵光又黯淡了一分。 “两年不到,便能将《魔猿血罡诀》修炼到先天中期,着实惊人。我魔宗历史上,都未曾出现过武学天赋如你这般卓越之人。你的‘魔猿崩山掌’,如今修炼到何等层次了?”拓跋峯继续发问。 ——依然没有反应。 陆临精神一振。 同时脑中飞速转动:对方必定是从柳靖轩的尸体上看出了端倪。当时他所动用的掌力虽迭加至三十六道甚至更强,但被层层防御光罩削弱,真正落在柳靖轩身上的,威力大约相当于二十多道掌力。加上后期洛思卿又以魔焱处理过痕迹…… “属下不久前,刚将‘魔猿崩山掌’修炼至大成。”陆临如实回答。 “妙,妙啊……”拓跋峯抚掌而笑,眼中满是惊叹,“洛师妹可瞒得我好苦!麾下有如此惊才绝艳的武夫,竟隐瞒至今。幸好如今发现,否则岂非埋没了人才?” 陆临心中暗自冷笑。 若真如此看重,那位金丹真人又何必在他体内种下那诡异之物? “看来对方并未察觉……再来两百年!” 陆临胆子一壮,直接兑换了两百年修行时间。 这一次,那诡异之物灵光愈发黯淡,连那些触手都收缩起来,最终化作一颗猩红色、微微蠕动的圆球。 “属下也只是侥幸。”陆临回答后,心中依旧忐忑。 ——依然没有异常反应。 “我魔宗从不埋没人才。陆临,今后若有所需,尽管提出。本座身为宗主,只要力所能及,定会尽量满足你。”拓跋峯语气温和。 “这么好?”陆临一怔。 难道是因为心脏中那诡异之物的缘故?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宗主,属下修炼过程中,最大的困难便是资源匮乏,例如气血丹、血晶等。”陆临顺势开口。 “这个好说。”拓跋峯取出一枚传讯玉符,打入一道讯息。 不久,便有一名执事弟子入殿听令。 “传我令,去宝库取一批血晶与气血丹来……”拓跋峯吩咐几句,那名弟子迅速离去。 陆临等待片刻,见仍无异常,心念再动,又兑换了一百年修行时间。 那诡异之物灵光愈发黯淡,整体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宛如失去所有活性。 到了这一步,陆临不敢继续兑换。 他担心若再兑换,此物彻底失去灵性,恐怕真会惊动背后的金丹真人。 不过现在这般状态,应当已足够。 这东西缩成一团,如同死物,想必暂时构不成威胁。 若日后它再度“复苏”,大不了再继续兑换便是。 没过多久,一名修士捧着两个金丝布袋重返大殿。 在拓跋峯示意下,他将布袋放在陆临面前,随即恭敬退下。 “打开看看吧。”拓跋峯示意。 陆临拿起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满是晶莹剔透的血晶,掂量之下,足有两百斤。 另一个布袋中,则是一个个白玉药瓶。 “这里是两百斤血晶,一百枚气血丹,足够寻常先天武夫百年之用。另外,这个也给你……”拓跋峯说着,袖袍一拂,一本古朴的书籍凌空飞至陆临手中。 “此乃我魔宗历代先天武夫总结的修炼心得,你拿去好生参悟,对你冲击先天后期乃至先天圆满,大有裨益。” “赐下如此多好处……这是真要倾力培养我?不对……”陆临心念电转,断定这必然与心脏中那诡异之物有关。 若非如此,对方绝无可能如此大方。 两百斤血晶、一百枚气血丹,已是大手笔。 再加上这本凝聚了魔宗历代先天武夫经验的秘籍,对于其他武夫而言,其价值甚至超过丹药资源。 这等秘传,向来不会轻易外授。 “难道……心脏处那东西,能够控制我?”陆临灵光一闪,越想越觉可能。 对方定是自觉掌控万全,才会如此放心地投入资源培养他。 陆临心中凛然。 这就是魔宗! 看来他此前全力隐藏修炼进度,确是明智之举。 若表现仅止于寻常天才,或可得重点栽培;可一旦显露过于妖孽的天赋,反而会引来不测之祸。 “如此也好……他们既以为凭那诡异之物便可掌控我,定会不吝资源。那我便顺势而为,多多搜刮,善加利用。”陆临暗下决心。 “多谢宗主赏赐!”他面上适时露出感激涕零之色。 “好了,回去好生修炼吧。争取早日将修为提升至先天圆满,凝聚三十六纹血罡。届时,本座自会赐你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拓跋峯淡然道。 “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陆临惊愕抬头。 又是先天之上的法门,之前,他就听洛思卿提过,魔宗之内,收藏有能让武夫突破到先天之上的法门。 如此看来,魔宗之内,是真有啊。 “你距离此境尚早,多说无益,退下吧。”拓跋峯摆了摆手。 “属下告退!”陆临抱拳躬身,缓缓退出大殿。 然而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拓跋峯最后那句话—— 先天之上! 拓跋峯真会给? 可为何从未听说魔宗历史上,有哪位武夫突破先天之上? 不会是魔宗为了鼓励麾下武夫,凭空画的一张大饼吧? (本章完) 第103章 天地玄罡的妙用 第103章 天地玄罡的妙用 魔殿门外,洛思卿仍静立等候。 见陆临安然走出,她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喜色,但迅速收敛,恢复平静。 “先回九卿峰。” 她祭出飞行法器,载上陆临,不多时便回到了九卿峰。 刚踏入峰内,洛思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宗主召见你所为何事?可曾发生什么异常?” “他们应是从柳靖轩的尸体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召我前去,主要是为了探查我的真实修为。”陆临坦言。 “你暴露了真实修为?”洛思卿眼神一凝。 “没有。”陆临摇头,“我掌握了一门独特的敛息法门,能精准控制体内血罡与气血流转。在宗主面前,我只显露出先天中期的修为。” “他未曾看破?” “应当没有。” “竟连筑基圆满都看不穿?”洛思卿闻言,对陆临这门敛息法门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她沉吟片刻,又追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 “没有。”陆临再次摇头。 他并未打算将心脏内的诡异之物告知洛思卿。 在拓跋峯,乃至那位神秘金丹真人的认知中,陆临本不该察觉到此物存在。 事实也是如此,若非武道熔炉,他根本感应不到心脏有任何异样。 若告知洛思卿,她后续若去查阅资料或打探消息,反而容易暴露他们已知晓此事。 不如就当作一无所知。 “对了,宗主赐下了两百斤血晶、一百枚气血丹,还有魔宗历代先天武夫的修炼心得。”陆临略作思忖,补充道。 “没有异常,反而赐下如此多资源?”洛思卿眉头微蹙。 入门不足两年便臻至先天中期,如此天赋,竟未引来猜忌,反而赏赐大量修炼资源? 这不合常理! 魔宗之人,上至宗主下至弟子,哪个不是利益至上?自私自利之人? 岂会无缘无故倾力培养一个武夫?她心中一万个不信。 “往后行事,务必万分小心。若身体有任何异常,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洛思卿郑重叮嘱。 “明白。”陆临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你可知‘天地玄罡’?” “略知一二。”洛思卿颔首,有些讶异陆临为何突然问起此物。 “那天地玄罡有何用处?又该如何利用?”陆临继续追问。 “你为何突然问这个?”洛思卿忍不住好奇。 “之前在燕岭,你可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二阶大妖出现在外岭?正是为了争夺一道天地玄罡。不仅众妖争夺,连青萍剑宗的筑基修士也卷入其中。‘天地玄罡’这个词,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陆临早已备好说辞。 “原来如此。”洛思卿恍然,随即目光炯炯地盯住陆临,“你……该不会得手了吧?” “没有,怎么可能?我实力那么……低微……”陆临直接否认,只是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洛思卿丢给他一个白眼,脸上写满了“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接着解释道:“天地玄罡,乃天地历经无数岁月孕育而成的至宝,是天生地养的特殊能量,举世罕见,价值连城。” “对妖兽而言,修行根本在于妖体。它们若想突破三阶,成为堪比金丹真人的妖王,必须在体内融入一道天地玄罡。这是踏入妖王之境最关键、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步。若无此物,二阶大妖终生无望三阶!” 陆临闻言恍然。 难怪当初那些大妖如同疯魔般争夺天地玄罡,原来关乎其道途根本。 “当时参与争夺的大妖,应本就是栖息在燕岭外岭或临近区域的。若消息传至内岭,现身的恐怕就不只是二阶初级、中级大妖了,连二阶顶级大妖都会杀红眼。”洛思卿补充道。 “此物对人类修士可有用处?”陆临再问。 “自然有用。”洛思卿继续道,“修仙者可将其融入法器。极品法器若想更进一步,蜕变为金丹真人所用的法宝,必须融入天地玄罡。此外,亦有专精炼体的修士,会将天地玄罡融入己身,铸就坚不可摧的强悍法体。” 关于修仙者的炼体之术,陆临略有耳闻,知其与武夫路径迥异。 修仙者炼体不修气血,而是采集金精之气熔炼肉身,将身躯当作法器、法宝般千锤百炼,使之坚逾金石,蕴生巨力。 从某种角度而言,其肉身便是一件特殊的法器。 只是此道艰难无比,耗时费力,更需海量资源,且非通天大道,故而涉足者寥寥。 “那么对武夫呢?该如何使用?”陆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洛思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据我所知,天地玄罡对武夫唯有一用,融入具备‘血性’的兵刃,可提升其品质。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陆临脸上顿时难掩失望。 “怎么样,卖给我如何?”洛思卿明眸闪动,带着几分期待。 “卖什么?我吗?”陆临开始装傻充愣。 洛思卿俏脸微红,轻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陆临回到自己房中,关紧房门,确认洛思卿未曾以灵识窥探后,心念一动,血纹钢剑已然在手。 紧接着,他取出那道流光溢彩的天地玄罡,以自身血罡小心包裹,缓缓将其导向血纹钢剑。 起初,天地玄罡极为排斥,如同活物小蛇般剧烈扭动,试图挣脱血罡束缚,逃离剑体。 陆临持续将血罡注入剑内,以血罡为锤,反复锤炼那道天地玄罡,逐步迫使它与血纹钢剑相融。 这个过程异常缓慢。 每当陆临血罡即将耗尽,便暂停下来,待恢复之后继续锤炼。 如此反复七日,天地玄罡终于与血纹钢剑完成了初步融合。 至少,它不再挣扎抗拒。 若想令血纹钢剑与天地玄罡彻底交融,不分彼此,则需武夫长年累月以气血、血罡温养,耗时数十甚至数百年,方能使二者最终合一,并与武夫心意相通,完成终极蜕变。 不过,即便只是初步融合,也已令血纹钢剑质地骤升,坚不可摧。 持此剑在手,纵是面对任何品级的法器,陆临亦有信心硬撼。 “去试试威力!” 提剑来到院中,陆临心念引动,魔猿血罡如潮水般涌入血纹钢剑。 剑身顿时红光大盛,剑尖处剑芒吞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嗤! 陆临随手对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挥剑,剑芒一闪而过,青石应声分为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威力确实提升了!若以此剑施展剑法杀招,威力定然惊人。”陆临心中暗喜,继续演练。 片刻后,他收剑而立,面露思索之色。 因为他发现,方才催动血纹钢剑时,无论是魔猿血罡还是炎鹤血罡,都异常“温顺”,全无平日里的躁动。 唰! 陆临再次挥剑。 这一次,他刻意将魔猿血罡与炎鹤血罡同时注入剑内。 出乎意料,两种属性迥异的血罡碰撞时,竟未产生丝毫排斥,反而相互缠绕,一同涌入剑身,激发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直刺地面,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细孔。 “竟能不排斥?两种血罡非但不冲突,还能协同爆发?是因为血纹钢剑?不……是天地玄罡的作用!”陆临心念电转,不由精神大振。 他当即把血纹钢剑收入内空间,尝试将炎鹤血罡导向右臂。 吼! 右臂中的魔猿血罡立刻传出暴戾咆哮,两种血罡剧烈冲突,排斥之力陡生。 陆临连忙将炎鹤血罡撤回左臂,才免于受伤。 随后,他再次握紧血纹钢剑试验,两种血罡却依旧和谐共处,顺畅无比。 “果然是天地玄罡!血罡、玄罡,二者有共通之处,但天地玄罡乃天生地养,本质远比血罡更为高阶、玄妙。定是天地玄罡压制了两种血罡,迫使它们‘和平共处’,甚至协同合作!” 陆临断定,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想通此节,他心中畅快无比。 没想到天地玄罡竟有如此妙用!这一点,连洛思卿都未曾知晓。 如此一来,他身负的两种血罡便可真正派上用场,爆发出远超从前的威力。 这也为他日后修炼更多种类的血罡,坚定了信心。 “既然如此,炎鹤血罡的修炼,便可继续推进了。” 陆临脸上露出笑意,收好血纹钢剑,转身回到卧房。 心神沉入武道熔炉,引动修行时间,朝着《炎鹤血罡诀》灌注而去。 (本章完) 第104章 二十八纹炎鹤血罡 第104章 二十八纹炎鹤血罡 炎鹤血罡自凝练之初便已达九纹之境。 若想更进一步突破十纹,臻至堪比先天中期的水准,则必须将血罡掌控提升至“凝罡成兵”的境界。 尽管“魔猿血罡”早已超越“凝罡成兵”,踏入“凝罡成灵”之境,但这终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血罡。 不同血罡的特性、属性迥异,与肉身的契合程度也全然不同,无法简单地一通百通。 炎鹤血罡想要达到“凝罡成兵”,仍需经过苦修、实战,在不断运用中熟悉其独有特性,方能功成。 不过,得益于修炼魔猿血罡的经验,此番修炼终究事半功倍,虽非一通百通,却能触类旁通。 这好比烹饪之道:学会红烧肉,并不等于会做红烧鱼。二者肉质不同,火候要求各异,细节更是千差万别。然而,其中总有共通之处。学会前者后,再学后者自然容易许多。 掌握血罡,亦是同理。 当初魔猿血罡修成“凝罡成兵”耗费了整整三十年光阴,而炎鹤血罡仅用二十年便大功告成。 陆临心念微动,炎鹤血罡便随心所欲地化作各种兵刃形态,时而为剑,时而化枪…… 稍作熟悉后,他取出大把血晶,继续引动修行时间灌注。 精纯的气血之力自血晶中源源不断涌入体内,汇向左臂,疯狂凝聚,最终化为精纯的炎鹤血罡。 一把血晶耗尽,他便再取一把…… 在充足能量的辅助下,仅仅一年时间,陆临左臂之上便浮现出第十道血纹。 炎鹤血罡,十纹,成! 与以往一样,炎鹤血罡跨入十纹,不仅血罡总量暴涨一倍,连带肉身也再度蜕变。 蜕变结束后,肉身力量增加了约一万五千斤。 而当初魔猿血罡成就十纹时,增幅为两万斤。 这一结果,正在陆临预料之中。 显然,陆临感应没错,二十万斤力量,是先天级别肉身的一个界限。 超出这个界限,武学再突破,力量增幅便会大幅度降低。 与淬体境时期同理。 他起身来到院中,熟悉暴增的炎鹤血罡与肉身力量。 手持血纹钢剑,同时调动魔猿血罡与炎鹤血罡,朝着剑身涌去。 两种血罡竟无丝毫排斥,如两条灵蛇般纠缠交织,顺畅地涌入剑体。 血纹钢剑微微震颤,剑芒吞吐不定。 “好!” 陆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炎鹤血罡跨入十纹后,与魔猿血罡依旧和谐共融。 既然如此,便可继续提升了。 稍作适应后,他返回卧房,再次抓出血晶,引动修行时间持续灌注。 时光飞逝,一年又一年悄然流逝。血晶以惊人的速度消耗,一把接一把能量耗尽,化为尘埃。 当然,炎鹤血罡的进展也极为迅猛。 第十一道血纹浮现,紧接着是十二道、十三道…… 不到三十年,炎鹤血罡已凝聚出十八道血纹。 若想继续突破,必须掌握“凝罡成甲”。 陆临毫不犹豫,继续将修行时间灌注于《炎鹤血罡诀》。 此番耗时六十年,“凝罡成甲”,成! 比当初魔猿血罡达到此境,节省了整整三十年。 他看了一眼剩余修行时间:两千六百九十六年零两个月。 继续! 三年之后,左臂之上,第十九道血纹清晰浮现。 炎鹤血罡再度暴涨,肉身也随之强化。 稍作熟悉后,陆临继续提升…… 他废寝忘食地闭关苦修,一连三日不出房门,将拓跋峯赐予的两百斤血晶与所有气血丹尽数耗尽,终于堪堪将炎鹤血罡提升至二十八纹,堪比先天圆满! 这足以供寻常武夫百年之用的资源,竟被陆临在短短三日内消耗一空。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收获同样惊人。 炎鹤血罡汹涌澎湃,凝练浑厚,已不逊于魔猿血罡多少。 而肉身历经数次蜕变,力量一举达到惊人的三十象巨力,触及了另一重肉身界限。 陆临估计,下次若再蜕变,力量增幅将会减小。 尤其当两种血罡交融时,爆发出的力量更是霸道绝伦,惊世骇俗。 同阶武夫在他面前,唯有被碾压的份。 即便对上修仙者,只要被他近身,筑基后期也难逃一死。 至于筑基圆满,虽不敢妄言必胜,但如今的陆临,在筑基修士中已堪称高手。 当然,修仙者手段诡谲多变,尤其是筑基后期乃至圆满的存在,临场应变至关重要。 纸上谈兵终觉浅,未真正交手,一切皆是未知。 不过无妨。 两种血罡若还不够,那就三种;三种若仍不足,便修四种…… 他手中,尚有《龙象血罡诀》与《剑羚血罡诀》两门先天武学。 龙象难寻踪迹,但剑羚……魔宗应当有吧? 陆临当即出关,寻到洛思卿。 “剑羚?据我所知,魔宗确实圈养了一群剑羚,但数量不多,仅二十余只。且等级普遍偏低,最高不过一阶高级,其余多为一阶初级、中级。级别如此之低,武夫恐怕很难从中参悟出‘剑羚之神’。”洛思卿答道。 她立刻猜到了陆临询问剑羚的意图。 “最高才一阶高级?”陆临微微蹙眉。 当初他领悟“魔猿之神”,面对的是数只一阶顶级魔猿及大量一阶高级魔猿。 而“炎鹤之神”更是观摹两只舍命搏杀的二阶大妖所得。 如今对象仅为一阶高级剑羚,能否成功? 陆临心中并无十足把握,但总要一试。 “能安排我见见这些剑羚吗?”陆临问道。 “此事简单,交给我便是。”洛思卿未再多问,转身离去。 半日之后,她带回消息:已安排妥当,即刻便可出发。 剑羚被圈养在魔宗后山的一条峡谷中,四周布有阵法守护。 陆临踏入峡谷,便见一群剑羚正悠闲啃食青草。 它们体长五米,肩高两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长角,长度超过一米,笔直向天,尖锐如利剑。 咩! 一见陆临,几只剑羚立即发出鸣叫,低头猛冲而来。 它们速度极快,双角如飞剑般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呼啸。 陆临轻松避开。 然而剑羚极为敏捷,头颅一甩,尖角如利刃般削向陆临咽喉。劲气呼啸间,竟隐隐带出凌厉剑气。 “有意思……难怪名为剑羚。”陆临嘴角微扬,心念引动间,修行时间如潮水般涌向《剑羚血罡诀》。 【眼前的剑羚太过弱小,最强不过一阶高级,妖力稀薄,血脉不纯,难以展现剑羚真正的神韵。你试图参悟“剑羚之神”,效率极低。第一年,你仅略有收获。】 【你不得不持续与剑羚交手,逼出其全部潜力。如此五年之后,你终有所得,但距离悟出“剑羚之神”,仍遥遥无期。】 【十年后,你略有所悟……】 【时光荏苒,转眼三十年过去。这些年间,你与剑羚同吃同住,日日搏杀,细致观察其每一个动作,甚至对其妖力运转、妖血特性皆了然于胸。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悟出了“剑羚之神”。】 一条条提示浮现,陆临精神大振。 成了! 这正是武道熔炉逆天之处。 只要方向正确,哪怕“悟神”对象再弱小,只要有一丝收获、一点突破口,便可凭借海量修行时间硬生生堆出成果。 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比如大妖妖血,其他武夫根本无法吸收,但他可以,大不了慢一些。 一路走来,无数次的修炼早已印证了这一点。 当然,若方向错误,纵有再多修行时间也是枉然。 “若此刻回去,难免引人疑窦。不如在此多待些时日,顺便凝练‘剑羚血罡’。”打定主意,陆临调动魔猿血罡,发出一声低沉咆哮。 暴虐气息弥漫开来,惊得剑羚四散奔逃,再不敢靠近。 陆临寻了一处隐蔽角落,盘膝坐下。 “兑换武元!” 心念一动,千年修行时间瞬间消散,化作一道精纯武元。 这一次,他将武元融入脊椎骨之中。 随后,引动修行时间,朝着《剑羚血罡诀》灌注而去。 周身浑厚气血疯狂涌向脊椎,与武元交融,开始极致的压缩与蜕变…… ps,兄弟们,求月票啦 (本章完) 第105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挖矿的速度 第105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挖矿的速度 汹涌的气血朝着脊椎奔涌而去,与武元相互交融,在极致的压缩与凝练中,终于诞生出第一缕崭新的血罡…… 两年修行时光悄然流逝。 陆临感到整条脊椎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随即泛起猩红光芒,一道道血色纹路自后背浮现。 三道、四道……直至九道方才稳定下来。 与魔猿血罡、炎鹤血罡如出一辙,剑羚血罡初成便是九纹之境。 他心念微动,扫过武道熔炉的面板: 【武道熔炉,三级】 拥有者:陆临 修为:先天圆满 修行时间:一千四百二十六年零两个月 武道功法: 魔猿血罡诀(三十纹血罡) 炎鹤血罡诀(二十八纹血罡) 剑羚血罡诀(九纹血罡) 龙象血罡诀(第十层) 杀招: 魔猿崩山掌(圆满) 万羽焚江(圆满) 逐电羚光剑(未入门) 龙象波若指(未入门) 采矿经要:圆满 沉渊敛神诀:圆满 内空间:一丈 “逐电羚光剑”,这是《剑羚血罡诀》对应的先天杀招,乃是一门以速度见长的剑法,剑出如电,追星逐月。 陆临心中涌起强烈的期待。 此前他所修杀招皆为拳脚功夫,从未涉足兵器之道。 更何况,哪个男儿不曾怀揣仗剑天涯的豪情?如今他手中正有血纹钢剑,若能以此剑施展剑法,定能将宝剑威力发挥到极致。 “灌注!” 心念引动间,海量修行时间如江河奔涌,朝着“逐电羚光剑”疯狂灌注。 五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在磅礴修行时间的推动下,“逐电羚光剑”被一举推至圆满之境。 【剩余修行时间:九百二十六年零两个月】 陆临长身而起,纵跃间血纹钢剑已握于手中。手腕轻抖,一道剑光如闪电般破空而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剑光连绵不绝,瞬息之间竟已刺出三十六剑,一剑快过一剑,仿佛永无止境。 片刻后,他猛然收剑,漫天剑影倏然消散。 三日后,陆临离开峡谷,返回九卿峰。 见陆临如此快回归,洛思卿已见怪不怪,彻底麻木。 “陆临,我将要进入宗门一处重要秘境闭关,此次耗时恐怕不短,短则三年,长则十年。你若有何需求,趁早与我说。”洛思卿正色道。 “闭关如此之久?”陆临一怔。 “不错。”洛思卿点头解释,“这处秘境玄妙非常,于我修行至关重要。寻常弟子根本无缘踏入,我果然没有料错,击杀了柳靖轩后,宗门对我信任反而更深,才赐下这次机缘。若一切顺利,突破筑基中期当不在话下,甚至更上一层楼也非不可能。” “那便提前恭喜了!”陆临抱拳相贺,略作沉吟后问道,“你若不在,我想外出该如何?比如……离开魔宗疆域?” 没有修仙者带领,武夫私自外出便会被视为叛逃。 若洛思卿闭关多年,他总不能一直窝在魔宗吧。 “早知你会有此一问。”洛思卿微微一笑,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漆黑令牌递过,“这是‘外驻令’,贴身携带即可。此令会散发特殊气息,与你体内蛊虫相融,蛊母接收到的将是‘外驻’讯号,而非叛逃。” “不过外驻令时效仅三年,期满之前必须返回宗门,否则仍按叛逃论处。另有一点,不得离开燕国境内,一旦越境,同样视为叛逃。” “三年……燕国境内……足够了。”陆临收起令牌,又试探着问道,“能否……安排我进入阴冥矿脉挖矿?” 没错,他又惦记上了挖矿。 缺资源,没办法啊! 修行时间尚可依靠法器、灵石兑换,但气血丹、血晶这类修炼资源却被各大宗门牢牢掌控,有价无市。 若有充足血晶或气血丹,他完全能将剑羚血罡提升至二十纹以上。 更何况魔猿血罡与炎鹤血罡距离三十六纹巅峰都还有很长的距离,这一切都需海量资源支撑。 向拓跋峯索取? 对方刚赐下足够寻常武夫百年所用的资源,短短数日再去讨要,实在不合情理,反易惹来猜疑。 思来想去,仍是阴冥矿脉最为合适。 既可挖掘血晶,又能积累修行时间,一举两得。 “你……还想挖矿?”洛思卿瞪大双眸,满脸不可思议,如同打量怪物般盯着陆临。 大哥,你堂堂先天圆满武夫,竟还念念不忘挖矿? 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这什么眼神?”陆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强自辩解,“挖矿乃我平生最大乐趣,懂吗?” “最大乐趣?”洛思卿眨了眨眼。 “当然……不是!”陆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洛思卿,想起燕岭种种,心头一荡,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最大乐趣自然是与你在燕岭打……打妖兽的日子……” 见洛思卿眸中腾起“噬人”般的凶光,陆临连忙改口。 洛思卿似乎也想到什么,俏脸霎时绯红,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不敢与陆临对视,化作一道遁光匆匆离去,唯有声音远远传来:“既然你想挖矿,我便让你挖个够!” 洛思卿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三日便传来消息:阴冥矿脉的差事已安排妥当,陆临随时可动身。 “我闭关这些年间,你务必好好活着。”洛思卿凝视陆临,语气罕见地认真,“我还需倚仗你争夺魔宗圣女之位,可别轻易死了。” “舍不得我?”陆临挑眉。 “谁舍不得你!”洛思卿嗔怒,“你乃我的专属护卫,我费尽心血将你培养至此等境界,若你死了,我岂非血本无归?待你助我夺得圣女之位后,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去,唯有一声轻轻的“再见”随风飘来。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陆临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随即又摇了摇头,将心头那丝涟漪压下,低声自语:“女人,只会影响我挖矿的速度。” 他毅然转身,朝着九卿峰外行去。 三日后,陆临再临阴冥矿脉。 此地与往昔并无二致,依旧笼罩在森然阴气之中。 凭借洛思卿准备的“挖矿任命”,他轻易混入矿工队伍,无人知晓身边多了一位先天圆满的“矿工”。 寻了处无人角落,陆临取出几本早已备好的书籍潜心研读。 这些典籍皆是他特意搜罗的采矿知识,涉及灵石矿、毒矿乃至古战场衍生的特殊矿脉……包罗万象。 将书中内容尽数记下后,他凝神静气,在脑海中同时观想《采矿经要》与这些新知识,随即引动修行时间开始推演…… 在漫长岁月中,陆临将这些采矿知识与自身经验不断整合,挖矿技艺飞速精进。 耗费数十年光阴,他终于将诸多采矿学识与《采矿经要》融会贯通,化为一门全新的、更为高明的采矿之术。 陆临将其命名为——《采矿大全》。 武道熔炉面板上,《采矿经要》之名悄然变化,化为“采矿大全”,后缀依旧标注着“圆满”。 “开始挖矿!” 陆临起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本章完) 第106章 推演先天之上的法门 第106章 推演先天之上的法门 魔宗,血煞魔殿。 “陆临,去阴冥矿脉当矿工了?” 拓跋峯听到手下的禀报,一时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路数? 一个先天境武夫,不去好好修炼、参悟血罡,反而跑去当矿工? 志气呢?抱负呢? “宗主,是否需要属下前去将他带回?”下方一名修士请示道。 拓跋峯沉吟片刻,摆了摆手:“不必,由他去吧。” 他深知,先天血罡境的每一步提升都极为艰难。 “凝罡成兵”、“凝罡成甲”、“凝罡成灵”,每一关都能拦住无数武夫。 想要突破,武夫的心性、天赋和机缘,缺一不可。 并非控制住一个武夫,给他足够资源,就一定能突破的。 幽玄真人既然想将陆临培养成超越先天的强大傀儡,就不能过度约束,处处盯着,反而可能阻碍他的成长。 “传令下去,今后宗内所有对武夫开放的修炼场所,陆临皆可随意进出。”拓跋峯思忖片刻,又下达了一条命令。 …… 时光飞逝,转眼间,陆临来到阴冥矿脉已整整一年。 这一年,他全心全意投入挖矿,每当挖到足够多的血晶,便立刻用来提升“剑羚血罡”。 一年过去,剑羚血罡已然达到二十七纹,距离先天圆满的二十八纹,仅一步之遥。 而他的修行时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两千多年,总额达到了惊人的三千年以上。 这还是他刻意控制,没有放开手脚挖掘的结果。 否则,以他如今的力量,若是全力施为,破坏力将极其惊人,犹如蛮兽过境,一整座山头恐怕很快就会被挖平。 那样动静太大,极易惊动魔宗高层,届时还能否安心挖矿都是问题。 细水长流,方是稳妥之道! “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年,几种血罡应当都能达到三十六纹圆满之境。”陆临心中充满期待,正准备挥动铁镐继续挖矿,动作却猛地一顿。 【发现高等灵性能量,可兑换六百年苦修,是否兑换?】 一条提示骤然浮现。 而目标,竟来自心脏处那个诡异的异物。 那东西,自从一年前被陆临“吸”到只剩下“五百年”灵性后,便一直龟缩在心脏深处,毫无动静。 可此刻,武道熔炉竟提示它能兑换六百年修行时间。 凭空多出了一百年! 同时,在武道熔炉的映照下,陆临清晰地“看”到,那东西又开始轻微地蠕动起来,仿佛随时要再次伸出触手。 “这东西,难道能自主吸收天地间的能量,自行复苏?这……太好了啊!”陆临不惊反喜。 这岂不等于一个源源不断的修行时间“资源包”? “一年时间,恢复了一百年的灵性能量吗?”陆临推测着,随即心念一动。 兑换! 顿时,修行时间增加了一百年。 而心脏处那异物,又变得灵光暗淡,重新龟缩起来,一动不动。 “妙极!”陆临脸上露出了笑容。 砰砰砰…… 矿洞内,密集的挖矿声再次响起。 …… 光阴荏苒,陆临来到阴冥矿脉,已满三年。 三年潜心挖矿与苦修,他终于将三种血罡全部提升至三十六纹的圆满之境。 而修行时间,更是突破了九千年大关,来到了惊人的九千六百六十六年零两个月。 其中三百年来自心脏那异物。 他没有猜错,那东西每隔一年,就会增加一百年“灵性能量”。 此刻他却发现,拥有如此海量的修行时间后,竟似乎没有什么迫切需要提升的了。 “要不要直接用修行时间去推演其中一门武学,尝试推演出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陆临暗自思忖。 虽然拓跋峯说过魔宗内收藏有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但谁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一张大饼? 陆临推测,若想用修行时间强行推演,消耗恐怕会非常惊人。 但不试一试,他终究心有不甘。 “反正修行时间还有很多,就拿个几百年上千年试试水,实在不行,日后再说。”想到这里,陆临心头火热,再也按捺不住。 他当即盘膝而坐,调动修行时间,朝着《剑羚血罡诀》灌注而去。 没错,他选择的突破口,是《剑羚血罡诀》。 毕竟,他手握血纹钢剑,又融入了一道天地玄罡,若真能有所进展,《剑羚血罡诀》无疑是最合适的。 【你已将剑羚血罡凝练至三十六纹,达至当前极致,但你不满足于此,你想要更进一步,突破先天之上。然而这个难度,无异于登天。你苦思冥想,前面十年,一无所获!】 【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修炼《剑羚血罡诀》,连淬体境的两式杀招也全部提升至圆满之境。但百年之后,你依然一无所获。】 【你离开阴冥矿脉,踏入天地自然,以自然为师,与妖兽厮杀,期待能找到一丝灵感。然而三百年过去,你依然毫无进展。】 【第五百年,毫无进展……】 【第八百年,毫无进展……】 到这里,陆临停了下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耗时整整八百年,居然毫无进展!他的心在滴血啊。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或许才是常态。 在燕国武夫的普遍认知中,先天血罡境便是武夫的极限,前方已无路可走。 即便真的存在先天之上的境界,其难度恐怕也大到令人绝望。 否则,燕国历史近万年,诞生过多少惊才绝艳的武道奇才?若真有可能,早就该有人创出先天之上的修炼法门了。 陆临想要凭空推演出一条前路,其难度可想而知。 “再投入两百年!若还是没有丝毫眉目,就先停下,以后再说。”陆临下定了决心。 修行时间,继续朝着《剑羚血罡诀》灌注而去。 【从第八百年开始,你转换了思路,由外求转为内练。你一遍遍地凝练‘剑羚血罡’,一遍遍地以此淬炼打磨肉身骨骼。第九百年,你忽然发现,肉身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变化,你欣喜若狂!】 【但过了几年,这种变化戛然而止。你仿佛遇到了巨大的无形阻碍。你停了下来,细细参悟,全力寻找这股阻碍的源头!】 【第九百五十年,你终于找到了阻碍的源头,它竟然来自另外两种血罡:魔猿血罡与炎鹤血罡!】 【你能将三种血罡融合使用,掌控自如,全依赖血纹钢剑中的‘天地玄罡’居中调和。若失去‘天地玄罡’,三种血罡将会产生巨大排斥。若想推演出先天之上的法门,必须先解决这个根本问题。】 一连串的提示浮现。 陆临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心中憋闷无比。 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看来,他的方向是对的,只要耗费足够多的修行时间,的确有可能从现有武学中推演出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 可现在,其他几种血罡的存在,反而成了最大的干扰和阻碍! 难道他当初为了增强实力,多修炼几种武学,多凝练几种血罡,如今竟成了作茧自缚? 他郁闷得几乎想要吐血。 想要继续推演,就必须解决几种血罡相互排斥的问题,而且必须是在不依赖“天地玄罡”的前提下。 “只要方向正确,有充裕的修行时间,武道熔炉几乎无所不能推演。那么,能不能推演出一种将三种血罡融为一体的法门呢?”陆临眼睛猛地一亮。 他想到了《沉渊敛神决》,便是以《敛神决》为基础,汲取《沉渊剑息法》的精华推演而成的成功先例。 那么,他能否同样汲取三种先天武学之精华,推演出一门能融汇各家所长的全新功法? 说做就做! 他脑中同时清晰地浮现出三种先天武学的全部内容,明确了融合方向后,修行时间开始同时朝着三种先天武学灌注而去。 【你此次决心彻底解决血罡排斥的问题。你欲汲取三门武学之精华,融汇贯通,创出一种能同时掌控、乃至融合三种血罡的无上法门。为此,你没日没夜地参悟、苦修。但这难度,无异于凭空创法。五十年后,你一无所获。】 【一百年后,还是一无所获……】 【两百年后,依旧停滞不前……】 【此时,你改变了思路,不再执着于直接创造功法,而是从‘血罡’本身入手。你小心翼翼地从三种血罡中各抽取出一丝,尝试让它们融合。但血罡源自妖兽,妖兽血脉可追溯至上古真灵,天性桀骜、暴虐,若非同源,极难相融。你耗费数十年光阴,依然没有成功。】 【你退而求其次,放弃同时融合三种,转而尝试先融合两种。可惜,难度依然未有丝毫减弱!】 【经过数百年的反复试验,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后,你重新审视自身,陷入深思。你在想,为何‘天地玄罡’可以做到让血罡融合?】 【悠然间,你灵光一闪,得出一个关键结论:天地玄罡的本质层次远高于血罡,故能形成压制,迫使其他血罡服从。倘若……你能凝练出一种远超寻常、本质极其强大的‘血罡’,足以压制其余所有血罡,岂非无需借助外物,便可自由融合、驾驭各种血罡?】 提示到此,戛然而止。 而陆临的双眼,却在此刻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他找到办法了! (本章完) 第107章 皇孙慕容城 第107章 皇孙慕容城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回到“天地玄罡”的原理上来。 凝练出一种格外强大的“血罡”,以此镇压、统御其他血罡,从而消除排斥,掌控自如! 但是,该去哪里寻找这么一门足够强大的先天武学呢? 陆临目前修炼的三种先天武学,《魔猿血罡诀》、《炎鹤血罡诀》、《剑羚血罡诀》,其级别都在伯仲之间,修炼出的血罡除了属性各异,强度上相差无几,谁也压制不了谁。 那么《龙象血罡诀》可以吗? 单看功法介绍,龙象血罡的威能层次,似乎也与魔猿血罡差不多。 “不知其他宗门或势力,是否有更强的先天武学……先回魔宗查阅一番!” 陆临当即起身,离开了待了三年的阴冥矿脉,朝着血煞魔山返回。 回到魔宗后,他立刻前往收藏各类武夫典籍的藏书阁。 出乎意料,他此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看来,这是拓跋峯的意思了。他背后的金丹真人,以为凭借那植入我心脏的诡异之物便能完全控制我,所以对我如此‘放心’……很好。”陆临心中暗忖,随即一头扎进藏书阁,开始翻阅各种武道典籍。 两天后,陆临面色平静地走出了藏书阁。 他找到了! 在燕国,确实存在一门武学,其凝练出的血罡强大无比,远超其他同阶功法。 其名为——《紫睛龙猿血罡诀》。 紫睛龙猿,乃是一种血脉极其强横的妖兽。 世间妖兽的祖先,大多可追溯到上古真灵,只是经历了无数代的繁衍稀释,大部分妖兽体内,真灵血脉已微乎其微。 但凡体内能残留一丝上古真灵血脉,都有极大概率觉醒强大的“血脉妖术”。 而这紫睛龙猿,体内残留的上古真龙血脉颇为浓郁,堪称妖兽中的王者。 以其为根基创出的先天武学,其强悍程度,自然远超寻常。 而这门武学,正掌握在燕国皇室慕容氏手中,是其镇族武学。 “皇室慕容氏……”陆临低声自语。 这门武学,他志在必得。 看来,燕国皇都,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他先回了一趟九卿峰,见洛思卿仍在闭关,便未多停留。 将“外驻令”贴身收好,骑上一匹精心挑选、血脉纯粹的烈焰马,便下山而去。 此行,他并不打算依靠“凌空虚渡”赶路。 此法极耗血罡,武夫用于短程突进尚可,长途跋涉则血罡难以为继。 即便陆临身负三种血罡,也支撑不了太久。 这也是武夫在远程机动性上,远逊于修仙者的原因之一。 况且,陆临并不着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每日精神紧绷,不是修炼就是挖矿,或是执行各种危险任务,几乎从未好好放松,也无暇领略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此次前往皇都,正好当作一次放松之旅。 张弛有度,方能行稳致远,一直紧绷,反而容易断裂。 血脉纯粹的烈焰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陆临悠哉赶路,每经过一座大城,便会停下住上一两日,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尽管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对食物的需求已经很低,但前世养成的这点爱好,并非说改就能改的。 他的爱好,一共才两个。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转眼过去一个多月,终于进入了燕州境内。 这一路走来,他心中那股因急于求成而产生的焦躁之感,也渐渐平复下来。 广陵城,燕州边界的一座大城,紧依广陵山而建,因此得名。 “这广陵城的气氛,有些不对啊。”陆临牵着马,走在城内的街道上,发现路上行人大多步履匆匆,面带忧色,街道两旁许多店铺也关门歇业,整座城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他寻了一间看起来颇为阔绰的酒楼走了进去。 楼内聚集了不少人,大多体格强壮,背负兵刃,气血浑厚,显然都是实力不弱的武夫。 陆临寻了张空桌坐下,点了些酒菜,暗中探听消息。 以他如今敏锐的听力,即便他人压低声音交谈,也能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黑风盗攻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靖王之子慕容城,已亲率麾下强者前来,欲一举荡平黑风盗……不日即将进军广陵山……” “正在广邀天下豪杰相助,言明斩下一名黑风盗的人头,便有重赏。” “靖王之子?”陆临眼神一动,随即起身,走到邻桌,抱拳道:“两位兄台,打扰了。不知这靖王,是何身份?”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 “靖王你都不知道?”其中一名大汉不动声色地收起黄金,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热情地请陆临落座,“靖王,乃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为人谦和,广交豪杰,在朝野内外颇受爱戴。” “当今陛下的三儿子?那这慕容城,岂非是皇孙?”陆临眼睛一亮。 他正思索如何接近皇族之人,眼前或许就是个机会。 想要弄到《紫睛龙猿血罡诀》的功法或许不难,找个皇室高层逼问即可。 但想要真正练成这门武学,并非仅有功法就够,还需“悟其神”,必须亲眼见到“紫睛龙猿”才行。 而紫睛龙猿,整个燕国唯有皇室才有圈养。 其圈养之地必然极其隐秘,仅有少数皇室核心成员知晓,且必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若想凭武力硬闯,势必惊动守护皇室的“仙府”,引来五大宗门的强者干预。 因此,硬来绝对行不通。 唯有设法接近皇族慕容氏的核心成员,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带他去见紫睛龙猿。 得到所需消息后,陆临立刻离开酒楼,朝着广陵城的城主府而去。 慕容城及其麾下,此刻正驻扎于此。 他在城主府外耐心等待时机。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 陆临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主府,其内寻常守卫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很快,他便来到了城主府的核心区域。 一间灯火通明的议事大殿内,一行人正在商议要事。 为首者,是一名长相俊朗、剑眉星目的青年,身穿绣有蛟龙的华丽紫袍。 陆临断定,此人便是靖王之子慕容城。 大殿内气血涌动,皆是武道好手。 但陆临一眼扫过,便看出真正达到先天境的,仅有两人。 便是站在慕容城左右的那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名老者。 二人皆是先天初期修为。 其余武夫,包括慕容城本人,都尚在淬体境。 实际上,慕容城能随身带着两名先天武夫,已属极其难得。 强如血煞魔宗,数百年的积累,门内先天武夫也不过数百之数。 在燕国,除去五大宗门,其他势力想要培养出一名先天武夫,难度极大。 