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领域:从精神病院进入诡世界》 第1章 谈话 ——【阅读前请点此排雷】—— “陈极,於一周之前弒母,並与母亲的尸体共度三天,直到被捕。” “之后被確诊为精神分裂症,转到我院监管。” 女人手持病例,温和地念道,身上白大褂上掛著的牌子写著:唐琴-主任医师。 “弒母。” 她轻声重复了这个词,从旁边的纸堆里翻了翻,又找出一张红头文件,是审讯记录。 【第六次审讯记录】 “审讯过程中,多次囈语,思维奔逸,高度怀疑有精神疾病,具体可查证本次录音。”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在审讯过程中,说了些什么,能让你得到这样的评价?” 唐琴交叉著手指,扬了扬眉毛,视线投向桌子的另一边。 她对面坐著一个黑髮男生,穿著病號服,神情有些恍惚。 陈极,18岁,已经被转交到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监管。 唐琴是他的主治医师。 “你可以听一下。” 沉默了半晌,陈极才说道。 唐琴笑了笑,將桌子上的录音机按开,里面传来了一阵电流声。 滋啦——滋啦—— 这段录音从中间截断,开头的声音很年轻,平静,属於陈极。 另一个男声,应该是审讯人员。 (录音开始) 【陈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你说。” 陈极:“你有没有某一刻感觉,自己身边的人,早就不是那个人了?” 男人:“什么意思?” 陈极:“你有没有觉得,某天醒来时,世界看起来和昨天有点不一样,但你却说不出是什么变了?” 男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极:“我们举个例子。你有老婆吗?假设你有吧,有一天,你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熟睡老婆的脸,你会不会忽然觉得一阵心慌,感觉她早就被什么东西顶替了?” (吸气声) 男人:“怎么可能呢?她就是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什么顶替了?” 男人:“你的意思是她出现了什么异常的行为?” 陈极:“没有。假设她和以前一模一样,行为,性格,甚至连身上最隱秘的痣都是一样的。” 男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极:“如果我再说,你的老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还会觉得身边躺著的女人是她吗?” 男人:“当然不会!” (椅子推拉声,有人猛地站起来) 男人:“况且,我身边的人都是傻子吗?一个死人復生了他们会不知道?” (一阵沉默。) 陈极:“你还是不懂。” 陈极:“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呢?” 陈极:“即使是那些你明明记得参加过她葬礼的人,也一致认为是你有问题,你的老婆一直都活著呢?” (一阵沉默。) 男人:“我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唯物世界。” 男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一定是我疯了......”】 录音播到这里,唐医生按了一下录音机上的按钮,將对话暂停。 她神情很严肃,看了看手上的病例,说道: “陈极,在这段对话之后,你便声称,自己杀的並不是你母亲张素芬。” “而是......鬼。” 她抬起头,神色中透出探究。 “你还说,你母亲早在十年之前,就和你父亲一起出车祸死了。” “你同时声称,两周前,有鬼顶替了张素芬,搬进了你家。” “因此,你才会对你母亲痛下杀手,对吗?” “嗯。” 陈极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我从来没说过那是鬼。” “我只是说,顶替我妈的那东西,不是人。” 他对面,唐琴无奈地嘆了口气,扶了扶额头。 “陈极,你妈妈的户籍上从来没有报过死亡。” “而且,你们家附近的邻居都作证,这十八年来,张素芬一直住在阳光小区,也就是你家。” 她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了些试探: “有没有可能,你在审讯时讲的故事,影响了你的精神状態?” “让你以为,你身上也发生了一样的故事?” 陈极双眼凝视著唐琴,半晌,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笑话一样。 他收回勾起的嘴角,淡淡地道:“我只相信自己的记忆。” 唐医生嘆了口气,继续在病歷上写著什么,过了半晌才道:“我又给你加了一副药,记得要在护士的监督下按时吃。” “还有,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说两周之前张素芬就搬进了你家。” “那你为什么过了一周才动手?” 陈极抬起头,一直如水般平静的眼里,终於出现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因为......” “我很想她。” “所以,即使是假的,我也想陪她一周。” 唐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回答,看向陈极的目光闪烁,一时说不出话。 半晌,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些什么。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唐琴站了起来,示意陈极先出去。 陈极刚起身,她沉吟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拦住他。 “等等。” 过了几秒,唐琴才说道: “陈极,精神分裂症常伴有幻视、幻听等症状。” “我很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陈极一怔,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犹豫了一下才说: “......很漂亮。” “眼睛很好看,脸很小......很白。” “像西游记里的狐妖。” 唐琴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女人不喜欢自己的外表被夸赞。 她收拾著桌上的文件,轻声笑道:“谢谢你这么说。”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陈极点了点头,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外面是一名穿著制服的男子。 表情很严峻。 他审视地扫了陈极一眼,才走进唐琴的办公室。 陈极面色平静,目送著制服男进了办公室。 他的瞳孔里,清晰地照应出唐琴脸上公式化的微笑。 以及...... 她漂亮的右眼旁,那只往外突出,血丝暴涨,如同摄像头一般倾斜到一种不可能的角度的左眼。 她的右眼,正看著制服男,而左眼,却死死盯著屋外的陈极,直到他把门关上。 这...... 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而制服男,就像没看见一样。 陈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办公室旁边的墙上,抬起头看著天板上惨白的灯条。 过了一会,他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很微弱的声音,似乎制服男人刻意压著嗓子说话。 “唐医生,这几天陈极有没有离开过医院?” 唐琴的声音很诧异:“当然没有,他情况特殊,一直被严格看管著,况且这有那么多保安,陈极怎么可能偷跑出去。” 一阵沉默之后,制服男人的声音才响起。 “他妈妈的尸体不见了。” “监控显示,她是自己走出去的!” 第2章 船票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冷冷地充斥著陈极的鼻腔。 听到屋內的对话,他身体猛然一抖,嘴张了张,又闭上。 一幕血腥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 是陈极的母亲,张素芬的尸体。 一刀插在心臟,一刀插在脖子上,炎炎夏日,尸体都腐坏了,上面流的尸水腥臭无比,直到今日,陈极还能闻到! 那个顶替妈妈的东西...... 果然是鬼。 长著別人脸的,画皮鬼。 陈极深呼吸一口气,不止是她,甚至连医院安排的医生,也绝对不是正常人。 唐琴。 从来到精神病院的第一天,陈极就看见了,她脸上那颗诡异的左眼! 时时刻刻,视线都在追踪著他。 而且,医院的员工栏里,根本就没有唐琴这个医生! 但,医院里所有的护士,医生,病人,都认识唐琴,就好像她在这里工作了多年一样。 就像是,他们全都被改造了认知,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唐琴的目的,陈极已经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每一天,她都会和陈极约谈,谈论他的病情,和案件。 她在套话。 她要知道为什么,陈极的认知,没有和邻居一样被改变! 陈极很確定,唐琴和他一样清楚...... 自己,根本没病! 他说的话,全是真的! 不过,陈极確实撒了两个谎。 一,他能看见唐琴的真实长相。 不过,他並没有將那颗诡异眼球的存在说出来。 二,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过了一周才將顶替妈妈的生物杀死。 真实的原因,其实是…… 陈极確確实实,也被矇骗了一周! 那一周,他完全不记得,妈妈十年前就死了,而是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一切正常。 生活就该是这样。 直到.....一周前。 他收到了一个快递,没有寄到家,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陈极的课桌里。 那里面,只有一张船票。 一张老式船票,已经泛黄,上面写著他的名字,和一行不太清晰的字。 目的地:【復读中学】 除此之外,背面还有两行字: 【出发日期:2024年8月14號】 【船次准时出发,无法退票】 这上面,没有写出发地,也没有船的信息,甚至连目的地的港口,也没有写。 但,就在陈极触碰到这张船票的一剎那,他原本混沌的记忆,忽然像被一阵风颳过,瞬间变得清醒。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那个一直被掩盖的可怕事实。 他妈妈...... 那个温柔的女人,张素芬,早就死了! 而这一周所有温馨的相处,那一道道妈妈准备的饭菜,还有她晚上陪著陈极写作业,时不时的饭后一起遛弯…… 现在回想,是如此的虚假和讽刺。 那不是单纯的欺骗,甚至可以说,是褻瀆了陈极內心里最珍视的一段回忆。 陈极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再次转向医院冰冷的走廊。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他摸了摸一直藏在兜里的船票,已经无心再听。 摆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画皮鬼,离开了停尸间,很有可能会来医院! 唐琴的目的未知,但十有八九,和顶替张素芬的鬼有关联。 陈极立刻起身,他要回病房。 出於陈极杀人犯的身份,医院在一楼设置了非常严密的安保。 再加上精神病院特有的铁栏窗,事出突然,陈极根本没法逃掉。 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紧紧攥著手里的船票,那张纸从今天零点开始,就在微微发热。 到了现在,已经烫手。 船票上的出发日期,正是今天! 陈极根本不知道出发地在哪里,是哪个码头,正因为如此,他才抱了一丝希望。 出发地,有可能就在这里。 精神病院。 这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但陈极这段时间经歷的一切,让他相信,有这个可能! 即使这丝希望,非常渺茫…… 他也会拼尽全力,做好所有准备。 陈极的步伐很快,再上一楼,就是他的病房。 “哎呀——” 陈极低著头疾走,忽然,他的脸撞上什么,伴隨著女人的轻呼,一下跌坐在地。 一个小护士刚从拐角走来,刚好和陈极撞了个对怀。 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飘进陈极的鼻腔。 “你是病人?医院里不能乱跑,你不知道吗?”她抱怨著,一手把陈极拉了起来。 “你这么急的要赶去哪?” 陈极没有抬头,直视著自己的脚尖,很低声地道: “去食堂吃饭。” 护士嘆了口气:“刚好我也要去,你跟著我走吧,別再撞到人了。” 伴隨著噠噠的脚步声,一路走到电梯口,陈极忽然停住脚步。 “姐姐,你先去吧,我想起还有药没吃。”他轻声说。 护士没有动。 “吃完饭吃也一样。” “姐姐,我的药不一样,得饭前吃。”陈极声音很低,一步步后退。 他全程一直没抬头,眼睛只是盯著女护士的小腿。 长长的裤腿下,只露出一只黑色的鞋面。 另一边,是几厘米高的鞋跟。 护士,只能穿平底鞋。 护士,也不会两只脚的方向,完全顛倒! 下一秒,伴隨著一阵咔咔声,陈极猛地转身往前跑去,浑身冰凉! 浓浓的香水味里,终於飘出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腐烂腥臭的尸水味道! 他身后,护士俏丽的脸皮出现一道道裂痕,隨即完全脱落,露出底下灰色的尸斑。 几秒的寂静过后,一阵密集的低跟鞋声,猛地响起。 噠噠噠噠—— 奔跑的速度之快,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发出的。 陈极不敢回头,他的心臟彭彭直跳,头痛的宛如要炸开! 画皮鬼,这么快就来了,出乎他的意料! 陈极的手死死抓著船票,那张泛黄的纸,已经烫到刺骨。 前面,就是应急通道,他要从那里上楼!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脸上一阵发麻,感觉到强烈的窥视感,如同被蛇盯上了一般。 他悚然地看向身前的应急出口,幽幽的绿光下,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唐琴站在那里,嘴角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上扬,几乎裂到耳朵边。 陈极的胳膊上,立刻爆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没有多思考一秒,立即转身进入身旁的病房,將门反锁。 几个呼吸之后,一张腐烂灰白的脸,布满尸斑,猛地贴在了查夜窗上。 隨即,是一身白衣的唐琴,站在画皮鬼的旁边。 她咯咯地笑了两声,一阵叮噹作响的声音响起。 是钥匙! 唐琴是主治医生,当然有病房的钥匙! 陈极动了动喉咙,他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除非...... 会有奇蹟发生。 伴隨著房门被打开的咔嚓声,陈极的眼睛,驀然瞪大。 一道手臂长的河流,在半空中忽然出现,静静流淌,流光溢彩,水里如同万般星华在闪耀。 他兜里的船票,在剧烈抖动,似乎催促著他跨进去。 “真的......是河啊。” 陈极喃喃道。 下一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破门而入的唐琴,双腿往前一跨,像是要往门口走去。 “不!” 就在此时,唐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往前扑过来,要拉住陈极的手。 但陈极的身体,却像步入虚空中一样,已经完全踏进了那条河流。 他的身影,立刻被空气吞噬,什么也没剩下。 唐琴身旁,护士鬼的嘴猛地裂开,塌陷的眼眶里怒火燃烧。 “他进了域河。” 一旁,唐琴面沉如水,手上还拿著一角衣服碎片:“我感觉到了域的气息。” “一旦陈极的域打开,除了他,我们谁都看不见。” 她憎恶地瞥了一眼身旁散发著强烈恶臭的腐烂尸体,走到窗前。 “他回来的时候,还会在这里。” 唐琴久久凝视著窗外,喃喃道:“陈极,我们找了你这么久,你最好別死在里面......” 她的声音沙哑而魅惑,竟与之前完全不同,和血丝暴涨的左眼,形成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第3章 復读中学 一阵嘹亮的號角声,將陈极唤醒。 他揉了揉眼,有些头晕,双臂一阵酸麻,才发现自己正伏在一张课桌上。 天板上老旧的灯管亮著刺眼的白光,呼进鼻子里的空气冷冰冰的,泛著一股潮气。 “你醒了。” 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 说话的女人一头短髮,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腿上已经套上一条肥大的校裤,在將胳膊伸进一件同样宽鬆的校服外套里。 她身旁,坐著一个已经穿好校服的女生,扎著马尾,神色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极抬头望去,四周的白墙已经泛黄,上面贴著几张勉励学习的標语,最前方是一座讲台,上面掛著黑板。 这赫然是一间教室,此时空空荡荡,只坐著不到十个人。 但从他们的年龄和外表来看,这些人明显不是学生。 陈极皱了皱眉,在兜里摩挲了一下,船票还在。 但这里,並不是他跨进的河流。 这就是復读中学,船票上的目的地? “这是现实世界吗?” 陈极忽然问道。 靠近黑板的课桌上,一个壮汉摇了摇头,神色中带著明显的不耐烦。 “又特么是新人。” 女人没有理他,看了眼陈极身上的病號服,才对他道: “这里是“域”。” “域,简单来说就是一片镜面世界,在这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女人粗略地讲解了一下域的规则,简而言之,这里时间混乱,有可能是现实的投影,也有可能是一片虚构的空间。 被拉入域的前提,就是收到那张老船票。 一旦进入过这里,以后必定还要再来。 没人知道有多少个“域”,但不会改变的是,每个域都很危险,只有找出规律,完成任务才能过关,回到现实世界。 而域里具体会有什么,能否拒绝进入,她则没有说。 陈极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露出多少惊讶,反而引起壮汉多看他一眼。 他走到窗边,凝望著漆黑的外面,此时太阳还没升起来,教学楼外只亮著一些暗淡的路灯,能隱约看见下面有一圈人影在跑动。 “他们才是这里的学生。” 陈极身旁,一个身穿睡衣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也看向了窗外:“现在应该是跑早操的时间。” “这里好像是个私立的教育机构。”女人走向讲台,手里翻动著一叠宣传单。 “叫勤学教育。” 壮汉上去拿了一份传单,陈极也拿了一张,和身旁的睡衣男一同看去: 【勤学教育·復读中学】 【全日制全封闭民办培训学校,办学多年,培训学生多达3000多人,復读本科率99%。 学校建有教学区,生活区,运动区,教学设备齐全,师资雄厚,深得学生以及家长的信赖。 註:本校仅收取復读二年以上仍未考取大学的復读生,学生必须成年。】 陈极看完,心里已经大概了解,这类的復读工厂在外界也不少见,更有些上过新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专门注释一下,只收成年学生。 就在这时,剩下还趴伏在课桌上的两人也已经醒转,一男一女,都是新人。 至此,教室里一共七人,除了壮汉和女人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进入域。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陈极问道。 冷淡的女人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看,她正被刚醒来的中年男闹的心烦。 后者身著西装,皮带上硕大的名牌logo,大腹便便,在听完这一切后大喊大叫,完全不愿相信。 和中年男一起醒来的是个30岁上下的女人,身穿职业装,虽然也在紧张,但明显已经接受了现实。 她正张望著四周,忽然一怔,指著黑板喊道:“上面有字!” 陈极转身望去,那本来空白一片的黑板上,伴隨著纷飞的粉笔灰,忽然浮现了两行白色的大字: 【做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於復读学校內存活,直到第三天中午十二点。】 而黑板的左边,则出现一列小字: 今日值日生。 下面是一列学號,对应著个人校服上的號码。 没过几秒,指引的两行大字,又从黑板上隱去。 “存活任务吗......” 壮汉低声道,脸色並没有放鬆,反而更加严肃。 就在此时,刚平復下来的中年男人,忽然看向陈极,失声大喊。 “陈极!” 他的表情惊愕,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你怎么会在这?!” “你认识我?” 陈极皱眉,几乎所有的人在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都扭头看向他。 “他就是那个上了电视的精神病!”中年男一下站起来,神色警惕。 “这个疯子把他妈杀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眾人的表情都变了,陈极的案子闹得很大,只要上网,几乎没人不知道。 壮汉隨意地瞥了眼陈极,冷哼道:“还真是你。” “我杀的不是我妈。”陈极很平静,简洁地道:“是鬼。” 听到这句话,冷淡女人驀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鬼是杀不死的。“壮汉冷笑一声。 “陈极,你果然有病!” 中年男人哆嗦,手指颤抖著指向陈极:“你们都听不见吗,他精神有问题!” 他扫视眾人,见大家不像他一样反应剧烈,忽然神色一变: “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故意设了圈套来害我,是不是!” “你们想要什么?钱?什么我都可以给,是谁指示你们来的?” 中年男人在现实里,本就是靠著时代的东风、和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乍富。 也因此,他就如有被害妄想症一般,总觉得有人会因为钱而害他。 还没等陈极开口,睡衣男几步跨到中年男人面前,一个巴掌扇过去,將他打了个踉蹌。 “他之前怎么样,和这里无关,也和我们没关係。” 说罢,他指了指时钟,已经快到六点:“任务马上开始,我们唯一的目標是一起找出规律活下去,不利於团结的话不要说。” 壮汉低声笑了两声,对睡衣男的话表示认同。 在这里,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標,至少对他来说,比起陈极,动不动大喊大叫的中年男精神状態更不稳定,也意味著更容易出乱子。 屋里恢復平静,所有人默默换上了校服,即使是中年男人,也不敢和別人不一样。 这时,一直坐在冷淡女人身边的马尾女孩,忽然轻声道:“跑操马上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把卫生打扫一下?” 她手指著黑板,眾人的学號上写著值日生三个字。 “方佳说得对。” 冷淡女人点了点头,“任务指引似乎也在暗示我们,儘量將自己带入到学生的角色。” 外面跑操的声音已经渐渐停下来,她又瞟了眼表: “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第4章 惩罚 朝阳慢慢从天边升起,七人掐著时间,勉强將教室里的卫生打扫完。 每个人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外表冷漠的女人,叫丁湘,是个画家,这回是她第二次进入域。 另一个老手,颇为强壮的男子,名为龚长青。 之前穿著睡衣的男人,则笑眯眯地自称为自由职业者,名叫杜听风。 女学生方佳,只呆在女生身旁,身边站著的是白领吴燕,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 中年男曾明伟,一直说个不停,极力夸耀自己的財力和地位,直到壮汉眼露凶光才住口。 至於陈极,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和背景。 伴隨著拖沓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有学生进了教室,带来丝丝室外的寒气。 几人都早已在座位上坐好,陈极一眼望过去,发现进来的学生都面色发白,黑眼圈浓重,每个人都看上去很疲倦。 现在外面正是冬天,寒风刺骨,早上五点就起来跑操,学生全都又累又困。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选择趴在桌上睡一会,回到座位后都立刻从桌洞里掏出书。 他们面前的书桌,也垒放著厚厚的课本,像山一样占据了整个课桌。 陈极双眼一闪,伸手掏了下桌洞,果然摸到一本教材。 他也拿了出来,张著嘴不出声,像平时早读一样,在其他人朗朗的读书声中浑水摸鱼。 叮——咚—— 早读的铃声,这时才正式响起。 陈极低著头假装读书,实则眼睛很隱蔽地扫视著门口,但那里並没有老师出现。 教室里的读书声,更加响亮了。 偏了偏身,陈极余光瞥见身后的中年男人摊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 他面前的书並没有翻开。 陈极视线左移,正要看一看其他人在做什么,忽然全身一滯。 他的心臟,瞬间漏了一拍! 教室后门狭小的窗户上,一个女人的脸正死死贴在玻璃上,朝屋里窥视! 陈极的胳膊上,瞬间激起鸡皮疙瘩,他刚刚正好和这双眼睛对视。 他立刻坐正,低著头开始大声念书,很是投入。 女老师,不知道站在那里已经多久了,没有一点动静,悄无声息地监视著教室。 过了半晌,陈极才感到那束一直盯著他的视线消失,背上已经满是冷汗。 噠噠噠,伴隨著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女老师踏入教室。 陈极眯了下眼睛,他现在对这个声音都有点应激,一听到就想起那个扮成护士的画皮鬼。 女教师带著眼镜,颧骨很高,双颊凹陷,此时轻轻咳了两声,教室里的读书声就停了下来。 她面色严厉,审视地扫了一圈讲台下的学生,最终眼神定格在中年男人身上。 “曾明伟,你刚才在干什么?” “啊?”中年男人早就进入社会,已经多年没上过学,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我在读书啊。”他慌忙站起来,头上冷汗直冒。 “是吗?”女老师冷笑一声,“你是在读书,还是在睡觉,自己心里清楚。” 忽然,她声音猛地提高,手里教棍狠狠砸到讲台上:“有些人,自己不学,不要耽误別人学习!”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早读还上不上了?” 她指著曾明伟,语气憎恶:“自己站后面去,下课铃没响不要回座位!” 讲台下鸦雀无声,除了原本的学生,壮汉,丁湘,包括陈极等人都低著头,没有看曾明伟一眼。 坐在前方的方佳,头紧紧埋在书堆里,身体微不可闻的颤抖。 曾明伟倒是鬆了口气,他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被罚站,这不算什么。 他一个人拿著书,靠在墙边,心里不由得有些轻视,本来以为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陈极越过书瞥了眼丁湘和龚长青,见他们面色紧绷,心里一沉。 曾明伟的惩罚,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 机械的读书声仍然在继续,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女老师坐在讲台旁,手上握著保温杯,眼睛像鹰一般扫视过每一个人,所有学生的小动作,都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余下的六人不敢再看曾明伟,都低著头,或真或假地念起书。 早读课一共五十分钟,六点开始,七点差十分钟结束。 曾明伟拿著课本,心惊胆战地读了一会,见女老师视线远去,才偷偷瞄了眼钟。 现在是六点二十,离下课还差三十分钟,可他的腿已经发酸,脚也麻了起来,只能不停变换姿势,最后索性完全靠在墙上。 不这样靠还好,身体一放鬆,强烈的困意顿时充斥著曾明伟的脑海。 没过几分钟,他的头便像失去了支撑,沉重地垂了下来,旋即又猛地抬起,强行保持清醒。 这样来回了几次,曾明伟彻底撑不住,眼皮如有千斤重,再也睁不开。 他的意识慢慢坠入梦境,呼吸也变得缓慢,头彻底低了下去,无法抵抗住困意。 一双手,从背后的墙里缓缓伸出,没有一点声音。 那双手像是浸过水一样冰冷,很快攀附到曾明伟的脖子上,让他猛打了个激灵。 “臥槽,什么东西?” 滑腻,潮湿,像是蛇在爬行,曾明伟正想扭头去看,脖子上的手却忽然收紧,如同死结一样禁錮住他的头。 空气瞬间流失,曾明伟脸被憋得通红,他一手抓住脖子上的手指,试图一根根掰开,另一只手则往后摸索著。 他的身后,並没有人,只有坚硬的墙壁。 曾明伟的手胡乱扑腾著,他越想挣脱束缚,脖子上的手就勒的越紧。 他大张著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气管已经没法呼吸。 他眼眶欲裂,眼球血丝暴涨,深深地往外突出,挣扎中摸索到了一种柔软的触感。 另一双惨白的手,冰冷湿滑,擦过曾明伟的皮肤,紧紧环住了他的胸膛。 ……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曾明伟猛地一震,朗朗的读书声逐渐清晰,將他拉回了现实。 他没死? 教室里人声鼎沸,离他不远处,便是学生们念书的背影。 是梦?是梦! 曾明伟心全身冷汗直冒,又瞥见女老师正盯著他,赶紧拿起课本。 他张了张嘴,却念不出一句话,只有断断续续的气声溢出。 “嗬......嗬.....” 曾明伟清了清嗓子,忽然发现…… 自己,並没有在呼吸。 熟悉的窒息感,仍然没有消失。 而且,他的胸口,为什么这么疼,这么冷? 曾明伟悚然地低下头,这一次,冰冷的感觉覆盖了全身。 数不尽的手,像溺死的人一样苍白,从他的背后伸出,紧紧勒住脖子,胸骨,缠绕住曾明伟整个身体。 不,不! 他使劲地挣扎,但没有任何作用,手越箍越紧,直到咔嚓一声,胸骨崩断的声音传来。 曾明伟双眼圆睁,手剧烈甩动,將书扔到前面学生的背上。 回头啊! 不论是谁,回头啊! 他张大著嘴,发出无声的嘶吼:救救我! 求你了…… 学生並没有回头。 课本砸落在地上,发出嘣的一声,和曾明伟嗓子里溢出的求救一样,都淹没在整齐的读书声里..... 第5章 不能触犯的禁忌 离下课,还差十分钟。 陈极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时不时,他侧著身子,眼睛转动,似乎在回想课本的內容。 他左前方的丁湘,读书声忽然一顿,隨即恢復正常,似乎只是卡壳了一下。 陈极仍然在记著些什么,好像並没注意。 没有一丝脚步声传来,他的书桌上,一道人形的阴影忽然遮住了光,安静地持续了几分钟。 一只手突然伸到陈极面前,女老师带著怀疑的神色,抽走笔记本,快速翻了几页。 但那里面,除了陈极默写的课文,什么也没有。 陈极没有说话,面色很平静。 女教师冷哼一声,找不出毛病,只能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讲台。 隨著讲台上女老师又拿起保温杯,陈极微微眯起眼睛,状似无意间將笔举在眼前。 钢笔侧面的不锈钢上,光影流动,反光里模糊地映出身后的影像,除了离得很近的人,很难看清。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极定睛看去,身体忽然一顿,心已经沉到谷底。 教室的后墙旁,一团黑影剧烈蠕动,是曾明伟! 对方穿著校服臃肿的身体上,许多白色的东西如蛇般滑动,其中一条,正攀附在曾明伟的脖间。 陈极放下笔,他果然没有听错。 就在刚刚,身后传来一声嘣的响声。 他侧耳仔细听时,隱约能听见“嗬嗬”的声音,就像动物临死前发出的哀鸣。 曾明伟凶多吉少了。 陈极抬眼望著其余的人,杜听风,龚长青,包括丁湘,刚刚的读书声都弱了下来,他们应该也猜到了些什么。 他正前方的方佳,倒是没什么反应,呆滯地端坐著。 身后隱约的声音,逐渐消失,直到完全听不见。 叮——咚。 女老师拍了拍裙子,踩著高跟鞋走出教室,下课铃,终於响起。 和其他人一样,陈极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到身边原来的学生都纷纷离开了座位,他们才起身。 “啊——!” 吴燕坐在最靠前的位置,如今转过身后才发现异状。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恐惧的尖叫,双手紧紧捂著嘴,被眼前一幕嚇到几乎发疯! 教室的后墙上,出现条条龟裂的裂纹,曾明伟半个身子都被嵌进了墙体里,深深突出的眼球里,血管都已经爆裂。 一道突兀的勒痕,几乎將他的脖子完全折断,他的胸椎,似乎被钢筋碾过,严重塌陷。 曾明伟,在几十人的教室,上课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地死了。 进出后门的学生从他的尸体前走过,来来往往,嬉笑打闹。 就像……完全看不到这一幕一样。 壮汉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只听到了一点声音,但完全没想到曾明伟会死的这么快,这么惨烈。 “呕......” 吴燕后退几步,再也无法抑制內心的害怕,俯下身子,竟然直接吐了出来。 几个女生路过她,眼神异样,丁湘立刻挡在吴燕身旁,对著她们解释道:“她早上吃坏了肚子。” “赶紧把她吐的收拾掉,要让老师看见,又该说了。” 女生扔下一句话,从后门离开。 触犯规则的后果就在眼前,丁湘面色不太好看,將吴燕扶到座位上,瞥了杜听风一眼。 后者会意,將污秽火速清理乾净。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龚长青低声道。 这种死法,绝对不可能是人类所为。 是多大的力量,才能將曾明伟的身体,碾到墙壁里? 陈极眼神一闪,想起钢笔倒影里的白影,他起身掀开曾明伟的衣服,但很困难,布料几乎和皮肤黏在了一起。 龚长青和他一起用力,才將曾明伟整个上衣撕开,顿时两人都后退几步。 曾明伟扭曲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全是深深凹陷的手印! 这道手印的方向,儼然是从墙体里伸出来的。 陈极身子一下发麻,在他拿钢笔照射的时候,曾明伟正在被数不清的鬼手,活生生勒死! 丁湘也走了过来,眾人面面相覷,谁能想到曾明伟仅仅因为上课打瞌睡,就触犯了禁忌。 杜听风在他们身后轻咳两声:“该上课了。” 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到了座位上,还差两分钟就是七点。 陈极回到座位上,再討论曾明伟的死亡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所有人只能儘量小心,不触犯一丝规则。 叮——咚。 上午的课,正式开始。 ...... 太阳隱藏在厚厚的云层里,即使已经是正午,天色依然阴晦。 食堂里,六人占满一张桌子。 龚长青扒著饭,眉头紧紧锁著,右小腿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整条向外倾斜。 上午第一节课时,陈极身后的男生,因为上课走神,被直接请到教室外罚站。 没一会儿,走廊里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充斥著强烈的贪婪,如同野兽遇见了濒死的猎物。 过了几秒,几块血淋淋的残肢被扔进教室,但所有人都像看不见一样,鸦雀无声。 第三节课,因为上课低头打瞌睡,一个男生直接被粉笔头爆头,子弹大的血孔贯穿他的太阳穴,当场毙命。 吴燕,坐在他身旁,脸上全是被溅到的血。 她浑身颤抖,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一节课时,龚长青坐到酸麻,轻微抖腿时被老师刚好瞥见,剎那间,他的腿骨断裂。 但龚长青毅力惊人,硬是忍著剧痛一声没吭,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听课,逃过了死亡的命运。 只是他虽然没死,一条腿也废了,行动非常不便。 “这一次的域,只是和规则有关,你的腿伤了影响不会太大。” 丁湘安慰道:“只要不触犯禁忌,我们应该能撑到第三天。” 他们在吃饭前已经总结了一些规律,譬如必须端正听课,不能偷偷说话,不能走神等。 总的来说,就是要极端严格地扮演学生的样子。 龚长青脸色阴沉,他已经经歷过两次域,直觉告诉他,这次不会那么简单。 第6章 宿管 吃完饭后,距离下午的课还有两个小时,眾人决定先回宿舍看看。 復读学校里只有一栋宿舍楼,男生在下面两层,女生则在上面。 教学楼很破旧,寒气混著灰尘味瀰漫整个楼层,锈跡斑斑的铁门上还有一道鏤空,让陈极想到精神病院的查夜窗。 找到各自房间后,六人在楼下集合。 陈极,杜听风,以及龚长青被分到一间宿舍,多余一张床,属於已死的曾明伟。 方佳和吴燕在一间,丁湘则单独和另外三个陌生女生住一起。 互通完信息后,几人约好上课前半个小时集合,便各回各的宿舍里。 陈极將龚扶上床,也爬上床铺,三人的精神都紧绷了一上午,决定用这珍贵的午休时间休息一会。 意识逐渐模糊,屋里寂静无声,眾人都缓缓沉入梦乡。 “咚!” “咚咚咚!” 壮汉猛地睁开眼,撑著手臂爬起来,宿舍的铁门正在剧烈摇晃。 “谁?”陈极翻身下床,贴著门边轻声道。 “是我,丁湘。”一道冷冷的女声传来。 陈极回头看了眼杜听风和壮汉,眼神交流几秒。 他透过门底看见,有影子,也確实是丁湘之前穿的鞋子,才將门拉开。 门外,丁湘脸色苍白如纸。 她此时不得不收回之前说的话,因为就在刚刚,异变忽然发生! “我的室友全变成鬼了。” 丁湘凝重地说道:“她们进屋的时候还是正常人,但等我之后再看时.....“ “她们的脸,全都消失了!” 消失了? 陈极一怔,刚想追问,就听见一声巨响。 “嘭!” 像是铁门被人猛推了一下。 陈极探头看过去,走廊空空荡荡,只有尽头一间宿舍的铁门在晃荡,似乎曾经有人推开过。 可是他刚才並没听到脚步声。 正当陈极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他双眼忽然一凝,门后面如同幻觉般,露出一道白影。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门后的身影穿著校服,似乎是女生,可露出半张的脸极度诡异,空白一片,什么五官也没有! 她只出现了一秒,看到陈极后就躲了回去。 陈极嘣的一声將门关上,紧锁上门,回头看向丁湘。 “她和你一个宿舍?” 丁湘点了点头,跌坐在床边,紧紧环住双臂,似乎这样可以给她一点安全感。 龚长青半靠在床头,他没法自己下床,看向陈极: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是丁湘的舍友。”陈极说道,一边透过铁门上的小窗向外看去,但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人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有脸。” “她一直跟著丁湘,在前面的宿舍门后窥视。” 杜听风本来倚靠在床头,听完陈极的话,面色忽然一变! “哪一间宿舍?” 陈极低头想了想:“最尽头,门上没有窗户那个。”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杜听风,两人视线交匯,都明白了对方的猜想。 “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可能。”陈极喃喃道:“那是宿管的房间。” “无论在哪个学校,异性都不能互串宿舍。” 在场的几人,除了陈极,其余人都已毕业多年,早就忘了还有这个规矩。 “她去告密了!” 陈极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前面的噠噠声不停,是高跟鞋的声音。 一旦被宿管逮到,这屋里所有人都得死! 龚长青勉强爬起来,飞速环绕四周,这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个储物柜和床,哪里也藏不了人。 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停在了门前。 ...... “咚!” “咚咚咚!” 密集的砸门声短暂停止,一道尖利的女声忽然响起。 “我警告你们,再不开门,所有人都会收到处分!”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几秒后,陈极打开门,眼皮耷拉著,似乎刚睡醒。 “怎么了,老师?”他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 一抹红衣映入他的眼帘,陈极仰起头,快接近天板的地方才出现宿管的脸。 宿管身高近两米多,身形如纸片一样瘦,长长的马脸没有五官,只有额头中间嵌著一只眼珠在机械地转动。 她身后,一个矮小的女生站在墙边,脸同样像磨平了的腻子,正是刚刚窥视的女生。 宿管一把推开陈极,带著女生踏进寢室。 杜听风正倚在窗边,手里拋著硬幣打发时间,他惊讶地看向宿管: “老师,大中午的,有什么事吗?” 宿管没有搭理他,环视宿舍一圈,屋里三人都睡眼惺忪,似乎刚从午睡中被吵醒。 除了龚长青因为腿瘸靠在床上,四周空空荡荡,並没有丁湘的人影。 她回过头,狠狠地盯著女生,后者明显慌了神,大喊出声。 “她绝对在这,我亲眼看见她进了这个屋!” 女生没有嘴,声音不知道从哪发出的,嘶哑而模糊:“老师,我们再找找,她肯定藏在哪儿了。” 宿管將杜听风扒到一边,走到窗台边,额头上的眼睛转动一整圈,缓慢向窗下看去。 窗户上的锁都生锈了,完全没有打开的痕跡。 一个个审视过去,屋里三人都是懵逼的状態,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转身,忽然发现门后面的死角里,违和地摆了一座铁质的储物柜。 “这柜子,之前不是放这的吧?”宿管尖利的声音诡异地上扬。 室內安静了几秒,陈极忽然挠了挠头道:“老师,这不是我们摆的。” “我们都是才搬进这间宿舍的,你忘了?” 龚长青立刻看了眼陈极,隨即低下了头。 宿管没说话,拉开柜子门,额头上的眼球瞬间凝固。 片刻后,她才躬下腰,从里面掏出一件物品,紧紧攥在手上,陈极定睛望去,似乎是支钢笔。 宿管身后,无脸女生全身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哪儿都找不到丁湘! 她到底藏哪去了? 第7章 异变 宿管骨节凸显的手,已经紧紧扣住了女孩的手腕,似乎要將她的骨头掐碎一样。 就在这时,无脸女生猛地转头,看向曾明伟的床铺,那里整齐铺著的被子,似乎有一点凹陷。 她带著最后的希望,猛地扑了上去,似乎已经確定被子掀开后,会出现丁湘惊恐的脸。 陈极先她一步,一脚將被子踢开。 那下面,空空荡荡,只有硬邦邦的床板。 宿管似乎完全失去了耐性,只听见咔嚓一声,无脸女生的手腕便像失了骨头一样软下去,被她拖出房间。 陈极站在门口,摆了摆手,目送著无脸女和宿管远去,才將门关上。 几乎同时,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床底忽然发出窸窣声响,丁湘艰难地爬了出来。 顿时扬起一阵灰尘。 丁湘满脸后怕,在宿管进来的前一秒,她才躲了进去! “你运气真够好的。” 陈极忽然说道:“这么明显的地方,宿管居然都不看。” 丁湘也有些迷惑,按理说,床底应该是第一时间就会检查的地方。 “有些人就是天生幸运。” 杜听风笑了笑,一把將那枚像硬幣的物体收回了兜: “不说这个了。你们注意到没,刚刚宿管拿了一支笔。” “我检查过那个储物柜,里面就是一些学习资料,她专门拿走那只笔是为了什么?” 陈极看向洞开的储物柜,里面堆放著一些笔记本和教材,角落里还散落著几根彩色的橡皮筋。 龚长青瞅了眼柜子,像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对著陈极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刚搬过来的?” 域的世界无法用常理解释,儘管他们刚进来一天,但这並不意味著他们是新搬进宿舍的。 大多时候,这里的世界线会为入域者们安排前置身份,很有可能他们在npc的眼里已经在学校待了很久。 陈极指了指门:“门口的名牌是新换的,胶都没干。” 他进屋之前,扣了下带著他们名字的標牌,下面隱约露出一个女生的名字,这里之前应该是女寢。 丁湘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寢室柜子里也有男生的东西。” 男女的楼层,应该是刚刚互换。 杜听风认为楼层的交换,必定背后有什么原因,但龚长青不太认同,觉得这和域的任务没关係。 “或许女生宿舍在一楼的话,会太没隱私性吧。”丁湘也说道,如果按照原样,男生上楼时势必会路过走廊,女生洗漱时会多有尷尬和不便。 陈极没太考虑这个,现在线索实在太少,他更感兴趣的是被宿管带走的笔。 在宿舍里有笔很正常,除非这支笔有他们不知道的用途,要不然宿管根本没必要专门收走它,这又不违反任何校规。 他看了眼时钟,还差二十分钟分钟就到约定集合的时间。 他走到窗边,用力把窗锁打开,上面鬆散的铁锈脱落,撒了一地。 男生的宿舍在一楼,外面就是大片空地。 “你从窗户走,別发出声音。” 陈极示意丁湘,又补充道: “出去之后再回你宿舍,记得,一定要发出点动静,让宿管亲眼看见你从外面进来。” 丁湘点了点头,身形像猫一样灵巧,无声地从窗口钻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几人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嘣的一声,似乎有人摔了一跤。 旋即传来丁湘的痛呼。 ...... 天色灰濛濛的,空气里透著刺骨的寒意。 陈极几人站在一片小树林里,这里靠近操场,基本没什么人来。 现在仍是午休时间,还差三十分钟才上课。 杜听风甩著手指,成了队伍里第二个负伤的人。 他的运气很糟,出门时,手莫名其妙地被门夹了一下,直接將手指挤到青肿。 下台阶的时候,又摔了一跤,现在腿还是一瘸一拐的。 吴燕拉著丁湘,神色紧张,她和方佳的舍友中午没有回寢室,听到之前发生的事后,很害怕她们也不是人。 龚长青並不是很在乎:“你怕什么?” “她们就算是鬼,也得和我们一样遵守规则,你没看见丁湘的舍友被宿管嚇成什么样了?” “况且,你回去之后不还和她们待了一会?”龚长青看向丁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丁湘摇了摇头,无脸的舍友除了行为鬼祟,其他行为和正常学生没什么两样。 “不过,我总感觉她们是不是在偷看我。” 她想到中午舍友偷看的一幕,身上隱隱发冷,这些学生没有五官,即使真的在窥视,她也没法发觉。 陈极站在林子边缘,远眺著操场,那里不时有人走过,有些很正常,有些的五官则完全消失。 陈极的面色有些难看。 他刚才看到坐自己右边的男生,脸也消失了。 这些无脸学生给他的感觉很像一只只幽灵,没有情绪,没有交流,游荡在校区之中。 无脸学生的身份,很有可能和这次的任务密切相关,几人决定到了教室之后一一打探。 “叮铃铃......” 伴隨著上课铃的响起,下午的课,很快就开始了。 变化,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踏入教室后,才发现班里几乎所有人的脸,都已经是空白一片。 只有少数几个女生的脸,还保留著原样。 但最严重的问题是,眾人没法再討论这次的任务了! 一旦进入教室,所有人的嘴就像被下了咒语,只要试图討论域和任务的事,就完全没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试了几个替代词,最终確认,只能用学校相关的词来代替。 陈极眉头微皱,这突如其来的新规则总让他想起之前黑板上的標语。 【做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这句指引语,他听过,杜听风等人也听过。 这本是一句在校园里,非常常见的话。 可是在復读中学,这句箴言,透著说不出的压抑,和阴森。 如果他们不照做,只会面临一个代价。 死亡。 这个世界就像曾明伟尸体上的手一样,一步一步往里收缩,將他们越来越极端地逼近学生这个角色...... 第8章 班会 第二节课刚结束,女教师就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很严肃。 她把门嘣的一声甩上,站在讲台上俯视著学生,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台下的学生都坐回了座位,鸦雀无声,教室里的气压低到可怕,陈极心里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女老师才坐下。 “我之前就说过,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她的声音很低,明显压制著怒火:“但就是有个別同学,上课不好好听,下课还要弄些歪门邪道!” 不知为何,陈极感觉到她说这句话时,扫了一眼他们六个外来人。 “要不是宿管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有人背著老师,私下拉著同学偷偷玩笔仙!” 笔仙? 丁湘目光一凝,视线和她身旁的龚长青短暂接触,两人都想起了宿舍储物柜里,那支被收走的钢笔! 杜听风若有所思,对於复读机构里师生异变的原因,有了一些头绪。 这些诡异的现象和禁忌,明显不是人类所造成的,难道是有人在玩笔仙的时候,放出了恶鬼? 陈极低著头很安静,他更关注另一件事,到底是谁在召唤笔仙? 钢笔是从他们宿舍里搜出来的,却属於之前住在里面的女生,宿管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女教师没有直接找他们对质,心里应该也有数,可为什么要面对所有同学宣布这件事? 除非,笔仙的召唤者,也是之前女寢的成员,此时此刻正坐在这间教室! 陈极一下认清这个事实,余光扫过四周的人,忽然看见前座方佳微微偏著头,盯著教室角落。 那里坐著一个长发女生,瘦瘦小小的,缩著身子,是少数几个五官没有消失的学生之一。 这个女孩一直在班里默不作声,存在感很低。 她叫孟月。 是她,召唤的笔仙? 陈极目光一闪,仔细看了她两眼,发现孟月的状態很不对劲。 孟月低著头,长发遮住脸,正在微微颤抖,看上去很害怕。 “如果你们中有谁知道,是哪只害群之马带起这股风气的,明天晚自习之前告诉我。”女老师忽然说道,眼神有意无意看过陈极等人。 “越早说,后果越小。”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隨即转身离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噠噠的高跟鞋远去,教室里的气氛才放鬆下来,方佳已经起身走到长发女孩旁边。 似乎隨著生存难度的加大,方佳也知道,她得主动去搜集线索了。 角落里,两人刚说几句话,长发女生就忽然流下眼泪,止不住地抽噎,情绪有些失控。 陈极和其他人围坐在杜听风的课桌上,看著方佳俯下身抱了抱她,安慰了几句后才回到吴燕身旁。 “孟月的情绪很不好。”方佳话里带著同情,神色有些黯然。 “她一直在哭,说自己很害怕。” “她还说什么了吗?”壮汉追问:“提没提笔仙的事?” 方佳摇了摇头。 “没有,她完全不愿意谈论这件事。” 线索在此中断,壮汉心有不甘,一瘸一拐地走到孟月身旁,试图和她搭话,但没有任何回应。 孟月一直趴在桌子上,肩膀颤抖,时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她才坐起身子,陈极瞥见她的眼圈很红肿,整个人魂不守舍。 ...... 冬天的夜来的格外的早,刚到六点,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一轮弯月幽幽地悬在天边。 现在正是晚自习之前的大课间,几人围坐在食堂里,气氛凝重。 离他们不远处,孟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著饭。 她似乎没有朋友,来往的学生路过时,都刻意远离她的桌子。 陈极发现,有些人路过她身边时,明显地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態度,就好像孟月得了传染病一般? 吴燕看了眼眾人,面色中带著一丝紧张,起身走向孟月。 这是杜听风的主意,他认为孟月大概率不愿意和男生说话,丁湘的性子又太冷,只有外表和善的吴燕才是接触她的最好选择。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討论著今日的课程,事实上都微微侧过身子,余光瞟向吴燕的方向。 吴燕深吸了口气,端著两杯饮料,坐在孟月身旁。 她们两人坐在一起,身高相仿,甚至脸都莫名长得很像,就像表姐妹一般。 “试试这个,还挺好喝的。”吴燕声音温和,將一杯饮料推到孟月身前。 “啊,你是......?” 孟月抬起头,有些吃惊,似乎没意料到有人会这样对她。 “咱们一班的,我坐在你后面,我叫吴燕。” “哦哦,不好意思,我之前没认出来......” 孟月靦腆地笑了笑,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她又看了看面前的饮料,有些手足无措。 吴燕看著她,语调不自觉间变得很温柔:“我看见你书包上有个草莓掛饰,这也是草莓味的,你快尝尝吧。” 说罢,她把吸管给孟月插上。 孟月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饮料,忽然停住,又猛猛吸了好几大口。 “好喝吧?”吴燕笑道。 “嗯嗯!” 孟月双手抱著饮料,暗淡的眼里终於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谢谢你!” 吴燕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龚长青正给她使眼色,只能强行改变话题:“对了,我今天看见你上课一直在哭,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上课有点烦,我的成绩也不好。” 孟月低下头,语调中有些许不自然。 吴燕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一时对孟月的焦虑颇有同感。 她和孟月讲了自己读书时的恐惧,害怕成绩低被爸妈骂,担心考不上大学等等,渐渐地,孟月感觉找到知音一样,话也慢慢变多。 两人聊了一会,吴燕瞟了眼表,轻声道:“走吧,该上课了。” 孟月没有起身。 “我不想回去上课......” “为什么?”吴燕以为她被自己说的有些焦虑,赶紧安慰她:“没事,等咱们以后再看,今天聊的都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会的。” 孟月的声音忽然颤抖,她沉默了一会,忽然失声哭了出来:“笔仙已经帮我看了,这一周,我就会被开除!” “什么?!” 孟月抬起头,哭了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澹的笑容: “笔仙还说,三天內,我必死。” 第9章 日记 孟月哭著说完这两句话后,就提著书包跑出了食堂。 吴燕想要喊住她,却没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孤独地消失在了门口。 她张了张嘴,长嘆一口气。 直到晚自习结束,孟月都没有出现。 而女教师,也像没看到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完全没有提到孟月缺席一事。 晚上九点,下课铃终於响起。 回宿舍的路上,为了不引人注意,六人鬆散地分成两排。 吴燕早已给他们复述了她和孟月的聊天,现在神情懨懨的。 聊天时,她对孟月產生了一丝同情,见到孟月没来晚自习,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嘆一声,眼里也满是担忧。 丁湘倒是还好,和其余人远远走在她们前面,他们没有和孟月亲身接触过,此时更在意的是她说的话。 笔仙的两个预言! “她说的这两句话,前后有些衝突。” 陈极轻声说道,他一直在思考孟月走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丁湘想了一下,犹豫地说:“或许是因为被开除,才导致了孟月的死?” 陈极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笔仙为什么要专门提到【一周】?” “如果孟月的死是因为被开除,那她被开除这件事,必然也发生在第二句话的限定时间里,也就是【三天】。” “第一句预言里的【一周】,是不是有些赘余?” 杜听风拋著手上的硬幣,点了点头,认同陈极的想法。 但他也很直接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最多等到明天,这两个预言就会实现了。” “可能是一个,也可能两个都会验证。” 陈极道:“也是。” “柜子里的钢笔是换宿舍之前就放进去的,孟月召唤笔仙的时间,不会晚於昨天晚上。”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猜疑。 钢笔究竟为什么,会给出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 几人在宿舍门口分道扬鑣,丁湘已经告诉过方、吴二人,对舍友们不需要太过害怕。 吴燕还是有些紧张和压力,方佳倒是很豁达:“就当她们不存在就好了。” 月亮被云层隱去,九点半,宿舍楼的大门嘣的一声锁上。 还差一段时间才熄灯,一楼的三人洗漱完之后,便直接回了寢室。 走廊和厕所里,密密麻麻挤著无脸的学生,即使胆大如龚长青,在这种环境下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愿多逗留一秒。 “臥槽,老子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看到男人的脸能让我这么高兴。” 壮汉长呼一口气,看多了那些没有五官,如同平面的脸,回来看见杜听风和陈极,他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睛舒服多了。 “这很正常,老龚。” 杜听风认真地说,神色很坦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比较帅。” “滚。” “还有,別特么这样叫我。” 陈极差点没憋住笑,他本来正在將储物柜里的东西拿出来,手一抖,一本复习资料砸到地上。 “这都是之前住这的人留下来的吧?” 壮汉捡起书,这本资料还挺新的,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跡。 “嗯?” 他隨手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草稿纸,看向陈极:“这是谁夹里面的?” 陈极摇了摇头,接过草稿纸,上面字跡秀丽,似乎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11月26號】 “今天心情很差...... 昨晚和大家玩的太晚,没睡一会就起来跑操。 天气冷的要命,刚洗完的头没一会就结冰了,我真是倒了大霉才来这里上学。 但……没办法。 如果我能不这么废物就好了。 爸爸妈妈了那么多的钱,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我能考上大学…… 太困了,早读的时候打了两分钟瞌睡,我就被张老师赶到后面去罚站,还被当著全班羞辱....... 张老师说,我是个垃圾,是不学好还带坏別人的老鼠屎,能留我在学校里,全是因为当时妈妈哭著求她...... 她说,妈妈差点就给她跪下了,还说我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和我父母一个样。 我忍住没哭。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说我妈,妈妈一天打那么久的工,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我凑学费。 凑这该死的五万块钱学费! 我想回嘴,可又想起了那些被开除的学生。 没有別的选择...... 我没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张老师骂完我后,大家都在嘲笑我,丽和梦也不愿意理我了,她们也觉得我是老鼠屎吗? 幸好,还有月......” 这是张日记,最下面歪歪扭扭用不同顏色的笔另写了一行: 【下次记得问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几人看完日记,一时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这老师说话也太难听了。”杜听风皱了皱眉,“这都算人格侮辱了吧?” 陈极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张日记前面还好,越往后读越觉得压抑,痛苦几乎要溢出纸面。 谁能忍受自己的父母,被如此羞辱? 龚长青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她太脆弱,要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敢说这种话,老子早一巴掌扇上去了。” 他正要把草稿纸折起来,忽然被陈极拦住。 “她这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问”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杜听风怔了一下,眼睛忽然睁大:“是笔仙!” 他们重新读了一遍这封日记,慢慢琢磨出一点头绪。 开篇第二句话,日记的主人就说了,【昨晚玩的太晚】。 这座复读机构里不允许携带手机,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联繫到放在储物柜里的笔,她玩的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一个画面出现在几人脑海里。 黑暗寒冷的夜晚,几个女生围在桌子前,满怀心事和忧虑,决定召唤笔仙...... 而最后一句话,正是日记主人下一次要问笔仙的问题。 “这篇日记里的丽,之前应该也住在这间宿舍。”陈极忽然说道。 “我之前翻过门口的名牌,露出来的那个名字,正好叫李小丽。” 几人对视,杜听风若有所思:“很有可能,这篇日记里的四个女生,不仅仅是好朋友,还住在同一间宿舍。” “也就是这间宿舍。” 月是谁,答案也呼之欲出,正是孟月。 她也参与了笔仙的游戏,所以才会在女教师发怒的时候,情绪这么失控。 陈极攥著草稿纸,隨手將它放进兜里,目光闪烁。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不知为何,陈极隱约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甚至,会直接关係到眾人能不能通关。 这篇日记里的“我”,是谁? 第10章 查夜 熄灯號,在九点半时响起。 伴隨著宿舍楼的灯光剎那消失,整个校区,陷入一片黑暗。 寢室里,寂静无声,只有床板上不时响起的翻身的声音,证明几人还没有入眠。 “你们有没有觉得,吴燕和孟月长得很像?” 静籟无声中,杜听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极应了一声。 这两人其实长相也没那么接近,年龄还相差了不少,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的相似。 龚长青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问起另外一件事: “你们觉得,这个域真的只是遵守规则,就能活过三天?” 他折断的小腿一直隱隱发疼,又想起在食堂时丁湘说的话,总觉得不会这么乐观。 经过测试,几人发现,一旦回到寢室,关於域和任务的討论就可以说出口了。 杜听风在黑暗中侧著身子,凝视著他放在枕头旁的硬幣。 片刻后,他將硬幣塞回兜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问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陈极的手背在头后面,眼神飘忽地看著门口,那里隱约透出走廊上应急灯的绿光。 现在掌握的线索其实不算太少,但都中断了。 他脑海里,这些中断的线索就像一根根线,互相缠绕著,似乎有联繫,但找不到头绪。 “明天起来后,我们先把名牌拆掉。”陈极说道。 “先找到另外两个女生是谁,看看能不能从她们那里套出来话。” “第二件事,就是看孟月的预言,到底能不能验证。” 龚长青安静了两秒,忽然发问:“你们说孟月明天如果真死了,会是被谁杀的?” 陈极脑海中闪过曾明伟尸体上的白手印,和身形诡异的宿管。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猛地停住,对著杜听风和龚长青轻声嘘道: “都別说话!”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门上的小窗,那里映进屋里的绿光,忽然变暗。 轻轻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嗒,嗒,嗒。 龚长青咽了口唾沫,他在下铺,看不太清小窗外发生了什么。 但,他能清晰地看见,铁门前的地上,一道崎嶇的人影,逐渐拉长。 陈极將被子拉到眼睛下面,微微眯缝著眼睛,脚步声在他们门口停了下来。 嘎——吱 门上的小窗,被轻轻推开。 陈极的全身忽然猛地僵住,他离小窗最近。 幽幽的绿光下,宿管的头从小窗里钻了进来,脖子如同弹簧一样,拉到一种不可能的长度。 她的身子还在门外面! 陈极立刻闭上眼睛,只睁开一点点缝。 余光里,宿管惨白平坦的脸上,一只突出的巨大眼球机械地转动,直到锁定在壮汉身上。 隨即,她细长的脖子顶著头颅,像蛇一样往前蠕动,直抻到壮汉的床头,几乎和他的脸面面相对。 那颗眼珠紧紧贴著壮汉的头,一动不动,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她在查夜! 陈极心里一下明悟,他没再看过去,而是完全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下来。 一两分钟后,他忽然感觉到脸上扫过若有若无的冷风,带著一股腥臭,噁心的味道。 轮到陈极了。 一种刺骨冰冷的触感,湿滑黏腻,抵住了他的眼皮。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一张没有五官,如白纸一样平的脸皮,正悬在陈极脸上几厘米的地方,静静地监视著他。 陈极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呼吸频率,缓慢平和,双眼紧闭。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轻风掠过,小窗被啪的一声关上。 高跟鞋声,噠噠噠地远去。 过了两分钟,直到外面完全没声,陈极才微微睁开眼睛。 门外的绿灯闪著荧荧微光,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立刻伸手擦了擦眼皮,一阵犯噁心,上面有点湿漉漉的黏液,是宿管眼球上带来的。 “臥槽......” 龚长青颤抖地低骂了一句,长吁一口气。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杜听风闷声道:“都別说话了,直接睡觉。” “那鬼东西有可能等会儿还会再来。” 三人都不再做声,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思绪翻涌。 陈极瞄了眼桌上发著夜光的闹钟,显示此时正是十点零五。 算算时间,宿管应该是十点整出来查房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龚长青那边,就发出轻微的呼嚕声。 陈极已经没有了困意,他和杜听风的猜测一样,觉得宿管不会只查一次。 闹钟指向十一点时,高跟鞋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回和之前並不一样,噠噠声从走廊尽头出现,逐渐远去,上了楼梯。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宿管才又折返到了一楼,开始一间一间巡查。 陈极注意到十点那次,宿管並没有上楼,也就是说她只会检查女生宿舍一次。 他想到被收走的那支钢笔,一个计划,逐渐在脑海里成型。 ...... 天色黝黑,寒风呼啸,只有跑道旁几台老旧的路灯,亮著昏暗的光芒。 陈极和杜听风架著龚长青,混在人群末端,不紧不慢地跟著跑操的队伍。 另外三个女生,在他们后面一队,看脸色三人都没睡好。 今天不轮到他们值日,眾人只能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起来跑早操。 “孟月没来。” 陈极已经在女生队伍里扫了一圈,並没看见那道瘦弱的身影。 “可能今天轮到她值日了。” 龚长青没太在意,他脸上时不时疼到一抽,腿上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法在意別的了。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犹疑。 那股从今早就出现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嘘——” 哨声响起,一道模糊的黑影,站在跑道旁边的小屋外,示意队伍解散。 六人步履拖沓地往教学楼里走,即使外面天气寒冷,也没人想回去面对女教师刻薄的脸。 况且,教学楼里的规则已经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稍有不慎就会毙命。 他们刚踏进教学楼,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异动。 身边无脸的学生,都在慌张地往上跑,甚至把行动不便的龚长青撞了个踉蹌。 “怎么回事?” 丁湘有些紧张,抬头往楼梯上看去,学生们集结的位置正是他们教室那一层。 方佳恍惚地看向楼上。 头顶的喧嚷声越来越大,几人挤在人群中,行动很缓慢,还是杜听风和陈极硬撞开一条路,才挤了上去。 狭窄的走廊上,几十个无脸学生围在他们教室前面,神色不一,討论声不绝,声音大到几乎要將窗户震碎。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高昂的嬉笑声: “要跳就赶紧跳,装模作样,別浪费大家时间!” 他的声音如同一块石子扔进水面,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顿时,好几道嘲讽一同响起: “是啊,装什么!” “根本就是为了博取关注吧。” “你们还不知道她?能和那种人玩一起去,能是什么好货?” 陈极的心里猛然沉下来,他和身后几人对视一眼,所有人都在想著同一件事—— “让开!” 杜听风大吼一声,他不算壮,但胳膊很有力气,直接將面前的人拉开。 陈极带著其他人往前面猛挤,直衝到教室前面,那里突兀地出现一小块空地。 “不——” “不要!” 方佳和吴燕,同时失声大喊。 孟月,孤零零地坐在栏杆上,双腿在空中轻轻摆动。 陈极双目欲裂,往前猛扑过去,试图拉住她! 孟月扭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悽然的笑意,映在陈极眼里。 她没有说话,往前跨了一步,如同一只折断翅膀的雨燕,直直从栏杆上坠了下去。 第11章 孟月 陈极的手,只来得及掠过她飞扬的衣角。 时间似乎静止了两秒,他呆呆地站在栏杆前,还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势。 狭窄的走廊像陷入了真空,鸦雀无声,直到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喊声响起。 “孟月!” 吴燕扒开身前的人,跌跌撞撞地奔向栏杆,往下看去。 她发红的双眼猛地睁大,呆滯了几秒钟,忽然深深抽了一口气,似乎要呼吸不上来! 陈极重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的一些情绪已然消失。 他把吴燕僵硬的身体从栏杆旁拉开,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再看到孟月摔烂的尸体。 无数的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甚至有学生俯身呕吐。 所有人都后退几步,要离孟月坠楼的栏杆远一些。 一直和吴燕待在一起的方佳,並没有动,她一个人站在空地上,离陈极只有几步远。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颤抖,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惶然。 杜听风站在人群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身旁的龚长青,眉头紧皱起来,更在意另一件事。 孟月死的太早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被完全打乱,甚至根本没从孟月那里获得任何有效信息。 忽然,吴燕一把將陈极推开,捂著脸跑了下去。 几人面面相覷,陈极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越过人群,紧隨著吴燕下了楼。 吴燕奔跑的速度很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接连撞开了几个同学,衝到教学楼前的空地。 陈极正要拽住她,手却扑了个空。 他不禁愣住了,看著吴燕发抖的肩膀,眼里露出一丝疑虑。 吴燕的情绪..... 吴燕脸上,成串的泪滴落下。 正前方,就是孟月已经变形的躯体。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今天醒来开始,就总觉得一阵心慌,脑海中更是时不时浮现出孟月的身影。 虽然孟月只是域里的npc,但吴燕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死的不是一个她只见过一面的人,而是她最好的朋友。 吴燕沉浸在悲伤中,却並没有发现…… 她的难过,似乎出现的太过突然,带著一丝诡异的不合理。 陈极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目光一闪。 他蹲在吴燕和孟月尸体中间,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到孟月死之前的嘲讽,沉默片刻道: “她解脱了,也不算坏事。” “走吧,该上课了。” …… 上午四节课,飞快过去。 几人都已经熟知规则,没再触犯禁忌。 倒是因为孟月的死亡,其他同学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影响。 仅陈极他们班里,一上午有六七个人因为上课走神,受到严重的惩罚,甚至有人直接毙命。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很不合理?”食堂里,丁湘皱眉道:“为什么学生对教室里的惩罚並不在意?” “就好像,他们对这一切司空见惯。” “但对於孟月的死,所有人反应却这么大?” 其他人也有同感,陈极道:“因为他们认知失调了。” 杜听风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正常人根本接受不了这种高压环境。” “他们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扭曲自己的认知,强行让自己被驯化,觉得老师的一切惩罚都是合理的。” “但孟月,是自己选择了死亡,和他们不一样。” 受到不能直接提及任务的限制,眾人都谈论的很隱晦。 陈极看向桌子对面情绪越来越差的吴燕,若有所思。 吴燕眼圈通红,依靠在方佳身上,她一点饭都吃不下去。 方佳从上午就呆呆的,像丟了魂一样,她也亲眼看见了孟月的尸体。 丁湘吃了几口饭,想到上午女老师早读时的话,顿时胃口全无,心里一股气涌了上来。 早读时,班里异常躁动,过了半小时,女教师才姍姍来迟。 她进教室后,没有遮掩孟月的死,而是很直接地宣布了这个事实。 “同学们应该都知道了,咱们班里的孟月,今天早上跳楼自杀了。” 她的声音慢慢悠悠,好像毫不在意,甚至带著一丝嘲讽: “在座的同学,都已经成年了,都比较成熟,有自己的判断力了。” “但有些人呢,心理还像小孩一样,比较脆弱,你们说是吧?” “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啊,”女教师抿了口茶,徐徐说道:“只是我觉得吧,既然都成年了,还顶不住一丁点儿压力,这样的人活了下来也是社会上的垃圾。” 她轻咳了两声,语气轻飘飘的: “还有一点啊,我得声明一下,孟月已经十八岁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学校也没法知道,所以这事也赖不著谁,只能是她自己的责任。” “你们说是不是?” 说著,她重重放下茶杯,严厉地扫视著台下的学生,下面稀稀拉拉地传来“是”的回答。 丁湘收回思绪,她將饭盘推开,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难怪这座机构只收满十八岁的学生,因为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用担责! 理论上,学校对於学生的安全负有绝对责任,但这里作为私人机构,又在入学gg上提前打了多个补丁..... 丁湘很怀疑,在入学合同里,復读中学或许也通过更详细的条约,进一步规避了自己的责任。 她之前经歷的副本,即使也是诡异危险,厉鬼横行,也没有像这一次,让丁湘打心眼里的压抑。 这种压抑的情绪,不是她自身的,而是一股瀰漫了整个学校,如同乌云一样让人喘不上气的氛围。 甚至丁湘昨夜,还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中,她因为两次都没考上大学,被父母打骂,又被送往这里。 中间的过程丁湘忘了,只记得自己最后被退学,似乎在绝望中跳河而死。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丁湘深深嘆了口气。 陈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明天之后,就会好了。”方佳轻声道。 龚长青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撑过去任务时限的一半,只要活过明天,就能回到现实。 但他同时心里也越来越担忧,不知道之后还会出现什么异变。 片刻之后。 眾人回到宿舍,陈极把门锁上,又检查了下走廊。 他转过身,很严肃地盯著杜听风二人,沉声问道: “昨天找出来那张日记的事,你们有没有和女生们说?” 龚长青一怔,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杜听风道:“早上我本来想说的,但孟月的事一出来,就忘了。” 他看到陈极的脸色,心里不禁一紧:“怎么了?” “我怀疑她们在被一些东西慢慢影响。”陈极眼神犹疑,“你还记得吃饭时丁湘说的话吗?” “她问,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是日记上的最后一句话!” 龚长青全身一震,他当时就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陈极继续说道: “而且,你们不觉得吴燕和方佳,甚至丁湘,都对孟月的死反应太大了吗?” “明明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孟月必然的结局。” 杜听风想了一下,有点不太確定地说:“可这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测。” “她们可能只是同为女性,对於孟月之死更感同身受?” 陈极道:“应该不是。復读中学里无论是男是女,都在受压迫。” “但確实和性別有关,准確地说,是和日记主人有关。” 他没有对这句话做解释,而是从兜里摸索半天,掏出来一张叠好的草稿纸: “你们看这张纸。” “我在孟月尸体旁捡到的,这是第二篇日记。” 第12章 同样的轨跡 【11月27號】 “我开始觉得,召唤笔仙,並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第一句话,就让杜听风和龚长青吃了一惊。 他们短暂地对视一眼,攥著纸张,上面已经出现一些裂痕。 “为什么笔仙昨晚会对月做出那样的回答?她只是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啊? 【笔仙啊笔仙,我能不能考上大学?】 可笔仙根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连写出两句话,先是说月会被开除,又说她三天之內会死? 月一直好好听课,她不像我,她一直动乖乖听老师的话,怎么可能会被开除呢? 梦和丽早就不和我们一起玩了,月也没有了兴致,大家草草就散了......” 纸张中间,有一道明显的摺痕,下面是红笔写的,但没有標註日期: “今天居然写了两次日记,也许是因为,我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了吧......”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今天轮到我值日,但我总想著昨晚的事,忘了把黑板擦乾净。 张老师看见后,又当著全班人痛骂我一遍,最后她笑著说,要让我妈妈下周过来,把整个教室打扫完,才考虑不计我处分。 到时候,就让整个班级看看,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子,是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我这样的女儿。 她之前怎么骂我,我都没哭,可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感觉心都在流血。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我恨这一切,恨张老师,恨那些嘲笑我的人,恨我自己! 【下面全是红笔胡乱画的线,笔跡癲狂】 【空了一段】 下午,更糟糕的事发生了,宿管找到了昨晚剩下的纸,发现我们在玩笔仙! 张老师发了大脾气,对著全班宣布,必须要揪出是谁带的这个不良风气,还说谁举报的早,谁就能免除惩罚! 月的情绪越来越差,我知道,她一定是觉得,笔仙说的开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下课的时候我去问她,她一直哭,不愿意再和我提笔仙的事...... 我好害怕,怕自己被发现,更怕月,因为我受到牵连。 更让我恐惧的是,丽和梦背地里看我的眼神......” 这张日记最后几行,字跡被晕染地很模糊,似乎有人的泪水滴在上面过。 陈极紧紧抿著嘴,这张日记里记录的行动轨跡,和他们昨天的经歷相似到诡异。 但,反面上的红色大字,才是让他看完后无法置信的原因! 他將这张日记翻了个面,放在杜听风和龚长青的面前。 两人面色凝重,看过去后,顿时呆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听风揉了揉眼,再次睁开后,瞳孔猛然放大。 那张纸的背面,血色的大字横跨整页,力道之深几乎要穿透纸面! 【孟月跳楼了!】 【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可能?!”龚长青失声喊道。 “这不是你在孟月的尸体上发现的吗?为什么这张日记提前经歷了她的死?” 陈极看向两人,他一早就看到这张纸,现在心绪已经平静,推理了很多。 “第一种可能,有人在孟月死后,立刻就在后面补了这句话,並且將日记塞在了孟月尸体上旁。” “这种可能意味著,这封日记的主人,亲眼目睹了她好友孟月的死,並在孟月跳楼之后立刻赶往了楼下。” 杜听风喃喃道:“吴燕......?” “但那不可能啊?”杜听风沉思,“我们都是亲眼见到吴燕进入域的,她最后才醒来,而且年龄也对不上。” “对。”陈极点头,“所以我才会说,女生们有可能被什么东西影响了,让她们渐渐向这封日记里出现人物的思维,和行为靠拢。” 而日记的主要人物,除了张老师,有且仅有四名女生。 梦,丽,月,日记主人。 “简单来说,她们被同化了。” 龚长青抱紧胳膊,心里一阵恶寒,这篇日记的主人从来没出现过,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著他们! “第二种可能,”陈极竖起手指,“这封日记根本不是现在写的。” 杜听风眼神一闪:“你是说......” 他拿著草稿纸,看著上面泛旧的摺痕和裂纹,心里忽然明悟。 陈极看向杜听风,他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们,只是在经歷这张日记里记录的三天。” “我们遇到的事件都已经被日记的主人经歷过,值日,笔仙被宿管发现,老师要求互相举报,以及孟月的死。” 杜听风喃喃道:“还有曾明伟早读课因为瞌睡,被罚站......” 第一张日记里也记载了,是她的亲身经歷!” 三人看著面前两张草稿纸,如果真是这样,这些日记,比他们之前想的更为重要。 这直指这个世界的本质,就像是它的底层代码一样! 同样,也是所有人能够完成任务,回到现实的钥匙。 “我大概能猜到,之后发生了什么。”杜听风忽然说道。 “有人向张老师告密,將日记的主人揭发了。” 是谁告的密,答案不言而喻。 日记里的丽和梦,在第二张日记那天,也就是他们经歷的昨天,应该就起了告密的心思。 陈极点了点头,可惜他们还是不知道日记主人的名字。 几人早上出门前,就將门口的新名牌拆下,想查清这个宿舍最后一人到底是谁。 但,原本应该是四个女生名字的牌子,可能因为施工受到撞击,缺失了下面一半。 只有上行的两个名字:李小丽,管梦。 陈极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转动,昨晚模糊的计划已经成型。 “至少还会有一张我们不知道的日记。” 第二张日记上同时记载了昨天的事,和今天发生的孟月之死,所以他也不確定,还会不会有一张单独的,今天的日记。 但无论如何,一定会有一张,也是最重要的一张,记录了第三天到底发生什么。 “但我们根本没头绪啊?” 龚长青的语气极为焦躁,他们明明知道有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可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 “我们会知道它在哪的。” 陈极睁开眼,里面看不出一丝困惑,只有强烈的篤定。 “但需要我们所有人来配合。” “今天晚上熄灯后,我要去將宿管房间里的钢笔偷过来。” “你想召唤笔仙?”杜听风一惊。 “对。“ “他会告诉我们,最后一张日记,到底被藏在什么地方。” 第13章 太好了 “为什么非得用那只钢笔?我记得只要出水顺畅,什么种类的笔都可以啊?” 龚长青忍不住道,他对这种招灵游戏有所了解,知道召唤笔仙的基本规则。 “我试过了,不行。” 陈极说道:“课间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笔尝试过,没有一点动静。” 杜听风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陈极这么莽,女教师刚说过笔仙的事,他就敢在教室里测试。 陈极没有在意他的目光,想了想又开口道: “还有,我觉得孟月他们召唤的笔仙,和普通的不太一样。” “正常来说,笔仙的答案应该从召唤者提供的选项里出现,笔仙只负责画圈和指出正確答案。” “但这一位,答案却无中生有,是它自己写出来的。” 陈极最后总结道:“我觉得在这片世界,想召唤出笔仙,只能使用那根特殊的钢笔。” 龚长青一阵沉默,他其实很不愿意在半夜去宿管房间偷东西,风险实在太大。 但,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只留下最后一条容他们去尝试。 半晌,他才咬牙道:“行,那听你的。” “具体计划是什么?” 陈极轻声道:“我昨晚观察过,宿管一共会查夜两次。” “第一次,她只查一楼和二楼,时间太短,我们只能等到第二次再行动。” 他指了指楼上,道:“等到11点时,她会先查女生楼层,大约费十五分钟,隨后才会下楼检查男生。” “我们唯一的行动时间,就是在这十五分钟內。” 杜听风转著手上的硬幣,看不太清表情:“你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你,”陈极指向他,“来决定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具体到分秒。” 龚长青里闪过一丝疑惑,正要问些什么,就见陈极对著他说道: “你负责两件事。” “第一,儘可能让我们寢室的门推动的时候发不出声音。” “第二,你需要守在楼梯口,一旦听见宿管下楼,立刻把走廊的应急灯断掉。” “之后你直接回寢室,如果直到宿管下楼,我和杜听风还没回来,你就关上寢室门,將窗户留一条缝,然后什么也不用管。” 壮汉欲言又止,看向杜听风,却见他將硬幣揣到兜里,看向陈极,似笑非笑。 “行,就按你说的办。” “但我们还需要一位女生来协助。” “如果宿管在查寢的过程中,提前下来,她必须儘量拖住宿管几分钟,如果不能,至少得让我们提前收到预警。” “她们很可能都被影响了,让谁来协助?”龚长青皱眉:“再说,我们隔了那么多层楼,怎么可能收到她的警告?” “很多种方法啊,砸墙,扔东西,楼板这么薄,晚上又安静,一点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杜听风不在意地说道。 陈极点了点头,这確实保险,只是对那位女生来说,会比较危险。 “至於让谁来帮这个忙嘛......” 杜听风摸著下巴,一时做不出决定。 陈极沉吟片刻,忽然出声:“丁湘。” 她是最好的人选,比起吴燕和方佳,丁湘已经通关过一次域,而且性格更为沉稳冷静。 “至於她到底受到多少影响,我们下午再观察一下。” ...... 下午的上课铃响起时,喧杂的班里瞬间安静。 讲台上,却不见人影。 两分钟,五分钟,直到这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將近三分之一,老师仍然没有出现。 本来静謐的教室,渐渐出现一些细小的討论声,没过一会儿,便蔓延到整片教室。 陈极转著笔,看向剩余的几人,丁湘和龚长青正隔著走道窃窃私语,杜听风似乎在想自己的事。 甚至方佳,也托著腮,望著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发呆。 只有少数人,包括吴燕,还如平时一样,正襟危坐地读著课本。 他仔细地观察了吴燕一会,眉头渐渐皱起,她的认真不似作假,反而非常自然,似乎本来就该这么做。 就在这时,轻轻的噠噠声,出现在走廊尽头。 有人轻咳一声,整片教室立刻如同被按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下来。 陈极將笔放下,紧紧盯著门口,感觉哪里不对。 这节课不是女教师的课,她为什么来了? 他一眨不眨,看见女教师红色的裙摆飘过门边,刻薄消瘦的脸隨即出现。 一阵轻微的抽气声,短促地响起了一秒! 丁湘的手紧紧抓住衣角,咬住下嘴唇,竭力不让自己的惊呼溢出声。 女教师,脸上喜气洋洋,扭曲扬起的嘴角几乎咧到耳边,勾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 像提了两袋水果一样...... 一左一右,两颗血淋淋的女生头颅,被她抓著头髮,死不瞑目,瞪大的四只眼里全是极致的恐惧! “同学们!” 女教师將两颗头颅扔在讲台上,笑吟吟地说道:“咱们班,今天终於少了两只害群之马!” 台下鸦雀无声,陈极呼吸急促,两颗断头无神的眼睛,死死盯著台下,根本无法避开视线。 他听到女教师最后特地加强的重音,心里轰的一声,冒出两个名字! “李小丽,管梦。” 女教师的声音,逐渐变的冰冷:“这就是她们玩笔仙游戏的代价。”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会是她们? 按照日记的內容,难道不是她们告的密吗? 陈极不可置信地盯著讲台,两颗头颅上年轻的脸,他见过,正是班里少数没有失去五官的女生。 按原计划,本来准备今天去找她们询问线索的..... 这不合理! 女教师不是说过,只要主动举报,即使参与过,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吗?! 陈极的大脑一片混乱,出现了短暂的迷惘。 就在这时,他四周,稀稀落落的拍掌声响起。 几道机械的声音,重复著一句话,最终变成一片和声。 陈极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忽然双眼不可思议地顿住,全身汗毛竖起。 吴燕,和教室里大部分学生一起,拍著手,麻木地喊出: “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 第14章 第二夜 如同诵经一样,机械重复的和声,带著虚假的欢乐。 丁湘张大了嘴,吃惊地盯著前方,大脑嗡嗡作响。 她的心里悄然生出一丝寒意,看著人群中带著公式化微笑的吴燕,不知为何產生了错觉。 就好像,她的五官,也在慢慢消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湘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疑问,就忽然恍惚了一秒。 因为“学生”就应该这么做。 因为我要考大学。 这两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慢慢填满了丁湘的脑海..... 女教师清了清嗓子,台下鼓掌的人群瞬间闭上了嘴,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桌子上,姿势端正。 她宣布下半节课为自习,隨即缓缓坐下,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开始俯身批阅作业。 窗外袭来缕缕凉风,飘过讲台上,轻轻吹动李小丽和管梦被血黏住的髮丝...... 若有若无的腥味,传遍整间教室。 ...... 下课铃刚响,陈极三人就起身离开了教室。 临走前,他们对丁湘使了个眼色,后者有些迟钝地接受到了这个讯息。。 没过两分钟,一缕飘逸的短髮丝出现在拐角,丁湘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这里是教学楼的天台,地上青苔密布,带著一股潮湿的气味,平时都被紧紧锁著。 角落倒著四把废弃的椅子。 选择这个地方,也是想看看,是否在这里能够谈论任务和“域“的话题。 龚长青下午上课之前,就已经潜入到顶楼,將通往天台的门撬开。 “怎么了?”丁湘看向几人,有些疑惑。 陈极靠在栏杆旁,看向她乌黑的眼圈,轻声问道: “你没睡好?” 丁湘点了点头,她深深呼了口气,走到栏杆边眺望下面。 校区外被层层迷雾挡住,是域的边界线,地面上的学生来来往往,她呼吸著寒冽的风,终於感觉到久违的放鬆。 似乎,一直縈绕在她心里的沉重压抑,消散了一些。 “今天总是感觉脑子昏昏涨涨的,情绪很差。”她低声说,“这会儿才好了一点。”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说道:“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哪里不对劲?” “嗯?” “丁湘,我问你,我们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陈极低喝。 丁湘有些不解,很自然地说:“遵守这里的规则啊。” “你再想想,昨天,黑板上的指引语是怎么说的?” 丁湘蹙眉,下意识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但总觉得很模糊。 记忆就像校区外的迷雾,沉重而混乱,她努力地挖掘,才渐渐找到一条明路。 从孟月之死,一直到曾明伟的惩罚。 忽然,她猛地扭回头,眼里满是悚然! “怎么会......?” 她咽了口口水,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我刚刚怎么会说,我们的目標是遵守这里的规则?” “明明找出规律,活过三天才是最初的目標,可我几乎完全忘了!” 短短半天,似乎在孟月死之后,她的记忆和情绪,就慢慢变的模糊,不再受自己控制。 陈极道:“你们三个女生,或多或少地都被同化了。” “.....所以,是什么同化了我们?”丁湘喃喃道。 “你看看这两篇日记就知道了。”陈极从兜里掏出草稿纸:“这分別是我们在储物柜,和孟月尸体旁找到的。” 几分钟后,丁湘读完了日记,手都在颤抖,和他们之前一样不可置信。 陈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现状,以及没有告诉她们的原因。 “......大概就是这样。” “那还剩一天,我们怎么找到最后一张日记?” 丁湘放下日记,眼神中透出迷茫。 杜听风看向陈极,对视之后,他认真地看向丁湘: “这,就要需要你的帮助了。” ..... 晚自习后。 讲台上的两颗血淋淋头颅没了踪影,似乎已经被人打扫乾净。 铃声快响起时,吴燕和方佳才回到教室,两人互相搀扶著。 吴燕已经不愿意再和他们说话,看向几人的眼神,有种莫名的复杂。 方佳正想往丁湘身边走,却被吴燕一把拉了回来,她眉头紧皱地看了一眼眾人,眼神很担忧。 “吴燕在阻止方佳接近我们......”丁湘轻声说。 她心里有些后怕,看著被深深影响的吴燕,不禁想起自己之前也曾短暂地迷茫过,差点迷失了道路。 龚长青都没有看一眼,不耐烦地说:“別管她们了。” “这么容易被影响,活该死在这里。” 他一直晃腿,肉眼可见的焦虑,离晚上的计划,时间已经很短了。 陈极没有说话,对於吴燕和方佳,他不准备放弃。 现阶段这两名女生暂时没有危险,他想了想,准备等到第三张日记出现之后,再去尝试说服吴燕。 不过依旧不能透露去偷笔仙的计划..... 很快,晚自习结束。 不知不觉,在龚长青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熄灯號准时响起。 三人都没说话,屋里一片沉默,只能隱约听见几声沉重的呼吸。 指针指向十点零五时,伴隨著门上小窗被推开的咔噠声,宿管诡异的头,再次幽幽伸进屋里。 这是陈极经歷的第二次,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宿管湿滑恶臭的眼球抵住他的眼皮时,陈极还是涌起一股犯呕的衝动。 过了几分钟,微风吹动,小窗被“啪”的一声关上。 高跟鞋消失在走廊尽头,过了两分钟,陈极才睁开眼,擦了擦脸上的黏液。 杜听风的床板,发出吱吖一声,陈极也缓慢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非常小心地爬下楼梯。 昏暗中,龚长青的床边坐著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正是杜听风。 看到陈极靠近,杜听风掀起袖口,他的手腕上,绿色的錶盘浮著莹莹的夜光。 “现在是十点十五。”杜听风轻声说,“第二次查寢时,宿管大概十一点零五之后到达上面楼层。” “具体什么时候出去,我来决定。” 