许多拥有筑基修士坐镇的势力,倾尽全力也就能培养出寥寥数名先天武夫。 此外,燕国五大宗门早有规定,凡皇室慕容氏血脉,无论有无灵根,一律不得修仙,只能修习武道。 皇室将全部精力与资源倾注于武道之上,但培养出的先天武夫数量依然有限,绝不超过百人,每一位都是能够统兵一方的大将。 因此,慕容城能随身带着两位先天武夫,已足见其受重视程度,也让他对此次剿灭黑风盗之事,信心十足。 “明日亥时,诸君随我杀入广陵山,一举荡平黑风盗,扬我皇室天威!”慕容城大手一挥,定下决策。 “愿为小王爷效死!”麾下众人齐声领命,声震屋瓦。 陆临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烟,悄然离开了城主府。 随即他腾空而起,朝着广陵山方向疾驰而去。 双足凌空踏步,血罡于脚下喷涌,产生强大的推力,使他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撕裂沉沉夜幕,速度极快。 不久之后,他已深入广陵山腹地。 “嗯?看到了!” 陆临目光一凝。 居高临下,他看见下方一条地势险峻的山谷中,驻扎着大批人马。 一杆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黑风”两个大字,在陆临眼中格外醒目。 黑风盗的老巢! 陆临正欲俯冲而下仔细探查,但在临近地面之时,心头猛然一惊! 他立刻将《沉渊敛神决》运转到极致,同时双掌向前虚按,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迅速拉开与黑风盗营地的距离。 只因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横的灵识扫过周围,险些就捕捉到他的存在! 灵识外放,这是筑基期大修才能具备的能力。 这黑风盗中,竟然藏有筑基大修? 陆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事先打听过,黑风盗虽然凶名昭著,屠村灭寨,但其成员皆是武夫,匪首最多是先天境,从未听说有修仙者参与其中。 他彻底收敛气息,令自身如同顽石枯木,然后再次悄然潜入峡谷,暗中观察。 “两位筑基大修!” 仔细感知后,陆临心中暗惊。 所幸这两名筑基修士都只是筑基初期,还无法识破他《沉渊敛神决》的完美隐匿。 他屏气凝神,将注意力投向一处有微弱法力波动的石屋。 石屋内,隐约有对话声传出。 “……听说,那靖王之子慕容城,正调兵遣将,欲剿灭黑风盗。”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 “来得正好!便拿他们的人头与精血祭剑!待‘天欲剑’炼成,我等立刻远遁。有了此剑,我‘天欲教’重振昔日声威,便指日可待!”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 “天欲剑?天欲教?” 陆临脑中飞速运转,相关的信息片段逐一浮现。 (本章完) 第108章 剿灭黑风盗 第108章 剿灭黑风盗 前段时间,陆临在藏书阁的埋头苦读并非徒劳。 他对燕国的大小势力,已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燕国五大宗门,毫无疑问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它们占据了燕国最优质的灵脉,每一宗的势力范围都横跨三州之地。在各自的疆域内,所有大小修仙宗门和世家,皆以其为尊。 唯独燕州是个例外。 燕州地处燕国中心,恰好是五大宗门势力的交界处。 五大宗门在此相互牵制,谁也无法真正将燕州纳入囊中。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下,燕州修仙界反而在夹缝中获得了生存空间,拥有相对独立的权力。 此地坐落于大小灵脉之上的修仙宗门或世家,多达数十个。 天欲教,曾是燕州一个实力极强的筑基宗门。 但他们的修行方式过于邪恶,杀孽深重,以汲取生灵的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为“资粮”,修炼各种诡异残忍的法术。 死在他们手中的凡人百姓、气血武夫乃至修仙者,不计其数,可谓天怒人怨。 后来,燕州其余筑基势力终于联合起来,共同将天欲教剿灭。 这个邪教,已在燕州大地上消失了数百年。 没想到,竟还有传人存世,死灰复燃。 很明显,黑风盗就是天欲教在暗中扶持起来,专司烧杀抢掠、屠村灭寨,只为满足他们那邪恶的修炼需求。 平心而论,这些手段若与血煞魔宗修士的行径相比,或许只是小巫见大巫。 但血煞魔宗乃是庞然大物,谁敢多置一词? “很好,我原本还担心黑风盗实力不够强,得连夜去捉几个高手来给慕容城施加压力,现在看来,倒省了这番麻烦。”陆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随后他转身迅速离去,返回广陵城,暗中关注着慕容城的一举一动。 第二日,亥时。 慕容城亲率麾下精锐武军,悄无声息地出了广陵城,一头扎进广陵山的茫茫夜色之中。 陆临如影随形,暗中尾随。 慕容城等人显然已提前探明了黑风盗的巢穴位置,目标明确,直扑那条隐秘峡谷。 临近子时,他们已接近峡谷入口。 咻咻咻…… 骤然间,前方茂密的丛林中响起刺耳的破空声!一道道箭矢急如流星,从黑暗中激射而来。 “被发现了!注意防御!”慕容城大喝。 他麾下的武军确实训练有素,身经百战。闻令毫不慌乱,迅速从后背取下盾牌,在身前结成紧密的盾阵。 咚咚咚…… 大部分箭矢都被盾牌弹开,仅有少数几人中箭,也多是射中腿部等非要害部位。 “冲!”一轮箭雨过后,慕容城果断下令。 超过五百名武军应声而动,纵身急跃,迅捷如猎豹扑食。 咻咻咻……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 这一次,箭雨中夹杂了部分威力惊人的箭矢,箭头上裹挟着猩红色的气血之力,击中盾牌时竟直接将盾牌炸得四分五裂! 盾后的武军也被瞬间钉杀在地。 显然是黑风盗中的强者出手了。 陆临一眼看出,出手之人绝对是淬体圆满的武夫,数量不下十人。 “淬体圆满者,还击!”慕容城厉声喝道。 武军之中,所有达到淬体圆满的好手立刻取下强弓,箭如连珠,射向前方的黑暗。 密林中顿时传来阵阵惨叫。 趁此间隙,慕容城率部快速突进。 咻咻咻…… 第三波箭雨袭来! 这一次,足足有十几支灌注了强大气血的箭矢,齐齐对准了慕容城本人! 铿! 守护在慕容城身旁的瘦子骤然拔剑! 剑芒如匹练般爆闪,将所有来袭箭矢尽数震碎。 三轮箭雨过后,他们距离峡谷已不足百米。 借着稀疏的月光,已能隐约看到草木掩映间绰绰的人影。 砰砰砰…… 五百武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百米山路,转瞬即至! “杀!” 黑暗之中,两股势力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展开了血腥的贴身肉搏。 “胖子,你保护好小王爷!我去会会他们!”瘦子叮嘱一句,身形如苍鹰般掠出。 长剑出鞘,寒光一闪,便有两颗人头落地。 转眼间,已有十余名盗匪毙于其剑下,其中包括一名淬体圆满武夫。 有先天武夫加入战团,黑风盗顿时节节败退。 “退!” “快退入峡谷!” 盗匪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 霎时间,残存的黑风盗纷纷转身,仓惶退入峡谷深处。 “追!”慕容城毫不犹豫,下令全军追击,杀入峡谷。 “杀啊——!” 刚入峡谷,四面八方的阴影中骤然冒出大量身影,嘶吼着向慕容城等人杀来,数量足有六七百,反而超过了慕容城带来的武军。 然而,慕容城麾下尽是百战精锐,淬体七层以上的武夫超过两百,其余也全是淬体六层的好手。 反观黑风盗,良莠不齐,混杂着大量淬体四、五层的底层匪众。 因此,尽管人数处于劣势,慕容城一方实力却更胜一筹。 加之他们精通战阵配合,此刻结成一处处小型战阵,步步为营,如同移动的绞肉机,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呼! 一根长矛破空飞来,势若金虹贯日,直取慕容城! 矛尖之上,气血殷红,凝而不散! 是先天武夫出手了! 守护在慕容城身旁的胖子早有准备,双手紧握战刀,血罡疯狂涌入刀身,挥刀猛劈!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长矛被悍然击飞。 “黑风首领,纳命来!”瘦子瞬间锁定目标,一步踏出十数米,挥剑杀向一名虬须大汉。 此人正是黑风盗首领,黑风! 黑风挥动长矛,与瘦子激战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你去助他一臂之力,速杀黑风!”慕容城对胖子下令。 “可是,小王爷您的安危……”胖子脸色微变。 “我修为已至淬体圆满,正在‘悟神’关头!除了先天,谁能杀我?快去!”慕容城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小王爷千万小心!”胖子不敢抗命,只能持刀冲出,与瘦子合力围攻黑风。 被两大同级高手围攻,黑风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一个不慎,剑锋划过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溅,凌厉的剑气险些将他的心脏都劈开! 黑风脸色一沉,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镇定。 是时候了! “仙师……请出手相助!”黑风陡然仰天大喝,声震峡谷。 仙师? 无论是慕容城,还是胖瘦二老,闻言皆是脸色大变。 黑风盗中,竟有修仙者? 是炼气期,还是……筑基期? 若是后者,他们今日恐怕要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四周寂静,毫无反应。 想象中毁天灭地的法术,并未降临。 这一下,轮到黑风脸色大变了。 “仙师!还请出手……”黑风再次嘶声大喊,声音中已带上了一丝惊惶。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慕容城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虚张声势!今日没人能救你,黑风,拿命来吧!” “杀!” 胖瘦二老精神大振,攻势如狂风暴雨,将黑风彻底压制,打得他险象环生,身上不断添上新伤。 “仙师!仙师——!”黑风状若疯狂,绝望嘶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刀锋剑芒。 噗! 刀光掠过,他腹部被几乎劈开,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狂涌而出。 “为……为什么……”黑风发出最后不甘的呐喊,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恨。 噗嗤! 剑光再闪,黑风的头颅高高飞起,跌落三丈之外,兀自圆睁的双目写满了难以置信。 首领伏诛,剩下的黑风盗心态彻底崩溃,瞬间四散奔逃。 但在狭窄的峡谷之中,又能逃往何处?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冷酷无情的血腥屠杀! 胖瘦二老加入战团,如同虎入羊群,肆意收割着生命。 惨叫与哀嚎在峡谷中回荡,绝望与恐惧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仅仅片刻功夫,六七百黑风盗,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无一生还。 “搜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一个不留!”慕容城意气风发地下令。 盘踞燕州多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风盗,也不过如此。 轰轰轰……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传来阵阵诡异的轰鸣! 峡谷四周,一道道漆黑的光柱冲天而起,宛如狼烟!光柱在半空中交汇,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条峡谷彻底笼罩! “这是……仙家阵法?!”看到这骇人一幕,慕容城与胖瘦二老脸色骤变。 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黑风临死前那绝望的呼喊。 难道……真的有仙师?! 地面之上,缕缕阴森诡异的黑雾开始弥漫而出。 “啊!尸体……尸体动了!” “诈尸了!” 突然,有武军发出惊恐的尖叫。 只见地面上,那些原本已死去的黑风盗尸体,竟开始剧烈地抽搐、扭动起来。 随后,它们以一种极其僵硬、别扭的姿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所有武军只觉汗毛倒立,头皮发麻!他们不由自主地向中心靠拢,重新结成的战阵。 不过片刻,六七百具黑风盗的尸体,已全部“站”了起来。 它们从四面八方,将慕容城等人层层包围。 “杀……” “死……” 这些复活的尸体发出沙哑、非人的嘶吼,迈着诡异的步伐,朝着中央的武军冲杀过来! “并非诈尸!只是操纵尸体的邪术!灭了它们!”慕容城出身皇室,见识远超常人。他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厉声下令稳定军心。 众武军壮着胆子,挥动兵刃,结成战阵向前杀去。 顿时,不少尸体被刀剑砍中。 有些被砍断手脚,有些被刺穿心脏…… 然而,这些尸体竟毫无知觉,依旧嘶吼着,悍不畏死地继续冲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一名武军被两具尸体死死缠住,竟被生生掰断了手脚,扭断了脖颈…… 刺骨的寒意,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在每一个武军心中疯狂蔓延…… 高空之上,两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 (本章完) 第109章 何方妖道 第109章 何方妖道 两位天欲教的筑基大修立于高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峡谷中绝望挣扎的慕容城等人。 在他们身前,一柄泛着诡异血光的三尺长剑静静悬浮,剑身与下方阵法紧密相连,正贪婪地汲取着峡谷中弥漫的绝望、恐惧等负面情绪,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妖异光芒。 先前黑风那声嘶力竭的呼救,他们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们压根没有出手的打算。 祭炼这柄天欲剑,所需的不仅仅是慕容城等人的性命,也包括整个黑风盗…… 况且,黑风盗如今的名声实在太臭,恶名昭彰。若不趁此机会彻底舍弃,迟早会牵连到他们。 今日来的是皇室军队,下一次出动的,恐怕就是各大修仙势力了。 既能彻底甩掉这个包袱,又能废物利用拿来祭剑,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峡谷之中。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无数复活的尸体,疯狂地扑向慕容城等人。 即便被武军劈成两截,那上半身竟仍能用双手扒地,拖着残躯继续向前爬行攻击…… 如此骇人景象,纵然这些武军身经百战,此刻也不免心胆俱寒,士气急剧低落。 不断有武军惨死在尸体的围攻之下。 终于,有武军心态彻底崩溃,转身试图逃跑。 但后方,同样是密密麻麻、嘶吼着涌来的尸群。 “装神弄鬼,给我杀!” 胖瘦二老齐声暴喝,声如闷雷在峡谷中炸响。 两人刀剑并举,血罡迸发,转眼间便有数十颗头颅被斩飞。 那些被斩首的尸体踉跄几下,终于倒地不再动弹。 “弱点在脑袋!砍下它们的头颅!”瘦子立刻高声提醒。 众武军闻言精神一振,纷纷将攻击重点转向尸体的脖颈。 有两位先天武夫加入战团,尸体开始成片地倒下。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冷哼。 一位精神矍铄、身着绣有骷髅图案黑袍的老者身形缓缓浮现。 他凌空而立,一双冷冽的眸子带着惊人的杀意,牢牢锁定慕容城等人。 “仙师?!凌空而立……是筑基大修!” 慕容城、胖瘦二老,以及其他稍有见识的武军见到这一幕,无不脸色狂变,眼中涌起浓烈的恐惧。 此地,果然有仙师坐镇! 而且,还是一位筑基大修! “退!快退!” “保护小王爷撤退!” 胖瘦二老反应极快,当机立断。 他们身形急掠而回,一左一右抓起慕容城,全力朝着峡谷出口方向冲去。 骷髅黑袍老者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的冷笑,并未出手阻拦,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困兽之斗。 很快,胖瘦二人带着慕容城冲到峡谷边缘。 一道凝实的黑色光幕,如同墙壁般拦住了去路。 胖瘦二人毫不犹豫,全力出手!刀光剑芒携带着沛然血罡,狠狠劈在光幕之上。 然而,光幕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泛起些许涟漪,便恢复如初,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 胖瘦二人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写满了绝望。 “区区先天初期武夫,也想破我‘五灵阴尸阵’?不自量力。”骷髅黑袍老者冷笑连连,双手快速掐动印诀。 霎时间,四周的黑色光幕光芒大盛! 峡谷地面上,更多的黑雾弥漫而出,疯狂涌入那些尸体体内。 所有尸体仿佛受到无形召唤,嘶吼着朝同一个方向涌去,相互纠缠、挤压、堆迭…… 不过片刻,数百具尸体竟融合成一个高达数十米的巨型“尸怪”,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朝着残余的武军冲来。 砰! 巨脚踩下,几名躲闪不及的武军瞬间被踩成肉泥。 其他人亡魂皆冒,疯狂地发动攻击。 然而无论刀劈剑砍,落在巨型尸怪身上都收效甚微。 表面的尸体被打烂后,血肉立刻蠕动,彻底融入尸怪本体,使其更为庞大。 砰!砰!砰!…… 巨型尸怪挥动两条数十米长的腐烂手臂,胡乱拍击。每一掌落下,便有数名武军被拍成血泥,惨不忍睹。 逃啊! 残余武军的战意彻底崩溃,幸存者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但他们逃到峡谷边缘,无一例外都被那坚不可摧的光幕挡了回来。 而那头巨型尸怪,则迈着沉重的步伐,追着这些绝望的武军,展开一场血腥的屠杀。 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在峡谷中疯狂蔓延。 骷髅黑袍老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亲自出手,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才是祭炼天欲剑的最佳养料。 峡谷出口处,胖瘦二人仍在疯狂攻击黑幕,转眼间已出手数十招,却依旧难以撼动光幕分毫。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之色。 今日,唯有死战!唯有杀了那骷髅黑袍老者,他们才有一线生机,慕容城才能活下来…… 否则,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小王爷,您自己保重……”胖子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悲壮。 “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慕容城重重地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胖瘦二人不再犹豫,身形飞射而出,直扑那正在肆虐的巨型尸怪。 必须先解决这个怪物,逼对方亲自出手,再寻找机会…… 两大先天武夫一左一右,悍然杀向巨型尸怪。 剑气刀芒纵横交错,在雄浑血罡的加持下威力惊人,一次交叉斩击,便将尸怪的一只巨脚齐踝砍断! 巨型尸怪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但周围黑雾弥漫,那断脚竟迅速与身体接续回去。它随即挥动巨掌,带着恶风拍向瘦子。 瘦子挥剑硬撼,一声巨响后,身形暴退。 这巨型尸怪的力量,竟远超先天初期! 但他身形刚退,便如一张拉满的弓弦般骤然弹回,冲上数十米高空,战剑横斩! 噗嗤! 巨型尸怪的半边脑袋被凌厉的剑罡削飞! 下方,胖子抓住机会,一刀狠狠斩在尸怪的脚踝处,令其再次踉跄后退…… “哼!” 骷髅黑袍老者见状,眼中杀机大盛。 他袍袖一挥,一柄漆黑的狼牙棒法器激射而出,迎风便长至十几米,带着呼啸的狂风,朝着胖子当头砸下! 劲气逼人,威势骇然。 胖子连忙举刀相迎。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胖子如遭重击,身形暴退数十米,重重撞碎了一块巨岩,口中鲜血狂喷。 他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绝望。 筑基之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可怕。 “师兄,该收网了!”骷髅黑袍老者抬头望向高空某处。 “好!天欲剑……也差不多了!” 高空之中,传来另一道苍老而阴冷的声音。 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手持一柄造型诡异、血光缭绕的长剑,自高空缓缓落下,悬浮在骷髅黑袍老者的身旁。 又一位筑基大修! 慕容城、胖瘦二人,以及所有残存的武军,面如死灰,满心绝望。 一位筑基大修,就已非他们所能抗衡,更何况是两位? 今日之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天欲剑?你们……你们是天欲教的余孽?!”慕容城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惊呼。 “你这皇室后裔,倒也有点见识。”头发花白的老者森然一笑,“好,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死在天欲剑之下,也算你的荣幸!” 他手指朝前一指,悬浮的天欲剑顿时血光大盛,刺耳的剑鸣之声响彻整个峡谷,恐怖的杀意锁定慕容城。 “何方妖道,在此行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峡谷之外,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暴喝! 紧接着,天欲教的两位筑基修士便惊愕地看到,峡谷出口处那坚不可摧的黑色光幕,竟剧烈地抖动起来! 随后如同脆弱的纸张般,发出“咔嚓”一声裂响,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一道身影,双手抓着光幕的边缘,如同撕裂布帛般,一步踏入了峡谷之中! (本章完) 第110章 大夏皇朝 第110章 大夏皇朝 来人,自然是陆临! 当然,他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来此之前,早已凭借《沉渊敛神决》改形换貌,化作一位年约三十、身高近一米九、面容刚毅的国字脸壮汉。 天欲教两位筑基修士不由得瞪大双眼,脸上写满震惊。 这黑色光幕乃“五灵阴尸阵”所化,莫说先天初期,便是先天中期的武夫也绝难破开。 此人竟能徒手撕裂阵幕,难道……是先天后期? 先下手为强! 骷髅黑袍老者双手疾速掐诀,那柄狼牙棒顿时乌光大盛,如同山岳倾覆,朝着陆临猛砸而下,威势骇人。 陆临不闪不避,双手凌空虚抓,雄浑血罡奔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两只巨大的血色手掌,呈合拢之势,猛地将那狼牙棒钳在半空! 随即双掌狠狠一搓! 排山倒海般的血罡之力冲击在狼牙棒上,这件法器顿时剧烈震颤,发出噼啪异响,灵光急速黯淡,其上属于骷髅黑袍老者的灵力印记被瞬间磨灭! 心神相连之下,骷髅黑袍老者如遭重击,脸色一白,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你……”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陆临。 如此轻易便抹去他附着在法器上的灵识与印记,这绝非先天后期能够做到! 难道……是先天圆满?! 一念及此,他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还给你!” 就在骷髅黑袍老者心念电转之际,陆临双臂猛然发力,将那狼牙棒如同投石般朝着空中甩去! 狼牙棒急速旋转,搅动气流形成一道骇人龙卷,速度快得惊人,瞬间跨越上千米距离,直取目标! “小心!”头发花白的老者厉声提醒,同时挥动天欲剑,斩出一道凌厉剑气,试图拦截。 骷髅黑袍老者也如梦初醒,慌忙祭出一面盾牌状防御法器挡在身前。 然而—— 噗! 白发老者斩出的剑气如同薄纸般被狼牙棒瞬间击溃! 下一瞬,狼牙棒狠狠砸在那面中品防御法器之上,坚固的法器竟如纸糊一般,当场爆碎成无数碎片! 狼牙棒去势不减分毫! “不——!”骷髅黑袍老者发出绝望的嘶吼。 噗嗤! 狼牙棒结结实实地砸落,这位筑基修士当场化作一团爆散的血雾,形神俱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他疯狂催动灵力,身形冲天而起,便要向远空遁逃! 他已彻底胆寒,连交手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他深知同伴的实力与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即便自己手持天欲剑稍胜半筹,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将其击杀。 能随手一击灭杀同伴,杀他自然也不在话下! 逃!必须逃!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什么祭炼天欲剑,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然而,他快,陆临更快! 在甩出狼牙棒的瞬间,陆临便已预料到另一人会逃。 他几乎在同时取出血纹钢剑,三种血罡疯狂灌入双腿! 轰! 脚下空气炸开一圈气浪,陆临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闪电,后发先至,刹那间便追至那逃遁的老者身后! “什么?!”头发花白的老者骇然失色,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武夫的速度竟能恐怖至此! 生死关头,他只能孤注一掷,将全部灵力注入天欲剑,回身朝着陆临猛劈而下,希冀能挡住这索命一击。 咚——!!! 双剑悍然交击! 血纹钢剑之中,那融汇了三种血罡、并经天地玄罡调和后的磅礴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 天欲剑发出一声哀鸣,竟被震得倒飞而回,反而洞穿了其原主人的胸膛! 而那白发老者的双臂,更是在这无可抵御的巨力下,寸寸断裂,轰然炸成两团血雾! 陆临的剑势却没有丝毫停滞,血纹钢剑带着摧枯拉朽的威能,顺势掠过。 噗嗤! 头发花白老者的身躯,在空中被一斩为二! 快!太快了! 下方,慕容城等人只看到一道横贯苍穹、长达数千米的血色剑光冲天而起,如惊鸿一瞥,一位筑基大修便已身首异处,残躯从空中坠落。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瞠目结舌,仿佛石化。 慕容城、胖瘦二老、数百武军,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时候……筑基大修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好强……这等实力,已然超越了寻常的先天圆满!”慕容城第一个回过神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 “这位前辈,定然是修炼了某种极其强横的先天武学,方能拥有如此神威。”胖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地补充道。 空中,陆临右手凌空一抓,将那柄犹自震颤的天欲剑以及白发老者的储物袋摄入手中,随后身形飘然落下,如一片落叶般轻巧地站在众人面前。 “晚辈慕容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慕容城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无比恭敬。 胖瘦二老也连忙跟上,躬身抱拳,口称:“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他们二人年纪看似比陆临此刻的样貌要大上不少,但武道世界深受修仙界影响,同样奉行达者为先。 更何况,武夫一旦踏入先天血罡境,寿元可达三百载,外貌根本不足以判断真实年龄。 有些看似年轻者,实则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 总之,面对强者,称一声“前辈”绝不会有错。 “此等妖道,祸乱苍生,人人得而诛之,诸位不必多礼。”陆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随即,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略带诧异地看向慕容城:“你姓慕容?听闻燕国皇室亦是此姓,不知……” “不敢隐瞒前辈,晚辈正是出自燕国皇室。当今靖王乃是家父,而陛下……正是晚辈的皇祖父。”慕容城坦然相告。 “原来是燕国皇室贵胄,失敬。”陆临抱了抱拳,语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意外。 “听前辈方才所言,似乎……并非我燕国人士?”慕容城心思敏锐,顺势探问。 陆临点了点头,道:“我来自夏朝。一生痴迷武道,游历天下,只为见识各方武学精要,与各地强者切磋印证,融汇百家之长,追寻那武道极致之境。”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说辞。 扮作一个纯粹的武痴,日后才好顺理成章地“讨教”那《紫睛龙猿血罡诀》。 “夏朝!” 慕容城与胖瘦二老闻言,身躯皆是一震,眼中同时爆发出浓烈的好奇。 “前辈竟是来自夏朝!早就听闻夏朝境内武道昌盛,强者如云,今日得见前辈神威,方知传言不虚!”慕容城由衷感叹,语气中带着向往。 苍南地域广阔,共有十国,国力疆域皆有强弱大小之分。 而夏朝,全称大夏皇朝,无论疆域之广袤,还是实力之强盛,皆是苍南十国之首! 燕国地处北疆,属苦寒之地,灵脉相对稀少。 偌大疆域,三级灵脉仅有六条。 而夏朝则位于燕国以南,占据了苍南最核心、最富饶的区域。 不仅三级灵脉数量远超燕国,传闻国内更有四级灵脉存在,甚至有元婴真君那般传说中的大能坐镇,实力之强,远非燕国所能比拟。 也正因修仙界实力过于强横,夏朝对于武夫的管控反而较为宽松,环境相对“放纵”,因此被许多武夫视为修行的“天堂”。 反观燕国,金丹真人屈指可数,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金丹不出的情况下,先天武夫,尤其是先天圆满级别的强者,对筑基修士仍有不小的威慑力,放在筑基群体中亦可算作高手。 这种情况下,各大势力对武夫的管控自然极为严格,强大的武道功法和资源大多掌握在修仙宗门手中,民间武道散修极少。 而在夏朝则不然。 金丹真人数量远非燕国可比,先天武夫对修仙宗门的统治构不成根本威胁。 因此,对武学秘籍、武道资源的管制相对宽松,也由此滋生出大量的武道散修,先天武夫的数量自然也更为庞大。 当然,对于顶层的修仙大宗而言,武夫在本质上仍是“耗材”的局面并未改变,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征调大批武夫作为先锋或炮灰。 但总体而言,武夫在夏朝的生存环境,确实比在燕国要好上不少。 陆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在此话题上深入。 关于夏朝,他也只是从魔宗典籍中略有了解,言多必失。 “前辈既是好武之人,游历天下只为追求武道极致,那真是再好不过。”慕容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热情地发出邀请,“我慕容氏以武立族,武道传承乃是根基,族内亦有不少武道高手坐镇,正可与前辈切磋印证。前辈若不嫌弃,不如与晚辈同行如何?” 如此强大的武夫,若能拉拢至麾下,无疑是一大助力。 他确实动了招揽之心。 陆临故作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点头:“也好。” 他并未急于提及《紫睛龙猿血罡诀》之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目的性太强反而容易引人怀疑,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慕容城见陆临应允,顿时精神一振,随即吩咐手下清理战场,收敛阵亡将士遗体。 待他们返回广陵城时,天色已然放亮。 当全城百姓得知为祸多年的黑风盗被彻底剿灭后,顿时万人空巷,欢呼震天,鞭炮之声不绝于耳,如同过节一般。 在广陵城修整一日后,第二天,慕容城便率领麾下武军,启程返回燕国皇都。 陆临,与之同行。 (本章完) 第111章 燕国皇都,靖王府邸 第111章 燕国皇都,靖王府邸 七日之后,陆临跟随慕容城一行,抵达了燕国皇都。 皇都气象,果然不凡。 城墙巍峨,雄伟壮阔,比之血煞城更显恢弘。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喧嚣热闹。高空之中,偶尔有流光划过,那是御器飞行的修仙者。 靖王府坐落于皇都核心地段,占地百亩,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 “唐前辈,父王已备下酒宴,一则庆贺剿灭黑风盗之功,二则为前辈接风洗尘。”行走在靖王府的回廊上,慕容城对陆临说道。 “唐炎”是陆临此刻所用的化名。 慕容城早在离开广陵城时,便已飞鸽传书,将剿灭黑风盗并结识一位夏朝武道强者之事禀报了靖王。 陆临微微颔首。 数百武军自回营地休整,慕容城只带着陆临、胖瘦二老以及几位武军统领,来到王府内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中早已备好丰盛酒席,数十人已然落座,皆是靖王府的核心人物。 上首主位,端坐着一位年约四十、身穿紫色蛟龙袍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相貌与慕容城有三四分相似。 无需介绍,陆临便知此人定是靖王无疑。 “父王!”慕容城上前行礼。 “属下参见王爷!”胖瘦二老与几位统领也齐齐上前,半跪行礼。 “都免礼吧。”靖王抬手虚扶,目光随即落在陆临身上,“城儿,这位便是你信中所言,来自夏朝的武道强者?” “正是。”慕容城恭敬答道。 “在下唐炎,见过靖王。”陆临抱拳,不卑不亢。 “不敢,不敢……前辈,请上座!”靖王连忙起身,亲自邀请陆临入座首席。 慕容城在信中已明确提及,这位“唐炎”能一招击杀天欲教的筑基初期修士,实力深不可测。 面对如此强者,他一位世俗王爷,岂敢托大? 陆临并未推辞,坦然落座。 “此次多亏前辈出手,否则城儿非但难以剿灭黑风盗,恐怕性命都要丢在广陵山。本王敬前辈一杯,聊表谢意!”靖王端起酒杯,向陆临敬酒。 “请。”陆临举杯,一饮而尽。 “来人。”靖王轻轻拍手。 立刻有侍从手捧一个木盒,走至陆临身旁,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整齐排列着一个个白玉瓷瓶。 “前辈,盒中是百枚气血丹,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前辈笑纳。”靖王说道。 百枚气血丹! 陆临眉头微挑。 这绝对称得上大手笔了。 要知道,即便是魔宗宗主拓跋峯,上次赏赐他的,也只是一百枚气血丹外加两百斤血晶而已。 “既然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陆临毫不矫情,接过木盒放在案前。 这等修炼资源送上门,没有推辞的道理。 “诸位剿灭黑风盗有功,皆重重有赏!”靖王再次举杯。 宴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直至酒过三巡,众人才尽兴散去。 有王府下人引着陆临前往客房休息。 酒席终了,院内只剩下靖王与慕容城父子二人。 “城儿,剿灭黑风盗那一战的详细经过,你再与为父说一遍。”靖王神色转为严肃。 “是。”慕容城点头,随即将那日峡谷中的遭遇,特别是陆临如何现身、如何雷霆般斩杀两位筑基修士的过程,仔细复述了一遍。 靖王听罢,眉头微蹙:“就在你们陷入绝境,即将被杀之时,唐炎才‘恰好’赶到……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父王是怀疑唐前辈?”慕容城有些意外。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又能断定,他不是故意利用这个机会来接近你?”靖王沉声道。 “这绝无可能!”慕容城摇头反驳,“按父王的推测,难道那两位筑基大修是唐前辈故意安排,然后他再亲自出手击杀,以此换取我的信任?父王,那可是两位筑基大修!说句不敬的话,就算将孩儿的身家性命全部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位筑基大修的价值。唐前辈若真要接近孩儿,何须付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代价?他所图为何?” “牺牲两位筑基修士自然不可能。但若是他早已抵达,故意隐在暗处,等到你们陷入绝境再出手施恩,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总之,城儿,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对一个人没有彻底了解之前,切不可推心置腹。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靖王语重心长地告诫。 “是,孩儿明白了。”慕容城口中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 在返回皇都的这七日路途上,他时常向陆临请教武学疑难。 对方每次都能直指要害,言简意赅,每每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短短七日,他便觉获益良多,武道颇有精进。 在他心中,陆临俨然是一位痴迷武道、胸襟开阔的宗师人物,实力深不可测。 如此人物,刻意接近他一个小小的王府世子,能图谋什么? 靖王府,客房。 “看来,靖王对我,还是心存疑虑啊。”陆临暗自思忖。 宴席之上,靖王虽然礼数周到,客气有加,但陆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与戒备之心。 随即他又哑然失笑。 自己与靖王毕竟是初次见面,对方又是身处权力漩涡的皇族,若是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立刻推心置腹,那才反常。 慢慢来吧,反正这次他有的是时间。 外驻令的三年期限,足够他从容布局。 此后,陆临便暂时在靖王府住下。 慕容城时常来向他请教武学,不仅是他,连胖瘦二老,乃至王府内其他一些先天武夫,也慕名前来求教。 陆临身负三种三十六纹圆满血罡,三门圆满级先天杀招,其对武道的认知与理解,放眼整个燕国,恐怕也难觅其二。 旁人只需在他面前演练一遍所修杀招,他便能轻易洞悉其运劲法门、气血流转中的疏漏与不足之处,往往一言便能切中要害。 每一位前来请教的武夫,无不感到受益匪浅。 渐渐地,“唐炎”之名在靖王府的武夫圈中传开,赢得了广泛的敬重。 转眼间,陆临在靖王府已住了一月。 这日,深夜。 万籁俱寂。 嗯? 陆临忽然感知到,有人正以极快的身法悄然潜入靖王府。 其行动如暗夜幽灵,气息收敛得极好,寻常武夫根本难以察觉。 陆临双眼微眯,身形一动,已如轻烟般融入夜色,暗中跟了上去。 很快,他便锁定了一道在屋宇间纵跃如飞、悄无声息的黑影。 “气血凝而不散,血罡蛰伏如龙……此人是先天后期的武夫。”陆临瞬间做出判断。 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悄然尾随。 那黑影的目标明确,直指王府核心区域,靖王所居的寝殿。 寝殿四周,分明有四位高手镇守,分据东南西北,气息皆达先天之境。 但奇怪的是,这四位高手明明发现了潜入者,却如同未见,任由那人顺利进入了寝殿之内。 陆临心中诧异,按下现身的冲动,继续潜伏观察。 不过片刻,又有一人悄然前来,同样是一位先天高手,无声无息地进入寝殿。 紧接着,是第三人…… 当陆临看清这第三人时,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此人,竟是一名修仙者,而且观其气息波动,赫然是筑基期的大修! 最初发现那先天武夫时,陆临还以为对方是刺客。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这些人,分明是来与靖王秘密会晤的。 只是,既是来见靖王,为何要选在这三更半夜,行踪如此诡秘? 陆临按捺住好奇心,继续耐心观察。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陆续进入靖王寝殿的高手,竟多达六人。 其中四位是先天武夫,两位是筑基大修。 他们在寝殿内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而后又分批悄然离去,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若非陆临五感远超常人,一般的先天武夫极难察觉此番动静。 “这靖王……所图非小啊。”陆临心中暗忖,随后也悄无声息地返回客房,未惊动任何人。 时光流逝,又过去五日。 陆临所居的客房,距离慕容城的住处不远。 这日,他刚走出院门,便看到慕容城带着胖瘦二老一脸怒容地回来。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陆临悄声向落在后面的胖瘦二老打听。 “唉,”胖子压低声音解释道,“仙府五大府主之一的林东海即将过三百岁大寿,王爷要带小王爷一起去贺寿。小王爷不肯去,与王爷大吵了一架。” 仙府乃五大宗门联手设立,共同管理燕国朝廷的机构,设有五位府主,分别由五大宗门派出的高手担任。 任何重大决策,都需五位府主共同表决。而林东海,陆临有所耳闻,正是血煞魔宗派驻仙府的府主。 “小王爷为何会为此事与王爷争执?”陆临有些不解。 “这个……”胖瘦二老对视一眼,面露难色,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位若不便说,那便算了。”