陈极点了点头,却没听见龚长青吭声,扭过头去才发现他的身体压的很低,正仔细盯著杜听风手腕上的表。 “有实力啊,哥们。”他感嘆道,眼里意味不明。 “还行吧。”杜听风怔了一下:“你喜欢?” 龚长青冷笑一声:“哪个男人不喜欢?” “华北市场买的,你回去了可以去看看。”杜听风说:“才三百块。” “......” 龚长青一下无言,复杂地看了一眼杜听风,对方脸色很无辜。 “该省省,该,懂了不?”杜听风拍了拍龚长青肩膀,声音真诚。 陈极默默地看著他俩,马上就该去偷鬼的东西,这两人居然还有閒心討论去哪买假表。 不过,这一打岔,確实让寢室里凝重的氛围平缓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宿管的高跟鞋声,再次噠噠地出现,逐渐远去,消失在上层。 杜听风拋著手上的硬幣,直到錶针刚好抵达十一点零五,他忽然一把收起手,低喝道:“走!” 借著窗外的绿光,陈极无意间瞥见,他手心里隱约露出一行很小的数字,似乎是硬幣上的刻纹,好像是5000。 他没多想,龚长青已经將门推开一条缝,三人悄声挤了出去。 走廊里很昏暗,只有应急灯在发出幽幽绿光。 所有寢室的小窗里都漆黑一片,只有尽头一扇没有窗户的铁门,下面溢出微弱的光线。 龚长青靠在楼梯口旁边的墙上,对著陈极两人使了个眼色,他所在的位置,离应急灯的插座很近。 陈极將事先准备好的纸垫到铁门的铰链处,再推开门时,嘎吱声已经微不可闻。 一种发霉恶臭的味道,衝进了两人的鼻腔。 陈极將门掩上,抽走纸片,和杜听风对视一眼,闪过同样的担忧。 桌上老旧檯灯昏暗的光线下,每一面墙,每一片地,都堆满杂物和柜子,如同一片垃圾的海洋,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第15章 搜查 陈极小心地踮起脚,环顾一圈,仅废弃的大铁柜,这间屋子里就有四五个。 更別提堆满文件和杂物的书桌,歪歪扭扭地摆放著,甚至每一个空隙间都被塞满。 他没有贸然前进,而是看向杜听风: “去哪找?” 杜听风抿了抿嘴,指向逼狭房间的尽头,那里靠窗堆著一张书桌和一个铁皮柜,还有几十个叠放在一起的盒子。 陈极还是没有动,等待著杜听风下一步指示,室內陷入几秒的寂静。 “嗯嗯,”他转过头,脸色疑惑:“然后呢?” “大哥,我又不会透视!”杜听风翻了个白眼。 “大方向就是那里。” “行吧。”陈极耸了耸肩,正要挤进房间里唯一一条能下脚的缝隙,却被杜听风拦住。 “我先走。” 说罢,他谨慎地迈出一只脚,像鹿一样轻盈地闪进面前被杂物围绕,弯弯绕绕的小道。 陈极紧紧跟隨在他身后,刚走两步,前方的杜听风就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陈极轻声问。 杜听风没说话,直直盯著脚下。 一秒钟后,那里像是被风吹动,从一堆书的缝隙中,溜出了十几颗弹珠,晶莹剔透,和地面几乎混为一色。 如果他们刚才没停下,势必会因为踩住而失去平衡。 以这座房间的密度,但凡他们中任何一人跌到旁边,都会引起剧烈的连锁反应。 杜听风脸色苍白,带著陈极跨过弹珠,每一步都比之前更为缓慢。 屋子很狭小,一分钟不到,两人便绕到窗边的柜子前。 “这也太挤了......” 杜听风抱怨道,彆扭地侧著身子,把铁皮柜上层的门拉开。 “宿管可能有囤积癖。” 陈极隨口说道,扒拉著柜子里的东西,那里垒放了二十几个玻璃瓶。 他半蹲著,让灯光溢进来,才勉强看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每一瓶放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白一团,圆滚滚的,浸泡在液体里。 不知道是不是陈极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些东西抽动了一下。 忽然,杜听风脸色一变! 他站在柜子侧面,並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却急促地低声道: “快,把门关上!钢笔不在那里!”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玻璃瓶里的东西,便缓缓转动,眨眼间已经侧过来一半。 陈极猛地掩上柜子,將光线隔断,他已经知道那些是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见杜听风的脸色,甚至比之前差点踩到弹珠时还要差。 “里面到底是什么?”杜听风盯著柜子,声音嘶哑。 “眼球。” 陈极深呼吸一声,补充道:“会动的眼球,差一点瞳孔就转过来。” 他们面面相覷,都想起了宿管额头上的眼珠。 要是眼球完全转过来,与两人对视,后果不堪设想。 “臥槽,她到底在防谁?” 杜听风唏嘘一声,擦了擦汗,大脑里刚才闪过的一幕未来的模糊画面,终於慢慢消退。 他们暂时先放弃探查铁皮柜,转向旁边的书桌。 书桌没有抽屉,上面都是纸面文件和资料。 杜听风翻了翻,里面既没有钢笔,也没有疑似日记的纸张,全是红头文件。 陈极大概知道他的希望,开口道:“最后一张日记不太可能放在这儿。” 一张普通的草稿纸,宿管根本不会收走。 他隨手翻了一下,见到的都是些《宿舍查寢表》《每日卫生检查》之类的东西。 剩下的,只剩桌子下面几十个纸盒。 不知为何,陈极总感觉,这些破破烂烂的盒子,一定在这里面存放了很久,甚至有些底部都发霉腐烂了。 杜听风离盒子最近,却没有动,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 “你先把最上面几个搬下来。”他指使陈极。 “?” 陈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蹲在地上,將垒在最高处的几个盒子取下。 他打开盖子,里面多是一些杂物,可能是宿管收缴的违禁品,有电吹风、扑克牌 底段的盒子腐烂的最为厉害,还飘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 陈极有点犹疑,但看见杜听风面色如常,还是打开了。 他的手刚將盖子掀起一道缝,顿时几只黑乎乎的东西就从里面窜了出来,顺著陈极的手往上爬。 “虫子?” 陈极有点噁心,伸手拍掉,才发现是几只肥呼呼的蟑螂。 他隨手抄起桌面上一本册子,將这些大到离奇的蟑螂打死,才看见盒子缝里伸出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个长须。 他没再查看这个盒子,钢笔不大可能放在这里面。 杜听风在旁边默默看著,等到这个盒子归置原位,才笑嘻嘻地蹲在他旁边,开始若无其事地和陈极一起检查剩余的东西。 “......” 陈极嘆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被当成排雷的了。 几分钟过去,除了放虫子的盒子,其他都已经被搜集完。 钢笔,並不在里面。 两人的面色,已经越来越焦灼。 “几点了?”陈极忽然说道。 杜听风將表凑到他脸前,正是十一点十一。 离他们出门,已经过了六分钟。 “难道钢笔真在那个全是蟑螂的盒子里?”杜听风烦躁地说,他很不喜欢虫,打心眼里不想打开之前的盒子。 陈极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 “再找找,我能感觉到,钢笔就在我们旁边。” 杜听风语速很快,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人又找了一会,视线投向之前的铁柜。 柜子上面放著眼球,不能打开,下面硕大的柜面平整,似乎只是支撑,並没有把手。 陈极將耳朵贴在柜面上,敲了敲上面的铁皮。 “里面是中空的。” 他伸手摸过光滑的柜面,一直摸到铁皮柜的侧方,那里和墙之间只有一道缝隙。 “有个开关。” 陈极扭头看向杜听风,手扳动了一下,只听见吱吖一声,铁皮柜的底端弹开了一条缝。 这是个上拉的柜门。 两人轻轻往上推动,隨著灯光照进里面,一团青白色的物体映入眼帘。 “是她?” 陈极面色凝重,看向杜听风。 深深的柜子里,一个身著校服的身体,扭曲地蜷缩成一团。 她的双腿,被强行扭到和上半身持平,几乎被完全折断的脖子上,惨白平坦的脸布满尸斑,垂在地上,直直地面对著陈极和杜听风。 是之前向宿管告密的女生。 第16章 坏运气 从尸斑的顏色来看,昨天她就死了。 这也是宿管对她的惩罚。 “钢笔会不会在她尸体后面?” 杜听风借著灯光,隱约看见女生尸体后方还有一小片空间。 “我看一下。” 陈极一边说著,手已经伸进柜子深处。 他的手臂接触到了女生的皮肤,触感已经冰冷僵硬。 他在柜子里摸索了一圈,但什么也没碰到。 “后面没有。” 陈极无奈地说,“看来就是在那只放著虫子的盒子里了。” 他正要抽出来手,忽然一怔,看见女生尸体下闪过一道反光。 “她身子下面有东西!” 杜听风也看见了,两人將尸体抬起,才发现是一个被绳子绑的很紧的小布袋,和女生的头髮缠绕在一起。 陈极捏了一下袋子,確认里面正是钢笔。 “你抬著她的头,我把头髮解开。” 杜听风长出一口气,脸色终於放鬆。 他又看了眼表,刚过去一分半,时间虽然紧迫,但应该足够他们拿回钢笔再返回寢室。 杜听风刚將半个身子钻进柜子,就在这时,一枚硬幣从他的裤兜里滚落出来。 陈极撑著女生的头,无意间看过去,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仔细看时,他才发现,这並不是一枚硬幣,而更像是筹码,上面刻著数字。 1000。 “你之前这枚筹码,上面不是刻著5000吗?” 陈极转头看向杜听风,有点不安,后者正在认真地解著头髮。 “嗯,数字变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杜听风的声音从柜子里传来,听上去並不惊讶。 “现在是多少?” “1......” 陈极刚开口,忽然看见上面的数字跳动了几下,隨后一格格后退。 直到,完全清零! “不对!” “筹码的数额,现在变成零了!” 杜听风猛地回头,脸色煞白,眼里充满强烈的恐惧和不可置信! “不可能!” 他刚想爬出去捡起筹码,忽然感觉手里刚解开的头髮被猛地一扯。 那张如纸一般平坦,被扭断的头颅,在陈极手上,慢慢地抬起。 直到,完全立了起来。 她被扯开的喉管,传来阵阵翕动,似乎要发出什么音节。 陈极瞳孔猛然收缩! 伴隨著女生尸体诡异的扭动,一道刺耳的尖啸,炸响在他耳边...... ...... 离他们两层楼的头顶。 丁湘,窝在被子里,心臟跳的很快。 昨晚她睡的很早,並不知道宿管的查寢,居然是这样! 好在她强行平静下来,没有发出一丝异动。 她早在睡前就將闹钟放到了床旁边,此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表面。 秒针滴滴噠噠转动,还差10秒,就指向十一点十三。 陈极告诉过她,宿管下楼的时间,是十一点十五。 丁湘轻呼一口气,手掌无声併拢,为楼下的几人祈祷。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嚎叫,划破了整栋宿舍的寂静! 声音,从一楼传来! 丁湘愣了一秒,瞬间心跳到嗓子眼里,下面出事了! 与此同时,她宿舍外面的高跟鞋声,短暂停止了一秒。 隨即,噠噠声猛然响起,速度很快,频率密集,转眼间就到了楼梯口! 丁湘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思考,捧起身旁的闹钟,狠狠摔到地面,力度之大甚至把闹钟砸到四分五裂! “嘣”的一声巨响,比之前的尖叫声更大,但她的室友都没有动静。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翻过身子,將手隨意地搭在床沿,假装是睡梦中推下去的。 宿管的脚步声,停在了楼梯口。 几秒钟过去了,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丁湘这时才感觉到强烈的害怕,怕宿管来,更怕宿管不来! 高跟鞋声,並没有响起。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为什么不过来查看? 丁湘大脑一片混乱,种种恐怖的猜测充斥她的脑海。 忽然,她们门上的小窗,传来“啪”的一声。 一阵阴风吹过,带来阵阵恶臭。 丁湘的后背猛然一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没有脚步声,宿管的身体,仍然在楼梯口。 而她的脖子,顶著头颅,穿过整条走廊,拉到无限长,钻进了尽头丁湘的寢室。 一种低沉、含糊的嘟囔声,如同世界上最污秽恶毒的诅咒,在丁湘耳边响起。 宿管的头上,那颗唯一的眼球上血管暴涨,瞪大到极致,紧紧贴著丁湘的眼皮。 她很愤怒...... ...... “走!” 陈极低吼,呼吸急促,他同时也听见了楼上传来的巨响。 高跟鞋声並没出现,是丁湘在为他们爭取时间。 两米远的距离,门被猛地推开,龚长青紧紧锁著眉头,神色极度焦虑。 他不敢说话,打著手势,示意屋里的两人离开。 “你和老龚先回去!” 杜听风仍然保持著上半身在柜子里的姿势,刻意压低著声音。 陈极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出现。 咬了咬牙,陈极转过身,却並没有动。 龚长青一手把著门边,急到咬牙切齿,拼命打著手势,他不知道为什么屋里的两人都一动不动! “.....“ 陈极还是没动。 他將手上装著钢笔的布袋一下扔到龚长青怀里,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离开。 龚长青接过笔袋,伸手掂了掂,才长出一口气,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没有犹豫一秒,揣著笔袋转身就走。 钢笔已经到手了,杜听风和陈极两人会怎样,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 走廊上泛著绿光的应急灯,骤然熄灭。 陈极喉咙滚动,看了眼漆黑的门口,转身钻进柜子里。 “臥槽!” 杜听风感到身后一动,下意识转过头去,被陈极嚇了一跳: “我以为你都走了!” “怎么回事?” 陈极急促说道,一边探过头看向女尸,眼睛驀然睁大! 女尸如海草般的长髮,盘绕弯曲,死死缠在杜听风脖子上,就像打了个死结。 她完全变形的胳膊,诡异而扭曲地攀著杜听风的上半身,几乎像是要把他的身体勒断。 陈极赶紧上手扯住女尸的长髮,可那些头髮如同有生命一样,越来越紧。 “別拽了!” 杜听风猛咳两声,脸都憋得涨红。 “她不是都死了吗?!” 陈极低声道,又开始掰女尸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扯开一只。 杜听风终於能半爬起来,他双手灵巧地勾著头髮,一缕一缕地扯掉,可脖子上仍然还有很多。 “谁知道呢?”他自嘲地笑了笑,“霉运来了,挡也挡不住。” 陈极皱眉看著杜听风苍白的脸,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在这时,杜听风忽然耳朵一动,脸色巨变。 他猛地推了一把陈极,低喝道: “她要下来了!” “我这边至少还要两分钟!別管我,你先走!” 第17章 笔仙 杜听风脸色极度苍白。 他手心湿漉漉的,全是因为紧张而分泌的汗液,但並没影响到他解开脖子上头髮的速度。 可他解开的和剩下的相比,仍然是沧海一粟。 “快了,快了......” 杜听风不时看向手錶,距离那声尖啸响起,时间即將过去三分钟。 可就在这时,那道如同催命符的高跟鞋声,在楼梯间,噠噠响起。 陈极,早在一分钟前就被他赶回寢室。 杜听风重重合上眼皮,手仍然在飞速的拨挑,再睁开眼时,已经没了多少恐惧。 尽人事,听天命。 一缕一缕的髮丝落下,他脖子上的髮丝蠕动,虽然还是很多,但已经只能算是一层。 但,这些诡异的头髮,却在减少的过程中,越勒越紧。 高跟鞋声逐渐临近。 宿管,已经下到二楼,再过十几节楼梯,就是她的房间。 正在此刻,杜听风双眼一闪,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手錶的秒针,终於走到了顶端。 对杜听风来说,运气永远不可能一直坏下去。 好运,才贯穿了他的后半段人生。 瞬间,女尸的躯体从僵硬变成柔软,一直桎梏他的头髮和手臂,也像失去了生命,不再蠕动。 杜听风的手一下拉住脖子上只有一层的头髮,猛然扯断! 冰冷的空气,再度充满了他的气管...... ...... 宿管抓著扶手,额头上硕大的眼球里,怒火熊熊燃烧。 一楼的应急灯完全熄灭后,走廊如同深渊,让她视线受限的很严重。 她脑海里,一个身影渐渐成型。 肯定是她.....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有她不在。 一万种残忍的死法,在宿管心里浮现,只待抓住她来试验。 一个拐弯过后,就是宿管的房间。 忽然,一阵轻微的咔噠声,从宿舍大门口传来。 什么动静? 她猛地扭过头去,一动不动,警惕地看向大堂。 可那里黑乎乎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十几秒后,忽然一声短促的异响从大门的铁锁上传来,像是有人在尝试开锁。 无边黑暗中,宿管的喉咙里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在嘲笑开锁之人的不自量力。 她刻意走的很慢,高跟鞋重重跺在地上,摸著黑向铁门走去...... 楼梯下的空间,陈极如同一座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他紧紧屏著呼吸,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恶臭味从身旁几厘米的地方飘过。 最后一颗石子,紧紧攥在陈极手心,那原本有三颗! 第一颗,被他甩到大堂的地上,为杜听风爭取时间。 第二颗,是他瞥见宿管房间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於是砸在锁头上,来掩饰开门的声音。 杜听风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第三颗,用不上了。 陈极小心將石子放到地上,轻轻往寢室挪去,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 寢室的门,还留著一条缝。 他一闪身窜了进去,把门轻轻地掩上。 对面上铺,一道漆黑的人影正爬上床,是杜听风! 就在两人黑暗中对视的一剎那,门外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叫,隨即,走廊尽头的铁门,被猛地推开! 女宿管双眼通红,她磕磕绊绊走到宿舍大门口,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门锁,並没有打开过的痕跡,和她预想的不同。 甚至她的房间,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一切物品,都好好的归置在原位。 那么,之前的尖叫,只有可能是学生发出来的。 她正要拿起桌上的册子,却忽然顿住,走出门外。 她的脖子再次诡异地拉长,开始一间一间,探进寢室...... ...... 莹莹发亮的闹钟,显示此时已经是一点整。 离这场惊悚的闹剧结束,也过了一个小时。 在陈极意料之內,他刚躺到床上调整好呼吸,宿管就开始查寢。 且这一次的时间,出乎寻常的漫长。 好在,几人的装睡技能都已达到巔峰,无事发生。 下铺,龚长青忽然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寢室里的气氛骤然缓和下来,杜听风攥著他的筹码,声音很轻鬆: “我都不觉得我会死,你担心什么?” “哼,那你们赖在那边是干嘛? 找刺激?” 壮汉翻了个白眼,傻子都能看出来杜听风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但他確实很好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话短说,宿管的房间里有具女学生的尸体,她赖上我了。” “你是说,她诈尸了?” 龚长青一惊。 “嗯,她不想让我走,所以一直缠著我。” “?” 陈极清了清嗓子,翻过身,放弃再听杜听风胡扯。 龚长青將信將疑:“你怎么逃出来的?” 他选择性忽视了杜听风其他的话,只捕捉住关键词“尸体......缠著我”。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哈哈,是吗?” 龚长青双眼一闪,笑声里有些不明的意味:“像你这么幸运的新手,还挺少见的。” 杜听风却一下坐了起来,认真说道:“对吧,我也觉得有点牵强。” “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是那个女学生心软了,觉得我的大好人生不能被折在这里。” “.......” 龚长青顿时无语,將一句国骂憋了回去。 “龚长青,钢笔在你手上对吧?” 陈极,適时打断了两人的吹水。 “咳咳,嗯。”龚长青清了清嗓子,才应道。 五分钟后。 三人聚在桌子前,借著闹钟的夜光,將笔从布袋里拿出来。 桌子上只放了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写。 三人同时握住钢笔,由壮汉开头,一同念出: “笔仙,笔仙。” “诚心,诚意,请您,续缘。” 这段请词由龚长青提供,几人念了几遍,笔都没有动静。 “奇怪了,没错啊......” 龚长青有些尷尬,低声道:“再来几次。” 在第六遍时,三人忽然感觉到脖间一凉,似乎有阵冷风吹过。 钢笔,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三人顿时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 杜听风正要问出问题,忽然,钢笔带著他们的手,不受控制地在纸上划动,速度很缓慢。 “不......要......”杜听风立刻看去,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不要碰我?” “啊?” 三人立刻鬆开手,龚长青更是一脸诧异。 钢笔在纸上滑动的速度立刻变快,像是他们三人的手制约了他的速度一样。 【要问什么】 杜听风立刻道:“到底有几篇日记?” 【三】 “日记的主人是谁?” 龚长青立刻开口,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钢笔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在半空中漂浮,摆动著笔尖。 过了片刻,才降到纸上。 【我知道】 “所以,到底是谁?” 【不告诉你】 “草!” 龚长青怒骂一声,顿时涌起一股想把钢笔扔掉的衝动。 “不用问了,他回答不了。” 陈极无奈地说道:“这个世界是被日记主人创造的,钢笔可能也会受到里面的限制。” “就像我们不能公开谈论域一样。” 钢笔摇了摇笔帽,似乎不以为然。 陈极没时间和它胡闹,追问道: “最后一张日记在哪?” 这回,钢笔倒是写的很快: 【操场,体育器材室】 这行字很快消去,紧接著,钢笔飞速舞动,字跡甚至带了些潦草: 【你们的问题问完了】 【接下来】 【是赠送的答案】 第18章 答案 杜听风一怔,和陈极对视一眼,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回答。 “笔仙还有这功能?” “买一赠一?” “老龚,这正常吗?” 龚长青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粗声道:“我怎么会知道?” 钢笔在空中跳跃,不知为何,陈极总感觉它的动作像在跳舞,似乎心情很愉悦。 几秒钟后,笔尖指向杜听风。 【你在赌一场不公平的游戏】 【想知道胜率是多少吗】 “它在说啥?” 龚长青有点懵,这个答案驴头不对马嘴,和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联繫。 陈极双眼一闪,想起那枚筹码。 他看向杜听风,却发现对方脸色差的惊人,嘴紧紧抿著。 “是多少?” 杜听风忽然说道,声音很嘶哑。 【0】 这个数字刚出现在纸上,杜听风就猛地站起来,脸色极度阴沉,就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 他闭上眼睛,颤抖的拳头紧紧握住,似乎想將桌上的纸掀翻。 钢笔,在纸上飞快的划出一根根黑线,將刚写下来的字盖住。 纸张上,沙沙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快,几乎就像是一个惊悚尖利的声音,在兴奋地窃笑! 陈极注意到,杜听风的裤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他拍了拍杜听风的肩膀,后者才沉默地坐下,不再吭声。 他扭过头,看向正在诡异摆动的钢笔,声音很平静。 这只钢笔....莫名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笔仙,该我了。” “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 ...... 笔尖在空中划著名弧线,几圈过后,才指向陈极。 它一动不动,笔帽微微颤抖著,似乎在思考写些什么。 五分钟后。 “它怎么不动了?”龚长青满脸困惑。 陈极也感觉不太对劲,刚才笔指向杜听风时,几乎是立刻就跳到纸上写了答案。 可现在,笔尖一直呆呆地对著他,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死机了一样。 “笔仙,你还在吗?” 陈极碰了碰笔,后者像被嚇了一跳一样,猛地一震。 它终於慢慢降到纸面上,可在离纸面几毫米的地方,又停下了。 墨水,迟迟没有接触纸张。 “你能不能写?”陈极皱眉:“不行就算了。” 钢笔像是被他这句话刺激,一下栽到纸上,划了好几处黑线。 它挪到一处空白处,停顿了几秒,才像终於做好准备一样落下了第一笔。 “写的什么?” 几人同时看去,即使是面色阴鬱的杜听风,也被钢笔过长的前摇吸引了。 看了半晌,龚长青忍不住道:“它在干嘛?” “这写的,不是字吧?” 钢笔缓慢地挪动了这么长时间,只是在纸上画了几个不甚规则的圆。 “你要买奥迪?”杜听风困惑地看向陈极。 “.......我都没驾照。” 忽然,钢笔原本缓慢的笔触一下加速,像开了狂暴模式一样,飞快地在刚才画的四个圆上涂抹。 一道又一道黑线力度极重,几乎把纸张穿透。 到最后,这一小片区域,被完全涂黑,一点之前的印记都看不见。 “......这就结束了?” 龚长青有点不太相信,瞥了一眼陈极,见他也是一脸疑惑。 “等等。” 陈极忽然一怔,钢笔又挪去了另一处地方。 这次的速度很快,只是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像头髮丝,又像是一条拙劣的小虫子。 【这就是你的答案】 钢笔画完之后,飞速在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立刻就不再动了。 三人面面相覷,龚长青又尝试和笔仙沟通,但钢笔像是死了般,没有任何回应。 “老龚的答案呢?” 杜听风看了看龚长青,又看向陈极。 “而且那条线是什么东西?” 陈极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 龚长青面色很难看: “这鬼东西根本就是在逗我们玩,你还没看出来吗。” 一阵沉默之后,陈极才道: “算了。” “至少我们已经获得了最重要的一条信息,第三张日记的位置。” 杜听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阵沉默,各怀心事。 龚长青冷不丁问道: “它有没有可能说的是假话?” 陈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皱紧眉头,心里也有一样的疑惑。 这支钢笔,很邪。 它的行为和流程,跟普通的笔仙完全不一样。 甚至连之前的召唤步骤,在它身上似乎都可有可无。 笔仙给与孟月和杜听风的答案,几乎肉眼可见的充满恶意。 而钢笔回答杜听风时发出的诡异沙沙声,几乎让几人都產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如同一只恶鬼,在幸灾乐祸地窃笑! 但,笔仙指出的答案,是他们面前唯一的方向。 陈极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体育器材室看看。” “这是通关的唯一途径。” 杜听风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下他们確实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龚长青在一旁垂著头,眼底露出一丝阴戾。 三人商定了一会,將探查时间定在明天早上跑操之后的课间。 体育器材室,正好在操场旁边。 ...... 早上五点半,所有人集合在跑道上。 今天气温回暖了一些,没有那么冷,但天空仍然如墨般漆黑。 至少等到六点,朝阳才会升起。 “运气好的话,还有七个小时不到,咱们就能离开这片鬼地方了。” 龚长青被架在陈极和杜听风中间,身后跟著丁湘,他腿伤没好,还是没法跑步。 “出去之后,你的腿怎么办?”陈极问。 “除非死,里面的伤,带不到现实去。”龚长青简单地解释,他在之前的域里受过更严重的伤。 “出去之后,老子要好好享受一个月,带我.....“ 龚长青的话戛然而止,摇了摇头,看向另外几人。 “你们几个呢?” “打游戏啊。”杜听风理所当然地道。 丁湘在身后,清冷的声音中也带了丝嚮往:“我要去山里度个假,写生採风。”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还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看到更多的风景。” 说罢,她看向陈极:“你呢?” “他还能去哪?”龚长青翻了个白眼,“肯定是待在精神病院。” 丁湘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这两天下来,她都忘了陈极弒母的事了。 想了想,她犹豫地说道: “其实......我感觉你比大多数人,都要正常。” 陈极笑了笑,没说话。 十几分钟后,隨著吹哨声响起,跑操正式结束。 人群稀稀拉拉地往教学楼走去,丁湘也在他们之中,远远地对著三人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希望他们顺利找到第三张日记。 她负责去看护吴燕二人,同时监视陈极三人不在时,教室里的情况。 陈极,看向杜听风和龚长青,三人对视,转身背离了人群。 他们前方,一座破旧的小房子,正是体育器材室。 第19章 第三张日记 体育器材室並不算大,更像一座小厂房,门口是一张铁质的大门。 门没有关,留著一条缝,上面布满锈跡的锁头还未落下。 龚长青瘸著条腿,扶著墙道:“我在门口帮你们看著。” “找到线索后赶紧说,別墨跡。” 陈极点了点头,和旁边的杜听风一起推开门,一闪身,钻了进去。 太阳刚刚升起,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明亮起来,而室內更是黑乎乎一团。 陈极揉了揉眼,才完全看清室內的样子。 这里,儼然经歷过火灾! 四周墙壁焦黑,大多数墙漆甚至都已经脱落,露出內部灰色的砖石。 头顶的铁梁,和旁边高高的天窗,也留下了明显的烟燻痕跡。 屋內大部分器材都已经被烧毁,余下的一些,也被烤到变形扭曲。 地上,满是黑色的炭块和灰烬。 空气中,甚至还残留著一股刺鼻的烟味。 “什么时候发生的火灾?” 杜听风有些懵,他们接连两天在这旁边跑操,並没看出这间小屋有什么异样。 “一天之內。” 陈极捻了把地上的菸灰,甚至还带有一丝余温。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担忧: 最后一张日记,会不会已经被烧毁了? “先找找再说。” 说罢,陈极对著杜听风指了指右边,示意两人分区搜查。 他自己则往器材室的器械区走去,那里已经將近废墟,不过仍然能看见几个被密闭的铁柜,没有太大损坏。 他一个个打开柜子检查,摸过每处边边角角,但发现里面大多只是哑铃、一些扁掉的桌球、网球等。 另一个柜子,里面则是一些奖牌和证书,即使柜门密闭,多数也已经融化,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忽然,陈极动了动鼻子,他从这股塑料、金属融化的异味里,闻出了一丝很微弱,但非常刺鼻的味道。 汽油味! 他顺著味道,將一块看不出形状的黑色东西搬开,在角落里看见了几大桶黄澄澄的透明液体。 “杜听风。” 他刚喊出声,却听见对方那里传来一阵惊讶的低喊。 “我这有好几桶汽油!” 陈极双眼一凝,立刻走了过去,果然房间右边的角落里也摆了几个桶。 他算了算,大概有快十桶左右。 “我那边也有。”陈极皱了皱眉,“在这放这么多汽油干什么?” “学校也用不上啊。” 他们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其中四五个桶已经被清空,只留下底部的一点残余。 “別管这个了。”杜听风扒拉著地上的废墟,“我在哪都没见到日记。” “甚至纸的影子,我都没见著。” 两人互相交换了区域,重新搜查一遍,甚至把地上的灰烬都清理乾净。 但,依旧没有任何收穫。 一分钟后,杜听风坐在器材室正中间,一个被烧毁的球桌上。 他紧锁著眉头,环顾整个屋子。 “要不就是笔仙在说谎,要不然就是日记已经被烧毁了。” 陈极掏出钢笔,就要就地开始召唤: “我问问它。” 就在这时,铁门就被啪的一声推开。 龚长青面色很不耐烦:“你们还没找到?” 隨著他打开门,早读课的铃声骤然响起,传遍整个校区。 “都特么上课了,”他正抱怨著,忽然一怔:“这屋子怎么了?” “被火烧了唄,日记大概率是没了。”杜听风哼道。 龚长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方向,眼里有丝狐疑。 “你旁边不是吗?” “大哥,我们都找遍了,这屋里压根都没——” 杜听风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看向身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张草稿纸,静静地放在他身旁的球桌上。 “怎么可能?!” 他猛地站起来,扭头看向陈极:“这张桌子上之前放的有纸吗?!” 陈极摇了摇头,紧紧盯著那张纸,一瞬间感觉全身发冷。 破球桌就在进门两步远的地方,一进来就能看见。 之前,这上面根本什么也没有。 他一把將纸抄起,看见上面日期的纸跡还在发亮,很明显是刚写没多久。 【11月28號】 “这就是第三张日记。” 陈极沉声道,和杜听风一起看去: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记录了。 丽,梦,月,都不在了。 这间我们曾经彻夜畅聊的寢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月的床上,很想哭,但却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是笔仙,害死了她,让她害怕自己被开除,才会去向张老师告发我们。】 看到这里,陈极心里如同闪过一道惊雷,他猛地看向杜听风,两人眼里都是愕然! “是孟月告的密。” 陈极喃喃道,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这才是李小丽和管梦,在这个世界被女教师杀了的原因。 他將脑海里新升起的疑问压了下去,重新看向日记: 【张老师说,告密者可以免掉惩罚。 她骗了我们! 迎接我们四个的,是下周一会被开除学籍的通知,和无休止的羞辱。 丽和梦,前天下课后就被赶回了家。 她们已经復读了三年,家里情况很差,甚至连之前的学费,也是东凑西拼借来的。 丽刚回家,就被她家人毒打了一顿…… 昨天凌晨,她们两个手拉著手,一起跳湖了......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我了解丽和梦,她们受不了的,不仅仅是因为被打、被开除。 而是三年又三年,希望再绝望,似乎永远也看不见尽头的学习、学习、学习..... 我知道,她们承受不住那些压在她们身上的期望了。 月比我早知道这个消息。 她一定是忍受不了心中的愧疚和负罪感,才做出了跳楼的选择...... 如果,她没有告密,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已经说不出我对她的感情,是爱,还是恨,我也分不清。 我想我不怨她。 她只是想和大家一样,她没有选择。 但我有。 笔仙给了我第二个选择。 这座学校,除了那片天台,那片我们常常在课间,在上面聊天,玩闹的天台,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我留恋。 这座学校的人也是。 所有无视这一切的人,还有宿管和老师,你们都该死。 我已经做好决定,明天一早,这座校区里的人,都要在大火里,给她们陪葬。 丽,梦,月;不要怕,有了笔仙帮忙,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极抬起头,他已经知道了这次生存任务里,暗藏的陷阱。 如果真的只是不触犯禁忌,前两天还能撑过去,但等到今天,他们必死! 他转头看向两人,语速非常快: “今天上午,她会屠校,杀光所有人。” “去教学楼天台,那里才是唯一的生路!” 第20章 焦尸?教师! 陈极说完,立刻就將纸翻了一面,背后还有半页。 右上方潦草地写了个【29】。 “这一面,才记录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地念出下面的句子: 【昨晚,我没有回寢室。 笔仙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笔仙。 (潦草的字跡:不用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器材室里会有汽油,但命运就是如此的说不准。 笔仙,你到底改变了什么? (潦草的字跡:^^) 早读课的铃声早已响过,我知道,他们都回到了教学楼。 此时此刻,我坐在器材室的前面,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火焰燃烧的声音。 笔仙给我安排的命运,是由体育器材室开始,再到教学楼。 他告诉我,这是既定的路,无法逆转。 (潦草的字跡:没错) 无所谓。每一次体育课,你不也是一样的嘲讽吗? 哦,还有体罚,张老师让你这么对我们的,是不是? .....他死了。 没来得及听完我的质问。 我亲眼看见了体育老师被火烧死的一幕,但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的皮肤在一寸寸地变为焦炭,龟裂,瓦解.... 身上的灼烧感,很痛,对不对? 被困在屋子里逃不出来的感觉,很绝望,对不对? 但,这些都比不上,月跳楼时的痛, 也比不上,丽和梦被水淹死时的无望。 我要去教学楼了。等我。月,梦,丽。 (简笔画:似乎是四个手拉著手的女孩,微笑夸张,裂到耳朵边) (简笔画:旁边还有一只钢笔,也被画上了笑脸) 三张日记里,日记主人的精神状態,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直到完全崩溃。 “她疯了。” 很难说,是笔仙蛊惑了日记主人,还是学校逼疯了她。 陈极嘆息一声,正要起身,却看见门外的龚长青,双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背后。 里面,充满了强烈的恐惧! 陈极一瞬间寒毛竖起,下一秒,他闻见一股浓烈的焦炭味。 从他身后飘来...... 杜听风站在最里面,全身发麻。 他清楚的看见,几乎是陈极刚念完日记,一具已经全身焦黑的尸体像幽灵一样,忽然在他身后出现。 日记里的时间线,和他们现在的世界,重叠了! 那道焦尸全身都已经碳化,甚至许多皮肤都已经脱落,露出下面的肌肉和骨头。 是被日记主人活活烧死在这间屋子里的,体育老师! 陈极几乎在闻到味道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脑子里一瞬间飞速运转,对著龚长青大喊一声: “跑!” 下一秒,他直接冲向大门,要將焦尸吸引到室外。 在这间小屋里,焦尸要杀他们,比杀鸡都容易。 就在这时,陈极双眼猛然睁大。 他能感觉到,焦尸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离铁门,只差一步路! 面前的铁门,却在飞快闭合,缝隙里,露出龚长青阴鷙的脸。 室外溢进来的阳光,也渐渐消退。 直到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绝在门外。 下一秒,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 昨天晚上,十一点十四。 钢笔已经被偷了回来,但另外两人不见踪影。 龚长青蜷缩在床上,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膛。 几秒钟后,他才將呼吸平稳下来,看向紧紧攥在手上的钢笔。 龚长青看了眼门,高跟鞋已经临近一楼,但至少两分钟內,宿管不会过来。 陈极和杜听风,被困在她房间里,是天然的诱饵。 他们死,只能怪命不好。 龚长青,咬紧牙关,他不一样! 无论怎样,他都要活下去! 只为了见到,那张童真的脸上,看见他时开心的笑顏...... 龚长青没有多犹豫一秒,从桌上拽过一张纸,双手紧紧握住钢笔。 闹钟的夜光,清晰地照出他扭曲的表情。 “笔仙!笔仙!” “诚心诚意,请您续缘!” 一分钟后,他收起纸张,脸色已经平静。 可龚长青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寒意,和坚决。 ...... 一点零五。 隨著第三张日记答案的浮现,龚长青隱没在两人背后。 黑暗中,他脸上露出的狠意,没人看见。 笔仙的两句话,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你会死】 【死在体育器材室】 ......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清晨的阳光,照在龚长青的脸上。 他背靠铁门,长出一口气。 他逃过了自己的命运! 预言已经非常清晰。 龚长青的死路,就是器材室里那具烧焦的尸体。 昨晚他就知道,体育器材室多半有鬼。 但龚长青不得不去,因为最后一条线索,就在那里。 他的心里,可能有一丝愧意,但很少。 如果真按陈极的想法,让焦尸跑出来,腿脚不便的他,死的概率比別人更高! 太阳的光线让他身上暖融融的,也带走了龚长青最后一丝愧疚。 他直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教学楼,抬头看过天台,眼里闪过一丝渴望。 恍惚间,那里像是家里的露台。 会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逆著阳光,在对他笑。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重复,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 “出域之后......我要带我女儿,去迪斯尼。” ...... 门后。 陈极的手,紧紧贴在冰冷的铁门上。 他感觉到强烈的烧焦味,凑向他的耳边。 死神,即將敲响他面前的这道门。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比焦糊味更浓的味道。 下一秒,一大捧滑溜刺鼻的液体,洒在了他的身上! 是汽油! 还没等陈极反应过来,他就听见远处奖牌陈列柜上的玻璃,刺啦一声,全被砸碎! 一阵热风飘来,身后的尸体,像是被吸引了一样,居然缓慢地转过身,向陈列柜看去。 陈极立刻扭过头,这才看清焦尸的身体,呼吸猛地一滯。 被烧死的体育老师,比他想像中更为恐怖,近乎两米,只能模糊看出人形。 所有的五官,肢体,都被烧到扭曲。 但,在尸体身后,却不见杜听风的身影! 他心里顿时一紧,就在这时,却感觉自己的头髮,被谁拽了一下。 杜听风,趴在头顶的铁樑上,一只手长长垂了下来。 陈极刚和他对视,就看见对方立刻做了个嘘的手势,接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鼻子,又对著眼睛比了个x。 陈极立刻会意: 焦尸,只能听和闻,看不见! 所以,自己身上和地上被泼洒的汽油,正是杜听风的杰作。 奖牌陈列柜破碎的玻璃上,扔著一个被用光的油桶,也是杜听风从上面投掷下去,用来吸引尸体的注意力。 杜听风又对著他指了指刚刚两人坐过的桌球桌,示意他从这上面爬到铁樑上。 门边暂时没有声音,气味也被掩盖,焦尸已经往展品柜走去。 陈极咬了咬牙,儘量轻地踮起脚,往前一步步挪去。 他双手非常小心地扶著桌球桌的台面,双腿跨到上面,几乎是匍匐到桌子上。 焦尸,正用他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手掌,摸索著柜子。 不出一分钟,他就会意识到那里,根本没有人! 陈极颤颤巍巍地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抬头望著铁梁,那里离他头顶还有一些距离。 杜听风已经从门口爬到桌球桌上方,此时半个身子掛在铁樑上,垂下来一只手。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嘴型在说:抓住我! 陈极点了点头,抓著杜听风的手,对方臂力惊人,直接將他往上提了一截。 陈极借著这个机会,另外一只手也抓住铁梁,往上猛然一跃,终於爬了上去。 咔——咔—— 他还没稳住身子,就听见刚才踩过的桌球桌,发出一声龟裂的呻吟。 下一秒,桌腿猛然倒塌! 焦尸猛地抬起头,空洞凹陷的眼窝,直勾勾地盯著桌球桌,眨眼间便窜到陈极和杜听风身下。 他的手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忽然猛地停住。 焦尸抬起头,那张已经完全融化的脸,直直盯著上方的铁梁。 陈极心里猛地一沉。 这只烧死的鬼,並不仅仅靠著本能在行动。 它已经知道,有人踩著桌子,跳到了上方! 第21章 查寢表 陈极紧紧贴在樑上,他和杜听风只隔一米不到。 两人一动不敢动,呼吸声轻到,似乎要停止! 就在他们脚下,焦尸仰著的头,直愣愣地看著上方。 他的鼻子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两个洞眼在疯狂翕动,要找到刚才跳出去的人,究竟在哪。 就在这时,陈极忽然感觉身下的铁梁,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轻微地往下压了压。 吱嘎—— 一道很细微的异响,从铁梁和墙的焊接处响起。 如同闷雷在屋里炸响! 陈极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多一秒的思考,在下方烧死鬼身体动的一剎那,他的身体也一动! 杜听风,和他没有交流,两人却像心有灵犀一般,疯狂往前爬去! 目標,是前方两三米处的天窗。 狭小的器材室里,铁管被撞击得叮噹作响。 焦尸的速度快到出奇,像只壁虎一般扑到墙上,三两步间,就跃到之前发出声音的地方。 他根本不管上面有没有人,猛地锤了一下铁梁,直接將那块坚硬的铁柱砸了个深深的凹陷! 焦尸手上的焦皮,被他这一拳打到四散飞舞,甚至溅到陈极的脸上。 下一秒,尸体已经被两人攀爬的声音所吸引,全身紧紧匍匐在铁樑上,向著陈极的方向猛躥! 杜听风已经拉开那扇燻黑的窗,奋力挤了出去,只听见扑通一声,坠到外面地上。 陈极咬了咬牙,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焦尸带来的热风。 温度越来越高,也意味著尸体越来越近。 他双臂猛然向前扑去,拉住窗沿,像只丝滑的泥鰍一样钻出窗外。 可就在这时,焦尸也跟著他,爬到窗台前! 陈极的手,只是刚接触到了一点尸体的皮肤,立刻被灼伤出数个水泡,皮肤都在开裂。 这一切仅在十秒钟內发生,陈极立刻收回手,勒住旁边的墙,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 同时,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猛地推上窗户,將旁边的锁掰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鬆开手,坠到地上。 杜听风早在下面等著,他扶起陈极的身体,抬头看去。 狭小的天窗上,焦尸炭黑的脸紧紧贴著玻璃。 即使没有了眼球,从他的表情里,两人还是看出了强烈的怨毒。 陈极靠在墙上,深呼吸道: “如果我们再慢一步,就会被他身旁的温度,活活烫死。” 说罢,他摊开手,给杜听风看他手上的伤口。 那里皮肉绽裂,炸开的皮肤上已经发黑了,是被一瞬间的高温燻烤而成。 杜听风心有余悸,他背上的冷汗还没干透,被风一吹直发凉。 “该死的......” 他没说下去,神情有些懊恼。 陈极知道他说的是龚长青。 “他现在应该已经去天台了。” 陈极看向教学楼,此时应该是早读时间,但那里安静到诡异。 “回教学楼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他扭过头,盯向西方,那里正是宿舍楼: “宿管房间里的一个东西,我们必须要拿到。” “查寢表!” 杜听风一怔,看见陈极从兜里拿出来第三张日记,给他指了指上面一句话: 【昨晚,我没有回寢室。】 他立刻明白陈极的意思,宿管每夜都会查寢,如果有谁没回寢室,必然会被记录在册。 “日记主人已经完全疯了。” “她的理智已经丧失,而且应该已经死了,看日记的意思,恐怕她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恶鬼。” 如果不弄清楚她的身份,他们很有可能在教学楼里误撞上对方,不明不白的被一同屠杀。 现在时间紧迫,教学楼里不知道什么状况,必须儘快把查寢表拿出来。 两人分析了一会,很快敲定了去拿册子的策略,甚至不用进宿舍楼。 ...... 早些时候,教学楼里。 走廊上,吴燕低著头,双手紧紧握住衣角。 她走过一间间寂静的教室,在走廊尽头停下了脚步。 “咚,咚,咚。” “进来。” 吴燕推开门,走到桌子前,半晌,她才抬起头。 她的对面,女教师刻薄尖酸的脸已经完全异化,五官如同被洗衣机搅拌过一样,上下顛倒。 但吴燕,却完全没有在意。 昨天下午,吴燕无意间看见丁湘,鬼祟地上了天台。 她悄悄跟了过去,听见了陈极四人的计划。 吴燕的心里如惊雷炸响! 他们怎么敢,去偷走钢笔,私下召唤笔仙? 一整个晚上,她都辗转反侧,被开除的恐惧,渐渐占满她的脑海。 她的耳边,一直迴荡著自己的低语。 她绝对不要被开除! 如果被发现,老师会不会觉得,她也参与了? 不,不行,她必须先去告诉老师,这样就不会被惩罚了...... 当然,为什么害怕被开除,为什么要去告密,吴燕都忘了。 她只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留在她心里的,只有一句话,如同禁令,刻在吴燕潜意识的深处。 【做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办公室里,吴燕木然的脸上,双眼眨都不眨。 她机械地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如果其他人在场,一定会被嚇出一身冷汗。 那几乎就是孟月的声音! “老师,我要举报。”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门外的阴影里,一道身影,默默提起了刀。 ...... 宿舍楼,一层,外侧。 陈极,蹲在宿管房间窗户下面,被一群灌木挡著。 他上方的窗户,开了一小条缝,宿管正坐在窗前写材料。 离他几米远的树后,杜听风手里攥著一块坚硬的石头,来回打量著宿舍楼。 最终,他锁定了二楼左手边第二扇窗。 这样,石头的轨跡不会被宿管直接看见,但製造出的动静,却能让她清楚地发觉。 几秒钟后,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石头在地板上滚动的异响。 宿管猛地站起身,额头上的眼球夸张地睁大,扫视著窗外。 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隨著她走上楼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陈极慢慢直起身子,往室內探去。 昨天,他曾经在桌子上见过那本册子,此时轻易地就找到了。 查寢表到手后,他给杜听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轻声离开了这片区域。 “臥槽,真噁心。” 小树林里,杜听风掂起查寢表册子的一角,满脸嫌恶。 这本册子的背面,满满都是腥臭的蟑螂尸体,正是昨晚陈极用来打死虫子的那一本。 他强忍著不適,將查寢表翻开。 这张册子,上面许多页只標了日期,剩余都是空白。 少数有名字的纸张上,也在后面標註了“已经报备” “直接看28號的。”陈极轻声道。 杜听风快速翻动著页面,直到最后几页,才翻到28號的记录。 上面,只有一个人名。 杜听风的双眼,驀然睁大! 他全身发寒,仔细看了好几眼,才把册子交给陈极。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眼里,强烈的不可置信...... “居然是她!” 第22章 是她 教学楼外。 豆大的汗水,滴落在水泥地上。 丁湘呼吸轻到几乎听不见。 她窝在草堆里,身体被完全挡住。 丁湘必须在这守著……为了通知其他还在外面的入域者,教学楼已经不能待了! 她的心臟此时还在怦怦直跳,神色极度警惕。 她忘不了之前看到的一切! 跑操结束后,她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却没见到吴燕和方佳的身影。 丁湘只是简单地扭了下头,想回身找找两女,可她原本人声鼎沸的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等到她转回来时,不禁呆住了。 前方,空无一人,硕大的楼梯,教学楼门口,乃至走廊上,都空空荡荡。 就好像,所有人一瞬间都消失了! 只有她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甚至连教室里,也没有一点声音。 丁湘心里顿时泛起强烈的不安,但她现在只能往前走,等著陈极三人的消息。 可,当她走到教室旁边时,窗户里的景象,却让丁湘后背一阵冰冷,浑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无数的尸体,穿著校服,露出的皮肤都是炭黑色,被悬掛在房顶的白炽灯上。 外面一阵寒风吹过,这些尸体便被吹的摇摇晃晃,互相碰撞著,如同风铃一般。 丁湘一步步后退,教室里,已经不能待了。 就在她轻声走过门口的时候,里面悬吊著的尸体,忽然像察觉了什么。 几十双头颅,齐刷刷地扭向她。 无数凹陷的眼眶下面,他们被烧到扭曲融化的脸上,裂口忽然张开。 “该上课了......” “你为什么,不进来?” ...... 丁湘又回想起,那如同催命般的喃喃低语。 她紧紧蜷缩著身体,双臂环抱著自己,可依旧挡不住身上的冷意。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丁湘隔著草往外看去,隱隱约约看见那人穿著校服,背著书包。 她似乎正要从门前的阶梯,往教学楼里去。 可现在,教学楼里极度诡异,遍地都是被烧焦的尸体。 丁湘的心里,瞬间闪过一丝怀疑。 已经上课了,还有谁可能在外面晃荡? 这个时候的出现,是不是有些太过异常了。 一时间,她几乎完全认定,外面正在上楼的学生...... 也是鬼! 丁湘静静地蹲在草堆里,一声不吭。 前面的身影,从露出的皮肤来看,並没有被烧焦,甚至很白皙。 丁湘的视线,一直追隨著远处的身影,直到她拐进楼梯。 忽然,丁湘一怔。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欣喜,但剎那间,又转成担忧。 就在学生拐进楼梯的一剎那,丁湘瞥见了她的脸。 是方佳! 终於见到她了! 丁湘正要起身喊住她时,突然全身一震。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嘘。” 陈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的话……却让丁湘头皮一阵发麻。 “別出去。” “方佳才是日记的主人。” “她是这片域最终的恶鬼。” 陈极表情很严肃,他和杜听风刚来到教学楼旁,就看见了方佳的背影。 也正是他,及时拉住了丁湘,没让她喊出声。 陈极立刻將所有信件的內容,以及刚刚发生的事,和丁湘讲了一遍。 查寢表上,28號的记录上,只有一行字! “方佳”(无故逃寢)。 “所以,她才会在孟月死后,反应这么大......” 丁湘喃喃道,所有的线索和疑惑,都在知道真相后串了起来。 “因为死的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越想越发凉,种种不合理之处,现在才显现。 “你们还记得,刚进这片域的时候吗?” 丁湘看向两人,很艰难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是第二个醒的。” “因为我一醒来,就看见方佳已经坐在我旁边,校服也穿好了......” “更加诡异的是,她其实根本,都没告诉过我她的名字!” “可我,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这点......” 而因为丁湘第一天的表现,陈极和杜听风,也下意识认为方佳是他们中的一员。 事实上,方佳自始至终,都是復读中学里原本的学生。 杜听风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法在公共场合谈论域。” “准確的说,是不能在方佳面前提起。” 三人一阵沉默。 无论是谁,都无法將这个屠校的日记主人,和前两天的方佳联繫起来。 “今天她已经完全疯了,我不觉得她会对我们网开一面。” “方佳的目標,是屠校,杀光所有师生。” 陈极面容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也是学生!” ...... 楼梯间里,龚长青神色警惕。 他也看见了,教室里极致惊悚的一幕! 但龚长青比丁湘更为谨慎,他穿过走廊时身体压的极低,只是快速瞥了一眼,没有被发现。 几秒钟后,高跟鞋声就从教室右边的尽头传来。 隨即,踏入了教室。 龚长青只能听见,当女教师进屋后,那些沉重作响的尸体碰撞声,就消失了。 他不知道的是,女教师已经完全异变! 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龚长青转身就要上楼。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他下面的楼道,光线模糊,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在上来,是谁? 龚长青没有丝毫犹豫,躲在四楼的拐角处。 他眯著眼睛,仔细听著正在上楼的脚步声。 听声音,是个女孩,脚步很轻。 龚长青瞟了眼走廊外的天空,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现在正是上午八九点,可太阳,已经完全被厚厚的云所遮挡。 楼梯间很昏暗。 龚长青將身子完全挡在拐角的一边,阴影之下,他確定只有自己能看见上楼的人,而对方则看不见自己。 脚步声,逐渐临近。 直到上到这一层。 龚长青一怔,是方佳。 他没有出声,心里大概猜测到,可能陈极几人逃了出来,將生路通知了其他人。 但她这么光明正大地地在教学楼里走,是真不怕死? 龚长青冷笑一声,並没有动,正好让方佳上去探路。 而她是否会有危险,龚长青根本不在意。 如他所料,方佳果然是要往上走,目的直指六楼天台。 就在她將背部转过来时,龚长青,眼睛忽然睁大。 他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方佳的身后掛著的,並不是背包..... 而是一颗血淋淋,刚割下去没多久的头颅。 那颗头的主人,他昨天还见过...... 是吴燕! 龚长青猛地將头扭回来,整个身体紧紧贴在拐角这边的墙上。 他的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发抖,无数惊悚的想法,在大脑里涌现。 但只有一点很確定。 方佳已经变成鬼了! 龚长青,一动也不敢动,竭力让自己发寒的身体平静下来。 她走了吗? 龚长青根本没法確定。 没有任何声音,是自己听漏了,还是......? 龚长青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偷瞄一眼,就一眼。 反正,他被墙挡住,方佳看不见。 他很谨慎,並没有直接將身子侧过去,而是用余光瞟了一下旁边。 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视线猛然凝固,涌现出极致的恐惧! 方佳,无声无息地站在拐角的另一面。 她的脸,离龚长青的脸,只有几厘米。 她的眼睛极端的瞪大,几乎占据了脸的三分之一,正在死死的盯著他! 龚长青的大脑停止了运转,无法接受方佳,一直都在窥视他的事实! 他看著方佳癲狂的眼神,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笔仙,骗了他…… 第23章 去天台的路 下课铃早已响起又过去,可教室和走廊里,依旧寂静无声。 丁湘快速地將她在教学楼里经歷的一切说了出来,脸上仍然心有余悸: “......我被眼前的一幕完全嚇著了,什么也没想,就往楼下跑。” “不过......那些学生的尸体似乎被困在了教室里,並没有追出来。” 陈极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限制。” 杜听风也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那些学生鬼被困在教室里,对他们算是好事。 他正思考著,忽然一怔。 “吴燕呢?” 龚长青知道生路的位置,现在多半已经赶往了天台。 他们六人中,方佳是这个世界的恶鬼,但反而一直被怀疑的吴燕,才是真正从现实里来的人。 丁湘插话道:“早上跑操的时候,我也没见到她。” 三人对视,心里都一沉。 陈极在兜里摸索了一会,掏出钢笔和一张日记纸,他要问问笔仙。 他这回並没有念壮汉给的召唤词,而是直接把笔帽打开,將钢笔放在纸上。 陈极从昨天占卜的时候就感觉,这只笔仙和普通的不一样,属於有灵智的生物。 杜听风立刻问道: “笔仙,告诉我吴燕的状况。” 那只钢笔並没有任何反应——准確来说,它確实动了,只是在纸上翻了个面。 但並没有想写字的意思。 陈极目光一闪:“我来问。” 陈极重复了杜听风的问题,將钢笔紧紧攥在手里。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让钢笔自由漂浮,反而限制住了它的行动。 他的手刚接触到钢笔,后者就又开始颤抖,和昨夜写下他答案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它仅仅颤抖了几秒,就带著陈极的手在纸上划动,动作幅度很轻微,处处透露著小心。 【吴燕告密了】 【关於你们昨晚的事】 它这回写的很快,字体也非常清秀。 丁湘有些难以接受地道:“她把我们举报了?” “为什么?这样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杜听风有些惊讶,他本来只是想问吴燕现在在哪,没想到笔仙给了这样的回答。 他想了想,神態倒没太大起伏,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答案。 “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吴燕確实被同化了。” 陈极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被谁影响的。” “应该不会是方佳,从她的日记来看,她不可能做出举报同伴的行为。” 陈极刚推测完,忽然扭头看向丁湘。 “你在教学楼时,见没见到女教师?” 丁湘摇了摇头。 陈极面色有些难看:“我觉得,女教师大概就是这栋楼里存在的另一只恶鬼。”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召唤笔仙的事,如果遇上她,我们必死。” 杜听风看了看天色,太阳仍然藏在云层后面,整座校区,已经昏暗到如同黄昏。 三人商討了一会,都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所有的危险因素已经被他们知晓,只有天台是唯一的安全区。 五分钟后。 陈极从楼梯口慢慢退下来,给身后的两人打了个手势。 上面没人,暂时安全。 教学楼一共五层,一到三层从左边的楼梯上去,到达三层后再穿过整片走廊,从右侧尽头的楼梯转上天台。 三人已经到达二楼,这里如同坟墓一般寂静。 依旧是陈极打头,杜听风断后,三人的脚步放的极轻,每走几个台阶就停下,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三楼,到了。 这是几人討论中,最难的关卡。 他们必须躲过里面尸体的视线,才能走到另一边的楼梯。 丁湘,正是在穿过三楼走廊去上面一层的教室时,被这一层班级里面的尸体发现。 陈极半蹲在地上,將身子完全俯下,这样他们的身影能被墙体挡住,不至於被窗户里面尸体窥见。 三人如同老母鸡一样,谨慎而缓慢地在地上挪动著,渐渐穿过两个班级。 忽然,最前方的陈极脚步猛然一停! 他立刻扭过头,给眾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极度的静謐中,噠噠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右侧的楼梯间传来。 是女教师在下楼! 无论她是穿过走廊下去,还是停在这一层,都必然会和陈极等人撞上。 丁湘心率急速加快,她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拉陈极的衣服。 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是这层楼的卫生间。 高跟鞋声已经越来越近。 三人速度飞快,儘量控制住声音,窜进男卫生间的一道隔间里。 丁湘呼吸急促,挤在角落里,手心都在出汗。 未知,总是和恐惧密切关联。 他们不知道女教师是要去哪,是留在这一层,还是往下走。 又或者......只是在这片走廊盘桓? 更重要的是,他们只知道,如果遇见女教师,势必会受到惩罚。 可,三人对她如今的状態,一无所知! 连学生都已经异变,女教师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女教师已经走过两个班,噠噠声逐渐放大。 直到,停在卫生间门口....... 陈极的身体,立刻绷紧,隔间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门口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 杜听风立刻明悟:外面那只鬼,根本就是在等他们自己出去!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三人根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况且谁也不知道女教师什么时候会进来。 陈极扭过头,对著杜听风用手指比了个圈,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能用了吗?” 他是在说杜听风的那枚筹码。 杜听风摇了摇头,丁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討论什么。 陈极也没有解释,他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钢笔,直接在自己手臂上写下两个字: “生路” 就著陈极的皮肤,钢笔在上面轻轻地划过。 【一分钟后】 丁湘长长出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笔仙告诉他们,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杜听风神色有些怪异,他没有怀疑笔仙的话,对著手錶开始倒计时。 他唯一感到奇怪的点,就是笔仙对陈极的態度,明显和对其他人不同。 从第三张日记来看,其实孟月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很难说是不是这支钢笔,在孟月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將她刻意往死亡的方向引领。 还有蛊惑方佳屠校...... 杜听风目光一闪,想到笔仙留给自己的答案,心里有了些猜测,不禁心中一松。 六十秒的时间,转瞬即过。 就在秒钟指到最后一刻时,下课铃,忽然响起! 陈极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確定,但,他们没有选择! 他一把拉开隔间的大门,门口並没有人影。 丁湘被杜听风拉住,疯狂地衝出卫生间门,跑向前方的走廊,她的双腿仍然在机械地跑动,可看向侧方的眼睛,却无比悚然地瞪大。 女教师正好和他们擦身而过。 如果再多等三十秒,他们本可以和她错开的。 笔仙,骗了他们? 第24章 追逐 女教师,已经完全异变成恶鬼! 她的脸上下顛倒,狭长的眼里充斥著狂怒,上方猩红的嘴猛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森森利齿,要咬断丁湘的脖子! 就在这一刻,杜听风猛地往前一扑,连带著丁湘也一同滚到地上,让女教师的嘴,只吃到了空气。 前方的陈极,却双眼一闪,同时对著女教师身后大喊一声: “方佳!” “张老师在这里!” 他刚喊完,就立刻拉起杜听风和丁湘,往走廊尽头跑去! 女教师猛然扭过头,甚至不在乎离她只有几步远的陈极几人,倒置的眼睛里充满无尽的憎恶,可最深处,却出现了一丝恐惧。 但她的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陈极骗了她! 被愚弄的感觉,让女教师发出一声极致愤怒的尖叫,几乎让三人耳膜都被震破。 丁湘头也不敢回,几乎发挥出所有的潜能,再走过一间教室,就可以跑上楼。 前方的楼梯间,传来一声沉重的脚步。 最前方的陈极,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凉了下来。 方佳拿著一把锋利的长刀,从三人前方的拐角处缓缓走出。 她的腰侧掛著两颗睁著眼睛的头颅,死不瞑目! 是吴燕,和龚长青。 陈极没有想到,方佳,真的就在他们不远处! 从她通红的眼睛,和那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里,陈极立刻判断出一个事实: 方佳和他们身后的女教师没有任何区別。 都是恶鬼! 他立刻將身旁的杜听风和丁湘推到教室里,自己也闪身躲了进去,可依旧没躲过方佳挥过的一刀,后背瞬间血流如注。 但这一刀之后,方佳却没再对他们动手,而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走过了这间教室。 杜听风扶著陈极,脸色一松: “比起我们,看来她还是更想杀了女教师。” 他拍了拍陈极,看著天板上悬掛的尸体齐齐看向他们三人,不禁有些发寒:“先出去。” 窗外,女教师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已经和方佳陷入了纠缠。 他和丁湘一左一右扶著陈极,三人轻声走出门,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陈极强忍著后背的疼痛,长出一口气,终於走过了这条走廊! 他们全都筋疲力尽,但不敢鬆懈一分,强撑著一口气往楼上走。 直到,走到了第五层楼! 丁湘擦了把汗,她已经看见楼上,天台掩开的门。 也就在这时,几人都听见,伴隨著楼下女教师一声极度悽惨的嚎叫,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传来。 女教师应该死了。 杜听风鬆了口气,他勉强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活跃些气氛,忽然看著丁湘背后的走廊,脸色骇然。 一具具穿著校服的学生尸体,从教室门里里走了出来! 女教师的鬼体被方佳杀死,居然引起了他们的异变! 其中十几只焦黑色的尸体,齐刷刷看向了三人,正好和杜听风对视。 这一切未免太过於巧合! “臥槽,有完没完了?!” 杜听风大喊一声,头也不回地拉著陈极,跑上楼梯,他们身后,学生的焦尸瞬间暴动,紧隨其后! 几人三步並做两步,几乎没过五秒,就跑到了天台的门口。 可,最快的那一具焦尸,也已经跟到他们身后,甚至离丁湘只差一个台阶! 丁湘咬了咬牙,她一把將陈极两人推进门里,自己也往前一扑,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天台! 就在这时,她的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身后的那具焦尸,力大无穷,紧紧抱住丁湘的腿,让她没法再往前爬去。 下面的台阶上,越来越多穿著校服的尸体,在往上攀爬。 钢笔忽然在陈极兜里抖动了一下。 像是在宣誓自己的存在。 几乎是同时,陈极没有多想一秒,就从兜里掏出那支钢笔,甩掉笔帽。 他往下狠狠一掷,正中抱住丁湘腿的那具尸体的脸。 如同热水进了油锅,焦尸猛地往后仰去,痛苦地嚎叫,脸上的焦炭一片片脱落。 趁著这个机会,两人將丁湘一把拉进天台,把门嘭地一声关上。 陈极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气,背后鲜血已经將衣服染红。 丁湘,状况更为悽惨,右腿像是被九十度的热水烫了一样,皮肉通红,完全绽开,很多地方的皮肤已经被烫到脱落。 如陈极所想,这些鬼,都不敢进到天台。 天台上一片寂静,空空荡荡,带著一股潮湿的青苔味。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忽然响起,课间结束了。 漫天的云,终於消散,一丝阳光,从天空洒下! 三人互相对视,脸上都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短短十分钟內,他们连续经歷了太多,女教师,方佳,还有最后关头窜出的学生鬼。 以至於丁湘现在坐在天台上,即使腿上传来强烈的刺痛,她也感觉像在做梦。 “张老师,被方佳杀了。”杜听风走到栏杆边,往下看去。 地上正是女教师被扔到楼下的尸体,死状极其悽惨。 “我一直很好奇,”陈极忽然说道:“鬼也会被杀死吗?” 杜听风点了点头。 “对於我们人类来说,当然不可能杀死它们。” “但更厉害的鬼,可以。” 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加解释,双臂趴在栏杆上,享受著天台上吹来的阵阵微风。 陈极走到他身边,眺望著远方,开口问道: “还差多久到十二点?” 杜听风看了看表:“一个半小时。” 他扭过头,忽然问道:“你就这样將那支钢笔扔了?” “不扔的话,丁湘会死。”陈极很平静。 杜听风哼了一声,替他接话道:“是不是还因为,你觉得他有点邪?” 就在十分钟前,这只钢笔坑了他们,害得所有人差点被女教师杀死。 陈极摇了摇头。 想了想,他將自己的一些想法按下,说道: “倒不是因为这个,笔仙可能没有撒谎。” 没有撒太大的谎,准確来说。 陈极在心中腹誹,补充了一句: “女教师其实没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你没发现吗?” 杜听风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把她唬住了,要不然,咱们全都得死。” “也许吧。”陈极笑了笑,“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晚了三十秒再出来,我们会直接迎面撞上方佳?” “没有我们的吸引,女教师应该已经离开,方佳的注意力,只会放在我们三个人身上。” 杜听风理了理时间,不禁惊讶地扬了扬眉,还真是这样。 他转过头看向陈极,眼里有些新奇:“你怎么就这么篤定,那只鬼钢笔不会骗你?” “一,根据他的答案,咱们確实活下来了。” “二,是我个人的感觉。” “它不敢。” 杜听风听到这句话,后退几步,认真地打量了陈极几眼。 他忽然问道:“你真是新人?” “嗯啊。” 杜听风確实发现了,钢笔在陈极手上非常听话,和对別人的態度完全不同。 但他同时清楚地知道,如同钢笔这样的诡物,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或多或少都有著副作用。 很明显,这支钢笔的答案,会刻意引导人走向死亡,但这一点在陈极身上似乎根本没有体现。 他摸了摸兜里的筹码,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第25章 结束 三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吹著天台上清爽的微风,颇有些愜意。 虽然丁湘的腿,已经疼到她几乎麻木,但她也不太在意了。 等到离开这里,所有的伤势都会消失。 陈极一直背对著两人,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他忽然招了招手,示意杜听风和他单独去一边。 丁湘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多问,她实在太累,只想闭上眼睛静静休息。 “怎么了?” 杜听风跟著陈极走到天台的角落,半靠在栏杆上问道。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是不是会直接被传回现实世界之前所待的地方?” 陈极很直接,这对他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如果真是如此,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从进入域之前唐琴的阻止,陈极可以確信,对方知道域的存在,甚至她自己可能也是入域者。 她必然会在精神病院里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陈极回来之后上鉤。 杜听风一怔,不过他早就看出来,陈极知道他並不是新人,所以也没有避讳。 他想了想,才说道: “既是,也不是。” “等到任务结束,我们会先被传到一条河流里,也就是域河。” “回程的时候,每个过关的人,都必须“漂流”到河的尽头,那里有一座门,穿过去才会回到现实世界,当然,也就是你进来前所在的地方。” ““漂流”?” “对,就是字面意思的漂流。我们会在域河旁登上一座小船。” “我个人感觉啊,”杜听风补充道:“这个过程就像是玩游戏的加载界面,只是现实世界和域的一条通路罢了。” 陈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没有停顿,又拋出一句话。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是什么?”杜听风眼里带著一丝兴趣:“想让我帮你逃出精神病院?” “对。”陈极也没遮掩,早在昨天,这个计划就在他脑海里成型。 “我听的出来,你也是天海市的人,我们的口音很像。” “我確实住在天海。”杜听风笑了一声:“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但,我凭什么帮你?” 陈极的声音不急不慢:“你被困在宿管房间的时候,是我把宿管引走的。” “我知道,但这不够。” 杜听风拿起陈极的手,上面的烧伤溃烂,露出里面的嫩肉。 “我也救过你,在器材室。” “咱俩扯平了。” 陈极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说道:“钢笔对我起不了负作用。” “你就不想知道,怎么抑制你那枚筹码,好运过后必然会出现的霉运?” 事实上陈极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但杜听风並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钢笔確实很怕陈极。 收回手,他的表情僵住了一秒,转瞬间又恢復平静。 他没有问陈极是怎么判断出自己筹码的隱患的,反而低下头,沉思了一会。 过了半晌,杜听风才抬起头,脸上又出现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容。 “行,我可以帮你。” 他拿出筹码,在手上拋著,上面没有任何数字,空白一片。 “但不只是因为这个。” “更重要的是,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你根本没有精神疾病。” “所以我相信你最开始说的话。” “你杀的,確实不是你的母亲,而是鬼。” 他一把抓住硬幣,声音中出现难得的认真。 陈极沉默了几秒,这两周以来,杜听风是第一个相信他的人。 他的手指紧紧攥著衣角,好一会才鬆开,陈极清了清嗓子,才道: “你回去之后,最快多久可以赶到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 “十五分钟,我家住的有点远,在东边。” 陈极有点怀疑:“能吗?” 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在最西边的郊区。 “当然。”杜听风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从我们回到现实世界那一刻起,二十分钟之內,你必须到达医院的正门口,在那里接上我。” 想了想,陈极又说:“时间必须卡的非常精准。” “没问题。”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陈极靠著栏杆,眉头仍然没有完全鬆开。 倒是杜听风转了个身,看向楼下。 “臥槽,方佳真够狠的。” 他惊嘆一声,將丁湘也一起叫了过来,让她往下面看看。 一楼的地面上,女教师的尸体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学生尸体完全挡住,下面几乎是尸山尸海。 “她就算变成了鬼,也还是要重复自己之前的行为,將所有人都杀光吗......” 丁湘看著下面恐怖的一幕,表情很复杂。 杜听风说道:“这就是她的执念啊。” “执念,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消失的。” 三人看了会楼下,时不时还有穿著校服的尸体,从楼上的走廊里被拋到地面。 过了一会,丁湘看的有点噁心,回到一边去休息了。 时间飞快的流逝,还差一分钟,任务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三人神色同时一动,看见天台的门被推开。 方佳,从门后走了进来。 丁湘立刻后退,满脸慌张,看向陈极和杜听风,神色中透著极度的紧张和恐惧。 方佳身上,全都是血,和一些黏稠噁心的人体组织。 她背著一个书包,並没有理会一旁的三个人,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 阵阵河水流淌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杜听风轻声道: “任务结束了。” 丁湘看了一眼方佳,仍然有些害怕,她转过身,跨进半空中那条凭空而现,闪著无尽星辉的河,直接离开了这片域。 “我们也走吧。” 杜听风拉了拉陈极,转身正要往河流里跨进,却神色一怔。 方佳,忽然向他们走来,被血沾湿的长长睫毛下面,眼神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完全看不出一丝疯狂的影子。 在天台上的方佳,和几个小时之前疯狂杀戮的她,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这时,才是一切没发生时,她本来的样子…… 方佳走到陈极身前,从她的书包里掏出了之前扎在学生尸体上的钢笔。 钢笔在剧烈地颤抖著! 方佳將这支钢笔递给陈极,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变了。 变得无悲无喜。 “这也是命运的一环。” 说罢,她一人转身向角落走去。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破旧的椅子。 陈极攥著笔,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看著方佳坐在其中一只椅子上,从书包里,小心地捧出三颗头颅,一一放在剩下的位置。 是李小丽,管梦。 还有......吴燕。 只是吴燕的脸,看上去有些怪异,时而像她自己,时而又能看出孟月的影子。 “走了。” 杜听风轻声道,拉著陈极跨进了河流。 他们身后的天台上,一片寂静,吹过丝丝温柔的午风。 方佳摇了一下头,眼神忽然恍惚。 刚刚...... 她没有多想,声音又变了回去,手轻柔地抚摸过另外三张脸上,扬起的嘴角。 她也绽开了同样的笑容。 “终於,我们又能聚在一起了。” 空旷的校园里,四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隨风飘远...... 第26章 域河 黑暗,占据了陈极的所有视野。 跨进河流的脚,稳稳地落在了一片坚硬的地面。 从明亮的天台来到这里,陈极的双眼一时有些无法適应。 这里,太暗了。 “这就是域河。”杜听风懒洋洋地道,他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 两人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狭窄老旧的渡口,石砖路连著嘎吱作响的甲板,泛著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 这四周环境很幽暗,陈极回身望去,却发现身后的通路被一块布满青苔的巨型岩石堵住,使这个渡口只能出,不能进。 他抬头眺望,才看见那块巨石其实只是一座座巍峨高耸的大山的一小块,大山无边无尽,根本看不到尽头。 渡口前方,则是一条幽幽长河,对面,亦是同样的连绵大山。 两座大山如同峡谷,將河流夹在中间。 这条长河不知道有多深,看上去晦暗不明,可河底,却布满无数闪烁的星沙,为这片空间点缀上一些亮色。 “丁湘呢?” 陈极收回目光,这片渡口四周掛著昏暗的红灯笼,只有他们两人。 “应该是已经走了。”杜听风道:“她比我们早出来一小会儿。” 陈极点了点头,忽然听见一阵水流波动的潺潺声。 一叶小小的木舟,从远方漂来。 没过几分钟,木舟便停在渡口的甲板前面,上面並没有任何人在撑船。 等到陈极和杜听风都上来坐好,木舟才轻轻拨动河水,往前方漂去。 正如杜听风所说,这段路,確实是在漂流。 两人在船上默不作声,杜听风正倚在一边休息。 隨著木舟的漂荡,河流两旁的模样也渐渐映入陈极的视线...... 岸边,每隔一段距离便建了一座渡口,对应著不同的域。 木舟在水上漂荡了几分钟之后,岸边的渡口渐渐消失,驶入一片新的区域,放眼望去,只有黑压压的大山环绕著长河。 但就在这延绵不绝的山体上,一尊如同巨佛般的石像,被雕刻在山的表面! 这座石像奇高无比,几乎堪比十几层的楼,无形中散发著一股让人悚然的气息。 “这是......” 陈极瞳孔一下放大,在他人生的十八年来,从未见过这么雄伟壮观的场景! 杜听风一下坐了起来,视线隨著巨像移动,低声感嘆道: “我第一次看见祂们时,和你一样震惊。” “你等会仔细看看,这里一共有二十八个巨像,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 他没再说下去,忽然住了嘴,和陈极一起看向河畔旁。 正如杜听风所说,木舟漂过一座座巨像,离近的时候,才看出是古人的雕像,每一尊的神態和动作都各不相同,有男有女。 甚至有一些,身伴宛如仙兽之物,即使只是石刻的雕像,却透著一股飘飘仙气。 就在陈极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的时候,他忽然耳朵一动,和杜听风同时往前看去。 他们前方的山体上,驀然滚落下几块巨石,噗通一声砸入水面之中。 伴隨著低沉的轰轰声,木舟前方的一座巨像,忽然开始剧烈地抖动,如同山体滑坡! 陈极心里猛然一紧,他立刻看向杜听风,却发现对方並不惊讶,反而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態。 “啊,跟我猜的一样,你果然会被选中。” 选中? 还没等陈极询问杜听风是什么意思,忽然眼睛微微睁大,看向前方。 那座抖动的石像,神態悲悯,眉目柔和低垂,看不出男女,竟从山体中脱落,宛如活了一般! 小舟,从祂身旁缓缓漂过。 巨像被岁月侵蚀的石质眼珠,隨著小舟的轨跡,晦涩地移动著视线。 下一秒,伴隨著震耳欲聋的碎石崩塌之声,祂竟然伸出了一根手指,往船上按去。 这根石质的指头,几乎有小舟的几十倍大,遮天蔽日! 陈极的眼前立刻全黑了,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腕处隱隱发热,带著一股灼痛,如同什么东西被烙印了上去。 一两分钟之后,小舟驶离了手指的阴影,继续漂向远方。 陈极回头看向巨像,那尊石雕已经收回了手指,缓缓回到大山的怀抱之中。 他立刻掀开袖子,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有著弯曲的六个黯淡红点,组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杜听风凑到他身边,在看到陈极手腕上的印记时,也將自己的衣领拉开。 那里,同样是由红点组成的印记,但更为繁杂,宛如一只简易的虎头,烙印在杜听风的锁骨处。 “这些印记是什么意思?”陈极皱了皱眉。 “你第一次进域的当天,是不是收到了一张船票?”杜听风忽然说道。 “嗯,这和印记有什么关係?” 陈极皱了皱眉,那张船票还在他兜里,上面的目的地,已然消失。 “那只是一张邀请函一样的东西,之后再打开域,他不会再做任何提醒。” “也许上一秒你还在约会,下一秒,域河就直接出现在你面前。” 杜听风耸了耸肩。 “印记的作用,就是提前几分钟提醒你。” “从此之后,每当域即將打开,你的印记就会灼烧。” “但我觉得,这个印记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因为並不是所有过关的人都会有。” 他想了想,才道:“我参加的所有域里,你是第二个被巨像赐予印记的人。” “另一个,就是我自己。” “那次的域,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在回程的时候,经歷了和你一样的事。” 顿了一下,杜听风又补充道:“当然,给我烙印的,是另一尊巨像。” 陈极点了点头,明白了杜听风为什么刚才话只说到一半。 如果陈极没有被赐予印记,杜听风自然也不愿把自己的这个秘密说出去。 毕竟,有烙印的人,哪怕在入域者中,也不多。 “但也没这么稀奇啦。”杜听风挥了挥手:“入域者人数还挺多的,我估计,只要在域里表现的好,就能获得这个印记。“ 陈极点了点头,这符合他的猜测。 肯定不止28个。 陈极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曲线,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转身对杜听风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印记有点眼熟?” 杜听风瞅了瞅,很直接地道: “像虫子。” “......” 陈极一时无语,他想问的是杜听风有没有在哪见过这个印记。 忽然,他猛地一怔,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这个曲线。 “钢笔,曾经为我画过这个图案。” 杜听风想了一下,眼里露出一丝惊讶,还真是。 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说道:“先別管这条线了,赶紧检查下钢笔的状况,看看它还能不能用!” 陈极点了点头,將钢笔从兜里拿了出来,这支笔本来应该被永远留在復读学校里,但不知为何,方佳最终还是將钢笔送给了他。 还说了一句很玄学的话。 陈极將笔帽打开,顿时一股腥臭的味道衝进两人的鼻腔,旁边的杜听风立刻皱起眉头,一脸被噁心到的表情。 笔尖曾经被插到焦尸的脸上,现在上面黏腻骯脏,带著一条一条的肉丝,还有些不明的人体组织。 “笔仙,出来。” 钢笔没有动静。 杜听风道:“赶紧出来,別装死。” 他经歷过四次域,见过不少诡异物品,钢笔明显是如筹码一般能带出来並重复使用的。 陈极摇了摇头:“应该是出墨口被脏东西堵著了。” 说罢,他便俯下身,將钢笔在河水里涮了涮。 几乎是刚沾到河水的下一秒,钢笔如同被热油泼了一般,猛地从陈极手里弹了起来,整个笔身都在猛烈抖动,仔细看去,上面已经被腐蚀出一块块空洞。 “大哥,这是域河,这里的水你也敢用?!” 杜听风瞳孔地震,陈极的速度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阻挡! 他的兜里,筹码似乎对钢笔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在微微颤抖。 “嗯?”陈极轻声道,眉毛扬了扬:“它很怕域河里的水?” 钢笔停留在他身边,不停往下俯身,似乎在央求不要再將它放到河水里。 紧接著,它轻轻漂到陈极的手臂上,三行墨跡浮现: 【哥】 【別搞我】 【我还有用】 第27章 钢笔的能力 钢笔明显能力不凡,预言了孟月等人的未来。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间隙性说谎,將人引领向死亡,但这对陈极似乎起不了作用。 他眼珠一转,立刻笑眯眯地对钢笔道: “你说说,能帮上他什么忙?” 钢笔开始在陈极手臂上划动,力度极其温柔: 【当你遇到致命威胁时】 【我能提前十秒发出预警】 它刻意將“十秒”这两个字写的很模糊,似乎想弱化掉这个词的存在。 陈极一怔,笔仙的能力不是预言吗? 虽说预警和预言只差一个字,但这也太货不对版了,预言能覆盖的范围明显大的多。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钢笔写到: 【离开学校】 【我的能力会削弱】 “提前十秒,能改变什么?”杜听风撇了撇嘴,看向陈极。 “而且,你还得冒著被它骗的风险。” 钢笔看不见的地方,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怀疑。 钢笔在之前表现出了明显的欺诈特性,现在自述的能力,差得实在是有些太远,很有可能藏了什么没说。 而且,方佳的日记中,数次提到了“命运”一词,又说钢笔“帮了她大忙。” 陈极点了点头:“有点用,但不多。” 钢笔听见他们说的话,笔帽猛地一震,赶紧在陈极手上写到: 【我在现实世界也可以用】 “所以呢?” “我猜你说的是,“被动”?” 杜听风哼了一声,似乎无意之间,將自己的筹码拋在手上转圈。 “凡是有被动的其他诡物,在现实中能带给宿主的好处,远比你的能力带来的多。” “比如说,权力,金钱……” 他掀开衣袖,似乎在看时间,又像在欣赏自己手腕上那只昂贵的手錶。 “......” 陈极清了清嗓子,一时无言,假装他对筹码的副作用並不知情。 但確实,这是个相对鸡肋的功能,因为提前警示的时间实在太短。 十秒钟之后会死的话,那多半鬼已经在跟前了,根本都不需要钢笔的预警。 钢笔犹豫了半晌,忽然低下了笔帽,很像人类垂头丧气一般。 【每个域,一次机会】 【改写十分钟內,你的命运】 【使用之后我会陷入十二个小时的休眠期】 【无法唤醒】 “我就知道这货藏了一手。” 杜听风冷笑一声,如他们所料,这支钢笔之前果然没讲实话。 不过,还是他和陈极的pua能力,更胜一筹。 他把钢笔从空中拽住,笑吟吟著递给陈极。 “现在算是能有点用处了。” 陈极接过笔,隨手揣进了兜里,似乎不甚在意,转身看向前方的河流。 但,他的心里,却泛起一阵波澜,並不像表面上一般平静。 如果陈极猜的没错,这才是钢笔的本质技能,而不是预言! 陈极之前就隱约猜到,预言的能力不会被带到外界,因为这很有可能並不是真的[预测未来],而是钢笔在一次次域世界的重复里,知晓了所有的信息。 当然,如果没有笔仙的两次答案,几人根本没有可能找到第三张日记,更无从得知生路。 而在极度危险的学校里,这意味著他们可以不用费时间和生命去寻找线索。 但后来笔仙赠送的他们两人的答案,其实已经超出了预言的范围,更像是八字里的[断命]。 改写命运的能力,比预言强悍的多。 简单来说,他让陈极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逆天改命! 这几乎等於陈极在域里,能比別人,多活一次! 摩挲著钢笔的笔帽,陈极垂下了头,面无表情。 他没有说的是,就在钢笔说出能力时,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恍惚。 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好像他在哪里,曾经听过类似的话一般..... 陈极身后。 杜听风眯了眯眼。 他手上紧紧攥著筹码,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无论能力多特殊的诡物,哪怕能让他死而復生,都没有手里这枚筹码对杜听风的用处大。 能力,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杜听风抿了抿嘴,一道温柔的身影,在大脑里浮现,让他的心臟闪过一丝疼痛,如同被忽然攥紧。 运气,只有百分之百的绝对好运,才能救的了她...... 几分钟后,前方的水流被坡岸截断,巍峨的高山前,一道光门立在地上。 这里,就是通往现实世界的入口。 杜听风下了船,將手錶摘下,递给陈极: “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 说罢,他挥了挥手,跨进光门,身影慢慢被吞噬。 陈极活动了下手腕,看著杜听风的背影,低声道: “待会见。” 隨著一只脚跨进光门,陈极的身体,如同准备狩猎的动物,瞬间紧绷。 ...... 天海市最东区,一座山上的別墅。 杜听风睁开眼,身上仍然穿著入域之前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射灯柔和的光束,窗帘没有拉紧,户外已是黑夜。 他立刻看向时钟,此时正好是晚上七点整。 与陈极的约定,是七点二十之前,到达天海精神病院。 门外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似乎察觉到了屋里的异动。 “小风,你回来了?” “嗯嗯。”杜听风披上外套,一边推开门,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鼻子动了动。 下一秒,他无奈地对著另一间房间喊道: “你又自己做饭了?” “哎呀!”女声轻呼,“忙著工作,忘了熬的汤了。” 杜听风摇了摇头,几步走下楼梯,一楼的厨房里已是烟雾繚绕,焦糊味呛的杜听风几乎睁不开眼。 他挡著鼻子,把火关了,隨即急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女人声音有点惊讶:“你不在家吃啦?” 杜听风顺手从玄关上拿了一串车钥匙,对著楼上摇了摇头,语速很快。 “我这边有点事,四十分钟后回来。”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没过五秒,杜听风又回头打开门,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著楼上喊道:“你別做饭了!” “我给你点外卖,等会別忘了拿。” 隨著又一声关门的巨响,楼上的女人怔了怔,摇著头,哑然失笑。 “不就是把锅烧糊了……好几次么,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她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眉头慢慢锁住。 “不是精神分裂,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 伴隨著自动门开启的嗡鸣,耀眼的白灯,剎那闪烁。 一座座环形灯,隨著杜听风步入车库,在他身旁亮起。 最尽头,是一辆银白色的跑车,线条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动感,宛如一只沉睡的猛兽,等待著主人的降临。 杜听风跨进车里,手机上的界面,还是刚刚下的外卖订单。 他將地图调了出来,瞄了眼时间,刚好七点零五。 现在正是晚高峰,手机上显示,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距离这里,將近30公里。 杜听风深呼吸一口气,视线撞上方向盘上金色的標誌,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玩游戏时,即將对抗最高难度的boss之前的提示。 “你是否要继续?” 引擎的轰鸣声,听上去就像野兽在咆哮。 杜听风踩下油门,犹如滑鼠点击了左键。 他接受这个挑战! 第28章 病房 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三楼。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接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你肯定意想不到......” 小常摊在椅子上,无聊地刷著短视频,时不时扒一口面前放的猪脚饭。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制服,胸上的徽章標著【保安科】三个大字,下面歪歪扭扭缝著名字。 “真tm服了,一个两个全翘班,留我一个人在这监视。” 小常瞥了眼面前的大屏幕,上面放大的黑白画面里,是一间空荡荡的病房。 三天前,他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被院里指派到监控室。 监控范围,分別是2层c区走廊,2层电梯口,以及2c01病房。 小常喝了口外卖送的冰红茶,从旁边乱糟糟的桌面上翻了翻,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穿著病號服,外面套了个橙色的马甲,很像电视上被採访的罪犯。 区別在於,男孩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一丝害怕,或者愧疚的情绪,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像是能把人的视线吸进去一样。 男孩手里还拿著一个名牌,上面写著他的名字: 陈极。 院里发出指示,要求24小时全天候监视2层c区,一旦在监控里看见陈极的身影,立刻报告给上级医生。 文件上显示,精神分裂症患者陈极,高度危险,现已逃出医院。 小常看著照片里男孩漆黑的眼球,身上不自觉地一阵发寒。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几周前,陈极將他的母亲残忍地杀害,並在家里和他母亲的尸体共度了整整两天。 “疯子一个......” 小常嘟囔道,把照片扔在一边,又看向屏幕。 他被分配的职位相对轻鬆,不像另外两个同事,还需要在每天来往的人脸中辨別,小常只需要监控2c01病房就行。 医院的2层並没有完全封锁,只將通往c区的铁门锁住了,其余区域依旧有医生,患者通行。 2c01病房,在c区的最里面,曾经的病人早已被迁走,现在里面並没有任何病患。 小常,每天的任务就是看著这间空荡荡,十几平米的病房。 “他都逃出去了,怎么可能再回来?”监控电梯口的同事私下抱怨,他的任务最为繁重:“要我看,就是形式主义,给上面做做样子。” 小常笑而不语,他资歷比两个人深,从监控的第一天开始,就没停下过摸鱼。 2c01里根本没有人,门窗紧闭,难道陈极还能凭空出现不成? 渐渐地,其他两人也开始懈怠,今天更是提前翘班,跑出去和女友幽会。 將最后一口饭吃完,小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到达七点。 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再在这玩半个小时手机,就提前回家。 视频上的画面逐渐变得诡异惊悚,男主角小帅半夜起床,楼梯上却出现一道黑影。 小常的呼吸逐渐急促,看著视频里灯一闪一灭,黑影也离主角越来越近。 直到下一秒,一张惨白的鬼脸,忽然占据了手机屏幕。 “臥槽,不带跳脸的啊!” 小常被嚇了一跳,赶紧想划掉视频,却发现屋里的光线,也闪了两下。 一瞬间,他胳膊上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猛地抬起头,才发现是监控上的画面,正在疯狂波动。 电路出了问题,原本清晰的黑白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条条乱纹,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画面。 小常有些紧张,他拿起手边的座机电话,正要打给维修科,忽然双眼猛然睁大。 监控上的画面,恢復了平静。 一个身穿病號服的男孩,从虚空中走出,动作自然而流畅。 “啪!” 话筒被摔到地上,小常张著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发出几声惊惧的音节。 “这......陈,陈极!” 正对著他的屏幕里,男孩抬起头,视线直直定格在监控的中央,就好像他能看见小常的脸一样。 下一秒,他的手一扬,监控上的图像瞬间扭曲,变成一片雪般的噪点。 小常大喘气了几口,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赶紧捡起话筒,拨通了那个他一直以为只是摆设的號码。 “嘟嘟......” “喂,我是唐琴。” 小常抱著话筒,声音急促而恐惧:“唐医生,2c01病房里,陈,陈极忽然出现了!” 深呼吸一声,他赶紧又补充道:“是从空气里忽然蹦出来的!” “陈极回来了?” 电话对面的女声,一瞬间变得很严肃:“关闭所有电梯,你现在立刻赶过去,和值守的医生匯合,在2c01外守著!” “如果陈极已经出来,立刻把他抓住,绝对不能让他逃出这个楼层。” “我会在5分钟后赶到。” 小常手颤抖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唐医生,医院的电梯不能停,万一病人有急病发作......” “还有,陈极出现的也太诡异了,他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变成鬼了?我这边就一个人,恐怕......” 小常的话里推阻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他只是个打工的,陈极忽然出现的事情太过於离奇,更別提这个人还是个疯了的杀人犯,他根本没必要为了几千块钱工资去犯这个险。 电话那边不耐烦地嘆了口气,再出声时,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而性感,宛如换了个人接电话一样。 “立刻关闭电梯。” “陈极不是鬼。” “一分钟之內,你会出现在2c01门口。” 小常被她简单粗暴的命令弄得有些慍怒,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迷茫,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是。” 他立刻起身,按动强制停止电梯的按钮,然后抄起旁边的电棍。 小常原本机械的动作慢慢变得顺滑,就像他似乎理所应当这样做一样。 不到半分钟,小常已经从应急通道到达2楼。 他谨慎地闪进走廊,將应急门推上,只能用员工卡刷开的门严丝合缝地闭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2层a区和b区的患者,此时应该都在楼下食堂吃饭。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极度安静,只有天板上的白色管灯,在冰冷地亮著。 小常轻声地走在走廊里,忽然看见前方被铁栏封住的c区里,值守的医生,摊在地上,全身一动不动。 隔著铁栏,能看见医生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他死了? 小常的后背,瞬间发凉,冷汗直冒。 医生,被陈极杀了! 第29章 护士 小常的心臟几乎要跳出喉咙,他紧紧握著手机,隨时准备打给唐琴。 “咳咳咳!” 忽然,原本已经没了动静的医生,胸膛猛烈地起伏,垂下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扑腾。 几声大喘气后,他才睁开眼睛,眼球里布满暴涨的红血丝。 “医生?医生!” 小常怦怦直跳的心终於落回了谷底,他双手扶著铁栏杆,轻声对著医生喊道。 医生戴著口罩,身上的白大褂凌乱,似乎刚刚经歷了一场搏斗,神情依旧惊魂未定。 “陈,咳咳,是陈极.......” 小常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他在哪?” 一边说著,他將铁门打开,警觉地环顾著医生的四周。 值守医生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劲儿,小常赶紧过去將他搀住。 “......我刚才听到异响,去病房检查时,被藏在门后的陈极偷袭。” “他下了狠手,差点把我勒死!” 医生声音嘶哑,脖子上的痕跡肉眼可见的深,心有余悸地道: “还好我趁陈极不备,用瓶把他砸晕了,才勉强逃了出来。” 小常认真地听著,才知道原来医生出来正是为了通知他们保安科,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支撑不住晕倒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想到这,小常不禁一阵后怕,忍不住將自己代入了医生的位置,顿时一阵战慄。 稳了稳心神,他才问道:“陈极现在还在病房?” “嗯。” 医生点头,半靠在墙上,指了指病房:“我把他锁里面了。” “还有,你和唐医生说了吗?她多久能到?” 小常想了下,才道:“刚刚她说,五分钟之后会到这里。”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到医院门口了。” 医生终於鬆了口气:“那就好。” 小常深吸一口气,看到身体瘦弱的医生也能將陈极打倒,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没那么害怕了。 他借著昏暗的灯光,往前走去,经过两间病房后,停在了2c01的门口。 里面黑乎乎的,只能勉强看见有个男人躺在地上,头旁边流了一滩血,还有几片瓶碎片。 小常心下稍安,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见到地板上的男人动弹了一下。 他心里有些犯怵,轻声嘀咕道:“也不下手重点,乾脆把他打死算了。” “滴滴~” 手机传来简讯的提示音,是一个陌生號码。 【我到门口了,现在上去,看好陈极-唐琴】 “医生,唐琴医生过来了。” 小常读著简讯,朝后面喊了一声。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摸了摸腰上的电棍,不禁对自己之前的紧张感到有些好笑。 忽然,他怔了一下。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刚才的喊声就像石头沉进了大海。 “医生?”小常有点不安。 他扭过头,眼睛驀然睁大,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立刻看向病房,正好看见里面的男人爬了起来,將身上隨意披著的病號服抖落。 “嘭!” 下一秒,一张四十岁上下、鲜血直流的脸,带著焦急和恐惧,猛地扑在了窗户的玻璃上。 “我是值守医生!” “陈极把我打晕,偷了我的衣服!” “他逃出来了!” ...... 三楼,护士站。 小护士正坐在工位上玩手机,忽然一怔,连忙站起来。 “主任,您没去吃饭吗?” 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医生拿著杯热水,慢悠悠地从她面前走过。 即使她刚来实习,也能认出来衣服上的主任医师標识,一时不由得有些侷促。 “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哦哦,辛苦了!” 小护士將手机往里收了收,心里鬆了口气,忽然又听见医生问道: “你刚见到保卫科的常俊了吗?” 护士有些不太確定,想了想才道:“几分钟前,他好像从监控室出来了,不知道要去哪。” “那监控室里现在谁在看著?”医生的语气有些不快。 小护士喉咙动了动,犹豫道:“今天......今天好像就常俊一个人值班。” 医生嘖了一下,没再问些什么,往前面走去。 直到他走过拐角,护士才战战兢兢地坐下,长舒一口气。 “有人该倒霉了。” 她嘟囔一声,想到保安科一贯的玩忽职守,不禁扬了扬眉毛。 “叮铃铃......” “喂,住院部三楼护士站,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护士接起电话,隨意地梳著头髮,快速地说道。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然睁大。 “你说什么?” “那个精分患者又回来了,还打伤了一个医生?” 她立刻正襟危坐,听著电话里的声音,神色连续变化。 “好,我现在立刻封锁三楼所有区域。” 她掛掉电话,一时有些慌张,这个点所有护士都去吃晚饭了,只留她一人值守。 忽然,她想到刚才路过的医生,心里猛然一惊。 电话里说,陈极换了医生的衣服,难道...... 她顾不上许多,立刻从护士站出来,一路小跑到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紧紧关著,护士拉了下把手,但没法打开,才发现需要特殊开启权限。 “呼,还好。” 护士鬆了口气,这样的话,陈极就没法进到监控室里了。 那里,存放著一些防爆器材,如电棍、盾牌等,如果被陈极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过身,开始一间一间的排查病房,寻找刚才医生的踪影。 现在的时间点,大部分病患都在一楼食堂里,只有少数几个无法活动的患者,已经被护工餵过饭,在病房里休息。 以防万一,护士还特意推开门询问了他们,有没有见过医生过来。 3b05的病人,说医生往c区里面走了。 c区? 护士刚来没太久,却也知道,c区最里面,正是陈极本来的病房。 陈极,要回去拿什么? 护士心里直打鼓,她曾经做过那个病房的卫生,除了一张和他妈妈的合照之外,陈极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想到之前听说的事,她心里一阵恍惚。 难道陈极回医院,就是为了取到那张照片? 隨著护士把门关上,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3b05病房,无障碍卫生间里。 地上,堆著一件白色的大褂,里面还卷著一套病號服。 陈极打开水龙头,將手洗乾净,上面沾上了一些之前打伤医生的血。 他穿著一套从监控室拿来的毛衣和牛仔裤,尺寸有点短,但还算合身。 陈极摸了摸兜,那里有几枚硬幣,一团揉在一起的卫生纸,还有一支动来动去的钢笔。 除了钢笔,其他的东西,都属於这身衣服原本的主人,常俊。 还有一张医院的通行卡,是在2楼时从常俊身上顺来的。 陈极甩了甩手,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向床上的人影。 一个光头男人,將被子拉到嘴下面,控制不住地咯咯笑著。 “嘿嘿,哈哈,她信了,她信了!” “我骗到她了!” “厉害。”陈极竖了个大拇指。 看见陈极要离开,光头男有点著急,拉著嗓子嚷道:“该你了!” “都说好了,我一回,你一回!” 陈极旋开把手,笑著道:“我现在就是去找那个护士呀。” “是吗?” 光头挠了挠脑壳,感觉有点道理,又有哪里不对。 陈极打开门,忽然又转过头,轻声说道: “以后想玩游戏,就找护士姐姐。” “不要再和你耳朵里,那个让你从六楼飞下去的声音玩了,记住。” 陈极出去之后,又过了几分钟,光头男忽然猛拍了一下头。 “该死,我还没和他说,要骗护士姐姐什么呢!” 说完,他又愣住了几秒,很疑惑地对著身旁的空气开口: “你说,他不存在?” “护士姐姐也不存在?” “哦,我差点忘了。” “只有你和我,才是真的!” 第30章 唐琴 穿过护士站,拐过楼梯间,再往里走便是员工专用电梯。 陈极步履轻鬆,三楼唯一值班的女护士,正在c区检查。 不出五分钟,她就该意识到,之前见到的那位主任医师,在这一楼里凭空消失了。 陈极走到护士站旁边,扫了眼桌上,上面除了医院內部的座机,还摆著一些文件,和一束中等大小的百合。 是早些时候,病患家属送过来的。 陈极停住脚步,把座机的话筒从上面取了下来,放在一边。 医院再打电话时,只会听到忙音。 想了想,他又將桌面上的鲜捧起来,大束洁白的百合瓣,將他的脸遮的七七八八。 现在,陈极看上去只是一位来看望病患的普通家属。 医院一共有三部电梯,两部在大堂,离应急通道很近,另一部则在医院边缘处的一条走廊里,仅供员工使用,用来运送医疗器械。 陈极摸了摸兜里的通行卡,这张卡,可以通行医院的大多数门,包括监控室,也包括应急门。 但,他不能再从应急通道走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陈极推开2楼的应急门时,清楚地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声音,至少有不下十位工作人员在一楼楼梯口守著。 其中,唐琴的声音,最为明显。 这也是陈极为什么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反其道上到3层的原因。 他必须要去监控室,单独將员工电梯打开,从那里下到一楼。 墙上的led面板,显示电梯正在从五层下来,陈极站在电梯间里,伸手看了下杜听风借他的手錶。 现在是七点十三。 叮——咚。 电梯门,嘎吱一声缓缓地打开,里面的灯很久没被维修过,白惨惨的灯光一闪一灭。 陈极轻轻闻著怀里百合的幽香,按动一楼的按钮。 ...... “维修工呢?” “电梯坏了就算了,为啥不让我们用楼梯?” “煞笔医院,全是一群吃白饭的!” 一楼,大堂。 两个警示牌,上面写著维修中,被一圈黑黄相间的警戒带拦在电梯面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多是穿著病號服的患者,都围在警戒带外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其中很多人,都是刚刚吃完晚饭,要回到自己的病房。 经由唐琴的命令,如今应急通道处,也被完全封闭,越来越多的人,都被堵到了一楼大堂里。 张婷穿著病號服,一个人在人群的最角落。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臟彭彭直跳,外界吵闹的声音似乎和她隔了一道膜,让张婷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 她弯下腰,试图平復越来越快的心跳,却只感到一种强烈的呕吐感,这里人太多、太吵了,触发了张婷的惊恐发作。 极度的焦虑和恐惧,让张婷感觉到自己在濒死的边缘。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碰了碰她。 下一秒,一束洁白芬芳的百合,凑到了张婷眼前。 “闻一闻,你能感觉好一点。” 隨著瓣看去,张婷有些惊讶,眼前是一位穿著普通的青年男人,戴著口罩,手里捧著,似乎要去探望病患。 “......谢谢。”张婷勉强地笑了笑。 幽幽的香,和身边男人平和的声音,让她不自觉之间,没那么焦虑害怕了。 她正想站起来,却忽然有些踉蹌,却见男人推来一座轮椅,將她扶在上面。 “你是来探望家属的吗......” 张婷坐定,有些侷促地问道,她不太擅长社交。 “嗯,我来接我妹妹出去透气。”身后的男人轻声道:“她有焦虑症,每天都要在园区里转转。” “不过看样子,今天应该是没法接到她了。” 前方,十几名工作人员仍然在维持著秩序,电梯依旧没有运行。 “那......”张婷犹豫了一下,“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住院部外面透透气?” “在这里,我呼吸不上来,特別难受。” 没有家属的陪伴,一般病人没法隨意离开这片楼。 “啊,我想想......” 身后的男人有些犹豫,看向住院部的大门,那里被许多穿著保安制服的人围著,不允许进出。 张婷也看向门外,但看的不是保安,而是门外的星空,眼里露出一丝渴望。 “没关係,到时候我就说,我惊恐发作了,没法在人多的地方待著。” 想了想,她又说:“我和你妹妹一样,也有焦虑症。” “那好吧。” 身后的男人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推著轮椅,往门口走去,立刻几名保安围了上来。 “你是探院的?现在医院发出指示,谁也不允许出去!” 男人有些为难,眼里露出焦急之色,这时,轮椅上的张婷忽然全身猛烈抽搐,紧紧拽著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副呼吸不上来的样子。 “她......她怎么了?”几名保安被嚇到,赶紧退后几步。 “这里人太多了,我妹妹她焦虑症发作了,必须得去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男人快速地解释道。 一名像是队长的人眉头紧皱,走到一边和一位医院的医生说了几句话,眼神不时投向张婷。 不到半分钟后,他走了回来,对著张婷道: “你们可以出去了,半个小时之內必须回来。” 推著轮椅的男人点了点头,眼里露出感激之色,隨即轻柔地推著张婷,往住院部外的园走去。 一处幽静的丛旁,男人停下了脚步,这里正在医院大门前面,离外面很近,已经能听到大路上车行驶的声音。 “你在这里自己待著吧,半个小时之內记得回去,不要出医院大门。” 男人看了眼手錶,似乎有什么急事。 “哦,好。” 张婷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呼吸著久违的新鲜空气。 她正要谢谢男人帮她离开大堂,却忽然一怔。 “那个......” 她的声音很犹疑,眼睛直直盯著医院大门的方向。 “他们为什么......都不走了?” “他们,是在看我们吗......?” 张婷的正前方,男人站在原地,全身紧绷。 他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著大门外的道路。 那里,时间如同按了暂停键,门卫,路上的行人,骑著电动车的外卖小哥,都停止了他们本来的动作。 直到,这条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齐刷刷地转过视线,看向张婷。 准確地说,是看向张婷面前的男人。 张婷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淌,她呆呆地看著前方,满眼的惊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看向他们的人,都顶著,同一张脸! 穿著普通的男人,手指轻轻抽动著,感觉到在所有诡异的视线中,唯有一道,是从他背后发出的。 男人回过头,看向住院部2楼的窗户。 那里,是一张和街上所有面孔一模一样的脸,透露著狂喜,嘴巴不停翕动。 是唐琴。 她的嘴型在说一句话: “陈极,抓到你了。” 第31章 巧合还是幸运 “是......是幻觉!” “对,对,一定是吃药吃的......” 张婷喃喃道,她的大脑,无法承受住面前这幅极端诡异的画面,自动开启了防御模式。 陈极嘆了一口气,看向手腕上的表。 七点十八分三十秒。 没有如唐琴,甚至张婷所猜想那般往后退去,他反而理了理衣领,表情里看不出一丝慌乱,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目標,正是被数十名顶著唐琴脸的人,所包围住的大门。 他......疯了? 张婷瞪大了眼,紧紧捂住嘴,看著黑压压的人群,如同一片乌云般,围了上来。 而她的身后,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也隨之出现,正是被唐琴派过来的十几名保安! 陈极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著,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 他扬起头,看向街角,那里,路灯忽然开始一闪一灭..... ...... 二十三个路口,每一个交通灯,都是绿色。 杜听风单手扶著方向盘,看向驾驶台上的筹码,上面一列繁复雕刻的数字,在不停变化。 3700。 3800。 直到两秒钟后,上面的数字跳了一跳,跃到了4000! “臥槽,这么好的运气。” “早知道我就该去买张彩票,不来接他了。” 杜听风瞥了眼筹码,轻哼一声。 此时明明是晚高峰,但他面前的道路,却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 这时,前方的路口驶来一辆车,看路线,正与杜听风去往一个方向。 司机看著后视镜,有点艷羡地瞥了眼后面的银白跑车,扭过头时,眼神里却露出诧异。 “奇了怪了,这条路平时堵得要死,今天是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领导的电话。 “喂,张总。” “啊,您说那个方案还需要修改,十分钟之內要开会?” “好,好,我这就回去。” 没过几秒,这辆挡住杜听风前面的车,立刻拐进下一个小路口。 这条通往西边的高速路,再次空空荡荡。 ...... 咔——咔。 这条街上,包括医院的建筑,路边的路灯,甚至对面小区的灯光,都忽然闪了两下。 下一秒,这一整片区域,完全陷入黑暗。 断电了! 唐琴站在2楼的办公室內,眼睛瞬间陷入一片漆黑,让她无法再看到楼下的任何事物! 不仅是陈极,更包括那些本来暴露在路灯之下的,门口来来往往的,被她操纵的人群! 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从她左眼的瞳孔中心分散,化作无数光丝,连接著楼下的人群,无法看清,无法捕捉,可就在这一刻,忽然断裂。 “该死!” 她暴喝一声,一下將身旁围著的医生们甩开,急切地往楼下跑去! 她能感觉到强烈的反噬在眼眶里炸开,让她眼球的深处,如针扎一般疼痛! 更为可怖的是,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个漆黑的影子,在墙后,在门边,在每一处阴影里,偷偷窥视著她! 唐琴立刻捂住左眼,不让它睁开一下,可那只眼球却不停地抽搐,似乎想突破她的手掌,去看到些什么。 她拿出来手机,拨通电话,几乎是滴声刚断,就大吼道: “我被反噬了!” “为什么这片区域会忽然停电?!我告诉过你们,要保持医院的灯光永远不会熄灭!” 电话那头,一道男声无奈地道: “琴姐,先別急。” “我知道你的能力暂时失效了,我现在正往医院门口赶。” “不过......这有点堵。” 男人的声音有些疑惑:“对向车道还好好的啊?” 就在这时,从话筒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像是轮胎与地面在剧烈地摩擦。 唐琴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强烈的怒火,对著电话骂了一句,便將手机扔到兜里。 她的心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忽然出现。 他们的部署很精密,除了医院本身的防卫,医院大门,两侧的路口,都有人在看守。 左侧路口,右侧路口,以及坐镇医院里的唐琴,宛如三角形一样,將陈极所有逃生的路堵死! 况且,另外两人,也不是普通人......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的这么快? 唐琴抬头看去,见到前方已经零星车灯闪烁,原本骑车、送外卖的人,已经恢復了正常。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形成一道鬆散却坚实的人墙,將里面的唐琴,和外面的陈极分割开来。 “啊,好好,我还有五分钟到......” “臥槽,太累了,停这喝口水。” 有人停下打电话,有人靠著自行车喝水,门卫在抽菸,甚至连流浪狗,都刻意躺在门口的地上,让她根本无法轻易挤过去! 唐琴的右眼,猛然收缩,这不对劲! 一切都太过於巧合了! “叮铃铃......” “说!” “我看见陈极了。”另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废话,他就在门口,和我就隔不到两米!” “那你怎么不抓住他?” 男人的声音,有点戏謔。 唐琴没有理他,用力地扒开面前的人,可刚分出一道缝,忽然地库里就驶来一辆越野车,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能看见,陈极就坐在越野车前方的石头墩子上,像在等人,非常悠哉。 等人...... “医院门口,不是堵死了?!” 唐琴心里猛地一沉,看向门口的路! 这是条双行道,一边堵的动不了,另一边,却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急速逼近的引擎轰鸣声,猛然在路的尽头响起! 两束刺眼的光束,將这一条路都照亮。 在这条狭窄而人群密集的双行道上,一辆银白色的跑车,以近乎一百三的车速,飞驰而来。 离奇的是,他前方的道路上,空无一人,空无一车,简直像专门设计的赛道一样! 唐琴的心里轰的一声作响,她立刻对著话筒喊道: “许三道,快,拦住那辆银色跑车!” 电话对面的声音慢悠悠的,背景音很喧闹。 “琴姐,我没法去啊,我的车被人撞了。” “那一边,也是这样。” 银白色的跑车,眨眼就到了医院门口,非常顺滑,根本没受到任何阻碍,猛地剎住了车。 车门,缓缓升起,如同一对纯白色的翅膀徐徐展开,將陈极拥入怀抱。 几秒钟之后,伴隨著一声引擎的咆哮,跑车嗡地一声驶离了这片区域。 唐琴捂著左眼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无法接受陈极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轻鬆、这么隨意地逃走了! 她静默了半晌,也就在这时,医院的灯闪了闪,终於又亮了起来。 原本堵在门口的人群,也恢復了正常,伴隨著交通的恢復,一时医院前鸣笛声不绝。 唐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並不在通讯录,可她却深深记在脑海里的电话。 “喂,叔.....” “陈极......还是逃走了。” “接走他的人,也是入域者。” 唐琴顿了顿,慢慢放下捂住左眼的手,那下面的眼球血流如注。 她的一只眼睛很平静,可那刚露出来的眼球,却充满极度的贪婪,死死转向跑车驶走的方向。 “您放心,这事老师不知情。” ““那位”更不会知道.....” 几秒的沉默之后。 唐琴忽然再次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我感应到了.......那个接走陈极的入域者,身上有一件至少a级的诡物。” “不,等等。” “是超a级......” 第32章 杜沐雨 天海市,东西快速路。 银色跑车的车牌,悄然被另一张车牌所遮挡。 陈极拿起驾驶台上的筹码,上面的数字已经从4000降到了2000,现在稳定下来,不再做出任何变化。 他將筹码翻过来看了看,背面亦是同样的数字,不禁有些好奇。 “它在现实里也能用?” 杜听风单手扶著方向盘,瞥了眼筹码,才开口。 “技能用不了,被动可以。” 他想了想,又和陈极解释道: “这些从域里带出来的东西,统称【诡物】。” “即使能带出来,很多诡物也没法在现实中使用,因为它们只有一个技能,而这个技能,只能在域里发挥作用。” 他下巴对著陈极扬了扬:“但也有少数的诡物,天生拥有一种被动特性,比如说这枚筹码。” “还比如说......你的那支钢笔。” 陈极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钢笔,和筹码放在一起。 在面对唐琴时,这只钢笔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样。 但现在,它却不停摇动著笔身,一副很活跃的样子。 “所以说,”陈极想到之前钢笔在域河时写下的字,“钢笔的被动,就是提前十秒的死亡预警。” “嗯。” 杜听风简短地应道,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筹码的被动。 “筹码上面的面额,由2000为基准,数值越大,我的幸运值就越高。” “它上面的数额时刻都会变化,举个例子,如果数字超过3500,我基本上做什么事都会非常顺利,很难遇到阻碍。” “如果面额到了4000,就会像刚才那样。” 他没有多说,但陈极亲眼目睹了杜听风当时的强运有多夸张: 对向的通路车全部堵死,出了好几起车祸,但杜听风驾驶的方向却空空荡荡,一路畅通。 这一片区域的电,莫名其妙地停了,与此同时所有被唐琴操纵的路人也恢復了正常。 还有那些巧合般將陈极和唐琴隔开的路人,陈极推测都是筹码的杰作,当然,杜听风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忽然,陈极想到了在復读中学时,杜听风使用的能力。 准確来说,他观察过,杜听风至少使用过两次筹码的技能。 第一回,是在第一天中午,宿管来他们寢室找丁湘的时候。 丁湘躲在床底下,居然没被宿管发现,本就很不合理。 而且,当时三人提出让丁湘从窗户翻走,躲到柜子里,都被杜听风否决了。 就好像,他知道宿管会搜查这些地方一样。 第二回使用之前,陈极已经隱约猜出了他的能力,所以才让杜听风来决定什么时候去宿管房间偷钢笔。 之后,杜听风果然帮他们躲过了两次必死之灾。 但,在去宿管房间之前,那枚筹码上的数字,似乎是5000? 陈极收回思绪,看向杜听风: “现实中,你的幸运值不会到5000吗?” 杜听风摇了摇头:“现实中最多到4000,你说的那是是筹码的技能,是另一个量级了。” “只有在域里,我才能主动使用技能,將额度提到5000,这也是上面的最大值。” “当技能开启时,带给我的不只是简单的好运,而是一种类似“灵识”的技能,让我能提前窥见我做出每一个选择的后果,从而找出一条最顺畅的路。” “每24小时,我只能使用一次技能,持续时间大约在十分钟之內,之后我就会受到三分钟的强烈反噬,运气一落千丈。” “不过上次.....” 杜听风欲言又止,还是没有继续说。 陈极瞥了他一眼,理解了为什么杜听风会莫名其妙地被女尸缠上,却又很確信几分钟后就可以脱困。 两人默默无言,车里安静下来,跑车的速度也逐渐减缓,驶上一条山路。 杜听风忽然想起了什么,有点好奇地看向陈极: “对了,我接你来时,你身后有个女的一直瞪著你,那是你的病友?” “不是,是个入域者。”陈极声音很平静。 “?” 杜听风猛地扭过来头,他接住陈极时,只看到对方正悠哉地坐在医院大门口。 所以,他下意识地觉得,陈极离开医院的过程,应该还挺轻鬆的。 为什么还会和入域者有关係? 陈极简单地將唐琴的事讲了一下,包括那只顶替他妈妈的鬼,和唐琴诡异的暗示能力。 虽然杜听风已经基本相信了陈极之前说的话,但此时此刻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所以,你说的这个叫唐琴的女人,至少有两个能力。” “一,是心灵暗示,二,是通过光线操纵他人?” 陈极点了点头,通过光线这一点,是他在停电后发觉的。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杜听风皱了皱眉。 “人,我和她近距离接触过。” “不过,她身边有一只鬼,不知道属於谁。” 杜听风神色不定,隱约开始怀疑,自己带陈极回家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陈极身后,仿佛笼罩著一团看不清的迷雾,里面伸出无数密布的丝线,缠绕在陈极身上。 如今,他自己,也成了这丝线中的一条…… 杜听风身旁,陈极看著车窗外,眼里闪过思索之色。 他可以確定一点,唐琴和那只顶替他妈妈的鬼,並不是单纯想夺取自己的性命,否则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 被陈极识破之后,唐琴才开始在医院设下防卫,要抓住他。 原因是什么?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这群人的东西? “到了。” 杜听风的声音打破了思绪,陈极一怔,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一处別墅前面。 这四周很幽静,环境优美,別墅的窗户,向外映出温馨的暖光。 “你一个人在这住吗?” 陈极问道,这间別墅占地面积也太大了。 杜听风摇了摇头,神色中终於透出一丝放鬆的情绪。 他下了车,打开家里的大门,对著楼上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一阵拖鞋踢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紧接著,二楼的栏杆处,一个清丽的身影隨之出现。 “我给你留了饭......咦?” 女人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穿著一套长袖的真丝睡衣,白皙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讶。 她大约二十多岁,身形瘦弱,声音平和,透著一股让人平静下来的气质。 “嫂......嫂子。” 陈极被她探究的目光看的有些尷尬,轻声喊道,视线不停瞥向杜听风。 他身旁,杜听风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伴隨著楼上女人的笑声,他长出一口气,咬牙道: “这是我姐......” “她叫杜沐雨。” 杜听风,杜沐雨。 陈极一怔,发现这两人確实有点像,笑起来眼睛弯弯时的神態非常相似,但杜沐雨的气质更为沉静一些。 “姐,我刚才出门,就是接他去了,这位是......” 杜听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 她笑吟吟地走下楼,轻声道: “陈极,对吧?” “我研究你的案子,很久了。” 第33章 第二次召唤 简单的介绍之后,陈极才知道,杜沐雨原来是一名心理諮询师。 难怪,她说话时总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適感,和唐琴之前的感觉有些像,但明显更为自然,透著一种骨子里的温柔和涵养。 她一直跟踪著陈极弒母的案子,研究过庭审的视频,甚至想办法弄了一份当时的笔录。 也正是她,在观察审讯时陈极的表现后,告诉了杜听风,陈极並没有精神疾病。 出乎意料的是,杜沐雨只是在刚开始简单提了一下陈极的案子。 在之后,便完全没有再討论这件事,似乎只是將陈极看成她弟弟带回家的普通朋友。 陈极倒是鬆了口气,他此时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再將关於唐琴、画皮鬼这些事复述一遍。 三人吃完之前点的外卖后,杜沐雨便將陈极领到一间客臥,里面被打扫的很乾净,宽敞,明亮。 她还体贴地在这间臥室里摆了束,隨后便转身关上门,留陈极一人休息。 陈极躺在鬆软的床上,头顶一束柔和的暖光照在脸上,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这似乎是三周以来,他睡过最舒適的一张床了。 半天之前,他还在躲避方佳和女教师的追杀,生死一线。 如今的这一切,让陈极感到一阵不真实的安全感。 他摇了摇头,將这股错觉甩开,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眼前的愜意不会长久,除却一直追捕陈极的唐琴,更大的问题是域。 丁湘说过,但凡进入过一次域,以后必定还会再来,否则会有严重的后果。 域里九死一生,哪怕获得了诡物的庇护,也无法拒绝域的召唤。 如如今摆在陈极面前的,还有很多疑问需要解答。 首先,就是两次进入域的间隔。 多长时间,域会再次召唤? 陈极翻了个身,这个问题可以很快获得解答,只需要明天问一下杜听风。 第二件事,就是在域河上,钢笔描述的很模糊的技能。 【改写十分钟內的命运】 陈极从床上坐起来,抽了一张面巾纸放在身上,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钢笔,轻声开口: “改写命运的能力,具体是怎么使用?” 想了想,他又问道,也是陈极心里一直都有的疑虑。 “还有,这个能力有什么限制?” 除去超长的冷却期,陈极总感觉钢笔的这个能力应该还会存在一些规则来限制。 如果他真能毫无限制地篡改接下来十分钟內发生的事,陈极完全可以直接给自己开个逆天大掛,简单通关域。 钢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在面巾纸上轻轻写到: 【你只能改写一句话】 【而且必须符合逻辑】 “一句话?” 陈极一怔,这个量词让【改写命运】的能力变得没那么抽象了。 【“臥室里,陈极在玩手机”】 【“忽然,他的门被敲响了”】 【“是杜沐雨”】 【“因为发现他的晚饭没吃多少,杜沐雨打开门,送来一盘水果”】 【假设技能发动,你的脑海里会出现你未来十分钟內会遇到的事,以下是你不能篡改的:】 【你不能写:“杜沐雨打开门,告诉了陈极一直被追捕的原因”】 【也不能写:“杜沐雨打开门,送来一副手枪”】 【因为杜沐雨不知道你被追捕的原因,她也没有手枪】 【这不符合逻辑,属於凭空编造】 “懂了。”陈极点了点头,明白了钢笔的意思。 支撑命运能被改写的因素,必然要符合合情、合理,不能直接將鬼写死,或者是强行通关。 “那我能怎么改写?” 【你可以写:】 【当杜沐雨端著水果盘走上楼时,她接到了公司的电话,於是將水果放在桌子上,结果被她的弟弟端走了】 【由於没有了水果的存在,杜沐雨在接下来十分钟內,不会打开陈极的门。】 陈极神色微动,感觉有点意思。 “可以扩写这么多?” 【不多】 【这是一件事,只是將因果的改变写了出来】 “行,我知道了。” 陈极点了点头,对钢笔改写命运的能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他可以改,但必须改的符合逻辑。 “还有一件事。” 陈极忽然想到了在域河时发生的异变,將袖子擼了起来,露出里面的几个红点组成的曲线。 “你在復读中学的时候,提供给我的答案也是这个,这到底是什么?” 钢笔在纸上久久没有动弹。 “......能別又装死吗?” 陈极有些无语,发现钢笔的鸵鸟心態很明显,遇到它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会立刻装聋作哑。 他將钢笔拎了起来,指腹按在笔身上,將它强行立在面巾纸上面。 钢笔抖动了两下,像是想要挣脱陈极的制约,但它被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半晌,它才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軫水蚓】 “軫水蚓?蚯蚓?” 陈极一愣,钢笔趁机从他手里溜走,如同一具死尸一般躺在了床头柜上。 看样子,他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陈极想了想,总感觉这个词的格式很熟悉。 他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跳出来不少网页。 軫水蚓,是神话中28颗星宿里,属於南方朱雀七宿之一的軫宿。 “域河里也是28尊巨像,数目对上了。” 陈极又往下翻了翻,看见一张国画图,和杜听风身上的印记很像。 下面標註著:尾火虎。 域河里,为什么会有28尊星宿的巨型石像? 祂们给入域者们留下的印记,是为了什么? 难道正如杜听风所言,是被选中的眷顾? 还是说.....一种分门別类的標记? “咚,咚,咚。” 陈极还在思考著域河里的石像,思绪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他双眼微闪,瞥了眼钢笔,才下床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正是杜沐雨,踩著一双毛绒拖鞋,手上端了一盘水果。 有青提、草莓等,在旁边还放了个小蛋糕。 “雨姐,你还没睡啊。”陈极挠了挠头。 杜沐雨摇了摇头,声音很温润:“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怕你半夜饿了,给你送点水果和点心。” “哦哦,谢谢雨姐。” 陈极接过果盘,放在一边桌子上,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看穿了陈极在想什么,杜沐雨微微一笑,轻声道: “没事儿,你就把这当自己家,今晚好好休息。” “明天我让小风带你去买些衣服和私人用品,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 杜沐雨看他的眼神,和看杜听风没什么两样。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杜听风应该和他姐姐提了,要让陈极在这里长住。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时间里,即使进入了域,旁人看他的眼神也多是害怕、或者厌恶。 毕竟,人人都知道,陈极杀了自己的母亲。 只有杜听风姐弟俩,把他当个正常人看,相信陈极说的话。 將门掩上后,陈极坐在臥室的小沙发上,吃著水果发呆。 钢笔的问题解决了,但是现实世界里,唐琴对他的算计和追捕,依然没有停止。 唐琴,画皮鬼,或许还有更多人。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极低著头,將內心深处的一丝迷茫赶到脑后...... ...... 这一晚,陈极睡的很安稳。 直到,一阵疼痛,打破了他的梦境! 宛如一把被烧红的烙铁,直接贴住了陈极的皮肤! 他猛地睁开眼,原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红色的暗点,正在一闪一灭,发出阵阵强烈的灼烧感。 陈极立刻翻身打开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正是早上九点。 他匆忙套上衣服,便將门推开,急冲冲地往外走,正好撞见杜听风在楼梯上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 “怎么了,这么急?” 杜听风一怔,看见陈极的面色很难看。 “两次域之间的间隔,最少隔多长时间?” 杜听风有点不明所以,想了想道:“至少是一个月,多的话可能半年后才会召唤。” 陈极將袖子捋了上去,手腕上,光点组成的曲线明灭不定。 杜听风的眼睛驀然睁大,瞬间睡意全无! 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著什么。 域,对陈极发起了新的一轮召唤。 他抬起头,神色不断变化,最终形成一个无奈的笑。 “你刚从域回来,还不到一天吧?” “陈极....我该说你是特殊,还是太倒霉了?” 第34章 【域·丽汀公寓】指引 就在此时,二楼尽头的房门,也被推开。 杜沐雨端著一杯咖啡,有些疑惑地看向楼梯上神情焦灼的二人: “怎么了?” 陈极心里一顿,刚想找个別的理由搪塞过去,却听见杜听风已经开了口,声音很自然: “陈极又要进域了。” 他立刻瞥了一眼杜沐雨,却见到对方没有任何疑惑或者惊讶,似乎知道域的存在。 “现在吗......?” 杜沐雨的声音有些担心。 杜听风点了点头道:“对,很快。” 也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道道波纹忽然涌现,在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了里面星华闪耀的域河。 陈极立刻看向这道河流,他身旁的杜听风瞥了眼他的表情,轻声道:“域河开启了?” “嗯。” 陈极的域打开时,除了他自己,別人都看不见。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要小心。” 杜沐雨的声音很轻,带著担忧,默默走到陈极身后。 杜听风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倒是很放鬆。 “走吧。” 陈极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姐弟二人,身影瞬间被域河吞没。 ...... 一股带著年代感的灰尘味,瞬间充斥了陈极的鼻腔。 他睁开眼,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所处的环境是一所公寓的大堂,看装修风格,应该是零几年建成的。 前面是两个老旧电梯,旁边堆了些洋娃娃之类的杂物,另一侧就是楼梯间。 右手的绒布沙发上,坐了两个女人,紧闭著双眼,一个身材高挑,另一个的脸则看上去很年轻。 陈极扭过身,看著公寓的大门,那虽然是座透明的玻璃门,但完全看不见外面的任何景色,只能看见室外黑漆漆一片。 门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刚睁开眼,似乎还有些恍然。 他耷拉著眼皮,神色看上去很疲惫,穿著一件有些皱的白衬衣,和陈极刚好对视。 “你好。” 中年男人笑了笑,並没有对忽然来到异世界的惊讶,很明显是来过域的老手。 “我叫左世明。”男人伸出一只手。 陈极点了点头,也和左世明握了握手,才开口:“我姓陈,叫我小陈就好了。”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全名,不想再为弒母案多做解释。 “左先生,你是刚加完班,就过来了......?” 陈极忽然问道,打量了一下左世明的白衬衣。 “不是,我是开网约车的。”左世明有些尷尬,解释道:“昨晚收车太晚了。” “哦哦。” 陈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事实上,他是因为方佳的阴影长了个记性,要確认“队友”確实是入域者,而不是域世界里本来的人。 因此,才会刻意套一下左世明的职业。 这时,两人身旁的沙发旁边,发出一阵琐碎的动静。 陈极和左世明扭过头去,才发现那里靠著一个男人,之前被沙发挡住了。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带著个眼镜,身上还挎著一副相机。 他揉了揉眼,睁开又闭上,满脸的疑惑之色。 “我在哪?” 一边说著,他一边撑著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刚好碰到了沙发上女生的胳膊。 年轻男子立刻就被沙发上的两个女生吸引了视线。 “咳咳。” 左世明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男子的注意力,他刚想开口,沙发上的两人便颤动了一下,同时睁开眼睛。 “丽姐......” 年轻女孩刚好和年轻男人的视线撞上,被他嚇了一跳,立刻往身旁的另一个女孩身上靠了靠。 几分钟后。 经过左世明的介绍,这三人才知道了域的存在,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 身材高挑的女人,叫胡丽,是名舞蹈老师,和身旁的年轻女孩,圆圆,是好朋友。 她面色惨白,嘴唇发抖,但仍然將圆圆护在怀里,半晌,才强撑著看向左世明: “左先生,域里,会有什么......?” 左世明想了想,才道:“会很危险。” 陈极看了他一眼,知道左世明出於考虑新人的精神状態,才说的这么委婉。 他接上话,看向三名新人,很直接地道:“有鬼,会杀人。” “什么......?!” 庄瑞短促地尖叫一声,眼睛里露出强烈的恐惧。 连圆圆和胡丽,也在听到这个答案后脸色煞白。 左世明无奈地看了陈极一眼,但他也知道,新人早晚会知道这个事实。 与其让他们到时候精神崩溃,还不如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忽然,一道不耐烦的女声从电梯旁边响起。 陈极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那个他一直以为是被丟弃的洋娃娃,居然是个女孩,只是因为身形太过於娇小,又被杂物挡住,让陈极完全没辨別出来。 伴隨著蕾丝和绸缎摩擦的沙沙作响,一个身高刚到一米五的女孩,穿著一身华丽的洋裙,从杂物堆后站了起来。 她梳著两个捲曲的双马尾,娃娃脸,五官非常精致,简直如同人偶一样。 很明显,这个女孩不是新人。 “菲儿。” 左世明在陈极身后一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唤出女孩的名字。 他们两人认识,可能参与过同一个域。 陈极看了左世明一眼,莫名感觉他的声音中有丝忌惮。 菲儿的脸上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圈公寓大堂,忽然看向左世明: “左老头,域的指引,还没出现?” 指引? 陈极忽然想到復读中学开局时黑板上出现的话。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该出现了。 左世明摇了摇头,看向楼梯间: “人还没到齐。” 他这句话刚说完,楼梯间里就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著,一个短头髮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眉头紧皱,步伐很利落。 她身后跟著的,是一名气质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扶了扶眼镜,快速地扫视眾人一圈。 短髮女人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简短有力: “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吧?” “我叫慕容晴,进过域。” 她身后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超过慕容晴,更偏向另一边的几人。 “大家好,初次见面。” “我是吴中海,一名数学老师。” “这是我第一次来域。”他神色中仍带著些很难被发觉的紧张: “之前看你们都没醒,我就跟著慕容女士上楼看了看。” 陈极刚想开口询问,忽然视线看向菲儿,对方正直直盯著大堂墙上的宣传栏。 那里本来掛著一些水费单子,此时,却凭空出现了一张黑红色的纸,掛在宣传栏的钉子上面。 菲儿將红纸拿了下来,上面写著两行大字,几人一同看去: 【过去的从未逝去,逝去的从未离开。】 【任务目標:逃出丽汀公寓。】 第35章 【域·丽汀公寓】电梯工 一分钟后,这张记载了指引的红纸,便如菸灰一般在菲儿手中消散了。 除了还处於状態外的新人,其他曾经参与过域的老手一时都不再说话,默默思考著这一次指引的含义。 陈极看完纸上的指引后,往后退了两步,一个人靠在墙边,心里微动。 这一回的指引,和復读中学的不太一样。 復读中学的指引,很明確地写了【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现在回想整个任务,其实这句指引已经將大部分禁忌,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 身在学校,只要不触犯学生的准则,就能活过前两天。 但丽汀公寓的这句指引,非常抽象,完全找不出和公寓本身的任何联繫。 反而,更像是一句意识流的诗歌。 只有纸张的最后提了一句,最终的目的是逃出这里。 收回思绪,陈极知道现在暂时没法从这句指引里读出更多。 “叮——咚。” “一楼到了。” 大堂里的八人立刻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诧异地看向电梯,有人下来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极皱了皱眉,他记得之前检查这附近时,电梯旁的显示屏上没有任何数字,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使用过。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紧接著,一名戴著黄色头盔,穿著一套脏兮兮维修制服的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大堂里的几人,像是被嚇了一跳,缓了缓才说道: “电梯出故障了,这两天用不了。” 说罢,他便將电梯里摺叠的一块警示牌拿了出来,放在电梯前面。 “两部都坏了?”慕容晴有些不相信地问。 电梯维修工摇了摇头:“只有左边这部货梯,不过,右边的客梯也有些毛病,最好等一起维修完再用。” 陈极立刻问道:“几天能修好?” 维修工已经提著修理包走到了门口,声音有些不耐烦。 “等零件寄过来才能修,至少一周。”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推开了公寓的门,一闪身走了出去。 陈极眼睛很尖,看到门推开时的缝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漆黑,宛如虚空。 修理工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消失在“公寓”这处场景里了。 “他就这么走了......?”圆圆有些错愕。 她身后,庄瑞眼睛一闪,忽然开口:“他这算不算离开公寓了?” “算。”慕容晴点了点头,似乎知道庄瑞在想什么,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他可以,你不行。” 吴中海也明白了庄瑞的意思,虽然心里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但还是有些犹豫地靠近门口,拧动公寓大门的把手。 咔噠。 门很轻易地被打开了。 但外面,正如陈极所看到的一样,只有一望无际的黑,以及丝丝飘动的雾气。 吴中海也没想到一下就开了门,反而被嚇了一跳,往后踉蹌了几步。 庄瑞谨慎地靠近门,正想仔细看一下门外,忽然被左世明的声音打断。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靠近那里。” 他这句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反而很严肃,还没等其他人说些什么,左世明就从旁边的沙发上捡起一个抱枕,往门外的漆黑处扔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抱枕没入了虚空,如同一滴水珠砸到大海里一般,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陈极盯著门外像是能吞没一切的黑,没有说话,一只手插到裤兜里。 钢笔,正在那里轻微的扭动,似乎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庄瑞铁青著脸,往后退了几步,不再提开门的事,反而是吴中海过去將玻璃大门关上了。 左世明轻咳了两声,扶了扶眼镜,看嚮慕容晴和数学老师吴中海: “两位,你们之前在楼上,有发现什么吗?” 他们两人是最先醒的,陈极睁开眼时並没看见他们,算了算时间,他俩至少在楼上待了有三分钟。 陈极没来得及还杜听风手錶,此时仍然戴在手上,不时就抬起来看一看。 陈极睁开眼的时候,是八点十五,而电梯工来的时候,正好是八点二十,那么慕容晴二人下楼的时间,应该在八点十八左右。 慕容晴很简短地道:“时间太短,没看见有什么。” 吴中海看了看她,连忙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我们就在楼梯间里走了走,没有进里面。” “大概走到五层,公寓就到顶了,然后慕容女士就带著我下来了。” 左世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再询问下去。 几分钟后,经过商量,八人简单地分了下队,分层去探索。 慕容晴和吴中海,去二楼。 圆圆和胡丽,被分到了四楼。 经过几次空箱测试,他们发现右边的电梯没有太大问题,也能用。 出乎陈极的意料,左世明並没有选择和自己认识的菲儿一队,反而是和庄瑞一起去了三楼。 剩下的,就是陈极和菲儿。 菲儿选择从楼梯间里往上爬。 她的裙子华丽繁杂,里面的裙撑能占几层台阶,脚上还穿了双有跟的小皮鞋。 但菲儿,似乎一点都不受这些衣服的限制,娇小的身体速度很快,像是一只白兔一样窜了上去。 她完全没有停一下,直接爬到了五楼,白瓷般的脸上,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掉。 这种老旧的公寓楼里,楼梯间很久都不会打扫一次,地上、栏杆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陈极在菲儿身后上的楼,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她踢踏起的灰尘填满了。 等他爬上五楼时,正好看见菲儿面无表情地看著他,目光中有一丝嫌弃,似乎觉得他速度太慢。 陈极灰头土脸的,一手推开楼梯间的大门,声音有些僵硬: “呵呵,先进去吧。” 他正要踏进楼道里,忽然衣领被拉住,力道非常大,瞬间將陈极从门里拉了出来。 “菲儿?” 里面有危险? 但钢笔没有预警啊? 陈极一愣,扭头看过去,却被嚇了一跳。 菲儿的脸就在他肩膀后面,甚至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隨即,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不解的表情。 “陈极。” 陈极心跳立刻漏了一拍,他和別人报的名字只有姓,叫小陈。 网际网路时代信息瞬息万变,今天看的新闻,可能明天就忘了,况且,陈极並没有像上次一样穿著精神病院的病號服。 他几乎没有思考,脸上先一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谁?”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菲儿深深闻了一下空气,皱著眉头说道: “什么味道?” “?” 第36章 【域·丽汀公寓】凶案 “?” 陈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呆愣了两秒,才从菲儿的手里挣脱,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这么大干嘛。” 菲儿很平静地说道,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指,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你家里种了晚香玉?” 陈极赶紧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很隱约地能闻见一丝幽幽的香,非常淡。 他怔了一下:“晚香玉?” “就是一种白色的,像麦穗一样,有很多苞,香味很浓郁,像是能进到人的梦里一样。”菲儿轻声道。 陈极想了想,好像昨天臥室里確实放了一瓶这样的,记不太清了。 这么一想,客厅似乎也有。 似乎杜沐雨很喜欢这种? 他含糊道:“不知道,应该没有,你可能闻错了。” 菲儿仔细看了他一眼,脸上又恢復了原本的面无表情,但是没有之前的嫌弃了。 “也许吧。” 她冷冷地说了一声,推开楼梯口的门:“你一间,我一间,有什么异样就喊我,小陈。”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很重。 陈极目光闪了闪:“行。” 说罢,菲儿没有查看楼道的环境,直接推开501室的门进去了。 见她进去,陈极抿了抿嘴,脸上有些无奈。 菲儿的脾气似乎很怪,想一出是一出,说话不明不白的。 陈极慢慢往前走去,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但除了灰尘呛人的味道,什么香味都闻不出来了。 她鼻子这么灵的吗?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看向前方。 这一层一共有五户,东西各两室,剩下三家是南北朝向。 这五户似乎都有人住过,门前堆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鞋柜、叠在一起的纸箱子,甚至还有小孩玩的滑板车,很难下脚。 菲儿进的是离楼梯间最近的东户,旁边过一道消防门,就是502室。 整体来说,502的装修似乎比另外几户更新一些,门上的对联还红彤彤的,顏色很亮。 和其他户一样,同样的老式防盗门,没有锁。 才推开门,陈极就被里面掛著的红色珠帘扫了一下脸,他將珠帘掀开,立刻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屋里窗帘紧闭,非常昏暗,陈极刚踏进去,鞋底就踩到一些滑腻、黏稠的液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陈极没有关上外面的大门,將灯的开关全部打开,眼里出现一丝凝重。 白惨惨的灯光下,是极其骇人的场景。 不到三十平的客厅里,瓷砖地面上流满了黏稠的鲜血。 甚至连墙和吊灯上,也被溅上了斑斑血跡! 餐桌上,被留下了几道血手印。 这里,儼然刚发生过一起,极为惨烈的命案…… 血滴,一路延伸到了最里面的臥室。 臥室的门上,贴著红色的囍字,本来喜庆的一幕,和墙边溅起的血跡组合在一起,反而让陈极背后一寒。 陈极深吸一口气,踮起脚绕过地上的鲜血,推开了臥室的门。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让客厅的灯光照进臥室里,確认里面没有別的生物存在。 臥室不大,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是一套珠红色的喜被,但很难分清这么深的红色,到底是被子上原来的顏色,还是血跡。 陈极翻了一下床上的被褥,发现每一层都被血淹的又湿又重,甚至床垫上也是一样的状况。 床上有两个枕头,但被子却只在床的左侧,掀开之后下面便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形血跡,身形娇小,而右边更多的是溅射出来的血。 这间屋子里,猩红的鲜血主要分布在床上,反而地板上没有多少,和客厅正好相反。 陈极收回手,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也许发生在昨晚,也许是前天,但不会太久远。 墙上贴著双喜,黑色的大木床上,覆著深红的鸳鸯合欢被,这是一对新人的家。 首先被杀死的,应该是丈夫,外面的血跡分布很广,也许经歷了短暂的搏斗,但最终,他还是死了。 之后,才是妻子,她那时应该正在房间里甜蜜地入眠。 房间里没有反抗的跡象,妻子也没有躲藏到別的地方,种种因素表明,她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態下死去的。 陈极眉头紧紧皱起,他又去了卫生间和书房,这两处地方都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跡,很乾净。 那么,尸体呢? 他退回到客厅里,左右扫视了一圈,这间二室的房子的装饰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墙上张贴著许多彩色的装饰,有气球、红色的飘带,许多小小的囍字,但整间屋子除此之外看不见一点亮色。 黑色的皮沙发,灰色的窗帘,连木质的家具都是深色的。 唯一亮一点的东西,应该就是臥室里红色的喜被。 “啪嗒。” 楼道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陈极往外看了一眼,正是菲儿。 “501的人早搬走了,没留什么东西。” 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走到502室的门口。 “嗯?” 菲儿眉毛扬了扬,有点惊讶,她提起裙摆走进房间里,站在陈极身旁。 “鬼乾的?”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人。”陈极道,指了指桌子上的血手印: “血从门口延伸到餐桌这里,如果是鬼的话,应该不会让他跑这么远。” “尸体呢?在臥室里?” 菲儿沿著血跡,往臥室的方向探头看了看。 “没有。” 陈极將几间门都打开,给菲儿看了一眼:“问题就是这个,尸体消失了。” 菲儿的表情终於有了点变化,她和陈极一起將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打开,衣柜,床底,甚至窗帘后面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尸体的影子。 不过陈极在搜寻的过程中,在门口的鞋柜里翻出了两张祝贺信。 【亲爱的薇薇】 【虽然你没有邀请我来你的婚礼,但作为你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我还是衷心祝愿你,新婚快乐!】 【祝愿你和你老公的生活是你以前期望的样子吧,无论如何,有空一定要来海边找我!】 这是新娘的朋友寄来的信,另一封,则属於男方。 【远哥】 【新婚快乐!一年没见,你竟然都结婚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小弟佩服】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个合適的时机说这句话,】 【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没有娶小月,你们可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啊!】 【你匆匆就走了,没和我们兄弟嘱咐一声,希望你是真有自己的难处吧。】 陈极將两封信放了回去,心里有了些推断,看向菲儿: “你怎么想?” “女的叫薇薇,男的叫远哥,他俩刚结婚。” 菲儿语气很平淡。 “不是......” 陈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菲儿说的都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东西:“你仔细看看,他俩结婚之前,似乎和朋友都不再来往了。” “这两封信的语气,都有些阴阳怪气。” 菲儿一愣,圆圆的眼睛睁大:“是吗?” “我感觉他们说话挺客气的啊,还祝新婚快乐了呢。” “......?” 陈极无言,仔细地盯著菲儿,看见对方眼睛一眨一眨,微微歪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心里一紧,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左世明没有选择和菲儿一队。 “反正就是这样,你可以问问別人。” 陈极一时不知道如何给她解释“不是说好听话就一定表达好意”这个概念,选择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嘭!” 也就在这时,外面楼梯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陈极立刻扭回头,但菲儿的反应比他更快,几乎是声音刚响起,人已经跑到了门口。 陈极只感到一阵风从他身边窜了过去。 门外,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差一点撞上菲儿,但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 吴中海满脸都是汗,险些滑倒,声音很慌张。 “二楼,201有人死了!满地都是血!” 还没等陈极说些什么,他就听见电梯传来开门声,隨即,左世明神色凝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305被灭门了。” “找不到尸体。” 第37章 【域·丽汀公寓】凶案(2) 左世明的话刚说完,吴中海就猛地扭过头看向他,半张著嘴,一脸惊愕。 “305也......?” 他喃喃道,神色有些惶然。 吴中海是个数学老师,现实里自詡为还算冷静理智,但终归一直待在校园的象牙塔里,没有面对过太多险恶。 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场景,实在让他的大脑无法接受,受到强烈衝击。 陈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两人往面前的房间看去。 他掀起门上的珠帘,瞬间,502室狼藉惨烈的现场,映入另外两人的视线。 “502室也发生了命案。” “一样没有尸体,是同一人所为。”陈极看向左世明。 “这不是偶发事件。” 左世明的脸色却放鬆下来,这对入域者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如果只是单一命案的话,眾人被限制在公寓里,其实很难分析出什么。 “这三起命案如果真的有联繫,那我们找到凶手的可能性会大的多。” “毕竟,线索也会更充分。” 他斟酌了一下,看向吴中海:“吴老师,你那边是不是也没有尸体?” 吴中海脸色有些苍白,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道: “我......还不知道。” “门厅里都是血,我没敢往里面进,只是匆匆瞄了一眼,不过客厅里应该是没有尸体的。” “慕容女士自己进厨房了,其他房间怎么样,她比较清楚。” 陈极立刻对著菲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2楼看一下。 菲儿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谈话,看到陈极的目光后歪了歪头,双马尾一晃一晃的。 她並没有要走的意思,面无表情地看著陈极。 “......” “菲儿,你去2楼找慕容晴,看看205室里是不是也没有尸体。” 陈极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 “哦。” 她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娇小的身影已经窜出楼梯间。 “吴老师,麻烦你去4楼看一下,胡丽和圆圆那里是不是也发生了一样的事。” “如果没有,你就先和她们一起去2楼,我和左先生先搜查一下502,等会下去找你们。” 吴中海擦了擦汗,连连点头:“行,行。” 他拖著发软的腿,进了电梯。 左世明看著电梯门关上,才拨开珠帘,和陈极一起走进502室。 他的黑眼圈在白光下更为显眼,环顾了一圈四周后,才看向陈极。 “小陈,菲儿居然会听你的话,这是我没想到的。” 他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菲儿......哎,她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不太好。” “呵呵,还好,她性格確实挺独特。” 陈极尷尬地打了个哈哈,对左世明的话不置可否。 左世明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將话题转到命案上。 “你们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他一边说著,一边蹲到地上,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血跡。 陈极指了指墙上的喜帖,隨即带著左世明进了臥室。 “这间屋子的受害人是一对新婚夫妇,丈夫叫远哥,在客厅被杀害。” “妻子的名字是薇薇,死亡地点在臥室,死的时候没有反抗。” 他又把兜里的两张祝贺信掏出来,想给左世明看看。 忽然,钢笔在裤兜里扭动了一下,顺著信滑到地上。 “嗯?” 左世明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钢笔。 他將上面的血污擦了擦,递还给陈极,声音很温和。 “小心一点,別丟在哪里找不到了。” 陈极沉默了一秒,钢笔之前没有任何动静,而刚才的扭动,显得非常刻意。 他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兜太浅了,总这样。” “你可以用根绳子把它串起来,掛在手腕或者脖子上。”左世明建议。 “我侄女的手机也总是丟,后来买了个手机链就好了。” 说罢,他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看向祝贺信。 左世明阅读的速度很快,將两张翻完后,沉吟了一会。 “这对新人和朋友的关係不太好啊。” “而且,应该是闪婚。” 陈极点了点头,有同样的看法:“对,而且男方还有个谈了很久的前女友,至少在他结婚一年之前,还没有分手。” “而且......”陈极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没有婚纱照,甚至连一张合影也没有。” 这个家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基础的家具,没有任何有生活气息的装饰。 除了祝贺信和新婚被褥,很难看出这个家里有任何新婚燕尔的痕跡。 “也许是新搬过来的。” 左世明看了眼四周,“家具还很新,不过没有照片確实有些奇怪。” “这对夫妻中的任何一个,有和家人联繫过的印记吗?” “比如说,家信,给老人的保健品,全家福之类的。” 陈极摇了摇头,他暂时没有发现。 朋友的祝贺信,是他们唯一紧密一些的社会联繫。 两人从臥室离开,又推开书房的门。 这里只有一张书桌,很乾净,上面有几本旧书,和一本日历。 陈极拿起书,忽然怔了一下:“左先生。” “女方教育程度很高,不过......” 他手里是一本外文的医学专业资料,出版日期在08年底,而日历上的时间定格在了2009年6月。 上面的署名只有一个字:薇。 也就是说,这本书刚出版没多久,甚至在国內可能还无法购买的情况下,妻子就获得了这本资料。 且这本书被翻过很多遍,里面有不少標註。 但,书架上同样摆放了另一本册子,是一本超市的帐簿。 里面的每一页手写记帐下方,都是09年的日期,和一个签名:薇。 翻到尾页,陈极发现这家超市的地址就在丽汀公寓旁边,看名字不是连锁商超。 “她教育程度那么高,为什么会在超市工作?” “因为离家近?” 陈极皱了皱眉,感觉很违和。 同一年,薇薇还在读外文资料,並认真地做了很多批註。 也是同一年,她选择了在家旁边的小超市里帮忙。 “她可能有自己的难处。” 左世明也觉得有些不符合逻辑,但他们被困在公寓里,没办法去旁边的超市搜集信息。 两人又在屋里翻找了一会儿,但没有看见有关男方的线索。 也就在这时,大门处的珠帘沙沙作响,菲儿回来了。 慕容晴那里,和陈极预想的一样。 201室,至少死了两个人,同样没有尸体。 第38章 【域·丽汀公寓】照片 三人走楼梯下到2楼,慕容晴已经在楼梯间等候。 除此之外,其余的四人,也站在201室的外面。 “我下楼的时候碰到了小庄,就带著一起过来了。” 吴中海说道,脸色已经和缓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大家聚集在了一处,他的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安全感。 胡丽拉著圆圆的手,后者瑟瑟发抖,虽然她们搜查的四楼没有任何异常,但下楼之后,两女已经目睹了201室里的惨状。 “这是个三室,住了两位老人。”慕容晴说道,带著他们进了屋。 201室的装修风格更为老气,有著很明显的90年代的风格,木地板,木柜子,一切家具都是土黄包边,劣质蕾丝的沙发套和空调套,墙上掛了个多子多福的掛历。 只是这一切,都被溅上了浓厚的血跡。 慕容晴声音简短,指了指沙发。 “其中一名死在这里,没有搏斗的痕跡。” 褐色的沙发被血浸透,分布的位置很均匀,几乎没有流到墙或地面上。 说罢,她又领著几人走进厨房,这里的鲜血溅射到了天板上。 木地板上,血液还很黏稠,中间空出一块人形的空地。 “另一处死亡地点在这里。” 慕容晴道:“我推测,应该是死者在做饭的时候,被从身后割喉,要不然血喷不了这么高。” 陈极仔细查看了一下,认同她的说法。 大部分血跡,集中在灶台前方的墙面上。 屋子里堆满了保健品,诸如筋骨痛贴、老年奶粉等,衣柜里的衣服也说明了住户的身份。 三室的屋,只有一间有床,另外两间都被杂物堆满,甚至还有一架早已散架的婴儿车。 这里的掛历,也定格在了2009年6月。 左世明忽然说道:“我和庄瑞查看的305室,和这里的装修很像。” 庄瑞忽然被提到,愣了一下,看见眾人的视线转向他,才赶紧点了点头。 他將手里的相机打开,面向大家:“我拍了几张305的照片,除了臥室之外,其他房间的照片都有。” 他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看: “臥室......我没拍。” “里面太多血了,晦气。” 胡丽的声音有些颤抖:“3楼也死人了?” “对,一共三起,分布在2,3,5楼。” 慕容晴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妙地勾起,带著一丝轻蔑。 “4楼没事,你还挺幸运的。” 胡丽抿了抿嘴,知道慕容晴是在嘲讽她胆子太小,语气不算好听。 菲儿忽然开口:“为什么?” 她刚说完,屋里的气氛就骤然沉了下来。 慕容晴立刻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有些摸不透菲儿说这句话的意图。 她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菲儿的问题,一个人转身去了外面。 胡丽愣了一下,看著菲儿平静的脸,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忽然好受了一些。 “没什么,慕容女士可能觉得......有命案的地方,比较危险吧。” “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有什么危险的。” 菲儿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她想的可真多。” 圆圆刚刚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听见菲儿的话,默默点了点头。 “咳咳。” 陈极清了清嗓子,適时打断了厨房尷尬的气氛。 “看照片吧。” 他凑近相机,细细端详了一下里面的画面。 正如左世明所说,305的格局,和这一间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东西朝向的三室。 甚至连墙上的掛历,都是同一种款式,多子多福。 “305也只有一间臥室,另外两间,一个是茶室,一个是储物房。” “臥室里的血跡全部集中在床上,以出血状况和分布范围来看,两位老人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陈极皱了皱眉,忽然问道: “他们三家认识吗?” 两户独居老人,一对新人。 怎么看,怎么像是夫妻和双方的父母。 这也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 左世明想了想,才道:“我没在305里面看见任何和另外两家的联繫。” “不过,他们那里杂物太多,也许有,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又说:“可以下午再慢慢找。” 屋里的几人都点了点头,搜集了这么久信息,大家都有些饿了。 经过商量,由於不知道要在这个副本里待几天,所有人一致同意先在4楼住下。 至少,这是唯一没有发生命案的楼层。 4层的灰比起另外几楼来说更厚,每一间屋子都没有锁,里面的家具基本已经被搬空。 门上半掉不掉的旧春联,证明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了。 左世明从201的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又把锅具也带到了4楼3户。 因为这里最为乾净,且相对来说较大,几人暂时將403当成了据地。 “这些食物......能吃吗?” 庄瑞有些犯噁心,他亲眼看见左世明打开厨房里布满血跡的冰箱门,从里面掏出了若干蔬菜和肉。 “你可以不吃,饿死也行。” 慕容晴白了他一眼。 即使是陈极也有些不舒服了,瞥嚮慕容晴的目光中带了丝异样,不太理解她为什么態度总这么差。 准確的来说,慕容晴的攻击性,主要展示给了新人。 並不是提防,而是极其明显的看不起,似乎觉得他们什么也不懂。 甚至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恨意…? 对於如菲儿、陈极之类的老手,她则是一种很彆扭的態度,有些冷淡,但大部分时间说话还算主动。 左世明温和地笑了笑,洗著蔬菜:“没事,能吃。” “而且,只有那三间公寓里的食材比较新鲜,他们死了没多久,这些菜应该还没放坏。” 其他屋子里的冰箱,已是空空如也。 左世明很快就將饭菜做好,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做了八菜一汤,分量还很大。 胡丽在旁边帮著忙,有些佩服,她虽然也是厨艺好手,但远远比不上左世明做饭的速度和质量。 “这么多!能吃完嘛?” 圆圆瞪大了眼睛,她刚陪庄瑞、吴中海去楼上了一趟,抱下来不少水,够几人喝上三天了。 “可能还有些不够。” 左世明扶了扶眼镜,似有似无地看了菲儿一眼。 三点的时候,桌上所有的菜全部清盘。 “左老头,你的厨艺没有退步嘛。” 菲儿是所有人中吃的最多的,进食速度非常快,但很优雅。 她站在餐桌旁边,此时脸上露出一种小猫似的饜足表情。 下午的搜查时间到了。 陈极在305室里发现了一条新线索。 是一张老照片,摄於2000年。 黑白照片的底角已经泛黄,一个四十岁左右,身著黑色长裙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正对著镜头。 女人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两只眼睛大到惊人,直愣愣地盯著前方,配上她深深凹陷的瘦削脸庞,让陈极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形象。 电影闪灵里,那个极度敏感而惊恐的女主人公。 菲儿忽然从他手里抽走了照片,盯著上面的女人看了两秒。 “像遗照。” 她轻声说,將照片放到桌子中央,后退了几步。 陈极站在她身边,仔细看了一下,忽然一阵悚然。 他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寒意…… 菲儿的直觉是对的。 黑白照片的底色,让他之前没注意,可一旦离远一点,他才看清...... 女人的头髮上面,別了一朵白色的纸。 第39章 【域·丽汀公寓】王丽君 “她......是谁?” 陈极盯著照片里女人诡异的双眼,喃喃道。 是这间公寓里,两位老人之一? 算算年龄,差不多能对上。 可,他们死的日期,分明就是在这几天...... 也就是,2009年6月! 那为什么,她要在9年之前,自己还活著的时候,拍下这么一张遗照? 这不是,在咒自己死吗? 菲儿將照片拿了起来,翻到背面。 “王丽君。” 她轻声念道,这个名字被手写在照片的背面。 字体娟秀,墨跡都淡化了。 “应该是照片里女人的名字。” 陈极想了想,才说道,王丽君,听上去很像50年代出生会起的女名,带著一股浓浓的年代感。 菲儿將自己裙子上一个毛绒绒的小熊装饰拉开,把照片放了进去。 “我们没法確认她就是305的死者之一。”她说道,把小熊包甩到身后。 “没有直接的证据。”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其实按常理来说,王丽君更有可能是死者的亲戚,或者好友。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提前拍下遗照。 他正要和菲儿一起继续寻找线索,忽然耳朵一动。 一声极度恐惧的尖叫,从楼下响起! 男人撕心裂肺的惊喊,瞬间响彻了整个公寓,在楼道里迴响。 陈极立刻扭过头,心里一沉。 出事了。 菲儿反应极快,下一秒,她就飞快地衝出门,直奔一楼而去。 声音从一层传来,陈极紧隨其后,走到2楼时正好见到左世明,他的面色非常凝重。 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几步下了楼梯。 吴中海,跌到在一楼楼梯间的地上,背部紧紧靠著墙。 他张著嘴,双唇不停颤抖,脸上是强烈的害怕和不可置信。 就好像,吴中海刚刚目睹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 “怎么了?” 陈极立刻问道。 “有......有,有鬼!” 吴中海双眼欲裂,声音结结巴巴的,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这顛覆了他四十多年的人生! “这里是域,肯定会有鬼。” 菲儿说道,从大堂走进楼梯间,她比另外两人速度快,已经搜查了一圈。 她对著几人摇了摇头:“大堂很安全,什么也没有。” “我,我真看见了......她就在我前面,走到一楼,就不见了......” 陈极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吴中海搀扶起来。 “別怕,你现在仔细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剩下的几人也从不同楼层下来,圆圆和庄瑞的脸色里,透出强烈的不安。 吴中海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是从4楼下来的。” “我本来是想,去一楼看一下水费单子,看看其他户是不是停水了。” “走到3楼和2楼中间的时候,我就听见一道脚步声,从3楼的楼梯口里走了出来。” “那个脚步声很轻,跟著我一路下了楼,我以为是菲儿女士,也没在意。” 听到这里,陈极的脸色立马变了! 3楼,只有他和菲儿两个人在搜查,刚才根本都没有出去过! 一想到在两人研究遗照的时候,同一楼层里走出来一个不存在的人,甚至可能路过了305的门口...... 一股寒意,瞬间充斥了陈极的血液。 “......我隨意地打了个招呼,就往下走。” “可,我很快就觉得不对!”吴中海继续说道,瞳孔放大,“她一句话都不说,而且...... “她离我太近了,脚步声,几乎就在我身后发出!” “我立刻就扭回头,刚好看见,一张极度苍老,布满皱纹的脸,紧紧贴在我耳朵后面!” “整整一分钟的时间......” “她,一直都靠在我的背上,下的楼梯!” 吴中海声音颤抖,那一幕,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啊!” 听到这,圆圆立刻尖叫一声,几乎像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一样,浑身颤抖。 吴中海缓了缓,才接著说道:“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那个老婆婆大概7、80岁,穿著一件老式的黑袄,那种款式,我只见过我太奶奶穿过。” “她的脸很衰老,眼睛浑浊,旁边全是皱纹,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死死地盯著我!” “接著,楼上传来你们的脚步声,那个老太婆又看了我一眼,走到楼梯后面,就消失了......” 他刚说完,陈极立刻就走到楼梯后面,不禁一怔。 这是一楼的楼梯,直通大堂。 没有人注意到,楼梯后面的空间里,竟然还有几阶台阶,通往地下。 但,楼梯的尽头,被一扇砖墙严密地封住了,没有任何能进去的可能。 左世明走到他身后,若有所思:“既然不能下去,为什么还要建这几阶台阶?” 陈极蹲下身看了看,拿出手机,用手电筒照了照楼梯的立面。 他起身道:“这不是新建的。” 这几节突兀的台阶,由土石造就,上面厚厚一层灰尘,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踩过。 而丽汀公寓其他的台阶,由整块的水磨石板铺成。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菲儿忽然开口,打开小熊背包,从里面拿出王丽君的照片。 吴中海接过照片,定睛看去,立刻呆住了。 “就是她!” “就是这双眼睛,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嚇人的眼睛!” 照片上,王丽君极致瞪大的眼睛里,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正麻木地看著前方。 “你確定?” 陈极眉头皱起,感觉有些不对,王丽君2000年才40多岁,怎么可能会如吴中海所描述的那么衰老。 “没错......嗯?” 吴中海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不对啊。” “確实就是这张脸,但那个老太婆,下巴上有个痦子。” “而且,她的脸颊没有这么凹陷。” 左世明想了想,在一旁插话道:“有没有可能,不是这张照片上的女人,但是和她有亲属关係?” “比如说,母女?” 慕容晴目光一闪:“应该就是这样。” 她拿过照片,看见上面的日期,点了点头:“年龄也对得上。” “但,她为什么没有把你杀了?” 慕容晴眼神锐利,很直接地说道,域里的鬼可不是嚇嚇人这么简单。 “我......我怎么会知道?!” 吴中海被她的话明显刺激到了,猛地站了起来,对著慕容晴怒目而视。 他满脸涨红,声音也没了之前的儒雅:“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 慕容晴冷哼一声,“你死了,我们不就知道鬼杀人的手段了么。” “你!” 左世明立刻搁在他俩中间,安抚地拍了拍吴中海的肩膀。 “好了,吴老师,至少你现在很安全。” 他嘆了口气,和陈极等人对视一眼。 慕容晴的话虽然直指要害,但对於刚刚见鬼的吴中海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客气。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吴中海甩开左世明的手,步伐沉重地离开了楼道,一个人往大堂走去。 左世明向陈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跟著吴中海进了大堂。 老婆婆的出现,不一定是隨机的,吴中海有可能触犯了什么禁忌。 如果放任他一人单独待著,也许没过多久还会遇见鬼。 陈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一时有些理不清思路。 三件命案,王丽君。 老婆婆,和那几阶被封住的台阶。 这一切之间,存在什么联繫,又怎么能帮他们逃出这所公寓? 思绪运转之间,一直靠在墙上,沉默不语的吴中海忽然嘆了口气。 “她看不起我们这些新人,我知道。” “她年龄比我小,我不想计较那么多,况且,我下楼,本来也是想帮大家做点事。” 他指了指水费单子:“小陈,你年纪小,可能没给家里交过帐单,不知道。” “水费的单子里,可能有很多信息,比如说每户的用水量、欠费信息、户號之类的,从中可以看出这一栋楼最近有多少人居住。” “我,也是想检查一下,丽汀公寓里是不是其他户都搬走了,只剩那三家发生命案的。” 户號? 陈极愣了一下,吴中海的话,忽然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 他立刻站了起来,猛地將墙上的水费单子撕下,逐条看过去。 第一眼,陈极就看见了201、305和502的帐目,因为只有它们三家的水费有波动。 他双眼凝固,直直地看著水费单子,几秒后,才沉声对著楼道喊道: “菲儿。” “怎么了?”菲儿走了进来。 陈极扬了扬手上的单子: “遗照里的女人,就是被杀的两人之一。” 他指了指水费单,305那一行的最后,户主栏里填著两个名字。 王丽君,陈建国。 ———————— 谢谢叨叨送的3个为爱发电!感谢你的支持! 第40章 【域·丽汀公寓】黑梦 “遗照?” 听见大堂里的对话,其他人都走了进来。 “对。” “一张提前了9年......拍摄的遗照。” 左世明听见陈极的话,不禁怔了怔。 他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眉头瞬间皱起。 照片上王丽君辫子上的纸,如人骨般惨白。 胡丽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反应速度其实很快,立刻说道: “快去看一下201,还有502室的户主都叫什么,说不定他们三家是亲戚!” 陈极摇了摇头,他早已看过。 “201室的受害者,是丁小琴,和王肃。” “至於502......这张水费单子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丁小琴,王肃;王丽君,陈建国。 “王肃和王丽君也许是兄妹,但也说不准。” 慕容晴沉吟道:“王是大姓,姓这个的很多。” 庄瑞一直在旁边没吭声,此时喉咙动了动,忍不住说道: “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啊?” “咱们別在这瞎忙活了,这又帮不了我们逃出公寓。” 听见他说这种话,即使是第一次进入域的吴中海、圆圆等人都有些无语,慕容晴更是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弱智。 “不如你去找个锤子,把门砸了,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慕容晴笑著说道,但声音里是明显的嘲讽。 陈极瞥了庄瑞一眼,有些无奈地道: “你看看这所公寓里,除了那三家出命案的房子,別的还有人住吗?” “庄瑞,你要是玩过rpg类型的游戏,就应该知道,这三间屋子,几乎等於地图上专门给你高亮的任务点。” “在那里,你才可以推进任务。” “行吧。” 庄瑞一时无言,悻悻地坐回在沙发上。 “rpg游戏是什么?”吴中海有些懵。 “那是年轻人玩的东西,吴老师。”左世明呵呵一笑。 陈极瞥了庄瑞一眼,想了想,又说到: “庄瑞,你要是有空,可以用相机拍一拍这个公寓。” “不一定是那三间房子,大堂、楼梯间也可以,只要是你觉得有探索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拍摄一下。” “等到晚上咱们集合的时候,大家一起看看照片,看有没有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 “行!” 庄瑞点了点头,表情有了些干劲。 他之前说那些话,也只是因为被吴中海遇鬼的事嚇到,想赶紧离开这里,自己又没有头绪。 几人又討论了一会儿水费单子上的信息,但找不出来什么有效的线索了。 现在已是傍晚6点,但公寓里看不见外面的天色,无法推测是否已经天黑。 丽汀公寓里,无论是玻璃大门,还是房间里的窗,望出去都只是漆黑一片。 也许只有找出逃离公寓的方法后,这一切才会恢復正常。 以防疏漏,八人重新分队,换区域搜索。 陈极和胡丽,转移到2楼201室。 胡丽之前就在这间屋子里,已经比较熟悉。 她给陈极介绍了下午的搜查进度,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圆圆.....还有左先生,將客厅翻了一遍,但什么也没发现。” 陈极站在门口,大概地扫视了一下这个屋子。 201室的住户为丁小琴,王肃夫妻。 两处杀人地点,分布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厨房。 他之前来的时候已经粗略地分析了一下布局,201室和305一样,因为是老人住的,所以杂物很多。 甚至这种情况在201室更为严重,三室的屋子里,除了臥室,另外两间都被杂物堆满,搜查难度很高。 陈极没有再管客厅,带著胡丽去了臥室对面的杂物间,这里面积不算太小,有一排衣柜,之前也许也是间臥室。 “这么多东西......” 胡丽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她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先把这些箱子搬出去。” 陈极很快做了决定,客厅空间大,在那里查的话方便一些。 说罢,他就蹲下身子,一箱一箱地往外搬。 王肃夫妻有严重的囤积癖,其中一些箱子里储存的药品,陈极严重怀疑比吴中海年纪都大。 胡丽虽然身形瘦弱,但没有喊一声苦,咬著牙一箱箱往外搬,甚至徒手挪走了一个大水缸,累的气喘吁吁。 