陆临善解人意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时,慕容城的声音传来。 他脸上的怒容已消散大半,情绪显然平复了许多。“唐前辈,请里面说话。” 陆临点头,随慕容城一同走进了他的住处。 大厅内,下人已奉上香茗而后退下,只剩陆临、慕容城与胖瘦二老四人。 慕容城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渐寒,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冷意与杀机: “那林东海,与我有杀妹之仇!此仇不共戴天!” (本章完) 第112章 靖王的真实目的 第112章 靖王的真实目的 陆临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挑。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燕国,五大宗门高高在上,我慕容氏说得好听是皇族,实则不过是他们扶持的傀儡,毫无话语权可言。甚至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们一念之间!”慕容城咬牙开口,眼中交织着愤怒与深深的不甘,“那林东海出身魔宗,本就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更兼好色如命。但凡被他看上的女子,下场只有一个——被强行掳去,采补至死!我妹妹……就是被那魔头……” 说到此处,慕容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显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屈辱。 “如此血海深仇!如今这魔头三百寿辰,父王居然还要备足厚礼,带着我一起去为他贺寿!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到最后,慕容城几乎是压抑着声音低吼出来。 陆临默然。 这慕容皇族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这靖王,竟能忍下杀女之仇,去给仇敌贺寿,这份隐忍,也着实非常人所能及。 “小王爷,王爷……王爷他也是无奈之举啊。若得罪了那林东海,整个王府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一旁的胖子忍不住出声劝慰。 “与其这般窝囊地活着,大不了一死!”慕容城怒气未消。 胖子见状,只得闭口不言。 他知道慕容城此刻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等他慢慢冷静。 陆临对于此方世界修仙宗门的霸道,有了更深一层的体认。 连堂堂皇族尚且如此,普通百姓的境遇可想而知。 燕国如此,其他国家怕也大同小异,即便是苍南最强的夏朝,本质上也难逃此等格局。 这个世界,从根子上讲,每一个凡人,都像是修仙宗门圈养的“资源”。 除非身具灵根,方能有一线机会打破枷锁,从“材料”变为使用“材料”的人。 凡俗武夫,实力越强,往往越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小王爷,来练武吧。专注于武道,或可暂时忘却烦恼。”陆临适时开口,转移了话题。 “好!”慕容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三日后,林东海三百寿辰。 慕容城终究还是听从了靖王的安排,一同前往林东海府邸拜寿。 他还特意邀请了陆临同行。 陆临没有拒绝。 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魔宗府主。 林东海的府邸,比靖王府还要奢华阔绰十倍。 府中随处可见年轻貌美的侍女,皆姿容出众,但眼神大多空洞麻木。 有侍从引着他们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 殿内已是宾客云集。 放眼望去,尽是皇亲国戚、当朝权贵,以及燕州本土一些修仙势力的代表。 自然,另外四大宗门并无一人前来。 五大宗门虽共组仙府管理燕国凡俗,但彼此乃是竞争死敌,自然不会给林东海这个面子。 大殿主座之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约五十、面容阴鸷的高瘦男子。 他身着黑纹魔袍,黑发披散,目光开阖间隐有血光闪现,令人心悸。 此人,正是林东海! “筑基中期!”陆临心中一动。 林东海并未刻意收敛气息,故而他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真实修为。 靖王连忙上前,恭敬献上贺礼。 林东海却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挥挥手便让靖王到一旁落座,态度颇为冷淡。 “陛下到——” 就在这时,一声通传响起。 只见一位年约六十、精神矍铄、身穿龙袍、不怒自威的男子快步走入殿内,抱拳道:“恭贺林府主三百华诞!寡人来迟,还望恕罪!” 此人便是燕国当今皇帝,慕容龙。 面对一国之君,林东海总算客气了几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陛下无需多礼,请坐吧。”说着,指了指自己右侧的空位。 慕容龙毫不介意,坦然在林东海右手边坐下。 林东海的左侧,则坐着一位气息逼人的中年男子,显然也是一位筑基大修。 “诸位!” 林东海忽然开口,目光扫视全场。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恰逢其会,在场皆是燕国栋梁,本座正好有一事宣布。”林东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次寿宴之后,本座便要闭关,冲击筑基后期之境。此次闭关,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载。在本座闭关期间,仙府府主一职,便由张师弟暂代。今后尔等有何事务,皆可寻他处理。” 说完,他指了指左侧的那位筑基大修。 那人微微颔首,算是与众人见过。 林魔头要闭关了? 众人心中先是一喜。这个魔头终于要暂时离开了。 但随即想到,不过是换了一个魔头暂代而已。魔宗出身的,哪个是易与之辈? 况且,林东海只是闭关,并非殒落。 “林府主即将突破筑基后期?真是可喜可贺!一旦功成,金丹大道指日可待!我燕国大地上,看来不久又要多一位金丹真人了!”慕容龙精神一振,连连恭贺。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马屁拍得林东海眉开眼笑。 “呵呵,不过是后期而已,金丹大道,安敢指望……”林东海嘴上谦虚,面上却极为受用,连身上那令人压抑的恐怖气息,都收敛了几分。 “不过……”他话音忽然一转,目光投向席间一位头发花白、身穿蛟龙袍的王爷。 此乃宁王! “本座此次破关,尚需一人相助……” 他顿了顿,看着宁王,缓缓道:“慕容次,本座听闻你的小女慕容灵,乃是罕见的‘阴魁之体’,滋养无双,与本座正是天作之合。今晚,便将她送过来吧。” 此言一出,大殿内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什……什么?”宁王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府主!府主!请您高抬贵手,饶小女一命啊!她才十四岁,年纪尚小,不懂事啊……” “怎么?你不愿意?”林东海身体微微前倾,面色瞬间阴冷下来,瞳孔之中血光隐现,煞气逼人。 “不,不!府主,小女真的还小啊!求您开恩,饶过她这一次吧!您要什么,属下都会尽力满足!您若要美女,属下搜罗天下也给您找来,只求您……”宁王涕泪交加,哀声乞求。 “闭嘴!”林东海厉声呵斥,“本座若要美女,自己不会找吗?还需劳你大驾?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宁王面露绝望之色,求助般的目光投向燕国皇帝慕容龙。 宁王是慕容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老七!”慕容龙面色冰冷,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府主能看上灵儿那丫头,是她的福分!还不快拜谢府主恩典!” 宁王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地。 咯吱! 慕容城双拳紧握,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就要站起。但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及时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是靖王! 靖王对着他微微摇头,面色凝重无比。 慕容城胸口急速起伏,额头上青筋跳动,最终,还是强忍着滔天的怒火与屈辱,缓缓坐了回去。 此事,已成定局。 满殿宾客,无一人敢上前多说一个字。 酒过三巡,众人心思各异地纷纷告辞离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返回靖王府的路上,慕容城再也抑制不住,怒吼连连,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靖王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陆临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能说什么?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冰冷而残酷。 他自身不过是魔宗掌控下的一介武夫,人微言轻,哪有能力改变什么? 即便心有恻隐,也是力不从心。 况且,这些皇族之事,他也不想过多卷入。 他此行的首要目的,是寻找机会学到《紫睛龙猿血罡诀》。 …… 转眼,又过去了十日。 这夜,深夜时分。 陆临耳廓微动,捕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仅从脚步声中,他便判断出来人正是慕容城,而且对方正急匆匆地赶往王府深处。 陆临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屋顶,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很快,慕容城便急匆匆地进入了靖王的寝殿。 寝殿四周,依旧有高手镇守。 但陆临施展《沉渊敛神决》,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身如枯木,借助阴影潜行,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所有守卫的耳目,潜入寝殿之内。 他藏身于一处高大的房梁之上,立刻便听到了下方卧房内传来的对话声。 “父王,真的要动手了?”这是慕容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紧张。 “小敏的仇,岂能不报?”靖王的声音低沉而坚决,“那魔头欲要闭关冲击筑基后期,正是天赐良机!我已掌握了他闭关的准确地点。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天!” “父王,我要与您一同前去!”慕容城恳求道。 “不行!你必须留下,坐镇王府。”靖王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放心,为了这一天,为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邀请了众多高手相助,杀他乃是十拿九稳之事。你就在王府,静候为父的佳音。” “可是……”慕容城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此事就这么定了!”靖王打断了他,停顿片刻,又郑重叮嘱道,“记住,此事关系重大,决不可让第其他人知晓!一旦走漏风声,不仅我靖王府有覆灭之危,恐怕整个慕容皇族,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猎杀魔宗大修,这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是!孩儿明白了。”慕容城沉默片刻,最终只能妥协。 脚步声响起,慕容城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靖王寝殿。 不久之后,靖王便带着数道气息强横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靖王府。 “靖王……这是要去刺杀林东海啊!” 阴影之中,陆临目光闪烁,心中了然。 难怪前些日子深更半夜,有那么多高手秘密潜入靖王寝殿。 原来从那时起,靖王便已在暗中谋划此事。 “要不要跟下去?” 陆临略一思忖,还是决定,不跟。 若直接尾随靖王,即便届时靖王遇险他出手相救,也显得太过刻意。 想要真正取得对方信任,从而得到《紫睛龙猿血罡诀》,突破口还是在慕容城身上。 最好是能让慕容城主动带他前去,如此才显得顺理成章。 心念一定,陆临身形轻晃,如一片落叶般悄然飘下,转而朝着慕容城离去的方向跟了下去。 (本章完) 第113章 钓鱼 第113章 钓鱼 慕容城回到院中,来回踱步,心里烦躁难安。 “不行,那魔头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父王此去,万一有个闪失” 慕容城越想越是焦躁,坐立难安,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而且,就算要杀那魔头,我也要亲手砍下那魔头的头颅,才对得起小敏在天之灵” 他与妹妹感情极深,自从她被林东海祸害之后,他日日夜夜都想着亲手斩杀林东海报仇。 每当想起妹妹生前天真烂漫的笑容,他的心就像被刀绞一般疼痛。 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想错过。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唤上胖瘦二老,大步朝外走去。 “小王爷,这么晚是要去哪?” 陆临适时现身,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 “唐唐前辈.” 慕容城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道:“一位朋友约我去喝酒,顺便切磋切磋武艺。” “小王爷还骗我?真是信不过唐某人啊。” 陆临微微一叹,压低声音道:“你们这是要去刺杀林东海吧?” 什什么? 慕容城,还有胖瘦二老,脸色狂变,周身气息瞬间紧绷。 陆临,这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此事已经泄露? 那么刺杀林东海一事,不管成与不成,他们靖王府,都要面临灭顶之灾,甚至是牵连整个慕容氏 “放心,此事没有泄露,只是唐某听觉敏锐了一些,眼睛明亮了一些,从看到的听到的一些事情推断出来的。” 陆临解释了一句,继续道:“怎么。小王爷要自己去,不带上唐某?” “这个.” 慕容城迟疑不定。 陆临的实力深不可测,他自然想带陆临一起。 但毕竟认识陆临不久,此等关乎靖王府生死攸关的大事,特别靖王严厉交代过 “唐某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林东海这等草菅人命的妖道,若有机会,必定除之!” “另外,林东海毕竟出身血煞魔宗,拥有各种诡异法术与宝物,虽然靖王做足了准备,也未必真的能杀得了对方,万一遇到意外” 说到这里,陆临没有继续往下说。 此事,是不能有丝毫意外的。 一旦有意外,靖王府必定覆灭。 而陆临的实力,深不可测,有他相助,必定万无一失。 慕容城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咬牙,抱拳道:“还请唐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还请带路!” 陆临一摆手。 一行四人,借着浓重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都。 “父王打探到,林东海的闭关之地,乃在燕岭之中,他在燕岭中修建了一座隐秘洞府,在那里击杀他,正好可推到妖兽身上,万无一失。” 离开皇都后,慕容城解释道。 陆临并不意外。 燕国一共六条三级灵脉,五大宗门各占一条,剩下的一条,就在燕岭之中,而且还是最大的一条。 三级灵脉,灵气极为浓郁,即便是燕岭外岭,也是如此,林东海选择在此闭关突破,成功率都要多上一成。 陆临抓住慕容城的手臂,血罡运转,带着慕容城一起奔行,四人的速度,顿时提升了不少,在夜色中化作几道模糊的影子。 燕国皇都,距离燕岭本就不远,没有多久,茫茫燕岭,已然在望。 “往那边” 慕容城指明了方向,显然他之前已从靖王那里,知道了林东海的闭关之地。 四人在山林间快速穿梭,衣袂破空之声在寂静的夜林中格外清晰。 胖瘦二老身上血罡涌现,气息散发,但凡有妖兽靠近,都被那凌厉的气势吓得转身就跑。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俊秀的山峰前。 山峰极为雄伟,如一把笔直的长剑,刺入苍穹,黑夜之中,看不到峰顶,只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那魔头的闭关之地,就是这里。” 慕容城道。 四人收敛气息,悄然靠近,忽然,陆临眼神一凝,摆手让众人停下。 只见山峰周围,倒伏着几面阵旗,旗杆已经断裂,灵气全无,显然是被暴力破坏的。 “这是布置阵法的阵旗,已经破损,看来,靖王他们已经进去了。” 陆临沉声道。 可以看见,山峰的崖壁上,有一个洞穴,洞穴上有一扇石门,但此刻石门已经四分五裂,碎石散落一地,显然是被人以极强的劲力击碎的。 “走!” 陆临一马当先,身形一闪便冲进了石门之中,血罡在体表隐隐流动。 如今他艺高人胆大,区区一个筑基中期,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山洞深百米,山洞尽头,豁然开朗,被开凿出一个巨大的洞窟。 “这是.” 一进入洞窟,四人的眼神都是一凝,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洞窟四周,堆积着一具具尸体,密密麻麻。 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特征,全部干枯如柴,失去了全身血液,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放眼望去,不下三百之数。 从这些尸体的特征可辨认,这些都是修炼有所成的武夫。 “血煞天魔功!” 陆临低语,声音中带着冷意。 血煞天魔功,是血煞魔宗内一门强大的魔功,威力虽然不如洛思卿所修的《九幽魔焱诀》,但修炼难度,同样远远不如。 只要有足够的各种血液就成。 当然,武夫之血,妖兽之血,修士之血,效果更佳。 所以,血煞魔宗内,修炼这门魔功的修士,数量极多。 很显然,这些尸体,都是被林东海掳来用来练功的武夫。 轰! 忽然,洞窟深处,传来了剧烈的轰鸣,伴随着隐约的喊杀声和法术碰撞声,令整座山峰,都隐隐震动起来,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父王.” 慕容城露出焦急之色,再也按捺不住,朝着洞窟深处冲去。 洞窟深处,还有一条通道,一直向前延伸。 陆临几人快速跟上,越往深处,打斗声越是清晰。 此刻,通道的另一头,靖王已陷入了绝境。 此刻,只剩下三位浑身带伤的高手与靖王汇聚在一起,背靠着石壁,苦苦支撑,四面八方,无数黑影,发出鬼哭狼嚎的哀嚎,在疯狂的扑向他们,每一次冲击都让他们身上的护体血罡剧烈波动。 高空之中,一面黑幡,大如山岳,猎猎作响,魔气滚滚,无数黑影从黑幡中扑了出来,如同潮水般冲向靖王等人。 “叛徒!” 靖王望向林东海边上的一人,眼中喷火,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他上当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陷阱,钓他们的陷阱。 林东海,根本没有闭关冲击筑基后期,寿宴上那般宣布,就是鱼饵。 他身边的一位心腹,早就被林东海买通了。 就是他告诉了靖王林东海闭关的地点的。 等他们杀到之时,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全盛时期的林东海,还有林东海邀请来的一位帮手,一位同样出自魔宗,面容与林东海有几分相似,修为也达到了筑基中期的大修. 面对两位早有准备的筑基中期,靖王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短短时间内就死伤惨重。 “慕容傅,你竟敢刺杀魔宗大修,当真胆大包天,当诛九族。” 林东海魔威滔天,杀意冰冷,周身血光缭绕。 “林东海,你杀孽深重,我杀不了你,上苍迟早会收了你。” 靖王怒吼,声音中带着不甘和绝望。 “哈哈哈,无能狂吠,又有何用?” 林东海大笑,笑声在洞窟中回荡:“不妨告诉你们,我原本对冲击筑基后期,无甚把握,但有了你们的精血,我的把握,将提高到八成,待我破筑基后期,或许真有机缘去触碰一下金丹大道,届时,谁能收我?” “你你.” 靖王气的双眼血红,浑身颤抖,差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完全明白了。 林东海在宴席上故意钓鱼,目的就是钓来一批高手,借助这些人的精血冲击筑基后期。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魔宗嚣张,但有其他四大宗门制约,也不敢做的太过,比如明目张胆的猎杀皇室先天武夫,拿来修炼. 但若是有人胆敢主动刺杀,那就是死有余辜了。 另外四大宗门,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一介武夫,胆敢猎仙,这是对仙家权威的挑衅。 “二弟,加把劲,了结他们吧!” 林东海转头对另一个筑基中期的大修道,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人点头,双手掐诀,灵力涌动,天空上的黑幡魔光大盛,滔天魔光伴随着更加密集的鬼影浪潮,朝着靖王等人冲去。 而林东海也双手掐诀,祭出一片滔天血海,腥风扑面,涌向了靖王等人。 “我命休矣,只是连累了城儿他们.” 靖王露出了深深的不甘和愧疚。 可以想象,他们一死,靖王府无法幸免,慕容城等人的下场,恐怕会无比凄惨。 “父王.”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呼喊从通道处传来,带着惊慌和急切。 靖王浑身巨震。 铮! 于此同时,一声清越的剑鸣之上,响彻苍穹,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 一道血色的剑光,犹如九天落下的匹炼,一闪而过,仿佛能将整片空间都切了开来,所过之处,魔气退散。 剑光扫过,血海直接被劈为两半,无数鬼影如同冰雪遇阳般化为泡影。 唰! 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携带滚滚血罡,化为一道惊虹剑芒,扑向了林东海,气势如虹! ps,三章接近一万字,老牧求一下月票啊,拜谢拜谢!! (本章完) 第114章 斩杀筑基中期,讨要功法 第114章 斩杀筑基中期,讨要功法 这一道剑光,自然是陆临。 此乃他蓄势一击,剑势如惊虹,如有破开天地之威,剑光未至,凌厉剑气已传出百米开外,令林东海脸色大变,浑身汗毛倒竖。 危险,极度危险! 他体内灵力,顷刻间全部爆发,腰间的一块血色玉坠陡然爆发出万丈霞光,飞了出去,急剧变大,犹如一面玉墙,其上流转玄妙符文,散发出厚重的防御气息。 这是一件上品防御法器,被林东海随身挂在腰间,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随时动用。 祭出防御法器的同时,他双手快速掐动印决,浓郁血光喷涌而出,化为一尊身高数十米的血色巨人,面目狰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这是《血煞天魔功》修炼到极深境界才能施展出来的强大法术,血煞天魔。 据说,这门法术修炼到最高境界,凝聚出来的‘血煞天魔’能携带远古血煞天魔的一缕魔威。 林东海距离此境界自然还差得远,但威能也不容小觑。 他一挥掌,血煞天魔双手合十,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猛地朝陆临压了过去。 连出两种强大的手段,林东海心里才长呼一口气,心里稍安。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瞪大,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咚! 此刻,陆临的剑光,与林东海的防御法器狠狠的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只是顷刻,林东海便清晰的看到,防御法器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碰的一声,炸成了数十块碎片,四散飞溅。 猩红的剑光,去势不减,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朝着他冲了过来,与血煞天魔的双掌碰撞在一起。 “破!” 陆临低喝。 他的眸光,始终沉静如水。 但血纹钢剑内的血罡,却如火山爆发一般凶猛澎湃。 在天地玄罡的压制下,三种血罡彼此缠绕,拧成一股,在天地玄罡的带领下,外加圆满级别的杀招,使得他的剑芒,在具有可怕的爆发力的前提下,也锋利到极致。 嗤. 一声轻微的响声传出,数十米高的血煞天魔,那合十的双掌被轻易切开,紧接着整个魔躯直接被劈为两截,化作漫天血光消散。 剑光顺势掠过,快如闪电. 血光四溅,林东海的头颅高高飞了出去,双眼兀自瞪的很大,带着强烈的惊骇、不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随后眸光彻底暗淡了下去,无头尸体坠落地面。 不远处,另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也就是林东海口中的“二弟”,倒吸一口凉气,亡魂皆冒,想也不想,连忙催动‘鬼罗幡’裹住自身,化为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此地处于几座大山‘包围’的一处腹地,四周壁立千仞,与世隔绝。 想要进入,除了将山体开凿出一个通道,就只有从高空飞落。 但高空之中,也被林东海布下了遮掩阵法,寻常飞禽妖兽即便从上空飞过,也发现不了下方的异常。 “冤家路窄啊,既然碰到了,就别想走了。” 陆临心里低语,手掌凌空一抓,一股吸力产生,林东海的储物袋还有那残存的法器,便被他抓在手里,看也不看就收了起来。 然后他双腿发力一蹬,血罡喷涌而出,产生强大的推力,推动陆临如炮弹般冲天而起,犹如一道血色长虹,追向了对方。 此人,居然还是一位‘老熟人’。 魔宗林长老。 没错,就是当初那位带着八百武夫,前往四冥山,然后准备牺牲八百武夫,助他炼制‘鬼罗幡’,去夺取‘骷冥花’的林长老。 看到陆临杀气腾腾地追来,林长老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鬼罗幡,化为一道更快的黑光,破空飞行,只想尽快逃离。 但他快,陆临更快。 先天圆满武夫,凌空虚渡,比长途飞行,是远不如筑基大修的,因为消耗太大。 但短距离飞驰,靠着惊人的爆发力,武夫丝毫不弱,甚至更强。 而陆临身怀三种三十六纹血罡,在天地玄罡的压制下,同时爆发,犹如‘爆震发动机’一般,将他的速度推到了极致,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色尾焰。 他与林长老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接近。 “这位朋友,我乃血煞魔宗长老,你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会遭到魔宗无止境的追杀,不如放我一马,先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林长老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凌厉气息,头皮发麻,以灵识震动空气,发出大吼,试图求生。 “这是被吓的六神无主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蠢话?” 陆临一言不发,心里却鄙夷,速度丝毫不减。 死人才最安全,放了他?等着报复吗?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林长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这话毫无说服力,连忙又道:“我可以发下‘心魔誓言’,今日之事,绝不会泄露一字,如有违背,心魔反噬,魂飞魄散!” “好,那你先停下,表示诚意。” 陆临叫道,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但林长老哪里敢停下,谁知道停下后对方会不会立刻下杀手,只能继续亡命飞逃,甚至不惜燃烧精血,速度又快了半分。 陆临不再言语,全力催动血罡,周身血光更盛。十个呼吸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五百米,陆临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惊恐的表情。 林长老知道陆临不会善罢甘休,眼中露出绝望般的狠意,低吼一声:“想杀我,那就一起死,幽冥鬼蜮,给我杀!” 他对着‘鬼罗幡’连喷几口精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得此精血相助,鬼罗幡乌光大盛,哀嚎遍野,无数狰狞鬼影携带滚滚黑雾,如潮水一般朝着陆临冲去,阴风怒号,将这片虚空化为森罗鬼蜮,温度骤降。 但陆临现在的血罡何等强大? 周身血罡覆盖,炙热无比,气血如烘炉,犹如一尊巨大的烈焰熔炉,至阳至刚,正是这些阴邪鬼物的克星。鬼影一靠近他周身三丈,便凄惨哀嚎,如同冰雪遇阳,化为浓烟消散开。 陆临立身之地,仿佛形成了一片净土,无鬼影可靠近。 “魑魅魍魉,也敢挡路?给我开!” 陆临低喝,持剑一劈!动作简洁凌厉! 血色剑光爆闪,长达数百米,如天河倒卷,直接将阴森‘鬼蜮’从中一劈为二,无数鬼影在这一剑下灰飞烟灭。 接着陆临人剑合一,纵身一跃,身化血色闪电,刺向了惊慌失措的林长老。 林长老惊骇欲绝,求生本能下竭力挥动‘鬼罗幡’做最后一搏。 鬼罗幡猎猎作响,魔气汹涌,急剧变大,幡面遮天蔽日,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朝着陆临笼罩而来,想要将陆临裹住,拉入‘鬼罗幡’中炼化。 但这些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无用。 呲啦! 血色剑光掠过,无坚不摧,鬼罗幡那坚韧的幡面如破布一般被轻易撕裂,灵光瞬间黯淡。 剑光继续一闪. 噗嗤! 剑光精准地刺穿了林长老的眉心,凌厉的剑气瞬间摧毁了他的生机。接着陆临手腕微微一震,血纹钢剑轻颤,剑气爆发,林长老的头颅如西瓜一般炸裂开来,红白之物飞溅。 左手凌空一抓,林长老的储物袋便被他抓了过来,看也不看就收进武道熔炉内空间。 下一刻,那面破损的‘鬼罗幡’也轻飘飘地落在他手里,灵光黯淡,魔气消散大半。 “可惜,这‘鬼罗幡’损伤严重,灵性消耗了不少,价值大减,哎,看来以后出手要‘温和’一点,尽量保全战利品。” 陆临有些郁闷的想到。 他每次出手,都太过霸道刚猛,修士的法器,往往被他打的稀烂,后面即便收集在一起,灵性能力也大为损耗,可兑换的修行时间大大减少,太过可惜。 这简直是在砸自己的钱袋子。 陆临俯瞰下方。 山林之中,林长老那无头的尸体很快就引来了大批嗅觉灵敏的妖兽,扑上去就是一阵疯狂撕咬抢夺,连骨头都没有放过,转眼之间,便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滩血迹。 陆临这才收敛气息,朝着林东海的洞府方向飞去,轻飘飘地降落而下。 此时,靖王等人,已经将那个叛徒击杀,看到陆临返回,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过来,齐齐躬身行礼道谢,态度恭敬无比:“晚辈慕容傅,拜见唐前辈,此次全靠前辈出手相救,不然,我等已陨落多时矣,此恩如同再造。” 此次,他将姿态放的非常低,语气充满了感激与后怕。 也不再自称本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之前他听慕容城夸赞陆临实力深不可测,能够秒杀筑基初期大修,心里是将信将疑的,总觉得儿子可能有所夸大。 但现在,他亲眼目睹陆临轻松秒杀筑基中期的林东海,他才彻底相信,并且意识到慕容城的描述不仅没有夸张,甚至还有些不足。 这等实力,简直骇人听闻!比他们这些先天武夫强出太多了。 不愧是来自大夏皇朝的武夫!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小王爷相邀,我岂能不来?” 陆临淡然一笑,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前辈,不知那位逃走的筑基修士?” 靖王试探性的问,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此事关乎重大,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死了!” 陆临淡淡道,语气平静无波。 靖王等人,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心里最后的大石彻底放下。 两个魔头俱伏诛,消息没有走漏,靖王府的危机总算解除了。 靖王再次郑重拱手,深深一拜,语气诚恳无比:“此次我中了林东海的奸计,不仅差点全军覆灭,还会连累整个靖王府,甚至整个慕容氏,到时,我便是千古罪人,百死莫赎!此等大恩,慕容傅没齿难忘,无以为报!前辈若有所需,但凭吩咐,晚辈定当鞍前马后,绝不推辞!” 哦? 陆临目光一闪,知道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实不相瞒,在下来燕国之前,就曾听说燕国皇族的‘紫睛龙眼血罡诀’玄妙高深,所修血罡强横霸道,远超寻常血罡,杀招更是凌厉无匹,心中一直好奇,可否借来一观?” 陆临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为自己设定的人设,就是‘武痴’,从强大的夏朝而来,行遍天下,就是为了寻找各种强大武学,融汇各家所长,追寻武道极致。 这样的人设,对燕国皇族秘传的‘紫睛龙猿血罡诀’不感兴趣,反而是不正常的。 此刻开口索要功法,合情合理,也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为逻辑。 若是什么都不要,反而显得另有所图,惹人怀疑。 此刻开口,正合适不过,也符合他的人设。 “原来前辈是为了‘紫睛龙猿血罡诀’。” 靖王心中一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模样。 一位追求武道巅峰的强者,对他们慕容家最负盛名的功法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此次若无前辈仗义出手,慕容氏恐怕要经历一场灭顶之灾,如此大恩,如同再造。前辈既然开口,晚辈绝无推辞之意,只是.” 靖王语气诚恳,但说到后面,脸上却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 他心里虽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怀疑,觉得陆临前后两次救下慕容城和他,是否是有意接近。 但这些念头在绝对的恩情和实力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就是,陆临真的救了他们父子两次,救了整个靖王府。于情于理,陆临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陆临眉头微挑,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好奇。 “只是如今,我们慕容家传承的这本‘紫睛龙猿血罡诀’,几乎已经无法成功凝聚出血罡了。恐怕会让前辈失望。” 靖王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无奈。 (本章完) 第115章 紫睛龙猿血罡 第115章 紫睛龙猿血罡 “无法凝练血罡?这是为何?” 陆临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唉,此事说来惭愧。”靖王轻叹一声,解释道:“因为我慕容氏圈养的‘紫睛龙猿’中,已经没有二阶级别的了。最后一只二阶紫睛龙猿,已于三百年前老死。如今剩下的,最强不过一阶顶级。” 他顿了顿,继续详细说明:“紫睛龙猿血罡,不比寻常血罡,其性更加霸道强横,威力远超普通血罡。而越是强横的血罡,对‘悟神’对象的要求便越高。” “紫睛龙猿体内蕴含的上古真灵血脉较为浓郁,一阶级别的紫睛龙猿,根本无法将其神韵及血脉之力完全展现出来。唯有达到二阶,才能完美呈现其神韵,所以,武夫想要凝练此血罡,‘悟神’对象必须达到二阶级别才行。” “无法凝练血罡?”陆临眉头皱得更深,“这么说,这门强横武学,已在慕容皇族断了传承?” “倒也不算完全断绝。”靖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三百年来,唯我父皇在一百二十年前,以惊世之姿,从一阶顶级紫睛龙猿身上悟出了‘龙猿之神’,成功跨入先天级别。除父皇外,再无人练成。” 陆临眼睛微微一亮。 既然有人能从一阶顶级紫睛龙猿身上‘悟神’成功,以他的天赋,没有不成的道理。 “靖王多虑了。”陆临展颜一笑,“我只想观摩功法,与我所修武学相互印证,体会一番修炼过程,并无凝聚血罡的打算。” “既然如此,待返回王府,我便将‘紫睛龙猿血罡诀’的完整武学功法,交给前辈观摩。”靖王爽快应允。 虽然这门武学是慕容氏的镇族之宝,按祖训不得外传。 但此次陆临不仅救了他和靖王府,更是救了整个慕容氏。如此大恩,一本武道功法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家族被灭,那才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靖王甚至觉得仅凭一本武学功法还不足以表达谢意,略作停顿后,继续道:“前辈若还有其他需要,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以赴。” 见对方如此诚恳,陆临觉得再客气反倒显得矫情了。 “我需要血晶或气血丹,多多益善!”陆临直言不讳,特别在“多多益善”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待返回王府,我立刻派人全力搜罗。”靖王郑重承诺。 随后,众人开始清理战场,仔细抹除人为痕迹,又引来一批妖兽毁尸灭迹,同时对林东海的洞府进行了一番践踏破坏。 确认万无一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后,这才悄然离开,返回皇都。 翌日一早,靖王便带着慕容城来到陆临居所,奉上一个华丽的木盒。 陆临接过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古朴书籍,封面上七个苍劲大字:紫睛龙猿血罡诀。 陆临的心不由火热起来。 此行虽有波折,但总算功德圆满。 “前辈,紫睛龙猿血罡诀的完整修炼之法都在此处了。只是搜罗气血丹和血晶还需些时日。”靖王解释道。 “无妨无妨.”陆临眼神炙热,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武痴形象,“你们请自便吧,我要闭关修炼了。” 靖王会心一笑,与慕容城抱拳告辞。 二人一走,陆临立刻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取出《紫睛龙猿血罡诀》细细研读起来。 不久后,整部功法已被他牢记于心。武道熔炉也成功将这门武学功法收录。 “给我灌注!” 心念一动,修行时间如潮水般向《紫睛龙猿血罡诀》灌注而去。 如今的淬体阶段对他而言几乎只是走个过场,既不需要任何丹药,也耗费不了多少修行时间。 很快,陆临就将《紫睛龙猿血罡诀》提升到第十层的极致。 下一步,便是关键的‘悟神’阶段。 “刚拿到功法就去观摩紫睛龙猿,未免太过惹眼,还是耐心等待些时日再说。”陆临暗自思忖,决定暂且按捺住迫切的心情。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去一个月。 这一日,靖王再次拜访陆临,同行的还有慕容城和胖瘦二老。 胖瘦二老手中各托着一个大箱子。 “前辈,这是您要的血晶和气血丹。在下能力有限,竭尽全力也只收到三百斤血晶和两百枚气血丹。”靖王抱拳道,语气中略带歉意。 这些资源价值惊人,但比起覆灭之劫,又算不了什么了。 陆临对此已相当满意,这数量远超他的预期,比拓跋峯当初给的还要多。 相比之下,拓跋峯倒显得小气了。 陆临心里琢磨着,等返回魔宗后,得找个理由再从拓跋峯那里弄些资源,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心脏处的那个诡异事物? “多谢王爷!”陆临拱手致谢,坦然收下这份厚礼,随即话锋一转:“王爷,能否安排唐某见一见那紫睛龙猿?” “见紫睛龙猿?这才一个月?”靖王有些发愣。 陆临拿到功法才一个月,就能‘悟神’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看出对方的疑惑,陆临笑着解释道:“我并非要‘悟神’凝练血罡,只是想与之前所学相互印证。淬体阶段我只是简单熟悉了一番。不过一门武学,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见一见紫睛龙猿真身,终究无法得其精髓。” 靖王恍然,并未起疑。 以陆临的武学境界,只是熟悉淬体阶段而非一步步修炼,一个月时间确实足够了。 “实不相瞒,除了慕容氏子弟,外人是不能进入‘紫睛龙猿园’的。毕竟除了少数几人,无人知晓前辈参悟了《紫睛龙猿血罡诀》。不过既然前辈要求,我定当全力安排。” “只是.到时恐怕要麻烦前辈易容一番,扮成我慕容氏弟子。”靖王说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有劳王爷了!”陆临抱拳致谢。 三日后,靖王请来一位易容高手,为陆临细细装扮。 经过一番修饰,陆临容貌大变,与慕容城有六七分相似。若不仔细检查,很难看出破绽。 随后靖王亲自带着扮成“慕容城”的陆临,前往紫睛龙猿园。 紫睛龙猿园地处皇宫核心区域,四周不仅有阵法守护,还有皇宫高手严密看守。 不过在靖王的带领下,他们几乎没遇到检查,就顺利进入了园内。 吼吼吼. 刚入园,就听到茂密森林中传出阵阵猿吼,声音洪亮,透着野性。 “前辈,在下在此等候,您尽管去观摩”靖王恭敬道。 “有劳了!”陆临一抱拳,随即闪身进入园内深处。 靖王盘膝而坐,静静等候。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就见陆临走了出来。 “前辈,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靖王诧异道。 “我只是观摩一番,并非要‘悟神’,见到龙猿真貌便已足够。”陆临笑着解释。 靖王点点头,不再多问,带着陆临迅速离开。 他们在园内停留的时间越短,越不会引人怀疑。 回到王府,陆临立即进入卧房,盘坐于床榻之上。 “可以凝练血罡了!”陆临眼中露出期待之色。 进入紫睛龙猿园,他当然不止是简单观摩。 实际上,他已经‘悟神’成功。 他早就料到,以他的天赋,既然当今燕皇能够成功,他也一定能成,无非多耗费些修行时间罢了。 事实上,这次‘悟神’耗费的修行时间确实远超其他功法,足足耗去百年才成功悟出。 看了一眼武道熔炉上显示的修行时间:七千八百六十六年零两个月。 足够了! “兑换武元!” 心念一动,千年修行时间消失,化作一道‘武元’。 陆临控制着武元涌入右脚,与右脚骨骼融合。 随后修行时间再次向《紫睛龙猿血罡诀》灌注而去。 全身气血顿时如万江归海,朝着右脚涌入,与武元相合,快速压缩、凝练。 “不好,要失败了!” 一段时间后,陆临脸色一变。 他发现凝练血罡遇到了巨大阻力。一道‘武元’,竟然不够! “难道越是强大的血罡,凝练难度越高,所需的‘武元’也越多?”陆临心念电转。 既然如此,一百二十年前,在没有二阶紫睛龙猿的前提下,当今燕皇是靠什么凝练成功的? 或许,慕容氏还有库存的‘龙猿血元’吧? “继续兑换!” 陆临心念再动,又一道千年修行时间消失,化作第二道武元涌入右脚,与先前那道武元融合。 有了两道武元加持,凝练过程果然顺畅起来。 不久后,陆临身体微微一颤,右腿散发出惊人血光,隐约有暴虐吼声传出,弥漫出骇人威压,比‘魔猿血罡’更加霸道强横。 幸好陆临及时用其他血罡隔绝了这股气息,否则恐怕会惊动整座王府。 紫睛龙猿血罡,成了! (本章完) 第116章 还不够强 第116章 还不够强 紫睛龙猿血罡凝练成功之后,陆临的右腿之上,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纹路。 一开始是三道,随后浮现出第四道,第五道..… 当第六道血纹浮现而出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不再增加。 “怎么只有六纹?” 陆临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丝不解。 其他血罡凝聚成功之后,都是直达九纹的,这紫睛龙猿血罡却仅止于六纹,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是因为紫睛龙猿血罡太强,所需气血太多,所以刚突破时,只能达到六纹?” 陆临暗自思忖,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 “试一试!” 陆临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开始尝试调动‘紫睛龙猿血罡’进入右手之中。 吼吼 一开始,右手之中的‘魔猿血罡’躁动不安,隐约有吼啸声不断传出,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但当‘紫睛龙猿血罡’缓缓靠近右臂之后,魔猿血罡开始逐渐平静下来,最终沉寂无声,仿佛遇到了王者般俯首称臣。 最后,两道血罡相互缠绕在一起,血色光华流转,没有丝毫排斥。 “真的可以.” 陆临眼睛明亮无比,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尝试几次之后,陆临开始调动脊椎中的剑羚血罡,朝着右臂涌去。 忽然 嗡! 三种血罡猛烈的震动,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陆临手臂巨震,无数细小血管瞬间爆裂,肌肉皮肤被撕裂,甚至连骨骼,都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缝,血水顿时飚射而出,将衣袖染红。 陆临脸色大变,连忙将三种血罡收回各自‘栖居’之地,那股强大的排斥之力这才缓缓消失。 “怎么回事?怎么还会产生巨大的排斥之力,之前明明不会?等等.” 陆临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紫睛龙猿血罡与魔猿血罡不会产生排斥,难道是因为二者同源(猿),但紫睛龙猿明显比魔猿强很多,凭借强大的血脉,能够稳稳将魔猿压制,故而两种血罡才不会产生排斥。 而紫睛龙猿与剑羚,却并非同源,并不是同一种类,所以还会产生排斥。 “但我凭武道熔炉推演出来的结论,应该不会错,强大的血罡,应该能够压制其他所有种类的血罡才对,现在依然产生强大的排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紫睛龙猿血罡,还不够强,压制同源血罡可以,压制其他血罡,不行!” 一念至此,陆临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难道,自己耗费如此多资源和心血修炼的紫睛龙猿血罡,就这么白练了? “未必,我能清晰的感觉出,紫睛龙猿血罡,比其他三种血罡强很多,现在不能压制,很可能是强度太低了,才六纹.” 想到这里,陆临心里又泛起一丝希望。 紫睛龙猿血罡才六纹,其他三种血罡,都三十六纹了,压制不住也正常。 质可以,量太少也不行啊。 那就继续提升。 提升之前,陆临从怀中拿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随后灌注修行时间加速炼化。 很快,药力便完全炼化,陆临手臂的伤势也已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随后心念一动,手掌之中出现了一把血晶,血色光华在掌心流转。 然后修行时间,继续朝着‘紫睛龙猿血罡诀’灌注而去。 很快,一把血晶便化为一滩齑粉,从指缝间洒落。 然后又是一把.血晶不断消耗,紫睛龙猿血罡也变得越来越浑厚,右腿上的血纹愈发清晰。 第七道血纹,第八道血纹,第九道血纹相继浮现! 这时,陆临停了下来。 “果然,提升紫睛龙猿血罡,消耗的血晶,也比其他血罡多很多。” 陆临暗忖,对此并不意外。 这不难理解,越强的血罡,消耗的资源自然更多。 这个时候,便需要参悟‘凝罡成兵’。 很显然,紫睛龙猿血罡不仅提升起来会消耗更多的能量,就算是‘凝罡成兵’的难度,也比其他血罡更大,所需修行时间更多。 但陆临现在修行时间充足,随着修行时间飞速流逝,‘凝罡成兵’也是水到渠成。 就这样,陆临一心一意的闭关修炼,全身心投入到紫睛龙猿血罡的提升中。 紫睛龙猿血罡,越来越浑厚,散发出的气息也越来越恐怖。 三百斤血晶用完之后,便以气血丹继续提升.一枚枚气血丹化作精纯气血,融入右腿之中。 当陆临身上的气血丹与血晶全部消耗一空的时候,紫睛龙猿血罡,终于堪堪达到二十八纹的地步,堪比先天圆满。 右腿上的血纹密密麻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足足三百枚气血丹,三百斤血晶.” 陆临脸上露出苦笑,心中颇为肉痛。 当初提升‘剑羚血罡’的时候,只用了一百枚气血丹,两百斤血晶,便提升到二十八纹。 同境界,紫睛龙猿血罡消耗的资源,竟然是‘剑羚血罡’的一倍,这差距实在太大。 “二十八纹与三十六纹,同属一个境界了,现在试一试!” 陆临眼中露出一丝精光,心中充满期待。 但这次,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调动‘紫睛龙猿血罡’进入左臂之中,悄然接近‘炎鹤血罡’。 当紫睛龙猿血罡接近左臂之时,炎鹤血罡剧烈的震动起来,传出了尖锐的鸣叫声,左臂顿时泛起赤红色光华。 吼! 紫睛龙猿血罡中传出暴虐的吼啸,一股可怕的威压,弥漫开来,涌向左臂。 炎鹤血罡震颤的更加剧烈,明显焦躁不安,但并没有就此妥协,而是不断震动,让陆临左臂血光弥漫,猩红一片,温度骤然升高。 随着‘紫睛龙猿血罡’不断靠近,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产生,陆临连忙调动‘紫睛龙猿血罡’返回右腿,才避免了再次受伤。 不行! 还是不行! 陆临脸色阴沉似水,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 刚才,明明感觉到炎鹤血罡焦躁不安,但就是不肯屈服。 很明显,紫睛龙猿血罡是强,但还没有强大到让炎鹤血罡屈服。 陆临不甘心,又调动紫睛龙猿血罡小心的靠近脊椎,但结果是一样的,剑羚血罡,也不肯屈服,脊椎处剑气纵横,抗拒着外来血罡的入侵。 只有进入右手,魔猿血罡才会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反抗。 接下来,陆临又连续尝试了各种方法,结果依然如此,无法让紫睛龙猿血罡压制其他血罡。 无法压制,便不能融合几种血罡,爆发不出强大的威力,也体现不出修炼多种血罡的好处,武道熔炉的妙处,也不能完全体现出来 最关键的是,陆临刚才拿出血纹钢剑尝试过,天地玄罡依然能将其他四种血罡压制、融合,但感觉有些勉强了,血纹钢剑微微震颤,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也就是说,快到极限了,如果再多一种血罡的话,天地玄罡,便要压制不住了。 “还是要寻找一种比紫睛龙猿血罡诀更强的武道功法!” 陆临暗忖。 可是,紫睛龙猿血罡诀,几乎是燕国最强的武学功法了,难道,要去他国寻找? 大夏皇朝为苍南第一,武道比燕国繁盛很多,应该有吧? 但他不能离开燕国啊。 心念一动,扫了一眼武道熔炉上的面板。 【武道熔炉,三级】 拥有者:陆临 修为:先天圆满 修行时间:五千两百六十六年零两个月 武道功法:魔猿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炎鹤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剑羚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紫睛龙猿血罡诀(二十八纹),龙象血罡诀(第十层) 杀招:魔猿崩山掌(圆满),万羽焚江(圆满),逐电羚光剑(圆满),龙猿撼世拳(未入门),龙象波若指(未入门) 采矿经要:圆满 沉渊敛神诀:圆满 内空间:一丈 其中,修行时间,比起之前,少了两千六百年,其中两千年兑换了两道武元,将‘紫睛龙猿血罡诀’提升至二十八纹,耗时六百。 另外,龙猿撼世拳,为‘紫睛龙猿血罡诀’的先天杀招。 就在陆临考虑要不要一口气将‘龙猿撼世拳’提升至圆满之时 咚咚咚. 忽然,院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陆临只能暂且停下,整理了一番衣衫之后,起身打开院门。 原来是慕容城站在门外。 “前辈,父王有请!” 慕容城恭敬地道。 “靖王找我?有事?” 陆临问道。 “嗯!” 慕容城点头,有些兴奋的道:“因为有人来拜访父王,而这人,前辈一定有兴趣。” “我一定有兴趣?” 陆临倒是对慕容城这句话来了兴趣。 “在见到前辈之前,那人曾是父王心目中的武夫第一,实力深不可测,如此人物,前辈有无兴趣?” 慕容城道,眼中带着崇敬之色。 “靖王心目中的武夫第一?比当今燕皇更强?” 陆临好奇地问道。 当今燕皇,可是练成了‘紫睛龙猿血罡诀’,且修为早已达先天圆满,以紫睛血罡之强,能轻松碾压同级武夫。 燕国,还有比燕皇更强的武夫? “不错!”慕容城一脸肯定的点头。 这一下,陆临真的来了兴趣。 “请带路!”陆临一摆手。 靖王府,后花园。 靖王正与一位中年男子把酒言欢。 此人一袭蓝袍,一头黑发随意以木簪束缚,看起来轻松随意,他长相普通,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随意坐在那里,却没人能够忽视,仿佛是整个花园的中心。 “王爷,你说的那位自夏朝而来的武夫,真有那般强?” 蓝袍男子好奇的问道,声音平和。 “不错,在我所见的所有武夫当中,恐怕仅次于牧兄你了!” 靖王道。 “来了!” 这时,蓝袍男子忽然看向花园大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陆临和慕容城踏步入内。 陆临的目光,瞬间被蓝袍男子吸引,与其对视在一起。 只是一眼,陆临忽然感觉,体内四种血罡,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绪。 这种情绪,名为恐惧! 今天超过一万字了,求月票,另外这几天章节比较平缓,主要是过渡期,涉及的人物对后面的剧情比较重要,马上一个超燃剧情就要展开了,关乎主角突破先天的剧情,保证精彩 (本章完) 第117章 武夫第一 第117章 武夫第一 陆临瞳孔一凝,心头泛起了滔天巨浪。 强! 好强! 只是一眼,陆临就无比确定,眼前这个蓝袍男子的实力深不可测,体内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如同蛰伏的凶兽。 能让现在的陆临产生这种感觉的,唯有面对拓跋峯的时候。 筑基圆满,才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此人,竟堪比筑基圆满大修士? 要知道,寻常先天圆满的武夫,在筑基圆满大修士面前,脆弱如婴孩,能够被轻易秒杀。 一位武夫,堪比筑基圆满大修士,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现在的陆临自己,也不敢说能与筑基圆满大修士正面一战。 但这还不是最让陆临震惊的。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体内的血罡竟在恐惧! 其他血罡还好说,但连紫睛龙猿血罡都是如此,这就不可思议了。 可怕的血罡! 对方,掌握了一种极其强大的血罡,比紫睛龙猿血罡强出许多的血罡! 陆临心里,瞬间做出了判断。 这让他心里火热起来。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血罡吗? “咦?” 陆临目光接着扫向蓝袍男子身后,更为诧异。 蓝袍男子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一个是身体魁梧的老者,体格健壮如熊,身高接近两米,一身铠甲,犹如战场厮杀的大将,站在那里便给人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而另一人,则要娇小很多。 这是一个女子,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背负长剑,身姿笔挺如松,模样绝美却又带着一丝英气。 此女,陆临还认识。 夏千钰! 那位在燕岭认识的剑道天才,差点被青萍剑宗筑基大修抓回去当‘剑侍’,后被陆临所救。 也是经过她的指点,陆离才找到了炎鹤。 没想到,时隔数年,竟在此地再次相见。 看气息,夏千钰明显已经达到了先天之境,眼神更加锐利,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夏千钰曾说她出身‘武盟’,还曾邀请陆临加入,此刻她恭敬地站在蓝袍男子身后,难道此人是 当然,陆临此刻改形换貌,对方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他。 陆临不动声色,走了过去,抱拳道:“王爷!” “唐前辈,快请坐!” 靖王连忙起身相迎,然后指着蓝袍男子介绍道:“前辈,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牧夜桐牧兄。实不相瞒,在见到前辈之前,牧兄是我见过的武夫当中,毫无疑问的最强者。牧兄与唐前辈,都是世所罕见的武道奇才,应当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王爷谬赞,折煞我也!” 牧夜桐连忙起身谦虚了一句,同时也在好奇地打量陆临,因为他在陆临身上,也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 “牧兄!” 陆临再次抱拳。 对方也抱拳还礼,姿态从容。 随后众人各自落座。 “牧兄可是燕国人?”陆临好奇地问道。 越是靠近,陆临心里的那股压力就越强。 他实在好奇,燕国之中,居然隐藏着如此强大的武夫。 “如假包换!”牧夜桐微笑解释,随后话音一转,道:“观唐兄之境界,应该早已至先天圆满了吧?如此修为,居然还踏遍千山万水,追求武道极致,此等对武道的虔诚之心,当真令人钦佩。” 陆临微微摇头,叹道:“世人皆言,先天便是武道的尽头,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先天并非尽头,前方,还有路!” “哦?”牧夜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来了兴致,“那唐兄可有收获?” “没有!”陆临摇头叹息,但双眼忽然绽放出灼热的光芒,炯炯地盯着牧夜桐,露出一丝‘武痴’该有的渴望,“牧兄修为早已达先天圆满了吧?并且所修武学非同小可,唐某心痒难耐,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并非他好战,而是他真的无比好奇,对方所修的,到底是何等惊世武学? 所凝练的,又到底是何等强大的血罡? “既然唐兄开口,岂有推辞之理?请!”牧夜桐也很干脆,眼中同样燃起战意。 “两位可不能在这里切磋啊,还请移步演武场。”靖王连忙起身打圆场,脸上却带着期待的笑容。 陆临和牧夜桐相视一笑,同时点了点头。 靖王府,演武场。 陆临与牧夜桐相对而立,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陆临拔下了背后的血纹钢剑。 自从来到靖王府,他便将血纹钢剑取出,背在身后,这样是避免取剑之时,内空间暴露。 在‘沉渊敛息诀’的掩护下,体内三种血罡开始悄然涌动,流入血纹钢剑之中。 他很清楚,若只动用单一血罡,绝不是牧夜桐的对手,差距太大。 必须调动几种血罡合力,方能有一战之力。 不过,他并没有动用紫睛龙猿血罡。 毕竟这门武学刚得到不久,万一暴露,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请!”牧夜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体内的血罡随之涌动而出。 以他为核心,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脚下数米范围的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晶莹的冰霜,寒气弥漫。 “请!”陆临目光凝重,同样开口。 唰!唰! 两人同时动了,犹如两道血色闪电,冲向对方。 百米距离,刹那便至。 唰! 剑光如匹炼,直刺牧夜桐的咽喉。 陆离一出手,便将‘逐电羚光剑’推至圆满,剑光快得不可思议,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但牧夜桐的出手,一点也不慢。 他五指弯曲成爪,指尖萦绕着森森寒气,闪电般抓出,竟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陆临的剑锋。 当! 两人的攻击第一次碰撞,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强大的力量对碰,血纹钢剑剧烈震动,一股强横至极、且带着刺骨寒意力量传来,陆临的身形不由向后飘退。 一直后退了十几米,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一看,发现血纹钢剑之上,竟已布满了一层白色寒霜,一股惊人的寒意正沿着剑身迅速向上蔓延,涌入他手掌,顺着手臂向上,所过之处,肌肤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 陆临心中暗惊,全力调动三种血罡涌入右手,气血奔涌,才将那股顽固的寒意逼退化解。 陆临后退的同时,牧夜桐的身形,也向后飘退十余米。 他目光扫过那柄能承受他寒罡的血纹钢剑,若有所思,随后眼中露出更强烈的战意,朗声道:“好!再来!” 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若矫健蛟龙,再次扑向陆临。 陆临无惧,挥剑迎上。 血纹钢剑疾挥,瞬间化作十几道凌厉剑光,一道快过一道,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两人出手皆迅疾如电,以快打快,身影在演武场上交错闪烁。 转眼之间,便已交锋了三十多招。 血罡对碰之间,劲气四溢,余波将坚硬的演武场地面打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坑洼。 这还是在两人都有意压制力量的结果,否则,造成的破坏力将更加惊人。 “好强!这牧夜桐的血罡,凝练纯净,并非与我一样是几种血罡融合,而是单一的一种血罡!单一种血罡,竟能强到如此地步!别说魔猿、炎鹤这些,即便是‘紫睛龙猿血罡’也远远不如!” 通过这番交手,他终于百分百确定,对方掌握的,是一种极其强横、古老的血罡。 这种血罡,强横、霸道、古老,每一次交锋,都让陆临体内的其他血罡微微震颤,像是在面对一位君王,本能地感到畏惧。 关键是其特性,至阴至寒,仿佛能冻结万物,连气血运转都能滞涩。 每一次交锋之后,陆临都必须分出一部分力量,才能将侵入体内的寒意驱散压制。 这等血罡,他若是能够得到,战力必将暴涨! 这让陆临心里,越发火热。 周围,靖王、慕容城、夏千钰几人,看得心驰神往,目不转睛。 “王爷所言非虚,这位唐前辈的实力,当真骇人,居然能与盟主交锋如此之久而不落下风。”夏千钰轻声感叹,美眸中异彩连连。 “确实!”靖王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场,心里盘算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要将陆临这等人物留在王府。 轰!轰! 场中,陆临与牧夜桐的交锋越来越快,转眼又是数十招过去。 陆临始终以‘逐电羚光剑’对敌,并未动用‘魔猿崩山掌’之类的杀招。 无论是魔猿血罡诀还是炎鹤血罡诀,在燕国都威名赫赫,一旦用出对应的独门杀招,很容易被人认出根脚。 而剑羚血罡诀,出自一位武道散修,知晓者不多,使用起来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一晃眼,两人已过了百招。 渐渐地,陆临开始落在下风。 无他,只因每一次兵刃交锋,那股诡异的寒意都有少许滞留在陆临体内。 时间一久,寒意累积,陆临的身体逐渐产生了一股麻木、僵硬之感,气血运转都不如最初流畅。 这是身体快要被冻僵的征兆。 轰! 两人又一次硬撼一记,强劲的气浪翻滚,双双借力后退。 “哈哈哈,痛快!唐兄,今日一战,当真酣畅淋漓,不如就到此结束如何?”牧夜桐哈哈一笑,主动提议道。 陆临心中明了,对方这是故意给他留面子,在他未露明显败相之前结束战斗。 他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抱拳道:“牧兄的实力,当真令人佩服,唐某甘拜下风!” “此战,未分输赢,何来‘下风’之说?走,喝酒去!王爷,今日可要你破费了!”牧夜桐豪爽地拍了拍衣袖,转向靖王。 “哈哈,区区酒水,要多少有多少,管够!”靖王开怀大笑,连忙上前。 直到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之间,陆临运功不停,身上的残留寒意才被彻底祛除。 这让他心中更惊。 若是生死厮杀,身体被这寒意冻僵迟缓片刻,就极易被对方抓住破绽,一击必杀。 回想刚才一战,他虽然未动用‘紫睛龙猿血罡’,但他隐隐有种感觉,对方,似乎也未曾尽全力。 (本章完) 第118章 触碰禁忌 第118章 触碰禁忌 “前辈!” 就在这时,夏千钰款步上前,恭敬地抱拳行礼:“晚辈夏千钰,也是以剑为兵。观前辈的剑术,已臻登峰造极之境,晚辈斗胆,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说完,她目光炙热而又期待地望着陆临。 她本就是剑道奇才,先前目睹陆临那出神入化的剑术,早已心痒难耐,忍到此刻宴席将散,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请教。 “千钰,你冒昧了。” 牧夜桐放下酒杯,故作严肃地呵斥一声,但眼中并无真正的责怪之意。 “无妨!” 陆临面带温和微笑,朗声道:“武道一途,正需积极探讨,方能繁荣昌盛。若人人固步自封,敝帚自珍,武道将永困于先天之境,再无突破之机。千钰姑娘,请!” 陆临从容起身,随手摆出请教的架势。 铮! 一声清越剑鸣,夏千钰已利落地握剑在手,剑身寒光流转。 她见陆临仍空手而立,不由问道:“前辈,您不出剑?” 陆临微微摇头,气度从容:“你尽管全力出手。” 夏千钰不再犹豫。 她深知陆临实力深不可测,即便自己全力施为,也绝无可能伤到对方分毫。当下不再保留,长剑一振,化作一道绚烂夺目的剑芒,如流星破空,直刺陆临咽喉要害。 陆临静立原地,身形稳如磐石。待剑光逼近身前,才不慌不忙地以指代剑,精准地刺向夏千钰的剑刃。 夏千钰的剑已堪称极快,但陆临的指剑更快,后发先至。 夏千钰心头一惊,手腕灵巧一抖,剑势骤然变幻,险险避开陆临的剑指,同时化出九道虚实难辨的剑光,如莲花绽放,笼罩陆临周身。 “有点意思!” 陆临眼中泛起一丝赞许的笑意,再次抬手点出。 这一指,比先前更快,且出人意料地没有指向任何一道剑光,而是点向九道剑光中心的一处空处。 诡异的是,九道凌厉剑光刹那消散,而陆临的指尖,不偏不倚正点在夏千钰真实的剑尖之上。 一股凝练的劲气迸发,夏千钰脸色微变,身形踉跄后退,体内血罡一阵起伏波动。 “千钰姑娘剑道天赋极高,不过仍有几处不够圆融贯通之处.” 陆临已将三种先天杀招修炼至圆满境界,其中更包含剑法杀招,眼界何其高绝。方才交手间,他已将夏千钰剑法中的细微瑕疵尽收眼底,此刻随口点出。 虽只是寥寥数语,却句句切中要害,直指核心。 她绣眉紧蹙,陷入沉思,细细品味着陆临的指点。 半晌后,她眉宇舒展,脸上带着感激与更浓的求知欲,再次抱拳:“多谢前辈指点,令千钰茅塞顿开!还请前辈继续指教!” 陆临微笑点头。 为了能接近牧夜桐,谋取他那强大的武学功法,此刻花费些心思指点他的后辈,又算得了什么。 夏千钰再次挥剑攻来,这一次,她将自身所悟的杀招尽情施展。剑光连绵不绝,如同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然而陆临只是随意踏步,身形飘忽不定,看似轻松写意,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恰到好处地避开夏千钰最凌厉的攻击,让那森寒剑气无法沾身分毫。 如此反复数次,每次停下,陆临都会出言指点。 夏千钰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总能迅速理解并加以改进,剑法肉眼可见地精进着。 不得不说,夏千钰的剑道天赋确是陆临生平所见第一。 只要他稍加点拨,对方很快便能明悟精髓,并立刻在实战中调整。 短短片刻功夫,夏千钰的剑法已然提升了一截,出剑更为流畅,剑势也更加凝练。 直到日头偏西,金乌西斜,牧夜桐才带着意犹未尽的夏千钰和那位魁梧老者告辞离去。 “天涯何处觅知音,今日得见唐兄,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改日有空,定再来叨扰。”牧夜桐临别时诚挚说道。 “随时恭候大驾!”陆临抱拳相送。 他并未急于开口讨要对方的武学功法。 任何一门先天境的武学功法都珍贵无比,绝不会轻易外传,更何况是牧夜桐所修的这等惊世之法。 他们相识日短,若此刻贸然开口,无异于痴人说梦,只会彻底堵死未来的门路。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牧夜桐等人离去后,陆临便向靖王告辞,返回自己的卧房。 关好房门,他即刻盘膝坐下,凝神静气。 “龙猿撼山拳,给我提升!” 心念一动,磅礴的修行时间便朝着《紫睛龙猿血罡诀》的配套杀招‘龙猿撼山拳’灌注而去。 修行刚开始不久,陆临便敏锐地察觉到,‘龙猿撼山拳’的修炼难度,远比‘魔猿崩山掌’或‘逐电羚光剑’等杀招要大,所需消耗的修行时间也成倍增加。 陆临不惊反喜。 这正在他意料之中。 修炼难度越大,往往意味着练成之后,威力也会越发恐怖。 世间之事,很多时候,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最终,陆临足足耗费了一千年的修行时间,才终于将‘龙猿撼山拳’这门霸道杀招修炼至圆满之境。 这意味着,若换做一个武学天赋与陆临相当的人来修炼,需要耗费整整一千年的光阴,才能达到如此成就。 这对于寿元有限的先天武夫而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只有金丹真人能有如此漫长的寿元。 牧夜桐果然言出必行,说会再来叨扰,并非客套虚言。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每隔几天,牧夜桐都会带着夏千钰前来靖王府拜访陆临。 每一次,夏千钰都会恳请陆临指点剑法,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 甚至有时候,牧夜桐也会亲自下场,与陆临切磋较量,印证所学。 陆临看得出来,牧夜桐所修的先天杀招,并未达到圆满境界。 因此他也需要与同层次的武道强者切磋,在实战中感悟自身杀招的奥妙,寻求突破的契机。 这实属正常。 牧夜桐无疑是武道奇才,但他修炼的武学太过强大,导致其配套杀招的修炼难度也水涨船高,想要臻至圆满,难度远超寻常功法。 而在与陆临的切磋中,他往往能碰撞出新的火花,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陆临自然也乐得“赐教”。 他深知,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那强大的武学功法,首先必须赢得对方的信任。 一来二去,双方渐渐熟络起来,关系日益融洽。 这一日,陆临正与靖王、慕容城三人在院中悠闲品茗,谈论武道见闻。 忽然,一位作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匆匆、步履急促地赶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陆临认得此人,他是靖王的心腹,名为张珣。当日刺杀林东海,他也是参与其中的高手之一。 “王爷,大事不好!血煞魔宗有强者忽然降临王府,指名要见王爷!”张珣语气急促地禀报。 “魔宗强者?来者是谁?共有几人?”靖王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共有三人,皆是大人物。为首的乃是魔宗副宗主南伯雍,另外两人,也都是魔宗内位高权重的长老。”张珣沉声回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什么?魔宗副宗主亲临?难道是.?”靖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难道,他们袭杀林东海的事情已经败露,魔宗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 若真如此,靖王府顷刻间便有覆灭之危! “我觉得未必。”陆临冷静地分析道,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若当日之事真的暴露,以魔宗一贯的行事风格,恐怕早已强势杀上门来,根本不会让人通传。依我看,应该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 他在魔宗待了不短的时间,对魔宗霸道狠辣的行事作风再熟悉不过。 听闻陆临此言,靖王等人紧张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但心头依旧沉重。 “走!快去拜见魔宗诸位仙师,万万不可怠慢!”靖王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整理衣袍,快步向外走去。 外院,宽敞肃穆的大殿中。 当靖王等人匆匆赶到时,便看到三道气息渊深的身影,正安然坐于上首主位,无形的威压弥漫在整个大殿。 “是她!” 陆临目光一扫,其中一人他竟认得,正是魔宗圣女种子之一,叶傲雪。 此刻她端坐于右侧下首位置。 正中间,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绣着暗金魔纹的黑袍,身材魁梧壮硕,宛如一头人形巨熊,仅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此人,便是魔宗副宗主之一,南伯雍。 左侧则是一位老妪,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堆积,眼神浑浊,面色无神,仿佛随时都会睡着一般。 但陆临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不亚于南伯雍的危险气息。 陆临悄然将‘沉渊敛神决’运转到极致,体内四种血罡彻底蛰伏于骨骼深处,纹丝不动,气息收敛得如同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至于他背后的血纹钢剑,倒是不用担心。 天下武夫,但凡是血纹钢打造的长剑,外形都大同小异,并无显著特征,不虞被认出跟脚。 “属下慕容傅,拜见上宗诸位仙师!” 靖王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态度谦卑至极。 陆临、慕容城、张珣几人,也紧随其后,一同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失礼。 ‘嗯!’ 南伯雍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微微抬眸,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靖王,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淡淡开口,声音低沉:“慕容傅,本座今日前来,是有事找你帮忙的。” “不敢当不敢当!”靖王连忙惶恐地躬身,语气无比恭顺,“仙师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陆临垂首立于一旁,心下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大事,居然需要魔宗副宗主这等人物亲自出马? 南伯雍对靖王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继续道:“慕容傅,听说你仗义疏财,广交天下英豪,无论是武道散修,亦或是仙道散修,甚至与各大修仙宗门世家,皆有你几分交情。本座今日前来,就是要你帮忙找一个人,或者准确来说,是一个势力!” “不知仙师要寻的是.?”靖王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武盟!” 南伯雍缓缓吐出两个字。 靖王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猛然收缩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常态,更加恭敬地躬身回道:“听说过。据说,这武盟乃是一位武道散修所创,是一个散修联盟。不知仙师寻找他们,所谓何事?” “我们有可靠消息,”南伯雍的声音陡然转冷,浑身隐隐有魔气涌动,一股可怕的威严瞬间笼罩整个大殿,令人窒息,“这武盟盟主,可不是一位普通散修。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很可能已触碰禁忌,欲要踏足先天之上的领域!”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先天之上,那是绝对的禁忌领域!但凡有人胆敢妄图踏足,必遭我五大宗门联手绞杀!绝无例外!就算是你们慕容氏,若敢触碰此禁忌,也是一样下场!慕容傅,你可明白?” 靖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颤,连连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明白!属下明白!” (本章完) 第119章 赠送功法 第119章 赠送功法 陆临心头,泛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竟有些难以自持。 先天之上,竟然是修仙宗门眼中的禁忌? 但凡有人试图触碰,就要面临五大宗门的联手绞杀?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踏入这个领域的武夫,实力已然能够威胁到高高在上的五大宗门? 还是其中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么,当初拓跋峯许诺,待他达到先天圆满,便传授他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这话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一张大饼? 瞬息之间,无数疑问涌上陆临的心头。 “那所谓的武盟盟主,既然已触碰禁忌,自然要彻底抹杀。此外.此人很可能得到了一些他不该得到的东西.”南伯雍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慕容傅,你可知,这武盟的总部,究竟设在何处?”南伯雍继续问道,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靖王。 “禀仙师,这武盟乃是一个松散的武道散修联盟,成员分散,居无定所,行踪诡秘,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确切位置。在皇都,也只有一些武盟的闲散人员在活动,属下确实不知他们的总部在哪。”靖王垂首回答,语气听起来颇为诚恳。 “哦?” 南伯雍身体微微前倾,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你……说的可是实话?欺骗本座,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 “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一字欺瞒仙师!”靖王抬起头,面色坦然,看不出丝毫破绽。 “那就去找!发动你所有的人脉和关系,从那些武盟的闲散人员下手,顺藤摸瓜,务必找到他们的总部!本座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言罢,南伯雍霍然起身,不再多看靖王一眼,带着叶傲雪与那始终闭目养神的老妪,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殿。 三道遁光随即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尽头。 “父王.” 慕容城脸色焦急,欲言又止。 靖王眼神一凝,迅速打了个手势,示意慕容城噤声,隔墙有耳。 …… 靖王府,上空云端。 “副宗主,就这么走了?属下觉得,那慕容傅,未必说了实话。”叶傲雪望着下方恢弘的王府,皱眉道。 南伯雍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之色,淡淡道:“无妨。派人暗中守着,接下来七天,但凡从靖王府出来的人,无论身份,全部给我盯死,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叶傲雪与那老妪同时领命。 …… 靖王府内。 “张珣,你立刻派人,大张旗鼓地去跟踪、调查那些在皇都活动的武盟闲散人员,务必做出全力搜寻的姿态,明白了吗?”靖王沉声下令,意有所指。 “属下明白!”张珣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退下。 不久,王府中便有多批人手奉命离府而去,一副奉命追查的模样。 很快,夜幕降临,浓重的乌云笼罩了整个皇都,只有稀疏惨淡的月光勉强穿透云层,洒落在这座宏伟的巨城之上,使其在夜色中显得朦胧而压抑,犹如一头匍匐在地的沉默巨兽。 “唐兄,随我出城一趟如何?”靖王找到陆临,面色凝重地低声道。 “王爷,你这是要去通知牧兄?我觉得此举不妥。”陆临冷静分析,“魔宗之人狡诈多疑,若是他们并未真正离去,而是在暗中窥探,我们此去,反而会暴露牧兄的行踪,为他们引路。” 牧夜桐等人多次前来靖王府,魔宗若是有心追查,岂会毫无线索? 佯装离去,暗中监视,这是极有可能的手段。 “唐兄多虑了。”靖王却显得颇有把握,“牧兄他们每次前来,走的都是极为隐秘的密道,除了我几个绝对心腹,无人知晓。况且我们此番离开,同样可通过密道直通城外,神不知鬼不觉。魔宗之人即便想跟踪,也绝无可能。” “居然有直通城外的密道?”陆临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 这等王侯府邸,为自己预留后路,倒也合情合理。 密道入口,就设在靖王寝殿旁的一处隐蔽假山之后。 很快,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密道之中,正是靖王、张珣和陆临。 慕容城因修为尚浅,被留在王府坐镇。 这密道不仅极长,而且内部岔路众多,构造复杂,显然经营多年。一路无话,三人顺利从城外一处荒废山神庙的神像后走出。 出了密道,三人毫不停留,一头扎进庙外茂密的森林,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向东疾驰。 大约奔行了八十余里,一座占地极广的庞大庄园,出现在山林掩映之中。 庄园修建在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地,占地起码千亩以上,极为开阔。 院墙高达十几丈,以青石垒砌,其上时刻有气息不弱的武夫巡逻。墙头还安装着一架架闪烁着寒光的巨型弩箭,戒备森严。 院门之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两个鎏金大字:刘府! “牧兄他们,就住在这里?”陆临看着那商贾府邸般的匾额,有些诧异。 “不错。”靖王低声道,“这庄园,表面上是皇都大商人刘阳的府邸,实际上,正是武盟的总部所在。我们快进去通知牧兄,让他带人尽快撤离皇都,此地已不安全。” 陆临暗暗点头。 武盟将总部设在这等看似寻常的富豪庄园之内,确实出人意料,颇具巧思。 因为皇都四周,类似规模的庄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很多皇亲国戚、巨富商贾都在此建有别院,靖王自己名下就有好几处,混迹其中,极难被发现。 “是谁?” 三人刚靠近,暗处便有人出声呵斥,带着警惕。 “是我!”靖王缓步走出,亮出一块造型奇特的金色令牌。 “原来是王爷!”守门的武者看清令牌和来人,明显松了口气。 “快带我去见牧盟主,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相告!”靖王语气急促,脸色严肃。 见靖王如此神态,那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将陆临三人恭敬地迎了进去。 …… 后院。 “王爷,唐兄,你们深夜联袂造访,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牧夜桐见到靖王以及陆临,面色微微一变,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牧兄,大事不好!你触碰武道禁忌之事,已被魔宗察觉!如今,他们要杀你而后快,正在到处追查你的行踪!你们必须立刻离开皇都!”靖王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焦急。 牧夜桐脸色陡变,沉默片刻,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没想到,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来人!”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如鬼魅般闪入书房,动作快如疾风,显然修为不俗。 “盟主!”两人躬身行礼。 “传我命令,立刻通知盟内所有核心成员,放弃此地,准备紧急撤离!”牧夜桐毫不犹豫地下令。 “是!” 两人毫不拖泥带水,领命后身形一闪,再次从原地消失。 然而,就在此时—— “什么人?” “敌袭!小心!” 庄园大门方向,猛地传来了阵阵惊怒的吼声以及兵刃出鞘的锐响! 咻咻咻—— 紧接着,便是刺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那是墙头上的巨型弩箭被激发,一道道黑影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漆黑的夜空。 “哼!区区凡俗武夫,蝼蚁之辈,也敢反抗?死!” 一个霸道而充满蔑视的冷漠声音,如同惊雷般自高空滚滚传来。 随即,便是恐怖的灵力洪流如同瀑布般自天穹坠落!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与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前院方向远远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 “是血煞魔宗的人?怎么可能!我们明明走的是绝对隐秘的密道!”靖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毫无疑问,他们被利用了。 魔宗强者,不知用了何种诡异方法,竟然尾随他们找到了这里! “莫非是白天见面之时,他们在王爷您身上种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追踪印记?”陆临心思电转,立刻想到了这个最有可能的原因。 “牧兄,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靖王压下心中的惊骇,再次急声催促。 “该来的,躲不掉。”牧夜桐却缓缓摇头,神色反而平静下来,“既然他们已经到了门口,并且布下手段,此刻再想走,怕是已经走不掉了。” 他忽然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陆临:“唐兄,请稍等!” 言罢,他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消失。 但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牧夜桐的身影便再次出现,手中多了一个宽约一尺,长约三尺的陈旧木盒。 “唐兄,如果牧某没有看错,你应该是兼修了数门先天武学,凝练出了多种不同的血罡,然后依靠那柄血纹钢剑中蕴含的‘天地玄罡’,强行将几种血罡融合,方能爆发出远超同阶的惊人威能。但此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隐患不小。想要真正完美统御多种血罡,使之如臂指使,融会贯通,必须要有一种本质更强、更霸道、足以压制一切的血罡作为核心才成。” 牧夜桐语气沉静,将手中的木盒郑重地递向陆临:“我毕生所修的《玄冥寒蛟血罡诀》,或许正合你用。今日,便赠与唐兄了!” “这……” 陆临大为震动,一时间竟有些愣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牧夜桐会在此等危急关头,主动将自己自己强大先天武学传承,慷慨相赠! “唐兄,”牧夜桐再次开口,但这一次,他却是凝聚血罡,使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声音直接送入陆临耳中,“这木盒之中,除了《玄冥寒蛟血罡诀》的全本,还记载了关于如何突破先天之上境界的法门,也一并赠与你了!” “什么?!” 陆临心头再次巨震,猛地抬头看向牧夜桐。 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 这等足以引起五大宗门追杀的无价之秘,牧夜桐竟然就这样轻易地交给了他? 唰唰唰—— 就在这时,一道道身影带着急促的破风声奔行而来,聚集到后院。 夏千钰的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唐兄,”牧夜桐目光扫过赶来的夏千钰,继而深深看向陆临,竟弯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牧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千钰她剑道天赋极高,心性坚毅,未来的成就必不可限量,甚至可能远在我之上!她绝不能死在这里!还请唐兄,务必护她安全离开此地,最好……能带她离开燕国这是非之地!” “不!盟主!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夏千钰刚好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摇头,眼中带着倔强。 “痴儿!”牧夜桐轻斥一声,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决绝,“既然触碰了禁忌,又被五大宗门盯上,天下虽大,又岂有我等容身之所?即便侥幸离开燕国,他国的修仙宗门同样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如同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不如就在此地,轰轰烈烈一战,也让世人知晓,我辈武夫,亦有铮铮铁骨!”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陆临和夏千钰,眼神变得无比凌厉:“唐兄,千钰,你们切记!先天之上,对于所有修仙宗门而言,乃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将来你们若有机缘触及此境,在成功突破之前,决不能让任何修仙宗门察觉!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 轰! 话音未落,牧夜桐周身猛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血色光华,强大的血罡冲天而起,在其身后隐隐凝聚成一条狰狞咆哮的寒蛟虚影!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化为一道撕裂夜空的血色长虹,径直冲向了庄园前方。 “魔宗妖道!我牧夜桐在此,前来一战!” 怒吼声如同惊雷,响彻整个山谷。 那浓郁至极的血罡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杆凝若实质的血色长枪,被他奋力投掷而出。 长枪撕裂空气,拖曳着冰冷刺骨的尾焰,以无可匹敌的凌厉之势,直刺半空中那位魔气森森的老妪。 (本章完) 第120章 一人战五宗 第120章 一人战五宗 长枪所指,虚空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撕裂。 那骇人的威势,让老妪脸上的皱纹都因恐惧而扭曲。 她一双干枯如鸡爪的老手猛然一撮,磅礴的魔光喷涌而出,化为一条鳞甲森然的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悍不畏死地扑向长枪。 与此同时,一尊通天彻地的巨大鬼影,自她背后拔地而起。 鬼影高达数十米,青面獠牙,左脚踏着恶蛟,右脚踩着猛虎,腰间还缠绕着一条活物般的黑蟒,凝实得宛如真身降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这正是老妪耗费数百年心血,以无数生魂祭炼而成的罗刹鬼王! “吼!” 罗刹鬼王发出无声的咆哮,一双巨掌遮天蔽日,朝着前方连续拍出! 轰! 巨掌还未至,那黑色巨蟒已与血色长枪轰然相撞。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坚不可摧的巨蟒竟如纸糊一般,被瞬间洞穿。 血色长枪势头不减分毫,精准无比地刺在了罗刹鬼王拍来的双掌之上。 然而,这尊耗费了老妪数百年心血的鬼王,也仅仅只是让长枪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鬼王双掌轰然爆碎,化为漫天黑气。 长枪,继续呼啸向前! “啊!” 老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上那件华贵的法衣光芒暴涨,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可一切都是徒劳。 长枪轻易地击穿了法衣的灵光,贯穿了她的胸膛,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带着她倒飞出数百米。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 长枪轰然炸开,老妪的身体也随之四分五裂,化为一蓬血雾。 嗯? 牧夜桐的眼神却骤然一冷,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片血雾一眼,脚下血罡爆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左侧的虚空。 果不其然,那边的空间能量沸腾,魔光汹涌间,老妪的身形竟再次浮现。 替死之宝! 以这老妪在血煞魔宗的地位,拥有一两件保命的底牌,倒也正常。 但此刻,她虽然重塑了身形,一张脸却白得像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神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 她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替死之宝也不是万能的。 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替死宝物的全部能量,连带着她的本源都遭到了重创。 唰! 牧夜桐的身影快如电光,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再度扑杀而至。 “救我!副宗主,快救我!” 老妪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彻底没了高人风范。 “孽畜,你敢!”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自高空炸响,一道魁梧的身影踏空而立,周身血气滔天。 正是血煞魔宗副宗主,南伯雍! 他手中握着一杆巨大的血幡,只是轻轻一晃,无边血海便凭空涌现,从中冲出一只长有六只翅膀的狰狞血鸟,撕裂长空,直扑牧夜桐。 在南伯雍现身的同时,夜色中,又有八道身影悄然浮现。 每一道身影都散发着惊人的气息,赫然都是筑基期的修士! 八人没有任何废话,同时祭出自己的法器,刀枪剑戟,化为八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封死了牧夜桐所有的退路。 九位筑基,其中更有一位筑基圆满的副宗主亲自带队,联手一击,威势足以石破天惊! 别说区区一个先天武夫,就算是同为筑基圆满的大修士,面对此等杀局,也唯有暂避锋芒! 然而,牧夜桐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那惊魂未定的老妪,速度竟是丝毫不减! 就在那九道毁天灭地的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的身体之上,骤然绽放出刺目耀眼的金光! “那是……” 即便相隔甚远,陆临依旧看得清清楚楚,牧夜桐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了一道道繁复玄奥的金色纹路。 这些金色纹路彼此交织,宛如一张神圣的金色大网,瞬间遍布他的全身,甚至将他周身的血色罡气,都染上了一层璀璨的金黄! 轰!轰!轰! 面对九大高手的联手绞杀,牧夜桐不闪不避,只是简简单单地挥出了一拳! 一记金黄色的拳头! 首当其冲的,便是南伯雍那只六翅血鸟,在接触到拳锋的刹那,便如骄阳下的冰雪,瞬间被击溃消散! 紧接着,金色的拳劲余威不减,又与那八件上品法器悍然对撞!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连续八声清脆又剧烈的轰鸣响彻夜空,仿佛一瞬间绽放了八朵绚烂的烟花。 那是八件上品法器被硬生生打爆所致! 没错,仅仅一拳! 牧夜桐只用了一拳,就将八位筑基大修的本命法器,尽数轰成了碎片! “噗!” 那八位筑基大修如遭雷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写满了骇然。 打爆了八件法器,牧夜桐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一闪之下,便鬼魅般出现在老妪面前。 他五指张开,凌空一抓。 血金色的罡气汹涌而出,化为一只巨大的蛟龙利爪,对着满脸绝望的老妪,轻轻一捏。 “不……” 老妪最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噗! 一声闷响。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熟透的西红柿,被一把捏爆。 这一次,神形俱灭,死得干干净净。 就算身上还有替死之宝,也再无用武之地。 “这……这就是先天之上的境界?” 远处的陆临瞳孔巨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搞了半天,牧夜桐之前跟我切磋,根本没用出全力啊!” “孽畜,找死!布阵!” 眼见手下惨死,南伯雍目眦欲裂,他猛地一挥手,一幅古朴的阵盘冲天而起,悬浮于头顶,并急剧变大。 无数玄奥的阵纹从阵盘中飞出,融入夜空。 与此同时,其他八位身受重伤的筑基大修也强忍伤势,快速掐动法诀。 夜空之中,四面八方,凭空多出了数十面迎风招展的阵旗。 阵旗发光,气机相连,最终汇入那巨大的阵盘之中。 一座笼罩了方圆数里的庞大阵法瞬间成型,将牧夜桐死死困在中央。 “血煞都天魔神阵,给我镇杀!” 南伯雍厉声大喝,大阵之中散发出无量魔光,每一道魔光都锐利如绝世魔兵,化作一片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牧夜桐。 但牧夜桐却稳如磐石,巍然不动,任由魔光冲刷。 他全身金光璀璨,双拳挥动间,便将所有袭来的魔光尽数击溃。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快走!” 陆临猛然收敛心神,对着身旁还在发愣的武盟众人低喝一声。 武盟之人却个个面露犹豫,望着那道以一敌九的金色身影,眼中满是挣扎。 “别辜负了牧兄的一片好意!” 陆临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留下断后,就是为了让我们能逃出去!你们现在不走,是想浪费他的苦心吗?还是说,你们觉得留下来,能帮上忙,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连续几声断喝,如当头棒喝,让夏千钰等人瞬间惊醒。 “唐兄说得对!我们留下,只会让盟主分心!走!” “走!” 众人不再犹豫,立刻转身,朝着庄园后方的密林冲去。 陆临将牧夜桐所赠之物收入内空间,紧随众人身后。 轰!轰! 高空之上的轰鸣声越发剧烈,天崩地裂。 陆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牧夜桐已经击溃了所有魔光,身形如龙,悍然扑向阵法边缘,一拳砸出! 整座大阵都为之剧烈震动,主持阵法的魔宗九位高手,个个身形狂颤,脸色煞白。 “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今夜若是让他脱身,惊动了金丹真人,我看你们怎么跟宗门交代!” 南伯雍竟是对着远方的天际发出一声怒喝。 “呵呵,南伯雍,你们血煞魔宗,当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连一个区区的伪金身都拿不下?” 一声轻笑自远方传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话音未落,数道璀璨夺目的剑光便撕裂了夜空,带着无匹的锋锐之气,加入了战团! 青萍剑宗! 不,不止! 除了凌厉的剑光,夜空的另一侧,也浮现出数十道各异的身影,气息同样深不可测。 五大宗门,竟然真的都有高手埋伏于此! “哈哈哈哈!来得好!来得越多越好!今日我牧夜桐一人独战五大宗门,岂非一段佳话!” 面对如此绝境,牧夜桐不惊反喜,仰天长啸,身上的金光,竟比先前更加耀眼。 轰轰轰…… 更加恐怖的碰撞声响起,那片天空彻底被各种璀璨的霞光淹没,将方圆数十里照得亮如白昼。 就连八十里外的皇都都被惊动了,无数人望向这边,满心惊疑。 此时,陆临等人已经冲出了庄园,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森林之中。 夏千钰等人一言不发,拼尽全力向前疾驰。 陆临、靖王还有张珣三人则落在队尾。 “唐前辈,我们就此分别吧!” 靖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王爷要回皇都?”陆临皱眉道,“你今夜身份已经暴露,无论结果如何,五大宗门恐怕都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靖王脸上满是苦涩与决然,“可城儿还在王府,我必须回去,带上他立刻离开燕国,远走他国!” “如此……王爷保重!” 陆临看着他,最终只是抱了抱拳。 “唐前辈,武盟之事,就拜托你了!” 靖王对着陆临深深一礼,随后带着张珣,毫不犹豫地转身,与众人分道扬镳,很快便消失在另一侧的山林中。 陆临收回目光,与武盟剩下的人一起,继续全力奔行。 武盟此次前来的共有十二人,皆是精锐,但修为却参差不齐。 先天境界的高手只有六人,另外六人,都还只是淬体十层的武夫,速度自然远远跟不上。 眼看距离越拉越远,陆临目光一凝,凌空一抓。 血罡汹涌而出,瞬间化为六条坚韧的血色长索,精准地缠在六名淬体武夫的腰间,猛地一带,拉着他们向前飞驰。 (本章完) 第121章 剑斩三筑基 第121章 剑斩三筑基 有陆临这位强援帮忙,众人逃亡的速度骤然暴涨。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陆临既然收了牧夜桐那份厚礼,自然要尽力护送夏千钰等人周全。 他也明白,牧夜桐之所以如此慷慨,也有这一层的关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自己得没有危险。 真要遇到致命危险,那他也只能道一声爱莫能助了。 一行人身形如电,不多时便翻越数座巍峨大山,奔行出数十里地。 身后那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已渐渐微不可闻。 陆临紧绷的心神,这才稍稍一松。 他心中念头急转,五大宗门,居然真的联手了。 这五个平日里明争暗斗、彼此为敌的势力,会为了一个武盟盟主联手? 难道一个超越先天的武夫,真的能让这群高高在上的仙师如此忌惮? 不应该。 燕国五大宗门,哪个没有数位金丹真人坐镇? 这等雄厚实力,会怕一个刚刚突破的武夫?同境界之下,武夫对上手段繁多的修仙者,本就被碾压。 一个超越先天的武夫,理论上根本威胁不到五大宗门。 除非,这背后还藏着他不知道的隐秘。 咻!咻!咻! 就在陆临思索之际,夜空中陡然亮起三道刺目的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正朝着他们急速射来! 陆临瞳孔一缩。 追兵! 三名修仙者! 一人脚踩剑光,剑气凛然,无疑是青萍剑宗的修士。 另一人驾驭着一个灰蒙蒙的葫芦,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 最后一人则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驾着一条银白丝带,倒有几分仙家气度。 “两位道友,别跟贫道抢了,这几头武盟的武畜,归我了!” 那青萍剑宗的修士为筑基中期,御剑速度最快。几个呼吸间便已追至众人上空,言语中满是轻蔑,根本没把武夫放在眼里。 他灵力鼓荡,剑光瞬间暴涨数丈,化作一道煌煌剑芒,对着下方的陆临等人当头斩落,竟是要一剑将所有人都枭首! “武畜?” 陆临眼神一寒,血纹钢剑瞬间出鞘。 数种截然不同的血罡在天地玄罡的统御下,疯狂纠缠压缩,尽数汇聚于双足之下。 轰! 他脚下的大地轰然炸裂,整个人如同一颗逆射的炮弹,不闪不避,裹挟着滔天血气,迎着那道剑芒悍然冲天而起! “找死!” 那剑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区区武夫,也敢硬撼仙师剑芒?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讥讽便凝固了。 噗! 血色的剑光与煌煌剑芒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牛油的闷响。 那青萍剑宗修士引以为傲的剑芒,竟被那霸道无匹的血色剑光瞬间撕裂、溃散。 剑光去势不减,在那剑修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闪而过。 血雾爆开,那名筑基中期的剑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当空斩为两截,残躯无力地向着下方山林坠去。 陆临凌空一抓,对方的储物袋与法剑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摄取,直接收入武道熔炉的内空间中。 “什么?!” 这兔起鹘落的一幕,让后方紧追而来的另外两名修士看得亡魂皆冒,几乎要从法器上栽下去。 青萍剑宗修士的实力与他们不相上下,竟被一个照面就秒杀了? 这人是谁?武盟除了牧夜桐,何时又多出这等恐怖的先天圆满高手?! “升空!拉开距离,用术法耗死他!” 那美妇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身形陡然拔高,瞬间冲上千米高空。 她玉手一挥,数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出,化作一片绵密的银色光雨,兜头盖脸地洒向夏千钰等人。 夏千钰等人大惊,纷纷拔出兵刃,准备拼死抵挡。 “继续跑,别管!” 陆临冰冷的声音传来,其中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夏千钰等人闻言,竟下意识地收敛心神,咬着牙继续向前狂奔。 铮! 陆临看也不看,反手一剑挥出。 一道半月形的血色剑气横扫长空,在山林上空激荡开来。那片看似致命的银针雨撞上剑气,瞬间就被狂暴的能量搅成了最细微的粉尘。 咻咻咻! 与此同时,那名驾驭葫芦的邪修也已升至高空,阴恻恻一笑,挥手打出十几根缭绕着黑气的透骨钉,目标直指奔逃中的夏千钰等人。 这透骨钉怨气森森,虽只是中品法器,但在筑基中期修士的灵力加持下,击杀先天中期的武夫也如探囊取物。 陆临手腕一抖,血纹钢剑瞬间劈出十几道凝练的血色剑芒。 每一道剑芒都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一根透骨钉,在半空中激烈碰撞,将其悉数震飞出去。 “哼,真以为躲在高空,我就奈何不了你们?” 陆临眼神冰冷,杀机凛冽。 他双腿中猛地一踏,身形再次爆发! 轰隆! 空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爆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惊鸿,竟在身后拉出了一道白色的气浪,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冲上千米高空,直扑那名美妇! 与此同时,狂暴的血罡在他左手飞速凝聚,化为一杆血色长枪! 那美妇骇得花容失色,一边拼命拔高身形,一边在身前布下了足足九层防御。 “死!” 陆临暴喝一声,左臂肌肉坟起,作势欲掷。 那美妇心胆俱裂,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防御上。 唰! 血色长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血色闪电! 然而,长枪的目标,却并非是她,而是另一侧的那个邪修! 声东击西!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快,那邪修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陆临那石破天惊的声势所吸引,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在身前布下两层薄薄的防御。 噗嗤! 血色长枪摧枯拉朽般洞穿了防御,而后狠狠贯入他的胸膛。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直接轰出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可怖大洞! “呃啊……” 邪修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生机飞速流逝,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着地面砸落,“嘭”的一声,在山林间砸出一个大坑。 “死了?看来,不是每个筑基修士,都有替死宝物。” 陆临心中了然。 这也正常,替死之宝何其珍贵,乃是关键时刻能保住一条命的底牌,怎么可能人手一份? 能拥有的,要么是天大的机缘,要么就是背后有靠山。 一击得手,陆临身形毫不停留,体内数种血罡毫无保留地全力催动,再次扑向那已经吓破了胆的美妇。 “啊!” 美妇尖叫一声,哪里还敢有半点还手的心思,拼了命地催动脚下法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来时的庄园方向亡命飞逃。 然而,陆临短程爆发何其恐怖,身体周围的空气都被剧烈摩擦,带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发出刺耳的音爆。 仅仅几个呼吸,他便已追至美妇身后。 “道友,道友饶命!不要杀我,你要什么,奴家……奴家都可以给你……” 美妇感受到身后那几乎要将自己撕裂的杀意,吓得语无伦次,偏偏还要强行挤出媚眼如丝的表情,拼命地扭动身子,做出暗示。 “一阶武夫,岂敢与仙师互称道友?”陆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还有,我不碰女色。” 铮!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血色剑光冲天而起,将整片夜空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晕。 美妇身前那九层防御,在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在一连串“咔嚓”的脆响中,一层接一层地爆碎开来。 噗嗤! 血光一闪而过。 美妇脸上的惊恐与媚态瞬间凝固,一颗保养得宜的大好头颅冲天飞起,带出一道血泉,翻滚着坠落到百米之外的茂密山林之中。 陆临伸手一抓,将美妇的储物袋与法器收入囊中,随即身形一转,化作一道血光冲入下方山林,将那邪修的遗物也一并收起。 做完这一切,他破空飞出,追上夏千钰等人,继续全力赶路。 接下来的一路,出奇的顺利。 不知道是转运了,还是牧夜桐那边的惊天大战太过激烈,牵扯了五大宗门的所有精力,竟再无其他修士追来。 他们一口气奔出了数百里,直到体内真气几乎耗尽,才终于减缓了速度。 除了气息悠长的陆临,夏千钰等人都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陆临的眼神猛地一凝,望向前方。 “有人!” 一名武盟弟子也发现了前方的异常,失声惊呼。 众人顿时如惊弓之鸟,刚刚放松的心神再次紧绷,纷纷握紧了兵刃。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夜空中,一道纤秀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悬立着,清冷的目光早已锁定了他们一行人。 “是她……” 陆临整个人都愣住了。 此人,居然是洛思卿! 洛思卿不是在闭关吗? 什么时候出来的?还恰好在这里堵住了他们! 洛思卿的目光直接掠过夏千钰等人,最终定格在陆临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清冷的声音穿透夜风,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这么做,若是被魔宗发现,下场会很惨。到那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艹! 被看穿了! 陆临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女人到底是怎么看穿他伪装的? “这位仙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洛思卿闻言,那张清冷如月的俏脸上,嘴角竟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临,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 陆临彻底投降了。 “好吧,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他无奈地问道。 这一点至关重要!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改形换貌之术,若是能被人轻易看穿,那以后还怎么混? 听到这个问题,洛思卿那双清澈的眸子闪躲了一下,一抹极淡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根,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无需知道。” 嗯? 这表情…… 陆临心中一动。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某些小家伙跑进了她体内,留下了什么特殊的印记? “你是来捉我们的?” 陆临迅速压下心头的杂念,沉声问道。 “原本是。” 洛思卿竟坦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道:“但你们这样跑,根本跑不掉。太慢了,只要五大宗门的强者腾出手来,追上你们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她素手一挥,一艘巴掌大的精致飞舟出现在掌心,迎风便长,转眼间就化为一艘数丈长的华丽飞舟,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上来吧。”洛思卿率先立于舟头,衣袂飘飘。 夏千钰等人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地望向了陆临。 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他们不难猜出,这位神秘强大的“前辈”,竟与眼前这位气质出尘的女仙师认识! “上去,她,可信!” 陆临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飞舟之上。 有了他的保证,夏千钰等人也不再迟疑,纷纷跃上飞舟。 “去哪?”洛思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夏皇朝!”夏千钰抢先答道。 “只能送你们到燕国边境。” 洛思卿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掐动法诀。 飞舟周身灵光大盛,猛地一震,瞬间化为一道青色虹光,撕裂夜幕,消失在天际。 其速度,比他们之前拼死奔逃,快了何止十倍! (本章完) 第122章 武道金身修炼法 第122章 武道金身修炼法 有洛思卿带路,一日不到,他们便抵达了燕国与大夏皇朝的交界处。 洛思卿双手掐诀,飞舟缓缓降落。 “千钰姑娘,就此分别吧!”陆临开口道。 夏千钰闻言,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不禁问道:“唐前辈,你不回夏朝吗?” “我在燕国还有事未完成,等事情完了,便回夏朝。他日夏朝再见!”陆临微微一笑,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说实话,他对大夏皇朝,那个号称武夫“天堂”的地方,确实心怀好奇,极想去见识一番。 可是,他如今受限于燕国,根本无法离开。 “那他日再见。此次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千钰铭记于心,保重!”夏千钰抱拳,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武盟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躬身道谢。 “速速离开吧,免得五大宗门的人追上来。”陆临提醒道。 夏千钰等人不再多言,各自施展身法,身影闪动间,已没入苍茫大山之中,消失不见。 待他们离去后,陆临立刻运转《沉渊敛神诀》,面容一阵模糊,变回了自己的样貌,随即又换了一套寻常衣物,确保无人能将他和“唐炎”联系起来。 “现在去哪里?”洛思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燕国,皇都!”陆临沉声道。 他必须要回去看一看,五大宗门围杀牧夜桐,结局究竟如何? 反正他现在与洛思卿同行,身份已是板上钉钉的魔宗之人,回去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洛思卿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指诀一引,飞舟再次腾空,带着陆临迅速原路返回。 飞舟破空而行,陆临站在舟头,仔细打量着身旁的洛思卿。 与三年前相比,她周身的气息明显更加深邃内敛,偶然间泄出的一缕气机,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突破了?”陆临好奇地问道。 “不错。”洛思卿微微颔首,“在秘境中获得了一些机缘。可惜,就差一步,便可突破筑基后期。” “.” 听听,这是什么话,还可惜? 别人在筑基期,每突破一个小境界,都是数十年记,甚至以百年记,她呢,才三年多,便从初期突破到中期,还差一步便到后期。 是人吗? 有挂吧? 不过面子不能丢,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点头道:“三年才突破一个小境界?这等天赋…还需继续努力了啊。” “……” 这次轮到洛思卿无语了,本想反驳,可一想到陆临那更加恐怖的进步速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和武盟混在一起?” “你也知道,我兼修了数门先天武学,但不同的血罡,难以相融,唯有凝练出一门极其强大的血罡,才能统辖其余血罡。所以才来到皇都寻找《紫睛龙猿血罡诀》,没想到通过靖王,结交了牧夜桐……” 陆临没有隐瞒,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已修成“紫睛龙猿血罡”,以及牧夜桐赠与《玄冥寒蛟血罡诀》和突破先天之上法门的关键细节。 一日不到,燕国皇都已遥遥在望。 在陆临的指引下,洛思卿驾驭飞舟,来到了武盟所在的“刘府”。 然而,那一场惊世大战早已落下帷幕。 放眼望去,此地空无一人,只余下满目疮痍的战斗痕迹,以及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刘府。 断裂的墙壁、焦黑的地面、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前那一战的惨烈。 “不知道那一战结局如何?”陆临低声自语,眉头紧锁。 “想要知道结果,去皇都,找魔宗修士问一问就知道了。”洛思卿提议道。 陆临点头同意。 两人当即动身进入皇都。 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刚一进城,一条条重磅消息便扑面而来: “武盟盟主牧夜桐,被五大宗门的强者围杀身陨!” “先天血罡境,不是武道的尽头!世间有超越先天之境,名为武道金身!牧夜桐便涉足了这一领域,故而遭到五大宗门围杀!” “三千年前,燕国曾出现一名武道绝世天才,惊才绝艳,以绝世之姿创出了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并且成功踏入那一领域,开创了燕国武道盛世!那人,被世人尊为‘武圣人’!” “后来,‘武圣人’遭到五大宗门的金丹真人联手围杀,最终陨落。但在陨落之前,却留下了传承!” “牧夜桐,就是得到了‘武圣人’的部分传承,所以才能涉足金身领域,同时也为五大宗门所不容!” “武圣人的完整传承,就在燕岭深处!得之可破金身,寿及八百!” 这些消息如同狂风暴雨,在皇都内疯狂传播。 不过一日多光景,已是人尽皆知,并以皇都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先天之上,武道金身,武圣人传承……”陆临与洛思卿听着这些消息,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短短两日不到,竟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变故。 “这消息,是谁传出的?难道是牧夜桐?他早已安排的后手,一旦自己出事,就将消息捅出去,把水搅浑?” 陆临心念电转,暗自猜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否则,除了牧夜桐,还有谁会如此清楚“武圣人”传承之事? 他原本一介武道散修,若无机缘,又从何处得来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 想到这里,陆临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拿出牧夜桐赠与的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一睹为快。 只是一路上有洛思卿在侧,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想要知道具体信息,回魔宗问一问就知道了。陆临,一起?”洛思卿看向他。 “若此消息为真,可以想象,燕岭很快就会成为风云汇聚之地。届时,五大宗门定会派出大量高手蜂拥而至,你说不定很快就会奉命回来,我便懒得走了,就在皇都等你。”陆临找了个借口推辞。 他主要是想寻一个独处的机会,好好研究一下那“先天之上”的法门以及《玄冥寒蛟血罡诀》。 “也好,我们以感应符联络。”洛思卿很干脆,话音落下,便化为一道遁光冲天而起,往血煞魔宗方向而去。 陆临立即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定了一间上房。 关上房门,又谨慎地探查四周,确认没有灵识窥探之后,才心念一动,将牧夜桐赠送的那个木盒取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盒盖。 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两本书籍。 其中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七个苍劲大字:玄冥寒蛟血罡诀。 另一本,封面则是一片空白。 陆临立刻拿起那本封面空白的书籍,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缓缓放下书籍,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这书籍中记载的,的的确确是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但照此修炼,最终练就的,并非真正的武道金身,而是,伪金身! 据书中所述,想要突破先天,练就武道金身,首先需将一门血罡凝练至三十六道罡纹的圆满之境。 继而,以这圆满血罡为锤,以自身肉身为材,通过一种特殊的“锤炼法门”,不断地捶打、锻造肉身,将血罡之力彻底锤炼进肉身深处,实现深度融合。久而久之,肉身便自内而外发生根本性的质变,衍生出无穷伟力。 这便是武道金身。 然而,仅凭一种血罡,能量终究有限,以此法练就的武道金身存在缺陷,并不完整,只能算是“伪金身”。 虽然实力依然强大无比,足以碾压筑基修士,但与真正的金丹大道相比,差距极远。 而想要练就完美的、可与金丹争锋的真正武道金身,至少需要练就五种不同的血罡,并辅以更加复杂玄奥的锤炼之法。 那样的武道金身,才算是完整无缺! 牧夜桐赠与的锤炼之法,正是单一血罡的锤炼之法。 在书册的最后,附有一段牧夜桐的亲笔注释。 他坦言,自己便是得到了“武圣人”的部分传承,包括那《玄冥寒蛟血罡诀》,也是得自于“武圣人”。 而想要获得多种血罡融合的完整金身锤炼之法,就必须得到“武圣人”的完整传承。 因为当年武圣人本人,练就的便是以五种血罡为基础的完美武道金身! (本章完) 第123章 金身隐秘 第123章 金身隐秘 “我现在身怀四种血罡,若以单一锤炼之法练就武道金身,未免太可惜了。关键是,血罡之间相互排斥,我就算想以单一血罡突破,也做不到了。” 