他们也打开水缸看过,里面是一些不知名的酱料。 陈极认为,这里面的微生物,可能都快进化出智慧了。 屋子被清的差不多后,这间臥室,也逐渐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出乎两人的意料,这里事实上曾被精心装修过。 这是个女孩的臥室。 和其他屋子不一样,这里的墙面被刷成了粉色,只是如今墙体已经发霉,甚至墙皮都大面积脱落。 胡丽摸著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半晌才开口。 “小陈,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很多粘贴的痕跡。” “还真是。” 陈极看了一下,上面有许多透明的胶带扒著墙,已经泛黄。 “我觉得......这里原本,应该贴了很多奖状。” 胡丽有些犹豫的开口,她又用手比划了下胶带之间的距离,才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是奖状,我可以確定。” 陈极眼里一闪,这是个很有效的信息。 奖状上会有名字,如果能找到的话,也许可以印证他的猜想。 502室,到底和另外两间屋子,有没有联繫? 薇薇,也许就是王肃夫妻的女儿。 他没有急著翻找,外面的杂物太多,况且现在已经接近晚上10点。 “先回去,明天再来找。” 两人隨即上了楼,左世明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一个小时之后。 饭桌前,眾人开始討论起晚上的住所。 胡丽、慕容晴、圆圆和菲儿,在臥室休息。 而剩余的男性,则是在客厅打地铺。 討论结束之后,吴中海、庄瑞、左世明等人便离开了403室,他们要去其他楼层拿被褥。 陈极一人坐在沙发上,隨意地看著菲儿坐在地上收拾自己的小熊挎包。 他脑海里思绪翻涌,不停地回想著白天搜查的一条条线索。 也就在这时…… 陈极的思绪,猛地卡壳了一下,就像被忽然断了电。 没有任何原因,他的大脑如同死机了一样,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下一秒,陈极的意识,便坠入一片黑暗...... 接著,是如深渊一般,无边的梦境…… ...... “嗯.....” 菲儿的哈欠声,將陈极唤醒。 他看了看四周,依旧和之前一样,圆圆等人在臥室,客厅里只有他和菲儿两人。 不同的是,菲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看上去睡眼惺忪。 “刚才怎么了?” 等等…… 陈极刚说出话,立刻发觉哪里不对。 他的嗓子乾涩无比,发出来的声音带著鼻音,一副睡了很久的样子。 “不知道,我好像.....睡著了?” 菲儿有些发懵,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不对劲。 他和菲儿,之前明明就精神很好,根本不困。 怎么可能会忽然睡著? 陈极心里猛然一紧,他连忙看向表,隨即眼睛猛然睁大! 指针...... 指向上午八点十五。 陈极立刻站了起来,猛地冲向臥室,將里面的女生叫醒。 她们也陷入了忽然的睡眠,甚至圆圆,被叫醒的时候,正歪倒在卫生间里! 五人立刻下楼,要去找到剩下的几人。 就在这时,一楼的大堂里,传来电梯打开的声音。 陈极隱隱有些不安,他步伐加快,几步走到楼梯口。 一阵如同寒冰般的感觉...... 立刻席捲了他的全身。 电梯打开的门里。 一名戴著黄色头盔,穿著骯脏维修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被楼道里忽如其来的脚步声嚇了一跳,隨即缓缓开口: “电梯出故障了,这两天用不了。” 声音...... 和陈极昨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第41章 【域·丽汀公寓】电梯惊魂 八点十五分。 五楼,电梯间。 吴中海缓缓睁开眼睛,感到后脑勺传来一阵闷闷的疼。 “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他有些蹣跚地爬起来,听见自己背上的骨头咯吱咯吱直响。 他眯著眼睛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眼镜戴上,环顾了一下四周。 电梯间不大,空空荡荡,面前的两扇电梯门紧闭,周边很安静,只能听见吴中海自己的喘气声。 发生了什么? 自己不是去拿被褥了吗? 吴中海有些头晕,几分钟之前,他刚从502房间里搬了些被子,正要下楼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后脑被坚硬的水磨石地板砸的生疼。 “唉......”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吴中海嘆息了一声,按了按肩膀,没有太惊讶。 这种忽然晕倒的事,在他这个年纪,不算罕见,可能的原因太多。 他四十多岁,因为多年的教师经歷,身上有不少基础病,腰椎、颈椎都不算好。 “人老了,偏偏现在遇到这种事。” 吴中海摇了摇头,心里闪过一丝悲哀的情绪,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域里能坚持多久。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被子呢? 他晕倒的时候,被子也应该摔在一边了啊? 但现在,他的身旁空无一物。 其他人上来將被子拿走了吗? 吴中海有些不安,感觉哪里不对,没道理其他人会只將被子拿走,不把自己叫醒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电梯间的尽头是楼梯口,他要下到4楼回去和大家匯合。 楼梯间的门,紧紧关著,吴中海拧了几下把手,门纹丝不动。 门被锁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吴中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心率渐渐加快。 他没敢回到5楼的楼道里,这种诡异的情况下,那间发生过命案的502此时显得更为可怖。 还好,还有电梯。 吴中海按了下楼的按钮,额头上隱约有一丝汗沁出。 一分钟。 两分钟。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电梯並没有上来。 从一开始,电梯旁的显示屏就坏掉了,吴中海也无从得知现在电梯停在了几楼。 他在狭小的电梯间里踱步,已经不止额头,他现在全身冒冷汗。 自己被困在五楼了! 得想个办法出去...... 吴中海扫视了一圈电梯间,忽然眼前一亮,角落的消防器材处,有一个工具箱。 他把箱子打开,里面有螺丝刀、锤子、撬棍等,可能是电梯维修工留下来的。 他將器械撒在地上备用,发出叮噹作响的声音,忽然耳朵一动。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敲击声,从电梯里传来。 电梯.....一直在这一层? 更重要的是,谁在里面? 吴中海驀然扭过头,將耳朵贴在电梯门上,有些紧张地开口: “有人在里面吗?” 电梯里传来一阵隱约的杂音,隨后,一道非常模糊的声音,隔著厚重的铁门回答: “救我!”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吴中海一惊,赶紧问道: “你是谁?” “发生什么了?” 声音被隔断到很难听清,一阵含糊的嘟囔声过后,吴中海只听见“救......电梯坏了.....”这几个词。 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电梯不上来,而是电梯出故障了。 身边消失的被子,也瞬间有了解释。 那是五六张大被,吴中海自己也是分次拿的,那位发现他的人肯定是一次性拿不了,先將被子运下去,再上来接他。 可谁也没想到,电梯居然在这个时候坏了。 可能是电梯井里断电了。 电梯里是个男声,可能是小陈,或者是左老师,也有可能是他交谈不多的庄瑞。 “別急,我来救你!” 吴中海赶紧对著电梯喊道,心里不禁一松。 幸运的是,这里刚好有工具,吴中海拿了个螺丝刀,紧紧握在手上,用力插入电梯门中间的缝隙。 里面的人知道获救了,也不再说话。 “呼,呼。” “这门怪重的。” 吴中海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撬开一道手指粗的开口。 里面黑乎乎的,果然是断电了。 “別著急,马上好。” 吴中海安慰地对著里面劝道,又从地上拿起撬棍,插进那道狭窄的缝隙。 他往后倾斜著身子,借著槓桿原理一点点地施加力气。 嘎——吱—— 电梯门发出一阵牙酸的摩擦声,虽然很缓慢,但缝隙正一点点地扩大。 直到从手臂粗,渐渐能塞进大半个人。 紧接著,门的两侧出现一股阻力,让他没法再撬的更开。 “先这样,你试试能不能出来。” 吴中海累的双腿发软,背后的骨头一阵阵地发痛。 他擦了擦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为能將人救出来而由衷地开心。 “嗯?” 电梯里没有一丝动静。 “你还好吗?” 吴中海一怔,试探性地对著里面喊了一句。 他眼里露出一丝焦急之色,难道里面的人已经因为缺氧晕过去了? 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他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吴中海急得废了半天劲,才將头伸进开口,对著里面张望,但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他猛地一愣。 “轰轰轰......” 一阵沉重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下一秒,吴中海听见...... 在遥远的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叮——咚。” “一楼,到了。” 电梯,在一楼开门了。 但不是这一部。 等等。 不是只有一部电梯能用吗? 另一部不是坏了,根本进不去吗? 没错啊,不过...... 是坏的哪一部来著? 吴中海的大脑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声音从右边传来...... 剎那间,昨天早上维修工的话,迴响在吴中海耳边。 “......只有左边这部货梯坏了......” 吴中海撬的是左边的电梯。 发出求救的是左边的电梯。 没有人能使用左边的电梯。 吴中海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凝结。 没有停电...... 里面这么黑,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电梯轿厢。 而是,电梯井......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从吴中海的头上,电梯井的上方传来。 离他不超过五厘米。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鬼东西,一直都扒在电梯井的壁上! 吴中海全身颤抖,他身躯使劲后退,如同一只蚯蚓一样蠕动,试图將头退出电梯井! 嘎——吱—— 电梯门又发出了一阵牙酸的摩擦声。 吴中海的眼睛猛然睁大! 门,在缓缓被推动! 下一秒。 嘭。 电梯门,被完全合上。 第42章 【域·丽汀公寓】循环 八点二十一分。 一楼,大堂。 电梯工摆好警示牌,起身就往门口走。 陈极强行按下心里的疑惑,几步冲了上去,拦住电梯工。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 “你昨天不是来过了吗,为什么要再修一遍?” 电梯工愣了一下,神色中露出一丝怪异。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昨天才报的抢修,我是第一次来。” 说罢,他將陈极推开,不耐烦地嘖了一声,从公寓大门离开。 第一次......来? 那昨天,来的是谁? 而且,这都没电话,谁报的抢修? 除非...... 陈极被电梯工推了个踉蹌,差点跌到地上,还好被胡丽一把扶住。 可陈极,一句话都没说,眼里只露出茫然。 他的大脑,在不停运转,千万种思绪,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他们......又回到了昨天。 有什么能证明? 日历? 钟錶? 陈极想了一下,但记不太清昨天到底是几號,只记得是2009年6月的某天。 不过,他知道他们中有个人,能提供证据! 庄瑞。 昨天,在陈极的建议之下,庄瑞在大堂里拍了好几张照片,陈极记得他拍过大堂里的钟表。 那是一座老式电子表,会显示当日的日期和时间。 他在胡丽担忧的目光下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宣传栏前,电子表就在这旁边。 上面的秒数不断变化,显示此时是2009年6月7號8点22分03秒。 如果庄瑞的照片里,这个电子表的时间是6月6號,那证明是电梯工有问题。 如果不是...... 陈极稳了稳心神,回头看向四女。 菲儿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少见地现出了一丝迷茫。 慕容晴眉头紧皱,正在飞速思考。 圆圆看上去很慌张,她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卫生间醒来。 陈极拍了拍身旁胡丽的肩膀,沉声道: “去找其他几个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后。 几人在2楼找到了刚刚醒来的庄瑞,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世明自己从3楼走了下来,他面色凝重,多次进域的经歷让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昏迷绝对不是偶然。 陈极匆匆將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包括电梯工在同样的时间点出现,他们的对话等等。 说罢,他立刻看向一脸懵逼的庄瑞: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拍摄电子表的时候,上面的日期是几號?” “我看看......” 庄瑞慌忙將相机打开,开始一张一张地翻阅相片。 他的手猛然一抖,相机上的界面,不再滑动。 那里,是一张电子表的特写。 上面的时间是...... 2009年6月7號,下午7点。 左世明重重嘆了口气。 “我们被困在这一天了。” 陈极闭上眼睛,一时思绪混乱,但他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们会循环几次?” 他立刻说道,眉头紧锁,这个问题直接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如果是无尽的循环,如何打破? 如果循环的次数有限制,那当次数用完后,眾人还没逃出丽汀公寓的话,又会怎样? 也许那之后,他们面临的....... 將会是死亡。 “不知道。”慕容晴道,声音中透著焦灼。 “你们昨天有看见任何和时间相关的提示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左世明却沉吟道: “日历算不算?” “三间发生命案的屋子里,都摆了日历,也许上面会有线索。” 陈极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先去201室吧,我记得他们的日历就在客厅墙上。” “行。” 大家都应到,可一直没吭声的圆圆,忽然有些犹疑地问道: “......吴老师呢?” “他怎么还没下来?” 她的问题立刻提醒了陈极,他看了看表,已经將近八点三十了。 他们几人討论的声音,还有上楼的脚步声,都不算小,吴中海没有理由会不知道他们在2楼。 况且已经十五分钟有余了,无论如何,吴中海也应该醒了。 陈极心里一沉,立刻看向左世明: “左先生,吴老师昨天晚上去的几楼?” “五楼。” 左世明快速地答道,说话间已经往楼道走,他和陈极一样,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中海,出事了! 所有人立刻赶到了五楼,却发现楼梯间的防火门被锁住了。 “吴老师!” “吴老师,开开门!” 慕容晴声音拔高:“都別叫了。” “这种防火门只能用钥匙锁,里面和外面一样,都打不开。” 几人面面相覷,心里都闪过一丝寒意: 如果不是吴中海自己反锁的,那会是谁? “把你的发卡给我。” 陈极沉声对著菲儿说道,她的双马尾上,別著许多装饰,包括几个简单的黑色发卡。 他將细细的发卡伸进锁芯,转动了几下,只听见咔噠一声,防火门轻轻地滑开。 几人面色一松,陈极已经一下推开门,大喊道: “吴老师!” “我们——” 他的声音,在走进电梯间之后,戛然而止。 “来了......” 陈极喃喃道。 最后两个字,淹没在了身后突然扬起的尖叫声里。 “啊———” “呕——” 两声尖叫,一声呕吐声,同时响起。 陈极站在原地,手无力地垂下,那枚黑色的发卡,“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溅起了几滴血珠。 电梯间里,左边的电梯门前。 数学老师吴中海跪在地上,身子紧紧贴在电梯前面。 他的上半身往前倾著,猩红的鲜血,流过他的肩膀。 没有头。 吴中海,被斩首了! 只有半截血肉模糊的脖子,卡在电梯门前...... “怎么.....怎么......” 胡丽囁嚅道,后退几步,慌乱的脸上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 吴中海,所有人中年龄最大,很照顾后辈,昨天安慰了她许多。 他就这么死了,死的如此惨烈! “是谁杀的?” 左世明闭上眼睛轻嘆,不再看面前的尸体。 从昨天吴中海遇见鬼之后,他就隱隱有种预感,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个鬼婆婆?” 慕容晴皱眉道,吴中海昨天见到那只鬼,今天就死了,很难说两者没有联繫。 陈极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盯著吴中海无头的尸体,或许他死之前留下过什么线索。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投向吴中海尸体前的电梯,眼里都露出了强烈的惊骇! “咚。咚。咚。” 左侧坏掉的电梯里,传来了三道敲门声。 第43章 【域·丽汀公寓】鬼 电梯前,被门生生斩首的吴中海的尸体,还在潺潺溢血。 门里面是什么东西,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鬼。 那只杀了吴中海的鬼! 电梯间静的几乎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圆圆手紧紧捂著嘴,全身都在颤抖,不停流泪的眼睛里充斥著极度的恐惧! 所有人一动不敢动,生怕鬼从电梯里,破门而出! 陈极全身僵硬,他离的最近,能听见一些別人无法听见的声音。 咯咯,咯咯...... 那是一声非常模糊,但依旧让人毛骨悚然的窃笑! 就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隔著电梯门,一闪而过。 一只白嫩的手忽然从他身后伸来,是菲儿。 她紧紧抓著陈极的肩膀,力道非常大,將他从电梯门旁边拽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菲儿面色出奇地平静,往后偏了偏头。 陈极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大汗淋漓。 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楼道里,更是早已不见庄瑞和慕容晴的身影。 只有他和菲儿,还站在电梯间,再就是左世明站在防火门前,对著两人焦急地招了招手。 三人,无声地退回到楼梯间里,將连接电梯间的防火门掩上。 他们一路下到403据地,之前消失的慕容晴,正站在客厅里,面色紧绷。 卫生间里传来阵阵呕吐声,正是庄瑞。 “电梯里的那只鬼......” 它会不会出来,把我们全杀了?” 胡丽搂著接近崩溃的圆圆,声音轻飘飘的,面色苍白。 直到这时,这几名新人,才真正了解到域的恐怖! 左世明摇了摇头:“我感觉大概率不会。” “当然,也说不准,有可能我们一旦触犯禁忌,它就会直接破门而出。” 陈极点了点头,认同左世明的话。 在接他回家的路程中,杜听风曾经给他科普过,域里的鬼有很多种。 一部分恶意极强,没有约束,能直接杀人就不会多bb。 杜听风举的例子,是復读中学里第三天的方佳。 还有一些,被规则限制,需要入域者们触发特定的禁忌,才能动手。 也有一类很少见的,类似笔仙,不会直接杀人,而是使用种种诡计,將人引诱至主动走向死亡。 电梯里的鬼,绝对不是第一种,否则在场所有人都会当场毙命。 陈极收回思绪,转向慕容晴,面色非常严肃。 “杀死吴中海的,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只鬼。” “不是鬼婆婆?” 慕容晴一愣,隨即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恐惧,这证明了一件事! 丽汀公寓里.....不止有一只鬼。 “对。” 他接著將刚刚听到笑声的事情说了出来,道:“是男人的声音。” “王肃?陈建国?还是502被杀的远哥?” 慕容晴喃喃道,鬼是谁,可能范围再次缩小。 “是502的那个男的吧?”胡丽声音还有些颤抖,但已经慢慢好转。 她强行按下自己的害怕情绪,试图分析: “鬼就是在5层出现的,怎么说都应该是远哥的可能性最大。” “有可能,不过电梯鬼应该也会在別的楼层出现。” 陈极沉吟道,他已经差不多理清了思路:“从维修工出现之后,左侧电梯一直在一楼没有动过。” “也就是说,鬼的活动范围,其实是电梯井,那就横跨整栋楼了。” 左世明认同他的话,当即说道:“以后大家都只走楼梯,不要靠近任何一层的电梯门。” 几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即使左世明不说,他们也会这么做。 吴中海的死状,太过渗人。 庄瑞推开卫生间门,脸色惨白,他听见了左世明的话,不禁瑟缩了一下。 “嗯?” 陈极正好看到他走了出来,忽然一怔,想起来照片的事。 他的大脑深处,一个一直忽视的问题忽然闪了出来。 “我们不是循环了吗?” 陈极皱紧眉头,有些犹疑:“为什么这只鬼,上个循环没有出现?” 菲儿想了想,忽然说道:“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一天出来一只?” “每一次循环,出现的鬼都不一样?” 陈极沉默半晌,这个猜测有些可能,但无法確定。 “只能等到下次循环,我们才能知道。” “或者是.....等到下只鬼出现。” 如果明天出现新的鬼,而电梯里的鬼仍然存在,那问题將会变得很严峻。 而陈极最不愿发生的局面,就是这座公寓里,所有死去的人都变成厉鬼,一同出现! 如果真的如此,那眾人的生还概率,將会无限接近0。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几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一起行动。” “先去305,看看日历上有没有线索。” 他没有忘记之前的猜测,现在首要任务是確定循环有没有次数限制。 不一会,七人便来到了305室里,这是王丽君和陈建国的家。 但里面掛历上的日期,却让所有人一愣。 不是6月7日,也不是6月6日,而是......6月12日。 “楼下表坏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日期啊?” 几人都有些被绕晕了,一时分不清该相信哪个时间。 “我、我看看照片。” 庄瑞连忙打开相机,一一翻动过去。 当看到昨天的照片时,七人反而更迷惑了! 昨天的掛历,上面是6月13日! 这张日历,没有像正常的一样往后翻,而是,往前翻了一页! “谁动这幅日历了吗?” 陈极立刻问道,目光扫过眾人,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说明了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心里猛地一沉,隱隱有了猜测,但还需要去看看別的房间才知道。 几人又去了201,甚至冒著恐惧去了502,来对照时间。 这三间屋子的日历,一模一样。 都是从6月13日,被往前掀了一页。 找到这里,关於循环的答案已经很明显。 “当201,305,和502室里的日期,和大堂的日期一致时,循环就会结束。” “也就是6月7號。” 左世明说道,掰著手指算了算次数。 “一共6次循环,算上今天,我们还有5次机会。” “如果循环结束了我们还没逃出去......” “会怎么样?” 圆圆颤抖地问道,她不自觉產生了一些恐怖的猜测。 “会死,这是肯定的。” “就是不知道会怎么死。” 陈极沉声说道,他之前就有类似的想法。 “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將回到命案发生的当天,代替这三件命案里的死者。” “但凶手......会是鬼。” 第44章 【域·丽汀公寓】公寓的曾经 在確定循环的次数之后,眾人一起来到了201室。 王肃、丁小琴的家。 和陈极与左世明猜想的一样,每一次循环,公寓里的物品都会归置原位,胡丽和陈极昨天收拾到客厅里的物品,又回到了杂物间。 不过,王丽君的遗照,却依旧在菲儿的小熊挎包里。 庄瑞道:“小陈,这应该就是关键性的任务物品吧。” 他还记得昨天陈极给他打的关於游戏的比方,此时对於域里面的一些套路,理解了许多。 陈极点了点头,他正跪在客厅地上翻动箱子。 几人分工明確,庄瑞和菲儿负责再次將杂物从房间里搬出去,胡丽和圆圆心细,负责归置分类,其他人则一一搜查。 而上次循环里已经发现过没用的物品,如酱缸,则依旧留在杂物间。 隨著房间深处的箱子被一点一点搬出来,七人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年代越来越古老。 很快,慕容晴有了新的进展。 “502室死的妻子,是不是叫什么薇?” 她说道,从刚运进来的箱子里拿出一大摞红彤彤的纸。 陈极和胡丽对视一眼,想到了昨天墙上的胶带,立马起身走到慕容晴身边。 果然是奖状。 厚厚一大叠,都不知道有多少张,由小学到大学,甚至许多还属於校外的比赛。 “王薇薇!” “果然是她,她是这一家的女儿。” 六人都围了上来,庄瑞感嘆道:“学霸啊。” 陈极將翻出奖状的箱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学生用品,有很多教科书、奖章等。 “不,是学神......” 圆圆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她手里拿著一张纸,是某所数一数二大学的医学博士录取通知书。 联繫到502室的外文资料,这下彻底对上了。 陈极目光一闪,想到的却是那本小超市的帐簿。 他把录取通知书接来一看,忽然怔了一下。 “录取通知书上的日期......是2008年。” “如今才是09年六月,她不可能一年就读完博士了吧?” 陈极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丝浓浓的违和感。 “难道王薇薇读博读到一半,輟学回家结婚了?”胡丽有些不可置信。 “应该就是这样。” 陈极说道,將上次循环时在502房间看到的帐簿讲了出来。 “我们还在那里见到了她朋友的新婚祝贺信,有些阴阳怪气的。” 慕容晴面色复杂:“我要是她的朋友,可能会说的更难听。” 即使是在现在的时代,能考上医学博士也是非常厉害的成就,谁能想到王薇薇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对啊?” 庄瑞一愣,感觉还是不符合常理:“她就算輟学了,也不至於沦落到去超市帮忙,可选的工作还有很多啊。” 陈极道:“因为超市离家近。” 那家超市的地址,就在丽汀公寓旁边。 “而且,我隱隱有种感觉,这不是王薇薇自己选的路。” 他想起那本外文资料,沉吟道:“如果王薇薇真的心甘情愿,她不会再在輟学后还主动购买最新的国外资料来学习。” “你是说......” “有人在逼迫她?” 胡丽轻咬著嘴唇,一时有些琢磨不透。 左世明却轻声嘆了口气,眼里出现些许感慨之色。 “小陈,这也说不准,可能的原因很多,也许她家里人生病了,不得不回来照顾。” 他年纪比在场的人都大,知道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人做出的选择都是无可奈何。 几人沉默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心里存有疑虑。 不过,至少知道了502室和201之间的联繫。 王薇薇,正是王肃和丁小琴的女儿,就是不知道和305室有什么关係。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解答,几人找到了新的信息。 半下午吃完午饭之后,在305室的搜查里,眾人发现了一些老文件和照片。 这些资料,不仅关乎201室和305室之间的联繫,更揭露了丽汀公寓的歷史。 首先是左世明发现的一张旧照片,拍摄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这张照片泛著浓浓的年代感,是在一座筒子楼的大门正前方。 几乎在看到相片的一剎那,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上面,只有三个人。 一男一女站在最前方,两人都年约二三十,举止很拘谨。 男人身约一米八,穿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装,不太合身,在他瘦削的身上晃荡,显得松松垮垮的。 他的面色很严肃,嘴角向下撇著,眉头紧锁,脖子上有一大块黑斑,疑似胎记。 男人的身旁,站著一位同龄的女人,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衬衫,脖子上也有一块胎记,眉目里同样带著挥之不去的阴霾。 两人不仅长得很像,甚至神態和气场,看上去都一致的阴鬱。 那名女子,赫然就是年轻一些的王丽君! 照片后面的字,也验证了几人的猜想。 【与娘和哥哥,於翻新后的家前合影】 【——王丽君】 下面手写了两个人名,字跡潦草,像是胡乱涂鸦: 【王丽君,王肃】 而照片里的第三个人,赫然就是...... 吴中海昨天遇到的鬼! 那个脸上带著痦子,穿著黑袄的鬼婆婆! “她果然是王丽君的妈。” 左世明感嘆道,他在昨天事发时就提出了这个猜测。 “只是没想到,王肃居然是王丽君的哥哥,两人连胎记的位置都一样。” “发生命案的这几家,都是亲戚啊。” 而之后翻到的文件,更是將这个家族的歷史挖掘到更久远的以前。 是两张通知单。 第一张年代非常久远,纸张都泛黄脆裂了: 【兹敬告,原王家村將於1989年7月改造完毕,分为吉祥苑、平安苑、幸福苑三栋新式筒子楼房。】 【王家村原住民將基於原本住址,分配进不同单元。】 下面是一列列名单,显示王丽君、王肃各分配了吉祥苑的一间房屋。 吉祥苑,正是那张家庭合照里的背景。 三人身后,灰色的筒子楼门口,吉祥苑的招牌崭新錚亮,上面还掛著红绸。 背景里其他路过的住户脸上,都洋溢著兴奋的神色,似是为了住进新家而激动不已。 只有王肃三人,神色阴鬱。 第二张则是一纸较新的官方通知单,发布於2001年: 【拆迁通知单】 【尊敬的吉祥苑居民】 【为了改善城市居住环境,提升居民生活质量,经市政府批准,决定对吉祥苑进行拆迁改造。】 【新的住宅项目命名为“丽汀公寓”。】 这三份资料看完,眾人面面相覷。 “王丽君的家族......到底在这个地址,生活了多久?” 慕容晴喃喃道,他们从没想过,这三起命案的家庭,居然与这所公寓牵扯如此之深。 同一块土地上。 最初,是不知延续了多久的王家村。 也许从王家曾祖辈起,他们一家便生活在这里。 接著,是王丽君王肃这一代,被分配进的吉祥苑。 等过了千禧年,旧房在原地址上再次翻新,才是如今的丽汀公寓。 “过去的从未逝去,逝去的从未离开......” 陈极喃喃道,隱约窥见了一个家族的发展史。 逝去的从未离开。 不仅仅是逝去的老婆婆的鬼魂,还游荡在这片公寓。 更是因为如今的丽汀公寓,正是从王家村和吉祥苑的废墟上,拔地而建...... 第45章 【域·丽汀公寓】钢笔的死亡预警 403室据地,手錶的指针指向10:30。 七人聚集在客厅,整合至今为止所有的线索。 “我们已经初步判断出这三家的关係了。” 陈极坐在沙发上,语速很快:“201室的王肃和305的王丽君是兄妹,王丽君是502室王薇薇的姑姑。” “而王家,在这片土地上也许已经生活了百年,从王家村,吉祥苑,一直到00年之后入住丽汀公寓。” “鬼婆婆,则是王肃兄妹的母亲,不知道为何会在这所公寓里游荡。” 他扫视著眾人,沉吟道: “现在出现的两只鬼里,她暂时没有出现攻击性,但咱们仍然需要小心防范。” “小陈说的对。” 左世明点了点头,“这只是第二次循环,她今天也没再出现,一切都不能確定。” 说到两只鬼,陈极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件事。” “关於那只电梯鬼,我认为它的弱点就是被困到电梯井里了,只要不用电梯,对我们造不成太大威胁。” 他这句话说的很坚定,事实上,这也是经过一天的测试才推断出来的。 七人在搜集线索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经过各个楼层的电梯间,但都没有发生任何危险。 而吴中海的死,结合地上散落的撬棍、螺丝刀,以及被电梯门夹断的头颅,七人早已在之前的討论中推断出他的死因。 或许是被迷惑,或许是吴中海急著离开被封锁的5楼。 总而言之,是因为他自己撬开了电梯门,才会被鬼杀死。 陈极嘆息了一声,吴中海...... 死的很冤。 另外还有一件事,眾人还没有眉目。 就是电梯鬼的身份,它到底是谁?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现在人选范围已经缩的很小,鑑於王家和丽汀公寓之间宿命般的联繫,眾人一致猜测是王肃。 不过,这並没有確实的证据。 而今天发现的种种旧资料,则將那句一直被忽视的任务引导,重新拉回到大家的眼前。 【过去的从未逝去,逝去的从未离开。】 后半句话的指向已经非常明显,而前半句,则在所有人脑海中掀起新的迷雾。 “过去的从未逝去......” 陈极喃喃道,“难道说,三起命案中,有人没死?” “可是,这里没有活人啊,除了那位电梯工?” 慕容晴亦是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著这句话的含义。 半晌,她也没太大头绪,这句话唯一可能的解读,只有如陈极所说的一样,有人活了下来。 “明天.....下个循环,观察一下电梯工。” “按年龄来看,如果他真是这座公寓里的居民,那只能是远哥。”慕容晴说道。 陈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的心里,不知为何,隱隱觉得电梯维修工不大可能是远哥。 准確来说,甚至不会是这所公寓的人。 因为这没有逻辑可言! 电梯工人身体看上去挺健康的,没有伤痕,以命案现场的血量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好端端的,又回来做什么? 陈极面色有些难看,他隱隱觉得,如果按这个方向调查,眾人也许会走入误区。 但,除非还有什么他们未找到的线索,能和这前半句话对应上,眾人只能往这个方向调查。 收回思绪,陈极抬起手腕,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 从十点整开始,他已经要求所有人不能离开403,因为循环终结的时间点还没有確定。 菲儿伸了个懒腰,將胡丽给她拿的牛奶全部喝完,吸到奶盒都扁了。 她把牛奶盒扔到垃圾桶里,站了起来,声音懒洋洋的: “我要睡了。” 说罢,她抬腿就往臥室里走。 “那我们也回去了。”看见她回房间,圆圆、胡丽两人连忙站了起来。 这两天,她们和菲儿关係还不错,都觉得菲儿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而最为重要的是......她们在菲儿身边,感到一种莫名的强烈安全感。 慕容晴见状,也回了臥室。 “好,那大家收拾一下,都休息吧。” 陈极说道,从沙发上下来,挨著庄瑞躺到地铺上。 由於左世明也年近四十,且因为开网约车有腰椎问题,所以几人將更鬆软的沙发留给了他睡。 陈极侧著身子,双眼一直盯著手腕上的表,一眨不眨。 他隱约记得,昨晚十一点出头的时候,循环忽然结束。 没过多长时间,他身旁的庄瑞,呼吸已经平稳,进入了梦乡。 也就在此时。 那股熟悉的、宛如忽然断电般的感觉,再次出现。 陈极立马趁最后一丝意识还存在,快速记住了时间。 11:13。 他飞速默念著,隨即眼里忽然一片迷濛,思维不再运转。 两三分钟后,他的眼睛,才缓缓闭上,陷入黑雾一般的梦境。 ...... 八点十五。 陈极睁开眼,看了眼表,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时间。 他身旁的庄瑞,还睡的很香。 左世明躺在沙发上,背对著他们,身体缓慢起伏,显然也还在梦乡。 陈极环顾四周,没看见异样,鬆了口气。 他几步走到臥室,將门推开一条缝,定睛看去。 屋里,菲儿已经坐了起来,她刚醒,正懒懒地揉著眼。 慕容晴睡的离她很远,全身蜷缩著,闭著眼睛的脸上是少见的平和、安静。 地铺上圆圆和胡丽贴的很近,两人似乎又是突然结束循环,手边的包里掉出许多小玩意,如纸张、皮筋,小镜子等。 陈极和菲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见大家都没事,便不再多看,將门轻轻掩上。 忽然,他的手猛地一抖,面色有些怪异。 钢笔在裤兜里疯狂地挪动,像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陈极环顾了眼四周,轻声进了卫生间,才將钢笔拿出来。 刚出来,钢笔就飞到陈极的胳膊上,似乎想写些什么。 “先等等。” 陈极制止了钢笔的动静,压著嗓子很严肃:“以后有什么事,动一下就行了。” “別老是扭来扭去,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误会。” 钢笔甩了一下笔帽,像是很隨意地甩了一下头髮,笔尖在陈极手臂上滑动: 【o】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昨晚你失去意识后,没有立刻结束循环】 【大概持续了两分钟】 【循环才结束】 “哦?” 陈极一愣,这是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他忽然想起来,钢笔是诡物,所以不受失去意识的影响。 只是不知道,这两分钟的间隔,是常规的加载时间,还是別有用意。 “很厉害,谢谢你。” 陈极摸了摸钢笔,语气很和善,后者舒服地蹭了蹭陈极的手心。 陈极心里一动,脸上却毫无波澜。 看来这段时间的pua,还是挺有效果的。 这是杜听风教他的,没事不要理会钢笔,晾著它,因为他发现钢笔其实很爱和人说话。 【^^】 钢笔不知道陈极的想法,快速地画了个表情。 “哈哈。” 陈极笑了一下,看著钢笔因为夸奖欢快地舞动著。 忽然,钢笔原本扭动的笔体,瞬间僵直。 “怎么了?”陈极一愣,钢笔態度改变的太快。 下一秒,他忽然眼前一。 一道血红的大字,占据了陈极的整个视线。 这道字,並不在现实中存在,而是忽然烙印在陈极的瞳孔里。 红色的墨滴,宛如血跡,充斥著极度的惊悚与紧迫! 【死!】 【死!】 【死!】 这道字在以一秒一次的频率高速闪动! 陈极猛地后退一步,全身血液如被冻住般静止。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明悟。 那是钢笔的被动,死亡预警。 也就是说,七秒钟后..... 他会死! 第46章 【域·丽汀公寓】梳妆檯前 一秒钟內,陈极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的思绪瞬间翻涌,充斥著无尽的恐惧和惊骇! 这道猩红的大字,直接將扑面而来的死亡..... 具现在他的眼前! 【死!】 大字再次闪烁,陈极的生命,只剩下六秒的时间! 为什么? 他触犯了什么禁忌? 身边静悄悄的,镜子里映射出的卫生间,什么东西也没有! 连一只鬼影,他都没看见! 死路,到底在哪里? 【死!】 五秒! 陈极大脑飞速运转,他咬紧牙关,做出一个决定! 死,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他飞速拧开卫生间的门,即使生命已经陷入倒计时,他也要给剩下的人提示! 嘭! 陈极將门狠狠砸上,立刻闪身出去,几步奔到客厅。 他全身汗如雨下,整个头都在发胀,张口就要把所有人叫醒!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三秒。 “大家——” 等等。 陈极刚喊出口的声音,骤然停止。 死字,並没有继续出现。 钢笔在他的兜里,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鬆了口气。 “怎么了?” 菲儿站在门口,她是除了陈极外醒的最早的,此时直直地盯著他,眼神非常锐利。 而沙发和地铺上,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左世明缓慢地睁开眼,睡眼惺忪,似乎刚被陈极的大喊吵醒。 陈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开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十秒之前,钢笔还在传递线索,接著,就是连续五下的死亡通告! “......卫生间,刚才有点异样。” 陈极稳了稳心神,才低声说道。 “我洗脸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但一转头又没人。” 事实上那里什么异常也没有,但他不想將钢笔的存在说出来。 但,陈极確实意识到一件事。 死字,是在离开卫生间后消失的。 无论如何,卫生间都不能再让人进了,他虽然逃过一劫,但里面必然有致命的危险。 “什么?!” 左世明立刻翻身坐起,將眼镜带上,神色非常紧张。 菲儿没说话,审视地看了陈极一眼。 剩下的几人也从臥室里走了出来,圆圆头上顶著发卡,清纯的脸上全是惶恐。 “里面有鬼?” 慕容晴皱眉道,心里一阵不安,昨晚他们每个人都去过卫生间,没发生任何怪事。 “嗯。” 陈极点了点头,后背刚才沁出的汗凉颼颼的。 他又补充道:“以防万一,大家都不要再去卫生间了。” 男生还好,女生们的脸色立马变了。 “是这一间有鬼,还是所有的卫生间里都有鬼?” 慕容晴立马追问道,如果是后者,那么所有人接下来的日子,都將很不方便。 “不知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確实无法判断。 因为他根本都没看见鬼的出现,所以,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左世明深深嘆了口气,面色非常凝重。 新的循环,新的鬼。 这是昨天,几人的猜测中,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先去大堂。” 陈极看了看表,眉头不禁一皱,立刻开口道。 已经八点二十了! 这正是上两次循环,电梯工出现的时间。 几人匆忙跑下楼,正好看见电梯工,正推开公寓的大门。 “等等!” “等一下!” 慕容晴和陈极立刻大喊,试图拦住电梯维修工。 但,对方就像没听到一样,直接推门离开。 “该死!” 慕容晴面色铁青,但也无能为力,他们被困在公寓里,根本没法阻止电梯工的脚步。 “只能等下次循环了。” 陈极嘆了口气,就差几秒。 不过,这也是因为早上卫生间里出现了鬼,才拖延到了现在。 陈极看了眼墙上的表,仍然在变换著数字。 日期,依旧是6月7號。 但,这是他们度过的,第三次6月7號。 一个小时之后。 403饭桌前,七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在回据地的路上,电梯门里,再次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丽汀公寓里,並不是每天刷新不同的鬼。 而是...... 每次循环,都在新增! 鬼婆婆,电梯鬼,以及卫生间里,那只大家不甚了解的新鬼。 可眾人,依旧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到底为什么,会一次次循环? 又为什么,每次循环之后,都会出现新的鬼? 陈极將牛奶盒放下,脑海內闪现无数问题,但面色已经恢復了平静。 “走吧,继续搜查。” 只有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解开这一个个谜团。 昨天几人已经检索过201室,今天的调查方向,则转为305室。 王丽君,陈建国的家。 几人步伐沉重,停在305的客厅內。 这里布局简单,一间臥室,一间杂物间,一间茶室。 臥室和杂物间相对,七人快速分配了一下,就往屋里走去。 陈极还在想著早上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他抬腿走到床前,那里正是王丽君夫妇被杀的地点,床上撑著一副厚厚的蚊帐,亦被溅上了血跡。 忽然,陈极身后的菲儿,紧紧拉住了他的肩膀。 “嗯?” 他立刻扭回头,心跳漏了一拍。 菲儿一步步地后退,眼睛却直直看向床的侧面,窗户旁边。 陈极立刻顺著她的视线看去,眼睛骤然睁大! 蚊帐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红木梳妆檯。 那里坐著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对著镜子,梳理著自己长长黑髮的女人! 她的脖子上,一道熟悉的横形胎记极其惹眼,深深凹陷的颧骨上,是两双极致瞪大的眼睛! 那是..... “王丽君。” 陈极喃喃道。 余下的几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都从別的房间里出来查看。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梳妆檯前,这诡异的一幕!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整个305室內,一片寂静! 过了一分钟,王丽君才从梳妆檯前站了起来。 她无声地走向门口,身体一动不动,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几乎像是飘著在走路。 “......?!” 圆圆紧紧捂著嘴,后退几步,不止是她,所有人皆是如此! 因为,王丽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陈极全身冰冷,身体紧紧贴著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王丽君,逐渐靠近。 直到,她从几人身前穿过,带来一股入骨的寒气。 距离之近,甚至陈极都能看见,她脖子上那道胎记,形状非常诡异,如同被砍头的断口一般。 王丽君的鬼魂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动作,反而轻飘飘地走向门外,似乎要出去。 她要去哪? 陈极咬了咬牙,跟上了王丽君的脚步。 “小陈?!” 左世明低喝一声,眼神里充斥著强烈的不可思议! 他要去......追鬼? 陈极摆了摆手,似乎让他放心,隨即身影便跟著王丽君,一起闪出了门外。 还有菲儿,她紧隨其后。 几分钟后。 “她走了。” 陈极说道,一边再次走进305。 “你没死?”慕容晴有些不可置信。 陈极点了点头:“王丽君不会害人。” “她走出去后,飘进电梯里,接著就消失了。” 胡丽之前还有些紧张,此时忽然一怔:“鬼婆婆也.....” 上次循环,鬼婆婆也是这样忽然消失,没有杀任何人。 “啊?”慕容晴皱紧眉头,神色中透露著浓浓的无法理解: “她出现,就为了嚇嚇人?” “你在我身后干什么?” “我想是这样的——”陈极沉吟道,忽然一顿。 谁在说话? “你要带我去哪?” 紧接著刚才那句问话,又一道声音,从臥室传了出来。 所有人全身悚然! 他们立刻看向臥室,却发现庄瑞,不知何时进了屋,正站在梳妆檯前! “真的?!” 庄瑞,脸上出现浓浓的喜色,正不知道在和谁对话。 陈极全身如坠冰窟! 庄瑞身边根本没人! “庄瑞!” “你在干什么,快出来!” 短暂地沉默后,左世明失控地大喊! 庄瑞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脸上显出一丝狂喜,隨即抬起左腿,似乎要走向哪里: “太好了!” 接著,他停止了所有的动静。 他的表情,定格在刚刚喜悦的瞬间...... 第47章 【域·丽汀公寓】镜子 庄瑞,再也不动了。 他的身体维持著一种奇怪的姿势,身子前倾,左腿向前跨去。 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像。 所有人脸色煞白,这一幕诡异到离奇! 而自始至终,都没人看见哪怕一个鬼影。 只有庄瑞,在对著虚空,和一个不可见的存在对话! “鬼不是在卫生间吗?” 胡丽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庄瑞还是死了?” 慕容晴神色有些迟疑,她感觉庄瑞的状態很奇怪,身体没有倒下,並不像死了的样子。 但,也没有任何生机流露。 菲儿立刻往臥室走去,她要將庄瑞僵直的身体拉回来,看还有没有救。 “等等!” 陈极一把將她拉住,先一步进了臥室。 他抓起床上被血染透的床单,从侧面缓缓靠近梳妆檯,隨即將床单罩在镜子上。 紧接著,他才把庄瑞的身体拉了出来。 “不是卫生间里有鬼。” 陈极简单地说,就在看到庄瑞面朝的方向时,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是镜子。” “镜子?” 左世明愣了一下,隨即回想起庄瑞说话时的那一幕,一瞬间明悟。 他看向的地方,正是梳妆檯上的那面大镜子! 而卫生间,当然也会有镜子! 今早陈极撞鬼时的异常,也许就是鬼製造出的幻境。 “真是防不胜防。” 左世明嘆息一声,想要发现这个禁忌,几乎必须付出死亡的代价。 几人將庄瑞放倒在地上,后者脸上笑容不变,身体却如石头一般僵硬。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屋里的气氛变得更为凝重。 庄瑞,处於一种死与生的交界线!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但心臟仍然缓慢地跳动。 同时,庄瑞对任何刺激,都没有一丁点反应。 “他这是怎么了?” 圆圆紧紧抿著嘴,总感觉庄瑞如今的状態,很像植物人。 “脑死亡。” 慕容晴简单地说道:“他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不出一分钟,庄瑞的心臟也会停止跳动。” “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是因为他还活著,那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怎么会……” 圆圆跌坐在地上,嘴唇无声地颤抖。 慕容晴的话,意味著在场的所有人,要亲眼看著庄瑞,一步步、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这比看见吴中海的尸体,更让圆圆接受不了!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复杂,惋惜、恐惧、思索,庆幸....... 种种情绪,一一浮现在他们脸上。 陈极抬起头,没有再看庄瑞充斥著喜悦的脸。 事情已经很清楚,庄瑞被鬼迷惑了。 触发死亡的禁忌,大概率就是在镜子前,待够特定的时间。 如果今天早上,他跑的但凡慢一点..... 或者,找错了生路,依旧留在卫生间里。 那么陈极如今的状態,大概就和庄瑞一样...... 肉体还留在现实。 而灵魂,已经跟著鬼,被永远地锁在了镜子里。 左世明,一直跪在地上,手放在庄瑞胸前,此时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悯。 “庄瑞没有心跳了。” 左世明低沉地说道,后退了两步,回到眾人身边。 “至少他死的时候,是开心的。” “庄瑞,应该是以为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 陈极轻嘆道,从庄瑞死之前的话语里,不难判断鬼到底迷惑了他什么。 伴隨著愈发压抑的气氛,剩下的六人继续搜查。 在陈极的指示下,所有目光所及的镜子,都被遮住了。 幸运的是,几人在305室里,搜索到了一些远哥的信息。 但,这些信息,却让六人產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晚上十点,所有人聚集在403室的餐桌前。 看著眼前摆放的资料,陈极沉默不语。 远哥,全名陈志远,26岁。 於十年前考上外省大学,后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 他的经歷不比王薇薇简单,从搜集到的照片来看,陈志远的性格非常叛逆、自由。 他组建了一支摇滚乐队,喜欢骑摩托车,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 陈极拿起一张照片,上面的陈志远,留著一头黑色的长髮,脸上洋溢著张扬的笑容,肆意瀟洒。 他身边,站著一名穿著皮衣的短髮女孩,笑容明媚。 照片里的两人,手上各持著一瓶啤酒,眼神里透露著对未来、对青春的无限期待。 就好像.....他们坚信自己以后的生活,一定能如自己所愿。 【2005年夏我与月在演出前留影】 这是照片后的一行小字,月,也就是陈志远谈了许多年的女友,那位短髮女生。 几乎在看到这些资料的一瞬间...... 所有人,理清了一件怪异的事实。 陈志远,是王丽君和陈建国的儿子。 也是,王薇薇的表哥! 但是他们两人,居然结婚了! “近亲不能结婚啊?” 胡丽愈发迷惑,“而且,他们还是两代內的近亲,这怎么可能?” “王丽君和王肃,又怎么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的?” 慕容晴神色复杂,半晌才道: “你觉得,不同意的到底是他们父母,还是他们自己?” 陈极想了想,才道:“我觉得以陈志远的性格,不大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一切资料都证明,陈志远是个热爱自由的人。 他怎么会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在一起多年的女友,去选择回老家和表亲结婚? 同理,王薇薇也是一样。 她学业和前途一片大好,如今回到丽汀公寓,在小超市里帮忙,还嫁给了自己表哥。 无论怎么想,他们都是被迫的。 陈极几乎可以確定,这一切,都是双方父母的授意。 准確来说,应该是王肃和王丽君的决定。 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六人又討论了一会儿,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如果说是单纯的催婚、或者王家兄妹太过封建,似乎也不是。 从种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王肃、王丽君二人,都对自己的孩子还挺好的。 否则,陈志远也不会將自己生活的照片,寄给家人。 “这次的域.....难道是个家庭伦理剧?” 慕容晴有些迷惑,现在线索越来越多,但所有人反而更加糊涂了。 十一点十三分。 討论草草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提前躺好,等待循环的结束。 黑梦,再次降临..... 第三次循环,他们经歷了庄瑞的死,和502室夫妻的信息。 至此,彻底结束。 第48章 【域·丽汀公寓】糰子是只猫 陈极缓缓睁开眼,瞥了眼手腕上的表。 依旧是八点十五分。 第四次循环,再次开始。 三间发生命案的屋子里,日历应该已经往前掀到6月10號。 包括这一次,仅仅只剩下三次循环机会了。 陈极没有犹豫,立刻翻身起床,將左世明推醒。 紧接著,他又立刻打开臥室的门,將里面四女叫了起来。 “快一点,马上八点二十了!” 陈极喊道,不停看著表,今天必须得在电梯工离开前赶到大堂,他们需要打探一些情报。 一分钟后,伴隨阵阵匆忙的脚步声,六人推开一层楼梯间的门。 穿著骯脏制服的维修工,刚从电梯里出来,正在摆放警示牌。 陈极看了左世明一眼,眼里带著询问。 昨晚商量的时候,左世明提出,自己的社会经验比较丰富,第二天一早由他来套话。 但,此时左世明站在陈极身后,面色很恍惚,神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没有反应,陈极也没多说,几步走上前去,挡在电梯工面前。 “你有事吗.....?” 戴著黄色头盔的电梯工被陈极嚇了一跳,直起身子,面色有些怪异。 “大哥,一大早就来修电梯,辛苦你了。” 陈极脸上扬起假笑,伸手递给电梯工一瓶水:“坐下来喝口水,歇歇吧。” 同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电梯工人,这是陈极四次循环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脸。 和慕容晴猜的不同,那不是陈志远的脸。 电梯工肤色偏深,看上去二三十岁,眼角下方有颗泪痣,双眼低垂,神色中有些警惕。 “不用。”他粗声道,一把推开了陈极的手。 说罢,电梯工就提著维修包,往门口走去。 藏在楼梯口里的眾人,顿时脸上泛起焦急之色。 圆圆轻咬嘴唇,慕容晴更是紧握著拳头,心里有些埋怨陈极不会说话。 “等等。” 陈极一把拉住电梯工的肩膀,也不再维持著之前的假笑了,很直接地说道: “这个公寓之前是不是出过什么怪事?” 他一边说著,一边直直盯著电梯工的脸。 陈极之所以打直球,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电梯工会给出什么回答。 无论电梯工人接不接这个茬,只要他的表情有异动,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反之,如果电梯工强做镇定,没有回答,也侧面证明了他知道些什么。 因为正常人听到陈极的问句,只会迷惑,好奇心强的也许会追问。 但,对方说的话,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电梯工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对陈极的问题一点也不惊讶,他表情十分平静,將陈极的手扒拉开。 他的脸上扬起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道: “这里被诅咒了。” 紧接著,电梯工就推开公寓的大门,闪身走了出去。 被诅咒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这里的鬼? 还是说,公寓里的灭门案? 陈极手还维持著之前的姿势,他的大脑种种猜测显现,但都指向一个难解的问题。 “电梯工,怎么会知道?” 他喃喃道,忽然想起公寓里陆续搬空的屋子。 难道说,这里的诅咒,已经有名到所有的住户都知道了,所以才会接连搬走? “是闹鬼吧。” 慕容晴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若有所思:“除了王丽君的鬼魂,鬼婆婆应该早已死去很久了。” “也许,有其他住户曾经和吴中海一样,亲眼见过鬼婆婆。” 她身后,胡丽亦是点了点头,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陈极却没有接话。 他心里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丽汀公寓的歷史太过复杂,和王家存在宿命般的联繫,闹鬼只是表面,背后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 陈极扭过头,想问一下左世明的意见,对方心思縝密,或许能提供不一样的看法。 他视线刚投到左世明身上,不禁一怔。 对方状態明显不在线,一直低著头,手插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过。 陈极目光一闪,没有说什么,转移了话题。 下午三点。 201室內,六人开始搜索另一间杂物室。 中午大家没有回4楼吃,因为左世明声称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几人只是在2楼泡了面,草草对付了几口。 “我去上个厕所。” 左世明整个上午都没怎么说话,此时忽然站了起来,声音有些虚弱。 他走过陈极身边时,似乎无意间撞了陈极的肩膀一下。 “我扶著你去吧。” 陈极立刻会意,一手搀著左世明,出了房门。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左世明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进了对面的杂物间,隨即將门掩上。 直到坐在一堆纸箱上,他才抬起头,面色非常凝重! “左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极心里一紧,坐在左世明旁边的老旧婴儿车旁。 “小陈。” 半晌,左世明才开口,声音很严肃。 “昨晚循环结束之后,我被袭击了。” “什么?!” 陈极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將身旁至少有30年歷史的婴儿车给震到散架。 他缓了缓,才追问道:“是谁?” 是人……还是鬼? “我不知道。” 左世明说道,在兜里摩挲了一会,“我那会儿失去意识了。”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掛坠项链,银链上吊著一只小猫玩偶。 左世明將小猫项链放在陈极的手上,上面的三猫肥嘟嘟的,闭著眼睛在舔毛,虽然是玩偶,但是栩栩如生,极为逼真。 甚至连猫咪身上鬆软的毛髮,都仿的很像。 “这是.....” 陈极一愣,接过三猫项链之后,他瞬间感觉到一股发自內心的平和,和安稳。 “她叫糰子。” “是一只三岁的母猫。” 左世明说道,看向猫咪玩偶的眼里,充满著无尽的温柔。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轻声道:“是诡物吧。” 左世明摇了摇头,说到: “既是,也不是。” 他的话把陈极搞糊涂了,但陈极確实没在糰子身上,感觉到如钢笔、筹码一般的诡异感。 相反,一股温和的热流,像是童年时在妈妈怀里的安稳感,流过了陈极的心间。 “糰子有且只有一个能力。” “在感知到我受到致命攻击时,生成一个保护罩,可以持续十分钟。” “她.....没有副作用。” 听到左世明的话,陈极的双眼猛然睁大! “这不可能!” 他失声道,杜听风早就给陈极科普过,所有的诡物都必定有副作用! 能力越强,负面影响越大! 即使是钢笔,也只是被暂时压制,不代表它没有副作用! 钢笔的负面影响,就是间歇性撒谎,將所有者……一步步引向死亡。 因为,它们的本质..... 仍然是鬼! 而糰子的能力,以及那自然而然带来的心境改变,明显不是一般的诡物! “对,这不可能。” “但凡是从域里带出来的诡物,都会有副作用。” “但......糰子不是。” 左世明轻声说道,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她是现实生活中,我养的猫。” 第49章 【域·丽汀公寓】砸墙 陈极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却忽然顿住。 直觉告诉他,糰子变成诡物的背后,应该有一段悲伤的故事。 他看著左世明將三猫收回手上,眷恋地抚摸著上面蓬鬆的毛髮,默默闭上了嘴。 糰子,如今应该已经不在了。 半晌,左世明才开口,声音非常轻: “糰子的能力被触发后,会自动陷入沉睡。” “在中间的休眠期內,她的眼睛会闭上。” “昨晚睡前我刚检查过她,眼睛还是睁著的,因此我才会说,袭击发生在昨天夜里。” 陈极点了点头,忽然道:“你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件事?” 他的目光很锐利,换做是陈极自己,绝对不可能主动暴露诡物。 左世明抿了抿嘴,带著浓重倦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尷尬: “你那只钢笔......” “有一次,在你裤兜里动的太显眼了。” 陈极猛然一怔,瞬间想到之前钢笔刻意的滑落,一时说不出话来。 居然是他自己,先自爆了...... 陈极重重地嘆了口气,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下,然而钢笔此时安静如鸡。 左世明轻咳了两声,面色变得很严肃:“小陈。” “我们现在已经互相都知道对方诡物的情况了,我希望你不要把糰子的信息泄露出去。” “我之所以告诉你,一是因为你也有诡物,覬覦糰子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第二点,则是因为昨夜的袭击是个关键信息。” “我们几位老人中,我虽然信任菲儿,但她的优势不在推理这方面。” “除了两位新人,就只有你和慕容晴,比较冷静和聪明。” 左世明声音非常轻,几秒钟之后才继续说道:“但慕容晴.....我对她不太信任。” 陈极没有太多惊讶,对慕容晴不信任的人,不止左世明一位。 陈极亦是如此。 慕容晴,是一位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如果能够杀了所有人来过关,她绝对会选择这样做。 陈极不会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在域的世界里,活著才能回到现实,这一点不仅慕容晴明白,他也理解。 但,不將自己的诡物暴露在她面前,也是陈极对自己最基本的保护。 不再討论诡物,陈极道: “我觉得袭击你的,是一只我们都不知道的鬼。” 他暂时没有考虑是人做的,因为循环之前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被限制了行动。 同样,现如今杀人的两只鬼,禁忌都被他们摸索清楚。 一只离不开镜子,一只走不出电梯。 想了想,陈极將钢笔告诉他的情报讲了出来,不过隱去了钢笔的能力。 左世明思索著,语速很缓慢:“那这么说的话,一旦过了这两到三分钟,我们的时间,就会直接跳跃到早上八点十五?” 陈极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条信息有什么用,但至少可以明確鬼袭击的时间点。 也就是11:13之后的两到三分钟內。 “还有一件事,但我不太確定,因为按理说鬼袭击的时间仍处於上次循环。” 陈极沉吟道:“我在想,袭击你的,到底是不是今天新增的鬼?” “如果是,那么你触犯了什么禁忌?” “如果不是......” 左世明接话道:“直到现在,新的鬼还没出现。” 陈极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点很难说是好事,因为鬼还没出现的话,只能证明它藏得更加隱蔽了。 也意味著,所有人更加难以防范。 “儘量小心点。” 左世明皱眉道,从箱子上站起身,看了眼手錶,两人不知觉间已经聊了快十分钟。 回到201室的另外一间杂物间里,圆圆和胡丽还好,以为左世明只是肠胃不適。 只有慕容晴,审视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异样。 菲儿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离开了那么久。 几个小时的搜查后,时间到达晚上八点。 所有人再也没有任何进展。杂物室里的东西,真的只剩下无用的垃圾。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焦灼,眼前谜团眾多,无法理清,但却再也找不出来有用的信息。 至於逃离丽汀公寓的路,所有人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们要不要再去翻翻502和305?” 凝重的气氛下,圆圆忍不住开口道。 慕容晴嘖了一声,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觉得有用吗?” “那两间屋子比这里乾净多了,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怎么可能还有新信息。” 她猛地站了起来,有些焦虑地踱步,不停回想还有哪里没有翻找过。 “实在不行,就將那些搬空的房子,一一再找一遍。” 半晌,慕容晴开口道,但她心里也知道,那里存在线索的可能微乎其微。 陈极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猜测。 但.....这个想法的来源很縹緲,陈极自己也无法肯定。 “还有一个地方也许有线索。” 一片安静中,陈极忽然开口:“一楼楼梯间后面。” “那不是被墙封住了吗?”胡丽一愣。 “那就把它砸开。” 陈极很平静地说道,他从第二次循环时,就產生了这个想法。 “鬼婆婆的出现,没有害人,或许她是在提供信息。” “那面墙后面,也许有一个隱藏的空间。” 短暂的寂静之后,菲儿站起身,不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门。 一分钟后,她拿著一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锤子再次走进来,声音没有什么波动: “走吧。” ...... 两个小时之后。 一楼,楼梯后面。 那面墙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厚,在墙的后面,只有厚厚的土堆。 几乎所有人都丧了气,只有陈极和菲儿,还在继续往里挖。 直到楼梯旁的土已经堆到半人高,陈极的手,忽然一顿。 铲子,碰到了一处坚硬的东西上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找到了!” 陈极大喊,立刻將剩下的土铲到一边,正如他所料! 墙的后面一米处,是一扇老旧的铁门。 “真有啊!”圆圆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陈极的猜想居然成真了! “这里既然有房间,为什么又被封上了?” 慕容晴有些疑惑地问道,伸手推了一下脏兮兮的铁门,没有锁。 嘎吱—— 一阵沉闷的尘土味,扑鼻而来。 借著手机打出来的光,陈极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布置。 这间屋子绝对和丽汀公寓不是一个年代的,墙面已经完全脱落,只留下灰色的水泥。 地面也灰扑扑的,似乎根本没装过地砖。 墙上,还贴著一些计划生育的標语,已经完全泛黄。 陈极走上前去,轻声念出標语上的字: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吉祥苑宣。” “这是吉祥苑的地下室。” 他环顾四周,看见墙角摆放了诸多杂物,甚至还有一张铁架子床。 而靠近门的大片空地上,只孤零零放著一张掉漆的旧书桌,上面凌乱地散落著一个玩具陀螺,几张信纸,和一个红色的小本子。 菲儿没有管那些信纸,而是將红色的小本子打开。 “王肃,是王丽君的哥哥吗.....?” 陈极正在翻看上面的信件,听见菲儿的问句,有点疑惑地抬起头。 “是,怎么了?” “这不可能啊.....” 菲儿少见地出现一丝迷茫,她將红本展现在几人面前,外皮上赫然写著【结婚证】三个大字。 “他们结过婚。” 第50章 【域·丽汀公寓】百年囚笼 “谁?” “王肃和王丽君?” “他们是亲兄妹啊!” 胡丽失声大喊,所有人脸上都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几乎是瞬间,所有的违和感变得明朗,陈极脑海內瞬间闪过502室夫妻的脸,喃喃道: “难怪,王薇薇会和陈志远结婚.....” “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 “王家兄妹结婚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离婚再找,才生下了陈志远和王薇薇。” 陈极翻动了一下结婚证,从夹缝里找到一张被撕开的照片。 照片只有上半部分,拍摄於八九十年代,上面是王肃、王丽君两兄妹。 两人的脸上,都带著浓浓化不开的忧愁。 他將这半张照片放进兜里,强行压下心里的诧异,沉声道: “这还有一封信。” 几人一起看去,信纸不长,纸张不算太旧。 【2007年1月10號】 【儿子: 前几天,老太太走了,享年78岁。 她死的时候脸上很高兴,她说,终於能逃出,这困住她一辈子的牢笼了。 我沉默不语。有时候,活的太长也是一种折磨。 老太太一辈子,一共生了十个孩子,因为近亲结婚,只活下了两个。 先是老太太,再是我,一捧土一捧土埋出他们每一座小小的坟墓。 就在王家村,吉祥苑,现在丽汀公寓的地下。 你的信里,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继续延续这无休止的命运。 孩子,这都是命。 我们永远离不开这片土地的宿命。 和你一样,妈妈也曾尝试过逃离,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希望永远不会被我们家,既定的命运追上。 没有用。 哪怕我们的家族只剩下了一个人,这个诅咒,也永远不会结束。 你说,你又梦见了一扇大门,但你不知道,那道门,到底属於老宅,属于吉祥苑,还是丽汀公寓。 妈妈其实也梦到过,在20多岁时的某一天。 你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里面有人在说话,对不对? 他说,对每一位离家的游子, “没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你总会回去。” 回来吧,孩子。 我们只能像被斩断了翅膀的鸟,一代又一代,永远被困在这所百年的囚笼。】 读完这封王丽君写下的信,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极默默地將信放回原处,那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玩的陀螺。 “我有点没搞懂.....” 圆圆弱弱地开口道,她读完这一封信,脑子里云里雾里,这一切写的太模糊,几乎像是王丽君一人发出的囈语。 陈极道:“这是她写给陈志远的信。” 他大脑里的眾多迷雾,如同被一束光照亮,这封信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沉吟片刻,陈极才慢慢开口道:“王家和丽汀公寓的关係,比我们想像中的更深。” “信里的意思,是他们家族被这片土地诅咒了,无论走到哪,都一定会回来。” 左世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许,不止一个诅咒。” “老太太,肯定就是吴中海见到的鬼婆婆,她也是近亲结婚。” 慕容晴面色怪异:“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近亲结婚,產生了精神疾病?” 她总觉得这个家族太过封建,不像现代社会的人,说话神神叨叨的。 她接著推断:“也许凶案那天,他们身上的精神病爆发,然后互相把家人全杀了?” “这种事,在新闻里也屡见不鲜。” 陈极一时有些无语:“你串到刑侦频道了吧?” 圆圆和胡丽虽然不喜欢慕容晴,但也对她的话隱隱认同。 因为这可以用逻辑解释清楚,而王丽君的信件里说的话,实在太玄学了,而且没有前因后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诅咒? 就算有,怎么会一代一代继承? 况且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丝线索,来支持王丽君说的话。 最为关键的是,直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製造命案的凶手是谁,因此慕容晴的看法,反而最立得住脚。 菲儿却道:“管这么多做什么。” “这里是域,出现鬼和诅咒的可能性,比出现精神病人的概率大多了。”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总感觉菲儿说的话哪里怪怪的,好像在影射自己一样。 他抬起头,看见菲儿正平静地盯著他,大大的眼睛如同夜色一般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 “咳咳。” 陈极有些尷尬,装作没看见菲儿的视线,低头看了看手錶: “先回去討论,马上11点了。” 他们在地下室耗费的时间太多,不知不觉,已经马上逼近第四次循环结束的时刻。 ...... 几人摸黑回了403,隨著循环次数的增加,这所公寓的电压愈来愈不稳定。 从昨晚开始,就时不时发生间歇性的断电。 陈极躺在地铺上,仍然在回想那封王丽君写的信。 百年的.....囚笼。 她的这句话,不知道是比喻,还是事实,总透著一股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难怪王肃和王丽君的合照里,两人脸上都是化不开的阴霾。 陈极翻了个身,正要闭上眼,忽然猛地扭过了头。 身后有人! 镜片的反光一闪,左世明的脸看不太清楚表情,但离的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 陈极被嚇得心臟都漏了一拍,僵硬地往后挪了挪身体,重重鬆了口气:“怎么了?” “嘘。” 左世明的呼吸很急促,声音非常紧张。 “外面有人。” 他这句话刚说完,陈极刚放鬆的身体立刻绷紧,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清醒! 所有人都在屋里。 外面的,怎么可能是人? 那是鬼! 是那个一整个白天都没出来的新鬼! 他立刻无声地坐了起来,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一分钟的寂静之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一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 咔嚓。 从走廊尽头传来。 接著,一阵几乎完全听不见,非常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大概三四步之后,又是一道开门声。 咔嚓。 陈极感觉到一股凉意直衝头顶! 那只鬼,在一间一间的开门! 先是405,现在是404,下一间...... 就是他们所在的403! 他立刻站了起来,和左世明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两人看不太清对方的脸,但都知晓双方相同的想法: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那只鬼,挡住了唯一的逃路! 陈极立刻站起身,他要去告诉屋里的女生,找地方躲起来,她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咔嚓。 陈极的脚步,立刻停住。 他全身如同石化一般,听见门外的微弱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停到了门口。 咔咔咔—— 门把手在快速地晃动,但並没有被旋开。 门被锁了! 陈极没有放鬆,发疯般地环顾四周,寻找躲藏的地方,他已经没有时间回臥室了! 门锁根本挡不住鬼! 而且..... 不用陈极提醒,403室里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鬼来了。 也许是因为发现一下打不开门,外面沉默了片刻。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彻了整个公寓! 轰鸣声高速运转,紧接著,亮光一闪而过,锯齿直接切入大门! 外面的鬼...... 拿著一把电锯。 第51章 【域·丽汀公寓】极限逃亡 一阵喧囂的嗡嗡声后...... 整扇大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403室里寂静至极,就像没有人存在一样。 但..... 在衣柜,床底,窗帘后面...... 六双惊恐的眼睛,一眨不眨,血丝暴涨! 臥室里,胡丽和圆圆躲在衣柜的深处,全身如筛子般瑟瑟发抖,紧紧捂著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慕容晴,早在十秒钟之前,就窜出了房门。 她没有將臥室的门关上,此时臥室门大开,十分显眼,似乎在等待著危险的降临。 沙发后面狭小的缝隙。 陈极呼吸急促,当大门轰然倒塌时,他紧紧咬著牙,身体瞬间紧绷。 离他不远的地方,两双脚在窗帘后面若隱若现,被漆黑的夜色所掩藏。 左世明面色紧张,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怒。 时间紧迫,他只能勉强躲在窗帘后面,却没想到慕容晴也在最后一刻钻了进来! 窗帘本就不大,又薄,藏一个人都很勉强。 况且慕容晴进来时將布帘掀动,如果被鬼注意到,那么在场三个人全都得死! 他身旁,慕容晴抿著嘴,额头上滴下阵阵冷汗,眼里闪过无尽的冷意。 她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在听到门锁晃荡的一剎那,慕容晴立刻就做出了她自认为最有利的决定! 只有在左世明身边,她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至於敞开门的臥室,也是她刻意为之,只为了吸引鬼的注意力,让自己能多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啪,啪。 电锯的嗡鸣声停止了。 微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地上,非常隱约地出现了一道缓缓移动的影子。 陈极的双眼猛然睁大,一时不知道如今屋里..... 进了个什么鬼东西! 极致瘦弱的上半身,影子的腹部,却非常肥大。 撑著腹部的,是两根棍子一样的长条物,而鬼影模糊的头上,隱约露出两条垂下来的触角。 蚂蚁.....? 还是什么异变的昆虫?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陈极的大脑一片混乱,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丽汀公寓里鬼的形態,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和丽汀公寓里所有出现的人物,都没有任何联繫! 影子逐渐消失,只能听见脚步声,渐渐深入客厅。 直到走过餐桌,在沙发前停住。 陈极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本就被夹在墙和沙发后的缝隙里,此时无声地將身子往上挺了挺。 一阵窸窣声传来,但以陈极的视角,他什么也看不见! 窗帘后面,左世明的心臟如擂鼓般疯狂跳动。 透过窗帘,他隱隱约约地看见,那道崎嶇的身影缓慢地蹲下。 隨即,亮光一闪,一道刺破耳膜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鬼...... 赫然將电锯塞进了沙发空旷的下方,从左到右,从上至下,全方位地切割了一遍! 如果那里此时有人,不出两秒,他的身体...... 就会被高速运转的锋利锯齿,完全切割成肉块! 而陈极,后背密密麻麻全是冷汗,电锯的尽头,正好从他身下割过,离他不超过两厘米! 沙发后面,他的身体形成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 陈极的手和腿死死抓住沙发,腰高高拱起,將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 几秒钟后,电锯被抽了出来,上面只有一些沙发底部的布片。 脚步声渐渐远去,却没有选择进臥室,而是进了臥室对面关著门的大书房。 它似乎认为,关著门的房间,才会有人。 谁也没想到慕容晴刻意的留门,反而给臥室里的三女一次喘息的机会! 菲儿从床下无声地窜了出来,眼神非常冷静,甚至带著一丝被挑衅的愤怒。 她立刻打开柜子门,隨即立刻捂住圆圆和胡丽的嘴,不让她们惊叫出声。 “跟著我!” 菲儿嘴唇翕动,声音很微弱,隨后立即拉住胡丽二人的手,没有一丝声音地溜出了臥室。 窗帘后面,左世明也立刻闪身而出,將陈极从沙发后面拉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鬼去书房这短暂的几分钟时间,是他们唯一的逃命机会! 屋里依旧寂静无声,但就在此时,一阵轻微但极为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陈极背后传来。 刺——啦。 他立刻扭回头,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 慕容晴之前强行钻进窗帘里,没注意到自己踩住了一点窗帘底部的布。 此时她急著出来,动作之间,不小心將布料撕扯了一点。 这一丁点撕扯布料的动静,如果是平时,根本没人会听到。 但,在这万籟俱寂的房间里,如同撕碎了所有人最后一点希望。 因为,就在下一秒,每个人都听见了...... 书房里,电锯再次打开的嗡鸣作响! 跑! 陈极心急如焚,甚至都无法骂出声,他立马站了起来,直接跑向门外! 圆圆早已被嚇得魂飞魄散,全靠胡丽紧紧攥住她的胳膊,才不至於跌倒在地! 三女本就溜到了门边,此时听见门被轰然踢开,菲儿立刻拉住她们两人。 她力大无穷,速度甚至没有被减弱半点,如一阵风般拽著胡丽圆圆二女跑了出去! 紧隨其后的,是左世明、陈极、慕容晴三人。 但鬼影实在过快,一秒之间就窜到他们身后! 虽然漆黑中看不到它的身影,但最后面的慕容晴和左世明二人,却都背上鸡皮疙瘩暴起,感觉到了那即將逼近的锯齿的冷锋! “该死!”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慕容晴忽然拉住了左世明,右手直接伸到他脖子上面..... 將糰子的项链一把拽断。 她的呼吸一下放缓,似乎终於安全下来! 她的双眼没有一丝波动,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凭什么,凭什么左世明有保命的诡物,却迟迟不肯使用! 昨天陈极二人秘密谈话的时候,她假借查看日历为名,在屋外窃听。 虽然很难听清,但慕容晴,也隱约听见了糰子的特殊能力,防护罩,没有副作用。 她手上紧紧攥住项链,面对身后的电锯已经无所畏惧,眼里只有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如果她能有诡物,如果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上一次的域..... 一切都会不一样! 电锯,逼近了慕容晴的背后。 左世明虽然诡物猛然被夺,但他一秒都不敢停留,已被陈极拉住疯狂跑向楼梯间。 刺啦。 血,如同开闸放洪般喷涌的鲜血。 泼到了左世明的身上,泛起一阵凉意。 他悚然地扭回头,身子已经踏出第4层楼的楼道,看见..... 电锯的闪光下,慕容晴的上半身,往他面前飞来。 她的腿.....还站在原地。 慕容晴的手上,依旧紧紧攥著糰子项链,脸上的冷意,却缓缓消失。 她茫然地低下头,眼神里是浓浓的不解。 糰子不是被动触发的么? 为什么..... 她在往前飞? 为什么..... 她的腰,这么疼? “怎么.....?” 慕容晴喃喃道,半截身子砸在楼道和楼梯间的交界处。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她的双眼急剧睁大,微微张开的嘴,发出痛到骨子里的尖叫! 她的上半身倒在地上,如同半截被斩断的蠕虫一样抽搐,万分痛苦的尖叫声让剩下的五人,全身血液几乎都静止! 左世明浑身战慄,他咬紧牙关,强忍著恐惧从慕容晴手里夺回了项链。 银色发光的项链上..... 糰子,眼睛舒服地闭著。 她仍在甜蜜地入眠。 也就在陈极將左世明拉回来,两人双双奔向3楼的那一秒。 陈极的双眼,立刻陷入迷濛,意识如同断了电一般。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多走一步,就和左世明一起,歪倒在楼梯上..... 指针,指向11:13。 黑梦再次降临! 4楼的楼道,那具提著电锯的身影,止住了脚步。 电锯上满是血肉的残渣,它站在4楼和楼梯间的分界线內,似乎被一道隱形的结界所挡住,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鬼影沉默地盯著楼梯间里,离它不远的陈极二人,还是转过了身。 它將依然在发出阵阵痛叫,还没死去的慕容晴的上半身抓了起来,往楼道深处走去..... 几秒后,电锯声,再次响起。 ..... 11点13分40秒。 和剩下四人一样,完全失去意识的陈极,躺在楼梯上,均匀的呼吸著。 忽然,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 直到,一阵抽气声后,他猛然睁开了眼! 漆黑的楼道里,陈极全身汗如雨下,他的瞳孔上,发出一道诡异的红光...... 【死!】 【死!】 【死!】 第52章 【域·丽汀公寓】鬼打墙 八点十五,陈极缓缓睁开眼睛。 第五次循环,正式开始。 他摸了摸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后脑勺传来。 背部亦被楼梯咯的酸麻。 昨晚...... 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幕,如海浪般涌进陈极的脑海。 电锯、畸形鬼、被拦腰斩断的慕容晴..... 如同一盆凉水泼到身上,陈极猛然坐起,全身瞬间警戒! 但,楼道內一片安静,非常和平。 电锯鬼没有追来。 身旁,左世明紧紧闭著眼,昨晚遗留的惶恐之色仍然没有消失。 “呼.....” 陈极重重鬆了口气,他已经明白,电锯鬼无法进入楼道,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活著醒来。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陈极眉头紧紧皱起,心里飘过一丝迷茫,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就好像,他忘了什么事一样。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在被偽装成妈妈的画皮鬼欺骗的一周里,他总是时不时有同样的异样感。 以防万一,陈极从兜里摸出钢笔,往下走到2楼。 那里没有人影,其他人也许已经躲到了大堂,还没醒。 “钢笔,昨晚有异常吗?”他轻声说道。 钢笔没有反应。 陈极耐心地等著,钢笔经常装死。 过了半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嘖。” 陈极有些不耐烦,甩了甩钢笔,又轻声喊了几声。 一片寂静。钢笔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如同死了一般。 一个极度不安的猜测,渐渐浮现在陈极脑海里。 而且.....在楼道灯光的照耀下,钢笔的笔身,明显变得灰暗。 陈极的呼吸逐渐急促,將钢笔放在眼前,笔帽不锈钢反光上倒映出的画面,让他双眼猛然睁大! 脖子..... 陈极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黑色线条! 那是钢笔的墨跡,已经完全乾了,形状几乎就是王家人遗传的那道胎记! 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印记,同样是钢笔画就。 3。 几乎在看到笔跡的同时,陈极立刻浑身发麻,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钢笔......进入了休眠期。 这证明他在昨晚,使用了改命的能力! 为什么? 为什么他毫无印象? 而且,陈极那时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又是怎么做到使用钢笔的能力的? 思绪瞬间翻涌,一个猜测,逐渐在他脑海里变成事实。 昨晚11:13之后的两分钟,必然发生了一件威胁到他生命的事! 也许就是因为死亡预警,自己才会忽然醒来,隨后更改了命运。 但.....缺失的记忆,让陈极无法知晓,自己到底面临了什么,更不知道改变了哪句命运。 左世明,之前也经歷了一样的事..... 到底是谁,能在循环结束之前隨意行动,並且对他们下手? 千万种猜测在陈极脑海內划过,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墨跡,眼里的迷茫,渐渐变成清醒。 虽然陈极暂时不知道该如何解读,但这道极似胎记的痕跡,和旁边的標识,必然非常重要。 大脑飞速运转,陈极往楼上走去,他要去找左世明分析。 可直到他往上走了整整一楼,都没见到左世明的身影。 那本来在楼梯上酣睡的人影,已经完全消失! 而且.....陈极根本就没听到一点动静! 更为诡异的是,楼梯似乎永远走不完,连上二楼之后,本应封顶的台阶,仍然没有尽头! 也没有.....通向楼道的大门。 只有无尽的台阶,平台,台阶。 陈极后背一阵冷汗溢出,他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这是第五次循环,新增加的鬼! 没有一丝犹豫,陈极立刻停止继续往上走,而是转身下楼。 几分钟后。 正如他所料,楼梯形成了循环,上下都没有尽头。 陈极眉头紧皱,现在该如何破解? 没了钢笔,他只是一名普通人,无法动用任何诡异能力。 他蹲在楼梯口,正大脑飞速预转,忽然耳朵一动。 楼上传来了两声脚步声。 紧接著,圆圆惊喜的声音传来: “小陈!” “你也在这!” 陈极立马站了起来,看见他上方十几节台阶的平台后,胡丽拉著圆圆,两人脸上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圆圆,胡丽,你们也遇到鬼打墙了?”陈极立刻问道,终於遇见了同伴。 “昨晚菲儿妹妹走的太快,我和丽姐刚到一楼,就忽然睡过去了。”圆圆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 “一起来,我们就发现出不去了。” 旁边的胡丽,也是一脸慌张,但仍然强做镇定地拍了拍圆圆的肩膀安慰。 “別著急,一定能出去的。” 陈极按下心里的不安,冷静地说道,安抚的语气也让圆圆稍微安心了一些。 现在至少三人聚齐,已知菲儿不在楼梯间,应该没有被拉入鬼打墙。 如今首要任务是找到左世明,大家匯合之后再一起商討。 或许,糰子已经可以使用了,几人也能多一条保命的手段。 “先去找左先生。” 陈极沉吟道,抬腿踏上台阶:“我们——” 一阵凭空出现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在陈极下方的台阶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带著疑惑和惊喜: “小陈!” 陈极的脚步猛然停止。 他的血液如同被寒冰冻住,双眼猛然瞪大,充斥著强烈的不可置信! 陈极僵硬地扭过头...... 离他十几节的下方楼梯上,胡丽探出她白皙美艷的脸,上面带著放鬆的微笑。 “终於找到你了!” 楼梯间里一片寂静。 陈极没有回应她,而是缓缓扭过头,看向上方。 那里,圆圆愣在原地。 她的身旁,也站著......胡丽。 陈极后退一步,回到平台上,楼梯间里的一幕,极为诡异! 他站在中间,上方是胡丽和圆圆,而下方,又上来了一名胡丽! 这两人中......有一个,是鬼! 是谁? 到底是和圆圆一直待在一起的那位,还是楼下忽然窜出来的那位? 这一幕,让他立刻想起了那位顶著妈妈脸皮的画皮鬼! 到底谁才是真的? 陈极下方的胡丽愣了一下,试探地喊道:“圆圆?” 楼上,圆圆全身发抖,她缓缓扭头看向身旁的人,却发现那位她一直当做依靠的丽姐,低著头一句话不说。 陈极深吸了口气,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直直盯著楼上的胡丽,感到了一丝异样。 “丽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圆圆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哭腔,她比陈极更早地意识到..... 身边的人,好像不是胡丽! 下一秒,她身旁的胡丽缓缓抬起头,张开了嘴。 圆圆被嚇的魂飞魄散! 那张嘴裂到一种不可能的角度,牙齿如同鯊齿一般锋利,似乎被他们逗笑了,发出了几声无比嘶哑、刺耳的异响! 就像砂纸在墙上摩擦。 下一秒,它转过了头,在陈极悚然的目光里..... 抓住了圆圆的头。 接著,一把扯掉。 陈极身后,真正的胡丽刚好走了上来,看见了这无比血腥残忍的一幕! “啊、啊.......” 她张著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惊恐的音节。 血液如海水一般涌到地上! 裂嘴鬼举起圆圆的头颅,像展示战利品一样,面对著楼下的陈极二人。 胡丽极致瞪大的眼里,清晰地映出圆圆的脸..... 那张她从小看到大,陪伴了她十几年,比亲人更为熟悉的脸。 就在几天之前,还和她笑著打闹、洋溢著无忧无虑笑意的脸。 此时此刻...... 上面溅著鲜血,表情中带著无尽的恐惧。 这是圆圆,留给胡丽最深刻...... 也是最后的印象。 第53章 【域·丽汀公寓】戏弄 “圆......圆圆......” 段圆圆。 胡丽无声地念叨著那道她喊过千百遍的名字,纤瘦的胳膊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发软,无力地垂下。 一只坚实的手,仍然在颤抖,却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极带著她,一步步退后,直到看不见裂嘴鬼手上潺潺滴血的头颅,才完全转身! 他拉著胡丽,几乎是疯了般往下跑,额头上青筋暴起! 直到下到平台,胡丽才猛地抽了口气,似乎大脑刚刚才消化掉之前的一幕。 剎那间,成串的泪珠,无法抑制地从她通红的双眼里滑落。 无穷无尽的懊悔和愧疚,在胡丽心中越卷越大,直到成为一团暴虐的龙捲风。 陈极紧咬牙关,没时间为圆圆的死而哀悼,他必须让自己和胡丽活下去! 几步迈下台阶,陈极步伐很快,儘管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逃不出去,也只能一直不停地跑! 如果被裂嘴鬼追上..... “你在,找我吗?” 也就在这时,一道晦涩沙哑的低语,从陈极楼下传来。 这道低语根本不像人声,充斥著无穷的恶意和污秽。 仅仅只是听到一个音节,就让陈极感觉到发自骨髓的恐惧! 他僵硬地低下头..... 原本在他们上面的裂嘴鬼,依旧顶著胡丽的脸,此时莫名出现在了楼下! 她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 里面的利齿,已经粘上许多不知名的血液和肉丝。 还有....一些雪白的衣服布料。 它把圆圆没了头颅的身体,活生生给吃了! 陈极转身就跑,直接上楼,但没走两步,就看见裂嘴鬼的身影,从上面的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鬼打墙..... 这是两节无尽循环的楼梯! 上去,事实上是到了底部的开端; 下去,则是来到了顶部的尽头。 无论怎么跑.....都出不去。 裂嘴鬼咯咯地笑出声,眼里露出被他们的无力而深深取悦的狂喜。 她站在上方的平台处,一只手插到圆圆的头颅里。 接著,如同品味美味佳肴一般..... 陈极低下头,双拳死死握紧,他已经不忍再看下去。 陈极身旁,胡丽喘著粗气,全身发抖,这是她第三次看见圆圆的头颅! 她的发抖.....並不再是害怕。 而是內心里那股暴虐的龙捲风,异变成的无尽恨意! 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十几年的闺蜜,被顶著自己脸的鬼虐杀之后,胡丽的內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何况,其实圆圆,本来不会面对这样的遭遇....... 