陆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看来,他想突破先天之上,凝练真正的武道金身,就必须得到‘武圣人’的完整传承。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方法。 那便是依靠体内的武道熔炉,以现有的四种血罡为基础,强行推演出属于自己的突破法门。 但这需要海量的修行时间! 他粗略估计,即便将手头积攒的数千年修行时间全部投入,也未必足够。 “罢了,还是先练成《玄冥寒蛟血罡诀》再说!” 陆临将记载单一血罡锤炼之法的书籍收回内空间,又拿起那本《玄冥寒蛟血罡诀》仔细翻阅。 不久,他便将这门功法的内容牢记于心。 这门武道功法,旨在观摩“玄冥寒蛟”之神韵,凝练出的“玄冥寒蛟血罡”至阴至寒,威力远超寻常血罡。 为何如此强大? 只因玄冥寒蛟乃是货真价实的蛟龙,体内蕴含上古真龙血脉,一出生便是妖兽中的王者,实力强横无匹。 “蛟龙……让我去何处寻找蛟龙?若无蛟龙,如何‘悟神’?” 陆临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关键。 牧夜桐明显已经炼成了‘玄冥寒蛟血罡’,那么,他当初是从何处‘悟神’的? 燕国境内,难道真有玄冥寒蛟栖息? 还是说,地点是在他国? “咦?” 就在这时,陆临忽然发现,《玄冥寒蛟血罡诀》秘籍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薄薄的纸张,明显不属于秘籍本身。 他小心地取出一看,发现是一幅地图。 只是这地图线条极为潦草简略,一条简单的路线,上面仅有寥寥几种标记。 路线尽头,画着一幅简易的图案,像是一条条水流朝着某处汇聚… “这画的是哪里?” 陆临看得一脸茫然。 主要是这地图太过简陋,仿佛是临时起意随手勾勒,更无半个文字提示。 “难道…此地栖息着‘玄冥寒蛟’?” 纸张既然夹在这本秘籍中,陆临不得不做此猜想。 “仅凭这点信息,燕国纵横十几万里,山川无数,让我从何找起?” 陆临感到一阵无奈。 算了,先修炼功法再说。 他盘膝而坐,心念微动,修行时间便开始朝着《玄冥寒蛟血罡诀》灌注而去。 淬体阶段于他而言只是走个过场,没过多久,便已练至第十层极限。 下一步,便需“悟神”,方能真正凝练出血罡。 只要‘玄冥寒蛟血罡’一成,便能统辖体内其余血罡,无需再依赖天地玄罡来调和。 三千年前的武圣人,正是以‘玄冥寒蛟血罡’为核心,统御其他四种血罡,最终成就了完美的武道金身。 “不知‘武圣人’修炼的是哪五种血罡?若他凝练的血罡与我不同,我就算得到他的完整传承,会不会也无用武之地?” 陆临暗自思忖。 但转念一想,他有武道熔炉在手,怕什么? 即便基础血罡不同,只要得到了对方的核心锤炼之法,再利用武道熔炉进行推演适配,定然能演化出最适合自己的法门。 这总比凭空推演要简单无数倍。 “先去查阅地理资料,找出这张地图所指的位置吧!” 打定主意,陆临当即离开客栈,找到皇都最大的一家售卖书籍与武学典籍的商铺,专门寻找那些记载山川地理的书籍翻阅,试图与地图相互印证。 但一天多过去,依旧毫无头绪。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几本关于隐匿气息的法门,颇有意思。 陆临将其全部买下,打算日后有空,便用武道熔炉将其熔炼推演,集百家之长,创出一门更强的敛息术。 他深知自己修行速度过快,强大的敛息法门至关重要。 而且,武道金身既然是各大宗门的禁忌,一旦出现便会招致围杀,他若将来突破,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隐藏自身。 因此,但凡是这方面的法门,他看到便会收集。 就在这时,怀中的感应符传来了波动。 是洛思卿。 根据感应符的指引,陆临很快便与洛思卿再次会面。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武盟盟主牧夜桐结局如何?”一见到洛思卿,陆临便连声追问。 “死了。” 洛思卿的回答简洁而冰冷。 陆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虽然早有预料,在五大宗门联手围剿之下,牧夜桐纵然再强,结局也早已注定。 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为什么武夫就不能练就金身? 三千年前的武圣人是如此,如今的牧夜桐,也是如此? 难道在这个世界,武夫就活该为奴为仆,当牛做马? 一旦有崛起的迹象,就要被无情镇压? “那牧夜桐实力极强,已练成伪金身。五大宗门多位筑基圆满的大修士联手布下杀阵,竟都拿他不下,反而被他反杀了十几位筑基修士。最终,是我魔宗一位金丹真人亲自出手,才将其重创,并对其施展了搜魂之术!”洛思卿继续说道。 “搜到了什么?”陆临急忙追问。 “那些传闻,是真的。‘武圣人’的传承,确实就在燕岭深处。不过,那牧夜桐意志力极其坚韧,即便面对金丹真人的搜魂,所能获取的信息也极其有限,仅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他便被击毙了。” “如今,魔宗已出动大量高手,驻扎在燕岭外围。”洛思卿道。 “难道魔宗想闯入燕岭内岭?”陆临皱眉。 燕岭深处可是有三阶妖王坐镇的,一旦闯入,势必引发一场惨烈的仙妖大战。 洛思卿微微摇头:“燕岭妖兽实力深不可测,单凭魔宗一派,难以挑战。他们在等其他四宗!” “事关武圣人传承,无人能够置身事外。据说,其他四大宗门,也已派出大量高手,正在赶往燕岭的路上。” “仅仅是一份武道传承,为何五大宗门如此重视?为何一旦出现武道金身,五大宗门便会不惜代价联手绞杀?”陆临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这一点,我也所知不多,只听闻过一点皮毛。”洛思卿微微蹙眉,似在回忆,脸色略显凝重,“似乎…涉及到某种气运之争。若有武夫成就武道金身,会对金丹真人产生极大的影响。” “气运?”陆临眉头紧锁。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真的存在?而且还能影响到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 “这其中涉及极深的隐秘,以我目前的层次,还无法接触太多。待我日后成为魔宗圣女,或许能了解更多内情。”洛思卿说道。 这女人,又想给我画饼灌鸡汤…陆临心中暗自腹诽。 最终,两人决定,先去燕岭外围看看情况。 至于深入燕岭寻找‘武圣人’传承?他想都没想。 没看到五大宗门高手尽出,连金丹真人都现身了吗? 更何况燕岭深处大妖盘踞,还有三阶妖王,现在进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两人抵达燕岭外围时,果然看到血煞魔宗的人马已在此安营扎寨。 “好多高手!” 陆临脸色凝重。 仅凭气息感知,他就发现此地聚集的筑基期大修,已超过百位。 上百位筑基大修!这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 要知道,整个血煞魔宗的筑基修士,总数也不过两百余人。 此次为了武圣人传承,竟出动近半,可见其重视程度。 除了筑基大修,魔宗调集来的先天武夫,数量更是接近两百,超过了宗门内先天武夫总量的一半。 除了血煞魔宗,燕岭外围还汇聚了众多闻风而来的武道散修,其中不乏先天级别的高手。 武圣人的传承,对任何武夫而言,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来了!” 洛思卿忽然抬头望向东边天际。 咻咻咻—— 只见东边尽头,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剑光破空而来,凌厉的剑意隔空便能感知。 青萍剑宗的剑修,到了! 紧接着,南边方向邪气翻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带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是天邪宗的修士驾临。 不久之后,西南方向霞光万道,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一片圣洁,宛如仙境,更有阵阵缥缈仙乐随风传来。 是圣心阁的修士降临! 忽然,西北方向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响彻苍穹,震得人耳膜生疼。 只见天际尽头,出现了一只只庞然大物。 这些巨物外形与妖兽无异,但通体由金属打造,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其宽阔的背上,站立着一个个身穿银色纹路袍服的修士。 五大宗门中的最后一方,傀儡宗,也到了! (本章完) 第124章 妖王与金丹 第124章 妖王与金丹 燕国五大最强修仙宗门,此刻尽数到齐。 每一个宗门出动的高手数量,都多得惊人。 远远望去,那一股股冲天而起的筑基气息汇聚在一起,犹如一片无边无际的灵力海洋,碾压虚空,令整片天空都微微震颤。 天地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 那些怀揣侥幸心理的武道散修,此刻一个个面色惊恐。 有些人原本还因“武圣人”传承而心生贪念,此刻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彻底清醒过来。 与五大宗门竞争,纯粹是自寻死路。 “这么多强者……” 陆临暗自吞了口唾沫。 以往碰到的筑基修士,不过一两个,现在倒好,五大宗门出动的筑基修士加起来,竟超过了五百之数。 至于随行的先天武夫,更是接近千人。 如此多高手若一同出手,绝对是天崩地裂的场景。 万年宗门的底蕴,当真恐怖如斯! 五大宗门各自停留在燕岭外围,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五大区域。 此时,五大宗门阵营内,各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在高空中汇聚。 魔宗这边出面的,正是宗主拓跋峯。 “五大宗门的宗主,都到齐了!”洛思卿低语。 陆临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魔宗宗主拓跋峯一挥手,数面阵旗飞出,化为一道光罩将五人笼罩其中,彻底隔绝了内外。 光罩之内。 “诸位,现在商量一下,后续该如何行动?”拓跋峯率先开口。 “如何行动?此事是你们魔宗最早发现的,自然该由你们魔宗打头阵!”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冷声道。 此人正是青萍剑宗宗主柳神鸿! 他盯着拓跋峯,脸色阴沉。 青萍剑宗与血煞魔宗本就是死对头,积怨极深。数年之前,他的独子柳靖轩死在洛思卿手中,他曾将洛思卿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并向魔宗要人,却遭到了强硬拒绝。 这让他对魔宗之人恨之入骨。 “我宗实力有限,就不当这个出头鸟了。倒是剑宗,自诩攻击第一,专司斩妖除魔,此时不杀入燕岭,更待何时?”拓跋峯出言反讽。 柳神鸿眼神一冷,目光锋利如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两位,稍安勿躁。”这时,圣心阁阁主连忙出来打圆场,“我等五宗,往日纵有诸多恩怨,但此时此刻,都需暂且放下。武孽传承,事关燕国仙道根基,无人能独善其身。若放任不管,真有人练成完整武道金身,夺走仙道气运,影响了诸位真人的道行,届时谁都担待不起!” 此言一出,拓跋峯与柳神鸿脸色皆是一肃,不再继续争论。 “老阁主,你来说说,该如何行动?”沉默片刻,柳神鸿开口问道。 五大宗门中,剑宗与圣心阁自诩正道,平日关系较为密切。 圣心阁阁主须发皆白,宛如耄耋老人,他捋着胡须道:“燕岭妖族,实力深不可测,特别是那条老蛟,谁也不知它是否尚在。我们任何一宗都绝非其敌手,想要进入燕岭,必须五宗联手,共同进退!” “共同进退我没有意见,但得到‘武孽’传承之后,又该如何分配?”这次开口的是天邪宗宗主。 “一分为五,五宗各保管一份,如何?”圣心阁阁主提议。 其余四人略一思索,便都点头同意。 如此分配,便再无武夫能得完整传承。 除非有人能同时灭掉五大宗门。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静候真人号令吧!”拓跋峯说罢,一挥手撤去阵法,返回魔宗区域。 其余四人也各自返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拓跋峯忽然身形微震,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凌厉如电,下达命令:“魔宗所有人听令,出发,入燕岭!” “入燕岭?” 众人心里皆是一震。 然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动身。 开玩笑,燕岭之中大妖盘踞,还有三阶妖王坐镇,就这么冲进去,与送死何异? 拓跋峯对魔宗修士的尿性心知肚明,当即开口道:“尔等放心,真人已至!若三阶妖王出手,自有真人应对。而且真人发话,谁能找到‘武孽’传承之地,奖励破境丹一枚!” 破境丹? 魔宗众筑基修士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炙热。 破境丹珍贵无比,不仅材料难寻,炼制难度也极高,唯有金丹真人方可炼制,数量极少。 此丹能助筑基修士突破小境界,成功率直接增加五成! “走!入燕岭!妖王有真人盯着,区区二阶大妖,怕个鸟!” “听说燕岭内岭灵药遍地,正好采集一些!” 魔宗众修顿时群情激昂,一个个摩拳擦掌,道道魔光涌动,带领麾下先天武夫,如同洪流般扑向燕岭。 拓跋峯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终落在正欲悄然后退的陆临身上。 陆临心里暗暗叫苦。 他根本不想趟这浑水,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入后方散修人群,避开这险地,没想到直接被拓跋峯盯了个正着。 “冲啊!尔等还在等什么?武圣人传承乃武学圣典,一旦得到,将来成就武道金身,寿及八百,何等逍遥快活?”陆临急中生智,振臂高呼,装出一副要鼓动散修一同行动的模样,随即向前冲出,迅速汇入魔宗队伍,来到洛思卿身边。 还别说,真有几个散修被他说得目光闪烁,远远跟在后面,想看看能否捡到便宜。 拓跋峯这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与此同时,圣心阁、青萍剑宗、天邪宗、傀儡宗也同时出动,大量高手如同四股洪流,一齐扑向了燕岭深处。 唳——! 就在此时,燕岭深处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鸣叫。 这声音穿金裂石,直透九天,比天上的雷霆还要响亮十倍百倍! 许多修士被震得耳膜刺痛,脸色发白。 紧接着,一股可怕的妖气冲天而起,化为浓郁妖云。 随后,一只庞然大物冲上高空。 这是一只火红色的巨鸟,翼展足有上百米,遮天蔽日。 其周身羽毛赤红,弥漫着熊熊火焰,双翅煽动间,烈焰滔天,化作一片炽热火海,朝着燕岭外围汹涌扑来。 它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起初还在数百里之外,几个呼吸间,距离众人已不足百里。 而且那片火海的范围急剧扩张,足足覆盖了方圆数十里之地。可怕的高温令空间扭曲,连天空的太阳都为之失色。 相隔甚远,众人就已感到可怕的热浪扑面而来,炙热难耐。 同时,一股犹如大山压顶般的可怕威压笼罩而下,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妖王!是三阶妖王!”有人失声惊呼。 无数人倒吸凉气,面露惊恐。 三阶妖王,实力堪比金丹真人,筑基修士与之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五大宗门的阵型顿时一阵散乱,许多人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烈焰鸾鸟,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这时,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自陆临他们头顶响起。 随即,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同时,一股霸道至极的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冲散了妖王的恐怖威压。 众人只觉身上压力一轻,如同溺水之人重获空气,不由大口喘息。 “是真人!幽玄真人到了!”有魔宗高层激动高呼。 “是他!”陆临眼神一凝。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息,与他心脏处那诡异事物隐隐同源。 他可以肯定,当初将那诡异事物打入他心脏的,就是此人。 幽玄真人! 陆临全力收敛自身气息,脸色沉凝。 高天之上,幽玄真人右手一挥,一座通体漆黑的魔塔浮现而出。魔塔迎风便长,顷刻间化作山岳大小,携带着无可匹敌的魔威,瞬间横跨数十里虚空,朝着三阶妖王“烈焰鸾鸟”狠狠砸落。 “幽玄!你们违背约定,是想要与我妖族全面开战吗?”烈焰鸾鸟竟口吐人言,发出尖锐的鸣叫。 它双翅猛然一展,下方火海沸腾,一道巨大无比的火柱冲天而起,与那镇压而下的魔塔悍然碰撞在一起。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爆发,宛如天崩地裂。整片虚空都在剧烈震动,无尽的能量风暴席卷八方。 魔塔剧烈震动,倒飞而回。 但那巨大的火柱,也被这一击彻底轰散。 “尔等妖族,故意隐藏‘武孽’传承,将其赠与武夫,妄图培养出武道金身,夺取我仙道气运,压制我仙道发展,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幽玄真人声音淡漠,却传遍四野。 “血口喷人!”烈焰鸾鸟怒喝。 “血口喷人?若无妖族默许,那牧夜桐一介武夫,是如何从燕岭深处得到部分‘武孽’传承的?”幽玄真人冷声质问。 烈焰鸾鸟一时语塞。 “人族修士,向来巧舌如簧!赤焰,和他们争论什么?他们既敢踏入燕岭,那就杀无赦!” 燕岭深处,又传出一声震天咆哮。 滚滚妖气再次冲天而起,另一只庞然大物冲上高空,其气息之强横,竟丝毫不弱于烈焰鸾鸟! 又一只妖王现身! (本章完) 第125章 玄冥老蛟 第125章 玄冥老蛟 这只妖王形如猛虎,却头生独角,肋生双翼,背部长满漆黑纹路,煞气逼人。 “是黑纹白虎,据说体内流淌着一丝上古真灵白虎的血脉!”洛思卿低声解释,语气凝重。 黑纹白虎脚踏虚空,肉翅猛地一扇,虚空中顿时响起刺耳的铿锵之音! 两道长达百米、锋利无匹的金色光芒凭空出现,犹如撕裂长空的神刀,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幽玄真人当头斩落! 然而,就在此时,幽玄真人身侧,一道干瘦如柴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他伸出一只犹如干尸般的手掌向前虚按,顿时邪气滚滚,一柄灰蒙蒙的长刀凝聚成形,刀身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这赫然是一件法宝! 长刀破空,劈出浩瀚的灰色刀芒,精准无比地将黑纹白虎打出的两道金色光芒尽数拦下。 又一位金丹真人现身! 观其气息,显然来自天邪宗! 轰轰轰! 突然,燕岭深处,三个不同的方位,同时爆发出三股惊天动地的妖气! 紧接着,三具庞大如山岳的身影冲天而起,以骇人的速度朝着燕岭外围扑来! 妖王!全是妖王! 无数修士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燕岭妖族竟恐怖如斯,足足栖居着五只三阶妖王! 三只妖王联手出击,天地为之变色,高空的云层瞬间溃散,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五大宗门人群的上空,灵力剧烈翻涌,三道身影也随之浮现。 他们的身形与妖王相比堪称渺小,气息却仿佛与天地相连,成了这片区域的核心,方圆数十里的天地能量疯狂地向他们汇聚,随着他们的意念起伏波动。 其中一人仙风道骨,周身灵力化作仙鹤盘旋,脚下步步生莲,金色莲花绽放,宛如谪仙临世。 是圣心阁真人! 另一人头顶悬浮一柄银白飞剑,煌煌剑威弥漫天地,无数剑气纵横激荡,搅动四方风云。 是青萍剑宗的真人! 第三人则骑乘在一只巨大的金属怪鸟背上。那金属鸟翼展百米,周身符文流转,闪烁着玄奥莫测的光芒。 这是傀儡宗真人! 三位真人身形晃动,各自迎上一只妖王,挥手间便打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整片天空彻底混乱,被各种恐怖的能量充斥、撕扯。 下方,无数修士瞠目结舌地望着高空,心神震撼。 五只妖王,五位金丹真人!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存在,今日竟齐聚十位,简直匪夷所思! “退!快退!”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 无需提醒,五大宗门的人马都在飞速后撤。 金丹真人与妖王的交锋太过恐怖,随手一击便足以让筑基修士灰飞烟灭,即便是筑基圆满也不例外。 若不拉开距离,哪怕被一丝战斗余波扫中,也必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轰轰轰…… 高空中轰鸣不断,各种霞光、魔气、剑芒、妖力疯狂碰撞。 十位顶尖强者瞬息间交锋十余招,竟难分胜负,最终双双后退,形成了对峙之势。 然而,一道绝世锋利的剑光骤然亮起,硬生生切开了混乱的能量流,随即,一道魁梧的身影显现。 此人背负一柄比手掌还宽的阔剑,目光冷冽地望向燕岭深处,声如滚雷:“你们都忌惮那条老蛟,本座倒要看看,一千年过去了,那条老蛟到底死了没有!” 话音未落,他背后的阔剑自动出鞘,飞上高空后急剧变大,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燕岭深处悍然射去! 嗤啦! 阔剑撕裂长空,发出可怕的呼啸。下方,无数树叶、枯草仿佛被无形之力吸引,纷纷离地飞起,汇聚于阔剑之后。 在阔剑的牵引下,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枯草,仿佛都化作了一柄利剑! 无数草木汇聚成一条长达百里的剑气长河,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狠狠冲向燕岭腹地! 那五只妖王见状想要阻拦,却被各自的对手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尔等,又何必执着?” 就在这时,燕岭深处传出一道苍老而平和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纯白寒气冲天而起,与那百里剑气长河正面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巨响,那条声势浩大的百里剑气长河,竟陡然凝固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仔细看去,整条长河已被一层厚厚的冰晶彻底覆盖,冻结在原地,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那魁梧男子脸色剧变,双手急速掐诀,长啸一声:“剑来!” 嗡! 被冰封的阔剑剧烈震颤,剑身迸发出无尽剑气,疯狂冲击着周围的冰晶。 数次冲击后,终于挣脱束缚,“嗖”地一声倒飞而回,悬于魁梧男子头顶。 而那道由无数草木组成的剑气长河,则失去了支撑,“嘭”地一声彻底瓦解,化为漫天冰屑,簌簌坠落。 魁梧男子脸色无比凝重,目光死死锁定燕岭某处,低沉的声音传开:“这头老蛟,居然真的没死!” 他话音未落,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轰然响起! 紧接着,一条通体银白的蛟龙腾空而出,身躯扭动,宛如一道划破天际的银色闪电,直扑魁梧男子! 它所过之处,天地温度骤降,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细小冰晶,被磅礴的妖力裹挟着,如同冰雪风暴般朝着魁梧男子碾压而去! “杀!” 魁梧男子长啸,将自身法力催动到极致,头顶阔剑光芒万丈,分化出万道凌厉剑芒,破空飞射,迎向银色蛟龙!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漫天激射的冰晶! 叮叮叮…… 密集如雨的碰撞声响起,阔剑剧烈震颤,锋锐的剑芒在无数冰晶的撞击下迅速暗淡。 唰! 陡然间,一只银白色的龙爪无视剑芒,自冰风暴中悍然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阔剑剑身! 嗡! 阔剑发出痛苦的哀鸣,剑芒瞬间溃散,整柄剑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震得倒飞出去,横跨百里虚空! 魁梧男子身形暴退,脸色一白,体内气血翻涌,险些一口鲜血喷出。 “本王千年不曾动手,现在连初期的小家伙都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漠然。 银光一闪,可怕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滚滚而来,直扑魁梧男子。 “你们还不出手,都在看戏吗?!”魁梧男子又惊又怒,焦急大吼。 “你不是自诩攻击无敌,想独自掂量这老蛟的斤两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一道带着戏谑的嘲讽声响起。 不远处魔光涌动,一道窈窕魅惑的身影浮现。 此女仅着一袭轻薄黑纱,爆炸性的身段在黑纱下若隐若现,勾魂夺魄。 然而她脚下,却踏着一片翻腾的血海!血海急剧扩展,覆盖方圆数十里天空,海中无数血影嘶吼哀嚎,宛如一片森罗炼狱! 血煞魔宗,第二位金丹真人现身! 之前那魁梧男子,无疑是青萍剑宗的另一位金丹。 而在魔宗真人现身的瞬间,另外三个方位,也纷纷浮现出三道气息通天的身影。 赫然都是金丹真人! 今日,五大宗门竟足足出动了十位金丹修士! 这是数百年未曾有过的大阵仗! “这老蛟千年前便已是三阶中级,虽当年一战留下道伤,但千年过去,道伤恐已痊愈,不可小觑!我等联手对敌!”圣心阁的金丹真人肃然开口,话音未落,已率先打出至强一击。 另外几人,包括那魔宗女真人在内,此刻也收起杂念,纷纷出手。 五位真人联手一击,堪称石破天惊,威能足以荡平山岳! 然而那老蛟竟毫无惧色,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龙吟,庞大身躯扭动,银白龙爪裂空,主动迎向五道攻击! 轰轰轰轰轰! 连续五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五大真人的联手攻击,竟被老蛟以一己之力生生击溃! 紧接着,老蛟巨口一张,一道蕴含着极致冰寒的白色寒流喷涌而出,如同决堤天河,冲向五大真人! 这寒流温度低得骇人,刚一出现,天地仿佛瞬间从酷暑坠入极寒冰狱! 五大真人脸色齐变,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祭出各自温养多年的本命法宝,全力催动,向前打出,合力抗衡这股毁灭性的寒流。 集五人之力,终于将这恐怖的寒流抵挡下来。 远处,陆临仰望着高空中的激战,先是瞠目结舌,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这不正是他苦寻不到的玄冥寒蛟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等什么? 武道熔炉,给我灌注! 陆临紧紧盯着远处那庞大的蛟龙之躯,心念引动,积攒的修行时间毫不犹豫地朝着《玄冥寒蛟血罡诀》灌注而去,准备进行关键的“悟神”! 然而,就在修行时间开始灌注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眼中的玄冥寒蛟,身形骤然无限放大,瞬间充塞了他全部的视野,仿佛占据了整个天地! 那蛟龙冰冷的眸子仿佛穿透了虚空,冷冷地扫向他所在的方向,随即发出一声震魂摄魄的龙吟! 吼! 陆临如遭雷击,全身剧震,顷刻间只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一般,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眼前一黑,精神意识仿佛要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力量彻底撕裂! 危急关头,他识海深处的武道熔炉微微一震,绽放出温和的光芒。 一层柔和的光晕迅速笼罩住他整个识海。陆临只觉一股暖流在脑中流转,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快速消退,意识终于重新恢复清明。 “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方才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怎么回事? 是因为那老蛟实力太过恐怖,凶威滔天,根本无法以其为观想目标进行“悟神”,否则便会遭到反噬? 陆临心念急转,瞬间想到了这个最可能的解释! 他惊魂未定地再次望向天空,那老蛟依旧在与五位真人大战不休,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刻,仅仅是他自己的幻觉。 (本章完) 第126章 妖兽阻路 第126章 妖兽阻路 陆临心中凛然。 他的实力不足,根本无法以三阶妖王级别的玄冥寒蛟作为“悟神”对象。 那么,牧夜桐又是如何凝练出“玄冥寒蛟血罡”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燕岭深处,并非只有一条玄冥寒蛟。 除了这条妖王级别的老蛟,理应还存在二阶层次的玄冥寒蛟。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若想练成“玄冥寒蛟血罡”,最终还是不得不冒险闯入燕岭内岭? 陆临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所有人,入燕岭!”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如同滚雷,自高天落下。 发声者正是幽玄真人。 紧接着,另外四大宗门的金丹真人也纷纷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我宗弟子听令,即刻集结,随本座杀入燕岭,搜寻武孽传承!燕岭所有妖王已被诸位真人牵制,无需顾虑!” 拓跋峯的灵识波动传开,声音清晰地在每一位血煞魔宗门人耳边响起。 真人法旨已下,无人敢违抗! 霎时间,人影闪动,迅速向拓跋峯所在之处汇聚。 一百多位筑基修士,近两百名先天武夫,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悍然朝着燕岭内岭的方向冲去。 另外四大宗门的强者也同时行动,从不同方位向内岭推进。 恐怖的气息散发,令沿途的妖兽瑟瑟发抖,闻风而逃。 队伍很快穿过外岭,进入内岭区域。 初入内岭,出乎意料地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内岭的妖兽仿佛早已撤离一空。 这让他们推进得异常顺利,短短时间内便向内深入了百里之遥。 轰隆隆! 就在此时,地面传来了沉闷而剧烈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众人小心,妖兽来袭!” 拓跋峯立刻出声提醒。 众人早已心有准备,深知妖兽绝不会坐视他们长驱直入。 顷刻间,灵力涌动,一件件法器腾空而起,魔气与血罡交织弥漫,将这片区域化为了森然魔域。 轰隆隆! 轰鸣声越来越近,整片山地都在剧烈颤抖。 同时,内岭深处涌起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般朝他们压来。 那是由浓郁妖气凝聚而成,妖气之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妖兽。 “武夫在前,结阵防御!” 拓跋峯继续下令。 近两百名武夫面色发苦,却无人敢违抗命令,纷纷踏步上前,将一百多位筑基大修护在身后。 道道血罡升腾,联结成一片,铸就了一道坚固的钢铁防线。 “陆临,你留下。” 陆临本也要随众上前,耳边却响起了拓跋峯的单独传音。 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自己是幽玄真人重点“关照”的对象,自然不能像普通武夫那样被当作消耗品。 陆临乐得如此,从善如流地留在原地,站到了洛思卿身旁。 他这番特殊待遇,引来了不少筑基修士诧异的目光。 吼!噶! 妖兽的咆哮与尖啸越来越清晰,滚滚妖气裹挟着刺鼻的腥风扑面而来。 山林之中,兽影幢幢,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朝着他们碾压而来。 兽潮所过之处,草木尽皆化为齑粉。放眼望去,妖兽数量之多,简直无穷无尽。 其中虽夹杂着不少二阶大妖,但更多的还是一阶妖兽。 “布阵!” 拓跋峯大喝一声,双手连挥,一杆杆阵旗激射而出,精准地插入周围山地。 与此同时,数十位筑基大修紧随其后,同样祭出了早已准备的阵旗。 所有阵旗气机相连,瞬间构成一座庞大而复杂的阵法。 显然,魔宗对此行早有预谋,否则如此需要精密配合的大型阵法,绝无可能临时布置出来。 阵法光芒流转,演化出一道弧形的巨大光罩,将众人牢牢护在后方。 “武夫,放箭!” 拓跋峯号令再下。 所有携有弓弩的武夫立刻张弓搭箭,一道道灌注了雄厚血罡的箭矢离弦而出,威力惊人,顿时将冲在前排的大批一阶妖兽射翻在地。 吼! 一些二阶大妖怒吼着冲出,鼓荡妖气,将袭来的箭矢纷纷震碎、击偏。 有了二阶大妖开路,妖兽大军气势更盛,奔袭速度骤增,双方距离急速拉近……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当距离缩短至数百米时,妖兽大军率先发难,施展出各种妖术。 火焰、寒冰、雷霆……五光十色、属性各异的妖术铺天盖地轰击而来。 “全力还击!不可单靠阵法硬抗!” 拓跋峯的声音响彻战场。 魔宗筑基修士们纷纷催动法器,向前打出。 前排的武夫们则几乎同时暴喝出声,施展出“魔猿崩山掌”! 近两百位先天武夫合力打出的“魔猿崩山掌”,掌力雄浑至极,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向前奔涌而去。 一时间飞沙走石,草木碎屑、泥土碎石尽被掌力卷起,仿佛一场人为引发的巨型泥石流,声势骇人至极! 原本凹凸不平的山地,竟被这合力一击硬生生削平了一尺有余! 轰隆隆! 各种攻击在半空或地面猛烈碰撞,灵力、血罡、妖气疯狂交锋、湮灭,将这片区域变成了能量暴乱的末日景象。 陆临看得眼角直跳! 这等规模的混战太过夸张,若是被卷入核心,即便他的武体再强横,恐怕也会在顷刻间被暴乱的能量撕成碎片。 除非是金丹真人,或者练就了武道金身,否则绝难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一阵剧烈的碰撞过后,战场上血腥味弥漫刺鼻,山地间倒伏着大量妖兽的尸体。 妖兽大军,终究不敌魔宗诸强的联手一击。 原因很简单,妖兽数量虽众,但二阶大妖的数量,却远逊于魔宗这边的筑基修士。 此次五大宗门联手攻入内岭,妖兽被迫分兵抵挡,每一路所面对的二阶力量自然捉襟见肘。 “杀!” “这些妖兽浑身是宝,不可错过!” 眼见己方占据上风,魔宗修士们顿时士气大振,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攻击更加卖力。 一件件法器闪烁着各色光芒,在山林间穿梭飞舞,精准地锁定妖兽发动致命攻击。 “向前推进!” 拓跋峯适时下令。 武夫们在前开路,筑基大修紧随其后,整个队伍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碾压。 所过之处,筑基修士们纷纷出手,将那些有价值的妖兽尸体迅速收入储物袋中。 陆临在一旁看得眼热不已。 一阶妖兽也就罢了,那些二阶大妖的妖血,对他而言可是大补之物,能直接通过武道熔炉炼化,用以强化自身血罡。 但在此情此景下,他也只能干看着。 随着魔宗队伍的稳步推进,妖兽大军节节败退! 唳! 忽然,远方传来数声尖锐刺耳的长啸,紧接着便是一股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只见几只通体赤红、体型巨大、周身弥漫着熊熊火焰的巨鸟,如同几颗火焰流星般疾扑而至! “是烈焰鸾鸟!” 初时,众人心中大惊,还以为是那只妖王级的存在杀来了。 但仔细一看,这几只烈焰鸾鸟虽然翼展也有数十米,颇为巨大,但比起之前那遮天蔽日的妖王本体,体型还是小了太多。 仅仅是二阶层次。 众人心下稍安。 一共五只烈焰鸾鸟,速度极快,几个闪烁便已逼近。它们双翅猛扇,滔天烈焰如同火海般朝着众人席卷而来,所幸被阵法光罩尽数挡下。 “杀了它们!” “烈焰鸾鸟身具上古真灵血脉,浑身是宝,价值连城!” 魔修们眼神炙热,纷纷操控法器攻向那五只烈焰鸾鸟。 然而,法器尚未近身,便被对方周身环绕的浓郁火焰冲击,灵光瞬间黯淡,剧烈震颤起来。 操控法器的魔修们脸色一白,急忙将法器召回。 这烈焰鸾鸟的火焰温度高得吓人,再晚上片刻,他们的法器恐怕就要被焚毁! 唳!…… 眼见火焰攻击被阵法所阻,五只烈焰鸾鸟齐声发出尖锐的嘶鸣,周身气息陡然暴涨! 它们赤红的羽毛之上,一道道殷红如血、复杂玄奥的纹路骤然亮起,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一股古老、蛮荒、暴虐至极的气息,自它们体内轰然爆发! 血脉妖术! 紧接着,它们的身后,齐齐浮现出一只巨鸟的虚影。 这巨鸟虚影威严、霸气,宛如百鸟之王,虽非实体,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仿佛让众生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上古真灵,青鸾! 呼呼…… 随着五只烈焰鸾鸟同时扇动翅膀,那五道“青鸾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唳鸣,猛地朝着魔宗队伍扑了过来! “快出手!拦下它们!” 拓跋峯大喝,脸色无比凝重。 这五只烈焰鸾鸟,皆是二阶顶级妖兽,且血脉强大,此刻全力施展出的血脉妖术,威力骇人至极。 所有武夫再次合力打出“魔猿崩山掌”,而未参与维持阵法的筑基修士们也全力催动法器、施展法术,迎向那五道虚影。 吼吼! 原本节节败退的妖兽大军,此刻仿佛受到鼓舞,士气如虹,再次疯狂扑上,各种妖术齐出,竟将武夫们合力打出的崩山掌力尽数挡下。 而那五道“青鸾”虚影,却如入无人之境,轻易破开一道道法术拦截,击飞数件拦截的法器,最终狠狠地撞击在阵法光罩之上! 轰隆隆! 光罩剧烈震动,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那些维持阵法的筑基大修们脸色一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唳…… 五只烈焰鸾鸟的尖啸声再次响彻山林,它们竟不顾消耗,又一次施展出血脉妖术,发动了致命一击! 又有五道“青鸾”虚影凝聚成形,呼啸着攻向众人。 并且这一次,五道虚影在飞射途中竟相互吸引、迭加、融合,最终化作一只体型更加庞大、凝实,气势也更加恐怖惊人的巨型“青鸾”虚影! 其散发出的威压,隐约间已超越了筑基期的范畴! “不好!” 许多人脸色瞬间大变。 (本章完) 第127章 一窝蛟龙 第127章 一窝蛟龙 面对这恐怖一击,防御阵法还能否抵挡得住?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武夫们,个个脸色惨白,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惊慌之色。 一旦防御阵法被破,他们便是首当其冲,面对如此骇人的攻击,能有几人存活下来? 即便是先天圆满的武夫,也绝对挡不住这一击,更遑论那些先天初中期的人了。 “几只扁毛畜生,真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们吗?诸位师弟,阵法交由你们维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拓跋峯冷哼一声,将阵法的掌控权迅速移交给了几位副宗主。 随即他双手掐诀,一道法印打出,一柄小巧精致、通体漆黑的魔刀自他袖中飞射而出。 那魔刀迎风便长,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生出一种面对无可抵御存在的惊惶之感。 “是法宝!” 有人失声惊呼。 法宝,乃是金丹真人才有资格掌握和催动的宝物。 很显然,魔宗某位真人将此宝暂借给了拓跋峯,作为此次行动的底牌! 嗡! 魔刀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嗡鸣,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漆黑流光,破空激射而出。 流光在空中骤然展开,化为一道仿佛能撕裂天地的惊世刀芒,狠狠地劈在了那融合而成的巨型“青鸾”虚影之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发,“青鸾”虚影剧烈震颤,仅仅僵持了一瞬,便被那无匹的刀芒从中一分为二,轰然溃散,化为漫天溢散的能量光点。 而魔刀去势丝毫不减,如同索命幽光,直劈向其中一只烈焰鸾鸟! 噗嗤! 那只烈焰鸾鸟甚至连有效的反抗都未能做出,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被刀芒干净利落地斩为两段,当场毙命! 这一幕,让陆临瞳孔骤然收缩。 烈焰鸾鸟的实力有多强,方才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凭借其强大的血脉与天赋妖术,其实力恐怕足以压制普通的筑基圆满修士,除非是铸就了高品质道基的天才方能抗衡。 但如此强横的存在,在那柄魔刀面前,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筑基与金丹之间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得多! 难怪五大宗门能固若金汤,执掌燕国万年之久,麾下武夫数量众多,却从未有人能成功反抗。 有金丹真人坐镇,任何反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非,拥有能够对抗金丹的力量! 一只烈焰鸾鸟被瞬杀,另外四只吓得亡魂皆冒,哪里还顾得上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扇动翅膀,转身就逃。 连作为首领的烈焰鸾鸟都逃了,剩下的妖兽更是兵败如山倒,纷纷溃散奔逃。 “追!” 拓跋峯收回了魔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连声音都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很显然,以筑基修为强行催动法宝,对他的消耗极其巨大。 