陈极警戒地站在平台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渐渐形成一个成型的计划。 但,他不太確定,本就崩溃的胡丽,能不能配合。 “胡丽,听我说。” 陈极的声音极度轻微,“这只鬼就是我们走不出去的根本原因。” “无论我们往哪跑,都会遇见它,所以我们才会被困住!” 他抿了抿嘴,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有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 “需要我怎么做,你直接说吧。” 出乎陈极的意料,胡丽没有被嚇破胆子,而是声音坚决,非常快速地回应道。 “就在这个平台,我们分开走,一人往上,一人往下!” “鬼没法同时追赶两个人,一旦它被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吸引,另外一个人都有可能短暂地脱离它的控制范围,跑出循环。”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跑出去的人会遇见左先生,有他的能力在,我们就可能彻底逃出去!” “但.....” 陈极动了动喉咙,他的这个计划太过於简陋,不论能不能成,都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吸引住鬼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会被虐杀致死。 况且,逃出鬼打墙的人,也有可能无法再次进来。 陈极还是闭上了嘴,他不想让胡丽有心理负担,他已经决定了自己往上走。 鬼就在上方的台阶,往下走,吸引它的可能性会更小。 “我去上面。” 胡丽说道,抬腿就往上走,面色中透著一股深深的寒意。 “不是!” 陈极一下瞪大了眼睛,这和他的安排背道而驰! “你去找左先生。” 胡丽轻声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的危机之处。 但她心里的慌张,全被一种如火焰般燃烧的情绪所代替。 说罢,她一下將陈极推了下去! 作为新人,她没有起到过太大作用,即使活了下来,也无法解开逃出公寓的谜题。 但陈极出去,说不定能带著菲儿和左先生一同,离开丽汀公寓。 胡丽没有犹豫,转过身直直地盯著十几节台阶上,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陈极咬了咬牙,无声地从他们那一层的平台,下到台阶底部,跨出一条腿。 他在等.....鬼下楼的一瞬间。 一分钟后,裂嘴鬼终於享用完它的美食。 紧接著,它缓缓扭过头,双眼贪婪地放大,似乎胡丽的身体,对它散发著致命的诱惑! 它的脚,缓缓从平台落下。 就在裂嘴鬼的身体停留在半空的0.5秒內,陈极眼前,飞快地闪过一道幻影。 正是楼梯间的门口。 他立刻全身踏了进去! “菲儿,你真要进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被从虚空中突然出现的陈极打断。 左世明面色严肃,站在大堂和楼梯间的交界处,正对著菲儿说话。 那道鬼打墙,原来就是1楼和2楼之间! 左世明很幸运,没有被裂嘴鬼注意到,从现实世界的楼梯间下来了。 他见到陈极等人一直没下来,早已知道楼梯间发生了怪事,或许新的鬼,就在里面。 “鬼打墙,圆圆死了,胡丽去吸引了鬼的注意力。” 陈极快速说道,满头是汗,“把糰子借我用一下!” 左世明一愣,隨即才反应过来,当即將糰子项链要递给陈极,却被菲儿拦住。 “没有用。” “让我来。” 说罢,她打开小熊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模型。 是一把电锯。 隨著菲儿握住模型,那把电锯飞速增大,到最后已经如同真的一般! 这是菲儿的诡物。 即使在整个域的世界都极其少见,一把能力极强、副作用也极强的..... 能真正伤到鬼的诡物。 嗡嗡—— 菲儿打开开关,小小的身影站的笔直,对著空气顺手划了一下。 剎那间,原本平静的楼梯间,似乎无形地被隔开了一道豁口,里面传来裂嘴鬼悚然的尖笑! “胡丽,下来!” 菲儿对著楼梯间大喊一声,双马尾晃荡,转身看向呆滯在原地的陈极。 她的脸色非常平静:“进来啊。” 第54章 【域·丽汀公寓】完美交易 裂嘴鬼的幻境里。 胡丽,一步步后退,双眼死死盯著对面那副和她一模一样的身体。 她浑身紧绷,额头上沁下豆大的汗珠。 那股逐渐充斥胡丽鼻腔的浓重血腥味,在提醒她..... 死亡,已经近在眼前。 也就在这时,一阵嗡鸣的喧囂声传来。 是电锯? 电锯鬼.....也来了? 还未等那一丝忽然的恐惧在胡丽內心发酵,她就听见离自己十几步远的楼下,一道清脆的大喊声传来! “胡丽,下来!” 是菲儿! 陈极.....成功了! 他带了救兵回来! 胡丽一秒都没有犹豫,立刻转身跑下楼! 幻境的底端,菲儿缓缓走上台阶。 她手上举著一副和她上半身一样长的电锯,此时锯齿正在高速运转,发出冷厉的锋芒! 菲儿的视线里,胡丽动作迅速,几步就下了台阶,离她只有不到一米远。 可鬼的速度更快,人类根本无法比擬。 这也是为什么,菲儿没有直接让胡丽跑出来的原因。 就算幻境被菲儿撕开一道口子...... 可胡丽,根本来不及到达出口,就会被杀! 转瞬间,裂嘴鬼已经窜到胡丽身后,伸手就往她头上抓去。 极为诡异的一幕在楼梯间上演,两个一模一样的胡丽,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弯腰!” 菲儿大喊,小皮鞋在地上一蹬,居然借力直接往上跃去,电锯横扫,眼看就要劈到裂嘴鬼的头上! 然而,胡丽正在裂嘴鬼前方,第一个被割掉头颅的,將会是她。 就在这一剎那,她身为舞蹈老师的柔韧性发挥了作用,以腰为核心,生生將上半身弯下了九十度。 锯齿,只掠过了胡丽飞扬的髮丝,將她半截头髮割断。 一阵极度痛苦而暴怒的尖叫声,就在此时响起! 胡丽跌到地上,立刻撑起身子,回头看去。 她的双眼瞬间瞪大。 锋利无比的锯齿,发出受阻的嗡鸣,卡在裂嘴鬼的脖子上。 它白皙的脖子,上面立刻喷出汹涌的黑血,伴隨著电锯的抽出,儼然只剩下一点点连在头上。 胡丽毛骨悚然! 裂嘴鬼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就像是在第三视角,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脖子被斩到半断! 那具电锯飞速缩小,回到菲儿手上。 四周的空气里驀然出现阵阵波纹和裂缝。 一直发愣的陈极,似乎现在才醒转过来,他立刻回身看去。 这座被菲儿打开一秒又合上的幻境,此时已经將近崩塌,大堂的入口在楼梯底部若隱若现。 “走!” 说罢,陈极立刻將胡丽拽到身后,自己则是上前几步,抱住菲儿。 菲儿......已经无法自己走下去了。 她的脖子,与楼上痛苦嘶喊的裂嘴鬼一样,已经近乎被完全斩断。 那颗原本如人偶般精致的头颅,此时斜斜地歪倒在一边,如海水般喷涌的鲜血从颈动脉里流出,眨眼间就將菲儿华丽的洋裙染红。 这就是电锯的副作用。 对鬼施加的所有伤害,会全部返还到自己身上。 陈极双手颤抖,看著菲儿瓷白的小脸,几秒钟便因失血而黯淡。 他第一次,如此发自內心地,对域感到绝望! .......和无力。 因为,楼上的裂嘴鬼,面对这必死的伤势,它脖子上的断口处..... 依然,在缓慢地修復。 鬼,不会死。 不会被人类杀死。 不出几分钟,它就会完全恢復。 陈极抱著菲儿像猫一样娇小的身躯,几步衝下楼梯,跌到大堂。 他身后,左世明立刻將楼梯间的门关上。 裂嘴鬼被限制,只要离开楼梯间,便不会再被拽入幻境。 陈极將菲儿轻柔地放在沙发上,呼吸急促,心臟如同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 她身上的鲜血,已经將奶白色裙子全部染红。 而此时,胡丽才发现菲儿的状况,不禁全身都僵硬了。 从昨夜,到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 先是慕容晴,再是圆圆,如今连菲儿也濒临死亡。 即使是在前几次循环,胡丽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深入骨髓的绝望! 域的残酷,完全地展示在了胡丽的眼前。 左世明,神色极为凝重,立刻走到菲儿身旁。 他將陈极一把扒开,隨后拉开菲儿的小熊挎包,在里面摸索著。 没过两秒,左世明就神色一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立刻引得胡丽和陈极看去。 似乎是.....酒瓶? 这个褐色瓶子里还剩一半多的液体,外面写著一些陈极无法读懂的字符。 “这是什么?” 陈极立刻问道,看左世明的动作,似乎他早就知道酒瓶的存在。 “诡物。” 左世明说道,將酒瓶旋开,非常小心地滴了几口液体到菲儿微微张开的嘴里。 几秒钟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菲儿脖子上被完全割开的裂口..... 居然,在一丝一缕的合上! 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在场的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肌肉和神经在一点点被修復。 “这.....” 陈极瞳孔地震,觉得有些太bug了。 谁也没想到菲儿,不仅有诡物,还是两个! 甚至能力完美互补! 五分钟后,修復停滯了。 然而,菲儿的脖子上,依旧存在几厘米的断口,在缓缓流著鲜血。 左世明无奈地嘆了口气,重新打开瓶口,一小滴微不足道的液体刚流进菲儿嘴里,他便立刻將盖子拧上。 “这一点够吗?” 胡丽有些著急,左世明倒的量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左先生,为什么不多倒一些,菲儿流了那么多血!” 剩余的伤势终於继续修復,左世明转过身,摇了摇头。 “这瓶酒不能浪费。” “当它被喝完的那一刻,就是菲儿现实中的生命.....” “走到尽头的时候。” 陈极全身一震,左世明话里的意思,儼然是酒瓶里的液体,对標著菲儿现实世界里的寿命。 而酒瓶里的酒,只剩下一半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菲儿原本还有四十年可活,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年。 此时,他再看向酒瓶,已经不是像之前一样觉得,这类似於游戏里的治疗药水。 而是.....一瓶泛著森森鬼气,贪婪无度的毒药! 左世明没有多加解释,他坐在一旁,有些忧虑地看著菲儿惨白的脸。 以未来的寿命,换取短暂的存活..... 这便是菲儿获得的第一个诡物: 【完美交易】 左世明之所以知道,正是因为他曾在某一次域里,经歷过和如今一模一样的状况。 那一次,菲儿救了他,代价是双腿被齐齐斩断。 “嗯.....” 一声轻哼,从沙发上传来。 菲儿缓缓睁开眼,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修復的七七八八。 下一秒,她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回头直直盯向陈极。 “走吧。” “啊?” 左世明一脸懵逼。 胡丽以为菲儿还没有清醒,赶紧解释道: “菲儿,別担心,我们都逃出来了。” “我知道。” 菲儿说道,转身面对陈极:“你不是说要撬开电梯?” “其实,也不用那么著急......” 陈极有些尷尬,这是他在进入幻境前,自言自语的一句低语。 没想到被菲儿听见了。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左世明皱眉,有些搞糊涂了,电梯里有鬼,这是第二次循环大家就知道的事。 陈极要撬开电梯,又是为了什么? 陈极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我有个猜测。” “我觉得,我们.....已经死了。” “尸体,就在左边的电梯里。” 第55章 【域·丽汀公寓】逝去的从未离开 “小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左世明听到陈极的话,全身如遭雷击! 他身上立刻一阵发寒,求生的本能,让左世明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猜测。 “我们......已经死了?” 胡丽喃喃道,思绪如同被胶水黏住,一时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 那这一切,算什么? 刚才拼命逃离幻境的努力,算什么? 还有菲儿为了救她,几乎失血而亡,有什么意义.....? 失血..... “等等!” 胡丽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如果我们已经死了,那菲儿受伤怎么还会流血?” “而且,圆圆、庄瑞,慕容晴还有吴老师,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左世明立刻接话道,这也是他內心里无法相信的根本原因: “胡丽说的没错,这四个人才是我们亲眼看见已经死了的。” “他们的尸体,现在还在原处放著啊。” 比起圆圆四人惨烈的死状,余下的四人,明显活得好好的。 陈极摇了摇头,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实在太玄学。 就算他说了出来,余下的三人也不一定相信。 他想了想,才將一部分推测娓娓道来。 “我一切想法的前提,建立在我们遇见的这四只鬼身上。” “电梯鬼,镜子鬼,以及我们四人亲身经歷的电锯鬼和裂嘴鬼。” 陈极看向胡丽,对方美艷的脸上仍是不解: “胡丽,你也看见了,裂嘴鬼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胡丽喃喃道:“確实是,可.....” “那不是它迷惑圆圆的手段吗?” “不是。” 陈极摇头,声音很肯定:“那就是你。” “什么?” “你是说......是我自己杀了圆圆?” 胡丽后退两步,完全无法置信,神色巨变! 如果真如陈极所说,这对胡丽几乎是毁灭般的打击,她將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先听我说。” 陈极顿了顿,安抚地说道。 “胡丽,按照我的推测,这座公寓里此时应该存在3个你。” “一,你的本体,也就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胡丽,是活著的状態。” “二,在循环结束之后被袭击的你,留下的尸体。” “第三,也就是你的尸体,在受到公寓诅咒的影响后產生出来的的恶鬼。” 紧接著,他继续分析道: “我起初也以为裂嘴鬼只是披著你的样子。” “但,”陈极看向菲儿。 “直到菲儿的诡物电锯出现那一剎那,我想到了电锯鬼,才完全肯定......” “这四只鬼,都是我们自己。” 左世明立刻回想起昨夜见到的那具鬼影,不禁一怔。 肥厚的腹部...... 两条垂下来的触角。 他缓缓地看向菲儿。 像洋娃娃般精致的菲儿身上,硕大的裙摆被蓬鬆地撑了起来。 她歪了歪头,两只捲曲的双马尾在肩上晃荡。 那在黑暗中模糊变形的鬼影,慢慢和眼前娇小的女孩...... 完全重叠。 左世明立刻扭头看向陈极,已经几乎快被他说服。 但,还有一件事他不太明白: “那镜子鬼和电梯鬼是怎么回事?” 现在余下的四人,没有一人亲眼见过这两只鬼。 况且,它们似乎和其他人也没什么联繫? “你有没有发现,这四只鬼都存在限制?” 陈极反问道。 “电锯鬼,无法离开四楼。” “因为,它出现的前一天,菲儿正是在403结束那次循环的。” “而裂嘴鬼之所以只会在楼梯间鬼打墙,是因为胡丽在1楼的楼梯间里失去了意识!” 陈极慢慢说著,脑海內浮现出镜子鬼出现的那天早晨。 他查看臥室时,圆圆身边散落的小小镜子...... “胡丽,镜子鬼出现的前一晚,循环结束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胡丽一愣,回想了一会儿,眼睛忽然睁大。 “那时,圆圆正在给我找,她放在包里,白天记线索的纸……” “我们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包里......” “好像掉出来了一个小镜子。“ 胡丽的声音越来越轻。 难怪庄瑞,死之前的对话,听上去一点也不惊讶...... 想必,他以为与其对话的人,是圆圆。 至此,所有的线索串了起来! 鬼的限制,或者说是能力。 全和几人循环之前的状態有关! “至於电梯鬼,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陈极总结道,他依旧没有放弃要去撬开电梯的计划。 “另外,你们可以想想这次任务的引导......” 他停了片刻,才像念诵诗歌一样,缓慢地吟道: “过去的从未逝去,逝去的从未离开。” “逝去的.....从未离开。” 左世明喃喃道,驀然意识到..... 这句话,並不单指鬼婆婆和王丽君! 这只是最表面、甚至可以说是將他们引入误区的解读。 而这句【逝去的从未离开】, 不正是指,所有人死了之后,鬼魂会被困在这所公寓里吗! 因此,鬼才会在每次循环之后新增! “这就是丽汀公寓的诅咒。” 陈极轻嘆一声。 他也是因为这句话,加上糰子的失灵,和钢笔的休眠。 才逆推出眾人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 “我们早就应该知道的。” 左世明面色有些难看,几人实在不算走运。 前两次循环的电梯鬼和镜子鬼,都让人无法窥见他们的真面目。 但凡是別的限制,只要能看清鬼的脸...... 引导语后半句的意思,都不难破解。 左世明的神色,渐渐转为明悟。 然而,这一次的域实在太绕。 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怎么从陈极刚才讲的一切,牵扯到尸体在电梯里的。 “所以为什么,我们的尸体会存在於电梯里?” “而且,如果我们已经死了,那为什么现在是活著的状態?” 陈极道: “我也无法確定。” “这只是个猜测,因此我才要去看看电梯。”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一直找不到王家人的尸体。” “但,我却亲眼见到了王丽君和鬼婆婆。” “鬼婆婆的出现,让我们在地下室里知道了公寓的诅咒......” “因此,我推测王丽君遁入电梯,其实也是在为我们提供线索。” 陈极没有再接著说下去。 他去撬开电梯的目的,事实上並不只是为了证明入域者们尸体的存在。 而是为了找到...... 那几具,他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看见的尸体。 丽汀公寓里原本死去的那三家人的尸体。 陈极摸了摸兜,在地下室里找到的半张照片,裂缝有些刺手。 他想到王丽君飘进电梯间的那一幕,不禁抿了抿嘴。 如果能找到王丽君的尸体..... 找到照片剩下的部分。 陈极也许,就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从而.....找出逃离丽汀公寓的生路! 第56章 【域·丽汀公寓】电梯之下 左世明看了眼沉思的陈极,没有再多加追问。 关於新增的鬼,陈极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 这是眾人这两天,最重要的发现。 也是唯一,將一直停滯的任务进程,往前推进的线索。 “就按你说的办。” 当即,左世明就走到大堂的角落,將一直摆放在那里的工具箱打开。 上次循环,菲儿便是从这里找到的锤子。 胡丽也搀著菲儿从沙发上下来,四人一起走到左侧货梯门前。 “说来也是......” 胡丽忽然开口。 “从第一次循环开始,我们就没用过左边的电梯。” 最初,是因为维修工说的话。 第二次循环之后,则是因为电梯鬼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使用两部电梯。 陈极按动电梯按钮,静静等待了片刻。 吱嘎—— 货梯发出一阵刺耳的开门声。 隨即,电梯门滯涩地缓缓推开,但开到一半便卡住了。 “直接撬。” 菲儿说道,接过左世明手里的撬棍。 她脸色还很苍白,力气却没有减弱一分,不出两分钟,便將电梯门完全撬开。 里面破旧不堪的轿厢,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惨白闪烁的电梯灯下,轿厢里面的镜子都已经被砸碎。 不锈钢的地面上,遍布玻璃碎渣。 几人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去。 轿厢里极度安静。 “小心。” “杀死吴中海的那只鬼......就在上面的电梯井里。” 陈极轻声说道,隨即看向左世明: “左先生,我们等会可能需要糰子的帮助。” 左世明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银链。 三猫已经睡醒,此刻眯起的黄色眼睛弯弯的,看上去非常满足。 “小陈,你说的尸体在哪?” 胡丽忍不住说道,轿厢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陈极率先进了电梯,仔细地查看著轿厢內部的细节。 顶部很正常。 四周不锈钢的墙体,除了几个脏脚印,看不出任何別的痕跡。 “地板被人动过。” 陈极的脚划过地面,地面上被碎渣掩盖的一处,有著明显的不平整。 他蹲下身子,將玻璃渣踢到一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地板。 一块钢板,侧面微微翘起,旁边还有几个不太显眼的螺丝钉。 尸体...... 应该就在电梯的正下方。 电梯井的最底部。 几人都围了上来,陈极接过撬棍,从那处被撬起的缝隙里借力。 没耗费太大力气,他便將那块占据了四分之一地面的钢板掀了起来。 这有些出乎陈极的意料。 但,同时也证明了,这块钢板早被人拆卸过多次,所以才会如此鬆动。 “这.....!” 胡丽站在陈极身旁,当钢板被掀起的那一剎那,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她紧紧咬著嘴唇,即使已经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真能从域里逃出去..... 胡丽可能有一阵子,都无法再直视镜子里自己的脸了。 电梯底部,正如陈极所猜想的那样! 钢板之下,是层层叠叠,被垒放在一起的尸体! 而最上面那具,皮肤青白,紧紧闭著眼的脸..... 正是胡丽。 陈极触碰了一下尸体的皮肤,微微泛凉,没有回弹,有些僵硬。 这是人刚死没多久的正常状態。 很明显,和他身边站著的胡丽,以及楼梯间里的裂嘴鬼都不一样。 “把尸体都拽出来。” 陈极说道,他想找的东西应该被压在了最下层。 左世明和菲儿,立刻就將胡丽的尸体拉了出来,堆到电梯一边。 再下方,原本娇小的身体已经被压到扁平。 脸色灰白,反而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玩偶。 是菲儿的尸体。 陈极目光一闪,这印证了楼梯间里只有一只鬼的事实。 因为..... 胡丽之后,紧接著就是菲儿的尸体,而她所代表的电锯鬼出现,已经是上次循环的事了。 陈极的尸体,不在里面! 他没死? 是因为钢笔的改命? 然而钢笔依旧在休眠,陈极无法验证上次循环结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收回思绪,陈极將菲儿被电梯轿厢碾过的尸体拽到一边。 但所有人都没听见,在这些尸体被拖拽的时候,一阵指甲划过钢板的噪音隱约地出现...... 吱啦...... 吱啦...... “嘭!” 就在陈极准备继续翻找的时候。 异变忽起!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齐齐看向头顶的电梯井! 轿厢的顶部,钢板上出现了一处凹陷。 有什么东西,坠落到了电梯上方! 电梯鬼! “他来了。” 左世明立刻低声说道,神色非常紧张。 关於这只鬼,所有人了解的情报最少! 然而吴中海跪在电梯门前,脖子上血肉模糊,头被电梯门生生斩断的惊悚场面..... 剎那间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轿厢里一片寂静,没有人的视线敢从天板挪开。 几秒钟后...... 咚! 咚! 咚! 连续三声震耳欲聋的锤击声,忽然响起! 眨眼间,顶部的钢板上,就接连出现三个凹陷的拳印! 透出的力道,大到恐怖! “准备好糰子!” 陈极立刻轻声说道,隨后低下头,手里翻找的速度骤然加快!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菲儿之下,果不其然是圆圆的尸体。 越往下,被挤压的越厉害,圆圆的脸都已经变形。 將圆圆的尸体放到一边,如今轿厢內的空间,被进一步的收缩。 接著.....就是吴中海。 这没有出乎陈极的意料。 第二次循环时,鬼被限制在电梯里。 就证明了前一天被杀死的人,必定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在电梯旁边。 一共是三人出去拿被子。 左世明是和菲儿在同一次循环被袭击的,因为有糰子的保护,所以他並没有被杀死。 这里也没有左世明的尸体。 剩下,就只有庄瑞或者吴中海了。 “吴老师.....居然是被自己骗了。” 胡丽不停张望著天板,焦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有时候,人反而无法辨別出自己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接连的撞击,再次在所有人头上响起! 那片坚固的钢板,居然在鬼的攻击下,没坚持过半分钟。 如同纸片一样薄! 瞬间,就被捶出了一个大洞! 紧接著,一只极其惊悚怪异的头颅..... 不,是两只头颅。 电梯鬼,从顶部的洞里,探了进来。 所有人齐齐后退一步! 左世明脸色煞白,银链在手上环绕,给他带来了少许的安全感。 胡丽胳膊上瞬间暴起鸡皮疙瘩,紧紧抓住菲儿的手,后背一阵发寒! “吴老师.....” 陈极喃喃道。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从天板传来。 那只顶著吴中海的脸,但细长而畸形的头颅旁边。 吴中海被电梯门斩断的头,仍然瞪大著双眼,眼里是死前留下的极致惊恐! 电梯鬼.....將吴中海被斩断的头,捡了回来。 硬生生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形成了一个,宛如连体人一般..... 双头共用一具身体的诡异画面!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肩膀下,一只奇长无比的手,硬生生扒进了轿厢。 电梯鬼,双臂极度扭曲,反向弯曲九十度,死死抓著大洞的边缘! “喵呜——” 也就在此时,陈极,和在场所有人的脑海內。 一声尖利的猫叫,忽然响起。 四周立刻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半透明罩子。 糰子的技能自动触发了! 同时,电梯鬼崎嶇的四肢,完全挤了进来! 下一秒,一道黑影掠过。 电梯鬼的嘴里,流出恶臭黏稠的涎液,黑洞洞的双眼里是极致的贪婪!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吃掉下面的四人。 然而,电梯鬼的身体,却猛然受阻,停留在了半空。 糰子的保护罩,宛如一个肥皂泡一样。 梦幻、空明、似乎脆弱到一碰就破。 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电梯鬼,继续再往下攀爬。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小陈,快点!” 左世明怒喝,手里紧紧攥著银链。 那上面,三猫原本柔顺的毛髮,此刻完全炸了起来。 糰子的耳朵变成了飞机耳,往后压下,毛茸茸的脸上,亦是一副极度警惕的神色。 十只尖锐的利爪,从猫掌上色的肉垫里伸出。 糰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攻击到左世明! 陈极咬了咬牙,立刻將吴中海的尸体取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王薇薇、陈志远。 好在越往下,尸体便越扁平。 直到翻到最底部..... 王肃的尸体,已经宛如一张人皮,被陈极轻易地捲起,放到菲儿肩上。 以及,那双极致瞪大的双眼,凹陷的脸颊。 王丽君。 和她黑色长裙里,薄如蝉翼一般的皮旁边..... 一张硬邦邦的照片。 第57章 【域·丽汀公寓】过去的从未逝去 如果一个人,从睡梦中惊醒。 接著,他忽然知道了自己十秒钟后就会死。 他会怎么做? 正常逻辑来说,睁开眼,需要两秒钟。 还有八秒。 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些人也许反应不过来,浪费了所有的时间。 还有的人,会选择逃跑。 然而,八秒的时间,只足够他刚刚起身,跨出一两步。 况且,为什么会死,被谁杀死,这些一概不知道。 因为......可用的时间,实在太短。 最后一类人,则选择原地不动。 八秒中的时间,不足以逃跑。 但,已经足够他掏出钢笔...... 將观察到的一切,记录下来。 杀死他的,到底是谁? 这就是他留给活下来的人的提示。 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这份提示的接受者.....仍然是他自己! ....... 王丽君的尸体和纸片一样薄,此时被陈极卷了起来,背在肩上。 撬开电梯,直面厉鬼,种种危险..... 只是为了找到下半张照片,来验证他內心里的猜想。 此时目的已经达到,陈极立刻起身,拍了拍左世明的肩膀: “左先生,可以走了。” 他们头上,电梯鬼越来越不耐烦,原本贪婪的脸色,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暴怒! 糰子的保护罩,已经摇摇欲坠。 四人没有迟疑片刻,立刻衝出门外。 菲儿在左,陈极和左世明在右,三人同时把住电梯门,奋力地往中间推去! “喵~” 也就在此时,左世明身上的银链微动。 糰子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似乎要抬不起来了。 “糰子要睡著了!” “快点!” 左世明神色一变,菲儿那边的门已经推到中间,但他和陈极这里还差一点。 嘎吱—— 老旧的电梯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同一时刻,糰子忽然蜷缩起身体。 保护罩,如同气球被戳破了一样,驀然消失。 “嘭!” 吱啦—— 伴隨著电梯门终於完全闭合,里面立刻传来指甲划过钢板的噪音。 这道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使所有人忍不住想到,如果刮到他们自己身上...... 会是怎么样! 左世明浑身冷汗,只差一两秒! “小陈。” 他转过身,全身脱力地靠在墙上,神色很复杂: “我们担了这么大的危险,希望你找出来的东西有价值吧。” 然而陈极却沉默不语。 他手上拿著的,正是另一张被撕裂的照片。 “果然是这样......” 陈极喃喃道,將地下室的照片也拿了出来,两张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完整的照片上,王丽君和王肃的身前,是一台婴儿车。 里面,一个小婴儿穿著旧式肚兜,正沉沉入睡。 是个男婴。 “这孩子是谁?” 胡丽有些疑惑,她仔细盯著照片,背景里的建筑灰扑扑的,明显是八九十年代风格。 “陈志远?” 胡丽喃喃道,但一瞬间又感觉不对。 陈志远明显是王丽君离婚重组后生的孩子。 而正常情况来说,王家兄妹曾经有过如此畸形的关係,应该不会和其中一方的小孩一起合照。 “不是。” 陈极说道。 “他是王肃和王丽君亲生的孩子。” “也是杀了我们,和王家满门的凶手。” “啊?” 胡丽一脸迷茫,从哪冒出了个新的孩子? 关键是,已经五次循环,可所有人根本没发现一点关於这个孩子的信息! 就好像,他在整个家族里,完全隱身了一样。 左世明虽然隱隱已经有些猜测,但陈极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浑身一震! “你怎么知道?” 他立刻看向陈极,神色非常严肃。 陈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上面是一道横形的钢笔跡,和一个3的印记。 “诡物的能力。” 陈极简单地说道,並未在此解释太多,而是继续分析。 “总而言之,今天早上我才发现这个提示。” “王肃和王丽君都有这道遗传的胎记,但他们离婚重组后的孩子,却没有。” “所以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有另外一个人,也遗传了这个胎记?” 3。 可以代表的意思太多。 陈极最初也不明所以。 3个有胎记的人? 还是3个孩子? 但,就在意识到所有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之后,他立刻就开始怀疑,王丽君和鬼婆婆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鬼婆婆引领眾人去的地下室里,最为显眼的就是那封寄给孩子的信、结婚证,以及半张照片。 这三者组合起来...... 答案呼之欲出。 王丽君寄出的信,必然和那张结婚证有关。 也就是,寄给兄妹二人的孩子! 由这个猜测为起点,所有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便全部串了起来。 201室的杂物室里,那个过於老旧的蓝色婴儿车。 王薇薇是女孩,且以她的年纪,她童年时使用的婴儿车根本不至於如此破败。 但这一切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直到如今找到了下半张照片,陈极才完全確定! 照片上的婴儿车,正是杂物室里那一个。 但更为关键的是...... “你们看这孩子的脖子。”陈极指了指照片。 婴儿肉嘟嘟的脖颈上,赫然是一条黑色的细线。 这是几人没在王薇薇和陈志远身上看见的。 左世明仔细盯著照片,眼睛逐渐眯起。 他本来以为,那道黑线,是因为老照片没被洗好的缘故。 况且,孩子的身体还太小,如果不专门去找,很难发现! 陈极摸了下手里的钢笔,神色非常平静。 他脖子上的钢笔印,伴隨著钢笔改命能力的使用一起出现,那只能证明,这是在提示..... 是谁,在循环结束之前,一直袭击他们! “那这个孩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菲儿问道。 丽汀公寓的迷雾已经被驱散了大部分,但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命案的动机。 以及这一切,和生路之间的联繫。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和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尸体还存在,但我们却没有死。” 陈极说道,隨后指了指四周,大堂的装饰和第一天没有任何区別。 “每次循环,有个既定的规则,就是一切物品都会刷新。” “不管我们之前改变过什么。” 胡丽点了点头,她立刻想到了之前在305室清理杂物,循环结束后一切又恢復了原样。 “我们也是如此。” “即使被杀,下一次循环开始,我们仍然会被[刷新]出来。” “这就是指引上半句话的意思。” 左世明一怔,不自觉地喃喃道: “过去的.....从未逝去。” “每一个结束的循环,就是这句话里的【过去】。” “对。”陈极说道。 “而知道了这个原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这个循环?” 胡丽双眼驀然睁大。 陈极刚说完,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关键! 那位.....一直被当做npc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提醒他们循环开始的人。 “电梯维修工。” 陈极低声道,看向左侧的货梯。 “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能每天早上定时出现?” “可是......”胡丽有些迟疑。 “可是维修工出现之后,就从大门离开了啊?” “確实是这样。”陈极接著说道。 “那是因为,他和我们循环的时间点不一样!” “我们是从早上8:15到晚上11:13。” “而他,则是从11:13,到次日的8:20!” 左世明一下站了起来,陈极的话,让他脑海里缠绕在一起理不清的线索,几乎完全被解开! “你是说,我们和维修工,在共同经歷同一天?” “不是。” 陈极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的循环规律,是跟隨发生命案的三间屋子上的日历,在往前推。” “而维修工,则一直被困在6月6號-7號的夜里。” “也就是大堂上电子表的日期。” 他指了指墙上的钟表,那上面的秒数仍然在不停变动。 “他杀了王家三户的那一夜。” 如今一切都已经联繫起来。 公寓里一切的线索,都有意义,串联在一起,才能揭露出丽汀公寓的真相。 为什么维修工会每天从电梯里出来? 因为那是他藏尸的地点! 而如果下一次循环结束,日历和电子表上的日期对齐...... 那么11:13分后,留在公寓里的四人,將回到命案的那一夜,被真正地屠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胡丽喃喃道,难以相信维修工,会如此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异姓弟妹! 陈极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才开口: “因为这所公寓的诅咒。” “也因为,王丽君在地下室里的那封信......没有寄出去。” 第58章 【域·丽汀公寓】囚鸟 【此章为电梯维修工视角】 2009年6月6日。 此时刚刚入夏,蝉在没日没夜地嗡鸣。 王云飞站在丽汀公寓的门口,习习热风拂过他的身上,吹走燥热的汗。 “......都变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公寓的招牌。 那一年王云飞离开的时候,这里还叫【吉祥苑】。 “哈哈,真新,真漂亮!我喜欢这里!” 王云飞的大脑里,另一道声音窜了出来,发出一声怪笑。 “还是吉祥苑好。” 又一道男声低沉地在王云飞脑海里响起,听上去很悲伤。 “都一样。” 王云飞简单地回应道,看向公寓门口。 他的皮肤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炎炎夏日,却还穿著一件高领的衣服。 为了......挡住脖子上,那条他从来都不喜欢的胎记。 喳喳—— 滚滚热浪之中,不知道公寓里哪家养的小鸟,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慵懒的鸣叫。 门里,一道声音传来: “大哥。” 王云飞眯著眼睛看过去,一个女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这是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王薇薇。 听说,她也没逃过家里的诅咒,和自己的弟弟陈志远结了婚。 王薇薇扎著一个散乱的马尾辫,神色非常疲惫,紧紧抿著嘴。 她带著王云飞上了楼,来到201室的门口。 “二哥......志远和爸爸,姑姑都在里面。” 姑姑,就是王丽君。 “好。” 王云飞点了点头,伸手想要推开门,却听见王薇薇低沉地道: “爸爸和姑姑......他们这些年一直很想你。” 王云飞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头闪过隱隱的闷痛,大脑里的另外两道男声在不停嘀咕著些什么。 屋里坐著三个人,最中间的中年男人,面色很阴鬱。 左边的年轻男孩,留著一头长髮,原本桀驁不驯的脸,已经被时间打磨的麻木而疲倦。 他和王云飞长得一点也不像。 最右边,穿著黑色长裙的女人驀然站了起来。 她瞪大的双眼里,剎那间溢出了成串的泪水,双唇不停抖动。 “妈,別哭了。” “我不是回来了么。” 王云飞笑著说道,上前几步,简单抱了抱王丽君。 “十多年.....那么久都见不到你......”王丽君哽咽著说道,声音断断续续。 “我在外面挺好的,不用担心。” 王云飞安慰地说道。 “她在装什么。” 他大脑里,之前悲伤的男声忽然开口。 “非也,非也。”怪笑的声音似乎摇了摇头,“这是好事。”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把云飞一直养在地下室,又哪会有我们两个呢?” 王云飞没有理会脑海里的话语,坐了下来。 “婆婆呢?” 他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个苍老的身影。 “老太太....已经去世了。” 王丽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她知道,王云飞对老太太的感情比对他们都深。 从出生到王云飞离开这里,十四年的时间,只有老太太会去地下室看望他,每天给他送饭。 而王丽君自己,和王肃,可能一年才会去看王云飞一次。 她无声地嘆了口气。 “哦,好吧。” 王云飞有些遗憾地道。 他没太大的情绪起伏,从小,王云飞就知道自己是那个不得不出生,又不被期待的孩子。 不过虽然不被家人在意,幸运的是,一直有两个好朋友,在陪自己说话。 十四岁偷跑出家后,王云飞到了外省打工。 也就是那时,他才意识到..... 也许是因为太孤独,也许是因为近亲结婚的后遗症。 自己有人格分裂。 “咳咳。”王肃清了清嗓子,声音中透著冷淡和严肃。 “要敘旧之后再敘,先吃饭。” ....... 晚上十点。 502室的书房,沙发上。 王云飞把玩著手里的匕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的要这么做吗?” 悲伤的声音响起,“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家人。” “傻子!” 怪笑的声音骂道,“你没看见王薇薇他们的下场?” “你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况且,那个梦的启示,就是这样指引咱们的!” “把他们全杀了,哈哈,我们就能自由了!” 王云飞站起身,打开柜子上的行李包。 那里存放著他提前准备好的维修工具,和维修工的制服。 “我已经决定了,只能这样。” 王云飞轻声说道。 “这是解决诅咒的唯一方法。” 那个每一天晚上都会出现的梦,在他脑海內闪过。 梦里,四个模糊看不清人脸的人,站在一个古宅门口,在对著他挥手。 还有人在说话,但他听不太清楚。 王云飞清楚地知道..... 那四个让他每天都越来越烦躁、痛苦,甚至是害怕的梦中身影。 是和他流著同一条血脉的,王薇薇,陈志远,王肃和王丽君。 他们在召唤他回家。 如果任由这个梦继续下去..... 王云飞有种非常確信的预感,他將会失去自己的自我意志,心甘情愿地被困在丽汀公寓! 如同王薇薇和陈志远一样。 “都死了,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王云飞平静地说道,从包里又拿出了两把长刀。 十一点十三。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志远在客厅呆呆地坐著,手里还拿著一张短髮女孩的照片。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手持尖刀的王云飞。 “哥哥......” “你要做什么?” .......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天还是黑著。 王云飞沉默地將最后一具尸体拖到电梯下面。 那是他的妈妈,王丽君。 她的头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朵惨白色的纸。 在沉睡中被他杀死,女人似乎毫无知觉,脸上是平静的笑意。 “王丽君,王肃......” 王云飞盘点著人数。 “哦,还有他俩后来的结婚对象。”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將丁小琴和陈建国也顺手杀了。 这两人都老了,没费多大力,和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別。 喳喳——喳喳! “烦死了。” 王云飞皱了皱眉,305室养的小鸟一直在嘰嘰喳喳地悲鸣。 他又折返到屋里,把笼子的门打开,將小鸟托在手上,摸了摸柔顺的羽毛。 “你自由了,等会我开公寓门的时候,会把你放飞。” 小鸟站在他的手指上,豆子一样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王云飞。 下一秒,它的身子一歪,停止了呼吸。 “.......” “算了,你没这个命。” 王云飞嘆了口气,把小鸟和剩下的尸体一起埋在了电梯下面。 他把电梯撬开的钢板修復好,收拾了血跡,换上维修工的衣服。 大概在里面等了一个小时,他才打开电梯门走了出去。 把警示牌摆好后,王云飞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嗯?” “怎么都八点了,天还这么黑?” 王云飞有些懵,但没管太多。 他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催促他:“走吧,走吧!” “我们自由了!” “嗯。” 王云飞笑著点了点头,打开公寓大门闪身而出。 下一秒..... 他回到了502室的书房,沙发上。 指针指向11:13。 “?” 王云飞呆滯了两分钟,才提起尖刀,谨慎地打开房门。 陈志远还在客厅坐著,手里拿著一张照片。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手持尖刀的王云飞。 “哥哥......” “你要做什么?” ....... 喳喳——喳喳! 楼下,再次传来笼中鸟,悽厉的哀鸣。 第59章 【域·丽汀公寓】逃离之门 “等吧。” 左世明坐在沙发上,面露疲色。 根据地下室信里的內容,陈极四人已经推断出逃离丽汀公寓的生路。 王丽君的那句话,正是生路所在: 【哪怕我们的家族只剩下了一个人,这个诅咒,也永远不会结束。】 这片土地上的诅咒和王家有著宿命般的联繫,之所以一直没有消失..... 是因为,王家还活著一个人。 “现在是下午四点,离这次循环结束,还差不到八个小时。” “下次循环.....谁来动手?” 胡丽靠在墙上,紧紧抿著嘴,看向对面的三人。 杀死电梯维修工,王家的血脉断绝,循环自然就会打破。 但.....胡丽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將要亲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 维修工,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异姓弟妹,算得上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如果放在现实世界,维修工应该早就被逮捕枪毙了。 “我来。” 陈极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下次循环一开始,我就动手。” 一阵沉默。 “大家休息一会吧。” 左世明忽然开口,他的黑眼圈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重,如今谜题已被破解,他终於放鬆下来。 鬼打墙,在电梯鬼的袭击下取走尸体,以及所有繁杂的推理..... 几个小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才换来如今,眾人能够平静地坐在这里。 胡丽点了点头,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悲伤。 她又想起了圆圆。 菲儿没说话,时不时瞥向陈极一眼。 陈极一直低著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和维修工,有一点相似。 同样杀害了自己的至亲家人。 陈极很清楚,自己在外人眼里,应该和维修工的形象,没什么两样。 都是罪人。 “他杀的都是活人。” 菲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轻声开口。 “你不是。” 她知道陈极的身份,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这句话说的非常小声,只有陈极能听见。 “.....嗯。” 陈极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他才抬起头应道。 弒母案发生之后,陈极审讯时的音频流露到了网上一部分,所以他对菲儿的话不太惊讶。 很明显,菲儿和杜家姐弟一样,选择相信陈极。 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但眼里,逐渐闪过一丝释然。 晚上11:13。 菲儿和胡丽在大堂左边躺著,而陈极与左世明,蜷缩在沙发上。 这一次,维修工只会杀掉他们两人。 伴隨著熟悉的断电感,陈极缓缓闭上了眼睛。 ....... 八点十五,又是陈极和菲儿首先醒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唏嘘,这是最后一次循环了。 陈极坐起身子,立刻环顾四周,但大堂暂时没发生什么异常。 他,或者左世明死之后异变出来的鬼,还没有出现。 没过两分钟,胡丽和左世明也被叫醒,几人分散地站在货梯旁边。 这一次,所有人都很清晰地听见,电梯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墙上的电子钟錶,指向八点二十。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 戴著黄色头盔,身穿制服的维修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 电梯工被几人嚇了一跳,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也就在这时,左世明轻嘆了一声。 当眾人已经知道了维修工就是凶手后,一些之前没注意的细节,此时变得格外惹眼。 比如说,维修工衣角处....一点很难看清的小血珠。 以及,他的包里隱约露出的,白色纸的一角。 “左边的电梯坏了,用不了。” 维修工说道,將警示牌放在电梯门前。 “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走楼梯。” 他身后仍是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回应。 “.....” 电梯工的动作忽然停滯,他悄无声息地將手伸进兜里,隨即缓缓转身。 然而,一只手,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住衣领。 左世明直视著电梯工小麦色的脸,对方双眼低垂,表情带著淡淡的阴鬱。 他放在兜里的手微动,似乎要掏出什么。 可下一秒...... 电梯工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一只尖利的螺丝刀.....插进了电梯工的太阳穴。 陈极站在一旁,紧紧抿著嘴,手里的螺丝刀上滴下点点鲜血。 扑通! 电梯维修工一下跪倒在地,一把带血的尖刀,从兜里滑落。 滴滴答答的血珠打湿电梯工的黑髮,缓缓流过他的脸颊。 被左世明拉开的制服里...... 血液,覆盖了电梯工人脖子上横形的胎记。 如同一道割喉的伤痕。 电梯维修工张了张嘴,先是看向电梯,似乎在看那些被他埋在电梯底部的,和他流著同一条血脉的尸体。 紧接著,他又扭过了头,看了眼陈极。 “谢谢.....再见。” 他忽然说道,声音很悲伤。 那颗泪痣上方的眼皮,像是承受了莫大的重量,慢慢地合上。 维修工完全停止了呼吸。 陈极没有说话,將螺丝刀往里又捅了捅,直到完全洞穿他的头颅。 他没有给维修工任何一丝能活下来的机会。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然在眾人心中升起。 就好像,他们身体里的一部分,终於不再被束缚。 丽汀公寓的诅咒,至此彻底被解除。 “走了。” 陈极说道,转身按了下电梯。 “你要上楼?” 胡丽有些疑惑:“我们不从大门走吗?” 一边说著,她一边拉开公寓大门,却不禁一怔。 外面仍然是丝丝缕缕的黑雾。 “从电梯走,那里一直是公寓里唯一不受循环影响的地方。” 陈极解释道,看向电梯轿厢的天板。 那道被电梯鬼洞穿的缺口,依旧存在。 “可是.....电梯井里不是有鬼吗?” 胡丽有些紧张,不太敢踏进电梯,那只双头鬼扭曲诡异的身影,在她心头闪过。 “现在没有了。” 左世明说道,他已经完全理解了陈极的意思: “诅咒结束,那些异化的鬼魂,不是消失,就是在解除束缚后自行离开。” 果然,电梯井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隨著几人一同进了轿厢,电梯门似乎不再滯涩,自动闭上了。 没有人按楼层,但电梯却缓缓启动,开始向上运行。 “原来是这样.....” 胡丽神色有些复杂,终於理解了为什么,电梯底部的尸体没有被[刷新]走。 甚至地上的钢板,也存在著多次被撬开的痕跡。 一是因为这里不受公寓循环的限制。 二则因为,这些尸体有著重要的作用,就是被诅咒所影响,来產生新的鬼魂。 “不过,维修工最后说的话好奇怪。” 她念头一转,又想到那句含义不明的道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而且,那句“再见”,总让人感觉细思极恐,身上一阵发凉。 “別想太多。” 陈极说道。 “很大概率他是在和这所公寓道別,或者是在对那些他杀死的亲人说。” “或许吧.....” 胡丽有些不安,但確实也没有別的解释。 毕竟他们亲眼看见维修工停止了呼吸,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怪你想多。”左世明缓缓开口: “这一次的域一直给我的感觉都很奇怪。” “和任何我之前经歷的域.....都不太一样。” 陈极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有同感。 在復读中学里,线索就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打开,最后就是整个故事的真相。 而丽汀公寓,死了那么多人,找到如此多的线索。 可即使他们找出了逃离这里的路,许多的问题,依旧如迷雾一般无法解开。 吉祥苑、王家村之前发生了什么? 和这片土地绑定的诅咒,源头又是什么? ......而一代又一代的近亲结婚,到底是因为诅咒,还是王家刻意为之? 还是用洋葱来打比方的话,就是眾人耗费许多力气,才剥开一层皮。 而里面,仍然有好几层內芯。 “叮咚——” 电梯的提示音,打断了陈极有些钻牛角尖的思考。 他抬起头,看见伴隨著电梯门的洞开—— 外面,是一条闪烁著万千星华的长河。 第60章 回家! 哗啦——哗啦—— 踏进域河后,几人便又来到了渡口。 “天啊.....” 胡丽是新人,第一次看见域河的全貌,不禁一时呆住了。 眼前被重重大山怀抱的幽森长河,不知道流淌了多长的岁月,宛如神跡。 陈极也是低头凝视著河水里闪耀的点点星彩,心里一阵动容。 他是第二次来到域河,但依然会被这里的瑰丽所震撼。 波浪轻动,一叶小舟从远方缓缓飘来。 没过两分钟,便停泊在渡口边。 “走吧。” 菲儿拉著胡丽,简单地介绍到:“漂流到这条河的尽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小舟隨著浪轻轻晃荡,待到二女上了舟,陈极便將左世明小心地扶了上去。 此时渡口上只剩下陈极一人,他正要跨到舟上,忽然身体一顿。 没有任何原因...... 陈极的背后,忽然一阵发凉。 就好像,一道忽如其来的寒风,刮过了他的身体! 陈极立刻扭过头,看向渡口內,他们刚刚走过的路! 渡口的两侧,老旧的纸灯笼闪著昏暗的红光,映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依旧是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了来路。 “怎么了,小陈?” 左世明察觉到陈极的异常,立马站了起来,隨著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他什么也没看见。 “没事.....就是有点冷。” 陈极抿了抿嘴,跨进小舟。 不知道为何,他身上被那阵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仍然没有消退。 小舟缓缓划动水面,往前漂去。 “放鬆一点,我们就要回到现实了。” 左世明以为陈极还沉浸在域的恐怖氛围里,不禁呵呵一笑。 他拍了拍陈极的肩膀,声音带著一丝安抚: “回去后好好休息,你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来放鬆。” “哈哈,是,是。” 陈极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提起他两次域之间只隔了不到一天。 “左先生回去之后也休养一段时间吧。” 陈极转移了话题,看了眼左世明脸上愈发浓重的黑眼圈。 “嗯,倒是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 左世明活动了下肩膀,捶著自己的腰,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不过也只能放一天,总得去赚钱养家餬口啊。” 陈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 “也是。” 他轻嘆一声,视线转向域河两侧,渡口已经渐渐消失。 熟悉的28尊巨像,再次映入眼帘。 然而胡丽却无心再欣赏。 她蜷缩在舟的角落,靠在菲儿身上,眼里一直被隱藏的深深愧疚,再次浮现。 知道能回去后,她忍不住在想..... 如果圆圆也在,会是怎样。 “对了。” 陈极忽然说道,想起一个他之前一直疑惑的问题: “胡丽,你和圆圆之前就认识,你们是一起进来的吗?” 胡丽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半晌,她才有些哽咽地抬起头: “不是。” “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收到了船票。” “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个无聊的玩笑,就和圆圆说了。” “那道河出现的时候,我嚇坏了,根本不敢踏进去……” “那时候,圆圆一直拉著我的手安抚我,但没过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力从河里传来.....” “可我没想到.....”胡丽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滴下。 “下一秒,我和圆圆,就一起被传送到了这里!” 胡丽的声音里充斥著无尽的悔恨,几乎刚睁开眼,她就意识到一个事实: 圆圆,是因为拉著她的手,才被牵连进了域! “什么?!” 陈极一时呆住了,想不到域还会强行拉人。 “確实会这样。” 左世明低沉地说道,他进过几次域,早已知道一同进域的方法。 拖。 拖时间到被域强行拉进,就可以和身边有身体接触的同伴,一起进去。 如果圆圆真的从这次域里活了下来,那么她回到现实之后,会立刻收到一张补发的船票,来通知她已经正式成为入域者。 舟里的气氛变得悲伤而凝重。 几人都沉默了,胡丽闭著眼睛,强行忍著泪水,身体不停颤抖。 “別哭了。” “会好的。” 菲儿忽然有些生硬地说道,她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抱住了胡丽。 陈极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地看著菲儿笨拙的安慰。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他毕竟不是女孩,从小也没什么朋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胡丽在菲儿娇小的怀抱里慢慢平復了心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 她的心志其实很坚韧,不是那种让自己一昧沉浸在悲伤里的女人。 “我请你喝饮料,別再难过了。” 菲儿忽然打开小熊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板类似爽歪歪的奶饮料。 “喝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说罢,她將饮料放在眾人面前。 “也是。” 陈极点了点头,和菲儿一同拿起饮料。 他正要將吸管插进去,却看见左世明面色一阵慌乱。 “菲儿,这些是你从哪里搞来的?” “公寓啊。” 菲儿奇怪地看了一眼左世明,正要喝下去,饮料却被胡丽一把夺下。 “我不是给你说过,不要隨便把域里的吃的带出来吗!” 左世明深深嘆了口气。 一旁的胡丽面色紧张,快速翻看著饮料上的日期。 她在菲儿刚说完的一瞬间,立刻意识到公寓的日期是2009年! 而域河里,时间应该是隨著现实世界流动的。 她的手机在来到域河之后,日期就恢復了正常。 “.....” 胡丽原本悲伤的心情,此时甚至有些无语: “这饮料09年3月就过期了。” 这是老人屯到过期的奶。 如今是2024年,算算年份,饮料和陈极没差几岁。 陈极立刻闭上嘴,將奶盒打开,顿时里面传来一阵变质的恶臭,让所有人一阵作呕。 “臥槽.....” 他背上立刻出现一阵冷汗,这殭尸奶喝下去怕是直接会被毒死。 想不到他没在域里被鬼杀死,在现实里却因为菲儿给的饮料而险些毙命。 “那之前那一回怎么没事?” 菲儿审视地盯著左世明,眼里带著深深的怀疑。 “......那是压缩饼乾,没有保质期。” 一阵喧闹过后,饮料被扔进了域河里。 小舟漂流到了尽头。 舟上的气氛,因为菲儿闹出来的饮料事件,变得和缓了不少。 胡丽和左世明先从门里离开,轮到陈极时,菲儿忽然把他拉住。 她面色很复杂。 “陈极.....” “你最好祈祷在现实里,不会碰见我。” 说罢,她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啊?” 陈极有些懵,完全不理解菲儿在说什么。 他以为他们合作的还挺好的。 但陈极莫名觉得,这句话里暗藏了一些威胁的意思。 “不是,我又哪里惹到她了?” 算了,现实世界这么大,他们再次相见的概率近乎为0。 况且现在他已经离开精神病院,躲到杜听风家里,这一点没人知道。 陈极摸了摸头,不再在意菲儿说的话,看向面前的门。 他想到那间舒適的臥室,和杜家姐弟,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下一秒,一阵芬芳的气味传来,陈极已经回到了杜家別墅。 他环顾四周,但没看见杜家姐弟的身影。 餐桌上,却摆放著一张纸条: 【我和小风去医院啦,冰箱里给你留了饭,热一热再吃!】 陈极不禁一怔。 杜家姐弟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每一顿.....都给陈极留了饭。 为了让陈极从域回来之后,不会被饿著。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很温热,浮现在陈极心里。 他抿了抿嘴,將纸条放回原处,忽然扭头看向別墅大门。 嘭! 门被轰然推开,杜听风手里提著一个医院装化验单的袋子,看见陈极,不禁一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陈极笑著说道,朝著门口走去。 杜听风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开口: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知道这几天,我帮你解决了多少多余的饭菜吗?!” 还没等陈极说话,一道清丽的身影,从杜听风身后出现。 杜沐雨微笑地看著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出完远门的家人。 “小陈。” “欢迎回家。” ........ “喵呜——喵呜——” 左世明睁开眼,自己依然躺在沙发上。 屋子里的灯没开,空旷的室內透著一丝没有人气的冷清。 几只肥肥的猫咪,见到他醒来,立刻围到左世明的身旁,不停地撒娇大叫。 “没饭啦?” 左世明摸了摸在他身上踩奶的大肥橘猫,看向自动餵食器。 里面还有半桶猫粮。 橘猫蹭了蹭左世明,爪子勾住他脖子上的银链,上面的玩偶糰子正在眯著眼睛,看上去很愉悦。 “好了,等下再陪你玩。” 左世明轻声说道,走到窗台前。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罈子,和一副相框。 糰子的项链,被左世明温柔地放在相框旁边。 照片里,一只三猫,依偎在他身旁..... 左世明忧伤地笑了笑。 “糰子,我们回家了。” 第61章 修养 愉快的休息时间到了! 虽然陈极不知道下一次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依然很珍惜这段宝贵的时光。 离画皮鬼的出现,已经过了三周的时间。 这三周里发生了太多事。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陈极只是个有些孤僻的高三生。 每天准时上课,回家,和邻居家的小狗玩一会,再自己做饭。 很平常..... 但也有些孤独。 毕竟,他从十一岁起,就自己一个人住。 因为从小独立生活,陈极的性格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学校里也基本没什么朋友。 然而画皮鬼和唐琴的出现,打破了他持续七年的平静。 先是十年前就死去的妈妈再次出现,又因为弒母案被捕,关押进精神病院。 终於逃出来之后,又连续踏进两次域。 直到现在..... 他才真正地放鬆。 躺在杜听风家別墅的沙发上,闻著阵阵晚香玉的芳香。 陈极一直紧绷的身体,此时终於鬆弛下来。 杜听风瘫在他旁边,时不时从桌子上拣点水果吃,脸上亦是同样的懒散。 他至少还要二十天才会进入下一次域,此时心里没什么压力。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次的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听风忽然开口,他刚才一直在思考陈极之前提到的事。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確实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域。” “我认识的入域者里,也没有。” 想了想,杜听风又补充到: “域是一个小世界,要不就是完全没有逻辑,要不然就是整体的世界观非常完整。” “前者,往往你遇见的鬼,都是我之前提到过的第一种。” “没有理性,恶意极大,见人就杀。” “后者,其实就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你能找出来故事里隱藏的背景和生路,就能通关。” 说到这,他將筹码拋起: “比如说,我拿到诡物的那个域,讲述的就是个发生在赌场的故事。” 出於域的限制,陈极无法將在丽汀公寓里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他只能简单地提了两句,关於这次域仍然有很多未解的谜团。 而以杜听风的经歷来看,一个域但凡有逻辑,在通关时必定所有谜题都应该被解开,否则无法找到生路。 然而丽汀公寓,很明显是个异类。 不过杜听风认为陈极不用为此太过担心。 他的话很直接: “你既然已经通关,就不可能再回去了,知不知道剩下的线索没有意义。” “简单来说,上次域的未解谜题,已经和你没有关係了。” 陈极道:“也是。” 他理解这个道理,但真的让他心中依然不安的,其实是离开丽汀公寓之后,身上莫名出现的寒意。 然而这个异常永远无法被解答了,陈极和左世明都已经检查过。 渡口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別想这个了。” “好不容易活著回来,休息休息吧。” 杜听风说道,凑到陈极身边。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陈极一直在手机上麻木地点来点去。 “.......” “哥们,都2024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玩消消乐啊?” 杜听风一时无语。 “你不觉得这种重复性的游戏很让人放鬆么?” 陈极伸了个懒腰,面色疲倦地將游戏关上。 他也觉得有些无聊,但实在不想动脑子了。 ”並不。” “走,陪我打別的游戏去。” 杜听风说道,拉著陈极往书房走。 他確实履行了在復读中学说的话,平时除了偶尔出门陪姐姐,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打游戏放鬆。 陈极点了点头,正想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 “雨姐呢?” 他除了刚回家的时候见到了杜沐雨,之后就没再见过那道温婉的身影了。 “在工作。” 杜听风说道,看了眼楼上。 他的眼里短暂地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就被掩藏。 “.....哦。” 陈极没再多问什么。 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杜听风眼里的异样。 书房非常整洁,亮著暗紫色的灯光。 陈极环顾四周,忽然一怔。 两张电竞桌上,最里面那一张,上面赫然放著一个医院的袋子。 一摞纸,被叠放在最顶端。 那是厚厚一叠医院化验单。 杜听风隨著他视线看去,忽然沉默下来。 他立刻將报告收到袋子里,过了一会才开口,语速很快。 “那是我姐的报告单。” “......她怎么了?”陈极心中一紧。 这么多的检查,明显不是简单的疾病。 “先天病。” 杜听风简单地说道,“不太好治。” 这之后,他就没再多加解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坐在电脑前,一时都沉默了。 陈极低下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他心里,忽然扬起了一股莫名的惶恐。 就像是他在很冷的冬天,好不容易靠近了一团篝火...... 但那团火焰,马上就要燃烧殆尽。 这种寒冷的感觉,在陈极八岁那年,得知父母的死讯后,也曾体会过。 杜家姐弟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测。 在所有人都认为陈极有罪的时候,只有他们,没有用异样的態度对待他。 而是完全相信,如同家人一般。 “放心。” 杜听风瞥了眼陈极,声音很镇定:“我有把握,没事的。” “嗯。” 陈极闭上了眼睛,他內心的潜意识,在说服陈极相信杜听风的话。 他希望杜家姐弟,能如杜听风的筹码一样…… 被好运眷顾。 “行了,不说这个了。” 杜听风似乎没因为这个话题受到太大影响,他笑著拍了拍陈极的肩: “开游戏吧,你有號没?” 陈极勉强地笑了笑: “有是有,不过我要真登了,明天警察就该找上门了。” “没事,你用我的。” 杜听风说道,给陈极登陆了自己的游戏帐號。 “......臥槽。” 陈极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立刻就被杜听风的游戏段位炫亮了眼睛。 他赶紧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这还是陈极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开黑。 要好好打啊。 十五分钟后..... “手感有点不好。”杜听风若无其事地说道。 又是十五分钟后...... “咱们家打野不会玩。”杜听风语气很篤定。 第三个十五分钟后。 杜听风抱怨:“队友没意识怎么贏?” 陈极:“.......” 杜听风自信地笑了笑:“下把我来c。” 说罢,他第三次选中了自己的拿手英雄。 疾风剑豪。 ........ 两个小时之后。 陈极面色铁青,起身直接离开书房。 “哎,怎么不玩了?” 杜听风有些懵,还没来得及起身,就收到一条微信。 来自已经回到自己臥室的陈极。 【兄弟,你是真的菜。】 ....... 陈极坐在自己臥室的沙发上,放下手机,重重嘆了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杜听风的炫目段位,是用钞能力换来的。 玩了几局游戏,不仅没休息好,反而换来陈极胸口被气到生疼。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被浪费了几个小时。 “算了。” 陈极摇了摇头,从兜里拿出钢笔。 从离开域之后,钢笔就一直时不时偷偷地抖动一下,似乎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钢笔被拿出来之后,慢悠悠地在半空中晃荡。 良久,他才落到陈极的手上,在上面写到: 【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没想到你居然逃出来了】 ———————— 谢谢大家喜欢看这本书! 第62章 诛心之痛 “有些失望?” 陈极平静地说道。 他已经完全洞悉了钢笔心里的小九九。 確定被陈极掌握之后,钢笔就蔫了,似乎很顺服。 但陈极可以確信,钢笔一旦有脱离掌控的机会,它百分之百会选择离开。 在復读中学里,陈极曾经在杜听风面前为钢笔开脱过。 但他其实非常清楚,离开卫生间时,真正合適的时间点..... 其实可以提前几秒钟。 那样,几人依然会遇上女教师,方佳也照样会被女教师吸引。 但,眾人却能刚刚好错开被烧焦的学生出现的时刻。 陈极事后復盘的时候,严重怀疑: 钢笔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他们赶上那些被烧死的学生出现。 此笔狡猾奸诈,不知道在復读中学里待了多长时间,对里面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关键节点,都了如指掌。 它无法將陈极引领向死亡。 然而钢笔很容易就能看出,陈极不会將队友扔下不管。 在天台门口被追赶的时候,陈极在前方,不会受到伤害,可丁湘被缠住是无法避免的。 而当杜听风的筹码失去了作用,钢笔就成了唯一的武器..... 被掷到焦尸脸上,来引开它们! 如果不是方佳事后將钢笔还给了陈极,钢笔此刻,应该还在復读中学里,继续散播著它虚假的致命预言。 【^^】 钢笔选择画个表情来逃避陈极的问题。 “好了。” 陈极没再纠结钢笔的態度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pua它。 “你说说吧,在丽汀公寓里,我到底改写了什么命运?” 一阵沉默。 几分钟后,钢笔才在他手上缓缓写道: 【23:13:43】 【你开始预测十分钟后的未来】 【只有一句话】 【陈极,被从黑暗中出现的人影杀死】 【你无法添加任何不符合逻辑的多余命运】 【所以,你只在这句话加了个前缀】 【陈极的手机忽然提示要更新系统,在屏幕光的闪耀下,陈极被一道人影杀死】 “是这样?” 陈极一怔。 他加的那半句可以理解,是为了看见到底是谁在袭击。 但……后半句为什么没变? 公寓的电梯底部,根本没有自己的尸体! 那只能证明他根本没死! 【他.....很奇怪】 【无论如何都会出现】 “你在说电梯维修工?” 【对】 陈极眉头越发皱紧,他立刻追问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被刀插进心臟】 【接著停止了呼吸】 嘭。 就在钢笔的这行字刚刚写完..... 嘭!嘭!嘭! 陈极的心臟,立刻出现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这股疼痛来的突然而猛烈! 他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伴隨著血液的疯狂涌进,陈极心跳如鼓,心臟高速搏动,痛感愈发强烈,让陈极连呼救都做不到! 就好像是钢笔写下的那句话,让陈极重新体验了一次..... 之前被刀刺入心臟的感受! 这种极端的锐痛,简直就像一把带著倒刺的利刃,完全插进陈极的心臟后又旋了一圈,將血肉活生生搅烂! 他咬了咬牙,强撑著將在半空中飞舞的钢笔一把夺下。 钢笔在陈极的控制下划出一道道黑线,將刚才那句话完全盖住。 没过几秒,这些字便全部消失。 也就在这时,陈极才从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濒死感中恢復,呼吸也慢慢平復。 “哈、哈.....” 离被活活痛死只差一线之隔,陈极全身冷汗直冒! 甚至他胸前的衣服,都被自己硬生生拽破。 “笔仙……”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续深呼吸几口,陈极才看向钢笔,眼神非常凌厉。 这一回,他没让钢笔自由行动,而是牢牢控制住。 钢笔在他手里艰难地扭动,似乎很不喜欢现在的姿势。 半天,才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 【对不起】 “给我个解释。” 陈极语气冷漠。 他的心里已经出现了种种猜疑,每一条,都和钢笔有关。 他从来没有忘记,钢笔的本质,依旧还是…… 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被限制了】 【没法害你】 【真的】 钢笔划动的痕跡飞快,似乎急於证明些什么。 陈极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才將笔放下,拉开衣服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什么伤口也没有。 他的心臟已经恢復了平稳的跳动,心率非常正常。 刚刚出现的疼痛,宛如幻觉。 钢笔躺在桌子上瑟瑟发抖。 陈极想了想,又將钢笔拎了起来。 他嘆了口气,知道刚刚发生的诡异一幕,已经无法再从钢笔这里得到解答。 “你没必要这么害怕。” 他很平静地说道,改变了话题:“现在告诉我,我被维修工杀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听见你的心臟不再跳动】 【我藏在裤兜里,感觉到他在拖行你的尸体】 【很顛簸,像是在走楼梯】 【你被放在了一个很黑的地方】 【循环结束,我进入了休眠】 楼梯? 所有的尸体都被存放在了电梯底部,维修工到底將自己的尸体运送到哪里了? 陈极眼里一闪,立刻追问: “你有没有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没有】 “......” 陈极大脑一片混乱,他一时无法理清,到底为什么自己的尸体被单独放置。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在接下来的循环受到裂嘴鬼的限制,无法离开大堂。 也正因如此,他根本没有尸体位置的一丁点线索。 他的尸体....到底被放在了哪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关乎自身、却无法获得解答的感觉让陈极浑身不舒服。 钢笔顿了顿,轻柔地在陈极手上划到: 【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 【你又不会再回去】 陈极抿了抿嘴,没有回答钢笔的问题。 杜听风的话,也在他心头浮现。 “......上次域的未解谜题,已经和你没有关係了。” 確实应该是这样。 但陈极总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他身体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在从公寓离开后,彻底消失了.......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是在到了域河之后才出现的。 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在此时,钢笔忽然一抖,很快地写下一句话。 【杜听风有事找你】 接著,它立刻一动不再动。 似乎马上就会有一个他不想见的人出现一样。 “嗯?” 陈极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臥室门。 嘭! 没有敲门,杜听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快递员送来了一封信。” “收信人.....是你的名字。” 陈极立刻站了起来,全身瞬间绷紧。 “这不可能!” 这意味著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 但他从来没和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现在的住址! 而且,杜听风的反侦察能力极强,早在將陈极接回家的路上换过车牌。 他们逃离精神病院的时候,更是数次改道,確认身后没人跟隨。 最关键的问题是..... 陈极身负命案,身份根本见不得光,一旦被人知晓去向,就会被立刻逮捕! 至於杜家姐弟,也会被自己一同牵连。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在这里。” 杜听风立刻解释道,將信一下撕开。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会被牵连,而是要现在就將陈极转移。 “你看看是谁写的,我先去收拾行李。” 说罢,他动作极快,已经將杜沐雨给陈极买的几件新衣服全部收在一起。 可陈极,在看到信的內容后,身体忽然一滯。 “等等。” 他轻声说道。 陈极抬起头,眼神里透著茫然。 “寄信人.....是我叔叔。” “你还有个叔叔?” 杜听风一时有些吃惊,他清楚地记得陈极提过,自己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的。 “嗯,我爸妈死后,我的抚养权被指给了叔叔。” 陈极拿著信的手,微微颤抖。 “可......” “他在七年前,就失踪了啊?” 第63章 陈岳潭 【陈极,】 【长话短说,我刚从域里出来。】 第一句话就把陈极二人震住了。 “你叔叔也是入域者?”杜听风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 “他就养了我三年,我那时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只知道他每天神出鬼没的,老是不在家,在家了就是喝酒。” 杜听风面色有些复杂,没想到被域选中这么倒霉的事,居然接连发生在陈家两代人身上。 【抱歉我不辞而別,我没想到这次的域会持续整整七年。】 【回来之后,我才看见新闻,说你因为弒母被捕。】 【我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诉你,你妈妈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们无论怎么骗你,都不要信!】 【不要信!】 【乌苏说,她看见你在域河上漂流,我不知道你是第几次进域,对此了解多少。】 【时间太短,我还要去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和你说太多】 【记住:】 【1:如果你在域里看见诡物,能拿必拿,域的难度会越来越高,到最后近乎无解!】 【2:不要只是追求[活下去],想办法成为那个找到生路的人,你必须贏得诡宿的认可,获得28种印记之一】 【3:获得印记只是开始】 【4:印记的进化能带动诡物质变】 最后两行字非常凌乱潦草: 【p.s不用离开你这里很安全过段时间乌苏会去找你】 【另上这个网址有更多信息】 落笔:【陈岳潭】 “这.....” 杜听风不禁呆住了,这封信里的信息非常宝贵! 而从陈岳潭的话里不难推断出,他的经验非常丰富,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域! “一个域.....持续了整整七年。” 陈极喃喃道,心里五味杂陈。 这已经是他和杜听风无法想像的程度。 一些深埋在他心里的埋怨和不解,慢慢地消融。 “和你叔叔比起来,我就是个新兵蛋子。” 杜听风感嘆一声,原以为自己已经对域了解很深,但根据这封信的內容来看,他只是刚刚接触到一点皮毛。 “等等,乌苏是谁?” 杜听风正准备再读一遍里面的標註,忽然捕捉到了这个人名。 “是他爱喝的酒。” 陈极有些疑惑: “不过这好像是个人名,我不认识。” 杜听风指著信上的字:“那他怎么知道你在域河上漂流?” 陈极早已在回想自己两次在域河上的经歷,眉头渐渐皱起。 “我不知道。” “每一次离开域,我都会专门留意一下,但没看见有別的舟啊?” 杜听风首先排除了第一次,那次只有他和陈极,丁湘逃了出来。 丁湘是个画家,很年轻,只进过两次域,和陈岳潭不太可能扯上联繫。 “第二次的时候,和你一起出来的人都有谁?” “左世明,胡丽.....她是个新人,应该不是。” 陈极说道,脑海內一一浮现他们的脸。 “哦,还有个很厉害的女孩,叫菲儿。” “谁?” “左世明,胡丽,菲儿。” 陈极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杜听风,却发现对方面色铁青。 杜听风声音有些低沉。 “那个菲儿,是不是特別矮,穿一身很华丽的裙子?” “然后性格古怪,有时候很狂躁?” 陈极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不过我感觉她人挺好的,脾气不大。” 说著,他不禁沉思起来,菲儿倒是有可能是信里提到的这位【乌苏】。 但她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菲儿很明显不想在现实世界里和陈极遇见..... 当然,不排除她说的是反话。 但是菲儿有会说反话的技能吗? 陈极想到菲儿直愣愣的性格,一时有些琢磨不透。 想了想,他看向杜听风: “你既然认识菲儿,那你觉得她会不会是【乌苏】?” 杜听风沉默了几秒,才咬紧牙关说道:“不可能。” “菲儿是我姐的病人。” “她有自闭症。” “......” 陈极愣了一下,几次想要开口又停住,最后措词非常谨慎。 “你是在玩梗......” “还是说她真有那种【自闭性谱系障碍?】” 陈极在精神病院的几天里,无聊时曾翻过里面的科普,因此用词非常专业。 “就是病理性的那种。” 杜听风耸了耸肩,“要不然她来找我姐干嘛。” 杜沐雨是心理諮询师。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她也是入域者。”杜听风接著说道。 “可能我姐知晓,但她从来不对外透露客户的隱私。” 陈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菲儿不仅进过多次域,而且能力强的飞起,比他俩身体素质都高多了。 还拥有两个超强的诡物。 不过看样子,杜听风和菲儿关係不太好。 想了想,陈极说道: “其实菲儿人挺好的,她救过我的命。” “她对谁说话都比较直,那也是因为自闭症的原因,不怨她。” 杜听风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陈极。 “或许吧。” 说著,他拿起手机,开始快速打字:“她离我家挺近的,我把她喊过来,当面问问她认不认识乌苏。” 陈极点了点头,又拿起陈岳潭的信。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眼里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悵。 小时候,每次陈岳潭忽然消失之前,总会在桌上留几百块钱,和一张便签。 【我出远门几天,好好上课。】 【钱拿著,给你吃饭买零食用】 【过几天就回来了勿念別乱跑】 字跡也是如此的潦草,写到最后就开始不耐烦,老是忘加標点符號。 末尾的一句话,也总是那相同的一句: 过几天就回来了。 最后一次,也是一样。 陈极也以为,没过几天,或许在某一次放学回到家..... 他就能看见陈岳潭瘫在沙发上,手里拿著一瓶啤酒。 直到,七天,七周,七个月...... 七年。 之后,他就单独一个人,靠著父母和叔叔的遗產过活。 摇了摇头,陈极將心里纷乱的情绪甩掉,看向最后一行字。 那是一个网址。 他將网址输入到手机,界面转的很慢。 “那么多年了,这网址是不是早不能用了?” 杜听风已经发完简讯,凑在他身边,皱眉看著加载的圆圈不停转动。 过了几分钟,界面终於非常卡顿地慢慢显示了出来。 是个古早论坛。 【域河】 陈极和杜听风面面相覷,两人都没想到,原来入域者们有自己的信息交流处!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论坛?” 杜听风有些疑惑,他进过四次域,和不少入域者们交流过。 如果【域河】真的有这么多人在使用,他没理由不知道。 陈极的手指快速滑动著屏幕,界面依旧卡顿,但看帖子的回覆量,论坛曾经非常热闹。 但也只是“曾经”。 “这个论坛早就停止使用了。” 陈极说道,他刚才发现论坛的发帖键和回復键都已经变灰。 最后一条帖子,是在2017年12月发出的。 【小心百***!!!】 0人回復,7000多人瀏览过。 发帖者:主管小松鼠。 “这个帖子有点古怪。” 杜听风说道,他指了指瀏览量,“这比几百回復的帖子瀏览量都多。” 然而回帖量却为0。 两人试著点进这个帖子,但屏幕如同僵住了一样,完全点不动。 几次尝试无果后,陈极又往下翻了翻,在一眾水贴里看见了一个被加精的乾货帖子。 【域次数与难度等级划分——本人经验,仅供参考】 发帖人还是主管小松鼠。 【各位域友们,大家好。】 【恭喜各位又活过了新的一天。】 【小鼠今天以本人亲身经验,结合几位域友的经歷,特此编写出域登记划分。】 【注意:本帖的內容不一定適用於所有人,只为通常情况,仅供参考!!】 【假设你是个刚收到船票的域友】 【等级由低至高:e-a】 【你的1——3次域:难度在e-c中不等,通常情况下鬼不会超过两个,生路较为简单直接,队友为新人的概率较大】 【註:这类域几乎不会出现诡物】 【3-9次域:难度跃升,生路复杂,不可能再出现c级以下域,通常为c-a,a级概率小。】 【如果你已经进入这个区间,那证明你运气和实力至少有一样。】 【诡物出现概率:低—中】 【註:第4次域后出现新人概率大幅度降低,如果你遇见,那恭喜你,这个域难度不会超过b】 【9-12次域:极少数人能达到此区间,本鼠不才,也是其中一位。难度极高,b-a之间,a级概率大。】 【诡物出现概率:中—高】 【註:此区间没有诡物无法生存,多为团队共同进入】 【12-.....】未知,只听说有人在这个区间。 【註:越往后,两次域的间隔时间越长。】 【再次申明:本贴仅供参考,如若不符,与鼠无关】 【关於诡物的帖子点击:(连结)】 这个帖子的信息量太大,陈极大脑飞速运转,手已经点到关於诡物的连结。 第64章 姐姐 陈极多次尝试点进那个连结,但出现的页面,一直都是404无法访问。 “这网站多年没人维护过了。” 杜听风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也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被叩响。 “菲儿?” 陈极说道,一边和杜听风走下楼去,有些惊讶。 离杜听风发简讯才过了5分钟,菲儿住的离他们那么近吗? “她家在山脚。”杜听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两人走到门前,刚打开一道缝隙,就闻到一阵好闻的果香。 “沐雨姐姐——” 一阵甜美恬静的声音传来,忽然戛然而止。 菲儿穿著一套纯白色的洋裙,头髮精心盘起,全身看上去非常精致,似乎特意打扮过。 她脸上扬起的甜甜微笑,在看见陈极和杜听风后猛然碎裂,嘴巴瞬间绷紧。 “怎么是你们两个?” 菲儿声音僵硬,看向陈极的目光如炬。 “菲儿......” “先不说这个。” “你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陈极面色非常复杂,丽汀公寓六次循环中,他从没听见菲儿的语气如此乖巧过。 “。” 菲儿看了他一眼,表情很臭。 她理也没理杜听风,一把推开他,往屋里走去。 “不好意思哈。” 杜听风笑嘻嘻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来一点抱歉的意思。 “之前骗了你,我姐今天没有安排諮询。” 陈极瞳孔地震,难怪菲儿问都没问就来了。 杜听风百分之百是骗她,杜沐雨今天临时要和菲儿见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晚香玉...... 是杜沐雨摆放在家里各处的。 菲儿的种种表现....客户和心理諮询师的特殊关係..... 身为自闭症患者,菲儿从小应该就饱受异样的眼光看待...... 陈极立刻设想了一下,假设菲儿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一个温和包容的大姐姐,完全理解自己,尊重自己..... 她会怎样? 她会【移情】。 会將諮询师带入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亲人、最信赖的长辈。 会觉得两人之间的关係独一无二,非常特殊。 菲儿心思简单,这几乎是她必然会经歷的过程。 难怪菲儿特意装扮,声音甜美乖巧,因为她想在杜沐雨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时菲儿肉眼可见地蔫吧了,有些沮丧地坐在沙发上。 她拳头攥紧,似乎想发脾气,但又无力地鬆开。 菲儿想到了丽汀公寓里大家一起互相扶持合作的时光。 过了一会,她才看向陈极,声音闷闷地: “你也是沐雨姐姐的客户吗?” “我就知道.....” “沐雨姐姐,之前一直在研究你的案子.....也难怪。” 陈极立刻划清界限: “不是。” “我先和杜听风认识的。” “哦,这样啊!”菲儿眼睛亮了亮,心情似乎好了些。 接著,她转向杜听风,两人眼神短暂地交锋了一段时间,菲儿才冷淡地说道: “有事找我?” 陈极往前走了几步,神情变得严肃。 “是这样。” “你有没有听过,乌苏这个名字?” 菲儿想了想,摇头。 “不知道。” 果然不是她。 陈极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真是菲儿,他会立刻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被人蓄意设计。 他第二次域的队友,和叔叔认识,那也太巧合了,不符合正常逻辑。 现在排除掉最有可能的选项,乌苏只会是个陌生人。 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域河中漂流? 陈极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忽然,杜听风小声在陈极耳边低语。 “菲儿很强吗?” “嗯。”陈极点了点头。 “你是想.....?” 两人对视,他忽然间明白了杜听风的意思。 【域河】论坛里提过:后期的域,多为团队共同进入。 “把论坛和信都给她看看吧。” 杜听风说道,他习惯为未来的事提前布局,此时已经在想组队的事。 说罢,他就將手机和信递给菲儿。 片刻后。 菲儿有些疑惑地抬头:“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 “诡宿.....是什么?” “域河里那28尊巨像。” 陈极立刻说道,看向杜听风: “钢笔告诉我,我手上的那个印记是【軫水蚓】,那是28星宿之一。” 杜听风一愣,立刻拿起手机查询。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明悟,已经查到了【尾火虎】的信息。 尾火虎,东方青龙七宿之一。 他打开手机相机,对准自己的锁骨处拍了张照。 那里,一道道竖线和圆点组成一只简易的虎头,而在虎头中间,一个暗红色的点宛如硃砂痣。 “你们说的印记,是不是在域河时,巨像留下的?” 菲儿忽然说道。 她將腿微微弯了一下,露出小腿肚上一个极为简单的標誌,六个圆点,组成一条飞鸟。 最上面那一个圆点,顏色淡红,比杜听风和陈极的都要亮。 陈极一愣,但没太大意外,以菲儿的实力,被诡宿选择是必然的事。 28星宿中,有两只鸟类。 【危月燕】和【毕月乌】。 只是不知道,菲儿的印记,代表哪一个。 杜听风比对了三人的印记,发现虽然形態各异,但均有6个圆点。 陈极的印记顏色为暗红,是三人中最深的。 几人推断,陈岳潭信件里的【印记的进化】,外在的体现,也许就是这些红点一一被点亮。 然而,现在谁也不知道,达成这一目標的要求是什么。 “或许就如叔叔所说,在域里不要只追求活下去。” 陈极想了想,才开口: “尽力找出生路,才能获得那些诡宿的认可。” 杜听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当陈极下一次进域的时候,儘量一起进去。 一是因为陈极下一个域,只是刚刚第3次,应该不会太难。 二则是因为,他们几人已经彼此知根知底,合作的效果会比与不熟悉的人来说更好。 况且,三人的诡物能力各有侧重,组合在一起会起到1+1>2的效果。 夜渐渐地深了。 菲儿正要离开,忽然问道: “沐雨姐姐呢?” “她今天不是不接待客户吗,怎么也没看见她下来?” 杜听风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骤变。 也就在同一时刻,陈极也驀然意识到,他已经將近一天没见过杜沐雨了。 就算如杜听风所言在工作,也不可能一次都不下楼吧? 三人心里猛地咯噔一声,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 菲儿如一阵风一般飞速跑上楼,陈极二人紧隨其后! 连续一分钟的敲门,杜沐雨都没有应答。 所有人都意识到..... 出事了! 杜听风的脸色,更是如纸一般苍白! 他最清楚,杜沐雨的身体状况,到底是怎样...... 那个病,如同一把悬在杜沐雨头上的利剑,隨时都有可能將她的生命斩断。 菲儿已经按捺不住,一脚將门踢开。 她呆愣了一秒,便立即奔向书桌! 杜沐雨....跌倒在桌前的地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已经不知道失去意识了多长时间。 陈极心里猛然一紧,立刻看向杜听风! 杜听风脸色极为慌张,一瞬间,陈极心里立刻明悟..... 他之前在说谎! 杜沐雨的病,必定比他描述的更为严重! “你去车库把车启动,我和菲儿把雨姐运过去。” 陈极快速地说道,探了探杜沐雨的鼻息,然而呼吸已经浅到將近没有! 没过几分钟,两人便將杜沐雨抬到后座。 但.....也就在这时。 陈极手腕上的印记,忽然发出炽热的灼烧感。 阵阵喧闹的声音迴荡在他脑海里,没过几秒,更是出现了.....河水流淌的潺潺之声。 域河,缓缓地在半空中显形。 “等等.....” 他站在车门外喃喃道,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 杜听风双眼通红,猛地看向陈极,语速飞快。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现在赶紧去医院!” 陈极抬起头,困惑地看向他: “我.....又要进域了。” 第65章 【域·三不猴】环形广场 引擎轰鸣。 跑车载著杜家姐弟和菲儿,转瞬间消失在了陈极的视线里。 情况紧急,原本计划好的三人一同进域已经无法再实现。 陈极闭上眼睛,呼吸声很沉重,他无法理解..... 到底为什么,自己每一次进域的间隔会如此之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倒霉可以解释。 而更像,域对陈极的针对。 或者说是,特殊关注。 域河的波浪已经开始汹涌,隱隱散发著一股吸力,似乎在催促陈极。 