否则,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另外四只价值连城的烈焰鸾鸟逃走,而不劈出第二刀。 以他的修为,能勉强催动法宝发动一击,已是极限! “杀啊!” 打顺风仗,正是魔宗修士最擅长也最热衷的事情。他们顿时嗷嗷叫着,催动各式法器,飞身急追。 一路追杀了数十里,沿途又斩杀了上百只妖兽,魔宗修士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重新汇聚到拓跋峯身边。 “燕岭内岭疆域辽阔,若像我们之前那般漫无目的地寻找传承,无异于大海捞针。本座决定,兵分三路……” 拓跋峯开始布置任务,指派一部分人向左翼搜索,一部分人向右翼探索。 最终,只有一小部分人跟随拓跋峯留在原地。 陆临和洛思卿,正在此列。 “诸位!” 这时,拓跋峯的声音略微压低,手中出现一迭纸张。他随手一挥,纸张便分作数页,精准地飞向陆临等人。 陆临伸手接过,目光落在纸面图案上的瞬间,心头忍不住巨震! 纸张上画的,是一幅简笔图案:一条条水流,宛如万川归海,朝着某一个中心点汇聚而去。 这图案,与牧夜桐赠予他的那张地图上所绘,几乎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 “此图,乃幽玄真人亲手所绘……” 拓跋峯开始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向众人解释:“之前真人对牧夜桐搜魂,除得知‘武孽传承’位于燕岭深处外,还得到了这幅关键图案。此图所指,便是那‘武孽传承’的具体藏匿地点!此事,另外四大宗门皆不知情!” “尔等依据此画搜寻,定能先一步找到‘武孽传承’。记住,一旦找到,务必设法将传承内容复刻一份带回。达成者,宗门必有重赏!” “真是好算计!” 陆临一听,心中便已了然。 魔宗那位幽玄真人,明明通过搜魂掌握了更多关键信息,对外却只宣称知晓“武圣人传承在燕岭深处”,对这幅至关重要的地图只字不提。 如此,便可借助另外四大宗门的力量共同牵制燕岭妖族,而魔宗却能凭借地图信息,抢占先机! “速速出发,我们的时间不多!” 拓跋峯一挥手。 众人不敢耽搁,身形闪动,迅速没入茂密的山林之中。 “洛师妹,如今青萍剑宗柳神鸿已盯上你,必欲除之而后快。你若单独行动,太过危险,还是留在我身边更为稳妥。” 就在陆临与洛思卿也要动身之际,拓跋峯却出声将洛思卿拦了下来。 洛思卿闻言一怔,目光微不可察地扫了陆临一眼。 “仙师,保重!” 陆临倒是干脆,立刻抱拳一礼,随即身形一闪,便独自离去。 既然已进入燕岭内岭,一个人行动反而更为方便自在。 他全力收敛自身气息,如同幽灵般在林间穿梭,只要感应到前方有妖兽的气息,便尽量提前绕行。 此地危机四伏,若与妖兽发生缠斗,极易引来更多的妖兽围攻。 万一招惹到如烈焰鸾鸟那般强大的存在,即便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虽然大妖的妖血让他颇为眼馋,但眼下还是稳妥为上。 只要苟得住,一切皆有可能。 半个时辰后。 陆临藏身于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树冠之中,眉头紧蹙。 这半个时辰里,他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万水汇聚”的特殊地势。 如此盲目寻找,确实如同大海捞针。 倒是顺手采集到了几株蕴含灵性的药材,通过武道熔炉返还了数十年修行时间,算是聊以慰藉。 “继续找吧!”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猛然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轻盈地落向数十米外的另一株大树。 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咦?那是……” 陆临的身形骤然停在树梢,目光锐利地望向远处的一座奇特山峰。 此峰形状奇特,宛如一头巨象匍匐,尤其是那垂下的山脊,形似象鼻,更是栩栩如生。 “这……这不是牧夜桐留下的那幅地图上的标记之一吗?” 陆临眼睛一亮,立刻取出那张地图进行对比。 地图上的标记极少,寥寥无几,其中一个,正是一座形如大象的山峰! 有了这座标志性的山峰作为参照物,再结合地图上的简易线路,陆临很容易便判断出了自己当前的大致方位,以及前进的方向。 “按图索骥,必能找到那‘万流汇聚’之地!” 陆临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不再犹豫,当即按照地图指引的方向出发。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线,他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效率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听到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响,空气中的水汽也明显变得充沛湿润起来。 放眼望去,这片区域山脉连绵,峰峦迭嶂,沟壑纵横。 一道道瀑布如白练垂落,一条条溪流、河水,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全部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流而去。 陆临迅速攀上一座较高的山峰,极目远眺。 顿时,一幅壮观的景象映入眼帘。 至少有上百条大小不一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最终全部汇入远方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中。 此情此景,与地图上所绘,以及拓跋峯分发的那张画像,几乎完全一致! 武圣人的传承,难道就藏在这片湖泊之下? “这湖泊之中,会不会栖息着强大的妖兽?” 陆临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下方的湖面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一条通体银白、腹生四爪的庞然大物,猛地破开水面,冲上半空! 蛟龙! 玄冥寒蛟! 陆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狂喜! 燕岭深处,果然还有其他的玄冥寒蛟! 没想到,竟就藏在此地湖泊之中! 仔细感应,这条蛟龙妖气虽然浑厚惊人,威势滔天,但其能量层次并非三阶妖王级别,而是处于二阶范畴! 机不可失! 陆临立刻收敛心神,毫不犹豫地引动武道熔炉,将修行时间朝着《玄冥寒蛟血罡诀》疯狂灌注而去。 同时,他双眼死死盯住空中那道蜿蜒盘旋的银色蛟龙身影,全力进行“悟神”。 这一次,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一条条清晰的提示在武道熔炉上浮现,显示他对于“玄冥寒蛟之神”的领悟,正在逐步加深。 哗啦啦…… 就在这时,湖面再次剧烈翻滚。紧接着,在陆临惊愕的目光中,又有两条体型相仿的玄冥寒蛟接连冲破水面,腾空而起! 这湖泊之中栖息的玄冥寒蛟,并非只有一条,而是一窝! 而且,这三条赫然全是二阶级别,气息之强横,丝毫不弱于之前遭遇的那五只烈焰鸾鸟,甚至因其蛟龙血脉,隐隐更胜一筹! 三条玄冥寒蛟在空中翻滚盘旋,发出低沉而威严的龙吟之声,似乎在彼此交流着什么,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陆临自然听不懂蛟龙之语,但这对他而言无所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脑海中关于“玄冥寒蛟”的神韵形象越来越清晰、深刻。 “悟神”的过程,在持续进行。 三条蛟龙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后,又纷纷扎入湖泊之中,消失不见。 不过,对于陆临来说,这短暂的观摩已经足够了! 他脑海中,蛟龙腾空、御水、咆哮的神韵形象不断回荡、固化。 “悟神”,仍在继续! 半个时辰后。 【经过多年的苦苦参悟,你终于领悟了‘玄冥寒蛟之神’。】 武道熔炉之上,一道期盼已久的提示信息缓缓浮现。 成了! 陆临心中大喜,立刻悄然后退,在附近寻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坳。 他盘膝坐下,毫不犹豫地一次性兑换了两道“武元”。 接下来,便是凝练“玄冥寒蛟血罡”的关键时刻! (本章完) 第128章 凝练寒蛟血罡 第128章 凝练寒蛟血罡 不过,在正式开始凝练‘玄冥寒蛟血罡’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必须完成。 兑换充足的修行时间。 他当前剩余的修行时间,是四千两百六十年零两个月。 之前兑换两道“武元”已消耗两千年,如今还剩下两千两百六十年零两个月。 玄冥寒蛟血罡非同小可,当初凝练“紫睛龙猿血罡”尚且需要两道“武元”,而“玄冥寒蛟血罡”的品质明显更高,所需的“武元”定然超过两道。 他担心现有的修行时间不足以支撑这次凝练。 陆临心念一动,几件法器以及三个储物袋便出现在手中。 这些皆源自之前护送夏千钰等人突围时,斩杀的那三位筑基中期强者。 筑基中期的身家,理应比初期更为丰厚。 果然,当陆临将三个储物袋内的物品清点完毕后,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无论是中品灵石的数量,还是各类蕴含灵性的丹药、灵材、法器,都远胜筑基初期的收藏。 这一次,陆临没有任何保留,将所有中品灵石、上品法器乃至一切有价值之物,尽数兑换成修行时间。 他的修行时间瞬间暴涨六千余年,总储备一举突破至八千两百多年! “足够了!” 陆临心中大定,不再犹豫。 心念引动,两道炽热的“武元”立刻融入头颅之中。 他决定将这统御全局的“玄冥寒蛟血罡”凝练于脑骨,坐镇中枢,以便调动周身所有血罡。 紧接着,海量的修行时间如同决堤江河,朝着《玄冥寒蛟血罡诀》疯狂灌注而去。 呼呼…… 下一刻,他周身气血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疯狂朝着头部汇聚,以那两道“武元”为核心,被极速压缩、凝聚。 他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仿佛要裂开般的剧痛从颅内传来。 【警告:于头骨凝练血罡风险极高,寻常武夫绝不敢行此险着,更何况是凝练‘玄冥寒蛟血罡’此等至强血罡。稍有差池,便会损伤精神本源,轻则神智受损,重则沦为白痴。稳妥之法,唯有细水长流,循序渐进!】 【熔炉将自动调整凝练模式,气血灌注速度减缓,转为丝丝缕缕渗透。你的不适感显著减轻。时光飞逝,转眼十年过去,你终于成功凝练出第一缕‘玄冥寒蛟血罡’。】 连续两条提示自武道熔炉浮现,陆临脑中的剧痛随之大减,不由长舒一口浊气。 方才确实有些冒进了。 这也不能全怪他,前四次凝练血罡,都是一鼓作气调动气血直接冲关成功,没想到在要害头颅处凝练,竟是如此凶险。 万幸武道熔炉能感应到风险并调整进程,这才化险为夷。 凝练继续。 随着修行时间流逝,气血如涓涓细流,持续汇入脑骨中,转化为精纯的血罡之力。 然而,当修行时间耗去数十年后,气血涌入脑部的速度再次骤减,凝练进程近乎停滞。 “果然,两道武元根本不足以支撑‘玄冥寒蛟血罡’的凝练。继续兑换!” 陆临心念坚定,又是一千年修行时间瞬间蒸发,转化为第三道“武元”,融入脑骨,与之前两道融合为一。 突破,继续! 但一段时间后,凝练再次陷入停滞。 三道武元,竟仍不足! 陆临毫不犹豫,兑换了第四道“武元”! 这一次,所有阻碍仿佛冰消雪融。 当修行时间总计耗去一百二十年之际,一声苍劲而威严的龙吟,自他脑骨深处轰然响起! 一道形态如龙、猩红如血的凝实血罡,于脑骨中蜿蜒游动,散发着至阴至寒的强大气息。 玄冥寒蛟血罡,成! 原本数载可成的过程,硬生生耗费了一百二十年。 由此可见,于脑骨凝练血罡,对寻常武夫而言是何等不可能之事。 吼…… 玄冥寒蛟血罡在脑骨中游弋数圈后,便如君王巡视领地般,自颈椎顺流而下,进入脊椎骨。 脊椎骨内的“剑羚血罡”顿时如羔羊遇见猛虎,变得无比温顺服帖。 接着,玄冥寒蛟血罡涌入右臂,右臂中的“魔猿血罡”同样没有丝毫排斥,安然臣服。 随后是左臂,右腿…… 它所过之处,无论是“炎鹤血罡”还是“紫睛龙猿血罡”,皆无半点排斥,尽数归附。 陆临心念微动,周身五种血罡立时响应,同时涌向他的右手。 五种血罡在手骨之中,以“玄冥寒蛟血罡”为核心,完美地纠缠、融合,继而轰然爆发! 轰!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融合血罡激射而出,悍然轰击在侧方的山壁之上。 只听一声闷响,碎石飞溅,坚硬的岩壁上瞬间出现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孔洞,洞内岩石大半化为齑粉。 强!无比的强! 陆临眼中精光爆射。 “仅仅三纹基础层次,却能完美统御其他三十六纹的圆满血罡。果然,能否统辖诸罡,关键不在‘量’,而在‘质’!”陆临心中明悟。 这新成的玄冥寒蛟血罡,确实只达到了最基础的三纹层次,堪堪迈入先天门槛。 “前后竟耗去四道武元,代价巨大。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陆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自此,他无需再依赖血纹钢剑作为融合媒介,心念一动,便可随时随地融合诸罡,如臂使指。 同时,各种杀招也能信手拈来,对敌手段顿时变得丰富多彩。 欣喜之余,陆临不由再次想起牧夜桐。 玄冥寒蛟血罡如此难以练成,牧夜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天纵奇才不假,但凝练此等血罡,光有天赋远远不够,没有海量资源支撑,亦是徒劳。 那足足四道玄冥寒蛟血元,他是从何得来? 除非……燕岭深处的玄冥寒蛟,主动与他合作? 但这可能吗? 陆临隐隐觉得,此事背后,恐怕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收敛心神,扫了一眼武道熔炉面板: 【武道熔炉,三级】 拥有者:陆临 修为:先天圆满 修行时间:六千一百四十年零两个月 武道功法:魔猿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炎鹤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剑羚血罡诀(三十六纹血罡),紫睛龙猿血罡诀(二十八纹),玄冥寒蛟血罡(三纹),龙象血罡诀(第十层) 杀招:魔猿崩山掌(圆满),万羽焚江(圆满),逐电羚光剑(圆满),龙猿撼世拳(圆满),天蛟十杀(未入门),龙象波若指(未入门) 采矿经要:圆满 沉渊敛神诀:圆满 内空间:一丈 “天蛟十杀”,乃是《玄冥寒蛟血罡诀》附带的先天杀招。 此杀招不拘泥于固定招式,而是一套复杂无比的搏杀之术,拳、掌、指、爪、腿、撞、靠……皆可化为致命攻击,专为生死搏杀而创,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陆临回想起与牧夜桐切磋的场景,对方出手确是忽拳忽爪,难以捉摸,其威力定然远超其他先天杀招。 没什么可犹豫的,反正修行时间尚且充裕,陆临直接引动修行时间,朝着“天蛟十杀”灌注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越是强大的杀招,修炼难度便呈几何级数增长。 若无惊世天赋,便只能依靠漫长岁月去打磨、积累…… 修行时间飞速流逝。 最终,陆临足足消耗了三千年修行时间,才终于将“天蛟十杀”提升至圆满之境! 所耗时间,是“龙猿撼世拳”的三倍之多,更遑论其他杀招。 “那牧夜桐……究竟是怎么修炼的?”陆临暗暗咋舌。 牧夜桐满打满算,年龄绝不超过三百岁,而观其“天蛟十杀”的火候,应该已至大成之境。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再想到三千年前的武圣人,竟能创出完整的武道金身锤炼之法,此等天赋,更是惊才绝艳,堪称绝世。 “不过,我也无需妄自菲薄。我亦有我的独到优势,谁敢说,外挂不算是另一种天赋?”陆临微微一笑,迅速调整好心态。 目光再次扫过武道熔炉,修行时间还剩下三千一百四十年零两个月。 暂时够用了! 他长身而起,略微熟悉了一下新的血罡,随即身形一闪,再次悄然潜回之前那座山峰,目光锐利地投向远处那片平静的湖泊。 “此地盘踞三条强大蛟龙,附近区域,很可能还潜伏着其他厉害妖兽。一旦贸然动手,极易引发围攻。以我目前的实力,不宜硬闯……”陆临眉头微蹙,冷静分析着局势。 别看他成功凝练了“玄冥寒蛟血罡”,又将“天蛟十杀”修至圆满,但综合战力比起之前提升并不算巨大。 毕竟,玄冥寒蛟血罡仅有三纹,这点基础很难将“天蛟十杀”的真正威力彻底发挥出来。 欲展此术锋芒,终究需以深厚的“玄冥寒蛟血罡”为根基。 若在此地交手,动静太大,万一引来更多妖兽,甚至引起高空那条老蛟的注意,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机缘就在眼前,就此退去,他岂能甘心? “不如将此地情报通知拓跋峯。武圣人传承落在魔宗手里,总好过落入其他四宗之手。”陆临心念电转,迅速权衡利弊。 传承若入魔宗,凭借他与洛思卿的这层关系,未来总有机会接触甚至获取。 若被其他宗门得去,那他便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陆临不再犹豫,果断取出那枚感应符,将一缕精纯血罡注入其中。 很快,感应符便传来了清晰的波动反馈。 不久之后—— 咻!咻!咻! 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破空而至,强大的气息毫不掩饰。 为首一人,正是拓跋峯! 他到了! ps,兄弟们,求一下月票! (本章完) 第129章 武圣人传承 第129章 武圣人传承 拓跋峯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那万流归宗的独特地势,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找到了! 他随即才注意到一旁的陆临,凌空几步便落在其身旁,洛思卿也紧随其后。 “陆临,做得很不错!”拓跋峯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回宗主,属下只是运气好,侥幸碰上而已。”陆临谦逊回应,随即话锋一转,提醒道:“只是这湖泊之中,栖居着三条蛟龙,实力深不可测!” “嗯。”拓跋峯神色凝重地点头,“燕岭的蛟龙,乃是玄冥寒蛟,体内蕴含上古真龙血脉,实力远超寻常妖兽,比那烈焰鸾鸟还要难缠得多,足以轻易搏杀同级修士。我已传出讯息,待其他人马到齐,再一同动手。” 不久之后,一道道遁光破空而至,皆是血煞魔宗的高手。 不到半个时辰,此地已汇聚超过六十位筑基修士,以及一百多位先天武夫,声势浩大。 “人手足够了,未免夜长梦多,动手!”拓跋峯果断下令。 六十多位筑基大修同时运转灵力,各式法器悬浮于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强大波动。 如此惊人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湖底潜修的蛟龙。 接连三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响起,湖面轰然炸开,三条银白色的庞大蛟龙腾空而出,妖气冲天! “杀!” 就在三条蛟龙现身的刹那,拓跋峯的攻击命令已然落下。 轰隆隆——! 超过六十位筑基大修同时出手,打出各自最强一击。 六十多道威力惊人的攻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前碾压,仿佛能推平前方一切阻碍。 三条蛟龙大惊失色,慌忙催动全力抵抗,妖术光芒大盛。 然而,六十多位筑基修士的合力一击何等恐怖? 即便它们血脉强横,妖术霸道,终究并非三阶妖王,如何能抵挡这铺天盖地的攻势? 攻击洪流席卷而过,蛟龙们布下的防御如同纸糊般纷纷溃散。 一道道凌厉的攻击结结实实地轰在它们庞大的龙躯之上,将其狠狠击飞出去,甚至撞塌了侧方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峰! 一时间碎石飞溅,三条蛟龙浑身鲜血淋漓,坚硬的龙鳞破损大片,炽热的蛟龙血将下方大地染得一片猩红。 逃!逃!逃!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三条蛟龙不敢有丝毫迟疑,龙躯猛地一扭,便朝着远空疯狂逃窜。 而此刻,早已蓄势待发的拓跋峯终于出手! 他一直在暗中全力催动那柄魔刀法宝。 咻! 魔刀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刀光,宛若撕裂长空的黑色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向其中一条蛟龙的脖颈! 铿! 噗嗤—— 蛟龙坚硬的鳞甲仅仅造成了些许阻碍,便被魔刀无情地穿透! 一颗硕大的蛟龙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冲天而起,无头的龙躯则依着惯性重重撞入远方山体,地动山摇。 一条强大的玄冥寒蛟,就此被瞬杀! 剩下的两条蛟龙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同伴尸身,将速度催谷到极致,亡命般向天际逃遁。 “追!” 拓跋峯虚弱的声音响起,他迅速收回魔刀,吞下几枚恢复灵力的丹药,脸色苍白,显然已无力再发动第二击。 魔宗修士们纷纷御器追击,奈何蛟龙速度太快,不过片刻便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众人只得无奈返回。 拓跋峯飞身上前,取出一个特制储物袋,法力引动间,将那庞大的蛟龙尸体收入其中。 另有弟子取出玉瓶,小心翼翼地将洒落在地的蛟龙血尽数收集起来,一滴也未浪费。 陆临在一旁看得眼热无比。 若有这蛟龙血辅助,凭借武道熔炉,“玄冥寒蛟血罡”的修炼进度定能一日千里。 “那两条逃走的蛟龙定会引来妖兽大军报复,事不宜迟,分开湖水,找出武孽传承!”拓跋峯强压下消耗过度的虚弱,沉声喝道。 当即有十几位筑基大修腾空而起,分列湖泊两侧,同时运转灵力,对着下方湖面猛然一扯! 哗啦啦——! 整片湖泊剧烈震荡,湖水竟被无形巨力硬生生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从未见天日的湖底。 只见湖底之下,赫然矗立着一座宏伟建筑,墙体竟是以白玉砌成,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真龙图案,极尽奢华。 这是一座龙宫! 更准确地说,是一座蛟龙宫。 然而,除了这座蛟龙宫,整片湖底尽是淤泥岩石,再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难道,武圣人的传承,就藏在这蛟龙宫之内? 咻咻咻——! 就在此时,天边骤然出现一道道凌厉的剑光,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不过几个呼吸间,剑光已抵达湖泊上空,倏然敛去,显露出一道道身影。 为首者,赫然是青萍剑宗宗主。 柳神鸿! 青萍剑宗的修士,到了! 人数足足有六七十之众,丝毫不逊于魔宗一方。 魔宗众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哈哈哈!拓跋峯,看来那武孽传承,就在此地了!”柳神鸿长笑一声,声震四野。 “柳神鸿!你们是如何寻来的?”拓跋峯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幽玄真人特意隐瞒关键信息,就是为了让魔宗抢占先机,独占传承。 如今传承还未到手,剑宗便横插一脚,再想独吞已是难如登天。 “我宗真人早已料到你们魔宗不可信,必定藏有后手。只需暗中尾随,不愁找不到这武孽传承。果然不出所料!”柳神鸿语带讥讽。 拓跋峯冷哼一声,心知多说无益,直接率领麾下修士冲向湖底龙宫。 “跟上!”柳神鸿一挥手,剑宗修士立刻紧随其后。 蛟龙宫并无任何防御禁制,两宗修士轻易闯入其中。 然而,他们将整座龙宫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未发现任何与传承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对!”拓跋峯灵光一闪,“此地乃‘万流汇聚’之势,四面八方水流不断汇入,但湖泊水位却不见上涨。这湖底之下,定然另有玄机!” 他能想到,柳神鸿自然也能想到。 众人迅速离开龙宫,开始仔细搜寻湖底每一寸土地。 果然,很快便有了发现。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条幽深的裂缝,湖水正源源不断地流入其中。 他们立刻动手,轰开裂缝周围的岩石,发现其下竟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地下暗河。 顺着暗河深入不久,便在河畔发现了一座洞府。 洞府入口明显有人工修葺的痕迹,与周围天然岩壁截然不同。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这极有可能,便是那“武孽”的潜修洞府! 两宗修士争先恐后涌入洞府之中。 陆临跟在洛思卿身旁,也随着人流进入。 洞府内别有洞天,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广阔。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巨大的石像!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样貌刚毅,负手而立,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磅礴气概。 “这就是三千年前,那位练就武道金身的武圣人!我在宗内典籍中看过他的画像!”有修士低声惊呼。 此地是武圣人传承之地,已然确认无疑。 两大宗门的修士立刻行动起来,如同梳篦般将整座洞府搜查了数遍。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 一无所获。 他们甚至全力催动灵识,将洞府内外,乃至岩石深处都反复探查了数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传承的痕迹。 难道,所谓的“武圣人传承”,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可牧夜桐得到的那部分传承,又是从何而来? 两大宗门的修士心有不甘,仍在四处搜寻。 “嗯?” 陆临也随着众人四下打量。 但忽然间,他体内的五种血罡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头骨、双手手骨、脊椎骨、右腿腿骨,这五处凝练了血罡的部位,同时有微弱的血红色光芒一闪而逝。 若非他全力运转《沉渊敛息诀》压制,加上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传承上,恐怕立刻就会暴露。 “怎么回事?血罡为何会自主异动,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而这牵引的源头是……” 陆临的目光,猛地聚焦在那尊巍然矗立的武圣人石像上。 就是这尊石像! 他不动声色地缓步靠近,装作随意打量状,指尖仿佛不经意间,轻轻从石像表面划过…… 就在指尖与石像接触的瞬间,陆临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一股庞大无比、无形无质的信息洪流,透过他的指尖,汹涌地涌入脑海,深深烙印进他的识海深处! “武道金身锤炼法……这、这就是完整的‘武圣人’传承!” 陆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心脏狂跳不止。 原来传承真的在此! 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藏于石像之中! 可是,之前明明有那么多修士,包括其他武夫,都仔细检查过这石像,为何毫无发现?偏偏只有他…… 难道…… 陆临脑海中灵光闪现。 据传,武圣人乃是以五种血罡为根基,才练就了完整的武道金身。 而他自己,此刻正身怀五种不同的血罡! 或许,武圣人的本意,就是要寻找一位同样走上了五种或者多种血罡之路的武道后继者,来继承他的衣钵。 正因如此,他才会与这石像内的传承产生共鸣! 定然如此! 陆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飞快扫视四周,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异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妖兽大军杀来了!”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了一声夹杂着惊慌的怒吼。 “可恶!” 拓跋峯烦闷地一挥袖袍,一道强横的魔光激射而出,瞬间将那尊武圣人石像轰得粉碎。 “我们走!” 他当机立断,一挥手,带领魔宗修士如同潮水般向外涌去。 剑宗众人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吼吼——! 唳——! 众人刚冲出洞府,便听到燕岭深处传来阵阵惊天动地的龙吟兽吼,以及禽鸟尖啸。 滚滚妖气如同乌云压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不知有多少妖兽,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疯狂冲来。 为首者,正是那两条侥幸逃生的玄冥寒蛟! 在蛟龙身侧,跟随着那四只烈焰鸾鸟。 更令人心惊的是,鸾鸟之旁,竟还有两只煞气冲天的黑纹白虎……妖兽大军的主力,已然降临! (本章完) 第130章 被盯上了 第130章 被盯上了 除了烈焰鸾鸟与黑纹白虎,兽群中更混杂着数头气息同样恐怖惊人的大妖,妖气之强盛,竟丝毫不逊于前两者。 尽是血脉强横的妖族精锐! 那两条逃走的蛟龙,莫非是将整个燕岭的妖兽精锐都搬来了吗? 面对如此恐怖的阵容,魔宗与剑宗眼下这点人手,绝无胜算。 “走!” “快走!” 拓跋峯与柳神鸿几乎同时嘶声大吼,率领着两大宗门的修士与武夫,如同决堤洪水般朝着燕岭外围亡命奔逃。 后方,妖兽大军紧咬不放,嘶吼震天。 吼——! 陡然间,一声蕴含无尽怒意的龙吟自九天之上传来,震得所有人气血翻腾。 “敢杀我儿,死!” 伴随着这道充满暴怒的咆哮,天地间的温度骤降至冰点,无穷无尽的天地能量疯狂汇聚,于高空中凝结成一只遮天蔽日、大如山岳的冰寒龙爪,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拓跋峯、柳神鸿等人当头抓下! 妖王! 是那条三阶玄冥寒蛟亲自出手了! 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竟被这等恐怖存在盯上了! “出手!” 拓跋峯目眦欲裂,须发狂舞,率先打出至强一击。 柳神鸿与两大宗门修士也不敢有丝毫保留,一百多道颜色各异的虹光冲天而起,悍然轰向那覆压而下的巨大龙爪。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接连炸响,百余道筑基修士的倾力一击落在冰寒龙爪上,却如蚍蜉撼树,竟未能阻挡其分毫。 龙爪依旧以无可抗拒之势缓缓压落,恐怖的、仿佛源自九幽地狱的极致寒意汹涌而下,几乎要将众人的血液与灵魂都彻底冻结。 “拓跋峯!你到底做了什么?!”柳神鸿惊怒交加,发出了绝望的咆哮,早已失去了一宗之主的从容气度。 拓跋峯脸色阴沉如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身为存活数千年的妖王,竟不顾身份对晚辈出手,还要脸面吗?” 一声冰冷的冷哼骤然响起,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上空,挥手间打出一道浩瀚磅礴的漆黑魔光,直冲龙爪! 是魔宗的一位金丹真人及时赶到! 轰——! 魔光与龙爪悍然碰撞,那看似无可匹敌的冰寒龙爪在魔光的冲击下剧烈震动,表面瞬间布满裂痕,随即轰然爆碎,化为漫天冰晶消散。 魔宗真人毫不停留,身形一闪便冲上高空,再度与那玄冥老蛟激战在一起。 然而,被老蛟这么一阻挡,后方的妖兽大军已然追至! 一道道五光十色、威力惊人的妖术,如同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砸向逃亡的人群。 那两条复仇心切的蛟龙,更是死死锁定拓跋峯,龙爪挥动间,一道道冰寒刺骨、足以冻结空气的凌厉冰刃,破空袭来,直取其要害! 拓跋峯周围的魔修见状,几乎是本能地纷纷拉开与他的距离,生怕被这恐怖的攻击波及。 拓跋峯气得脸色铁青,却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魔宗修士趋利避害的本能,换做是他,恐怕躲得更远。 他不敢怠慢,急忙祭出一面厚重的骨盾极品法器,灵力疯狂注入,勉强将两条蛟龙的含怒一击挡下。 “还给你们!” 挡下攻击后,拓跋峯毫不犹豫地将那具蛟龙尸体从储物袋中取出,奋力朝着追兵方向抛去。 一条蛟龙立刻祭出一件网状宝物,精准地接住同族尸身。 然而,归还尸体并未平息它们的怒火,两条蛟龙发出更加悲愤的嘶吼,攻势反而愈发猛烈,死死缠住拓跋峯。 “该死……” 另一边,柳神鸿被两只凶悍的黑纹白虎联手围攻,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看到这一幕,他岂能不明白为何妖兽如此疯狂? 竟是拓跋峯杀了妖兽中的王族! 他们完全是被魔宗给连累了! 此行不仅武圣人传承竹篮打水,还被魔宗牵连陷入此等绝境,柳神鸿气得几乎要吐血。 “突围!全力突围!” 柳神鸿嘶声大吼,不顾损耗地全力劈出一道煌煌剑罡,暂时逼退一只黑纹白虎,随即竟不再理会门下弟子,身合剑光,独自破空遁走,率先逃命去了。 至此,这片区域彻底陷入混乱。 妖兽数量太多,实力太强,顷刻之间,便有超过十名先天武夫被狂暴的妖兽撕成碎片,数位筑基大修也在围攻中惨死。 两大宗门的修士彻底溃散,再也顾不上同门之谊,纷纷各自寻路逃命。 陆临与洛思卿汇合一处,朝着人少的一个方向全力冲刺。 吼! 一头体长超过十米、煞气腾腾的吊睛猛虎,裹挟着腥风,猛地从侧翼扑向陆临! 这是一头二阶中级的大妖! 魔猿崩山掌! 陆临脚下步伐连环踏出,拧腰发力,一掌悍然拍出,正中猛虎眉心! 嘭! 三十六道凝练的掌力瞬间爆发,咔嚓脆响声中,猛虎坚硬的颅骨竟被拍得凹陷下去,那重逾万斤的庞大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翻滚出去,倒地后四肢抽搐不止,已然遭受重创。 若非此地人多眼杂,陆临不敢动用融合血罡等底牌,否则这一掌足以将其当场击毙。 不过无妨,他还有洛思卿! 几乎在猛虎倒地的瞬间,洛思卿已然出手,一柄锋锐的魔刀化作乌光激射而出,精准地划过猛虎脖颈,将其彻底了结。 这把魔刀早已不是她早年所用,而是一件新得的锋利上品法器。 “收了妖尸!”陆临立刻向洛思卿传音。 此地人多口杂,他的武道熔炉内空间绝不能暴露。 况且内空间仅有一丈见方,也装不下如此庞大的妖兽尸体。 洛思卿会意,身形一闪而过,储物袋光芒微闪,便将猛虎尸体收起。 两人配合默契,联手又击毙了两只拦路的妖兽,终于冲入了一片更为茂密的原始森林,试图借助复杂地形摆脱追兵。 然而,一只强大的妖兽却死死盯上了他们,紧追不舍。 唳——! 尖锐的禽鸣划破长空,伴随着滔天烈焰席卷而来。 竟是一只烈焰鸾鸟! 陆临和洛思卿的心同时往下一沉。 这烈焰鸾鸟的实力他们亲眼所见,之前五只联手几乎攻破魔宗防御大阵,其实力在二阶妖兽中堪称顶尖,足以碾压同级修士。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密林中不断变换方向,试图借助林木掩护甩开追踪。 但那只烈焰鸾鸟显然认准了他们,在高空不断盘旋,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们的身影。 呼——! 忽然,烈焰鸾鸟猛地俯冲而下,双翅携带着浓烈火焰狠狠煽动,两道由炽焰凝聚而成、形如巨大羽毛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分别射向陆临与洛思卿! 箭矢所过之处,空气剧烈扭曲,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周围的树梢枝叶无火自燃,瞬间将这片山林化作了熊熊火海。 唰!唰! 陆临与洛思卿反应极快,身形如鬼魅般连连闪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该我了……” 陆临目光一冷,血纹钢剑已然在手,对着低空的烈焰鸾鸟猛地劈出一道凌厉剑芒。 与此同时,洛思卿也再次祭出魔刀,化作乌光绞杀而去。 唳! 烈焰鸾鸟发出不屑的尖鸣,一双燃烧着烈焰的翅膀如两柄巨大的火焰天刀,猛然挥斩! 嘭!当! 两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 陆临劈出的剑芒首当其冲,被一只翅膀轻易击溃。紧接着,洛思卿的魔刀也被另一只翅膀狠狠拍中,哀鸣一声倒飞而回。 轻易化解两人攻势后,烈焰鸾鸟双翅狂振,漫天火焰如同赤红潮水,朝着下方的陆临和洛思卿倾泻而下,覆盖范围极广,已然避无可避! 陆临眼中厉色一闪,竟不打算再躲! 他心念引动,体内血罡奔腾咆哮,在“玄冥寒蛟血罡”的统御下,五种截然不同的血罡之力瞬间涌向左臂! 只见他整条左臂瞬间殷红如血,肌肉贲张隆起,青筋如虬龙般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感! 吼! 一声狂暴的魔猿啸音仿佛自虚空响起! 魔猿崩山掌! 这一掌,陆临毫无保留,足足五十四道雄浑掌力迭加,化作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洪流,逆冲而上,竟硬生生将那倾泻而下的火海从中破开,甚至部分火焰在掌力的裹挟下,反而朝着上空的烈焰鸾鸟倒卷而去! 当然,仍有不少火焰如同岩浆般泼洒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洛思卿玉手挥动,十二杆散发着幽森气息的九幽烬灭幡瞬间飞出,将两人牢牢护在中心。 幡面上魔火涌动,构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烈焰鸾鸟的残余火焰尽数阻隔在外。 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在十二杆烬灭幡的环绕守护下,继续朝着燕岭外围亡命奔逃。 然而,那烈焰鸾鸟显然不肯罢休,再次追击而来,这次它竟俯冲至离地不足十米的低空。 庞大的身躯遮蔽了阳光,投下令人窒息的巨大阴影。 它周身燃烧的焚天烈焰,散发出恐怖高温,即便隔着烬灭幡的防御,依旧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浪。 十米距离,对于翼展数十米的烈焰鸾鸟而言,几乎等同于贴身肉搏! 唰! 它再次挥动翅膀,那边缘缭绕着熊熊烈火的翅膀,此刻如同两柄巨大的火焰战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狠狠劈斩在一面烬灭幡上! 砰! 烬灭幡剧烈震颤,灵光一阵乱闪。作为法宝主人的洛思卿娇躯随之猛颤,脸色瞬间一白。 咚咚咚……! 妖兽最强的终究是其千锤百炼的妖躯,坚韧程度甚至超过许多法器,且蕴含着沛然巨力。 烈焰鸾鸟状若疯狂,双翅如两柄巨刃,瞬息间便朝着防御圈连续斩出十几次猛攻! 虽然攻击尽数被烬灭幡挡下,但洛思卿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溢出一缕鲜血。 显然,她支撑得极为艰难,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不能一味防守!若是再来一只,你我今日必死无疑。唯有主动出击,将其击毙,才有一线生机!”陆临嘴唇微动,急促的传音在洛思卿耳边响起。 洛思卿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辈,闻言目光一凝,闪过决绝之色:“正合我意!” “我先出手!” 陆临话音未落,双脚猛地跺地,身形已如炮弹般冲天而起,竟是主动迎向了那凶威赫赫的烈焰鸾鸟! (本章完) 第131章 联手杀大妖 第131章 联手杀大妖 陆临右手紧握血纹钢剑,左手五指弯曲成爪,悍然一爪击出! 天蛟十杀! 这是他首次在实战中动用这门杀招。 若非此刻身陷险境,且四周并无其他修士窥探,陆临绝不敢轻易施展。 此术特征鲜明,极易让人联想到已陨落的牧夜桐。 五种属性各异的血罡在他体内奔腾流转,再次向左臂疯狂汇聚,彼此纠缠碰撞,引发某种玄妙的共鸣,迸发出远超平常的恐怖威能。 这也得益于陆临已将“天蛟十杀”修至圆满,领悟极深,方能在多种血罡融合下施展此杀招。 吼! 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龙吟,竟隐约自他左爪之间震荡而出! 听到这声龙吟,烈焰鸾鸟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源自血脉本能的惊惧,仿佛臣子遇见了君临天下的王者。 好机会! 陆临攻势毫不停滞,左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烈焰鸾鸟脆弱的咽喉! 生死关头,烈焰鸾鸟凭借强大的战斗本能,双翅猛振,千钧一发之际将身躯硬生生拔高数尺,险险避开了咽喉要害…… 噗嗤! 陆临灌注全力的一爪,狠狠抓在了烈焰鸾鸟相对柔软的腹部,随即他手臂发力,猛地向下一扯! 鲜血如同泉涌,赤红的羽毛漫天纷飞。 陆临竟硬生生从其腹部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右手血纹钢剑划出一道冰冷弧线,狠狠劈向烈焰鸾鸟的脖颈! 然而,受创的剧痛也让烈焰鸾鸟瞬间从龙吟的震慑中清醒过来。 它发出一声暴怒的尖鸣,一只燃烧的翅膀如巨刃般横向扫来,精准地拍在血纹钢剑之上。 当! 火星四溅! 陆临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震得如同陨石般向下坠落,重重砸在地面,激起一片烟尘。 唳!唳!…… 腹部传来的剧痛与被蝼蚁所伤的屈辱,让烈焰鸾鸟彻底陷入狂暴。 它眼中嗜血的光芒大盛,周身环绕的火焰轰然暴涨,赤红的羽毛表面,一道道古老而玄奥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不好!” 陆临脸色剧变。 这分明是对方要再次发动那恐怖血脉妖术的前兆! 他想也不想,身形如电,瞬间缩回至十二杆九幽烬灭幡构成的防御圈内。 几乎在他踏入防御圈的刹那,烈焰鸾鸟身上已然凝聚出一只更加凝实、威势更盛的青鸾虚影! 虚影双翅一展,化作一道毁灭性的流光,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悍然扑击而下! 洛思卿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全力催动烬灭幡。 十二杆魔幡气机紧密相连,魔火翻腾,构筑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幽冥壁垒,横亘在前。 轰——!!! 青鸾虚影与幽冥壁垒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方圆百米内的山石、林木,尽数被掀飞、震碎,化为齑粉! 咚咚咚…… 洛思卿娇躯剧颤,脸色瞬间煞白,脚下踉跄着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 环绕周身的十二杆烬灭幡更是灵光狂闪,剧烈摇曳,仿佛随时可能崩散。 “给我破!” 此时,陆临已收起血纹钢剑。 他深吸一口气,沉腰坐马,将周身力量凝于一处,再次全力推出一掌! 依旧是魔猿崩山掌! 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时间蓄力,将这门掌法的巅峰威力催至极致。 足足八十一道雄浑掌力层层迭加,化作一道刚猛无匹、足以崩山裂石的掌力洪流,咆哮着轰向那青鸾虚影! 轰隆! 磅礴掌力狠狠撞在青鸾虚影之上,那凝实的虚影剧烈震颤,光芒急速黯淡,最终在一阵不堪重负的嗡鸣中,砰然炸裂,重新化为漫天流火。 而陆临也被一股强悍至极的反震力道狠狠抛飞,直坠出数十米外才落地,又踉跄着倒退了十几步,方才勉强站稳。 危机并未解除! 他的体表,竟附着上了一层诡异的青色火焰,正疯狂灼烧,温度高得骇人! 陆临急忙催动血罡,在体表凝结成一袭厚重的血色甲衣试图抵御。 然而,这青色火焰竟连血罡都能引燃! 只听“吱吱”作响,血罡甲衣迅速变得稀薄,并传出阵阵焦糊腥臭之气。 呼——! 就在此时,洛思卿双手掐诀,一座古朴神秘的石碑自她身前浮现,旋即飞至陆临头顶。 一股无形的吸力自石碑散发而出,陆临身上那跗骨之蛆般的青色火焰,仿佛受到不可抗拒的牵引,纷纷脱离他的身体,投入石碑之中,消失不见。 陆临顿感周身一轻。 “陆临,替我争取三息时间!我有办法对付它!” 洛思卿急促的传音在陆临耳边响起。 话音未落,她已挥手收回十二杆烬灭幡,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幻法诀,周身澎湃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进那古朴石碑之中。 石碑通体微震,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可怕威压弥漫开来。 “这就是她在秘境中获得的机缘?”陆临心中一动。 他从未见洛思卿以前动用过此宝。 “交给我!” 陆临毫不迟疑,双脚猛踏地面,血罡自足底喷涌,身形再次冲天而起。 血纹钢剑重现于右手,道道凌厉剑光如暴雨般泼洒向烈焰鸾鸟。 同时,他左手再次催动“天蛟十杀”,凌空虚抓,掌心隐约间又有龙吟回荡。 烈焰鸾鸟对那龙吟之声忌惮至极,明知是陆临所发,血脉中的恐惧仍让它动作慢了半拍,险些再次被击中。 它慌忙挥动双翅格挡,荡开剑光与爪影,随即身上血纹再次流转,显然又要凝聚青鸾虚影…… 还来?! 陆临几乎要破口大骂。 如此强大的血脉妖术竟能连续施展,简直不给活路! 这等血脉强横的妖兽,实在难缠。 人族修士中,恐怕唯有那些凝聚了二品道基的绝世天才,方能与之正面抗衡。 但此刻,已无路可退! 陆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身形稳如山岳,双手紧握血纹钢剑,体内五种血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入剑身! 嗡——! 血纹钢剑发出震颤嗡鸣,三尺长的剑芒在剑尖吞吐不定,猩红刺目。 幸得此剑中熔炼了一缕天地玄罡,性质奇特,否则以陆临此刻灌注的庞杂血罡之力,寻常兵刃早已崩碎解体! 唳! 伴随着烈焰鸾鸟充满杀意的尖鸣,又一道青鸾虚影凝聚成形,携焚天煮海之威,再次扑向陆临! 斩! 陆临踏步迎上,倾尽全力,挥剑斩落! 一道长达百余米的猩红剑罡冲天而起,宛若血色长虹,以劈山断岳之势,狠狠斩向青鸾虚影! 轰——!!! 石破天惊的碰撞再次上演! 陆临脚下的大地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力量,轰然下陷、炸裂,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碎石激射。 嗡! 血纹钢剑震颤到了极致,内蕴的五种血罡如同火山,轰然爆发! 噗嗤! 最终,那青鸾虚影被霸道绝伦的剑罡从中一分为二! 但其蕴含的恐怖冲击力,也再次将陆临的身形如断线风筝般狠狠震飞。 与之前如出一辙,那诡异的青色火焰再次顺着剑身蔓延,瞬间爬满陆临全身,疯狂灼烧。 千钧一发之际,洛思卿玉指一点,那古朴石碑迎风便长,化作丈许大小,自陆临头顶飞过。 强大的吸力再现,将他身上的青色火焰尽数剥离、吞噬。 这一次,陆临敏锐地注意到,石碑正面清晰地雕刻着七朵火焰形态的图案。 只是这七朵火焰,此刻尽数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漆黑与暗淡,毫无光泽。 而此刻,最下方的那一朵火焰图案,正隐隐弥漫出微弱的青光。 古朴石碑在吸收完陆临身上的火焰后毫不停滞,带着镇压一切的威势,腾空而起,朝着烈焰鸾鸟当头镇压而下! “陆临,快出手!我这七炎镇魂碑,可暂时镇压其灵魂,令它失神,但最多只能坚持一息!” 洛思卿带着一丝焦急的传音再次响起。 她话音才落,一股无形却磅礴的镇魂之力自石碑底部弥漫而出,如同枷锁般笼罩住烈焰鸾鸟。 烈焰鸾鸟疾冲的身形骤然僵滞在半空,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只有本能的妖力还在维持着它庞大的躯体不致坠落。 “一息,足够了!” 陆临眼中精光爆射,双腿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血纹钢剑在他手中绽放出此生最璀璨、最锋利的剑芒,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精准无误地斩向烈焰鸾鸟毫无防备的脖颈! 烈焰鸾鸟的羽毛坚逾精钢,堪比上佳法器,远超寻常修士的法衣。 然而,在陆临融合五种血罡、倾尽全力的绝杀一剑面前,这一切防御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嗤——! 剑光一闪而过,滚烫的妖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 一颗硕大而狰狞的禽首高高飞起,那失去头颅的庞大身躯在空中僵直一瞬,随即轰然砸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只血脉非凡、凶威赫赫的顶级大妖,终于在两人堪称完美的配合与决死反击下,身陨道消! 洛思卿玉手轻引,那古朴石碑迅速缩小,飞回她袖中消失不见。 她顾不得消耗过度导致的脸色苍白,迅速取出一张符箓贴在烈焰鸾鸟的断颈处,止住喷涌的妖血,随即用一个特制储物袋,将其庞大的尸身与头颅一并收起。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迟疑,身形闪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焦糊气味的战场,朝着燕岭外围疾驰而去。 (本章完) 第132章 武夫破金身,搅动仙道气运 第132章 武夫破金身,搅动仙道气运 “这等血脉强大的顶级大妖,果然难杀至极!” 一路奔行,陆临脑海中仍在回放方才那场恶战,不断剖析得失,总结经验,衡量自身与这等大妖之间的实力差距。 他清晰地认识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若单独对上,绝非其敌手。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远未达到巅峰状态。 例如“玄冥寒蛟血罡”仅有三纹,若能提升至二十八纹,堪比先天圆满,再统辖其余血罡施展“天蛟十杀”,所能爆发的战力必将远超现在。 届时,他有信心即便独面烈焰鸾鸟,也足以与之抗衡,甚至战而胜之,将其斩杀! 而这,还远非他的极限。 若能再多修成几门先天武学,多凝练几种强大血罡,他的实力还将迎来质的飞跃。 金丹真人不出,谁人能敌? 身旁,洛思卿取出一枚丹药服下,随后双手各握一块中品灵石,快速汲取其中灵气,苍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方才一战,陆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她却伤及内腑。 两人身形如电,一路疾驰,所幸再未遇到阻碍。 一段时间后,终于成功脱离燕岭内岭,进入外岭区域。 但他们并未停歇,继续全力奔行,直至彻底离开燕岭范围,才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稍作停歇。 洛思卿直接盘膝坐下,运功调息,疗愈内伤。 陆临则抬头遥望天际。 高空中那场巅峰之战,仍在持续。 五位金丹真人,正分别与一位妖王激烈搏杀。 而另外五位金丹真人,则联手对抗那玄冥老蛟,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唰唰唰…… 就在陆临与洛思卿脱离险境不久,便见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狼狈不堪地从燕岭内围飞射而出。 其中有魔宗修士,亦有剑宗门人,甚至还能看到圣心阁、天邪宗与傀儡宗弟子的身影。 陆临目光一凝,看到了剑宗宗主柳神鸿。 柳神鸿显然也发现了陆临与洛思卿,眼中寒光乍现,竟调转剑光,径直朝着他们所在之处冲来! 陆临眼神微眯,周身血罡瞬间涌动,已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柳神鸿,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竟不顾身份对晚辈出手?” 一道魔光闪现,拓跋峯的身影已拦在柳神鸿前方。 此刻他发丝略显凌乱,衣袍上沾着尘土,显得有些狼狈,但一身气息依旧强盛逼人。 他倒非真心要护洛思卿周全,只是柳神鸿越想杀的人,他越要保。 凡是让柳神鸿不痛快的事,他便觉得痛快! “哼,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柳神鸿心知此刻难以得手,冷哼一声,一拂衣袖,悻悻腾空离去。 恰在此时,高空中的战局陡然生变! 那玄冥老蛟猛然发威,一记蕴含着极致冰寒的龙爪裂空而出,将一位金丹真人硬生生震退十里之遥! 紧接着巨大龙尾如神鞭般横扫,又将另一位金丹真人抽得倒飞而出。 其余几位金丹真人面色齐变,纷纷惊退。 “我的道行……受到了影响!” “我也是!” 几位真人快速交流,神色惊疑不定。 其中圣心阁的金丹真人更是急速掐指推算,灵识融入虚空细细感应。 下一刻,他脸色剧变,失声惊呼:“是武夫!有武夫正在突破先天壁垒,凝练武道金身!” “什么?!” “这不可能!” 在场的金丹真人们闻言,尽皆脸色大变,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能够引动仙道气运波动,进而影响到他们金丹道行的,绝非是凝练伪金身所能为,唯有成就完整的武道金身方可! 但这怎么可能? 燕国境内,绝大部分先天武学功法都掌握在五大宗门手中,培养武夫的关键资源亦被他们牢牢把控。 境内那些有名有姓的强大武夫,他们都了如指掌,根本无人具备突破先天的条件与能力! 即便是凝练伪金身都无人能做到,唯一触及此境的牧夜桐,也早已被他们联手斩杀。 更遑论是凝练完整的武道金身了! “究竟是何人尚不清楚,但根据仙道气运的流向变化推算,那突破者,就在燕国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圣心阁的金丹真人沉声道。 其他几位真人也纷纷将灵识探入虚空感应,果然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引动气运紊乱的源头,正位于南疆地域。 “管他是谁!敢突破先天,凝练金身,便是自寻死路!去杀了他!” 青萍剑宗那位性情暴烈的剑修真人怒喝一声,周身剑光大盛,便要御剑直奔南疆而去。 然而,一只大如山岳的冰寒龙爪凭空浮现,朝着他当头抓落,同时玄冥老蛟巨口一张,漫天冰刃如同暴雨倾盆,铺天盖地罩向另外四位金丹真人。 此刻仙道气运被武夫突破所牵动,他们的道行受到影响,实力已非巅峰状态,哪里敢有丝毫大意,只得纷纷出手抵挡这狂猛攻势。 “与本王的一战还未结束,谁也别想离开!” 玄冥老蛟发出冰冷的喝声,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五位金丹真人死死缠住,令其无法脱身。 另一边,另外五大妖王也仿佛接到指令般,同时爆发出更强横的战力,将各自的对手牢牢牵制,令其同样无法抽身。 “老蛟!此战作罢!我五大宗门承诺,立刻退出燕岭,从此不再踏足内岭半步!”圣心阁一位金丹真人扬声大喝,试图缓和局面。 “现在才说这些,晚了!若肯献上你的金丹,此事倒还有商量的余地!”玄冥老蛟发出冷笑,攻势丝毫不减,反而愈发凌厉。 “不对!老蛟,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凝练武道金身!你是故意将我们所有人拖在此地!” 幽玄真人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大喝出声。 玄冥老蛟并不答话,只是一味猛攻,死死拖住众人。 能修炼至金丹境界的,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思维敏锐之辈? 经幽玄真人这一点醒,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并且瞬间推演出了更深层的真相。 武盟、牧夜桐、武圣人传承、燕岭妖族……这一切,绝对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其目的,就是将五大宗门的高端战力全部吸引至燕岭,使其无暇他顾,从而为那位神秘的武夫争取到凝练金身的宝贵时间! 至于那武圣人传承,或许根本不存在,又或者,早已被人取走。 武盟与牧夜桐,不过是被推至台前,吸引火力的棋子! “元邪!快传讯天邪宗,让灵邪出手,务必击杀那名武夫!”剑宗真人急声向喝道。 元邪,正是与老蛟激战的那位天邪宗金丹真人。 天邪宗共有三位金丹,此次来了两位,尚有一位号“灵邪”的真人坐镇宗门。 而天邪宗驻地,距离南疆最近,若由灵邪真人赶去,或许还来得及阻止! “仙道气运已然紊乱,你以为‘灵邪’会察觉不到?”元邪真人一边抵挡老蛟攻势,一边冷冷回应。 与此同时,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一条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中,一道身影正凌空悬浮。 这是一位身着龙袍、年约四十、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若是陆临在此,定会认出,此人赫然是当今燕国皇帝,慕容龙! 当初参加林东海寿宴时,慕容龙看起来约有六十许,而如今,他的容貌竟比那时年轻了太多,仿佛重返壮年。 此刻,他周身正弥漫出强大无匹的气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绽放着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 除了头颅之外,他几乎已彻底化为了一尊纯金之躯! 他,正在凝练传说中的武道金身! 只见他双臂缓缓摆动,体内血罡随之剧烈震颤,阵阵清晰的龙吟之声透体而出。 那分明是修炼了《玄冥寒蛟血罡诀》达到极高境界才能引发的异象! 他周身的金光愈发炽盛,那纯金的色泽,正沿着脖颈,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 颈项、下颚,很快便被渲染成金色。 紧接着,便是嘴唇部位…… 慕容龙的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振奋与期待之色。 只要头部也彻底化为金色,他便能彻底超脱先天之境,踏足那梦寐以求的更高武道领域,成就完整的武道金身! 从此与金丹真人平起平坐! 慕容氏数千年的夙愿,将在他手中实现。 在他的带领下,燕国皇族将走向真正的巅峰,从此摆脱五大宗门的奴役与掌控! “慕容龙!原来是你!!!”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南边方向传来一声惊怒至极的咆哮! 一道灰蒙蒙、邪气滔天的流光,如同撕裂长空的闪电,正以骇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天邪宗,灵邪真人,杀到了! 然而,慕容龙的面色却丝毫未变,甚至连动作都未曾停顿分毫,依旧在全神贯注地冲击那最后的关卡。 他选择在此地突破,对此早有预料,岂会没有后手? 咻! 灵邪真人杀意滔滔,甫一进入攻击范围,便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化作一道毁灭灰芒,直取慕容龙头颅! 就在那法宝即将临身的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龙不远处的一座巍峨山峰之后,一道庞大无比的身影猛地冲天而起! 其羽翼边缘寒光闪烁,犹如天刀,精准无比地劈斩在那法宝之上! “铛”的一声震天巨响,那威势惊人的法宝竟被硬生生劈飞了回去! 又一只烈焰鸾鸟! 而且,观其气息与威势,这赫然又是一只三阶妖王! (本章完) 第133章 武道气运升腾 第133章 武道气运升腾 “燕岭妖族!” 灵邪真人瞳孔骤然收缩,所有已知线索在脑中瞬间串联,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他怒不可遏地喝道:“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支持慕容龙!” 烈焰鸾鸟并未回应,只是悬浮于半空,冰冷的眼眸死死锁定灵邪真人,妖气凛然。 “给本座滚开!” 灵邪真人不再多言,全力催动法宝,邪光暴涨,向前悍然逼近! “想让我让开,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烈焰鸾鸟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将正处于突破关键阶段的慕容龙牢牢护在身后。 此刻,慕容龙的嘴唇已彻底化为璀璨的金黄之色。 “挡我者死!” 灵邪真人深知时间紧迫,不再有任何保留,倾力出手,法宝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轰然击出。 烈焰鸾鸟眼中毫无惧色,长啸一声,迎面而上。 两位金丹级别的存在,在这南疆山谷之上,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激烈搏杀。 然而,随着慕容龙突破进程的推进,武道气运持续升腾,此消彼长之下,仙道气运受到压制,灵邪真人的道行亦受影响,实力已非巅峰。 他数次猛冲,竟都被烈焰鸾鸟凭借强横妖体与极速死死拦住,双方一时形成了僵持之局。 几次冲击无果后,灵邪真人果断抽身后退,迅速取出一枚特制传讯符,灵识剧烈波动,将信息注入其中,随即再度催动法宝发起猛攻。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燕岭上空激战的元邪真人,收到了这道传讯。 他灵识一扫其中内容,脸色猛然大变! “查清了!是慕容龙!是他在凝练武道金身!” 元邪真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如同惊雷般传遍战场。 什么?! 在场所有金丹真人闻言,心头皆是狂震,难以置信。 慕容龙! 这个名字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此人年轻时确实惊才绝艳,是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甚至在没有二阶紫睛龙猿作为观想目标的情况下,硬生生练成了《紫睛龙猿血罡诀》。 然而,再惊才绝艳又如何? 在五大宗门牢牢掌控的燕国,他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正因如此,慕容龙早已表现得妥协顺从,在五大宗门面前服服帖帖,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加之燕国皇室内部,根本不存在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连凝练伪金身的方法都没有。 故而,五大宗门对其极为放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竟在凝练完整的武道金身? 妖族! 唯有得到燕岭妖族的全力支持,他才可能做到! 武圣人传承是真的! 它就藏在燕岭深处,只不过早已被慕容龙所得,暗中不知修炼了多少年! 武盟,牧夜桐,都不过是他精心培养,用来混淆视听、吸引五大宗门注意力的棋子! 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他自身突破创造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一切线索,瞬间贯通! 好深的心机,好大的算计! “你们妖族,为何要相助慕容龙?!”剑宗那位真人怒声质问,剑气勃发。 “为何?” 玄冥老蛟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你们五大宗门万年来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妖族生生被逼得龟缩于燕岭深处这弹丸之地,凭什么?!” “只要慕容龙突破成功,武道气运升腾,仙道气运必定衰减,尔等道行受损。届时我妖族得一强援,又何须再惧你们?” 诸位金丹真人面色阴沉如水。 这便是妖族真正的目的,联手慕容龙,抗衡甚至颠覆五大宗门万载以来的统治! “哼,即便我等十人被尔等牵制,五大宗门境内,依旧还有其他金丹坐镇。慕容龙,终究成不了气候!”幽玄真人冷声喝道,试图动摇对方信念。 “是吗?” 玄冥老蛟不再多言,只是那锁定五人的气机愈发恐怖磅礴,攻势也越发狂猛。 成不了? 他为今日之局,已苦心经营数百年,岂容失败?! 南疆战场! 灵邪真人与烈焰鸾鸟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 烈焰鸾鸟凭借强悍绝伦的妖躯肉身以及冠绝同阶的极速,始终将灵邪真人牢牢挡在十余里外,使其无法越雷池一步。 而慕容龙的突破,已至最紧要的关头! 此刻,他的口、鼻已尽数化为金黄,那金色正坚定不移地向上蔓延,直抵眉宇! 他的瞳孔、眼白,也彻底化作了纯粹的金色,威严尽显。 很快,金色区域便覆盖了整个额头,只剩下头顶天灵盖附近一小片区域,尚未完成最后的蜕变! 就在此时,东边天际,一道剑光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破空而至! 这道剑光快得不可思议,仿佛能刺穿虚空,剑尖所过之处空间扭曲,于两侧拖曳出两条绚烂夺目的光带。 初现时尚在数百里之外,几个闪烁间,便已迫近至百里之内! 剑修! 是青萍剑宗的金丹真人到了! 正邪自古不两立。 若在平日,灵邪真人见到剑宗金丹,不大打出手已算克制。 但此刻,他心中却涌起一阵狂喜。 “田轩!慕容龙在此凝练武道金身,即将功成!快杀了他!” 灵邪真人大喝出声,声音在磅礴灵力的裹挟下,如滚雷般传荡开来。 其实无需他提醒,那道绝世锋利的飞剑,已撕裂长空,带着诛灭一切的决绝,直取慕容龙眉心要害! “青萍剑宗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 身处突破边缘的慕容龙,脸上却无丝毫惊慌,反而异常平静。 他简简单单,一拳打出。 右拳之上,金光炽盛,仿佛一轮微缩的金色太阳,悍然迎向飞剑! 轰——! 金色拳头与凌厉飞剑重重碰撞在一起! 以两人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恐怖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 两侧峡谷崖壁,如同被无形巨剑劈中,瞬间出现两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剑痕,无数山石轰鸣着崩塌滚落。 铮! 飞剑发出一声哀鸣,剧烈震颤着,竟被这一拳硬生生轰飞出去! 反观慕容龙的拳头,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青萍剑宗金丹真人田轩指诀一变,召回飞剑,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就是完整的武道金身?! 竟强悍如斯,能以肉身硬撼金丹真人的法宝飞剑! 他过去只在宗门古老典籍中见过关于武道金身的零星记载,从未亲眼得见,更未交手,心底对此一直不以为然。 只是些空有蛮力的武夫,终究只是凡俗,能强到何处? 此刻亲自交锋,方知典籍所载非虚。 武夫一旦成就完美金身,竟真的拥有了与金丹修士正面抗衡的恐怖资本! 伪金身与完整金身,完全是云泥之别! “太乙诛魔剑阵,出!” 田轩瞬间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面色肃穆,一声轻喝,双手疾挥。 只见他袖中接连飞出八把寒光四射的飞剑,与先前那柄法宝飞剑瞬间汇合,结成一座玄奥森严的剑阵! 九剑齐鸣,煌煌剑气直冲霄汉,携带着诛魔戮妖的无上威能,朝着慕容龙绞杀而去! 此阵以法宝飞剑为核心,八柄极品法器飞剑为辅,气机相连,威力无穷! 慕容龙面色首次变得无比沉凝,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双掌成爪,凌空猛地抓出! 吼!吼! 两声震天龙吟响彻山谷! 两条完全由金色罡气凝聚而成的狰狞蛟龙凭空显现,张牙舞爪,悍然扑向那绞杀而来的恐怖剑阵! 若陆临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正是《玄冥寒蛟血罡诀》的先天杀招,“天蛟十杀”! 而且,是已臻至圆满境界的“天蛟十杀”! 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属撞击声瞬间爆响! 两条金色蛟龙与“太乙诛魔剑阵”猛烈绞杀在一处,金光与剑气疯狂碰撞、湮灭。 然而,仅仅僵持了两息时间,两条金色蛟龙终究不敌剑阵之威,被无数纵横交错的剑气彻底绞碎! 剑阵去势稍缓,却依旧极速旋转,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继续朝着慕容龙碾压而去! 慕容龙身形猛地冲天而起,竟不再硬抗,转而朝着南方疾遁。 “叛贼!休走!” 田轩岂能不知慕容龙意在拖延时间,等待金身彻底圆满? 他大喝一声,全力催动剑阵,人随剑走,速度陡然激增,明显比慕容龙快上一截,双方距离被快速拉近! 慕容龙头也不回,反手又是连环数爪挥出! 又有两条稍小些的金色蛟龙凝聚成形,咆哮着扑向身后的田轩,试图阻其步伐。 “破!” 田轩目光冷冽,双手紧握那柄法宝飞剑,身侧八柄辅剑气机与之完美交融,化作一道巨大无比、仿佛能开天辟地的煌煌剑光,以无可阻挡之势,悍然冲向那两条拦路蛟龙! 砰! 两条金色蛟龙应声爆碎,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田轩一冲而过,与慕容龙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但就在此时,一直飞遁的慕容龙,身形陡然停滞,猛然转身,直面疾追而来的田轩!他那双纯金色的瞳孔之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忌惮与闪避,而是炽烈如火的滔天战意! 轰——!!! 一股仿佛源自洪荒的恐怖气息,自慕容龙体内轰然爆发。 他周身金光瞬间炽烈了十倍,如同旭日临空,照耀八方! 天地随之剧烈震颤,无穷能量疯狂涌动,一股独特而磅礴的气机冲天而起,宛若蛰伏万古的真龙,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欲要翱翔九天! “武道气运……你……你竟已完全突破了?!” 田轩大惊失色,随即这震惊化为滔天杀机。 他身形不止,反而将速度催至极限,人与剑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绝杀剑芒,誓要将这初成的武道金身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一次,慕容龙没有再退。 面对这舍身一击,他只是简简单单,再次一拳轰出。 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其内蕴的霸道与强势,却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决绝…… 轰隆——!!! 两道巅峰力量,于虚空之中狠狠对撞! 方圆数百米内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震荡! 耀眼的金芒与无穷无尽的凌厉剑气相互侵蚀、绞杀,化作毁灭风暴朝着四方激射! 远处一座山峰被逸散的能量余波扫中,竟如同豆腐般被拦腰斩断,上半截山体轰鸣着滑落坠地! 下一刻,风暴中心的两道身影,同时向后暴退! (本章完) 第134章 禹神宫 第134章 禹神宫 两道身影,同时向后暴退十余里,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嗡——! 田轩手中那柄法宝飞剑,以及环绕周身的八柄极品法器飞剑,皆在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脸色一阵苍白,只觉体内气血翻江倒海,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半分。 反观慕容龙,虽同样被震退十里,周身金光却只是微微荡漾,气息依旧雄浑磅礴,状态明显更胜一筹。 “武道气运升腾,竟压制了我的金丹道行……” 田轩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在此消彼长的气运影响下,他这位老牌金丹剑修,与初成金身的武夫正面硬撼,竟稍处下风! 这让他这位自幼便被誉为天才、修行以来一路高歌猛进、视武夫如蝼蚁的剑宗真人,如何能够忍受? 同级对战,竟被一介武夫压制? 简直是奇耻大辱! 轰! 田轩猛然掐动剑诀,丹田处骤然爆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 但这金光与慕容龙的武道金芒截然不同,其中蕴含着玄妙莫测的大道韵律,上接九天清灵之气,下引九幽厚重之力,贯通天地。 霎时间,方圆百里的天地能量如同受到君王召唤,疯狂朝着他汇聚而来,尽数灌入那九柄飞剑之中。 九道粗大无比、仿佛能贯穿天地的煌煌剑芒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搅动风云变色,威势骇人至极! “金丹大道,引动天地之威……” 慕容龙低语一句,眼神凝重。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转身就走! 他方才突破,金身初成,岂会傻到与一位底蕴深厚、且已不惜引动金丹本源之力的老牌金丹真人拼命? 那烈焰鸾鸟与慕容龙极为默契,见状也立刻舍弃了灵邪真人,双翅一展,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瞬间与慕容龙汇合。 一人一妖,毫不恋战,径直朝着燕州方向疾驰而去。 “叛贼!休走!” 田轩岂肯罢休,怒吼一声,周身剑光再起,紧追不舍。 灵邪真人也阴沉着脸,化作灰色遁光一同追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乃大燕皇帝,统御万民,尔等修仙宗门,才是裂土封疆、不尊王化的叛贼!” 慕容龙冰冷的声音在长空中回荡,身形速度却丝毫不减。 双方一追一逃,风驰电掣般跨越千山万水。 不久之后,已然进入燕州境内。 慕容龙与烈焰鸾鸟目标明确,直扑燕岭! 而此时,燕岭高空之上的战局,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妖族六位妖王,气势如虹,开始全面占据上风,将五大宗门的十位金丹真人死死压制! “该死!我的道行被压制得更厉害了!难不成那慕容龙,已彻底稳固了境界?!”青萍剑宗那位脾气火爆的真人发出不甘的怒吼。 其余真人面色亦是无比难看。 通过冥冥中仙道气运的持续衰减与武道气运的升腾,答案已毋庸置疑。 慕容龙,成功突破了! 此消彼长之下,六位妖王战意愈发高昂,杀得十位金丹真人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最终,十位真人不得不摒弃门户之见,汇聚一处,联手布下防御,方才勉强稳住阵脚。 唰!唰! 就在此时,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一只翼展遮天的烈焰鸾鸟率先闯入众人视野,紧随其后的,便是那浑身笼罩在璀璨金光中的身影。 慕容龙! 他们,终于与玄冥老蛟等六位妖王成功汇合! 紧随其后追来的灵邪真人与田轩,眼见玄冥老蛟等妖王严阵以待,也只能无奈停下身形,与先前十位真人汇合。 高空之中,双方暂时罢手,形成了紧张的对峙局面。 “真的是慕容龙……他竟然真的成就了完整的武道金身!” 下方,陆临极目远眺,清晰地看到了那宛若金色神祇般的慕容龙,心情复杂难言。 方才高空之中,诸位真人与妖王并未刻意隐藏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结合这些信息与他自身掌握的线索,整场大局的脉络,已然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好一场瞒天过海、精心策划了数百年的惊天大局! “牧夜桐,牧?恐怕他的真实姓氏,是慕容吧?”陆临暗自思忖。 若真如此,当日牧夜桐慷慨赴死,独自留下断后,恐怕也是这局中的一环,是甘愿为了慕容龙的成功突破,为了慕容氏和武道的未来而牺牲。 “只是,他为何偏偏要将《玄冥寒蛟血罡诀》、突破先天之上的法门,还有那武圣人传承的地图交给我?”陆临心中仍有疑惑,“或许……他是真的看中了我的武道天赋,想为武道的未来,多铺一条路,多留一颗火种?” “慕容龙!当真是好深的算计!好大的手笔!我们所有人,竟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高空之中,幽玄真人目光冰寒,死死锁定慕容龙,声音中蕴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真人谬赞了。”慕容龙神色平静,微微一叹,“孤,不过是不愿就此郁郁而终,只是想为我慕容氏,为这燕国亿万武夫,争一条活路,争一个自在罢了!” “好一个争一条活路!你成功了。”幽玄真人语气森然,“说吧,你待如何?” 慕容龙目光转向身旁庞大如山岳的玄冥老蛟,老蛟巨大的龙首微微一点,示意由他主导。 慕容龙会意,目光扫过对面十二位脸色难看的金丹真人,声音浑厚,清晰地传遍天地: “条件很简单。从此以后,燕国凡俗疆域,归我慕容氏统辖,修仙界依旧归五大宗门,但需撤销仙府,不得再插手凡俗事务!” “此外,燕岭山脉,无论内岭外岭,皆为妖族栖息之地。五大宗门修士,未经允许,不得踏足半步!” 此言一出,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十二位金丹真人集体沉默,脸色变幻不定。 凡俗疆域完全交由慕容氏统治,五大宗门不得插手? 这让他们如何能轻易同意?! 若是同意,日后宗门所需的那些“耗材”从何而来? 那些探索秘境、趟平险地的危险任务由谁去做? 那些繁杂苦役、矿脉开采之类的粗重活计,又该让谁去承担? 难道要让他们这些身份尊贵、潜心大道的仙师,亲自去做这些牛马之事? 这简直荒谬! 是彻头彻尾的倒行逆施! 此事若传扬出去,被其他国家的修仙同道知晓,五大宗门必将沦为笑柄! 可若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当场围杀慕容龙与六大妖王? 五大宗门确实还有数位金丹未曾出动,也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底蕴。 但真要撕破脸皮,掀起全面大战,即便最终能斩杀慕容龙,他们自身,恐怕也要付出惨痛代价,不知道要死几个金丹。 修行至金丹境,谁不惜命? 谁又甘愿为他人做嫁衣,在此陨落? 一时间,高空之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呵呵,你们燕国的修仙者,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区区一个刚成气候的武道金身,竟让你们如此束手无策。” 就在这僵持时刻,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道充满蔑视的冰冷声音。 这声音缥缈不定,仿佛来自无尽遥远的天边,又好似近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根本无法判断其源头所在。 这一下,不仅是十二位金丹真人面色骤变,就连六大妖王、慕容龙,甚至那玄冥老蛟,都是神色大变,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竟无一人察觉到,有人已悄无声息地潜至如此近的距离! “谁?!” 一只烈焰鸾鸟惊怒交加,锐利如电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虚空。 “小鸟儿,不必找了,本座在此。” 高空之上,那声音再次响起。 随即,一片浓郁的青光弥漫开来,一道身影凭空浮现。 这是一位看上去年约五十、身材高瘦的道人。 他身着一袭黑金色泽的华丽道袍,道袍之上,赫然绣着一尊古朴威严的三足两耳大鼎图案。 一见到这道人的装扮,在场所有金丹真人与妖王,面色齐刷刷地剧变! 大夏皇朝,禹神宫! 不同于燕国五大宗门并立的格局,在大夏皇朝,至高无上的修仙势力只有一个,那便是禹神宫! 在那里,禹神宫便是天,是唯一的主宰,其他所有修仙势力,皆为其附庸。 而禹神宫,乃是拥有元婴真君坐镇的庞然大物! 与之相比,燕国五大宗门,简直如同蝼蚁仰望山岳! 五大宗门的十二位金丹真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收起所有姿态,齐齐躬身,无比恭敬地行礼: “原来是禹神宫的上修前辈驾临!晚辈等拜见前辈!” “不知禹神宫上修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那禹神宫道人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淡漠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慕容龙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座奉真君法旨而来。真君神机妙算,推演出燕国境内将有武夫凝练金身,特命本座前来处置。如今看来,真君果然料事如神。” 他上下打量着慕容龙,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赏,随即语气转冷:“能在如此逆境中挣得一线生机,倒也算个人才。真君惜才,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放开心神,让本座在你神魂中种下禁制,随我返回禹神宫。届时请真君出手,斩去你身上的武道气运,便可饶你不死。” 慕容龙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听说过这种传闻! 五大宗门内部,也曾秘密培养过伪金身级别的武夫,但那些武夫最终无不神智尽失,形同傀儡,沦为宗门工具。 若随此人前往禹神宫,被种下神魂禁制,再被斩去武道气运,下场恐怕比那些傀儡还要凄惨,虽生犹死! 他历尽千辛万苦,刚刚突破桎梏,踏足梦寐以求的境界,岂能甘心受制于人,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由地看向身旁最大的依仗,玄冥老蛟。 却见玄冥老蛟那巨大的龙眸之中,此刻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低沉的声音传入慕容龙耳中:“此人……深不可测!本王……看不透他!” 连玄冥老蛟都如此说! 慕容龙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绝望,但下一刻,这绝望便被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将武道金身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色虹光,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空遁去! 他要逃!逃离燕国,逃离苍南!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冥顽不灵。” 禹神宫道人冷哼一声,脸上掠过一缕杀机,“既然你自己寻死,那便毙了你,带回躯壳复命,也是一样。” 话音未落,他袖袍随意一拂,一座通体漆黑、古朴无华的三足大鼎飞射而出。 那大鼎迎风便长,瞬息间便已追上慕容龙,出现在其头顶上方,化作山岳般大小,携带着镇压天地般的恐怖伟力,朝着慕容龙当头镇压而下! 磅礴无尽的压力倾泻而下,将慕容龙周身空间尽数封锁,令他遁光一滞。 慕容龙心知已无退路,发出不甘的怒吼,将武道金身的力量催谷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整个人如同化为一轮燃烧的金色烈日,双拳如同两颗金色流星,裹挟着毕生修为与不屈意志,一道道恢弘霸道的拳劲逆天而起,悍然轰向那镇压而下的漆黑大鼎! 当当当……!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连绵炸响,声传数百里,仿佛天神锻铁,震得下方群山万壑都在颤抖。 “蜉蝣撼树,不知所谓!” 禹神宫道人面色冷漠,右手随意地凌空向下一压。 那漆黑大鼎骤然乌光大盛,镇压之力暴增数倍! 在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之下,慕容龙周身金光剧烈摇曳,猛地一颤,随即张口喷出漫天鲜血,金身光芒都黯淡了数分。 咻! 紧接着,禹神宫道人左手随意一弹,一道凝练到极致、看似毫不起眼的青色指劲破空而出,其速度超越了思维,瞬间便跨越虚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慕容龙的眉心。 噗嗤! 一声轻响,慕容龙额前那坚不可摧的金色骨骼,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留下了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