他深深地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跨进半空中奔腾的水流...... ...... “快,看看有新人没有!” “上帝保佑,这次的域不要超过b级!” “三哥他.....” 阵阵极度喧闹的声音,將陈极一下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刚准备勘探一下四周的环境,眼睛却驀然睁大! 这一次的域..... 人未免也太多了! 放眼望去,这是一处非常宽敞的环形广场。 猩红的灯光下,四周被一整块弧形墙壁包裹,墙上还带有许多巨大的血跡。 最中间的区域非常黑,隱约像是存在一个巨型柱子。 陈极站在靠近墙壁的位置,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放眼望去,整个广场里,至少有超过20名入域者!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前两次的域,基本都是小队形態,队友不会超过十名。 而且看眾人神態,几乎九成都是老手。 不过,也有一些人面露迷茫,甚至大喊大叫,多半为刚入域的新人。 陈极心里盘算了一下,根据域河的帖子,这次域的等级应该不会超过b。 也就是说,生路会比较复杂,但没有非常难。 毕竟,这只是他第三次的域,而且还有少量新人存在。 但...... 陈极目光一闪,帖子里的內容,不一定符合他本人的实际情况。 毕竟,他的第二次域,丽汀公寓的副本,如果进化到最后一天..... 那么很有可能会超过4只鬼,这明显不符合帖子里的那句话: 【你的1——3次域:难度在e-c中不等,通常情况下鬼不会超过两个】 收回思绪,陈极默默退到角落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开始观察四周。 已经有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窃语著些什么。 更有人露出和善的笑容,靠近几位惊慌失措的新人。 陈极盯了一会儿那群新人,眼神有些复杂。 他很清楚,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觉得..... 这一次的域,非常像养蛊! 但凡进过几次域的人,在有这么多选择的情况下,都不会去主动和新人组队。 而这样做的目的可想而知。 多半....是將新人当成垫脚石,或者试出禁忌的炮灰。 然而那几名新人已经完全被说服,此时脸上露出抓到救命稻草的神色。 陈极默默扭过了头,身影已经完全没入墙角的阴影中,儘量使自己的脸不显於人前。 这里的人数实在太多,变量会比之前成倍的增加。 因为画皮鬼的事,陈极的性格本就变得有些多疑,又在前几次的域里见到了如龚姓壮汉、慕容晴之类的人,除非域强行安排,陈极已经没有了临时组队的想法。 “......咱们运气可真够好的,哈哈哈......” 他前方不远处,两名男子正在聊天,他们似乎是一同进的域。 陈极目光一闪,仔细听著他们的谈话。 这两人的语气,儼然和別人都不同。 “.....这么多人.....诡物概率高......” “琴姐派下来的任务......肯定能完成。” 琴姐? 陈极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立刻眯眼看了看这两个人,穿著普通,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他们谈论的正激烈,此时唾沫横飞,两人皆是神情微妙,时不时瞥一眼人群。 名字里带琴的人很多,但如果仅包括域的范围,只会有一个琴姐,有这么大的能量。 唐琴在精神病院对陈极的抓捕,不可能仅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她背后必定有一个团队。 这两人应该隶属於唐琴的组织。 他们被派遣了任务。 这个任务,和诡物有关。 会是什么? 陈极若有所思,他心里已经闪过种种猜测,但都无法证明。 陈岳潭的信里曾经提过,到后期的域,没有诡物几乎寸步难行。 最有可能的,就是唐琴让他们来取走別人的诡物。 也或者,他们的目標,是这片域里產生的无主诡物? 但这个可能性不太大,难如丽汀公寓,都没有诡物產生,况且入域者们根本无法预测下一个域会是什么样子。 陈极收回思绪,现在考虑这个没有意义。 他这一次的目標很明確:活下去,儘量离这些人远点。 那两人的谈话中,不时提到【三哥】这个名字,眼神也在人群中四处流连,似乎在找寻著什么人。 这20多名入域者里,至少有三名,甚至可能更多,都隶属於唐琴的组织。 哗啦—— 就在陈极关注著那两名男子的时候,一阵布料滑落的声音忽然响起。 隨即,一束及其耀眼的直射光,打在了广场的正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像是忽然进了真空,广场里短暂地出现了一秒钟的平静。 接著,是数不清的抽气声,和阵阵激烈的討论! 陈极不自觉地往后退却了一步! 他的背猛然撞在墙上,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无比震撼地盯著眼前的一幕! 那里.....是一只顶天立地,几乎到天板的獼猴。 它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端坐在一个巨大的罈子上。 罈子下方,几个入域者从刚刚滑落的巨型黑布中跑了出来。 他们回头望去,全部一瞬间面色巨变! 陈极的心率猛然加快,他紧紧盯著獼猴的脸,獼猴正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什么表情也没有。 猴子毛髮灰黑,全身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是指引? 是活物,是雕像...... 还是鬼! 如果是指引,那为什么它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是鬼,那这么巨大的体型,一脚都能踩死十几个人! 而所有人都被限制在这处广场里,宛如一只只被困在蜘蛛网上的蚂蚁,不可能有任何活路! 陈极没再观察那只巨猴,他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始飞速地环顾四周的墙壁。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些墙壁上的机关。 那些硕大的血跡,形状各异,但其实是一座座刚好能通过人的空洞。 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到哪,更不知道有多长。 在广场上猩红灯的阴影下,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以为那是暗色血斑。 陈极背靠住一块空洞,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没有任何原因..... 他的身上,忽然一阵发寒。 有种无形的恶意,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广场里亦有一部分人,也和他一样表情凝重,隱隱靠近这些空洞。 他们正如陈极一样..... 感受到这片广场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而源头,正是那只一直沉默的巨型獼猴。 也就在这时,有一些靠近獼猴的人,忽然失声大喊! “它肚子里有东西!” 陈极立刻看向獼猴,双眼驀然睁大! 猴子瘦骨嶙峋的肚皮表面..... 一个扭曲的人形,正在缓缓地蠕动,甚至將那一层薄薄的皮肤,都顶出四个尖锐的角! 陈极一瞬间明悟: 猴子肚皮里的那个东西...... 才是那股悚然气息的来源。 那是鬼! 蠕动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广场上的灯光忽然开始一闪一灭,似乎隨时都要断掉。 而同样开始高速闪动的,还有陈极双眼里突如其来的红光。 【死!】 那是,钢笔的死亡预警! 陈极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被冻结住。 下一秒,他的胳膊上,顿时暴起一片鸡皮疙瘩,大脑短暂地出现了混乱! 陈极的生命..... 就在十秒钟后,会走到尽头! 而他离踏入域,还不到十分钟! 第66章 【域·三不猴】黑 与此同时,在越来越快的灯光闪烁中…… 刺啦—— 刺啦—— 广场的中央,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撕扯声。 死字已经闪了四下,留给陈极的时间,只有6秒! 他没有动弹,仍然保持著一条腿伸进身后洞里的姿势。 他的双眼极度睁大,一眨不眨,只为了在这有限的时间获取更多的信息。 在零点几秒的灯光下,陈极隱约地看见..... 一个极度血腥的画面。 两只根本不属於人类、极度扭曲变形的手臂,在將獼猴的肚皮,活生生地从里面剖开! 而那巨大的獼猴,脸上却带著一丝诡异的微笑。 它的双手毛髮极其稀疏,不知何时已经抬到脸旁边,似乎正要盖住自己的眼睛。 屋里的光闪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暗! 直到—— 啪嗒。 完全消失。 广场里一片寂静。 四周,如同极夜一般黑暗。 就在这黑暗出现的一剎那,陈极不再停留,全身立刻钻进身后的洞口。 而此时,那本应出现的最后两道红光,在陈极瞳孔里慢慢淡化。 陈极早已知道..... 留在广场里,就是死路一条! 躲在哪都没用! 洞口两边被墙壁拦住,陈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著触感往前走。 他的身后不时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他毛骨悚然。 那只鬼,已经开始屠杀广场里的人!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这次域,就属於杜听风曾经提到的第一种! 没有背景,没有故事。 里面的鬼恶意极大,一旦触犯禁忌,必死! 那么.....这一次的禁忌,是什么? 陈极正在思考,还没走几步,忽然头猛地撞上了一堵墙,前面没路了! 他立刻伸手开始触摸四周,確认左边和前方都已被封死。 有隱隱的跑动声、说话声,从右侧传来。 这是一条倒著的的l型通道。 由血洞进来的这条路,不到一米,似乎只是个入口。 陈极艰难地转了个身,跑向右边的道路。 这里明显空间比之前的来路大得多,似乎是条主道,陈极伸直双臂也没有感觉到四周有障碍。 他没有急著走,而是试著打开手机,看能不能產生些光源。 然而手机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都无法打开屏幕。 而陈极手上杜听风的手錶,夜光也完全消失。 陈极心里一沉。 这里的黑暗.....没有那么简单。 这並不像是普通的关上灯,而更像是一种侵略性的物质。 这种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能將所有的光吞噬掉! 陈极深呼吸了一口,將手控制在身前適当范围內,慢慢摸索著前行。 他不时调整方向,很快发现右边的这条通道呈现弧形。 应该是完全贴合环形广场的墙来建造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条通道將会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这条路...... 真的有尽头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完全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环境下..... 陈极的心率,甚至比他在之前直面鬼的时候,跳的更快。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害怕鬼,有人害怕深海,更有人恐惧浩瀚的星空。 而这一切,只因为...... 未知,是藏在人类潜意识深处,最大的恐惧。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未知】似乎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陈极不知道,四周到底有什么,鬼又会在哪一刻忽然出现。 更为可怖的是,即使出现了,他也根本看不见! 陈极没有因为害怕而加快步伐,反而停下脚步,强行压下心中躁动的不安。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让惶恐占据了大脑,无疑是在找死。 两秒之后,陈极继续摸索著往前走去,感觉到脚下的路越来越陡,这是一条环形的上升螺旋! 那么尽头应该就在最上面。 他立刻就在脑海里构造出这条通路的全貌: 主路类似於一个弹簧圈,连接著外面广场底部的几个洞口,一圈一圈逐步上升。 入域者们的目標,是攀爬到顶峰。 前方,渐渐地出现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压著嗓子说话。 不远处,有一阵阵跑步声,或快或慢。 应该至少有一半的入域者,逃到洞口里了。 陈极没试著和身边路过的人搭话,选择自己一个人往上走。 可就在这时..... 空气中,忽然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立刻,就有许多脚步声停了下来。 黑洞洞的通道里,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从眾人身后传来。 啪嗒。 啪嗒。 啪嗒。 像是一双脚,踩在水坑里的声音。 但这个广场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唯一存在的液体,只有血! 广场里死去的人,流出来的鲜血! 所有人都意识到..... 鬼来了。 陈极的呼吸极其微弱,他瞬间將手臂收起,儘可能地將身体往侧面倾斜。 他的位置在人群后方,比大部分人都能更清晰地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那只未知的鬼……在一步步往这个方向走! 很快,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直到完全充斥著陈极的鼻腔。 他的胳膊上寒毛顿时立起,那股之前就感受过、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再次出现!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陈极旁边。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身后还有別人,但並没有受到鬼的袭击。 为什么? 也就在这时,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已经有人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恶意。 “嘶——” 不知道是谁.....忽然轻声抽了一口气。 鬼的脚步停止了。 停在陈极旁边。 陈极全身冷汗直冒! 鬼是什么形態? 它到底能不能在黑暗中看见入域者们? 陈极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或许那只鬼,正在直视前方。 但也有可能,它此刻正站在陈极的面前.....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下一秒,陈极便感觉到,有一阵冷风从他身边吹过。 脚步声,眨眼间出现在了刚刚发出抽气声的那人身旁。 “不,不——” 两声极致恐惧的尖叫同时响起,在通道里不停迴荡! 也迴荡在,这条通道里所有人的耳边。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空气如同被凝结。 嘭。 陈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流著滚烫的液体,滑落到了他的脚边。 那是抽气的人,和他身旁队友的头颅。 啪嗒,啪嗒。 鬼,还在继续往前走.... 而陈极已经明白了一条禁忌! 在黑暗中,鬼同样也失去了视力,所以它凭藉声音来找寻目標! 等到脚步声离他远去,陈极才非常小心地伸出胳膊,无声地往前摸索前行。 因为完全看不见,陈极甚至摸到了刚才死去那两人的躯体,还很温热。 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 他没有发出动静,继续往前缓慢地走,直到身体撞上了一块软软的布料。 陈极摸了摸,感觉形状很像沙发。 这里摆了张沙发做什么? 他没太在意,正要接著前进,可忽然停住了脚步! 虽然陈极的眼里没有再出现红光,但死字,突如其来地在他脑海內闪现! 钢笔的死亡预警再次出现! 他又要死了? 为什么?! 是因为往前走? 陈极一时进退两难,也就在这时,通道內的黑暗,忽然被一下突如其来的闪光打破。 没过两秒,又闪了一下。 就像......在灭灯之前的状况一样。 陈极的大脑忽然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连续后退几步,將身子藏在沙发后面。 死路……居然在这里。 要亮灯了。 鬼.....即將睁眼! 第67章 【域·三不猴】非礼勿视 连续十下高频的闪光之后...... 啪嗒。 灯,亮了。 通道如同白昼。 所有人,才发觉这片通道的真实面目。 这是一条通体灰白的环形隧道,如同雪洞一般,空旷乾净。 每隔十几米处,便放置著一些沙发、柜子等家具,有的靠著连接血跡入口的通道,有的则是靠墙。 逐渐升高的地面,滴落著点点滴滴的鲜血,在这洁净的通道內,显得格外突兀。 冯辉藏在一处大电视机的后面,紧紧捂著嘴,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他的第四次域。 即使已经死里逃生这么多次,冯辉依旧无法摆脱,面对鬼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无法反抗、无法交流,只能逃。 这种极度的压抑和绝望,已经被完全烙印在了他的潜意识里。 三次从域里活下来的经验,给予了冯辉超乎常人的谨慎和反应速度。 几乎是在灯光刚开始频闪的那几秒,他就已经意识到生路。 躲! 上一次闪光之后,每一处地方都陷入了灯灭之后无底的黑暗。 而这一次闪光,光线必然也会发生变化。 也就是.....开灯! 一旦通道內彻底明亮,那么所有人都会暴露在鬼的视野里! 域內不可能会没有任何生机,这一路他撞上的家具,就是域赏赐给他们的躲避物。 冯辉知道,鬼在黑暗中是靠听力来捕猎..... 所以,他没有出声提醒前面的队友。 而是自己一个人,悄声退却到身后的电视机后面。 冯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毕竟.....那也只是入域之后,临时组成的团队。 十几秒之后,灯光彻底长亮。 冯辉紧紧盯著前方的通道,看见他的队友忽然愣住,仓皇地张望著四周。 片刻,他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继续无声地往前跑去。 冯辉怔了一下。 鬼呢? 离开了吗? 难道是他判断失误,其实光亮的状態反而安全? 冯辉有些犹豫,身子微微立起,但没有超过电视机的高度。 他准备再等几秒,如果一切正常,就跟著队友一起继续前进。 毕竟,在通道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安全。 况且这里的黑暗.....总让冯辉心里非常不安,心里总像一根绷紧的弦,无法放鬆下来。 更远处还有人在跑,他们甚至不知道鬼已经出现。 冯辉静静数著自己的呼吸,三下之后,脚已经微动。 唰! 一阵风飘过。 他前方的队友.....忽然停住了脚步。 冯辉的瞳孔骤然缩小,他原本抬起的双脚,猛然跌回原地,撞在电视上。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从电视底部传来。 冯辉身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全身如筛子般抖动,看著前方..... 队友无头的尸体。 就在几秒钟之前,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一只布满褶皱,如无毛鼴鼠一般皱皱巴巴的细长手臂,在眨眼间,“摘”掉了那位队友的人头。 为什么说是“摘”? 因为,那只鬼..... 一直都攀附在天板上! 它就在所有人头上! 冯辉不知道,鬼是一直趴在那里,还是说它无声地.....爬了过去! 如果是后者,那么在之前的几秒钟內,它必定经过了自己的头顶! 就像是人类俯身摘取一枝,一掛浆果。 队友的头颅,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地扯掉。 但冯辉此时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的脚,撞击到了电视机,在极度安静的通道里发出来噪音! 鬼靠听力来捕捉猎物,那么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冯辉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他微微抬起头,看见一个全身皱巴巴的扭曲人形,在天板上,以极快地速度往前方爬去。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它刚才发出的声音。 等等..... 原来是这样! 鬼失去视觉,听觉就会提高! 而当它的视力恢復,相应的,听觉就会大幅度减退! 甚至有可能.....完全丧失! 冯辉全身一软,死里逃生之后的庆幸,一瞬间充斥著他的脑海。 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他。 冯辉定了定神,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的鬼影。 那颗队友的人头,已经被鬼隨意地掷在地上,鲜血蜿蜒,如同一条猩红色的长绸。 冯辉一边观察著鬼一次次的出手,脑海里亦在飞速运转。 开灯之后,鬼就从地面上转移到天板,然而它却对家具后面,低头就可见的入域者们完全无视。 为什么? 冯辉正在思考,忽然愣住了。 即將拐到视线之外的鬼,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没人了吗? 还没等冯辉反应过来,他的双眼忽然凝住。 那只鬼的头……不知何时扭了回来。 褶皱的脸皮上,两双空无一物的眼窝,如同吸取所有光线的黑洞,直直地盯著冯辉。 他们对视了。 一个眨眼之后,鬼已经消失。 冯辉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话。 一滴滴滚烫的血珠,滴落在冯辉的脖子里。 从他头上滴下。 冯辉全身僵硬,头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 谁也不会知道,一个人的脸色居然能在一秒钟內变得如此惨白。 他看见了......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隨后插进自己的眼珠,大脑,直到洞穿了整个头颅。 那句话是什么来著?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里,冯辉的心里无声地喃喃道: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著你。 ....... 陈极背过身子,將头抵住沙发靠背。 他的眼前除了沙发皮什么也看不见。 他已经知晓了灯亮时的禁忌。 陈极不知道,他前方十几米处电视机后的人,叫冯辉。 但他亲眼目睹了,冯辉发出声音、却没有被杀死。 这就是第一条规则: 【灯灭,鬼在地面,视力为零,听力加强。】 【灯亮,鬼在头顶,视力重现,听力消失。】 而鬼在头顶这一条.....是陈极在目睹了冯辉抬头后自杀,才明晓。 鬼从所有人的头顶爬过,为什么却像看不见家具后面的人一样,只杀暴露在外的入域者? 除非,这些家具,只是个象徵性的躲避物。 根本原因,则是入域者们在家具后面,会將自己的存在感隱形! 这么一说,鬼確实从来没有靠近过这些家具。 就像它看不见一样。 而第二条规则,则是结合了外面的巨型獼猴,和冯辉的死。 冯辉已经隱藏在家具后面,可他依然死了。 然而,他和其他失去头颅的人,死法却截然不同。 其他人是被杀,而冯辉..... 却是自己將双手,活生生地捅穿了自己的头颅! 任何有一丁点痛感、理智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陈极无声地嘆了口气,冯辉死的原因,多半是看见了鬼的身体。 他没有忽视冯辉一直往外张望的那一幕。 物理学里有一个概念,叫【观测者效应】: 这是指,当你观测一个量子系统时,你实际上与该系统產生了联繫。 当他看到鬼的那一刻,冯辉就已经被鬼注意到了。 这就是第二条规则: 【灯亮时,不能观测到鬼】 也就是..... 非礼勿视。 第68章 【域·三不猴】指南针 陈极一直觉得,那只即將捂住眼睛的巨型獼猴的形象,非常眼熟。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 獼猴和如今通道里的鬼,存在关联。 当它的双眼被遮住的时候,灯光就会消失,所有人如同被遮目一般。 那么如今的灯亮,是否因为獼猴睁开了眼睛? 这一点陈极暂时无法证实。 他更在乎的,是獼猴【遮目】这一形象。 也就是在发觉第二条规则的时候,他驀然想起..... 【不能观测】 就等於,【不能看】。 不看,再加上遮著双眼的猴子..... 不就是【三不猴】吗! 三不猴,是一个很常见的形象,陈极曾经在路边摊位见过一模一样的雕塑。 一般以三个猴子为一组,分別遮住双眼、耳朵,以及嘴巴。 三不猴的概念,源自古代学者的一句话: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又名: 【不看,不听,不说】 这就是这次域的指引! 而如今,陈极等人明显是在经歷【不看】阶段。 他们看不见,也不能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接下来还有两个阶段。 陈极正在沉思,忽然胳膊肘被人挤了一下。 他低著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人。 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正是在环形广场时,站在陈极前方的两名入域者,隶属於唐琴的组织。 这两人在隧道里时,一直在陈极后方。 当灯即將长亮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死路,几步衝到沙发后面躲藏。 沙发不算大,三个人紧紧挤在一起,呼吸声都可以听得见。 矮胖的男人,手上紧紧攥著一个指南针,此时上面两个本应相对的指针,却完全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因为在域里,方向错乱,还是因为別的什么。 陈极双眼低垂,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这个指南针.....多半是个诡物。 只是不知道能力和代价,分別是什么。 高瘦男人,同样目睹了刚才前方发生的一切,此时正在矮胖子耳边窃窃私语。 似乎是在告诉他自己观察到的禁忌。 但没过多长时间,两人的对话就变得更加隱秘。 陈极看过去,正好捕捉到了高个男的嘴型,似乎在说自己的名字。 嘴唇翕动之间,高瘦男还微妙地往陈极这里瞥了一眼,却正好和陈极的视线撞上。 陈极的眼神很平静。 他並不惊讶这两人会认出自己。 唐琴必然已经將他的长相和名字,都告诉了她的下属们。 默默扭回头,陈极目光微动,手指很小幅度地挪了一下,摁住他兜里一直在不停扭动的钢笔。 灯光,又开始频闪。 ........ 黑暗依旧无边无际。 空洞的隧道里,只有鬼湿黏的脚步声,在不停地迴荡。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依旧活著,和陈极一样无声地前行。 他们所在的地势已经越来越高,逐渐接近这条环形上升路的顶端。 这已经是第三次黑暗降临。 在上一次,能活下来的人多半已经知道了规律,早在亮光闪起的时候,就躲在家具后面。 当然也有一两个入域者,即使已经躲藏好,也被鬼残忍屠杀。 他们触犯了別的禁忌。 即使是陈极,在上一次亮光时,也差点活不下去。 幸亏是钢笔的被动,及时提醒了陈极。 钢笔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乖顺地窝在裤兜里面。 陈极摸了摸它的笔帽,心里不禁感嘆: 谁说这十秒的预警没用啊,这预警也太有用了! 即使时间非常短暂,也足以让陈极来得及发现,自己到底疏漏了些什么。 大约估算了一下,陈极確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三四层楼这么高。 最多再有两次黑暗,他就可以抵达顶端。 之后,应该就是下一个阶段: 【不听】。 非礼勿听。 这个阶段,禁忌会是什么? 是如在通道內一样,不能听见鬼的声音? 可是这只一直非常神秘、他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的鬼.....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甚至除了脚步声,它在天板挪动的时候,亦是悄无声息。 陈极默默地思考著,时不时眼睛瞥向前方。 那只鬼,一直在他身前几米的地方。 啪嗒,啪嗒,啪嗒。 它留下的血印,將这条隧道染成一条通红的鲜血之路。 陈极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紧张,此时默默地往自己定下的目標走去。 上一次亮光时,他已经將肉眼可及范围內的家具,都大概估算了下距离和步数。 在通道里,陈极不能走的太慢。 否则谁也不知道,隨著关灯次数的叠加,是否鬼还会出现其他异变。 但,出於不能发出声音的限制,他也不能走的太快。 几分钟前,陈极刚刚路过一个桌子,那么前方离他不超过十米,拐角的地方应该还会有一张床。 那是他所能看见的,离自己最远的家具。 不到一分钟后。 陈极摸到了一个柔软的触感。 他没再选择继续往前走,而是躲在了床后面。 这里位置绝佳,处於拐角,能在亮光的时候观察之前看不见的道路。 没有发出一点动静,陈极静静地在黑暗中凝视前方。 鬼还在往前走,他知道,那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亦在前方。 陈极的目光沉了沉,他又想到..... 在上次开灯时,那两人肆无忌惮的话语。 两人仗著同伙眾多,似乎完全不避讳陈极。 他们的任务之一,居然是抢走落单的入域者们的诡物! “这一次比上次域,好得手多了.....” “就是鬼有些难。” 这是矮胖男人的声音。 “上次倒简单,就是那男的,被我们坑了之后居然还能爬出去,笑死我了。” “你记不记得他的样子,腿都没了,跟个被斩断一半的蠕虫一样,滑稽的要命。” 高个男人笑著低语:“他应该是还想著,要把线索给他那新人小女友说吧?” “不知道那女的最后活下来没,还真得感谢她呢。” “要不是那男的把她带进域,那次的域才不会只是d级难度。” 而矮胖男人最后说的话,却让陈极浑身一震,久久地沉默。 “那女的是有点小聪明,但是单纯的没脑子,哈哈.....” “你还记不记得,她那时候去找她男友,还帮我们躲了一次鬼的攻击?” “你猜她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叫什么来著?慕容晴,对吧....” ...... 陈极收回思绪,嘴巴紧紧绷著。 他的面色很复杂,又想起了慕容晴被电锯斩断的身体。 一对怨偶,连死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陈极嘆息一声,直视著前方的黑暗。 灯光又开始频闪。 要亮灯了。 他很明显地能感觉到,隨著灭灯次数的增加,黑暗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果然不能走的太慢..... 一旦到了后期,极有可能留给入域者们行走的时间,会锐减到以秒为计时。 陈极所在的地方很安全,他低著头,忽然一怔。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弧形隧道。 最顶端隱约能看见一扇门。 而在这么长的隧道里,居然只设了一个躲避物! 是一把椅子! 离门很近! 但是...... 陈极目光一闪。 也就在这高频的闪光中,他看见高矮两个男人,仓皇地顿住。 他们站在长长隧道中央,已经来不及躲到躲避物后面了! 那两人,扭过了身子,看向他的方向。 而矮胖的男人,突然將指南针对准了陈极。 陈极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传来。 陈极瞬间出现在了刚才那两人的位置! 空荡荡的通道中央! 他立刻抬起头,看向床后面,眼里杀意完全显露! 矮胖男人口吐鲜血,手持指南针,脸上五官完全顛倒,一只手臂已经消失,从他的肚子里伸了出来! 高个男看著和他们换了位置的陈极,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 【诡物:指南针】 【等级:d~c】 【和任意生物交换位置】 【代价:每次使用,如果对象是人,使用者身体器官会隨机换位,持续两个小时】 【代价:如果对象是鬼,则30%概率无效,30%概率鬼会和【指南针】,而非使用者交换位置】 灯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出十秒,就会完全长亮! 最近的躲避物,离他至少有二百米...... 啪嗒。 啪嗒。 陈极全身寒毛耸立..... 他清楚地意识到,鬼就在自己身边。 他必须在灯亮之前,找到躲避的地方! 第69章 【域·三不猴】半空中的洞 时间非常紧迫! 就在闪光之中,陈极隱约瞥见了墙上的血跡洞口,剎那间心里有了决断! 但他还需要確定一件事...... 上一次灯亮时,陈极躲藏的位置应该在下面一圈道路,正北方的位置。 根据弧形拐角的角度,他很快判断出,自己此时站的地方应该是西北或者西南。 大概率是西北,因为通关的路在他右前方。 整个隧道的地图已经在陈极的脑海內初步形成。 不超过两秒,陈极已经决定好自己的路线。 他在保持安静的同时,凭著转瞬的灯光,確定了血跡洞口的具体位置。 灯光闪的越来越快了! 陈极已经摸到了墙上的空洞! 这些空洞和一楼的不太一样,不存在入口,更类似於窗户。 洞口有大有小,陈极幅度很小地缓缓蹲下身,飞速摸索著洞旁是否有可以攀附的地方。 他很快摸到了一处几厘米的凸起,下面便是三四层楼的高度,直通外面环形广场。 他同时非常清晰地听见..... 室內骤然变得安静。 鬼的脚步声消失了。 啪嗒。 灯亮了。 陈极全身是汗! 他正处於极度惊险的状態,此时两只手攀在凸起上..... 而身子,在通道外十几米的高空中悬掛! 陈极的脚不停地在半空中摆动,直到抵住一块石砖的凸起。 钢笔在他兜里非常安静,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刻不能乱动。 但凡它稍微扭两下,都隨时有可能从陈极的裤兜里掉下来。 而伴隨著广场里和通道內的明亮再次出现,陈极,却处於一片阴影之中。 他身后,那只顶天立地的巨型獼猴,双手已经不再遮住眼睛,此时僵硬地贴在身体旁边。 獼猴的身影,让四周一大片的墙面,都无法被直射到光线。 陈极低垂著头,一下也不敢回身看向广场中央。 上一次灯亮的经歷...... 让他隱隱有种感觉,獼猴也许和鬼有著同样的禁忌。 而其中一条,就是: 【不可被观测】 陈极不知道,他身后的广场里已经宛如地狱。 地上,站著一个个入域者们。 他们还保持著生前的姿势,有的在跑,有的跌倒在地,还有人终於知道了生路,已经离一楼的洞口不到一米。 而他们带著恐惧惊慌表情的头颅,已经全部被斩断,散落在地上。 獼猴坐在一堆无头尸体中间,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如同一尊雕像。 只有它腹部被那只鬼生生撕扯开的断口...... 里面流出的肠子,能证明它不是死物。 灯光已经持续照亮了一分钟。 陈极依旧攀附在通道外、广场顶部的墙面上。 陈极全身的力气都放在手臂上,紧紧抓住那一小块凸起。 如果不是脚底还有东西能垫著,他將很快就会力竭! 然而陈极没有別的办法,这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唯一能找到的一线生机。 他紧闭著嘴唇,双眼晦暗不明,脸色阴沉至极。 这是陈极第一次,对同为入域者的人,產生了如此浓重的杀意! 在前两次域里,入域者们的人数都限制在十人之內。 出於要找出生路的共同目標,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持著合作的心態。 然而这一次的域,完全地给陈极展现了一个不同的方向。 这里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活下去! 陈极心里很清楚,即使不是他,换一个別的入域者躲在之前的床后面。 那两个人,也照样会使用诡物来交换位置。 因为高瘦矮胖两人,心里的逻辑已经形成一个闭环。 在低难度的域里,他们可以恶意地陷害別人,甚至看著队友死去。 这样,他们就可以增加自己拿到诡物的概率。 而拿到诡物,又能提高以后的生存机率。 陈极收回思绪,不再去思考他们这么做的逻辑和理由。 在復读中学的副本里,即使是一起合作过的壮汉,都会为了活命,而將陈极关在体育器材室。 陈极当时没有去追究,是因为他再看到壮汉时,对方已经死了。 而现在..... 那两个唐琴组织里的人,还好好地在通道里活著。 当然,很快就不是了。 陈极抬起头,看著洞口里的光线再次陷入不稳,勾起一道在他脸上很少见的,没什么感情的微笑。 十几秒后。 伴隨著身后獼猴抬起胳膊的滯涩声音,整个广场和通道,再次陷入黑暗。 他听见鬼湿噠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极小心地踩著脚下的凸起,借力跃了一下。 待他的上半身俯到了地面,陈极非常轻地慢慢蠕动著,將整个身体带了上来。 他站在洞口处,在黑暗中静静地听著四周的动静。 隨后,才往门的反方向走去。 那是他之前躲藏的床的方向。 在这能吞噬一切的漆黑里,陈极无声地,和高瘦矮胖两人擦肩而过。 ...... 高个的男人叫张衡。 他身旁的矮胖男子,自称为阿明,自进入组织的第一天起,就被安排给张衡来带。 而这一次的域,那个指南针,本是发放给张衡来使用的。 只不过,被他转借给了阿明。 从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起.....张衡就知道,阿明和他是一种人。 一样的,只將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但,经验终归有些不足。 阿明从来没有被组织发放过诡物,从拿到指南针后,便时刻揣在身上,宛如保命的宝贝。 张衡表现得不太在意,甚至直接告诉阿明: “哥哥怕你活不下来,才把指南针借给你的,懂不懂?” 阿明自然点头如捣蒜。 阿明不知道指南针的副作用。 因为张衡从来没告诉过他。 而此刻,在隧道里,张衡紧紧捂住身旁阿明的嘴..... 不让他將极致惨烈的痛叫喊出声。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阿明胳膊的断口处,连接著血肉的已经不再是手臂。 而是一截暴露在空气外的肠子。 隨著阿明艰难地前行,晃晃荡盪,跟个袖子一样。 他的手臂则从腹部里生生长了出来,因为身体极致的痛苦,不停在颤抖。 两人无声地前行...... 他们知道,前方就是离开这道隧道的门。 他们身后,鬼黏湿的脚步声,在隧道里非常突兀。 忽然,张衡眼前闪了一下。 又要开灯了! 他们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路! 张衡咬了咬牙,借著一瞬间的灯光,看向前方..... 那里,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陈极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没有看见鬼亲手杀死陈极,心里不免產生了一丝疑虑。 不过,陈极不在前方就行。 因为,张衡和阿明已经来不及赶到门外了! 即使走到最快,他们也只能勉强赶到那扇椅子旁边。 而椅子.....最多只能坐下一个人。 通道里明灭不定,张衡拖著阿明,速度飞快! 终於,他在灯亮前的最后一秒,坐在了椅子上。 而阿明,被他放在自己腿上。 张衡的心里產生一丝不耐烦.....如果不是三哥提点过,他早就將阿明扔在半路了。 他留著阿明,纯粹是为了一有不测,就再让阿明使用一次指南针。 啪嗒。 灯完全亮了。 ———————— 谢谢叨宝的 奶茶;谢谢子玉,小雨天气niki 送的催更符! 第70章 【域·三不猴】陷阱 刚坐定,张衡就感觉到一滴滴的汗水,滴在自己腿上。 “嘖。” 他有点嫌恶地哼了一声,默默將阿明往后推了点。 阿明肥胖的脸上面色惨白,鼻子在额头中央滴著汗水,眼睛在下巴上已经快睁不开。 他的侧脸颊上,一道似乎是嘴的裂缝不停翕动。 “衡哥.....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 “咱们,离门口到底还有多远啊.....” 张衡一时不想回答,不知为何,这耀眼的白光照的他心乱如麻。 “衡哥......” “衡哥,你怎么不说话......” “衡哥,理理我,求你了!” 阿明一直在颤抖地絮叨。 极致的疼痛,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惶恐,让他的情绪极为紧张。 张衡没有理他。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阿明又虚弱地问道,声音里透著一股神智错乱的迷茫: “衡哥,我真的能活著出去吗?” “哎。” 张衡闭上眼睛,强行摁下心中的烦躁。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语气很怪异: “哥会带你出去的。” “现在別吵了,安静点,行不?” 阿明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他忽然轻声喊道: “衡哥……” 张衡皱紧眉头,强忍住將他扔下去的衝动。 “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 “一直在摸我的头?” 什么? 张衡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的双手,好好地放在自己身边! 他刚睁开眼,瞳孔立即缩到一条细线..... 几乎是下意识,张衡就將阿明抬高,自己完全缩在他肥胖的身体后面! 他的后背,立刻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域,居然在出口处,设了这么一个陷阱! 就在刚刚那一秒钟里,张衡看见..... 两只非常粗壮,毛髮极其稀疏的猴指,从椅子前的洞口挤了进来,离阿明的脑袋只有毫米之遥! 与此同时,他全身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发寒,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直直地盯著这个方向。 是那只獼猴的眼珠。 它看见阿明了! 张衡和阿明所在的椅子前方,便是一处洞口。 正对著獼猴放下手臂后的左眼! 也就在那一刻,张衡在感觉到那股完全不加掩盖的恶意之后..... 他明白了最后一条规则。 【不能被獼猴看见。】 刷——刷——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像是毛髮,刮过了墙面。 张衡低垂著头,让阿明挡住自己的上半身,心底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坐在他腿上的阿明,重量忽然减轻了许多。 就像,他在一秒钟之內,失去了一半的体重...... ...... 陈极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他没有躲在任何家具后面,而是趴在地上。 一条白色的大床单,完全覆盖了陈极的身体。 陈极將床单微微掀开一条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能清晰地看见,有两只带著尖锐指甲的巨大手指..... 从广场里,硬生生挤到隧道內。 隨后,將矮胖男人的后半副身体,从头顶到脚,全部“带走”了。 矮胖男人的身体被竖著撕成了两半。 那只害的陈极差点活不下来的指南针,从矮胖男人肚子上的手里滑落,掉到了他身下高个的腿上。 陈极收回视线,缩进了床单里面。 这个床单,是陈极在上次黑暗时,折返回之前的床上拿的。 他不能再躲在床后面,因为黑暗的时间越来越短,而高矮两人的步行距离,印证了陈极之前的猜测。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在一次黑暗的时间里,从【床】走到门口。 然而,那扇摆放在离出口不远处的椅子,是一个陷阱。 在陈极还没有交换位置之前,他就已经发现..... 那扇椅子,因为离门口太近,处於正北的范围內! 那属於獼猴的视线范围內! 陈极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在第二次闪光里,就险些因此而死! 当时,陈极正在下面一层的一张沙发后面躲著。 而当死字红光再次频闪时..... 他同样看见了,獼猴的手指,在往这个方向伸来。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陈极钻进了沙发底下,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才逃过了必死的命运。 而离他十几米的地方,处於獼猴另一只眼珠视线里的一名入域者,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被獼猴抓住了身体,亦是同样的撕成两半。 收回思绪,陈极静静地躺在白床单下,宛如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他默默数著自己的呼吸,等待著黑暗的降临。 只有很少数的人能想到,躲避物不是固定在原处的。 而猜到这点,就必须先发现,鬼在入域者们的头顶,却看不见底下的人。 由此,再推断出,躲避物只是个象徵意义。 而躲避物的组成部分,譬如说柜子门、床单、被子,沙发皮..... 只要能起到【遮挡】的效果,又怎么不算躲避物呢? 当然,床上用品,肯定比拆卸其它的家具,更为简单快捷。 不止陈极想到了这一点。 他取走床单的那张床,早已凌乱不堪,上面的被子已然消失。 而他没有在前方的道路里看见被子,这证明取走被子的人已经离开隧道。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上一次被交换位置的太过突然,否则陈极完全可以取走床单,也不至於悬在通道外,才能活命。 床单上,滴落的血跡已经慢慢晕开。 那只陈极一直没有亲眼看见的鬼,已经从他头上爬过,盲目地找寻著捕猎的目標。 很快..... 隧道里陷入了第四次黑暗。 陈极披著床单,加快步伐,往出口前行。 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上的声音,引得鬼的脚步声瞬间出现在那旁边。 应该是矮胖男人的半边尸体。 陈极的目光沉了沉,只可惜,尸体上的指南针已经被高个男收走。 一片安静中,隱约能听见一丝门滑动的声音,但太过轻微。 高个男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几秒钟之后,灯光又开始频闪..... 这一次的黑暗,时间已经缩短到一分钟。 但陈极已经摸到了一个坚硬的触感。 他心里微动,缓缓將门推开,隨后一步踏了出去。 【不看】阶段,终於完成。 像是感应到陈极的到来,在门自动合上之后,这个空间闪烁起了点点微光。 这是一处平台,墙面刷著亮蓝色的油漆,地上则是一块块拼接而成的海绵板,上面画著一些小小草,非常童趣。 而平台唯一的出口,居然是一座滑梯! “这是【不听】的入口?” “还是.....儿童乐园?” 陈极微微一怔,隨即环顾四周。 除了这座不知通向哪的滑梯,已经没有別的出路了。 ———————— 如果对这两章的地图有些迷惑的话,我传了个解释图 第71章 【域·三不猴】传话游戏 靠近滑梯,能隱约听见最下方有一点非常轻微的动静。 滑梯內部也刷著亮蓝色的油漆,有些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铁皮,看上去有种八九十年代游乐园的年代感。 陈极没有再犹豫,直接滑了下去。 滑梯比他想像的要长的多,或许是因为高度,被设计成了螺旋状。 大约十几秒之后,陈极才看见洞口白澄澄的光线。 眨眼间,他便从滑梯里溜了出来,身体砸在一处铺满厚厚海绵球的池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很明显是一处小孩子玩的室內游乐项目。 刚从昏暗的环境下出来,陈极的眼睛被这里过於刺眼的白光照的生疼,一时眼前都有些模糊。 一只健壮有力的手將他拉了起来: “你是第六个。”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 陈极从海绵中站了起来,揉了揉眼,才看清拉他起来的那个人。 他面前站著位一米七左右的女人,梳著两个辫子,穿著一套运动服,面容朴实无华,却看上去很眼熟。 她胳膊和小腿的肌肉都非常明显。 陈极的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他立刻轻念出声:“张文义?” 那是前两年很火的一个女拳击手。 女人点了点头,后退几步,和陈极一起走到人群。 面前还有四个人。 张衡在他前面一位逃出来,此时站在一名深红头髮男人身边,见到陈极出来后不禁一怔。 隨即,他立刻在红髮男人耳边窃窃私语,不时瞥向陈极的目光里透著一股阴戾。 陈极平静地看了看他,他並不知道之前的高瘦男人名叫张衡,却清楚这个红头髮的男子,应该就是唐琴组织里的【三哥】。 因为陈极亲眼见过他。 在从精神病院逃出去的分叉路口,陈极在杜听风的跑车里,曾经看见一个黑色卡车撞到路边的树上。 而当时站在卡车旁边的,就是这个红髮男人。 他的视线一直隨著杜听风的跑车移动,直到快拐弯了,陈极还能看见他在原地挥了挥手。 红髮男人心不在焉地听完张衡的耳语,扭过头时刚好和陈极对视,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 陈极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继续扫视著剩下的人。 这里和之前的环形广场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空旷而巨大,被一整面弧形的大白墙围住。 离陈极不远处,站著一个禿顶的中年男人。 他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衣服上带著斑斑血跡。 一名带著眼镜,穿著衝锋衣,看上去很像程式设计师的男人向陈极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赵勛。” 他很直接,带著拳击手张文义和陈极走到禿顶男身边,开始討论起域的生路。 这几人都是在第二次黑暗时逃出来的。 不是因为速度更快,而是他们钻进隧道的洞口方向不同,高度更高,等於说从一开始,就领先陈极將近一圈。 “这次的指引大家都应该已经猜到了。”赵勛说,“不看,不听,不言。” 然而张文义却一愣:“什么是指引?” 她確实猜出了外面环形广场里獼猴所表达的含义,却不知道这是域里给的指引。 张文义是新人。 禿顶男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已经猜出了张文义可能是第一次进域。 他想说些什么,看见张文义肌肉紧实的胳膊后,又闭上了嘴。 陈极倒是没太大反应,给张文义快速解释了一下域的基本概念和规则。 如果没有太大意外,拳击手张文义应该是唯一从第一关活下来的新人。 一道轻微的声音从几人身边响起: “那只獼猴呢?”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陈极立刻看过去,发现就在他脚边堆著一摊被子,上面坐了个男孩。 他长相非常普通,陈极看一眼就忘了他长什么样,似乎根本无法在脑海內留下任何印象。 只有一直盯著男孩的脸,才能勉强看清他的长相。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还是说,一直都在几人身边? 所有人面色都有些警戒,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男孩的存在! “我叫王小明。” 男孩站起身来,似乎不经常和人说话,声音有些靦腆: “刚才喊了你们好几声,终於有回应了。” 陈极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几人面面相覷,面色都有些疑惑,大家都没听见王小明的声音。 陈极看了看他身下的被子,发现和自己之前躲避的床单是同一款。 那么王小明,就是那个靠被子逃出来的人了。 王小明见眾人不回答,环顾了一圈,才伸手拍了拍赵勛和陈极的肩。 三人肢体相碰的那一刻,陈极和赵勛全身一震,瞬间感觉王小明的身体变得清晰多了,不再像之前一看就忘。 “我存在感有些低,呵呵。” 王小明有点尷尬地笑了笑,陈极定眼看去,才发现他身上穿了件大眾款的格子衬衫,整个人的形象確实非常路人。 总而言之,王小明看上去是那种,被扔在人群里会一秒钟消失的人。 陈极对他笑了笑,若有所思。 嘭—— 又有一个人从滑梯里掉了下来! 一名中年女人面色非常狼狈,此刻紧绷著嘴,將身上披著的窗帘布一把扯掉。 “云鳶。” 红髮男人忽然喊道,和张衡几步走了上去。 陈极目光一闪,他发现张衡手里的指南针已经消失了。 “三哥!我就知道你会在下面等我!” 云鳶有些激动地道,她年纪较大,却依旧称呼红髮男为三哥,又转过头淡淡说了句: “张衡,你居然也出来了。” 张衡脸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说。 云鳶似乎是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她站起来后,那扇滑梯的出口处就落下一道帘子,似乎意味著不会再有人出来了。 赵勛皱了皱眉: “要开始第二关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天板上忽然坠落下成堆的礪石和砖块! 陈极心里像闪过闪电一般,立刻大喊一声,已经接连后退: “那只獼猴要砸下来了!” 所有人脚步飞快,没过几秒,一大块墙板猛然砸落在地上,扬起的灰尘顿时充斥了整座儿童广场! 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环形广场下面。 獼猴从楼上,直直坠到这一层。 陈极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刚才的声音如同炮弹炸响! 他正要低下头。不敢直视獼猴,却忽然一怔。 那尊依旧一动不动的猴子雕像,砸在了广场北部,直面墙壁,眾人看不见他的眼睛。 此时,它的双手不再遮住眼睛,而是捂住了双耳。 “这怎么有块白板?” 张文义忽然惊讶地说道。 陈极扭过头,看向之前几人站的地方,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半人宽的竖型白板,上面写著: 【传话】 【根据物品传话,最后一个传错的人死亡】 【每轮游戏结束后休息三分钟】 第72章 【域·三不猴】我们中有八个鬼 “传话游戏吗......” 禿顶男人喃喃道,这是个比较流行的破冰游戏,这几年的综艺上经常能见到。 最首位的人將获取的话传给身后的人,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人准確无误地说对,即可获胜。 白板,很明显就是用来提供最初的句子的。 “那根据物品,又是什么意思?” 赵勛问道,域的提示词一如既往地不清不楚。 他话音刚落,几人身旁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可能是提示。” 陈极说道,“这个传话游戏必定有问题,但域总是会留条生路。” 他没说出的下半句,其实是陈极內心的一个猜测。 传话过程中..... 原本的句子,多半会被篡改。 毕竟,鬼至今还没有出现。 一道机械的声音忽然响起,很卡顿,响彻整座儿童广场: 【游戏即將开始】 【请各位玩家-家-根据顺序,从前到后排好队后不要乱动-动】 【等待-等待第一个人读出黑板上的话,传到最后】 【注意:游戏过程中不可-隨意移动】 紧接著,陈极顿时感到自己身体似乎被人推著一样,不自觉地走到一个位置。 另外几人也是如此。 两三分钟后,所有人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成一队。 面朝黑板,由前至后,排列顺序为: 张文义,张衡,红髮男,陈极,云鳶,王小明,赵勛,禿顶男。 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人,面色都非常凝重。 尤其是禿顶男,已经开始汗流浹背,他是最后一个人,话传到他这里变化的概率很大。 陈极处於中间位置,传话被篡改的概率不大也不小。 他张望了一下四周,甚至连破损的天板也瞄了一眼,但並没看见有任何异常。 【不看】阶段的鬼,似乎消失了。 獼猴如同死了一般寂静,充满褶皱和稀疏毛髮的猴掌,紧紧捂住耳朵。 传达了一个简洁明了的意思: 【非礼勿听】 【不听】 陈极默默低下头,猜测著有可能的禁忌。 首先,出於这个游戏的性质,禁忌绝不可能是简单地不听。 如果真的捂住耳朵,拒绝听到前一个人传递的话语,那根本无法知道白板上写了什么。 最前方的张文义已经將白板挡的严严实实。 而由於规则限制,她亦无法移动,让身后的人看见白板上写了什么。 “兄弟,你传给我话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啊!” 陈极听见队伍末尾的禿顶男在对著他前面的赵勛窃窃私语。 “放心。” 陈极偏了偏头,看见赵勛紧闭著眼睛,面无表情。 他很快就扭回了头,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规则里没有明確指出【不要乱动】的范围限制是什么,很有可能稍微动作大一些就会犯了禁忌。 也就在此刻,白板旁边的小桌子上,忽然出现了八尊小雕像。 桌子放的位置在队伍左前方,確保所有人都能看见上面出现的东西。 还没等几人说些什么,灯光瞬间黑了一秒。 再亮起时,白光已经变得昏暗。 张文义站在最前方,眼睛直直地盯著白板。 那上面在以缓慢的速度浮现出一句话。 “……..” 片刻后,上面的字跡缓缓消失。 张文义看了眼桌子上的八尊人形雕像,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將上半身微微后仰。 她有心想大声喊出来白板上的句子,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人掐住了一样,声音变得非常小。 只有她身后的张衡能听清张文义在说什么。 几秒钟的窃窃私语后..... 张衡也是同样的姿势后仰著身子,对著身后的红髮男轻声道: “.......” 陈极站在队伍中间,若有所思。 他一直觉得白板上的限制,隱隱有些教唆恶意的意思。 【根据物品传话,最后一个传错的人死亡】 即使传的话是在中间就被篡改了,余下全都听到错误传话的人,也只有最后一位才会遭殃。 同理,如果有人想害最后的人,他大可以直接將听到的句子隨意改动。 或许因为如此,域才会在白板旁边设置一个桌子,来提示玩家们,自己注意辨別。 不过这一次陈极倒不太担心,他前面是红髮男,身后是云鳶,都属於唐琴组织的人。 出於安全考虑,张衡不可能会传出错误的句子,况且陈极身后还有好几个人。 正在陈极心里揣度的时候,前面的红髮男偏了偏身子。 他的声音非常隱秘: “我们中有八个人。” 这便是张衡传给他的句子。 陈极看了眼桌上的八个雕像,点了点头。 我们中.....有八个人。 非常奇怪的一句话,但还算符合桌子上的提示。 算上陈极,从第一关活下来,参加传话游戏的確实只有八个人。 他很快,便以同样的姿势將这句话传给了身后的云鳶。 云鳶,王小明。 接著是王小明传给程式设计师赵勛。 王小明一如既往地没有存在感,重复了好几遍,赵勛才注意到他在说话。 最后一个人便是禿顶男。 但...... 他在听见赵勛传来的话后,却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认为这句话完全不符合逻辑! 一瞬间,禿顶男冷汗直冒,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传话果然被篡改了! 是谁篡改的? 鬼,还是人? 赵勛知道这句话是假的吗? 禿顶男人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看了看左前方桌子上的八尊小雕像,一时拿不定主意。 数量是对的。 確实是八个..... 但这不可能啊? 就在这时,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隱约看见一尊小雕像,四肢奇长,身体皱皱巴巴的。 难道是....... 禿顶男眼前一亮! 也就在这时,灯光从昏暗变得明亮,似乎在催促禿顶男人,儘快回答! 禿顶男人面上闪过一丝安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確的。 如此说来,错误的反而是数量,一旦改正,逻辑就会正確。 他自信地大喊道,音量不再被限制,传进了前方七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中.....” “有一个鬼!” 嗶—— 一阵极度刺耳的警示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响彻整个儿童广场。 游戏结束了。 陈极全身一震,没有看向身后,而是首先看向最前方的张文义。 她是第一个传话的人,此时紧紧皱著眉,眼神里透露出强烈的困惑。 她身后的几人皆是如此。 陈极缓缓扭过身,却发现赵勛、王小明两人已经离的远远的,似乎看见什么让他们不適的场景一样。 队伍最后面...... 禿顶男的身体慢慢收缩,崩塌;转瞬间,已经以胸部的旋涡为中点,缩至一米不到。 如同他的体內有一张嘴..... 在由內至外地將他吃掉。 “不对吗.......” 禿顶男人恍然地喃喃道。 下一秒,他像才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一样,极致惨烈的大喊: “我们中有八个鬼!” “我们中有八个鬼!!” “这是赵勛的原话!” “我改了,这下对了吧,对了吧!” 陈极紧紧抿著嘴唇,面色复杂。 游戏已经结束,禿顶男说出的话无法再改变。 况且..... 那句话也是错误的。 第73章 【域·三不猴】多出来的一人 禿顶男人的肚子处,旋涡逐渐扩大。 他的身体,像是棒棒上的旋转纹一样,一点点变形、扭曲,最终被旋涡完全吞噬殆尽。 甚至连一滴血、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这就是传错话的代价。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著禿顶男子在十秒钟之內,完全地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第一轮传话游戏已经结束,儿童广场內亮如白昼。 桌子上的八尊小雕像,在禿顶男喊出声的那一刻,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张文义率先看向了赵勛,眼神透露著浓浓的警惕和怀疑。 她说话非常直接: “你是不是篡改句子了?” 余下几人也都纷纷看向赵勛,全都和他保持了一定的位置。 赵勛自己一个人站在空地上,额头上汗水不断沁出,他声音急促,慌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什么都没改!” “我发誓,我听见什么就给禿头传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动!” 云鳶冷笑连连,她早已发觉这个游戏有违人性,前面的人可以轻易篡改句子而不受惩罚: “你倒是说说,你给他到底传的什么话?” 陈极目光一闪,视线投向赵勛。 他倒不是觉得赵勛骗了禿顶男子,事实上,赵勛和禿顶男无冤无仇,蓄意谋害的可能性不大。 陈极之所以在眾人质问赵勛的时候没有出声,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甚至有可能,赵勛也被骗了。 赵勛的前一方是王小明,在前方是云鳶。 但如果是云鳶撒的谎,那么她不太可能会直接质问赵勛说的是什么。 那样很容易暴露出自己,除非云鳶的目的是坑害王小明。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陈极的视线扫过余下几人,眼底非常隱秘地闪过一丝怀疑..... 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撒谎。 赵勛青筋暴起,甚至声音都为了自证而变得结巴: “我,我听到的,和我说的,都是一句话!” “我们中,有八个人!” 他自己也不太確定是否被篡改了,毕竟这句话听上去真的很奇怪。 赵勛说完话之后,广场里一片安静。 好像有什么声音,不过没有人发觉。 云鳶直直盯著赵勛,说道: “这確实是我传给你的话。” “不过,这依旧无法证明你没有撒谎。” 陈极插话道:“我听见的也是这句。” 他又扭过头,没有看剩余的几人,而是直接对著第一个传话人张文义问道: “张文义,白板上是不是这样写的?” 张文义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至少她传的话在禿顶男人之前,都没有被篡改过。 唯一出问题的节点依然还是赵勛。 云鳶面色微妙,看向赵勛的眼里已经透露出浓浓的猜疑,正想继续发问,却被身旁的红髮男子拦住。 “三哥......?” 她不禁一愣。 “与其怀疑赵勛,”红髮男人懒洋洋地道,“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怀疑鬼把话改了呢?” 赵勛立刻点了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赶紧说道: “我要是撒谎,就死全家!” “而且我跟禿头之前根本不认识,没必要害他吧?” “况且,”赵勛咬牙道:“我tm也想活下去啊,禿头要是说对了游戏就结束了,我费这劲干嘛?!” 张文义谨慎地看了看红髮男,又看向赵勛: “不是我们怀疑你。” “而是到现在,所有人连一个鬼影都没看见!” “如果说是鬼撒谎,那么最有可能是鬼的,其实还是你!” 陈极打断了他们的爭论。 他走到几人面前,突兀地问道: “各位,我们现在还剩下几个人?” 张文义一愣:“六个啊?” 云鳶也是点头,同样的回答。 广场里似乎又模糊地出现一道声音,但是两女都没有发觉。 然而赵勛却和红髮男一起开口道:“是七个。” 紧接著,赵勛环顾四周,似乎在找谁的人影:“那谁呢?” “那个....王什么来著的,你去哪了?” “王小明吧。”陈极说道,同样没看见那个见了就忘的人影。 “喂!” “我在这!” “看看我!” 像是在空气中忽然出现,又似乎已经在这待了很久,身穿格子衬衫的王小明驀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的声音非常无奈,却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我一直在说话,你们就是听不见,” 张文义一愣,还真是,她明明游戏开始前还和王小明说过话,可如今,不知道怎么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陈极眉头一皱,感觉王小明的存在感比之前更弱了。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消融在空气中。 这要是说没有诡异力量的干涉,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有同样猜测的不止陈极一人,张衡笑了笑,忽然开口道: “小明啊,你那是诡物的副作用吧?” 王小明谨慎地看了眼张衡,没有回答。 “你不用紧张,我也有诡物。” 张衡语气很和善,悄无声息地从红髮男人的口袋里拿出了指南针: “你看,大家都有,没人会抢你的。” 王小明依旧没有说话,裹紧了身上的格子衬衫。 “別扯开话题。” 陈极瞥了眼张衡,打断了他的诱骗:“现在重点是找出生路。” 说罢,他没管对方什么脸色,很直接地说道: “你们现在自己数一数,我们到底有多少人。” 张文义刚才一直若有所思,现在听见陈极的话,倒是转移了注意力。 她先数自己,再数剩下的人: “1,2,3......6,7.......8?” 等等。 张文义顿时冷汗直冒! 禿顶男死了,哪来的8个人? 她有些不信邪,再次数了一遍,可还是8个! 但.....目光所及,除了她自己,只有6张脸啊! “什么?” 云鳶和赵勛目光一凝,快速对著人群数到,结果..... 全是8个! 多了一个人! 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多出来一个! 无论怎么数,就是7张脸,8个人! 张衡也有点呆住了,他环顾一圈,怎么也没看见异常。 他当机立断,闭上眼睛不再看,通过触感一个人一个人的摸过去...... 1,2,3...... 直到最后,张衡的胳膊上,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摸到了八具身体。 陈极立刻说道:“你们看时,注意一下有没有人的眼睛是闭著的。” 这是陈极的推测,根据【不看】的规则! 这一次,鬼如果要混入人群中,多半是开启了听觉或者说话能力。 否则它无法听到前面人的传话,更无法將篡改过的鬼话说给下一个人。 而根据第一阶段【不看】的限制,极有可能,鬼一旦打开听觉,视力便会丧失! ———————————— 感谢秦念伊,到处摆烂,林谷禕送的角色召唤;感谢到处摆烂;冰镇汉堡送的催更符 真心谢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第74章 【域·三不猴】格子衬衫 而这只是陈极最初的猜测。 更为直接的证据,其实有两个。 第一,他在游戏开始之前,曾经无意间瞥见,赵勛的眼睛是紧紧闭著的。 而这之后,传话环节便在他那里出了问题。 第二,也是他自己的观察..... 陈极早在自己说出让大家观测之前,就已经扫视了眾人好几遍。 无论怎么看,看几次...... 他看见的6个脸里,总有一个人的眼睛,是闭著的! 但这一幕宛如梦幻泡影,往往陈极下一次眨眼之后,原本闭著眼睛的人就恢復了正常。 然而数到最后,算上他自己,又变成了8个。 云鳶忽然大喊,她为了防止弄混,按照人名一个个数: “张文义出现了两次!” 女拳击手张文义面色剧变,立刻反驳道:“放屁!” “分明是你,我亲眼看见了,你的眼睛是闭著的!” “为什么......” 赵勛喃喃道,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看的最为仔细,连续环顾了好几次。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好像闭著,又好像睁开了?” 红髮男子一下都没看剩余的人,他双手插兜,隨意地解释道: “要不就是真有8个鬼,禿头不是说了吗。” “要不,就是这只鬼.....能任意切换成我们中每一个人的脸。” 陈极瞥了他一眼,对著赵勛说道: “不会是8个鬼。” “如果真是8个,那这游戏谁也通关不了。” 他想了想,开始解释:“如果鬼对应我们人数,那么在第一场传话中,对话也应该被篡改不少於6次。” 这是排除了第一位和最后一位传话者。 “但除了死的禿子,其他人听到的话是一样的。”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 有且只有一只鬼,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它会隨机出现在队伍中间,顶著別人的脸,来传递鬼话。 谁也没想到,禿顶男的那句话,居然误打误撞说出了事实! 我们中,有一个鬼! “那怎么办?” 张文义眉头紧锁,“我们根本没法辨別谁是鬼,谁是人!” “这样。”陈极思索片刻才说道,“下一次游戏,所有人传话的时候都微微扭过头。” “后面的人就能看清到底前方的传话人是不是重复的,如果看不清,就观察传话人的眼睛。” “鬼在听和说的时候,眼睛多半会闭上。” 陈极並不担心混在他们中的鬼听到这个方法。 鬼扭头,必然会被发现闭眼;而不扭头,反而更加坐实了鬼的身份。 张衡忽然打断了陈极的话,冷笑一声。 “你想害死所有人?” “规则里明確说了,【不可隨意移动】!” “行了。” 红髮男抬了抬手,制止了张衡的质问。 “刚才大家传话的时候都偏过身子,不还活的好好的么,只要动作幅度小一点,应该没事。” 他的声音並不严厉,很平静,就像只是在缓和气氛一样。 然而张衡却真的闭上了嘴,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其余的人面色有些犹疑,但这確实是唯一能辨別人鬼的方法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此时,距离休息时间结束,不到一分钟。 张文义靠在墙边,抱紧双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勛面色紧绷,时不时警戒地扫一眼眾人,已经不復最开始的合作態度。 红髮男对著云鳶和张衡使了个眼色,三人单独走到另外一边了。 陈极目光微凝,深深地看了这三人一眼。 隨即,他环顾四周,扫视了好几圈,才看见王小明的身影。 王小明似乎根本没挪动过,脸上表情呆呆的,有些落寞。 陈极走过他的身边,状似无意,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小心张衡,不要透露自己的诡物。” 说罢,他就一个人走到角落,时不时瞥一眼一直捂著耳朵的巨型獼猴。 王小明身体一震,即像是没想到陈极会发觉他在哪,又像是没想到陈极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坐在地上,紧紧攥著格子衫的衣角,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 谁也没想到..... 王小明,一点也不想要这个诡物。 …… 王小明,男,27岁,文员。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身份,普通的工作。 从小到大,生活,家庭,都平平无奇。 没有人刻意关注他,他也没有什么可让人关注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个游戏,王小明就是里面像素不清的npc。 当然,王小明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被认可的需求。 他最大的幻想,就是自己也能像看的动漫一样,进入一段段冒险,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获得无上宝物...... 冒险確实来了。 那一天,他收到了一张船票...... 却没想到,域里面是如此的危机四伏,鬼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王小明凭藉著自己的谨慎和智慧,渐渐习惯了域的恐怖,甚至几次成为找到生路的关键人物。 他开始发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平凡。 有姑娘在域里被他救下,两人在现实生活中,也开始慢慢接触,相依取暖。 王小明终於觉得,自己成为了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直到.....在那一次的域。 一个看不见的鬼,杀了很多人。 支撑王小明活下去的,是他知道,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到最后,他终於找到生路,居然是將自己也隱形,在鬼的存在下活过五分钟! 能完成这一点,是因为王小明找到了这个域里最关键的诡物: 【格子衬衫】 【备註:每个人衣柜里都会有的一件衣服】 【能力:在鬼的视野里隱身十分钟,每次域最多使用三次】 【代价:隨著使用次数的增加,现实世界里的存在感会逐渐消退。】 王小明带走了格子衬衫。 王小明使用了很多次。 域越来越难了,他没有办法。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身边的人开始听不见他说话了...... 爸爸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和他打过电话。 那个马上和他订婚的姑娘,也忘了自己,曾经被一个叫王小明的男孩救过。 她离开了。 一切已经无法回头,就算王小明脱掉格子衬衫,代价也不会消失。 ....... 休息时间结束。 在被推向自己的位置之前,张衡默默地看了王小明一眼。 准確地说,是在看他身上穿的那件格子衬衫。 之后,他又谨慎地瞄了下红髮男子。 对方离他很远,看也不看他一眼,脸色不算太好,和云鳶单独待在另一边。 而张衡的种种动作,全被陈极看的一清二楚。 陈极感受著自己身上再次出现的推力,视线从张衡身上挪开,移向一直没动作的獼猴。 獼猴依旧面朝墙壁,紧紧捂著耳朵。 陈极若有所思。 第二轮传话游戏即將开始! 由前至后,队伍排列为: 赵勛,云鳶,张文义,红髮男子,张衡,王小明,陈极。 这一次,陈极来到了最危险的位置。 而且...... 唐琴组织的三人,全在他前方! 陈极心中一紧,就算鬼话被识破,白板上的话,传到他这里时也百分之百会被篡改! 他唯一可能活下来的希望,就在於旁边桌子上的提示。 而前方传来的话,几乎可以完全不用相信。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一瞬间闪过种种解决办法,但都被一一放弃。 前方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即使陈极想用钢笔来偷看,也很难做到。 况且,那极有可能会触犯【游戏过程中不可隨意移动】的禁忌。 虽然他心中確实对这个禁忌有一些想法,但是现在只进行了一轮游戏,很多东西还没法证实。 也就在此时,旁边的小桌子上,忽然出现新的提示物。 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 布偶。 布偶很简陋,脏脏的,没有四肢,只有个破破烂烂的布套著充满的身体。 可就在看到布偶的那一刻,红髮男子,云鳶,张衡..... 三个人,全都一怔。 第75章 【域·三不猴】玩偶 云鳶扭过头,有点疑惑地看了眼红髮男。 张衡亦是前倾著凑在红髮男子的耳边,窃窃私语。 游戏还未开始,陈极已经眼尖地发现唐琴组织三人的异状! 不止是他,前方的王小明也是目光一闪。 但他並没有挪动身体,仍然有些顾忌【排好队后不要乱动】的提示。 毕竟,那三个人再怎么交流,也没有超出自己站的位置。 王小明身后,陈极却悄无声息地將身体小幅度地倾斜。 他在试探规则的底线。 陈极脚站在原地,上半身却已经脱离了队伍的直线,像一根被风吹歪的旗杆,直直盯著前方。 也就是因为这个姿势,他能隱约看见,红髮男子沉吟片刻,隨后对著张衡说了些什么。 他的嘴连续张合两次。 说完之后,红髮男人立刻就要扭回去,却正好看见陈极隱隱伸出的头。 他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直视前方,不再做出任何动作。 “喂!” “回来啊!” 伴隨著肩膀被人碰了一下,陈极才听到王小明焦急的低喊。 王小明自然发现了他身后陈极的异样动作,一时被他嚇了一跳,连忙出声提醒。 不过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弱,连续说了好几遍,直到陈极的身体被接触到,才听见王小明的声音。 “没事,游戏还没开始。” 陈极轻声说道,收回身子,他已经初步验证了自己的一个猜想。 他將钢笔放回兜里,没有在这一轮游戏中冒险使用。 灯光又乍黑了一秒。 再亮起时,已经变得昏暗。 游戏正式开始了。 队伍里,红髮男子,张衡,云鳶,三人的面色都不再紧张,反而隱隱透出一丝瞭然。 白板上,再次出现了一句话。 赵勛紧紧盯著白板上的字,神色没有什么异样。 他觉得这句话很正常,符合提示和逻辑。 等到白板上的字慢慢淡化,赵勛微微扭过头,对著他身后的云鳶低语。 云鳶似乎对这句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一下也没停,非常快速地传给了身后的张文义。 “一个是......” 张文义目光锐利,紧紧盯著云鳶侧过来的半边脸。 她没有忘记,之前扫视的时候,云鳶闭上的眼睛。 然而这一次,云鳶的眼睛是睁著的。 她不是鬼。 张文义又瞄了瞄桌上的脏布娃娃,鬆了口气,心中稍稍安定。 她刚扭过头,正欲开口,却忽然一愣。 张文义隱约能看见,她身后的那张脸..... 是如此熟悉。 扎著两个辫子,鼻子处有点歪,那是她在某一次比赛时留下的伤。 张文义的身后,是她自己。 不同的是,那张惨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如同被胶水封死。 这是.....鬼! 她刚张开的嘴,立刻合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將听到的句子说出来! 几秒钟过去了。 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传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 张文义全身冷汗直冒,她咬了咬牙,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乾涩。 “一个是.......” 红髮男人的手伸进兜里,摸到一片粗糙的布料。 他听见了前方[张文义]的问话。 [张文义]的头没有扭过来。 它脖子之下,衣领里露出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很难看清,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褶皱。 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皮。 它的声音像录音一样,一字一顿,粗听没什么,细听却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一,个……” “断了,腿。” 红髮男子面无表情地看著[张文义]的后脑勺,摩挲著兜里布料上张张合合的嘴,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在他心里响起。 是这样啊。 红髮男扭过了头,对著身后的张衡低语: “......” 他说的话和白板上写的一模一样。 陈极站在最后一排,不知何时已经慢慢偏离队伍。 就像在试验什么一样,陈极从一开始的轻微挪动,幅度已经开始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陈极的眼里若有所思,脑海中不停重播刚才红髮男子说话的一幕。 嘴唇张合两次,是一个两个字的词语。 而且,这个词语必定是在说桌子上的提示物。 唐琴组织里的三人,之前的行为明显有些异常,很大可能他们见过这个东西。 桌子上只有一个提示物,根据前一轮游戏,这一次多半也会有数量的计算。 陈极伸出一条腿,似乎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够著什么东西,一边无声地模仿当时红髮男子的口型。 最接近的,以及符合提示物的,加上量词,就有可能是: 一个玩偶/娃娃/玩具 陈极將这三个词记下,等待张衡传话之后再做决断。 张衡身后是王小明,不管鬼有没有篡改成功,他传给王小明的话必然是错误的,但为了混淆视听,不会改的太过明显。 陈极想了想,准备等自己排除完选项,將答案告诉王小明后再出声。 过了一会,他才感觉到身体被一个胳膊肘撞了一下,发觉王小明已经扭过了头。 王小明的声音中透著一丝怀疑: “一个是娃娃.....?” 这句话听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如陈极所料,鬼应该没有篡改成功。 而这意味著,最开始的句子里必定包含著红髮男说出的词,前面的人才会说出正確的句子。 但,张衡应该不会让正確的句子传到他这里来。 立刻,【娃娃】这两个字的选项被陈极划掉,他又试著重复了一下当时红髮男的口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还没使用过钢笔的能力,有一次试错机会。 王小明在等待陈极完成这个游戏,却忽然一怔,手已经被陈极拉了起来。 wanou 陈极在他手上写下几个字母。 玩偶? 王小明心里闪过这个词,忽然明白了陈极为什么不出声。 一旦陈极说出最后的话,游戏就会结束,如果他说的是对的,那么死亡顺序会顺延到王小明身上! 王小明心中微动,张了张嘴,想改变传话的內容,却浑身猛然一震! 他说不出话来了! 王小明的嗓子如同被卡住,只能发出一阵阵乾呕一样的咳嗽声,却吐不出哪怕一个词! 游戏没有结束.....传话的人,只有一次机会。 过了半晌,他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没有再看陈极,只是摇了摇头。 最前方的赵勛紧紧攥著拳头,心里越来越焦躁,这一轮游戏,比上次的时间长得多! 张文义也有些不安,她总感觉隨著时间的增长,会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事。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那只鬼,正在轻微地挪动。 陈极嘆了口气,看著王小明失魂落魄的背影,迟迟没有开口,说出最后一句传话。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点,居然是传话……只能传一句。 他听见脚步声从队伍里出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向最后面走来。 不能再拖了。 “一个是玩……偶。” 陈极面色复杂,轻声说道,他在说到第四个字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念出的是正確的话。 钢笔的死亡预警没有出现。 嗶—— 游戏结束了! 王小明立刻回身看向陈极,面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陈极的身体上,没有出现旋涡。 而伴隨著灯光的骤然亮起,王小明的身上,出现了如同之前禿顶男一般的异变……… 第76章 【域·三不猴】爭端 王小明立刻使用了自己的诡物能力! 他的身影彻底在人群中消失,隱入空气之中。 张衡面色阴沉,死死盯著陈极,没有想到死的居然不是他! 红髮男子没有对陈极活下来提出任何质疑,而是拉住了张衡和云鳶,对两人说了些什么。 他似乎有些生气。 陈极一人默默靠墙站著,盯著王小明消失的地方。 他没有为这一次的好运而开心,而是有些惋惜。 陈极其实.....已经找出了破局之法。 但,却是在这轮游戏的后半段,才完全確定。 而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张衡三人又走了回来,在一旁默默注视著空气。 云鳶狠狠地斜了一眼张衡,心中埋怨之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也就是在沟通之后,她才知道,其实这一次,所有人应该都能说出正確句子的。 而一旦每个人都说对,游戏就能完全结束! 鬼的谎话没在三哥那里成功,是张衡私自篡改了! 她从来都看不起张衡,觉得他心胸狭隘,太过於短视。 如今张衡的种种行为,已经再次印证了云鳶对他的印象。 难怪上一轮游戏开始之前,三哥会特意嘱咐张衡...... 张衡就像看不见云鳶的眼神一样,脸色坦然。 虽然没能害死陈极,但王小明如果死了,他也是赚的。 半空中,一件格子衫突然出现,隨即飘飘荡荡地坠到了地上。 王小明还是死了。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发觉,连死,也死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他能躲过鬼,却躲不过旋涡对身体的侵蚀。 张衡双眼微眯,见红髮男没什么表示,便几步走了上去,就要取走那件诡物【格子衫】!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张文义腿部肌肉极为发达,此时身子一跃,格子衫刚落到地面,她便一把攥到手上! “这就是你们说的,诡物?” 她轻声说道,將格子衫系在腰间。 一段话语顿时闪过她的脑海,是格子衫的使用说明。 “张文义,这不是你一个新人能拿的东西。” 张衡慢了一拍,顿时双眼闪过一丝狠厉,咬著牙对张文义说道。 他没想到,张文义早就对这件格子衫有想法! 赵勛虽然在看到格子衫出现后,也是心中一动,但此时已经默默退到一边。 他隱秘地扫过在场几人,无奈地嘆了口气,知道怎样都轮不到自己了。 余下活著的六人中,除了他自己,张衡、云鳶、红髮男三人明显是一起的。 陈极一人站在墙边,手插著兜,表情很平静,似乎对这件格子衫没有贪念。 而张文义,虽然是第一次进域,但能活到现在,绝对是个狠人。 而且..... 她外界的身份,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云鳶眼里亦出现一丝波动,她虽然对张衡一直都不太喜欢,但两人毕竟是【同事】。 况且,她很清楚地知道,拿到这件诡物能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她的【绩效】,就差一个,就可以达標了...... 云鳶走到张衡身边,声音很平静: “张文义,把这个给我们。” “我们知道你现实中的身份,出域之后,可以用別的东西和你交换。” 她这句话,隱隱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思。 张文义嗤笑了一声:“欢迎你们隨时来找我。”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张衡两人更近了,脸轻蔑地抬起: “但这个诡物,我拿到手,就是我的了。” “你们可以试试来抢。” 她完全不掩盖自己的意思,绝对不可能將格子衫给面前的张衡二人。 张文义,无论是在比赛中,日常生活里,还是如今到了域..... 她的强势,都一览无余。 陈极看著眼前的爭端,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手上,一行钢笔字缓缓消失..... 一分钟后。 休息时间即將结束。 张衡面色极为难看,他拼著再玩一轮游戏的代价,却连一个目標都没实现! 一,陈极绝对使用了诡物,猜中了正確答案,没有死。 二,王小明是死了,但格子衬衫,却被张文义这个女人半路抢走! “三哥,我还是觉得——”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对著红髮男子低语道。 “你想用我的诡物,去对付张文义是吧?” 红髮男子伸了个懒腰,转过头看向张衡。 他眼珠特別黑,没什么表情,让张衡一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嗯......” 想了想,张衡又快速地说道,似乎在为自己找补: “咱们的长期任务,不就是去搜寻诡物吗!” “那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哦。” 红髮男人笑眯眯地说道,隨即,他的表情变得很认真:“我给你支个招。” “是什么?”张衡有点惊喜。 “你去和张文义打一架,打贏了,就能拿到了。” “.......” 张衡复杂地看了眼红髮男人的脸,总感觉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戏謔。 他扭回了头,没再吭声,眼里闪过些许忌惮。 远处,女拳击手张文义坐在陈极和赵勛旁边,在对著天板发呆。 汗水在她健壮有力的胳膊上熠熠发光。 ..... 第三轮传话游戏即將开始。 这一轮的排列顺序为: 红髮男子,云鳶,赵勛,张文义,陈极,张衡。 看著这一次的队伍,陈极默默將结束游戏这件事往后放了放。 他已经知道如何能让所有人都传对话了,本来是想这一次就结束游戏的。 不过..... 陈极瞥了眼身后的张衡,想到了自己在【不看】阶段的经歷。 还有王小明无声无息的死亡。 等下一轮吧。 桌子上的提示物再次出现,是一个孩子的半身雕像,歪著头,睁大著眼,嘴巴大张。 看上去天真活泼,和这个儿童广场出奇的適配。 灯光,再次变得昏暗。 陈极踩著钢笔,將腿斜斜地伸到外面,让钢笔处於一个能看见白板的角度。 他的思绪已经不在这轮游戏上面,而是在想上两次传出来的句子。 白板上写的是: 【我们中有八个人】 【一个是玩偶】 而鬼毫无道理的话中,却隱隱和这两句话有些联繫: 【我们中有八个鬼】 【一个断了腿】 人话,和鬼话,似乎都在讲述一个故事。 目的是什么? 就在陈极思绪流转之时,钢笔微微一颤。 陈极默默將腿收了回来,接著似乎毫不顾忌游戏里的禁忌,將笔捡起。 钢笔在他手心里写了一行字。 张衡看著前面陈极先是伸腿、又是弯腰,宛如多动症一样的动作,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他没再管陈极自寻死路的移动,而是死死盯著提示物。 他从不觉得,陈极会给他传真话! 他只能靠自己! 此时,张衡心里闪过一丝后悔,不是后悔害死王小明,而是后悔自己没在上一轮就结束游戏! 如今,轮到他面对陈极之前的局面了..... 片刻之后。 张文义无奈地扭过头,鬼在队伍前方就已经出现。 她轻声说道: “一个没了手。” 这明显是鬼话。 正確的格式应该是“一个是.....” 陈极一秒没有多想,微微扭过头,对著身后的张衡说道: “........” 张衡面色一下变得凝重! 陈极传过来的话,让他感觉非常可疑!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並不诡异,可和桌子上的提示物几乎没有太大关係! 但,陈极极有可能能用诡物知道正確的句子,否则他上次怎么活下来的? 不过,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告诉自己真话? 就在张衡万般纠结中。 一只手掌伸到了他的脸前,上面用钢笔写下了一句话: “你猜我有没有说谎?” 第77章 【域·三不猴】不听 张衡的额头上不停沁出汗水,两只眼睛死死盯著他面前的手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是相信陈极传出来的话,还是不信? 他大脑內瞬间闪过之前的种种经歷,瞳孔忽然变得暗沉。 如果將自己带入陈极的视角..... 面对一个差点害他死的人,自己会怎么做? 必然会报復回去! 而这也是张衡在上一轮游戏,为何会如此针对陈极的原因! 他不想留下一点后患! 此时,张衡的头脑飞速运转,他已经听见前方传来细碎的动静。 格式是对的。 但是后面的那个词语,陈极必然篡改过。 正当张衡在大脑內一个个列出可能选项,一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啪嗒。 啪嗒。 直到.....张衡的身体被一道阴影完全遮盖..... 他双手攥紧,指甲都深深扣紧肉里,在看见身旁[云鳶]小腿处如老树皮般的皱纹时..... 张衡再也无法冷静地思考,脱口而出: “一个是孩子!” 这和陈极对他说的只差一个字。 嗶—— 第三轮传话游戏结束! 桌子上那尊咧嘴歪头的半身儿童雕像,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陈极扭过头,没有任何意外地看著张衡惨白的面孔。 对方仓皇地后退了两步,满眼无法置信,愣愣地看著自己肚子上缓慢流动的旋涡。 就在张衡的身体慢慢坍塌凹陷的过程中,红髮男子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 “你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张衡说出来的句子,明显不是鬼话,但也不对。 “一个是.....傻子!” “他在骗我!” 张衡,在被旋涡完全吞噬之前,绝望而仇恨地指向陈极! 隨即,他在半空中彻底消失。 “......嘖。” 红髮男子有点头痛地嘆了声气。 云鳶的表情很微妙,她看了看陈极,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根本没法因为张衡的死,怪罪陈极。 因为陈极传的是正確的句子! 云鳶心里暗骂一声,张衡这个蠢货! 抄答案都抄不明白! 而张衡,至死还以为,陈极说的话必然是错的,而自己说错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张文义深深地看了眼陈极,脸上扬起一丝快意的笑容。 她虽然不知道陈极是怎么判断出正確句子的,但如今看见张衡死了,心里不免一阵痛快。 她又瞥了眼红髮男子和云鳶,手紧紧攥住腰间的格子衬衫。 张文义的內心其实非常谨慎,这也是她能贏下那么多场比赛的根本原因。 一个会让很多人都震惊的决定,已经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如今在场只剩下了五个人。 这次的休息时间格外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云鳶和红髮男子,其他人都四散分开。 赵勛站在角落,眉头紧紧皱起。 这一次游戏,被无端指责的经歷,让他再次深刻意识到了团队的重要性。 想到上次进域时,那个人发出的邀请,赵勛內心里一直坚定的独善其身的想法,已经被慢慢动摇。 至少,他和那些人的目標,是一致的…… 陈极一人走到了獼猴旁边。 他抬头仰望著獼猴布满黑棕色皮毛的宽阔后背,久久没有说话。 这只獼猴实在太过於巨大,有十几米,单手都能轻易碾死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换做任何有巨物恐惧症的人看见它,怕是直接会被嚇晕。 钢笔在陈极的兜里不停乱扭,极为激动! 陈极插在兜里的手上,一直出现瘙痒的感觉,是钢笔的笔尖在快速划动。 “你的手,什么时候才会放下呢?” 陈极对著面前,捂著双耳的面壁猴子轻声说道..... ...... 休息时间结束了。 所有人都被推向了自己的位置。 陈极排在首位,他身后是云鳶。 红髮男子站在队伍末端。 旁边的桌子上,再次出现了新的提示物,是三个被缝住嘴的小人。 陈极双手插兜,看也没看桌子一眼,对这次的排队顺序很满意。 伴隨著灯光驀然变黑,第四轮传话游戏开始了。 白板上,缓缓竖著写下一列字...... 云鳶站在陈极身后,眼睛不停瞄向旁边的桌子,大脑飞速转动! 上两轮游戏的提示物,她都能隱约找出联繫,可那是因为三哥。 但这一次…… 她正紧咬著嘴唇,忽然感觉身体被人触碰了一下。 什么东西? 游戏才刚开始,鬼怎么就离开队伍了? 云鳶全身颤了一下,僵硬地扭回头,看向左侧,眼睛里忽然闪过强烈的惊诧! 陈极不知何时脱离了队伍,直接走到她身边,给她看向自己手上写的字。 同时,他嘴里飞快地念出一句话,很敷衍,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这....不算违反规则吗?! 云鳶复杂地盯著陈极的手掌,片刻后才缓缓念出: “.....还有三个是哑巴。” 陈极点了点头,已经走向赵勛。 而赵勛,却死死盯著前方看了好几眼,才扭回头! 他前方,[云鳶]的头一点都没偏,如同念咒般僵硬地说道: “还有三个。” “没脑袋。” 这是鬼话。 陈极默默地注视著[云鳶]被完全封死的双眼,记住了这句话,手掌已经伸到赵勛脸上。 “还有三个......是哑巴。” 赵勛声音颤抖,他的大脑里如同闪过一道巨雷,在看到陈极之时,已经瞬间明悟了这一次的破局之处。 其实到这里,陈极已经可以不用再一个个给后面的人看了。 鬼话已经被修正。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防止出现第二轮游戏的状况。 之后是张文义。 接著是最有可能死的,红髮男子。 红髮男子一秒都没有犹豫,直接念出陈极手掌上的句子。 嗶—— 在结束游戏的提示音中,红髮男子拍了拍陈极的肩膀,很轻声地笑著说了句: “谢了!” 轰—— 也就在这时,那只一直捂著耳朵的獼猴,双手沉重地坠到身旁! 它恢復到了这次域一开始的姿势。 这一轮游戏,没有人死亡。 连陈极,也好端端站在原地,並未因为违反【不能隨意移动】的规则而毙命。 “不听.....” 赵勛苦笑地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一直觉得很奇怪,这回的传话游戏,似乎和【不听】的提示有些矛盾。 如果不听,又怎么传话? 可如果听了,又和指引相违背! 但,这一次的生路其实很简单..... 只是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听取了那所谓的“规则”,不敢去试! 就连陈极,也是在一次次小幅度的试探后,才真正確认。 在所有人都到了儿童广场之后,獼猴立刻就从上一层降临。 它一出现,耳朵就已经被捂住,这是在告诉在场的八人: 【不听】 “不要听!” 不要听接下来的话! 也就是,在獼猴捂住耳朵之后,突如其来,被所有人都以为是提示规则的那道声音: 【游戏即將开始】 【请各位玩家-家-根据顺序,从前到后排好队后不要乱动-动】 【等待-等待第一个人读出黑板上的话,传到最后】 【注意:游戏过程中不可-隨意移动】 这才是,真正的鬼话! 鬼话不可信! —————— 感谢书友观鹿道人,书友在下沈二,书友宋宋宋宋殊送的奶茶!感谢观鹿道人送的催更符!(^3^) 第78章 【域·三不猴】一个断了腿 正如【不看】阶段,第一次灯灭,也是在獼猴双手挡住眼睛之后。 如此看来,每一个阶段,都不会脱离出三不猴的指引。 【不听】阶段,只有看到的规则,也就是白板上出现的话是真的。 而那所谓【不能移动】的禁忌,根本就是鬼说出来的谎言。 云鳶站在红髮男子身边,默默数了数现在的人数。 五人。 鬼已经消失了,这证明他们確实通过了这轮游戏。 她抿住嘴,偷偷看了眼身旁红髮的男人,对方正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问题不禁在云鳶心里升起: 三哥..... 之前知道生路是这样吗? 有同样怀疑的不止云鳶一人。 陈极默默注视著红髮男子,很清楚地记得,在第二轮传话游戏中..... 红髮男亲眼目睹了自己明显违背规则的动作,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况且,【听到的规则是假的】这一点,其实並不难猜出来。 他们在传话过程中扭头,偏身,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是也算移动了。 如果红髮男子知道,他为什么不在第三轮,保住张衡? 是因为不愿意冒险去试,还是因为...... 他不在乎,或者说也想让张衡死? 红髮男人转过头,刚好撞上陈极的目光。 他友好地笑了笑。 “.......” 陈极没有任何表情。 一只布满茧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女拳击手张文义。 她没有忽视张衡对陈极的针对,更看出来了陈极和张衡三人或许有些渊源。 “你认识他们?” 张文义很直接地问道。 陈极摇了摇头:“不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文义沉吟片刻,才道:“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一个组织?我指的是在域里那种。” “对。”陈极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他们现实里应该也很有势力。” 陈极暗含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张文义提高警惕。 以他本人在现实里被害得身败名裂的经歷来看,张文义这么出名,其实反而不是件好事。 这意味著唐琴组织如果有心报復,能从很多方面下手。 名声、私生活、比赛等等。 况且,就算张文义再能打,也很难抵抗诡物的力量。 “我知道了。” 张文义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眼陈极,隨后不再出声。 一分钟后。 儿童广场最中央的地面,无声地露出一个小洞。 洞口黑黝黝的,五人凑近看,才发现里面深不见底,旁边的石壁上悬著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长梯。 ”从这儿下去,应该就是【不言】阶段了。” 赵勛说罢,便小心地爬上梯子。 眾人在游戏结束后便四处探查过,儿童广场是封闭著的,没有別的出口。 很快,所有人便都从洞口爬了下去。 这个洞幽深而狭窄,横径不超过两米,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像是一个通往深渊的隧道一般。 在赵勛爬了大概两分钟后,从他们头顶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如同电钻在地上打洞。 “那只獼猴下去了——” 云鳶的声音在洞內形成了回声。 又过了一两分钟,最下方的赵勛忽然低喊:“我看见出口了!” 有光线,从他脚下十几米处出现。 五人都加快了下行的速度,没过一会儿,赵勛双手一松,身体从洞里脱出,落到离他几十厘米的地面上。 但,他刚落地,眼睛就突然睁大,全身瞬间紧绷! 扑通! 赵勛身后,另外四人也从这条竖著的隧道里爬了出来,却被赵勛一把拦住。 这片不大的空间里..... 除了那只占据二分之一面积的巨型獼猴,已经有別的东西在这里等待。 就站在正中央。 离赵勛只有几米之远。 在看到那几道背对著他们的身影时,所有人的脑海轰的一声作响,脸色剧变! 他们立刻就想到了,之前传话游戏时,鬼编的第一句话。 【我们中,有八个鬼!】 那八道背影,光裸著皮肤,似乎和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是禿顶男,赵勛,陈极.....所有从第一轮里活下来的八人。 不,不对..... 张文义连退几步,死死盯著前方那些东西的脚。 它们脚上的皮肤,堆积著一道道鬆弛的皱纹和褶皱,像刚出生、还没有长出毛的鸟;又像是已经年近百岁的老人..... 和它们身上其余光滑的皮肤相比,非常割裂。 是第二轮游戏里,那个顶著几人脸皮的鬼,脖子之下的样子。 但,这到底是真的有八个鬼..... 还是一个,分裂出了八个? 如同皮革在被剧烈摩擦,一阵让人不適的声音传来,那八道身影,滯涩地转过了身。 陈极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这只鬼,从只有脸和他们一样。 到如今,进化到几乎全身都与他们没什么不同,是为了什么? 是想顶替.....还是单纯的模仿? 五人面前的八只鬼中,有三个,皮肤忽然龟裂。 是死去的[禿顶男],[王小明],[张衡]。 很快,那些人皮,如同一块块痂一般完全脱落,直至这三个鬼,全部回到最开始的形態。 是活著的五人,从未亲眼见过的,那只在第一阶段杀死近半成入域者的鬼的模样..... 这三只鬼,空洞的眼窝死死盯著陈极几人,带著湿黏的脚步声,退到了一边。 如今,只剩下对应著五个活人的鬼,还站在原处。 刷—— 就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极度紧张的时候,一道毛髮摩擦的声音,从獼猴端坐的地方传来。 它的双手......正在缓缓抬起。 直到完全捂住了嘴巴。 【不言】阶段开始了。 几乎就在同时,剩下五张青白色的鬼脸上,露出了一道很生硬怪异的笑容,就像是在模仿、又模仿的不到位一样。 陈极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发现,就在鬼的笑容出现的同一秒,自己的嘴角,也在不受控制地抬起! 他立刻环顾四周,却悚然地看见..... 剩余的四个人,脸上露出了和他们面前的鬼,一模一样的笑容! 然而那四双或是惊恐,或是疑惑的眼睛,说明了他们都和陈极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下一秒,陈极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正在缓缓张开。 他和所有人,都跟隨著鬼,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我们中,有八个鬼。” “一个,没了腿。” 十道没有感情,时断时续的声音,同时响起。 有女声,有男声,但没有改变的是,每一个声音的语气,都听上去鬼气森森!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在场的五人,身子都齐刷刷地跌在地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们的左腿,在同一时刻,像是接触到一个看不见的利刃,被瞬间斩断。 顿时,极致痛苦的尖叫声,迴荡在这整片空间! 陈极脸色剎那变得惨白,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两眼一黑。 而且,他立刻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听】阶段,居然早就告诉了他们,【不言】的內容! 上一轮传话游戏中,完整的鬼话,是这样的: “我们中有八个鬼。” “一个断了腿。” “一个少了手。” “还有三个.....没脑袋!” 第79章 【域·三不猴】傻子 “啊啊啊——” 云鳶的尖叫声极为惨烈! 失去了左腿,她重心立刻变得不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完全摔在地上。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旁边扶了她一把,让云鳶不至於摔得头破血流。 “三哥......!” 因为极致的疼痛,云鳶眼里已经溢出滴滴泪水,她仓皇地用胳膊肘撑著身体,看见那只扶著她的手亦是微微颤抖。 红髮男人收回手,全身趴伏在地上,他的额头上鲜血直涌。 “別急,让我想想怎么办。” 他面色很凝重,眼里却闪过一丝轻鬆,手悄无声息地摸进衣兜,触碰到了那张粗糙的布料...... 前方。 五道和陈极等人一模一样的鬼影。 它们的脸上依然掛著那道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只念完了两句,便戛然而止。 鬼似乎还想继续开口,但那勾起的嘴张合几次,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咔嚓——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阵滯涩的关节扭动声传来,五只鬼僵硬地转动著身体。 很快,它们的身体已经背了过去,可头.... 却依然面对著眾人! “懆.....” 赵勛紧紧咬著牙关,满脸都是汗水,痛到都忍不住爆粗口。 这一阶段开始的太过突然! 没有任何提示,没有任何过渡。 他们刚从隧道爬下来,就直接撞上这五只鬼,再之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再受控制! 鲜血从他断腿的伤口处潺潺流出,没过几秒,便染湿了旁边陈极的衣服。 而陈极一声不吭,脑海里在疯狂回想【不听】阶段传出来的所有话! 鬼话他已经记得很清楚。 如果放任鬼继续控制五人开口..... 下一步,他们失去的就会是双手。 之后,就是断掉头颅! 就在陈极脑海內思绪疯狂运转之时,一个很突兀的问题,忽然闪过: 为什么这一个阶段开始的这么快? 为什么鬼说到一半,就停了? 而且,这片空间的布局和大小,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陈极用手撑著地,抬头快速张望了下四周。 他的双眼驀然一凝。 没错..... 这个区域根本都没修建好。 就像游戏里內测的区域一样,许多地方的模型,都搭建的很虚假、掉帧。 陈极肉眼可见的地方,只有空洞的白。 白墙,白地。 离几人很近的墙上,有一副装饰画,像素点非常低。 而巨型獼猴身后,隱约漏出的部分,却是一片模糊的灰色。 这一阶段根本就是个半成品! 陈极心里瞬间明悟! 或许就是【不言】阶段並不完善,才会直接套用传话游戏里的话。 【不看】里,虽然逃亡开始的也很快,但却也给予了入域者们將近十分钟的时间去发现线索。 之后,就是一整套全面的规则,任务机制也很完整。 有设计、有出口。 【不听】亦是如此。 任务,就是通关传话游戏。 然而这一次,鬼没有前摇,直接就开始伤人,並没有完整的规则。 域不再设计任何,诸如灯亮停、灯灭走;传话之类的关卡。 唯一的指引,就是那只獼猴捂住的嘴。 那么这就是唯一的规则。 不要说话。 陈极眉头紧锁,可怎么才能在被控制的情况下,不跟著鬼说出来? 只要跟著念,几乎就是言出法隨! 说了,自己身上就会遇到一样的事! 他快速地看了眼面前五鬼的背影,它们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就跟卡了一样。 宛如雕塑,一动不动。 脸上的诡异笑容也僵住了。 陈极不知道这是【不言】阶段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还是说..... 只是巧合。 是因为这个阶段的特殊,而导致的影响。 如果是后者,那这短暂的停顿时间,就是他们唯一能找出生路的机会。 陈极暂时按下心中另一个更为荒唐的设想,转头看著旁边的张文义。 女拳击手张文义的左腿也被斩断,但她只是溢出几声痛哼,便没再吭气。 现在更是用一只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身旁的四人或跪或爬,她一个人直立在满地鲜血之中,显得非常突兀。 “张文义!” 陈极低喝。 “你身上有没有胶水之类的东西?” 陈极想到了上一轮游戏时,那三个嘴巴被缝住的小人雕像。 【一个是玩偶】 【一个是傻子】 【还有三个是哑巴】 这三句话在陈极脑海內不停盘旋。 这或许就是生路所在。 “没有。” 张文义很艰难地说道,她指了指左边: “你去.....问问云鳶。” 陈极立刻扭过头,他正想开口,忽然一怔。 云鳶全身僵直,一动也不动。 而且..... 她的脸上,五官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云鳶原来的两只丹凤眼,时不时会露出思索的神色,能隱约看出她內心的想法。 而此时,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神采! 甚至在渐渐缩小,眼白也已经完全消失! 她现在的眼睛,不再是人的眼珠,越看越像是.... 两颗纽扣? 陈极仔细看去,浑身一震,还真的是这样! 云鳶眼皮上的睫毛已经变成了一根毛糙的线头! 而她的皮肤,也从人体正常的肤色,慢慢变得了一种不正常的纸白色。 脸颊鼓囊囊的,似乎里面填充的不再是血肉,而是一坨坨.....。 剎那间,陈极想到了之前桌子上的那个脏布娃娃! 【一个是玩偶】! “阿巴阿巴.....” “呃哦娃娃,我万......” 一阵憨傻的男声忽然从云鳶左边传来。 是红髮男人! 他的两个眼球相隔的很开,摇头晃脑的,此时大张著嘴傻笑。 口水从他的嘴里滴到衣服上,红髮男人脸上摆著一副痴傻的神態。 这是..... 【傻子】! 陈极全身巨震,瞬间回忆起了那个孩子雕像的模样,和红髮男人一模一样! 红髮男人的手上,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正在隨著他的姿势摇摆著头。 这是他长期持有的一只诡物。 即使连红髮男人的直属下属云鳶,都只见过,不知道具体能力是什么。 【诡物:玩偶】 【將作用对象限制为玩偶,持续时间十分钟】 【代价:使用者陷入痴呆状態半个小时,期间无任何自理和意识能力】 【代价:未知】 陈极並不知道玩偶如何使用,但他却能看出.... 红髮男人的状態,多半是副作用导致。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怪红髮男在第二轮传话游戏中,能修正鬼的谎话! 他们早知道桌子上的这个娃娃,是什么东西! 第80章 【域·三不猴】许三道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红髮男子悄悄使用了诡物。 他利用【玩偶】的能力,將云鳶变成了玩偶。 而自己,因为副作用成为了傻子! 云鳶原本艷红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布条,根本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她的身躯,也在缓缓变小。 原来是这样。 陈极长出一口气,双眼变得极为凝重! 他立刻扭过头,对著赵勛和张文义道: “云鳶他们已经找出解决方法了。” “但.....我们没法复製!” 赵勛两人自然也观察到了一旁的异状,此时脸色很不好看。 咔嚓—— 也就在这时,前方的五只鬼,似乎终於恢復正常。 它们的头微微一偏,脸上僵硬违和的笑容再次活络起来。 那原本背对五人的身体,在滯涩地转正。 也就在这时,三人立刻使用了不同的方法来应对! 如果『傻子』说不了话,那么..... 赵勛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陈极瞬间將自己的下巴掰脱臼。 张文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她似乎在赌什么。 她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双眼里透出一丝狠意.... 隨即,居然把嘴巴张到最大—— 再一下合上! 张文义的全身立刻如筛子般抖索! 她的面前,大半根带著血的舌头被吐到地上! 这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陈极的眼神猛然睁大,可就在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刚刚脱臼的下巴,居然传来咔吧一声,直接恢復了原状!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有谁在看著自己。 是.....那只巨型獼猴。 依旧捂著嘴,但眼里不知为何,露出一丝浓浓的嘲弄之意。 这道目光同时投向了陈极、和一旁晕倒的赵勛。 这方法没用! 陈极的心里轰然作响,他没有时间了! 再拖几秒,他连控制自己咬合的机会都会丧失! 下一秒,陈极没有犹豫,非常乾脆利落地將舌头从中间咬断。 瞬间,剧烈的疼痛在陈极嘴里炸开! 他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汗水狂涌,浓浓的血腥味从他的嘴里,窜上了鼻腔。 陈极的衣服,一下被冷汗浸透。 而在他的手掌下面,陈极的嘴角,再次突兀地勾起。 伴著陈极鲜血四溢的嘴角,显得极为渗人。 五只鬼缓缓开口: “我们中,有八个鬼。” “一个,断了腿。” 陈极悚然地看见.....原本已经昏迷的赵勛,忽然睁开了眼。 赵勛的眼神极为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转! 他尝试用手掌紧紧捂住嘴,不发出声音..... 但那根本没用! 阴森悚然的声音,依旧从他嘴里溢出! 而其余的几人..... 红髮男子依然在阿巴阿巴。 他的大脑里不再存在【句子】这个概念。 只能囫圇吐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词。 云鳶的嘴变成布条,彻底的被封住,非常安静。 而张文义和陈极,也是不自觉地在隨鬼张嘴。 可却发不出哪怕一丝声音。 这明显不是咬掉舌头就能达到的。 只有赵勛,在隨著鬼,没有停顿地念出第三句话: “.....一个。” “没了手——” 地上的两条舌头,忽然断了一截。 赵勛全身冷汗直冒! 他的双手,剎那间从手腕处齐齐断裂!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了,因为內心的惶恐已经夺走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赵勛非常清楚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即將被自己说出的话,送向死亡..... 忽然,从右边伸出了一双手,紧紧卡住了赵勛的头! 陈极非常困难地爬到他面前,鲜血不停从嘴角流出,简直宛如一只刚吃完人的恶鬼。 常规的方法根本没用。 他大概推测出来,云鳶和许三道是诡物的强制能力,而陈极和张文义..... 事实上是用一只器官,来替代自己的身体。 面对【不言】,不付出鲜血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张文义也踉蹌著单腿跳到赵勛身边。 “还有——” 赵勛刚绝望地將这两个字说完.... 舌头就被张文义一把拽到嘴外! “三个——” 陈极把住赵勛的头和下顎,狠狠一合! “没脑袋。” 鬼的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无比。 因为..... 最后三个字,赵勛没有说出口! 半截舌头,落在雪白的地上,溅起点点血。 如今的状態,完全復刻了传话游戏里描绘的画面。 一个是玩偶。 一个是傻子。 还有三个,是哑巴。 五个入域者,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法,摆脱了断头的命运。 赵勛脸色惨白,通红的双眼看向陈极二人,无声地表现出了感谢。 他全身瑟瑟发抖,依旧没完全从那即將毙命的恐惧中,恢復过来。 五只鬼不再说话。 陈极谨慎地瞥了眼他们宛如冻结住的诡笑,心中莫名出现一道很奇怪的猜想..... 那就是,他们本应该说出更多的句子。 但出於某种原因,却戛然而止。 是因为【不听】阶段只进行了四轮游戏? 陈极复杂地看了眼巨型獼猴,那只猴子的双手,仍然捂在嘴上。 这一个阶段,果然只是个半成品。 那五只鬼的人皮,缓缓褪下,露出里面几具一模一样的鬼身。 同样如老树的干皮。 “嘿嘿,嘿嘿。”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红髮男子还在傻笑。 他似乎在和玩偶对话,一人一物做著同样的动作,摇摇晃晃。 “%#4&” 一道含糊的声音在陈极背后响起,张文义將自己的衣摆撕成三节,递给了陈极一张。 多年的拳击经验,让她知道舌头出血,很可能会衝进喉咙,导致呛死。 三个哑巴,默默地將布料塞进嘴里。 几人在原地坐著等待了片刻,发现这片空间的一切,都似乎被静止了。 鬼如此,獼猴亦是如此。 张文义没有太过在意,她隨意地用衣袖將嘴边的血擦乾,便开始想自己的事。 陈极则是一直在观察云鳶的状態。 没有过多久,云鳶纽扣般的眼睛,开始慢慢恢復正常,身体也逐渐变大。 也就在这时,半空中出现阵阵水流涌动的波浪声。 域河,开启了。 第三阶段,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仅有十几分钟。 张文义和赵勛互相搀扶,单腿跳著,跃进了域河。 陈极已经告诉过她,伤势会在出去后完全恢復。 如今,在场的只剩下陈极、云鳶,和红髮男人。 一分钟后。 云鳶完全回到人类的形態。 她第一时间就开始观察红髮男人的状態,看见他仍然痴傻,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 同时,她並没有忽视陈极的滯留,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地上的陈极,脸色很警惕。 云鳶想了想,就开始拖拽红髮男人的身体,试图把他拉出这片域。 然而,一张提前写好的纸片,却从红髮男人的怀里掉了出来。 “......” 云鳶一怔,立刻捡起纸片。 看完上面写的字后,她愣了一下,眼神很复杂。 她选择坐在红髮男人身边,保持沉默。 陈极依旧坐在原地..... 域河,依旧在缓缓流动,等待著最后三人的离去。 十几分钟过去..... 陈极已经开始背对著云鳶两人,和钢笔在自己剩的那条腿上画五子棋玩。 “三哥!” 忽然,云鳶惊喜的声音响起,红髮男人终於恢復了神智! 红髮男人揉了揉眼,眼里的憨笨,终於化为清醒。 他对著云鳶安慰地笑了笑,隨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行,我在公司等你。” 云鳶点了点头,隨即踏入域河,没再多问一句话。 空间里一片安静。 只有红髮男人单腿跳跃的声音,在迴荡。 “我就知道你没走。” 他说道,坐在陈极身边。 两人离獼猴很近,背后就是域河的出口。 “&%” 陈极张了张嘴。 他嘴里的布料,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陈极的钢笔已经被他揣回了兜里。 红髮男子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支普通的原子笔,和一张硬质名片。 他將名片空白的那一面递给陈极: “你想说什么,就写在上面。” 十几秒后,陈极將名片立起来: 【第二个阶段的生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 红髮男人平静地说道。 陈极继续写: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红髮男人咧开嘴,语气很隨意: “很简单,张衡必须死。”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只是同事。” 想了想,红髮男人又说到:“不是一个部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还有,你不是唐琴的人吗】 “我本来这几天就要去找你。”红髮男人立刻回答道。 “不过那要耗费很长时间,你从天海的那所精神病院离开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耸了耸肩: “刚好这次进了同一个域,乾脆直接和你说咯。” 陈极没有继续写,而是又指了指【你不是唐琴的人吗】这句话。 “不。” “不过,她確实是我的上级。” 红髮男人狡黠地笑了笑: “免费回答已经结束了。” “你要想知道更多,可以出去之后再联繫我。” 说罢,他將名片在陈极手里翻了一面,上面写著名字、职位,和联繫方式。 “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百货公司”的运营部副主管,许三道。” —————————————— 二五仔许三道登场啦,他在前文中出现过哦 第81章 只要胆子大 “百货公司”...... 这个组织的名字让陈极一怔。 他的脑海內,瞬间闪过之前在【域河】论坛上看见的帖子。 那篇有7000多个瀏览量,却没有一条回復的帖子。 【小心百***!!】 这么一看,贴主“主管小松鼠”指的应该就是“百货公司”。 而这条帖子,发帖日期在2014年...... 唐琴所处的这个组织,已经运营这么长时间了么? 陈极若有所思,在看到那个帖子之后,他和菲儿、杜听风三人曾经商討过,提出了很多猜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居然如此.....普通。 如此正常。 但,也合乎常理。 去搜集各处、各样的诡物,或许交换,或许销售,可不就是“百货公司”吗。 “还有別的问题吗?” 许三道见陈极一直没再写字,艰难地撑著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別的事要处理,没问题的话我就走了哈。” 陈极伸了下手制止他。 隨后,原子笔在陈极手上飞速舞动,名片上多了一句话: 【那个娃娃是你的吗】 “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运转的?”许三道瞭然地笑了笑。 他將脏布娃娃掏了出来,给陈极展示: “这是公司財產,不过现在归我长期持有。” 这句话暗示的信息量很大。 公司,就是靠著將诡物暂借给员工,来维持发展。 毕竟,诡物少见,如果单打独斗地进域,又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连一个都获得不了。 陈极没有询问公司怎么能保证诡物会归还,而是又写下一句话。 他的字又小又密,但也快把名片上的空白挤满了。 【我可以看看吗】 【我没见过几个诡物】 “行啊。” 许三道很不在意地说道,將布娃娃递给陈极。 他顺便友善地“提示”了一句: “不要想著对我使用哦,我只是变成玩偶十分钟,你可是会变傻半个小时的。” 陈极没有说话,静静地接过布娃娃,將它举高仔细地观察。 钢笔在他兜里微微动了一下。 片刻后,陈极將布娃娃还给许三道,挥了挥手。 再见。 “记得联繫我。” 许三道頷首,转身走向了域河。 眨眼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半空中的水流中。 陈极坐在地上,一直插在兜里的左手,终於將钢笔掏了出来。 他的手上已经被写满了字! 【^^】 【我说了这样可行吧】 【拿过来拿过来】 【搞快点,我马上就要休眠了】 “急什么。” 陈极微笑地摇了摇头,在腿上写到。 “还没好呢。” 他又在原地待了一分钟,才爬行到域河出口的对面。 后面灰色的模糊区域已经完全显露..... 原本安坐在这里的十几米高的巨型獼猴,彻底消失..... 只有地面上,一只小小的猴子玩偶! 在许三道离开之后,巨型獼猴就在慢慢变小,直到完全玩偶化。 獼猴原本没有感情,带著一丝邪性的棕色双眼,已经变成了两枚硬邦邦的纽扣。 他的肚子上,脏乱的劣质毛绒里,隱约可见一道豁口。 而钢笔已经灰暗。 时间回到陈极拿著布娃娃的那一刻。 他终於动用了那只能使用一次,且在这次域里还从未用过的“改命能力”! 並將未来十分钟的命运改成: 【陈极將“玩偶”举到能看见獼猴的高度,仔细观察】 【“玩偶”看见了獼猴】 【因为在传话游戏內,“玩偶”被冒名使用过自己的身份】 【所以,它对於这次域的指引者非常愤怒】 【因此,它决定给与指引者【獼猴】一点惩罚】 【结果是,“玩偶”对獼猴发动了“变娃娃”的能力】 后面两句,是钢笔自动补上的。 【因为“玩偶”的能力强於现阶段的“獼猴”,且“玩偶”具有自主意识】 【所以,这一切符合逻辑。】 走了。 陈极脸上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拎著猴子玩偶的尾巴,跳进了域河。 只要胆子大,巨猴也能带回家! 而就在猴子玩偶也被带出去的一瞬间..... 这一片域从上至下的三处区域,全部慢慢地,开始像素化,模糊,坍塌..... 不过陈极已经不会知道了。 外面的渡口处已经空无一人,陈极思索著刚才脑海內闪过的说明,安静地等待著小舟。 不一会儿,小舟便从远处漂来,將他接上。 钢笔从域里出来,瞬间恢復了正常。 它不停地围著陈极身边打转,想看一看猴子玩偶。 “等等。” 陈极用胳膊肘挡开了钢笔。 “我刚才在拿到这只猴子的时候,脑海內现出一段使用说明。” 他倒不对猴子玩偶变成诡物有什么意外的想法,这符合陈极的猜想。 毕竟,【不看】【不听】【不言】三阶段,都是在獼猴做出相应动作后才正式开始。 这整个域,都是围绕著“三不猴”这一概念来展开的,很明显獼猴便是这里的核心。 只不过,正常人根本没法將那没有情感、十几米高的猴子带出去! 【诡物:三不猴】 【极高程度加强视听功能,维持时间:十分钟。】 【註:一个域仅可使用三次。】 【代价:任一感官被加强时,另一感官会完全失灵。】 “我要问的问题是.....” 陈极挟持住钢笔,把它放在眼前。 “我当时拿到你的时候,怎么什么提示都没有?” 这就给与了钢笔很大的空间来撒谎,反正陈极也没有验证方法,它大可以隨意说。 钢笔不停挣扎。 陈极將它强制性放在手上,示意它给个解释。 【我可以写出来,还可以和你交流】 【没必要专门提示你吧】 【这猴子太低级了】 【又说不了话】 【所以才会这样】 “是吗?” 陈极有些怀疑。 【嗯嗯】 【还有,你最好检查一下这只猴子的嘴】 说到这,陈极忽然一愣,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看】【听】【言】 这是三种感官啊。 为什么猴子的能力只和视听有关? 他立刻將猴子玩偶翻了个身,看向它布条一般的嘴巴。 猴子玩偶和云鳶变成的玩偶有些许不同,就像两个单独的系列。 它们的共同点,是都製作的很拙劣。 猴子玩偶的嘴巴,不同於云鳶的只是一条布线,而是用各色针线织出一个大大张著的嘴。 具体样子,很像以前陈极看到的一个动画形象。 大嘴猴。 不过,猴子玩偶的嘴巴上..... 被非常渗人地用线给缝上了! 一道道猩红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猴子的大嘴。 “这是不是和【不言】阶段的缺失有关?” 陈极若有所思,按理说三种感官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原因会专门少去一个能力。 钢笔写道: 【言出法隨,天理难容】 【如果它的【言】真的能完全使用】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那个域】 第82章 印记亮了 “.....也是。” 陈极点了点头。 他毕竟才进到第3个域,如果鬼真能每句话都成真,那就太无解了。 【让我看看】 【给我猴子】 钢笔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开始硬往猴子玩偶身上靠,很无理。 “好吧。” 陈极將猴子玩偶靠在船边,鬆开了制住钢笔的手: “给你找了个同伴,以后別闹了啊,安静点。” 钢笔点了点笔帽,开始在猴子玩偶身上盘旋。 而陈极,则是背过了身,直视著域河前方的巨像。 28尊诡宿,依旧静静地嵌在群山之上,视线似乎永远不会离开闪著星华的河流。 和之前几次,没有任何区別。 陈极怔怔地盯著这些巍峨的巨像,脑海內里的思绪开始漂荡。 这些巨像,到底在这里持续了多久? 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拉人进去的? 他想到【域河】论坛里的帖子,早在七年前就有人过了9次域。 甚至传说,有人进域的数量,超过了12次。 而根据主管小松鼠的话,越往后,每一次域的间隔会更长。 不算像陈极这种特殊的,按杜听风的话来说,以他的次数,每次入域的间隔,已经可以达到一个月至半年不等。 那么,那些通关过多次域的入域者们,间隔有可能会达到几年。 或许在00年左右,域河,就已经开始拉人了。 而陈极只见过域河的一端,也就是出口所在。 连接著渡口的另一端,真的有尽头吗? 一个渡口对应著一个域..... 陈极甚至怀疑,域的数量是无限的。 那么域的起源,又是因为什么? 陈极眼里露出一丝迷茫。 他最开始还觉得,那张带他进域的船票,是帮他脱离困境的奇蹟。 可现在回想,给陈极带来困境的唐琴,和她身后的组织,反而和域息息相关。 他们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进域吗? 如今看来,这些人的动机,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许三道的出现,已经將这一层迷雾撕开了一个口子。 陈极又拿出了那张背面被写满字的名片,仔细看过去。 上面所记录的信息很简单,就是许三道的名字,他的职位。 以及一串电话號码。 至於公司的地址,名片上面並没有记录。 陈极摩挲著硬质名片上微微凸起的烫金字,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他必须和许三道搭上线。 这个人和张衡不同,在公司所处的位置处於中层,很有可能知道,唐琴抓捕自己的原因。 陈极自问,自己本身,並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身世背景,都很普通。 而那些异常的事,诸如钢笔的限制,过短的入域间隔……都根本无法从他前十八年的生活里,找到原因。 唯一特殊的地方,或许就是叔叔陈岳潭。 陈岳潭明显是个经验非常老道的入域者,至少在十年之前,就已经进过域。 如今叔叔已经回到现实世界,或许很多的疑问,能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还有许三道也是必须联繫上的,只是联络的过程和方式,都需要谨慎。 不能隨意见面。 许三道虽然暂时表现的没什么威胁,但毕竟背靠“百货公司”,也许是仙人跳也不一定。 收回思绪,陈极看向身旁的巨像,此时28尊巨像已经过了一半。 前方,就是之前赐予他印记的【軫水蚓】。 “嗯?” 陈极微微一愣,双眼突然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路过【軫水蚓】的时候,总感觉那宝相庄严、无喜无嗔的巨像脸上,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就像在微笑。 但瞬间,又恢復了正常,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等等..... 陈极一瞬间福至心灵,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 果然! 或许是因为拿到猴子玩偶的特殊方式,又或许是因为找到第二轮的生路..... 印记,进化了! 那里,本来是6个暗淡的点,组成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然而现在,最顶端的那个圆点,顏色和其余的明显出现不同。 变得更为鲜艷,亮了一些! 亮度,大概介於杜听风和菲儿的印记之间。 很明显,这第一颗圆点,还差一些才能完全闪烁。 不过陈极也不知道它到底最终会是什么形態,这得等到见到叔叔后才能知晓。 叔叔陈岳潭印记上的的圆点,多半已经点亮了至少一颗。 “嘭!” 忽然,陈极的后背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 陈极眼里一凝,猛地扭回头。 是猴子玩偶。 它离开域后就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並没有受到变玩偶十分钟的限制,似乎永远停止在了这个大小。 就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一样。 然而此时,这只猴子玩偶却如活了一般,两条毛绒长臂紧紧攀住陈极的大腿! 填充的身体,更是左摇右摆,不停闪避。 如果不是嘴巴被缝住,猴子此时应该已经愤怒地在大声嚎叫! 因为,钢笔..... “你在做什么!” 陈极大喝一声! 隨后,他一把將不知何时脱了笔帽,在拿笔尖乱戳猴子玩偶的钢笔,给抓到手上! 【我测试一下它会不会动】 钢笔艰难地在陈极手腕上写到。 “.......” 陈极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你现在已经测试完了,別再欺负它了行不?” 【o】 陈极长嘆一声,看向猴子玩偶,对方身上的毛绒都打结了,甚至猴脸上都出现了点点笔印。 缩在自己身旁的样子,看上去又脏又悽惨。 想到在域里看见的那十几米高、震撼而庄严的巨型獼猴..... 又看看眼前十几厘米的劣质玩偶。 陈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安抚地摸了摸猴子的毛髮。 然而..... 猴子玩偶却像活过来一般,拒绝了陈极的好意! 它的两颗纽扣眼里突然划过一丝反光,莫名透出一丝凶恶。 猴子玩偶速度非常灵敏,长长猴臂一甩,直接打到陈极脸上! 明显不是误伤,意图非常直接。 “臥槽!” 这只猴子的手掌明明是布料製成,按理说打到身上应该是不痛不痒的。 然而,陈极的脸颊上,却剎那出现了一道红印,带来火辣辣的灼痛! “.....真是给你脸给多了。” 陈极摸著自己的伤口,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片刻之后。 他不再管钢笔对猴子的骚扰,一人背过了身。 船舱里,猴子长长的毛绒双臂,被打了个结,背在身后,再也无法隨意挥动。 没有了布手臂的支撑,猴子玩偶受到很大的限制,没法再四处攀爬。 它的腿,被设计的非常短,就和诡物“玩偶”一样..... 陈极目视著前方越来越近的礁石,那上面,一道门安静地矗立著。 要回到现实了。 陈极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可隨即,又转为担忧。 那个焦灼的夜晚,杜听风通红的双眼,再次闪过他的脑海。 不知道杜家姐弟,现在怎样了..... 第83章 动物园 “震惊!知名女拳击手忽然退役!” “三冠王宣布从此隱退,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陈极没有再继续刷著短视频,而是关上了手机。 他躺在床上,一个人呆呆地看著天板。 猴子玩偶,被摆放在枕头旁边,猴臂依然背在身后,一动也不动。 没有了视频的喧噪配音,整个房子安静的如同一座坟墓。 除了陈极,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之前这座別墅里温馨热闹的氛围,就像一场短暂的午梦一般,已经消散殆尽...... 回想到上次从丽汀公寓出来的场景,陈极的眼神有些暗淡。 这已经是他从域里.....出来的第三天了。 完全超过了前三次域的间隔时间。 然而,他手上的印记依然冰冷,似乎回归了正常。 三天前,陈极刚一回到现实世界,就立刻和杜听风发了消息。 过了半天,才收到回覆: 【还在医院陪护,我姐情况很不好】 下面附上一串医院的地址。 陈极查看了手机,才发现这一次的域,用时非常短,一天都不到。 也就是说,距离杜沐雨出事,才过了將將20个小时。 他连夜赶往了医院,然而却没和杜听风说上话。 杜听风.....將一直昏迷的姐姐,所有检查和手续都办好,又在长时间的陪护之后,终於体力支撑不住。 过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让他只来得及和陈极发个消息,便在icu外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现如今在一旁陪伴的是菲儿。 她在白天回去休息之后,晚上就来接杜听风的班。 而杜沐雨的病情,也是她告诉的陈极: “沐雨姐姐.....她的大脑里,有一颗肿瘤。” 菲儿面色很黯然,她之前从不知道这件事。 “说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陈极沉默,他想起来,杜听风提到过的先天病。 现在想想,杜听风当时的表情…… 根本就是在强顏欢笑。 夜晚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陈极和菲儿两人坐在冰冷的铁椅上,身上都感觉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小时,杜沐雨仍然在昏迷状態。 她的生命体徵低到几乎没有,只是靠著呼吸机来维持生机。 菲儿匆忙赶来,头髮都来不及梳,並不再精心扎著双马尾,而是隨意地绑了个凌乱的马尾辫。 她缩在宽大的卫衣外套里,眉头微微蹙起,心乱如麻。 和杜沐雨一次次的谈话,不断闪过菲儿的脑海。 “菲儿,做自己也很好,不用去在意別人异样的眼光。” “菲儿,我们没必要去寻求任何人的认可,你就是你,你不是为了满足別人的期待而活著。” “你不想和外人接触,你害怕,焦虑,我能理解。” “我会一直在这陪著你,直到某一天,你愿意走出去.....” 而菲儿如今的精神状態,整体的性格,早已和最开始的自闭和阴鬱截然不同。 她的家庭环境很复杂,自身又有性格障碍,和杜沐雨的接触,最开始只是为了找个人发泄自己內心的情绪。 然而杜沐雨的帮助,远远超过菲儿之前所想像的。 可以说,杜沐雨是將菲儿拉出泥潭的那个人。 但如今..... 就在菲儿回忆的时候,陈极亦是心绪复杂。 他看向杜听风蜷缩在椅子上的模样,和icu里奄奄一息的杜沐雨,感觉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完全无法相信。 杜听风昨夜的焦灼和恐惧,让陈极瞬间回想起了,自己十岁时,忽然得知父母出车祸时的那一刻。 他同样陪著杜听风在外守了一夜。 ...... 直到现在,三天之后..... 杜沐雨仍然没有甦醒,医生说,她很有可能会维持现在的状態很久。 陈极又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中午了。 他缓慢地坐起身,准备去医院给杜听风送饭。 “噔噔——”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微信。 陈极打开一看,是个新的好友申请。 【faye】 是菲儿。 头像是个毛绒绒的紫色兔子,陈极总觉得在哪见过。 他同意了好友申请。 【极:菲儿,怎么了?】 【faye:你还记得之前给我看的那个论坛吗】 【极:嗯】 【faye:那个网站不是坏了么,我就发消息去问左老头了】 【faye:他说只是没有人维护】 【极:你问左先生干什么?】 【faye:他说给他点时间,他能弄好】 【极:???】 【极:左先生不是网约车司机吗?】 【faye:不知道】 【faye:他好像之前是搞电脑的】 【faye:说是什么“优化”,“35岁”,“程式设计师”之类的】 【faye:不懂,反正就是这样,我把你拉进群吧】 很快,陈极就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群名是菲儿改的,叫【动物园】。 蚓,虎,鸟,还有左先生养的猫,可不就是动物园吗。 陈极笑了笑,点开群成员,里面一共有四个人。 杜听风,菲儿,自己,还有一个..... 【aaa老左租车包车】 是左世明,定位在南部的深城。 【aaa老左租车包车:(黄豆表情包:握手)你好。】 【极:好久不见,左先生(憨笑)】 【极:我是小陈】 【aaa老左租车包车:(愉快)】 【aaa老左租车包车:等论坛可以用了,我通知你们。】 【极:(ok)(大拇指)】 將对话框滑开,陈极往下拉了拉微信,又看见那个加了之后一直没说话的灰色头像。 这是个小號。 备註:许三道。 暂时將和他联繫的事情往后放了放,陈极披上外套,將口罩和帽子戴好。 由於自身的特殊身份,他出行都必须遮遮掩掩。 一个小时之后,陈极提著饭,再次踏入了医院。 icu旁的走廊空空荡荡,其他病人的家属都下去吃饭了,只有杜听风一人,还呆呆坐在外面。 这三天,他每天只回家几个小时,匆匆补了觉就又去医院。 杜听风的头髮,已经几日没有好好梳过,被隨意地扎在身后。 一缕棕色的碎发,散落在他的脸旁边。 “咳。” 陈极清了清嗓子,坐在杜听风身边。 他看见地上散落了好几张用过的刮刮乐。 “.....你来了。” 杜听风像是被打断了思绪,头微微侧了一下,忧伤地笑了笑。 他没有接过饭,而是將原本攥紧的拳头,慢慢摊开。 那里,一枚黄金色的筹码,静静地放在他的手心中央。 上面的数字在3500和4000之间隨机跳跃。 “我和你说过。” 杜听风忽然开口道,声音像是几天都没喝过水一样干哑。 “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尤其是.....这几天。” 陈极没有说话,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陈极。” 杜听风扭过头,泛红的眼眶下面是浓浓的黑眼圈,他颤抖地低语道: “那为什么......” “我的好运,没法救回来她?” “我想,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筹码出了问题,要不然我还能怎么解释?” “我还能.....怎么办?” 陈极没有回答他,而是很缓慢地看向地上的卡纸。 那里..... 每一张刮刮乐,杜听风都中了最大的奖。 “......为什么会这样。” 陈极喃喃道。 一个人的命如果足够好,那么他的生活理应当,是一帆风顺、无病无灾的。 “我姐出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救回来她。” “后来我才想起来,或许,还是我的运气不够好。” 杜听风的语气不再激动,而是恢復成一种死一般的平静。 “你带钢笔了么?” “什么?”陈极一愣。 杜听风的话,转的太快。 “我有件事想问问它。” 陈极摇了摇头,钢笔被放在了家里。 半晌,他踌躇地问道:“你是......” “想问那个【赌局】?” 那个陈极一直记得,但从没问过的【赌局】。 钢笔曾说过,杜听风,在赌一个没有任何胜率的游戏。 “嗯。” 杜听风很低声地说道,拋起手上的筹码,眼神很迷茫。 “我和那位给了我这枚筹码的人.....” “打了一个赌。” 第84章 雨僝风僽 【此章为杜听风视角】 2009年春,4月。 天海市下属的县城。 春风拂面,天气已经转暖,芬芳的香浸满了整个小院。 “风调雨顺,今年会是个好年啊。” 做饭的大婶擦了把汗,坐在一群玩烟卡的小孩面前,布满风霜的眼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放屁,热死了,还不如冬天呢。” 一个小男孩蹲在她身边,嘟囔到。 他身上穿著一件不合身的黑色袄,宽宽大大的,明显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將小男孩瘦小的身体完全罩了起来。 “小风,你咋不和他们一起玩?” 大婶问道,拨了拨杜听风的衣服,但里面只有一件灰扑扑的旧t恤。 杜听风拿著根树枝在地上画圈,闷闷地说道: “孙大强就是个傻蛋,他把我衣服抢了,我才不和他玩。” 大婶看著有些怜悯地看著这个孩子,无奈地嘆了口气。 “都是因为那件事闹的,现在没什么人捐款了,换季的衣服都不够,福利院都快经营不下去了。” 年初,一个知名大福利机构被曝贪腐,引起了社会的信任危机。 就连杜听风所待的这处小院,也受到了这次事件的衝击。 大婶摇了摇头,没有將院长另外的通知,说出来。 她转身进了厨房,留9岁的杜听风,一人在阳光下呆坐著。 杜听风有些烦躁地踢著石块,把袄脱了下来,四月依旧有些凉的寒风吹过,他光在外面的胳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吱吖—— 小院的门被缓缓推开,杜听风立刻有些期盼地抬起头。 “姐!” 一道穿著校服的女孩身影从门后进来,背著书包,脸上笑嘻嘻的。 “小风,生日快乐!” 杜听风的脸上,终於闪过一丝髮自內心的笑意,他立刻跑到门口,紧紧抱住杜沐雨。 过了片刻,他才鬆开手,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样: “姐,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出来的?” 杜沐雨把他瘦小的身体揽在怀里,偏了偏头,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 她摸了摸杜听风发黄的头髮,没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状似隨意地说道: “我骗老师说我身体不舒服,她就让我回家休息了。” “刚好,姐姐还能赶上你的生日!” 杜听风懵懂地点了点头,他还在上小学,不知道寄宿学校的规则是怎样。 “姐.....” 片刻,他又有些犹豫地说:“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没有啊。”杜沐雨立刻说道,隨后便將书包转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件卫衣。 “不说这个了,小风,快来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好耶!” 杜听风立刻套上了衣服,开心地摩挲著身上终於合身的卫衣,很快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没有看见,杜沐雨欢喜的脸上,双眼里被深深隱藏的忧虑。 ...... 2016年冬。 天海市,一个出租屋里。 杜听风11岁那年,福利院彻底破產,杜沐雨便带著他去了市里。 两人申请了补助金,在一处老旧的居民楼里租了套小房子,一直住到现在,杜听风也上了高中。 杜沐雨成年之后,便一边读大学,一边在校外的饭馆打工,姐弟俩生活很节俭。 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是杜听风依旧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在福利院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姐弟俩像两只还没长大,便被推向外界的雏鸟,在寒冷的冬日里相依取暖。 “小风,我回来了!” 杜听风正坐在燃气灶旁边写作业,听见门响,立刻扭过头。 杜沐雨推开门,带进来一股凛冽的寒气,头上都是雪,脸被冻的发白。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我的简歷通过了,终於找到实习了!” “太好了!”杜听风有些激动地道。 他立刻站起身,从旁边的热水壶里拿出毛巾,递给杜沐雨。 “姐,等会再说这个,你先赶紧热敷一下头。” 从几年前开始,杜沐雨的头痛就愈演愈烈,尤其是受冻之后,更是会疼到睡不著觉。 “好!” 片刻之后。 杜沐雨的额头上覆著热毛巾,坐在老旧的餐桌前,脸上扬起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等到夏天,我就能毕业了,就能有工资了。” “到那时,咱们的经济状况,就会宽裕一些了。” “咱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等姐姐发了工资,给你买个电脑,当做你的成年礼!” 杜听风微笑地看著杜沐雨的脸,他如今已经比姐姐高出一头多,开口道: “姐,我明年也成年了,可以去打工了。” “我也没多想要电脑,咱们还是先攒一攒,去医院看看你的头痛吧。” 杜沐雨宽慰地笑了笑,对弟弟的话不置可否。 “又不是什么大病,没事的。” “对了,你今天不是月考了吗,感觉怎样?” “还可以.....” 屋外雪飘荡,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姐弟俩谈论著过去,幻想著未来。 两人的笑声,时不时迴荡在岀租屋里..... ...... 2019年夏。 “你是病人的家属?” 杜听风站在诊室,神色很焦灼,点了点头。 “......” 片刻后。 “小风,医生怎么说的?” 杜沐雨脸色苍白,她刚吃下止痛药,还没有起效,头痛欲裂。 “没事,医生说就是点小问题,让以后多休息,少吹风,记得按时复诊。” 杜听风勉强地笑了笑,藏起手上的报告单。 “我就说只是普通的偏头痛嘛。”杜沐雨顿时鬆了口气。 “.....你以后別再那么拼命工作了,姐。” 想了想,杜听风有些黯然地说道。 “哎,知道了知道了。” 杜沐雨不太在意,“別操心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会好的。” “.....嗯。” “会好的......” 杜听风低下了头,闷闷地说道。 他手上摺叠起来的报告单,密密麻麻的诊断,如同一片白纸上的乌云: 【患者的先天性肿瘤已经发生实质性病变,形態极为罕见。】 【五年生存率:5%;10年生存率:0%】 【预后效果极差,手术死亡概率极高,不建议切除。】 【由於肿瘤未出现明显扩散症状,建议隨诊观察,保守治疗】 ...... 2023年冬。 杜听风面色灰白,从半空中踏出。 “小风!”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你老板也联繫不上你!” 杜沐雨听见外面的动静,慌张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满眼全是泪水。 “没事,姐,我去山区了几天,放鬆下心情。” 杜听风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笑容,將手上带血的筹码悄悄放回裤兜。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这样了.....” 杜沐雨担忧地说道,“是压力太大了吗?” “有一点,不过已经调整好了。” 杜听风笑著说道,强行將脑海里那尸山血海的一幕放到脑后。 “对了,我今天感觉运气不错,咱们去买张彩票吧?” ....... 2024年初。 “小风,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沐雨严肃地说道,手上拿著一张彩票。 这已经是杜听风中的第三次大奖。 姐弟俩甚至已经完全熟悉,到底该如何乔装打扮,去不被人怀疑地领奖。 他们的生活天翻地覆! “姐.....我可以不说吗,说了你又该犯头痛了。” 杜听风无奈地道。 “说。” 杜沐雨的神情很坚定,“你不说,我会更担心。” “唉。” 杜听风沉重地嘆了一口气,开始將域的故事,娓娓道来。 片刻之后。 “所以你是说.....” “在那种鬼怪世界里,有人没有任何原因的,送了你一个能提高运气的“道具”?” 杜沐雨沉思道,眼里闪过怀疑。 “他是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 杜听风摇了摇头:“他只是和我打了个赌,筹码是押金。” “小风!这一听就是骗子啊!” 杜沐雨的声音很震惊,立刻站了起来,满眼失望: “你接受了他的赌局,最后说不定连生命都会失去!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们的生活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根本用不上这么多钱!” 杜听风站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姐姐的肩膀。 他的身躯,像一座高高的白杨树一样挺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又瘦又矮的孩子了。 “我知道,但我一定会接受他的赌局。” 杜听风的声音很坚定。 “他说,他要和我赌,这枚筹码的数值,到底能不能到达无限。” “如果能,我最重要的人就能活下来。” 杜听风温柔地看向姐姐,如今只到他肩膀的瘦弱身体。 这道瘦小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辛勤地打了那么多份工,不知道是怎么才能將他养大的。 如今,该轮到杜听风来照顾她了。 “如果不能.....” “代价,就是我的性命。” —————————— p.s这一章有意义,不是为了煽情 第85章 乌苏 听完杜听风的故事,陈极一时说不出话,良久,才沉重地开口道: “那个人是谁?” “npc,还是入域者?” 陈极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早就奇怪,为什么杜听风明明只进过几次域,就能拿到这么强力的诡物。 但他也知道,各人有各自的际遇,所以之前从来没有问过杜听风。 “我不清楚。” 杜听风轻声地说道。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戴著面具的荷官。” 陈极的眉头紧紧皱起,沉声说道: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那个赌局?” 杜听风沉默不语。 陈极的表情非常严肃,种种恐怖的猜想已经闪过他的脑海。 他指了指icu里的杜沐雨,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你自己看看你姐,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你自己就没想过,那个给你筹码的人,有可能是鬼吗?!” “鬼话不可信,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耳旁的碎发隨著杜听风的低头轻轻晃动,他抿了抿嘴唇,才道: “我不在乎他是人是鬼。” “筹码的数值没有变化,这也许才是我姐病情恶化的原因。” 他手上的黄金筹码,上面的数字依旧在跳动,但永远不会超过4000。 “.....” 陈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杜听风发红的眼眶,又说不出来。 片刻后,他才很压抑地开口: “怎么才能让这枚筹码的数值达到无限,你有头绪吗。” 出乎陈极的意料,杜听风点了点头。 他將领口斜斜地拉开,露出里面由线条和6个点组成的虎首: “进化这个印记。” “你怎么能確定?” 陈极眼里闪过一丝犹疑。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初次踏入域河的时候,杜听风对这个印记一无所知。 而他们一起看的信里,陈岳潭只是简单提了两句,並没有就诡物会如何变化的事细说。 “这是唯一和域相关,能进化的东西。我相信它的潜力。” 杜听风说道。 陈极默然,半晌才开口: “.....你根本就没法確定,诡物最后的变化,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杜听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很奇怪的笑容,像在笑,眼角却又垂著。 “我不用確定。” “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我都会去赌。” “所以.....” 他將筹码拋到半空,看著那枚黄金色的圆自由地掉到手心: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有菲儿、或许是更多人。” “无论是你们中的谁,只要域开启了,我就要进去。” 陈极点了点头: “好。” 他知道,杜听风也知道,留给杜沐雨的时间不多了,杜听风必须儘快点亮印记。 “我们一起。” 陈极又补充道,提了一嘴上次的域: “我们最好儘量结伴进域,以后难免会碰见“百货公司”的人。” 关於“百货公司”和许三道,陈极在昨天就和杜听风说过了。 “就听你的。”杜听风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筹码的能力太强,又有现实的被动,且唐琴等人很可能已经猜到他有一个能控制运气的诡物。 在以后的域里,很容易被人覬覦。 两人简单地討论了一下,陈极也是故意岔开话题,想让杜听风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一直陪杜听风在病房走廊里坐到下午,才离开了医院。 杜听风说,他想再陪他姐姐一会。 ...... 一个小时之后。 陈极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眼睛,推开別墅庭院的大门。 他步伐很慢,脑海內还在思考杜听风的经歷,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那个戴著面具的荷官..... 到底是什么身份? 杜听风说,荷官出现的时候,所有和他一起入域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就可以排除是入域者。 那一次,是杜听风的第二次域,基本都是新人。 这种前几次的域,基本不可能出现诡物,为什么还会有npc专门送过来? 而且,还是专门立下了一个赌局? 就好像知道,杜听风会需要这枚筹码一样。 陈极心绪翻涌,今天知道的事,让他意识到..... 有秘密、特殊的人,其实不止陈极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让陈极的心里一直隱藏的孤独,减弱了不少。 他正要按动指纹锁,忽然身体一歪,被绊了一下。 什么东西? 陈极的大脑瞬间从沉思转为警惕,他猛地后退两步! 刚才绊倒他的那个触感..... “哎哟!” 一个带著口音的痛叫声,忽然从门口的角落传出。 隨即,那团小小的黑影,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是一个..... 小男孩? 而且是个乡下的小男孩? 陈极一怔,看著面前揉著眼睛,穿著个色毛衣的小孩子。 他大概也就六七岁,脸蛋红扑扑的,眉心还有一个红点,眼睛特別大。 和以前过年时,乡下贴的年画上的童子,长的很相似。 陈极一怔,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个小孩一脸懵懂,背著个布袋,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但杜听风家附近的容积率很大,最近一处房子离的並不算近。 况且,別墅的庭院外,还有一座铁质大门,这孩子是怎么翻进来的? “陈极住这儿吗?” 小男孩偏了偏头,有些迷糊地问道。 “......” 陈极瞳孔地震,没有立刻回答孩子的问题。 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陈岳潭的信上说...... 【过段时间乌苏会去找你。】 这个孩子,莫非就是...... “.......乌苏?” 陈极喃喃道。 “是我。” 小孩点了点头。 陈极的呼吸一下急促,自从收到陈岳潭的信之后,他和杜听风都对“乌苏”的身份,做出过种种猜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乌苏。 会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陈岳潭说过,“乌苏看见了你在域河上漂荡。” 域,难道连小孩都会拉进去吗! 一股愤怒的情绪从陈极心底升起,圆圆,王小明.....这些无辜之人在域里的惨死,已经让陈极的心里,压抑了许久。 但如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被拉入域里的鬼怪世界..... 这个孩子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也不知道,生命就可能隨时消亡。 “你是谁?” 小乌苏愣愣的话语,打断了陈极心里奔涌的情绪。 陈极闭上眼睛,了一点时间调整自己的语气。 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很和缓: “我就是陈极。” “哦。” 小男孩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地说道: “堂哥,能让我先进屋不?” 第86章 他从域里来 “?” 陈极正要按动指纹锁的手指,忽然顿住。 他很僵硬地扭过头,有些艰难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能让我先进屋不,我都在外面坐半天了。” 乌苏的语气很认真。 陈极:“不是,前面两个字。” 乌苏有些疑惑:“堂哥?” 陈极打开门,將小孩领进屋,大脑里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是叔叔的儿子? 等等,他没结婚啊? 叔叔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会,连孩子都有了,自己还不知道? 陈极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他很清晰地记得,和叔叔陈岳潭单独相处的三年时间里,从来没见过他有女朋友。 除了间歇性地消失,绝大部分时间,陈岳潭只是和陈极呆在家里。 他大脑疯狂运转,但已经把小孩抱到沙发上,还给他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喝。 “好了,乌苏。” 等把一切安置好后,陈极才问道: “你是我叔叔的儿子,对吗?” “嗯。”乌苏咬著吸管说道。 “亲生的?” 陈极又问。 “嗯。” 乌苏点头,两个腿够不到地上,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陈极仔细地打量了乌苏两眼,总感觉他和陈岳潭长的不是很像。 甚至还没自己和陈岳潭的相似度高。 沉吟片刻,陈极又问道: “你妈妈是谁?” 乌苏很快速地回答道:“陈岳潭。” “?” 什么啊? 陈极的脸都僵了,想了半天才问道: “乌苏,你上过学吗?” 乌苏摇头。 “.....好吧。” 陈极有点头痛,他虽然已经亲身体验过,叔叔的放养式教育方法,但还是没想到叔叔能如此不上心。 乌苏多半缺乏一些常识性知识。 片刻后,他才很认真地说道: “乌苏,陈岳潭是你的爸爸。” “以后你要记好了,別再说错了,会闹笑话的。” 乌苏点头。 “之前你爸爸说,你见到我在一个河里漂流,这是真的吗?” 陈极又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嗯。” 乌苏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的很简略。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陈极眼里一闪,又追问道: “那时候,你也在那条河上吗?” 乌苏摇头。 他掰著手指数数,数了一会才说道:“几天之前,我和妈.....爸爸搬家了,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我才看见。” “我躺在床上,就看见你和几个人坐在一个船上漂流,还往河里扔垃圾。” 这是从丽汀公寓里出来的那次。 陈极心里一松,看来乌苏並没有被拉进域里。 但,乌苏躺在床上,是怎么“看见”的? “你是说,梦?” 陈极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看的很清楚,哥哥你在河里漂流,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叔叔。” “梦不一样,梦都是模糊一团的。” 乌苏严谨地区分了梦和现实的不同。 陈极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乌苏的看见,更像是“看电影”一样。 连细节,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的能力。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乌苏,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软软的,触感很温热。 跟正常的人类小孩,没有任何不同。 收回手,陈极想了想,没有再追问乌苏,他是怎么“看见的”。 这孩子没上过学,多半也说不清楚。 而陈岳潭的信上,也没有对此多加描述,似乎觉得这很正常。 或许,陈岳潭让乌苏使用了某种诡物? 关於乌苏的具体能力和身世,陈极决定还是等陈岳潭回来问他。 毕竟,陈岳潭进过多次域,或许知晓一些陈极不知道的秘辛。 也就在这时,乌苏忽然抬起头,將饮料瓶放在桌子上。 “有人来了。” 他看向门口,很平静地说道。 陈极一愣,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同时,他看见乌苏黝黑的瞳孔里,极其快速地闪过一道影子,像是.... 车? 杜听风的车? 轰—— 过了十几秒,一阵非常隱约的引擎声忽然出现,声音逐渐加大。 杜听风回来了! 陈极立刻走到窗边,看见铁门自动打开,一辆黑色的suv缓缓驶入车库。 片刻后。 杜听风有些疲倦地推开房门,突然怔了一下。 映入他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的陈极,和一个小孩子。 “嗯?” “陈极,这哪来的孩子,是走丟了吗?” 陈极有些尷尬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他就是乌苏。” 接著,他就將乌苏奇特的能力,以及和自己的血缘关係娓娓道来。 “这样啊。” 杜听风也有些惊讶,看著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乌苏,你爸爸妈妈没一起来吗?” 他主要想知道陈岳潭会什么时候出现。 陈岳潭的经验,或许能为他们下一次入域,提供不少指导和帮助。 乌苏摇头,声音很清脆。 “爸爸走了,我没有妈妈。” “啊?” 杜听风一怔,立刻看向陈极,面色已经变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已经够惨了,但看见陈极和乌苏,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乌苏..... 消失的爸,去世的妈,被捕的哥哥,破碎的家..... 这才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啊。 杜听风面色非常复杂,看了看陈极,又看了看乌苏。 “你......唉!” 陈极也是一脸震惊,看向乌苏,声音都颤抖了: “乌苏,你妈妈去世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提一句?” 杜听风立刻伸手制止他,低喝道: “好了,陈极。” 他快步走到陈极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他这么小,可能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妈妈消失了。” “我看我们谁都別提这件事了。”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乌苏有些疑惑地说道:“不是你说,陈岳潭现在是我爸爸了吗?” “那我当然没有妈妈了呀。” 陈极一下扶住额头,有些头痛,他不是这个意思。 “乌苏.....你理解错了。” “等等。” 杜听风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很奇怪。 他缓慢地转向乌苏,斟酌地说道: “乌苏,你几岁了?” 乌苏又掰著手指数了数,才开口: “六岁。” “什么?” 陈极脸色剧变,大脑立刻陷入了混乱! 因为这不可能! 时间根本不对! 陈岳潭七年多前就进域了! 而且,以陈岳潭老道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 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想突然从他脑海內出现,陈极有些迟疑地问道: “乌苏。” “你之前亲身去过....那条河吗?” “那条,旁边有很多雕像,水底像有星星的河?” 乌苏点头,难得地笑了起来。 “当然啦!” “你说的就是域河嘛!” “我和爸爸,先从渡口出来,再坐船过了那条河......” “接著,就到新家啦!” 陈极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你们搬家之前.....是住在哪?” “还有,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乌苏张著嘴,嘴唇翕动,他在说话,但谁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会发生这种状况,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 將域里的具体信息,告诉其他人。 第87章 寄生物 乌苏不属於现实世界。 他是被陈岳潭,从域里带出来的! 陈极头痛的厉害,他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深深的迷惑。 域里面的人能出来么? 而且,陈岳潭是和谁,在域里有了这个孩子? 入域者..... 还是,域里的npc? 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陈岳潭怎么可能会在生死一线的域里,有了个孩子?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陈极对叔叔的认知! 这根本不是陈岳潭会做出的事! 陈极越想越觉得怪异,甚至有些悚然! 他看著乌苏和年画童子极为相似的脸,居然一时摸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大大的眼睛,艷红的嘴唇,眉心一颗硃砂痣。 一旦仔细地观察,陈极就越发觉得..... 乌苏和陈岳潭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他长得太標准了。 標准到让人心里发毛。 简直就像,ai根据关键词【孩子】,画出来的人脸。 这个孩子...... 真的是人吗? 还是说,鬼婴? 而且,刚才陈极本以为乌苏是缺乏常识才说出的话,如今一旦深思,反而处处彰显著诡异...... “我困了。” 乌苏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明显有些疲累,又打了个哈欠。 杜听风正要起身,却看见陈极对他摇了摇头。 “乌苏,哥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陈极说道:“你的妈妈,到底是谁?” 这是他从刚才就一直想知道的事。 “我都说了,是陈岳潭!” 乌苏的语气有些委屈,“是你非要我改称呼的。” 陈极心里一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乌苏继续说道: “我记得一清二楚,那一天,我听见......” “哪一天?”陈极立刻追问道。 “我和爸爸搬家的前一天啊。” 乌苏奇怪地看了陈极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我听见有人在对我说,你该出来啦!” “但是我被困在一个地方,很黑,湿乎乎的,我什么也看不清楚!” “於是我就问:你是谁?” “那个声音说,他叫陈岳潭!” 乌苏偏了偏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接著说道: “我使劲地想出去,可是我一动,就听见他在惨叫。” 陈极和杜听风面面相覷,两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接著,他就告诉我说,让我別动!” “我听见刀滋啦滋啦的声音,还有股很冰凉的味道,我的记忆告诉我......” “那是血。” 陈极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清:“......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拽出去了啊。” 乌苏很坦然地说道: “出来后,他就让我直接喊他陈岳潭,还给我起了个名字。” “乌苏。” 乌苏扭过头,声音天真无邪,眉心硃砂痣猩红: “我是从陈岳潭的肚子里出来的,他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 “......” 陈极死死盯著乌苏的脸,身上一阵发寒。 他果然是个鬼婴! 不,不对..... 乌苏根本没有提到自己生长的过程..... 就好像,他还在陈岳潭肚子里的时候,就这么大了。 假设乌苏不是人形,而是一团肉块,一些人体组织,被陈岳潭活生生剖开自己的肚子,才取了出来。 这么一看,他不就是一块,类似癌一样的寄生物么! “你是人.....还是鬼?” 陈极喃喃道。 他的警惕心理一瞬间达到了巔峰,乌苏的来歷,比他想像的要更为可怖! 乌苏很疑惑地眨了眨眼。 “陈极。” 杜听风忽然拍了拍陈极的肩膀。 他很简单地说道:“他是你叔叔那一次域的生路。” “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陈极默然。 半晌,他深呼吸几口,看著眼前打哈欠的乌苏,才点了点头。 杜听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根据乌苏说的,陈岳潭在把他从肚子里拽出来的第二天,就逃出了这长达七年的域。 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关联。 陈岳潭既然能放心让乌苏来找陈极,就证明他认为乌苏没有威胁。 事实也確实如此,除了乌苏诡异的来歷,其他方面,他表现的和正常小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而关於乌苏到底在陈岳潭的肚子里待了多久,又是怎么寄生的..... 这一切,或许只有等到陈岳潭过来,才能弄清楚。 “好了,乌苏。” 杜听风走上去,將困得都睁不开眼的小孩抱了起来,给陈极使了个眼色。 两人沉默不语,把乌苏安置在一处空臥室內。 在杜听风的怀里,乌苏很快就睡著了,放到床上的时候呼吸已然平稳。 把门掩上后,杜听风和陈极回到了客厅。 陈极依旧没有说一句话,面色很凝重。 杜听风静静地看著陈极有些偏执的眼神,嘆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乌苏的身世过於骇人,也难免陈极会如此警惕。 况且,他很清楚,陈极对於这种忽然冒出的亲人,又和鬼有关,肯定会有一定的应激反应。 毕竟,陈极不到一个月前,刚因为画皮鬼冒充妈妈,而被陷害进精神病院。 “.....你不觉得......” 想了想,杜听风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像在憋笑。 “什么?”陈极有些迟钝地问道。 “你不觉得乌苏很像哪吒吗?” 杜听风笑著说道。 “都是一生出来,就已经几岁了。”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印堂,“眉心都有一个硃砂痣。” 陈极一怔。 良久,他看著杜听风笑吟吟的脸,苦笑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 杜听风这一打岔,確实让陈极心里的恐怖感一下子减弱了不少。 “放鬆点吧。” 杜听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 “你现在主要考虑的事,难道不是和许三道见面么?” 下午陈极快离开医院的时候,忽然收到了许三道的消息。 当时,杜听风也在一旁,两人本准备晚上商量一下,结果忽然冒出个乌苏。 那个灰色头像的小號,在沉寂三天之后,终於有了动静: 【许三道:我忙完了】 【许三道:刚到天海】 【许三道:明天见个面吧】 陈极还没有回覆。 他打开手机,看著只有三条消息的对话框,沉吟了片刻。 “你和我一起去。” 陈极看向杜听风,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仍然有些怀疑许三道的动机。 “行。” 杜听风点了点头。 陈极手指舞动,飞速地回了个消息: 【极:中午十二点见。】 【极:具体地址,我明天再告诉你。】 噔噔—— 几乎是在这条信息刚发出去,灰色头像的聊天框里,立刻出现一个小红点。 【许三道:明天见。】 第88章 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 哗—— 天色阴沉,陈极拉开窗帘,看著杜听风的车,缓缓停在庭院里。 他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正午十一点半。 陈极依旧全副武装,將鸭舌帽和口罩都佩戴好,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和许三道约在哪了?” 陈极刚坐上车,就听见杜听风问道。 “普新区的一家咖啡馆。” 陈极说道:“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那里。” 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將地图路线拿给杜听风看。 “电影院?” 杜听风有些诧异:“你和他说了么?” 陈极摇了摇头,將座位往后调了一下。 他简单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诉杜听风,最后补了一句: “到时候得麻烦你在旁边帮我看著,如果有异常,就给我发消息。” “12:30之前,在影院后门接上我,那在另一条街道。” 铁门自动打开,suv缓缓驶下山道。 杜听风一只手扶著方向盘,声音很轻鬆: “没问题。” ....... 十一点五十五分。 普新区某咖啡馆。 角落里,一个红头髮的男人无聊地玩著手机,时不时举起咖啡杯喝一口。 咖啡馆里空空荡荡,除了他,只有一个店员在拖地。 叮。 【极:去这里。】 【极:分享地址:大玥城】 “有必要吗?” 许三道有些无语地嘆了口气,懒洋洋地站起身。 他划动地图,看见这个商场距离咖啡馆有3公里。 不过,有一条小道可以减去一半的路程。 十分钟后。 许三道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在这条栽满梧桐树的小路上。 隔著一道围墙,旁边的中学响起悠扬的下课铃,顿时一阵喧闹传来。 他走路速度不算快,时不时左右看看,但这条路上人烟非常稀少,只有几辆车停在路边。 “许三道。” 就在十二点过十分钟的时候,一道平静的男声,忽然叫住了他。 陈极的身影,出现在路旁的电影院门口,手里拿著两张电影票。 几分钟后,一个空无一人的影厅里。 许三道环顾四周,看著大屏幕上播放著的老电影,嘴角都僵住了。 “陈极,我们不是在演谍战片。” “有必要搞得和地下党接头一样么?” 陈极隨便挑了个座位坐下,没有接他的茬,很直接地问道: “你到底找我想说什么。” 许三道坐在他旁边,笑了笑,同样没有直接回答: “连声招呼也不打?” 陈极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算了。” 许三道耸了耸肩,从风衣口袋拿出一张叠的很整齐的列印纸。 他將纸展开,递给陈极,昏暗的灯光下,上面一道通红的楷体字非常惹眼: 【內部资料,不可泄露!!】 “这是公司內部的诡物清单。”许三道解释,“当然,这里面列举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陈极认真地通读了一遍,这张纸上大概记录了五到六个诡物。 准確地来说,这是一个等级评定表,以【诡物能力强度】和【诡物副作用】两个维度来考量。 有陈极见过的“指南针”,还有一些別的诡物,能力、副作用、评价,全都列举的一清二楚。 这里面最让陈极关注的,是两个诡物。 一个是格子衫。 还有一个...... 【电锯】 【等级:c-b】 【对鬼造成真实伤害】 【代价:同等伤害返还】 (评价:极少见的可伤鬼型诡物;能力较强。副作用极强,建议搭配保命型诡物一同使用) 【备註:现已丟失;最后使用者:採购部某部员(註:未报备,待人事部处理)】 【人事部批註:(该专员已於域內死亡)】 陈极目光一闪,没有特意去关注这一条,而是状似无意地看了一会儿格子衫的评价。 他將纸还给许三道,问道: “你又没拿到格子衫,怎么知道它的具体能力和代价的?” “代价很明显啊。”许三道坦然地说道。 “至於具体能力嘛,“百货公司”的仓管部有专门的诡物可以判定。” “不过,这不是重点。” 许三道將纸收到兜里,看向陈极:“你发现了吧,这些诡物最高也就是b级。” 陈极点了点头。 “不是我不透露更高等级的诡物,而是我有权限查阅的资料表里,根本没有。” 许三道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忽然压的很低: “只有公司的高层,才有权利持有a级,甚至超a级诡物。” “因为.....只有a级往上的诡物,才有进化为“幽界”的可能。” ““幽界”?” 陈极一怔。 “是诡宿印记,进化到第三颗星和第四星之间时,才会隨机出现的能力。” 许三道似乎篤定陈极知道诡宿,继续说道: “幽界像域,又不是域,是將一种诡物和自身完全绑定之后,借用诡物的能力,形成的一小片空间。” “怎么说呢.....” 许三道想了想,才道:“就像是你在做梦,但是这个梦的规则由你来定。” 陈极一句话也没说,听得极为认真,许三道的话里信息量太大! 第一,“公司”称呼印记上的圆点,为星! 这让陈极立刻想起,域河河床上的点点星光。 以此说来,诡宿的印记並不是独一无二的,很有可能同一种印记,会分赏给许多入域者。 第二,这个“幽界”..... 陈极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幽界”,能在域里使用?” 许三道摇了摇头: “这我不知道,但根据我的观察,应该不能。” “至少,那些我知道拥有幽界的高层,他们进域,也只能依靠诡物。” 陈极皱了皱眉:“那这有什么用。” 许三道诡秘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你就没有想过,精神病院里,怎么会出现一只鬼吗?” 画皮鬼。 陈极的大脑如同闪过一道闪电,一瞬间,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幽界.....可以在现实里使用。”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唐琴已经进化到第三颗星了?她有幽界?” 如果真是如此,陈极怎么可能和她抵抗? 许三道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 “所以,她才会这么想要抓到你。” 陈极有些疑惑:“这两者有联繫吗?” 难道因为钢笔? 不对,唐琴第一次抓他的时候,钢笔还在復读中学里作妖呢。 许三道接著说道: “唐琴不知道从哪弄到一份绝密档案,她看完之后,才忽然展开对你的抓捕行动。” “这个行动,她的老师似乎知道,但具体对此是什么態度,那我就不清楚了。” 他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唐琴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事成之后想向上邀功,晋升后换取a级诡物的使用权,以此开启幽界。” “那个顶替你妈妈的鬼,也不属於她,根源应该是她老师的幽界。” 陈极忽然插话道: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的眼神有些怀疑,这明显是“百货公司”內部的秘密。 许三道咧开嘴,眼睛很明亮: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 “我为公司做事,但我没有必要对他们忠诚。” “而且......” 他笑著说道: “我也想要开启幽界啊。” 陈极盯著他,半晌,嘴角微微勾起。 不知道为什么,看著许三道这就差明说“我是二五仔”的得意样子,他总是想起在上次域里,对方阿巴阿巴的呆傻模样。 “你想顶替唐琴的位置。” 陈极似笑非笑。 “bingo!” “你答对了。” 许三道打了个响指,隨即看向电影屏幕,声音轻鬆而愉悦,听不出一点负罪感。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你的事吧.....” ...... 十几日之后。 杜家別墅。 杜听风收起手机,神色已经转为平静。 “我和医院的人嘱咐过了。” 陈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医生怎么说?” “还是那样。”杜听风摇了摇头:“一直维持著昏迷的状態。” “不过,医生说,她的生命体徵在慢慢好转。” 陈极沉默片刻,忽然笑著说道: “这是好跡象。” “说不定,等我们这次从域里出来,雨姐就甦醒了。” 杜听风遥遥地看向窗外,像是在眺望著东边的医院,又像是在看著几百公里之外,他童年待过的县城。 “一定会的。” 杜听风喃喃道,眼里露出一丝很隱约的坚决。 嘭! 门被一把推开,菲儿穿著便装,梳著高马尾,揉著眼睛走了进来。 “乌苏安顿好了么?” 陈极点了点头,他刚刚已经告诉过乌苏,这几天会有保姆过来照料他的起居。 一阵若有若无的拉扯感,逐渐出现在几人身上。 他们面前的半空中,杜听风的域河似乎再也等待不了,水流正在狂怒地翻涌。 陈极背著背包,猴子玩偶从拉链处伸出半截尾巴,钢笔正趴在它身上一动不动。 “走了。” 三人手指交叠,都闭上眼睛,直到如同一个整体一般,被域河完全拉入...... 別墅里,又恢復了寂静。 第89章 【域·悚】报童 空气潮湿而闷热,浓浓的烧腊香混合著甜腻腻的水味,时不时,还莫名夹杂了点下水道的恶臭。 “新鲜嘅鱼嚟,新鲜嘅鱼嚟!” “绿豆沙四蚊一碗,饮水润润喉啦——” 陈极睁开眼,有些困扰地皱了皱鼻子。 喧闹的叫卖声、和带著太多味道的空气,让他有些不舒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不算宽广的市集,熙熙攘攘,非常具有烟火气息。 紧靠著破旧唐楼的街边,路两排全是商店和摊贩。 时不时,就有一些吆喝著方言的小贩子,拉著嗓门和顾客扯皮。 “域又把我们干哪来了? 杜听风有些惺忪地睁开眼,他和菲儿、陈极三人正坐在一个摊子旁边。 桌子脏兮兮的,全是灰和油污,杜听风刚睁开眼,就立刻嘖了一声。 “这是南部的方言.....” “湘港?” 菲儿刚刚甦醒,扭头看了看,忽然说道。 陈极点了点头,抬头张望一圈后,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条巷子太过於狭窄,两边都是掉了漆的破唐楼。 就在几人头顶,还掛著楼上住户的衣服,湿噠噠地往下滴水。 如同乱麻一般的电线,连接著数不清的霓虹灯招牌,都是些茶楼、烧腊店。 这如同老港片一般的场景,证明了这里確实是湘港,但时间应该不是现代。 几人所处的地方是个水铺子,旁边的几桌全被坐满了。 桌旁的客人明显和这里不是一个年代的,除了一个穿著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其他人都身著现代服装。 小和尚是第四个醒来的,此时抬起头环顾四周,眼神里的迷茫很快化为清醒。 他年纪不大,绝不超过20岁,头顶光禿禿的,身上非常简朴,只背了个布袋子。 小和尚坐在陈极几人前方,对著他们施施拜了一下,声音很和善: “各位也是入域者吧。” 原来小和尚法號名为慧慈,一直在山里修行,这是他的第四次域。 “绿豆沙好了。” 隨著另外几人甦醒,一共九碗水被端了上来,对应著此次进域的九人。 而绿豆沙,似乎是在他们醒前,就已经点好。 几人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这次入域者人数不多不少,一共6男3女。 和小和尚坐一桌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看上去非常沉稳,气质很淡定。 陈极观察到他的手上有很多茧子,应该经常做体力活。 果然,男人是名焊工,名字却出奇的文雅,叫田清禾。 坐在陈极右边一桌的,则是两女一男。 女幼师徐元霜,看上去很文静,说话慢条斯理的,居然已经进过5次域,经验很丰富。 她和身边穿著衝锋衣的青年似乎认识。 “我叫李波。” 穿著衝锋衣的男子非常简略说道,快速地扫视了几人一圈,神色有些警惕。 徐元霜微笑地解释道:“小波只进过一次域,还有些紧张,他这次是跟著我来的。” 她对著几人点了点头,神色中有些抱歉的意思。 另外一名女生,名为薛燃,態度很友好,九人中唯有她和菲儿两人,在一直吃绿豆沙。 她穿著简单合体的一套黑色运动服,和菲儿一样,也扎著一个利落的马尾。 除却焊工田清禾,还有女老师徐元霜和李波,其余人均是第3-4次入域。 “指引出现了没?” 角落里忽然有人说道。 陈极摇了摇头。 他是最先醒来的,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提示。 陈极看向那名说话的黄髮男子,对方一个人单独坐在一边,之前一直没说话,神色有些阴沉。 他察觉到了陈极和其余几人的目光,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叫我六子就行。” 这明显不是真名。 田清禾与李波都抬起头,颇有深意地瞥了眼六子。 不过陈极倒不太在意,他告诉其他人的名字,也只是小陈。 至此,入域者已经互相介绍完毕。 没有新人。 杜听风面色微动,看向陈极,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眼。 根据域河里的帖子来判定的话...... 这次的域,或许会有些难度。 “这里这么大,要找个指引,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薛燃有些疑惑地说道,她不停看向街边的摊贩,但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一道童声像是在回答她,忽然响起。 “卖报嘍——” “刚印出来的报纸——” 一个小孩从旁边卖活鸡的摊位走了出来,嗓门很洪亮,即使在如此喧杂的环境下也格外突出。 走到陈极身边时,小孩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討好: “哥哥,买张报纸啦?今日有大新闻!” 他一边说著,一边从隨身的小挎包里翻了翻,掏出一叠报纸,还有好几本製造粗糙的地摊读物。 “还有最新鬼故事,包你嚇到跳,绝对刺激啦!” 小男孩语速像炮弹一样快,上句话还没说完,下句话就接上来: “大明星八卦要唔要?圈內人亲手写的,都系一手消息!” 陈极一怔,瞥了眼报童手上的东西,才笑著说道: “一份报纸就行。” 指引来了。 他摸了摸衣服口袋,没有意外地掏出一叠零钱,將买报钱递给报童。 身后的几人,看著这一幕,也纷纷摸了一下衣兜。 果不其然,每个人的兜里,都有一些港幣,和一张身份证明。 九人围坐在一起,陈极展开报纸,铺在桌子上。 依旧散发著墨水香气的报纸第一张,最大的版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两行黑体大字: 【恐惧,是所有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找到恐惧的源头。】 没过一分钟,这两行大字便缓缓消散。 “恐惧......” 李波喃喃道,眼里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 “这说了等於没说。” 徐元霜苦笑道:“我们有哪一次的域,是不恐惧的吗?” 薛燃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杜听风忽然指了一下报纸: “这应该才是那孩子说的,今天的大新闻。” 一行行黑体小字慢慢出现在报纸头版上,由下至上,最后才是加粗加黑的標题。 【惊!大陆妹横死於村屋,疑似涉及帮派斗爭!】 ———————————— 今天3章 第90章 【域·悚】红嫁衣 几人草草扫了一眼下面的详细报导,大概的意思,是一位中年房东,昨夜忽然报警,声称一名大陆女人死在了他的房子里。 且该女子死状极为悽惨,更加诡异的是,她的尸体上,居然还穿著一件血红色的嫁衣。 报导的最后,简单地提了一下,警方暂时还未对此次事件做出回应。 薛燃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大陆妹这个称呼。 “我们现在身处的时间,在1999年。” 杜听风看出她有些脸色不好,指了指报纸上的日期。 这个时间段非常微妙,此时湘港虽然已经回归,但许多本地人对內陆人的称呼,依旧没有改变。 薛燃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这帮派斗爭是怎么回事?” 陈极忽然说道,指了指標题里的四个大字。 这一句能写在標题里,但报导的正文,却完全没提及。 “这种事,在这个年代也很常见。” 田清禾说道,他本就喜欢看老港片,知道千禧年之前,湘港的治安环境不算太好。 “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和我们这次的任务有关吗?”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不止他意识到了,余下的八人,也都眼神一闪,各自低头思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旦这起案子和域的任务有关,那就必不可能和正常的凶杀案相提並论。 更不会像是报导上所说,原因是“帮派斗爭”。 这个女人的死,必然会和鬼扯上关係。 “滴滴滴——” 忽然,一阵铃声从田清禾的腰包里传来。 他不禁愣了一下,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掏了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按键手机。 这个按键手机带著浓浓的年代感,功能极其简单,还被宝贵地带了个保护套。 这是域里的东西。 田清禾的神色有些困惑: “谁会给我们现在打电话?” 六子若有所思,走到他身边,拿起手机看了看。 上面是个座机號。 “你们有谁会说这里的方言吗?” 田清禾举著手机,看向眾人,但每个人都摇了摇头。 “我来接吧。” 陈极说道,將电话从田清禾手上拿过来。 “你会说这里的话?” 田清禾一怔。 陈极摇了摇头,將电话按开。 “餵?你们是迷路了吗?” 一道有些急躁的女声,很快传进了他的耳朵..... 片刻后。 “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陈极说完,將电话掛断。 “是谁?” 菲儿问道,她隱约听见,电话那头说的是一种略带口音的普通话。 “一个女警员,叫陈慧玲。” 陈极说道,这是一个很本地的名字。 “我们这次的身份,是他们从深城请来的侦探.....团。” 六子眼里一闪,又將报纸拿了起来,开始仔细地阅读上面的报导。 陈极瞥了他一眼,对著剩下的几人说道: “她让我们赶紧去大浦的一个村屋,协助警方去破一个案子。” “就是那个穿著红嫁衣的女人,横死的案件。” 域的任务方向,开始渐渐清晰。 几人立刻起身,问了问路人,发现陈慧玲给他们的地址,就在旁边的一处街道。 不到十分钟,九人便已经找到了地方,田清禾还在路边买了张地图。 这个独栋的村屋门口已经被黄线围了起来,门口站著一名穿著警服的青年女人,英姿勃发,颇为干练。 她看见陈极等人,不禁一怔,但这股惊讶的神色很快被掩盖。 陈慧玲走到几人身旁,开口问道: “田先生是哪一位?” 田清禾气质沉稳,平静地走上前,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这次域里的身份。 在这个年代,能隨身携带一部按键手机,田清禾很明显扮演的是这个侦探团的领头人。 “你好,田先生。” 陈慧玲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尊重,她看向另外几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刚才和你的助手说话的时候有些急,真是抱歉.....” 田清禾看了看她额头上的汗水,微微一笑:“是我们迷路了,还麻烦陈警官你在这里等,不好意思啊。” 陈慧玲微微点了点头,轻嘆一声。 她擦了一次额头,看向另外几人,自我介绍到: “各位,我是陈慧玲,是负责本次案件的警员。” “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我看我们不如进去说?” 一边说著,她一边往街头方向张望,脸色不太好看。 “陈警官,是不是有很多记者来过了啊。” 杜听风忽然笑著说道:“昨晚发生的事,今天一早就上报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陈慧琳苦笑著点了点头,这也是她要让几人进屋说的原因。 “这起案件比较复杂。” 她说道,將黄线抬起来,让几人钻了进去:“受害者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是湘港人。” “还有......” 陈慧琳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 “死者名叫阿香,她的死状....很奇怪。” 说著,她將臥室的大门打开,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去。 门口的九人,眼里都瞬间凝住。 站在最前面的田清禾、陈极、杜听风三人,都齐齐后退一步,脸色极为凝重! 半空中,一道清瘦的女尸,在隨风轻轻飘荡。 她身上的大红色嫁衣,如同天边的霞云一般鲜艷,縹緲,甚至是..... 喜气洋洋。 她的头,被一根麻绳捆住,吊在风扇上,此时已经倾斜到肩旁。 艷红色的精美嫁衣,將阿香白到像纸一样的死人皮肤,衬出一股让人发寒的灰青色。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一片安静中,薛燃忽然有些迟疑地开口。 阿香的双眼撑到极大,死死噔著门外,两颗眼球都突了出来,表情非常的恐惧! 就像是,看见什么极致惊悚的东西一样..... “她不是自杀的。” 杜听风忽然说道。 “对。” 陈慧琳说道,指了指阿香的尸体:“你们看她的手和脚。” 陈极仔细地看过去,瞳孔忽然缩了一下。 阿香的手上,红彤彤的,尤其是指尖的血肉,已经完全被磨烂。 她的十指扭曲,宛如两只鸟爪一样弯著,像是急切地想抓著什么一样。 “阿香曾经想挣脱掉绳子,但是失败了.....” 薛燃喃喃道。 而当几人的视线挪向阿香的脚的时候,所有人都瞬间毛骨悚然! 因为,阿香脚上那双红色的绣鞋,明显不是她的尺码,小的出奇..... 她是被折断了十根脚趾,连脚掌也被掰断,硬生生塞进这双绣鞋里的! 第91章 【域·悚】每天一个鬼故事 “.....阿弥陀佛。” 后面的小和尚慧慈嘆息一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陈慧琳尊敬地看了眼慧慈,也无声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似乎在默默念诵什么。 半晌,她才严肃地开口道: “死者的死状太过诡异,直到找出嫌疑人之前,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谁也不能外传。” 她很认真地看向几人,犹豫片刻才道: “穿著红嫁衣死.....这一点,有可能已经传出很多神神鬼鬼的谣言了。” 毕竟湘港本地的传言里,死去之后最容易化为厉鬼的,就是身著红衣的女人。 “陈警官。” 徐元霜忽然说道,“可是报纸上已经传遍了,说是这个案子和帮派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 女警官陈慧琳有些难堪,她挥了挥手,摇头道: “那都是讹传。” “其实我们根本还没確定,只知道死者阿香的社会关係,和一个帮派成员有关联。” 她在兜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张黑白色的入狱照,上面的男人眉眼阴戾,身上遍布刺青。 “他叫郑忠山,代號山老虎。” 陈慧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郑忠山年近40,在本地某帮派里算得上出名,曾经因为聚眾斗殴被抓进监狱过。 出来之后,他不知道在哪认识了阿香,一年之后便与阿香结了婚。 之后,两人便租了个村屋一起生活。 “他现在在哪?” 陈极问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关键线索。 “消失了。” 陈慧琳说道,神色很不好看,“几天之前就消失了,阿香还来警局报过失踪。” 菲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这也是其他入域者的猜想。 阿香的死可能会指向两个方向: 一,她是被鬼所杀。 二,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但阿香很有可能会成为厉鬼。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找到杀死阿香的凶手,或许会是一条生路。 “这是一个主要调查方向。”陈慧琳点了点头。 陈极又看了看阿香身上的血红色嫁衣,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他总感觉不会是郑忠山杀的。 无论出於任何原因,如果郑忠山要杀掉他的妻子,完全不用如此大张旗鼓、甚至为尸体穿上红嫁衣。 “距离房东报案,才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我们暂时只搜集到这些信息。” 陈慧琳又说到,看了眼表。 “警司的钟警官之前给我打了电话,他是我师兄,下午会过来协助我们一起查案。” “麻烦各位,再四处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之前遗漏的线索。” 说罢,她便从一个箱子里掏出几双一次性手套,以及一些透明密封袋,交给九人。 片刻后。 菲儿直起身子,她什么也没发现,看向尸体旁边的慧慈。 小和尚慧慈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一丝怜悯,正在为阿香念往生咒。 “这有用么?” 她走到慧慈身边,忽然说道。 一直等到完全念完,慧慈才转过身,很平静地说道: “没用。” “如果你是说,防止她变成恶鬼的话。” 菲儿偏了偏脑袋,有些狐疑地看著和尚。 慧慈接著说道: “求个心安罢了。” 菲儿:“不懂你什么意思。” 慧慈脸上笑吟吟的,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是这样的。” “你想想,假设阿香突然出现在我们两个人面前,我给她念过经,而你没有。” “如果她真的变成鬼了,会先杀谁?” 慧慈指了指菲儿:“是你。” “毕竟,阿香总得看著我给她念经过的情面,给我留条生路吧?” 菲儿点了点头:“也是哦。” 说罢,她也跟著慧慈一起,开始双手合十,默默哀悼。 一旁的六子看了看慧慈,又看了眼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菲儿,一脸无语。 他刚才还觉得,这小禿驴太过圣母,把一个刚见过一面、甚至已经死了的npc如此当回事。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为了逃命的时候,比別人多一线生机! 不过..... 六子也开始跟在两人身后,默默拜了拜。 “她要是真变成厉鬼了,不可能还会和你们沟通的。” 陈极手里拿著一张小册子,看著围在阿香尸体旁的三人,扶了扶额头。 “我有个发现。” 他將剩下几人召集起来,指了指面前的小书: “这是我从书架上找到的。” 这是一本製作极为劣质的书,很薄,书页都泛黄了,卷著边。 明显不是正规出版的。 书的封面是一张恐怖片的宣传照,上面的鬼扮相简陋,就是一个演员画了大白脸,涂了点红色顏料充当血浆。 上面猩红色的书名,被设计成獠牙状,透露出一种非常刻意而造作的恐怖感。 【每天一个鬼故事】 “这就是那种地摊书吧?这怎么了?” 李波紧了紧身上的衝锋衣,有些疑惑地问道,这种书在90年代非常常见。 陈极將书翻开,露出里面的第一个故事。 “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嫁衣】 “序” “红嫁衣,鬼新郎;” “艷艷喜鞋不合脚,折骨磨皮往里套;” “邻家有个短命郎,配了女儿换银两.....” “一个狼心一狗肺,世间哪有这爹娘。” “正文” 各位读者,今天要讲的故事,发生於民国初期的湘港大浦。 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一生悽苦,上有哥哥下有弟,爹不疼、娘不爱,恰如那田间烂掉的野白菜。 这个女孩儿呢,刚刚年方十八,长得是貌美如。 奈何她家里太穷,爹是个烂赌鬼,娘又好吃懒做,两个兄弟又是个惹事的主。 这一天,有人就闹上门来了,说是她爹再不还钱,就要她的哥哥弟弟,各断一条腿,这辈子都是个瘸子佬! 於是,这女孩儿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织渔网,洗衣服,来用那微薄的收入,补贴她爹的赌债。 结果显而易见—— 来得多,不如漏的多。 於是,这对没心肝的爹娘,为了多弄些钱,居然想了个主意—— 要將这女孩,配阴婚! 配的,就是邻居家刚死的大儿子。 据说,这女孩儿不愿意,居然被她爹娘打断了骨头,硬生生地塞进嫁衣里,脚都只剩半截了! 都说这穿著喜服的女鬼怨气最大,果不其然,这女孩儿便化作了一个身著红衣的厉鬼..... 她杀了她的爹娘兄弟,还不满足,从此便长久地盘桓在大浦的土地上。 如果有一天晚上,你在床前,看见一个穿著嫁衣的女子,就要当心了...... 因为,她会让你,也体会到当时,她是怎么被活生生—— 塞进那件红嫁衣里吊死的! 【第一天的鬼故事·完】 阿香的村屋里一片寂静。 啪! 李波面色苍白,《每天一个鬼故事》从他的手上悄然滑落。 这只是一个再烂俗不过,甚至完全不恐怖的小故事。 根本嚇不到亲眼见过鬼的入域者们。 但,真正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全身一阵发寒的..... 是这个故事的后三段,为什么这么像...... 阿香,死前的经歷? 第92章 【域·悚】异动 嘭! 陈极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猛地扭头看向臥室! 那间悬掛著阿香尸体的房间...... 忽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可,臥室里根本没人! 女警官陈慧琳出去了,而剩余的九名入域者,全都在二楼的客厅內研究那本鬼故事!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瞪大,视线齐刷刷挪向室內。 “我去看看。” 菲儿说道,径直走向臥室。 陈极、杜听风、田清禾等人紧隨其后。 六子和李波站在最后面,脸上都是一副非常警惕的神色。 “椅子倒了.....” 菲儿喃喃道,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身披嫁衣的阿香尸体旁边,原本好好放在原处的木椅子,此时已经歪倒在地上。 而她那双绣鞋上方,艷红金边的嫁衣裙摆..... 正在轻飘飘地晃荡。 就像是.....刚刚有人路过了阿香身旁。 “有什么东西进来过。” 田清禾皱紧眉头,瞥了眼窗户,陈慧琳早在离开之前,就將原本洞开的窗户关上了。 窗户现在仍然封闭著,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跡。 这证明了两件事: 一,不可能是风,將椅子和阿香的裙摆吹动的。 那么就是別的东西。 二,这个製造出动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这屋里有鬼?” 徐元霜有些凝重地说道,身子已经连续后退几步,直接踏出臥室。 “你们刚才搜寻臥室的时候,有在臥室里看见什么人影吗?” 她又补充道,“尤其是床底下、衣柜里,窗帘后面这种地方。” 六子和杜听风都摇了摇头。 他们早就仔细地搜查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九人默默地回到客厅,此时谁也不愿再在臥室里待了。 明明气温还很高,可所有人的身上..... 都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去外头说。” 六子嘀咕道,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阴气太重。 一分钟后。 村屋大门口外。 正午的阳光洒在几人身上,倒是將那莫名出现的寒意减弱了不少。 陈极看著六子明显放鬆下来的表情,知道他和自己也许有同样的想法。 或许,就在几人专心读【嫁衣】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村屋的其他地方出来了。 接著,路过了二楼客厅里的九人..... 走进了臥室。 他摇了摇头,暂时先不去想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 这样只会自己嚇到自己。 “关於这个故事,我觉得有几个需要咱们关注的点。” 陈极说道,將《每天一个鬼故事》再度翻开。 “【嫁衣】这个故事,很明显地揭露了阿香到底经歷了什么。” “是谁写的这本书?” “还有,这个故事,到底是预言,还是记录?” 杜听风若有所思,陈极的第二个问题直击本源。 他又翻了翻后面几页,发现全部都是空白,现在这本书上暂时只有一个故事。 他轻声补充道:“你们看看【嫁衣】的最后一行字。” “【第一天的鬼故事·完】” 他看向几人,將陈极刚刚话语里暗含的意思,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第一天的鬼故事,对应著昨夜阿香的死。” “很有可能,之后这本书上,还会再更新別的鬼故事。” “如果是预言的话还好,因为最起码,我们能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如果这只是记录,或者说是复述.....” 杜听风的神色很凝重:“那是不是说明,这本书本身就是一个诅咒?” 田清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说,这本书就像电影【午夜凶铃】里的那捲录像带?” 杜听风和陈极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如果说是预言,那么这本书就是隱含著生路的提示。 如果不是,则这本鬼故事,恶意將比所有人想像的....更大。 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之后所有鬼的源头所在! “恐惧,是所有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薛燃喃喃道,这是域的第一句指引。 如今,几人终於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还有什么东西,能比鬼故事,更激发出人类的恐惧吗? 薛燃想到阿香尸体上那张极度悚然的脸,表情之扭曲,就像看见了她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一样。 “还有一件事。” 陈极忽然说道:“这本书,我之前就见过。”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个小报童,曾经试图卖给我一本鬼故事集。” 他指了指製作拙劣的封面: “就是这本《每天一个鬼故事》。” 薛燃一怔,隨即脸色剧变! 联繫上陈极几人之前的话,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到底有多少人看过这本书?” 薛燃皱眉道,如果这本书真的是诅咒源头,那么这个诅咒,很有可能已经传播给很多人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六子忽然插话道,嗤笑了一声。 “你別忘了,我们刚刚才看了这本书,同样也被诅咒缠上了!” “那么,看的人越多,对我们来说不是越好吗?” 他身后的李波也微微点了点头,確实是这个道理。 入域者们根本无法避免去看这本书,因为如果不看,任务就完全无法推进。 被诅咒,是所有人必须经歷的事。 但,被影响的人越多,轮到九名入域者被鬼缠上的概率就会越小。 “各位,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 就在这时,伴隨著两道从街角而来的脚步声。陈慧琳惊讶的声音忽然出现。 陈极转过头看去,陈慧琳身边是一位男警察,身形很高,制服被熨烫得非常整齐,看上去正气凛然。 陈慧琳走到村屋门口,对著九名入域者介绍到: “这位就是我的师兄,钟警官,他刚从九隆那里过来。” “钟sir。” 田清禾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上前有力地握了握钟警官的手。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不卑不亢,对待公职人员的態度嫻熟而得体。 陈极目光一闪。 “田先生,早就听说你们侦探团非常专业。” 钟警官说道,转身对著慧慈施了个礼。 “甚至团队里还有佛门师傅,这次我就放心了。” 田清禾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同於陈慧琳,钟警官似乎更为迷信一些。 “长话短说,钟sir,我们刚才確实找到了一些线索。” 隨即,田清禾给陈极使了个眼色,两人简单地將《每天一本鬼故事》的事,以及臥室里的异响概述了一下。 陈极已经被警方认为是田清禾的助理了。 —————————— 发下存稿,今天4 第93章 【域·悚】钟警官 “这怎么可能?” 陈慧琳一脸惊诧,“你是说阿香的死和鬼有关?” 田清禾点了点头。 钟警官倒没说什么,盯著村屋的目光沉凝,像是在思考。 陈慧琳摇了摇头,很明显不接受这样的猜测,她受过高等教育,坚信唯物主义,认为鬼神之说都是些迷信。 这从她之前面对红嫁衣,也没有多害怕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来。 “我觉得你们的调查方向错了。” 陈慧琳很直接地说道:“这个嫁衣的鬼故事太常见了,我都听过好多个版本。” “这很明显只是巧合。” 她没等陈极几人说些什么,便露出思索的神色,继续推理到: “我更偏向於认为,这本书提供给了凶手灵感,或者是他刻意留在这间屋子里的。” “目的,就是故意迷惑警察,使调查方向转不到他身上。” 陈慧琳的语速很快,但被一道声音忽然打断。 “哦?” 徐元霜微微一笑,撩了撩头髮道: “陈警官,听你的意思,你对凶手是谁已经有想法了?” 陈慧琳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重点调查郑忠山。” “国外的数据显示,几乎三分之一的女性被谋杀案件,凶手都是他们的配偶。” 六子嘖了一声,语气很不耐烦: “他不是早几百年就失踪了么?” “你人都找不到,能调查个屁出来啊?” 陈慧琳倒没有因为六子不好听的话而生气,她只是看向一旁的钟警官,很认真地说道: “师兄,我现在就回警局,调出阿香当时的报案记录。” “还麻烦你陪同田先生他们,看能不能找到別的线索。” 钟警官点了点头,沉吟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有消息及时告知我。” 他拍了拍陈慧琳的肩膀,目送著女警官离去。 “两个方向一起调查也好。” 钟警官自言自语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才扭头看向陈极几人: “各位,其实按规矩,我们確实不应该將这起案子转向灵异方面的。” “不过.....” 他苦笑著说道:“我的资歷比慧玲老一些,其实经手过不少类似的事件。” 他没有细说,但神色里的一些忌惮,已经说明了..... 钟警官,或许亲眼见过鬼。 田清禾理解地点了点头,上世纪的湘港,闹过不少诡异事件。 即使是20多年过后,许多怪谈都还赫赫有名,甚至还带动了湘港的风水业发展。 “好了,言归正传。” 钟警官转回正题,他对著陈极问道: “陈助理,你是在哪见到那个报童的?” “他长什么样子?” 陈极简单地將报童的特徵描述了一下,又说到: “就在旁边街道,离这很近。” 片刻后。 九人又回到了这条喧闹的街道上,这次多了一个钟警官。 田清禾作为侦探团的带头人,和钟警官一起走在队伍最前面。 两人时不时走向路边的摊贩,询问有没有见到小报童的身影。 出於对警察的敬畏,几人很快就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据摊贩所说,小报童几乎每天上午都会在这条街上兜售报纸和地摊杂誌,中午休息,下午再出来和別的孩子打弹珠玩。 现在已是正午,报童多半已经回家,得等到下午两点之后才会出现。 “等等吧。” 钟警官说道,带著几个人进了茶餐厅,给所有人点了午饭吃。 他和田清禾单坐一桌,其他人四散分布。 小和尚慧慈委婉地拒绝了钟警官的好意,自己一人出去找斋饭店了。 陈极和杜听风、菲儿三人坐在一张角落的桌子上,看向田清禾,神色若有所思。 “他有问题?” 杜听风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极的视线。 陈极摇了摇头。 他夹起一条河粉,声音放的很低:“田清禾绝对不是焊工。” 想了想,陈极又补充到: “我怀疑他是官方的人。” 菲儿正在喝港式奶茶,听到陈极的话后一怔:“你是说,田清禾是那个什么局的成员?” “十三局。” 杜听风说道,看向陈极:“他確实应对警察的態度很自信。” 这一点,不止陈极注意到,杜听风也发现了。 “嗯。” 陈极继续说道:“仅凭焊工的身份,即使他天生性格就沉稳,也没法做到这样的程度。” “这很可能是长期和公职人员接触,甚至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才会如此。” 那一天,和许三道在电影院里的谈话,又浮现在了陈极的脑海里...... 就在两人聊完“公司”的事情后,陈极提出了一个已经存在他心里很久的疑问。 域既然已经出现了这么长时间,难道除了“公司”,就没有別的组织存在吗? 官方,难道就一点也不知情? “当然有。” 许三道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除去公司,官方早在多年之前就注意到了域在拉人。” “他们为此专门设置了一个部门,叫特.....特殊管理这类事件,名为“十三局”。” 根据许三道的话说,“十三局”规模庞大,但出於现实世界无法直接干涉域的限制,人数比“公司”略少一些。 当然,许多入域者也集结了一些小型组织。 但愿意加入组织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有些人不愿意受到限制,有些人觉得自己会成为炮灰,还有人觉得进了组织,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总而言之,在中低等级的域里,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独自进域。 “公司”之所以可以笼络这么多人,也是因为,它所聚集的诡物眾多,且可以借用给內部员工。 收回思绪,陈极又看了眼各自分散,隱隱已成团体的几桌人。 他自己,杜听风,菲儿一桌。 徐元霜,李波一桌。 六子和薛燃,坐在一起;而慧慈,则是单独出去了。 陈极沉吟片刻道。 “这些人里头,或许也会有“公司”的员工。” “你们两个使用诡物的时候,儘量小心一点。” 上次的域,已经给了他十足的教训。 杜听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菲儿拍了拍身上的小熊包,声音很平静。 “怕什么。” 嘭! 她手上的叉子,猛地扎到叉烧肉里,力度之大连桌子都抖了一下。 “我们有三个人,是谁的诡物被抢走,还不好说呢。” 第94章 【域·悚】肥佬华 钟警官看了看手上的表,站起身来。 几人吃完饭,又在茶餐厅里等了一会,如今已是二点过五分。 外面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更有摊贩躺在塑料靠椅上,摇著扇子打盹。 咚! 田清禾刚踏出餐厅门,就立刻收回腿,下一秒,一个装水果的筐子便砸在他脚边。 “我叼你姆啊!死衰仔!” 一道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从旁边的水果摊传来。 几人回头一看,正见到摊位老板娘叉腰指著他们的方向,嘴里不停吐出极度粗俗的脏话。 她面前的水果,全部被撞翻在地,场面十分狼藉。 “?” 陈极有些奇怪地扭头看了看旁边,忽然一怔。 “就是他!” 一旁,李波也大喝一声,將正在茶餐厅旁边做著鬼脸的小报童一把拽住! “放开我!” “不就是碰到了点水果么!” 小报童猝不及防被抓住,还以为李波是在帮水果摊的老板娘,顿时全身像条泥鰍一样扭动,试图挣脱。 “好了。” 钟警官走到他面前,颇有些严肃地说道。 报童愣了一下,眼睛骨碌碌地转,但一下也不敢再乱动了。 “你把包打开。”钟警官说道。 他这句话刚说完,报童立刻就开始大哭,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阿sir,我才十岁,就卖卖报纸,又没犯法!” “你去抓罪犯啊,欺负我这个小孩干嘛,呜呜呜呜.......” 他的乾嚎声瞬间响彻了这一整条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极发现报童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时不时还偷看钟警官一眼。 “別在这闹了啊。” 钟警官嘖了一声,直接上前打开报童的腰包,从里面拿出一大叠薄薄的小册子。 全是自行出版的地摊读物。 他快速翻动了一下,隨即眼睛微眯,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这里面至少有五本,都是一样的封面: 《每天一个鬼故事》 李波掂了掂报童的衣领:“你从哪进的这些书?” 报童没有理他,仍然在大声假哭。 “阿sir!” 水果店的老板娘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粗著嗓子道: “你问也唔用,他鬼精的狠,没一句是真话!” “都是那肥佬华带的!” “肥佬华?” 徐元霜愣了一下。 “原来是他。” 钟警官却点了点头,示意李波放下小报童。 眨眼间,那小男孩便像风一样溜走了,不知道跑去哪个角落里躲著。 钟带著几人往前走到一个老旧唐楼前,才说道: “肥佬华是一个卖盗版光碟的。” “哦,还有走私的饰品、私印书,假包假鞋,反正什么都沾一点。” 他指了指楼上:“这傢伙进过好几次警察局,主要窝点就在这里。” “那个报童的书,估计就是从他这里进货的。” 几名入域者都神色微动,任务终於有了新的突破。 肥佬华,很有可能认识《每天一个鬼故事》的作者。 几分钟之后。 唐楼三层,一个脏乱的房间里。 钟警官无奈地站在角落,这里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都是成堆的纸箱和垃圾。 一个穿著衬衫的胖子,坐在沙发上,像连珠炮一样不停地絮叨著: “.....我都说了,现在没人看这种书了,那个衰仔就是不听......” “我说你去找个班上吧,天天在这写点三流鬼故事,谁也嚇不著,他立刻脸色就变了......” 说著,他从沙发后面翻出来一本书,同样的封面和標题,但比阿香家的那边厚上不少。 肥仔华飞速地翻著页,指了指里面的故事: “就是这个,讲那什么猫脸老太婆的,他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小说。” 他咂了咂嘴,抱怨道:“这不是把读者当傻子吗?这故事谁没听过?” “几年前就从大陆那边传来了,街上的小孩都知道讲了什么!” 肥仔华越说越起劲,將书往钟警官面前一塞,但对方立刻灵巧地后退几步,不愿看书里面的內容。 “你们看看不?” 他有些尷尬,訕訕地往旁边吐了口痰,又將书递给几名入域者。 除了陈极,所有入域者都齐齐摇头。 “我们都看过了,再看一遍也不会怎样。” 陈极对著几人平静地说道。 意思是,如果真有诅咒,看一次和看两次不会有任何区別。 反正都已经被传播上了。 他將书本接了过来,低头仔细地读著,很快,眉头就紧紧皱起。 这本《每天一个鬼故事》..... 和他们读的版本不一样。 肥佬华的这本,製作更精细,里面故事也多,不过多半都是四处抄袭来的鬼故事,其中许多都是各处广为人知的怪谈。 比如说,那个起源於大陆雪城,有名的老太太长了猫脸后杀人的故事。 作者只是將里面的地名,改为了湘港。 陈极合上书,想了一下。 钟sir 说过,最近除了阿香的案件,没有別的凶杀案。 而这本书很可能已经卖给过很多人。 那么,这个公开的售卖版本,应该是无害的。 “肥佬华,你这有没有別的版本?” 陈极说道,“比如说作者的初稿之类的。” 胖子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想了想。 “好像是有.....” “里面就一个故事,还有些草稿之类的。” “第一个是讲鬼新娘还是什么的,也不怎么嚇人。” 钟警官眼睛一闪,立刻追问道: “那本现在在哪?” 肥佬华含含糊糊地道:“放家了吧?” “你要是想看,我明天拿过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子乱瞟,被六子敏锐地发现。 “胖子,你说的是真话吗?” 六子轻飘飘地说道:“別是想赶紧支开我们,换个窝点吧?” 六子之前的经歷复杂,混跡的人中多有类似肥佬华一样,从事灰色產业的人物。 因此,他对肥佬华的想法,知道的一清二楚。 “钟sir。”李波也点了点头。 “我看不如先把他抓到局子里,明天再去他家查。” 听到这两人的话,钟警官还没说什么,肥佬华立刻就开始大声哭喊。 乾嚎声莫名和小报童很相似,都是在卖惨。 “阿sir啊,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明天绝对把那本书给你们拿过来!” “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就是卖卖书,没必要请我去喝茶吧!” 紧接著,肥佬华立刻深吸一口气,胖墩墩的肚子剧烈起伏,语速飞快地背诵到: “我家里上有摇篮里的老母,下有八十岁的婴儿,老婆刚生完孩子,一家人等著我照顾,可不能再进去了啊——” “停停停!” 钟警官烦躁地止住肥佬华的背诵,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背都背不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算了,明天记得在这里等我。” 陈极一时无语,看著肥佬华眼里露出一丝得意,脸上还掛著討好的訕笑。 钟警官转身就走,懒得再和他纠缠,似乎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第95章 【域·悚】异常 几人下了唐楼,都若有所思。 “所以,根据肥佬华的描述,《每天一个鬼故事》的作者特徵是这样的。” “男,带著眼镜,四十多岁,大浦人,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颧骨很高,天生一副穷苦相。” 田清禾慢慢地说道。 他看向钟警官:“钟sir,对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钟警官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这样,我回去查一下吧。” “你们先回酒店休息。” “如果我或者慧琳有任何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 ........ 夜色西沉。 已是晚上八点。 陈极几人之前所在的唐楼里。 肥佬华气喘吁吁地將最后一箱货物搬上麵包车,眼里露出一丝狠厉。 他对著下水道啐了一口,狠狠地暗骂道: “什么垃圾初稿,写的狗屁都不是,早就被老子扔了!” “真他吗的衰,又得换地方!” 肥佬华嘭地一声砸上后备箱,嘴里仍然在嘟囔著一些不乾不净的话,多是对湘港社会、警官的不满。 “要不是能赚到钱,谁他吗想像个臭水沟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 肥佬华哼了一声,踩下油门,往九隆的家里开去。 很快,他就到了家楼下,看著自家窗户里,已经点起温馨的暖黄色灯光。 肥佬华油腻的脸上,原本的戾气终於缓缓消退。 他將嘴里燃到头的烟一把拿下,用脚碾灭,眉眼舒展之间,已经换上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这是肥佬华每天回家之前,都会做出的转变。 他刚走到二楼,就听见家里传来了一阵喧闹。 小孩在哇哇哭,老人在颤颤巍巍地嘆气。 “这小仔真不让人省心,估计又想他老豆了。” 肥佬华笑著摇了摇头,推开家里的门。 “嗯?” 他忽然一怔,家里原本的吵闹,在肥佬华推门后的一剎那,便完全消失。 “老婆——” 肥佬华將鞋子脱掉,有些疑惑地喊了声妻子。 原本每天都会在门口等候的老婆,也不知道去哪了。 “出去打麻將了?” 肥佬华自言自语道,但总感觉有些不对。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摸著头走到厨房,但也没看见妻子。 只有客厅里,他八十岁的老妈正坐在摇椅上看电视。 一旁的摇篮里,是肥佬华不到一岁的小儿子。 “滋滋——” 屋里只有黑白电视上,雪噪点的滋啦声。 “阿妈,都说了几遍了,没节目就换台啦。” 肥佬华走到老妈旁边,刚拿起电视遥控器,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立刻扭过头,身子一下子僵住! 这股血味.....是从小儿子的摇篮里散出来的! 难道.....? 肥佬华的心臟如受重击,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一瞬间好几个之前仇人的身影,在他脑海內闪过。 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颤抖著看向摇篮—— 小儿子正闭著眼睡觉,胸膛微微起伏,发出满足的呼吸声。 呼! 肥佬华的腿都软了! 小仔没事! 但....这股血腥味从哪来的? 他眼尖地看见,摇篮的软垫,似乎晕出一块黑色的污渍,就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往上渗水。 肥佬华的心跳,像坐过山车一样,再次猛然加快。 他捻起一角垫子,从里面掏出一块热乎乎、湿漉漉的软软物体。 “阿——” 肥佬华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他拿出来的,赫然是一块猫的残肢! 那是他家的狸猫阿! 而垫子下,越来越多的血跡渗了出来。 肥佬华双手颤抖地將小仔放到沙发上,把垫子一下掀开—— 里面,阿被切成了六块,猫头上的皮肤,已经消失不见。 肥佬华喘著粗气,双眼怒火燃烧,要说这不是那几个仇人干的,他打死都不相信! “哇——哇——” 小仔似乎被他吵醒了,一阵吵闹的哭声,从肥佬华身边传来。 肥佬华深深吐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又鬆开,有些蹣跚地走向沙发。 忽然,他止住了脚步。 等等。 小仔躺在沙发上..... 眼睛並没有睁开,还在甜蜜地打盹。 那是谁..... 在哭? 为什么.....哭声从摇椅上传来? 肥佬华僵硬地扭过头。 老妈原本低著的头,已经抬起。 她乾瘪苍老的身体不停扭动著,像个要吃奶的小孩一样伸著双手。 “哇——哇——” 童稚的娃娃哭声..... 从老妈没了牙齿的嘴里吐了出来。 肥佬华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咳、咳,阿华——” 一道苍老的女声,忽然在沙发上响起。 肥佬华浑浑噩噩地看向沙发。 他不到一岁,如同刚出头的萌芽一般的,白嫩懵懂的小仔—— 剧烈地咳嗽著,声音像老树皮一样沙哑: “阿华——” “你回家了,咳咳咳——” 小仔软嘟嘟的婴儿嘴巴在翕动。 “怎么,不给阿妈说一声?” 那句话.....怎么说的? “......我家里上有摇篮里的老母,下有八十岁的婴儿?” 肥佬华喃喃道,眼睛里的红血丝,涨到几乎要裂开。 这诡异的一幕..... 几乎將他逼到发疯的边缘! “啊——” “妈,小仔——” 肥佬华一下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砸在墙上,鲜血四溢。 他无法接受,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被困在老妈將死的衰老身体里! “一定是我疯了。” “一定是我疯了!” 他一下又一下砸著墙,双眼露出深深的癲狂,全身如筛子般抖索。 他肥硕的身体,砸得整个墙都在抖动。 甚至连狸猫阿的半截残躯,也被震的鲜血四溅。 “阿......” 肥佬华喃喃道,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摸著阿的猫爪,忽然全身一凝。 猫咪的指甲上,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被染得鲜红无比。 就像..... 他老婆昨天,刚刚涂的指甲油的顏色。 啪嗒。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忽然打在了肥佬华的脸上。 他有些麻木地摸了下脸..... 是血珠。 忽然。 一个非常恐怖,让他心臟接近猝停的想法,出现在了肥佬华的心里。 老妈和小仔换了身体。 可是..... 老婆呢? 她去哪了? 她和谁换了身体? 肥佬华愣愣地抬起头,看著天板上攀附的身影。 穿著围裙的老婆,四肢反方向抓著吊灯。 她的头,垂了下来,黄溜溜的眼睛死盯著肥佬华。 老婆的脸上被缝了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她张开嘴,说道: “喵。” ———————— 本小说仅为虚构架空,没有任何猫咪受到伤害,阿好好地活著 第96章 【域·悚】讣告 清晨的阳光,斜斜打在早餐摊的棚子上。 已经是进域的第二天。 陈极夹了一块热腾腾、刚出炉的肠粉,看向对面的杜听风和菲儿: “昨晚田清禾有没有找你们?” 杜听风摇了摇头,九名入域者自回酒店后就没再討论过任务,现在线索还太少。 他想了想,说道: “警方应该还没有联繫他。” 他又看了眼表,补充道:“现在才九点,昨天钟警官约的是中午去肥佬华那里拿初稿。” “最迟十一点,应该就有消息了。” 陈极微微点头,没再说话,继续吃早饭。 这一次的域,时间似乎给的很宽鬆。 昨天去完肥仔华的窝点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陈极三人甚至都有些不习惯,便自己去了周边的街坊打探消息,不过没有什么收穫。 他看向街边陆续走过的本地居民,忽然视线投向街角。 “卖报啦——” “最新的报纸——” 这是陈极第三次看见报童,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小报童的脸上,看上去喜气洋洋。 他和菲儿、杜听风快速地对视一眼,便对著小报童招了招手。 然而,报童却似乎有些害怕他们,装出一副没看见几人的模样,想拐到一旁的巷子里。 “我们就想买张报纸。” 陈极喊了一句,挥了挥手里的钱。 报童本来脸上还有些紧张,但看见钞票后,还是有些犹疑地走了过来。 “给。” 他语速飞快,往几人面前的桌子上扔了卷报纸,就要拿走陈极手上的钱。 “等一下。” 杜听风说道,拉住小报童的衣服。 “干什么?!” 报童脏兮兮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警惕的神色。 他连续后退几步,但被杜听风扯住,无法走远。 陈极给杜听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开报童的衣服,隨后又从兜里数出几张零钱。 他將这叠零钱和之前的买报钱一起放在报童的手里,才问道: “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报童衣服刚被鬆开,就要躲到一边去,但看见手里明显多出的钱后,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把钱妥善地放到小包里,才粗声说道: “肥佬华死了,我能不开心么!” 肥佬华死了? 陈极三人心里都是一惊! 但,这也不算出乎意料。 陈极脑海內思绪翻涌,面上却不显,问道: “你怎么知道?” 报童指了指桌子,嘴角勾起一丝很快意的笑容:“报纸上都写了。” “活该!” “你不是跟著他混的吗?他死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杜听风有些疑惑地说道。 小报童做了个鬼脸,鼻子紧紧地皱了起来: “谁跟那肥佬混?” “他天天欺负小孩,大家都是从他那进书,一本书他收別人三蚊,就收我五蚊!” “卖出去,我还得比別人多给他一蚊的辛苦钱!” “书是我卖的,他整天顛著个屁股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用干,收个屁的辛苦钱啊?” 陈极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肥佬华压榨小孩到这种地步。 他看了一眼报童身上的脏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洗了,身上还有几个零散的洞。 很明显,报童不像別的孩子,能被父母好好的照料、撑腰。 有可能他都没有父母。 “我知道了。” 陈极点了点头,对小男孩说道,后者一溜烟就跑远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报童的背影,才扭过头,將报纸打开。 “我猜到他会死,但没想到死的这么快。” 杜听风嘆息了一声。 “肥佬华也看过初稿,当然会被诅咒缠上,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陈极说道,连续翻动报纸,终於在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见了讣告。 占的篇幅非常小: 【讣告】 大浦区居民[罗书华]於1999年7月17號夜间吊死於自宅中。 兹定於1999年7月18號正午十二点, 在大浦区甲乙街44號举办追悼会。 三人看完了讣告,心里都闪过一丝很异样的感觉。 菲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讣告.....是这么写的么?” 这个讣告未免太简陋了。 陈极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不是。” “一般情况下,写讣告的人都是死者的家属,会在上面列出死者与撰写者的社会关係。” “除非,他的家人全死完了,才会写的这么官方。” “而且......” “他昨天夜里才死,怎么今天一早的报纸就登上了?” 这处讣告,处处透著诡异。 就在三人思考的时候,早餐摊旁边的酒店大门被一把推开。 田清禾神色非常凝重地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陈极站起来说道,看见田清禾身后跟著其他入域者。 “这本书上,又多了一个新的鬼故事!” 田清禾走到陈极三人身边,压低了嗓子道。 “標题很奇怪。” 说著,他便將《每天一个鬼故事》翻开。 【异常(由罗书华经歷修改版)】 “这个罗书华是谁?” 薛燃皱眉道:“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肥佬华。” 陈极说道,將讣告指给他们看。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肥佬华居然是这么死的! 如果鬼故事真的完全还原了肥佬华的经歷,那这份讣告的一部分异常,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因为肥佬华的家人全死了! 故事里,主人公亲眼看见,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和衰老的母亲交换了身体。 而自己的妻子,则变成了自家的猫,莫名被肢解。 故事的最后,主人公被刺激到发疯,將所有异常的家人全杀了,自己也上吊自尽。 田清禾的声音响起,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这讣告怎么这么快就登报了?” 陈极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个新的鬼故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看向李波,鬼故事之前一直在他那里。 “我哪知道?” 李波没有好气地说道:“我昨晚九点就睡了,今早一起来才看见,之后就立刻和田清禾说了。” “......” 睡这么久的么? 陈极看了看他,鬼故事的出现时间,是很重要的一个线索。 如果是昨天晚上出现的话,那就证明诅咒,確实如书名所说。 【每天一个】 他没有对李波再多说什么,轻声说道: “今天每隔一个小时,我们就得查看一次鬼故事。” “【嫁衣】对应的是前夜的阿香,【异常】对应的是昨天死的肥佬华。” “今天,应该会有新的诅咒。” ———————————— 谢谢林谷禕的催更符!谢谢夜椰耶耶的大神认证~ 第97章 【域·悚】追悼会 上午十一点,田清禾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钟警官终於回电话了。” 他神色微动,將免提打开,接通电话: “喂,钟sir。” “肥佬华死了,你知道吗?” 除了在別的屋念早经的慧慈,其他人都坐在田清禾身边,屏息凝神,听著两人的通话。 “滋——滋——” 电话那头信號似乎不好,过了几秒钟,钟警官模糊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早上发现他在家里上吊了。” “那初稿怎么办?” 田清禾立刻追问。 “滋——” “南无阿弥多婆夜......” 电话那头,滋滋的电流声中,传来模糊的背景音,似乎有人在诵经。 “餵?” 田清禾皱了皱眉。 过了几秒,念经声消失了,通话恢復了正常。 “喂,田清禾。” 钟警官的声音传来。 “我在寺庙,信號不好。” 田清禾鬆了口气,再次问道: “钟sir,肥佬华死了,我们怎么去拿那份初稿?” 他话还没说完,钟警官就回答道: “你去他家直接拿。” “大埔区甲乙街44號。” “我也会去——嘟嘟嘟。” 田清禾看了眼讣告,还想说些什么,但电话已经被掛断了。 “他就这么掛了?” 六子有些不爽地嘟囔道:“说的不明不白的。” 田清禾尝试打回去,但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信號可能不好。” 薛燃道:“慧慈昨天也去寺庙了,他说这里的庙都在山上。” “嗯.....” 田清禾皱了皱眉,他看了眼表,站起身道: “和慧慈说一声,我们该出发了。” “追悼会十二点开始。” ...... 十一点五十五分。 九人站在一户村屋的门口,叩响了门。 这四周很荒凉,比之前的街道更为破旧。 甚至还能见到成群的流浪汉,在街角席地而睡。 “说实话,这一次入域,真的和我想像中的九十年代湘港不同。” 杜听风面色复杂,和陈极、菲儿三人站在队伍后排。 他閒暇时候看过不少港片。 电影里,九十年代的湘港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城市,霓虹灯浮光溢彩,高楼大厦林立。 那些著名港星所饰演的角色,似乎都过著瀟洒肆意的生活。 可这一次,他所见到的,只有狭窄破旧的街道,摊贩和市民为著飞涨的物价而叫骂。 “你想像中的也是真的。” 陈极看著路边的流浪汉说道。 “只是这次域,没有让我们去那片区域罢了。” 杜听风看向重重唐楼之后,隱约露出一角的高楼,默默点了点头。 几人又等了一会,直到十二点整时,门才被打开。 陈极看著开门的人,不禁一怔。 他原以为里面应该是社区的人,或者是志愿来帮忙办丧事的邻居。 但..... 开门的人是一个老婆婆。 她至少七八十岁,腰或许是因为常年的劳累,已经完全弯了下去。 老婆婆脸上皱纹遍布,鬆弛的皮掛在高高的颧骨,嘴旁边还有个痦子。 她阴森地看了几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进了院子。 “这不对劲。” 薛燃有些紧张地说道,脚站在门槛外,迟迟不愿踏进去。 院子里摆著几个办丧事用的圈,房檐上,亦掛著几朵泛黄的白色纸。 整间村屋里,听不见一点动静。 丝毫没有人气。 就好像,这场追悼会的来宾..... 只有门口的九名入域者。 陈极心里猛地一沉,从听到电话时內心里扬起的不安感,在此时达到了巔峰! 肥佬华全家都死光了,这个老婆婆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算是邻居帮忙,也不可能让岁数这么大的人来操办吧? 杜听风也是神色微变,他心里產生了同样的疑问! 然而..... 田清禾咬了咬牙,率先进了院子。 “走吧。” 菲儿平静地说道。 陈极深吸了一口气,紧隨田清禾身后。 他们不得不进去! 因为那个老婆婆手里,攥著一本书...... 一本《每天一个鬼故事》! 那是和市面上、李波手里都不同的,第三个版本! 这本鬼故事的封面,標题是手写的! 这是最原始的初稿! 而且,陈极能清楚地看见,里面夹了些別的东西。 隱隱露出的一角,像是照片。 片刻后。 九人全都进了院子。 大门,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关上。 李波和六子站在离门口最近的角落,身形微微倾斜,似乎一有不对,就要夺门而出。 老婆婆抬起头,阴冷地扫视了一圈九人,指了指田清禾。 她张开嘴,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一般粗糲: “上香。” 田清禾身体一滯,他还没来得说些什么,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屋里飘去! 他的脚甚至都没有沾地! 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拽著他往前飘一样。 眨眼间,田清禾的身影,便和老婆婆一起,消失在了猩红色门帘之后。 所有人都一阵悚然! “他吗的,这鬼是演都不演了.....” 六子咬牙暗骂道,他立刻起身,要拉开院子大门出去。 然而,这扇破旧的大门,如同有千斤重,怎样都拉不动。 “操!” 六子狠狠地踢了一脚门,他充满戾气的双眼深处,是一丝微不可见的恐惧! “你踢门也没用。” 陈极忽然说道,双眼紧紧盯著门帘,面色很难看。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拿到那张初稿,这个追悼会是非参加不可了。” 如果陈极没猜错,这既是这次域必经的一个阶段..... 也是鬼故事带来的诅咒。 只是不知道,这个诅咒,是面对所有人,还是只是九人中的一部分。 片刻之后。 老婆婆掀开门帘,没有任何声音地走了出来。 她身旁..... 没有田清禾的身影。 老婆婆指向菲儿: “上香。” 菲儿没有动。 她直直盯著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忽然问道: “田清禾呢?” “上香。” 老婆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僵硬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词语。 紧接著,菲儿的身体,便如之前的田清禾一般,也被拽入了门帘后面! 第98章 【域·悚】上香 陈极和杜听风立刻往前走去,但刚走到老婆婆身边,便像被一堵墙挡住了一样,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田清禾......他肯定死了!” “鬼把他杀了!” 李波的腿都在颤抖,他只进入过一次域,那次还算新人关卡,仅有一只鬼。 和这次的难度根本比不了! “他死了就死了,你吵吵些什么!” 六子低喝道,他本就焦灼无比,此时听见李波的声音,更凭空多了一份烦躁。 “要不是那煞笔真將自己当个领队,把咱们都坑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撞鬼?”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脸色极度阴沉。 “这追悼会,我看根本就是给咱们准备的!” 慧慈沉默不语地转著手上的念珠。 李波,则像是被六子的这句话刺激到,全身猛然一震! 他立刻环顾了一圈院子...... 还真是九个圈! 层叠堆积的纸中央,黑色的“奠”字,此时显得格外阴森。 徐元霜看他脸色不对,几步走上前,捻起圈上的輓联。 几秒钟之后..... 她又走到另外一个圈旁,直到將九副輓联,全部看完。 她的喉咙动了动,无奈地看向眾人: “这上面.....確实是我们的名字。” ...... 几分钟之后。 老婆婆..... 再次从屋里出来。 依旧是她一个人。 陈极心里一沉,看向杜听风,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困惑。 菲儿身怀两个诡物,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不太可能会被鬼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杀死。 那为什么.....? 第三次,老婆婆指向了慧慈。 接著,就是李波,杜听风,还有徐元霜,消失在门帘后面。 院子里只剩下了薛燃和陈极。 陈极的心里反而平静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没出来,那还有可能是被鬼杀死。 但,包括刚刚进去的六子,已经七个人去上了香,都没有再回到院子里。 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被送到了別的地方。 况且,这一次的入域者中,没有一个人的进域次数超过了九次。 鬼不可能如此无解,能在第二天,就將所有入域者全部杀死。 他正默默思忖著,忽然心里一紧,猛地抬起头。 那个自始至终,只说过两个字的老婆婆,无声无息地走到了陈极的面前。 她的手指,离陈极的眼睛,只有几厘米远。 “上香。” 老婆婆嘶哑地说道,转身掀开门帘。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出现在陈极身上。 不是拉....是拖! 有两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陈极的脚踝,將他拖向屋里! 他身后,薛燃成为了最后一个留在院子里的人。 她一脸紧张,看著陈极不受控制地飘进屋里,心里充斥著强烈的、对未知的恐惧! 门帘之后。 陈极被拽到了一个老旧的堂屋里。 现在是正午,但堂屋的所有窗帘拉上了,东侧的门也紧紧地闭著,屋里极为昏暗。 只有几根白烛,闪烁著森森的微光。 而在那圈白烛的正中央—— 是一口棺材。 一口打开的木棺材。 里面没有尸体。 陈极的后背忽然冒起一阵冷汗! 为什么只有一具棺材? 根据鬼故事,肥佬华家..... 明明死了四口人啊? 这真的是肥佬华家吗? 他环顾四周,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堂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落上了厚厚一层灰! 至少两个月没人在这里生活过了! 陈极瞬间想到了,刚进院子时,房檐上已经泛黄的纸。 那是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才会出现的样子。 一剎那,陈极心里已经断定,他们来的根本就不是肥佬华的家! 但,还有几个问题没有答案。 一,钟警官的电话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让几人来的这个地址。 二,这个棺材,到底属於谁? 还有最重要的.....尸体去哪了? 接著白烛的微光,陈极抻著头快速扫了一圈棺材,看见里面有几道模糊的刻跡。 “上香。” 忽然,一道阴惻惻的声音,从陈极右边传来。 老婆婆佝僂著腰,站在右边门口的珠帘后面,看不清楚表情。 若有若无的红光,从这间屋子里溢出。 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 熟悉的被抓住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陈极的脚踝上。 陈极咬了咬牙,就在路过棺材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一条手,扣住了棺材的边! 隨即,借著这股力量,他硬生生將整个上半身钻进了棺材里面! 昏暗的白烛光下,那三道之前模糊不清的印记,终於被陈极所看清: 张昭娣。 这是个刻在棺材板上的女名。 下一秒,陈极立刻发出痛叫! 极度的刺疼,让他的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脚上两双无形的手,如同被放到油锅里涮了一圈,顿时將陈极脚踝上的皮肉,全部烫烂! “上香。” 老婆婆重复。 她的语气说明了,这將会是她最后一次说这个词。 陈极无法再反抗,被拖到了闪著红光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像个祠堂,非常小,只设置了一处桌子和一个软垫。 接著,他的肩膀一沉,身子已经被强行压跪在供桌前。 陈极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桌子上摆了一副被黑布盖著的相框,相框前就是那本初稿,还有一个香炉。 墙边摆放著四张八仙椅。 其中一张上......坐的正是六子! 陈极跪在地上,悚然地看著八仙椅上,六子极为诡异的神態! 对方一动不动,背挺的直直的,表情似笑非笑。 但他的眼睛..... 却瞪到极大! 眼白上,全是因为恐惧而暴涨的红血丝! 六子,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拜三拜。” 一道非常奇怪的声音在陈极耳边响起。 那是..... 钟警官的声音。 陈极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看见老婆婆张著那皱皱巴巴,没了牙的嘴,再次幽幽地发出钟警官的声音。 “拜三拜。” 铺著红桌布的桌子上,香炉前,忽然出现了三支香。 哗——哗。 角落里传来了录音机倒带的声音。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神咒。” “又名,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伴隨著录音机卡顿的声音...... 陈极发现,那个老婆婆不见了。 一片黑布,像是被风吹动,刮到了陈极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著桌子上黑白色的遗照..... 无尽的寒气,从陈极心底冒了出来。 遗照旁边写著: 张昭娣。 遗照里的老人,似乎劳苦了一辈子。 她的嘴角长了个痦子,眉头紧皱,眼神极度怨毒…… 是刚刚那个老婆婆的脸。 第99章 【域·悚·】遗照 三支不知何时点燃的香,散发著呛人的味道,从桌子上悄然飘到陈极的手里。 “嗷!” 六子的嘴似乎无法张开,忽然发出了几声闷闷的低吼。 陈极立刻扭过头,看见八仙椅上,六子一动不动。 他脸上还是那副让人发毛的微笑,但眼珠却在艰难地挪动。 六子的眼神,似乎在告诉陈极..... 不要拜! 他確信陈极看见自己的暗示后,两只眼珠又往左边偏了偏。 那个方向,是两张空著的八仙椅。 嘎吱—— 其中一张,忽然发出了木腿移动的声音。 那上面有人! 一个陈极看不见的人! 陈极瞬间转回头不敢多看,只用余光关注著那两张椅子。 很快,另一张椅子猛地摇晃了一下,似乎也被坐上了。 陈极立刻感到左半边身子寒毛耸立,就像有人正在那个方向看著他一样。 他知道..... 如今,这间屋子里,有两个鬼魂...... 正在死死盯著自己上香! 陈极直直挺著上半身,没有往下俯去,大脑疯狂运转! 六子的状態,已经表明了,上香的过程必然有诈。 怎么逃出去? 那两个八仙椅上的鬼魂,又是谁? 其中一个多半就是面前遗照里,指示入域者们上香的老婆婆,张昭娣。 那么另外一个呢?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忽然从陈极左侧传来。 一个是老婆婆衰老的声音,非常嘶哑,重重地嘆了一声。 第二道,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嘖了一声,似乎不耐烦了。 就在第二道声音出现之时,陈极脚踝上如同镣銬的手,再次攥紧。 “嘶——” 陈极瞬间感到自己脚踝上被烫烂的伤口,像是被一根根尖利的指甲活活挖开,搅动! 不能再拖延了。 他咬了咬牙,手上持著三根香,往下一拜! 脚上的疼痛减弱了一些。 “嗯嗯!” 六子忽然开始疯狂低吼! 陈极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直视著面前张昭娣的遗照。 他的心臟猛地一抽,几乎要停止跳动! 遗照变了。 不,是张昭娣的表情和动作变了! 她原本紧紧绷著的嘴,此时向下弯成一个愁苦的弧度,微微裂开,怨毒的双眼瞪到极大! 神情如同恶鬼一般! 同时,遗照的下方,出现了两双骨瘦嶙峋、布满老年斑的手..... 像是要从相框里,伸出来! 一瞬间,陈极已经知道,拜三拜之后的结局。 他会被这张遗照里的张昭娣杀死! 拜了会死。 这是鬼杀人必经的流程。 不拜呢? 是不是就会和六子一样,被永远困在那张八仙椅上? 陈极进退两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虽然有两个诡物,但猴子玩偶的能力,在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而钢笔的改命技能,在如今什么线索都不明了的状况下,真能成功吗? 况且,钢笔在陈极计划中,应当是在这次域后期使用的。 如今就用的话,钢笔就会进入休眠期,很有可能打破陈极原本的谋划。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未来十分钟会遇见的事,放弃了使用钢笔。 “咳,咳.....” 八仙椅上,张昭娣的咳嗽声响起。 陈极听见拍背的声音。 他又看了一眼遗照上张昭娣的脸,皱巴的皮掛在高耸颧骨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莫名的猜测..... 这手写的初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有原因。 陈极没有再犹豫,俯下身又拜了一拜。 再抬起头时,遗照上张昭娣的手,已经举到胸前。 她的脸已经完全鬼化了! 表情,极度狰狞! 只要最后一拜,遗照里的恶鬼,就能从相框里爬出来! 六子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陈极转过头,看著左侧第一张八仙椅,之前的男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觉得你的鬼故事很嚇人。” 他说道,摸了摸胳膊,就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 两张八仙椅上寂静无声。 陈极再次开口,声音很真诚。 “尤其是【异常】那个故事,看完我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脚上的禁錮,不知何时,忽然鬆了些。 陈极站起身,从供桌上拿起那本初稿翻开。 他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六子愣愣地看著陈极走到自己面前,眼里的不可置信,渐渐转为知道了真相后的惊诧! “六子,你昨晚看了一宿那本鬼故事,是不是也觉得写的很好?” 陈极说道,对著六子疯狂使眼色。 “唔——呼!” 六子原本无法张开的嘴,猛然失去了禁錮,立刻大喘了一口气! 一秒都不敢耽搁,他赶紧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颤著声音说道: “別提了,嚇得我半夜不敢去厕所!” 有男人阴惻惻的笑声,从八仙椅上传来。 陈极和六子对视一眼,在对方惊讶的视线下,居然再次跪在了地上。 这次,他没有睁开眼,而是跟著录音机里的往生咒,默默念诵: “南无阿弥多婆夜.....” 陈极紧闭双眼,虔诚地连拜三拜,低声说道: “愿张姨早登极乐。” “下辈子.....无苦无灾。” 接著,他低著头,將三支香插进了香炉里。 六子死死盯著遗照.....可眨眼间,那张照片再次发生了变化! 张昭娣原本凶恶阴毒的脸,神情慢慢放鬆,只剩下一丝悲苦的笑容。 八仙椅上,老婆婆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下一秒,六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拖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走向门外。 陈极亦是如此。 但,他一手抓住桌角,快速地抽出了兜里的钢笔,在供桌上写了几个字! 是给之后的薛燃留下的提示! 珠帘撩动之间,陈极和六子,已经被拖出了这间房间.... 走到堂屋东侧的门口。 六子颤抖地推开门—— 外面,是明亮温暖的阳光,和齐刷刷扭过头的六名入域者。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踉蹌地走入后院里。 陈极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拿手遮了一下阳光,却忽然一怔。 旋即,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笑地看著直奔门口而来的杜听风和菲儿。 嘭! 就在陈极踏入后院的那一秒,连通堂屋和后院的东门,被猛地关上。 陈极將左手默默插进兜里,轻声说道: “我没事。” 他举了举右手里的初稿,表情变得严肃: “我知道【每天一个鬼故事】是谁写的了。” “这个村屋,就是他和他妈妈的家。” 第100章 【域·悚】新的线索 “先不说这个。”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田清禾立刻走上前,神色很凝重。 从徐元霜之后,堂屋里整整二十分钟,都再没出来过人。 他已经意识到,里面必然出事了。 “等等。” 陈极打断他的话,看向杜听风和菲儿: “你们被张昭娣抓进屋后,经歷了什么?” 六人全都愣了一下。 徐元霜立刻追问道:“谁是张昭娣?” “你在说那个老太婆?” 陈极点了点头。 杜听风思忖著说道:“我进屋之后,就是去上了个香。” “上完香,老婆婆就让我从后门出来了。” 田清禾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是一样的经歷。 “你们没看见那张遗照么?” 六子在旁边冷不丁插嘴道。 他在拜完第一拜之后,就发现了遗照的异变,死也不肯再继续拜下去。 之后,六子就被禁錮在八仙椅上了。 “你是说被黑布蒙著的相框?” 李波一怔,摇头道:“那张布根本都没掀开过。” 陈极若有所思,將自己和六子的经歷复述了一遍。 但,他刻意將自己是怎么发现生路的过程,描述的很模糊。 几人討论了一会儿,確认只有陈极和六子,看见了棺材与遗照。 而供桌上的初稿,也是在六子进去后,才出现的。 “....总而言之,我拿到了初稿,然后就把六子一起带出来了。” 陈极说道,看见六子对他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感激。 “然后,我就在初稿里,发现了这两条线索。” 陈极从书里拿出一张照片,以及一张租衣店的小票。 照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位..... 赫然就是张昭娣。 她穿著一身崭新的衣服,背还是佝僂著,两只手侷促地放在身前。 暗红色的新衣,却衬的张昭娣的脸,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即使这只是照片,所有人也能看出她身上浓浓的病气。 张昭娣的身边,站著一名四十岁左右,消瘦的男子。 “这是.....” 杜听风喃喃道,摸著照片上男人发黄的脸: “这是《每天一个鬼故事》的作者!” 照片里的男子带著眼镜,头髮乱糟糟的,和张昭娣一样颧骨高耸。 和肥佬华描述的特徵一模一样。 他穿了一身不甚合身的化纤西装,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很勉强。 田清禾眼神很复杂: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知道自己母亲快去世了,才特意去拍的。” 就在这时,李波忽然莫名往前踉蹌了一步。 他扶了扶眼镜,才对著陈极说道: “等一下。” “你是在找到生路之后.....才看见的这本初稿吧?” 李波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怀疑: “你之前怎么就知道,张昭娣是鬼故事作者的母亲?” 陈极瞥了他一眼,手上握著钢笔道: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李波刚要继续开口,就被六子粗声打断: “你他吗管这么多干什么?你是警察啊?” 杜听风笑了一声。 “.....” 李波阴沉地看了眼六子,闭上了嘴。 徐元霜拍了拍李波,有些抱歉地道: “小陈,小波他上次域被人坑过,有些敏感了,不好意思啊。” 她责备地看了李波一眼,拢了拢头髮,又对著六子歉意地笑了笑。 “没事。” 陈极说道,不再討论这个话题,又將租衣店的小票拿了出来。 “这上面的名字,可能就是《每天一个鬼故事》作者的真名。” 他指了指票据单,拿给田清禾等人看。 【租借品名:xl码灰色西装一套(註:断码7折)】 【租借人:梁小宝】 【租借时间:1999年1月18號】 梁小宝。 田清禾点了点头,默默將这个名字记下。 他从包里拿出按键手机,打开看了看,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还是没信號。” 田清禾说道:“我刚刚试著打给陈警官和钟sir几次,都打不出去。” 菲儿眼里出现一丝狐疑: “钟警官会不会有问题?” 陈极和六子在堂屋里的经歷,已经说明了上午钟sir打来的电话,根本就是鬼来电。 “不好说,等会去警局看看吧。” 陈极和缓地给菲儿解释:“那个电话,应该是张昭娣冒充钟sir打的。” 片刻之后。 几人看著迟迟没有动静的东门,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嘭! 就在这时,后院的大门,猛地被打开! 陈极心里立刻一沉。 “薛燃死了。” 田清禾低嘆一声。 大门已经打开,就意味著这次上香,彻底结束。 但....薛燃却没有出来。 一阵冷风吹过,將八人吹到门口,似乎是在驱赶他们。 嘎吱—— 与此同时,堂屋东门,被缓缓推开。 陈极把住大门的把手,不让自己被完全吹到门外,立刻扭头看了一眼! 一秒钟后,他嘆了口气,闭上眼,任由风將自己推走。 堂屋连著后院的门槛上..... 张昭娣面无表情地站著。 她的手上,捧著一张带著纸的,黑白色遗照。 纸之下.....是薛燃带著万分恐惧的脸! 甲乙街44號的门,被彻底关上。 六子复杂地看向陈极,他没有看见最后的一幕,但从陈极的表情里,他已经知道薛燃的命运。 陈极站在破旧的大门前,心绪翻涌。 田清禾几人,已经走到了一边,似乎不想再和这间村屋扯上一点关係。 如今,只有杜听风和菲儿,站在陈极身旁。 “怎么了?” 杜听风轻声问道。 “我给她留了提示.....很明显的提示。” 陈极困惑地喃喃道:“薛燃为什么还是会死?” 菲儿有些默然地低下头,想起刚进域的时候,只有薛燃和她一起吃绿豆沙。 “同一个方法,你已经用过,她不一定能再用了。” 杜听风平静地说道。 之前,陈极已经私下告诉过他,自己的推理过程。 陈极也是从遗照上的面部特徵,还有听见捶背的声音,才猜测张昭娣是不是鬼故事作者的妈妈。 他赌对了。 杜听风沉默片刻,又道: “而且,没有人死.....新的鬼故事,又怎么会出现?” 陈极一时无言。 远处,田清禾低沉的声音传来: “新的鬼故事出现了。” 他看向面前摊开的书,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页。 【遗照】。 主人公,是薛燃。 这证明,鬼故事里的诅咒,確实每天都会发生。 “滴滴滴——” 也就在这时,田清禾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钟sir。” 他看了眼来电號码,有些谨慎地说道。 陈极三人立刻走上前,看著田清禾將免提打开,接通了电话。 “.....” 田清禾没有出声。 “餵?” 钟sir的声音非常焦灼。 “你们在哪?我给你们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我去肥佬华家了,他死了!” 田清禾和陈极等人对视一眼,才出声道: “我们知道。” “什么?”钟警官明显很惊讶。 “那里已经被警察封锁了,只有我一人进去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田清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肥佬华家在哪?” 钟警官立刻报了一串所有人都没听过的地址。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 “还有一件事.....” “肥佬华家,根本没有那本《每天一个鬼故事》。” 这没有出乎几人的预料。 田清禾看了眼手里的租衣店发票,才说道: “没关係,我们已经拿到初稿了。” 电话对面立刻追问道:“怎么——” “发生了很多事。”田清禾打断他。 “我们现在去大浦分局找你,等会再详谈。” “对了,你现在帮我们查一下.....” “甲乙街44號的户主是谁。” “......ok。” 电话那头传来钟警官的声音,隨后就是一阵键盘敲击声。 几分钟后。 “餵?” “你说的地址,只登记了两个居民。” “第一个是张昭娣,78岁,於1999年4月去世。” “第二个,是她的儿子,一个多月前.....被登记为失踪。” “名字是:梁明。” “这两人怎么了吗?” 田清禾猛地扭回头,看向陈极几人! 所有人的眼里,都露出一丝迷惑。 他深吸了口气,再次追问道: “梁明,是不是有个曾用名,叫梁小宝?” “还有,他没有別的亲人了吗?” 钟警官很快地回復道: “没有。” “梁明是独生子女,所有亲人全部过世了。” “梁小宝又是谁?” —————————— 谢谢书友 半截羽翼 送的爆更撒! 第101章 【域·悚】初稿 午后的大埔街上。 暖融融的阳光让人身上平白生出一丝睏倦,一路走来,连路边的流浪狗都在睡午觉。 但经歷中午上香的事后,陈极八人的身上都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无比。 田清禾没有与钟sir细说,掛断电话后便带著几人直奔警局。 陈极、杜听风,和菲儿三人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刻意放慢了脚步。 “发生什么了?” 菲儿看向陈极,她本来正在闷著头飞速行走,忽然被杜听风拉到队伍后面。 “你们上完香后,手上有这个红线吗?” 陈极很小声地问道,眼睛盯著正前方的几名入域者。 他將左手翻了过来,露出手腕上,像是被水笔画上的一条红线。 这根红线是烙印上去的,擦也擦不掉。 杜听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皱眉道: “没有啊?” 菲儿也摇了摇头。 忽然,她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眼神猛地变得凛冽: “有人要害你?” 陈极有点讶然地看了一眼菲儿。 菲儿虽然有时看不懂眼色,但有种莫名的第六感,对別人的恶意非常敏锐。 “对。” “无论是谁,他已经得逞了。” 杜听风立刻瞥了一眼前面几人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警惕: “你怎么知道?” 陈极想了想,提起之前许三道给他看的那张內部资料: ““公司”的诡物清单中,我对其中一个有很深的印象。” “名字叫【一线牵】,外形是一根红绳。” “具体几级我忘了,但能力,大概就是:使用者可以短时间內,將鬼的注意力换到另一个人身上。” “代价是,在下一次面对鬼时,他被袭击的概率会极大程度增高。” “同时,这个能力一次域最多能连用两次。” “当第二次使用之后,鬼会.....產生一些异变?” 陈极皱了皱眉,概括地將自己记忆中的文字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上香原本诅咒的人中,並没有你?” “是有人把诅咒转嫁到了你的身上?” 杜听风皱眉道。 “能確定么?” 陈极点了点头:“我后来偷看过六子的手腕,一切正常,这证明红线的出现,和上香无关。” “那么,就是另外四人之一,搞的鬼。” 菲儿忽然道: “我没有在这几个人身上见到红绳。” 除了慧慈,其余三人都穿著短袖,胳膊光禿禿的。 “没事。” 陈极说道,倒是很平静:“只要確认这一次的入域者里有“公司”的人就行。” “还有,虽然李波,徐元霜和慧慈的嫌疑更大,但田清禾也不能排除。” “我本来觉得他是“十三局”的人,但后来想了想,或许是“公司”的中高层也说不定。” 陈极没有忘记唐琴当时模仿医院医生的样子,知道对一个人的判断不能仅靠表面判定。 他手里拿著钢笔,又对著杜听风二人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两人都点了点头。 陈极將钢笔別在自己领口边,没再继续討论红线的事,而是拿出了那本初稿。 他打开这本更像是灵感集的本子,慢慢地跟著前面的人走,若有所思。 在出发去警局之前,八人已经初步看过了初稿。 这里面没有故事! 而是杂乱无章的標题、符號,和一些大纲。 只有第一页,草草写了【嫁衣】的故事,是李波手里那个版本的草稿。 第二页,则潦草地列了十几个標题: 【异常】【红伞】 【遗照】【电梯】 【土里的玩笑】【看见你了】【异度空间】…… 这些標题的信息量非常大! 因为,【异常】和【遗照】,已经確认是发生过的诅咒。 那么,入域者们未来会遇见的诅咒,就在剩余的故事之中。 不过,陈极也有些猜测。 这些故事,並不一定全都会出现。 一是因为入域者的人数根本没有这么多。 二是,在一些標题旁,作者梁明或是画x號,或是標註了个?號。 但,真正让这次任务发生了大进展的..... 是这张初稿上的最后一页! 一张被撕掉大半张的一页! 这一页只剩下了一行標题。 【梁明的故事】 就是这一页,让所有人都对生路,隱约有了想法! 他们已经知道《每天一个鬼故事》的作者是谁,但域河的出口並未出现。 但,在初稿第二张,所有单独的標题,都被笔一起圈了起来。 而这个大圈下面,出现了一个箭头,旁边的標註,正是: 【梁明的故事】。 也就是说,【梁明的故事】,包含了所有单独的鬼故事。 这或许就是域的指引所说的,【恐惧的源头】。 陈极合上书,现在眾人的目標,就是找到【梁明的故事】,看看里面到底讲了什么。 他微微眯著眼,踢了脚地上的石子,跟著田清禾拐到外面的大道上。 那片狭小脏乱的街区被甩到几人身后。 阳光,从大厦玻璃反到整洁的马路上,如同照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 片刻后。 大浦区警署外。 陈慧琳穿著一身利落的制服,朝几人走来。 “我找到阿香的报案记录了。” 她手里拿著几张纸,陪伴入域者们进入警局。 “挺好的。” 田清禾心不在焉地说道,不停张望著四周: “钟sir在哪?” 陈慧琳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办公室,脚下不停,继续说道: “阿香声称,她丈夫郑忠山在忽然失踪之前,曾经购买了去內陆的船票。” “还有,我仔细研究之后,发现郑忠山的失踪案有些蹊蹺之处。” “他前一个小时还在阿香身边睡觉。” “之后——” “陈警官。” 徐元霜皱了皱眉,打断了陈慧琳的话。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些冷淡: “阿香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你的调查方向是错的。” “我们现在已经有別的进展了,需要和钟sir说一声。” 陈慧琳愣了愣。 她有些无措地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还想说些什么,但田清禾已经带著几人进了办公室。 在队伍的最后段,一个棕色头髮的男人却停在她面前。 杜听风和陈极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陈警官,可以麻烦你把阿香当时的报案记录,复印一份给我们么?” 陈极接话道:“还有,我们想知道郑忠山的船票有没有使用过。” 陈慧琳勉强地笑了笑: “行,等会我给你们拿过来。” 第102章 【域·悚】慧慈 办公室內。 钟警官正坐在桌前,眉头深深地拧著,面前的菸灰缸几乎都快满了。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入正题: “我查过局里的系统,叫梁小宝的人很多,但应该都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说著,他將一张列印纸推给田清禾: “户籍在大浦区,又是四十岁上下的梁小宝,只有两个。” “一个十年前就回大陆了,一个去了外国生活。” 田清禾摇了摇头,时间对不上。 他们找的梁小宝,今年年初还在大浦区活动。 钟sir又点起一根烟,很坦诚地说道: “我认为你们没必要去再找这个人了。” “这很有可能是梁明的化名,他家境贫寒,或许是不想归还衣服才这样的。” 说著,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你们可以看看梁明的资料。” 田清禾接过文件,缓缓地念道: “梁明,1959年於大浦区家內出生。未由医院接生。” “父亲早逝,母亲將其养大。” “中学成绩优异,获得过数次徵文比赛冠军,但后因家穷,中途輟学。” “1980年至1990年,在杂誌社当临时工,后被解僱。” “此后一直为无业游民,直到一个多月前人口普查,被划定为失踪人口。” 这就是梁明的经歷,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他或许已经死了。” 陈极说道,將在甲乙街44號遇见梁明母子鬼魂的事复述了一遍,又问: “你有张昭娣的资料么?” 钟sir点了点头:“有份病例。” “张昭娣一年多前被確诊为肺癌,没有去医院治疗,后来就去世了。” 他嘆息了一声: “我想,或许是梁明的怨气太大,才会化为鬼魂来索命。” “但,这和阿香与肥佬华,又有什么关係呢?”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波忽然插嘴道:“肥佬华骂过梁明,说他的鬼故事没人看。” “確实是,但.....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钟sir皱眉道。 陈极站在人群后面,若有所思。 大家之前的推测,是认为,谁看过鬼故事,谁就会被诅咒。 但现在已经出过三个版本的《每天一个鬼故事》。 且张昭娣遗照前的初稿,上面並没有刷新出新的鬼故事。 况且,阿香家里的那本,又是哪来的? 梁明诅咒的对象,难道是隨机的? 杜听风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域的不同类型么?” “像这种有背景故事的域,前置的事件,不大可能是隨机发生的啊?” 杜听风的意思很明白。 他认为阿香,肥佬华,和梁明之间必然有更深的联繫。 陈极微微点头,【看过】鬼故事这一点,应该只是最浅层的诅咒原因。 而除了几名入域者之外,其他人的死,如果能串联起来,或许就能完整地构建出【梁明的故事】。 钟警官又和几人商量了一下,但暂时没有討论出什么结果。 他又建议,大家可以在警局,或者庙里过夜,避免再次撞鬼。 不过,田清禾婉拒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入域者们都知道,域里的鬼几乎没有什么忌惮。 慧慈也直言: “这里的寺庙挡不住鬼。” 他之前一直存在感不高,总是在想自己的事,此时插话的很突然。 陈极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小和尚,见到对方眼里有些莫名的迷茫。 似乎从阿香家出来之后,小和尚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態。 像是有什么他不能確认的事情一样。 陈极心里微动,决定等离开警局之后再问问。 从钟警官的办公室出来后,陈慧琳將阿香的复印件交给了陈极。 她並没有被徐元霜之前的话打击到,態度依旧认真: “我还是觉得郑忠山是一个重点调查目標。” “如果你们之后有搜集到任何线索,直接联繫我。” …… 酒店门口。 八人商量了一下,暂时分成两队。 陈极三人想去阿香的村屋里,再找找她和梁明的联繫。 小和尚慧慈,也加入了他们。 而田清禾,李波,还有徐元霜,则是准备去发票上的租衣店,確认一下樑小宝的身份。 六子本想和陈极等人一起,但看见李波阴沉的面色后,最终还是选择去租衣店。 他性格多疑,知道自己和李波经过几次的言语交锋后,已经结下樑子了。 陈极那边,和任务主线关联不大,且陈极救过自己,多半不会刻意隱瞒线索。 但李波,还有和他一起的徐元霜.....就不一定了。 六子又对著陈极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说:“小心点儿”,但声音含糊不清。 接著,他手插著兜,脸色很臭,跟著田清禾等人走了。 陈极三人,以及小和尚慧慈,则转身往旁边的街道走去。 如今正是7月,天气炎热,几乎所有入域者都將隨身的外套脱掉。 只有慧慈一人,还穿著一身闷热的灰色僧服。 “慧慈师傅,你不热么?” 陈极想了想,才斟酌地开口。 他想藉此理由让慧慈將袖子擼上去,看看他手腕上,到底有没有红线。 “还好。” 慧慈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陈极被他的话堵到一时无言。 过了几秒钟,慧慈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很犹疑: “我有件事需要和你们说一下。” “关於昨天,阿香尸体旁被莫名其妙推倒的椅子。” “那不是鬼——嗯?” 他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讶然地看向一旁的菲儿。 菲儿正拉著慧慈的胳膊,在將他的袖子卷到肩膀上。 “没有。” 她平静地说道,把慧慈的胳膊放下。 她没在慧慈手腕上看见红线。 慧慈有些困惑:“没有什么?” 陈极动了动喉咙,有些尷尬地说道:“菲儿刚才好像,在你衣服上看见个虫子......” “可能是看错了。” 他很快速地转移了话题:“慧慈师傅,你刚刚的意思是,把椅子推倒的不是鬼?” “对。” 慧慈没太在意之前发生的事,点了点头。 “可那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杜听风有些不认同,昨天是他负责搜寻臥室,根本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因为我们看不见,不代表他不存在。” 慧慈停下了脚步,面色很坦然。 “我很確信那不是鬼。” “因为,如果是鬼,我立刻就会知道。” 陈极三人眼神一凝,一时摸不准慧慈的意思。 是诡物的能力? “不是诡物。” 慧慈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补充道: “我八字全阴,癸未日出生又逢上鬼节;命里阴气无制。” “小时候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20岁,除非拜入佛门。” 他笑了笑,才道: “好处是,我对鬼的存在,非常敏感。” “也因此,我一进到阿香的屋子里,就知道那里並没有鬼。” 菲儿没有听懂慧慈前面说的意思,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懂了。 她眉头一皱,怀疑地看向慧慈: “没有鬼,你当时还求什么心安?” 小和尚慧慈咧开嘴,很认真地说道: “当时没鬼,不代表阿香之后不会变成鬼呀。” 陈极也听得迷迷糊糊的,却並没多问。 他一直在思考慧慈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只是因为我们看不见,不代表他不存在。” 如果阿香身旁真的有人..... 那会是谁? 他抬起头,看见杜听风正翻动著手上的资料。 是陈慧琳给他们的,阿香的报案记录。 那里显示,郑忠山在失踪的一小时之前,还在阿香身旁睡觉。 等阿香再睁开眼... 他就不见了! 同时,那两张船票並没有被使用过。 两张船票。 郑忠山无论出於任何原因,要回大陆,当时肯定是想带著阿香一起回去的。 因此,他不太可能,会在没有通知阿香的情况下..... 忽然离开。 “是郑忠山。” 陈极忽然开口道。 他的大脑里像划过一道闪电般忽然明悟,立刻將包里的初稿打开。 “阿香並不是第一个受到诅咒的人。” 陈极翻到第二页,指著其中一个鬼故事標题道: “郑忠山才是。”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顺著陈极的手指看去。 纸上,四个大字,后面跟著一个奇怪的星號。 【异度空间】 “之所以这个鬼故事一直没出现.....” 陈极喃喃道。 “是因为,郑忠山还没有死。” 第103章 【域·悚】哗哗 “异度空间.....” 杜听风喃喃道,眼睛微微眯起,脑海里一瞬间已经闪过种种猜测! 几人停下了脚步,凝视著面前老旧的村屋。 如果真如陈极所说,那么眼前的这所房子里,同时存在两个空间。 一个,属於现实世界,也就是阿香的尸体存在的空间。 另一个......很有可能,只有郑忠山一人,孤独地被困在里面。 “你们说,郑忠山能看见外面发生的事么?” 菲儿忽然开口问道。 陈极有些默然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能的。” “他很有可能就是在靠近阿香尸体的时候,才发出了那些异动。” “算算时间.....郑忠山甚至有可能,亲眼目睹了阿香被嫁衣鬼杀死。” 菲儿的声音很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有些懨懨地说道: “.....我觉得这比鬼嚇人多了。” 那种明明就在妻子旁边,却被隔离、无法被发现的感觉...... 甚至面对妻子的死,自己也无能为力。 阿香死前,应该非常绝望,或许也曾祈祷过丈夫会回来救自己。 她直到死,都不知道,其实郑忠山一直在自己身边...... 菲儿摇了摇头,將这股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拋之脑后。 她不害怕鬼,却因为以前的一些经歷,很惧怕孤独。 “这还只是猜测。” 杜听风安慰她道,“还没有具体的证据来证明。” 陈极也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一怔。 四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几个戴著手套和口罩,身穿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推开门,看见外面的四人也是一愣。 “做咩啊?” 其中一个带头人问道。 陈极从兜里摸出身份证明,快速地扬了一下: “我们是警署请来调查案件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是....?” 几个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带头人抹下口罩,几步走到陈极面前。 他微微侧开身子,指了指门后,有些紧张地说道: “阿sir,我是殯仪馆员工,来清理尸体。” 陈极探头一看,才发现门后的客厅地上摆著一幅巨大的白布。 白布下隆起的身形,正是阿香的尸体。 嫁衣,已经被从她身上褪下,隨意地扔在一边。 “警局还要尸检吧?” 杜听风问道:“不先带去太平间么?” 带头人摇了摇头,赶紧解释道: “太平间冇位置了,讲是案件差不多结了,明日送去做火化。”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陈极几人,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们警官是这样讲的啦。” “我们还没收到通知。” 陈极敷衍了一句,便挥挥手让殯仪馆的工作人员离开了。 片刻后。 阿香的尸体旁,四人紧皱著眉头。 “阿香明天就要送去殯仪馆了。” 杜听风说道,环顾著四周,但没听见一点动静。 村屋里非常安静。 似乎只有陈极四人,存在於这里。 但,他们已经非常確定,郑忠山根本就没离开过! 九成的可能他就在几人身边! 因为,眾人已经搜寻过所有的房间,发现郑忠山的身份证件、个人用品,甚至钱包都还放在家里。 自从钟警官接手阿香的案件后,调查方向便转为了去寻找《每天一个鬼故事》的作者。 阿香的村屋,作为案发现场,並没有被怎么调查过。 陈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我们先去別的屋子里。” 他想到了昨天椅子倒时,入域者们都在外面的客厅。 说罢,他就带著几人走到了一旁的房间,將门只留下一道缝。 “不要看著外面。” 陈极又补充了一句。 四人全都闭上眼,不再说话,整座村屋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只有隱约传来的,屋外的鸟叫声。 就在这万籟俱寂之时—— 一阵非常轻微,像是微风飘过的哗哗声,忽然响起。 这个声音的分贝实在太小!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不再发出任何动静,陈极很难捕捉到这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异响。 但他知道,门窗已经紧闭,根本不可能再有风吹进屋里。 陈极对著几人比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那道哗哗声瞬间停止。 “我知道了。” 陈极对著另外三人说道: “郑忠山在【异度空间】里,几乎无法和外人交流。” 他转向阿香的尸体,对著空气说道: “郑忠山,如果你在这儿,请再发出一遍刚才的声音。” 说罢,他又带著几人进了屋。 隱秘微弱的哗哗声再度响起。 藉此方法,陈极又问了两个问题: 一:郑忠山是否,最多传出这一点儿动静? 二:而哗哗声能被听到的前提,是否是陈极等人,不和郑忠山处於同一个屋子內? 两个答案都获得了哗哗声的回应。 不过,在陈极询问【异度空间】里具体的状態后,哗哗声就消失了。 之后也没有再出现。 四人又尝试了几次,但最终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可能有时间、或者次数限制。” 杜听风说道。 “要不就是郑忠山只是钻了个【异度空间】的漏洞,现在已经被修復了。” 几人都眉头紧皱,他们好像获得了不少线索,但又对推进任务没有什么帮助。 “明天上午再过来吧。” 慧慈想了想开口道: “明天阿香的尸体就会被运走,或许会发生什么变化。” 几人都点了点头。 如今天色已晚,郑忠山也不再回应,眾人只能暂回酒店。 幸运的是,田清禾等人从租衣店那里,获得了重要的线索! 梁小宝和梁明,果然不是同一个人! 田清禾的房间內,八人围坐在一起。 “租衣店老板娘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 田清禾说道,打开一个记录线索的小本子: “她说,是一个小孩过来租的衣服。” “那个孩子给的押金全都是零零散散的零钱,一块、几毛的都有。” “孩子挑了半天,最后才因为钱不够,租了件断码的灰色西装。” 陈极追问道: “那孩子长什么样?” 田清禾神色有些复杂,很困惑,將手上的本子递给陈极: 上面是一副简笔画。 田清禾根据老板娘描述,画出来的孩子肖像。 陈极眼里一凝—— 脏兮兮的衣服,上面有几个破洞。 身上挎了旧个腰包。 眼珠子老是偷偷瞄著人,有点儿斜视,透出一丝鬼精鬼精的市井气: “这是那个报童!” 陈极失声喊道,立刻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小孩怎么会和梁明有联繫?” 一瞬间,杜听风的话又在他脑海內闪过: “......前置的事件,不大可能是隨机发生的......” 一道凝重的声音在陈极耳边响起,正是杜听风。 “域里没有巧合。” “如果有,那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的真相。” 第104章 【域·悚】梁小宝 田清禾深深地看了一眼杜听风,这句话总结的非常精闢。 “小杜说的没错。” “梁小宝,也就是那个报童,很有可能就是串联起【梁明的故事】的主要的人物。” 他算了一下,从刚开始送指引,找到肥佬华,再到今天卖报,让入域者们看见讣告—— 桩桩件件,重要的节点,报童都在其中。 “但是钟sir说过,梁明是独生子女,没有別的亲人了。” 徐元霜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梁小宝和梁明姓氏一样,很难不让几人猜测,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亲属关係。 “这个问题,可能得等到我们找到梁小宝,才会被解答了。” 田清禾说道,已经起身看向窗外。 如今已是晚上八点,但眾人还是下了楼,寻找小报童的身影。 他们拖不起更多的时间了! 明天,新的鬼故事诅咒还会再次出现。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诅咒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几人找了半天,终於在一处巷子的角落,看见在吃盒饭的小报童。 巷子极窄,黑洞洞的,地上流著污水,最尽头还有些流浪汉在睡觉。 小报童梁小宝正坐在地上,身子下面铺了些纸板。 他像是闻不见旁边臭水沟的味道一样,整个头埋在饭盒里,吭哧吭哧著吃得很香。 “梁小宝!” 李波低喝一声。 “?!” 梁小宝一下抬起头,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惶恐,嘴上全是米粒。 他一看见李波,就认出是那个昨日抓住自己的人。 瞬间,梁小宝將饭盒一丟,瘦小的身子像个老鼠一样窜了出去。 然而,他又怎能和成年人相比。 六子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几步上前,轻易拎起了梁小宝的衣领。 他盯著小孩不停挣扎的身影,面色有些复杂。 “你別搁这乱跑,我们要找你打听点儿事。” 他恶狠狠地说道,但是手却鬆了点儿。 “乖乖回答,等会有钱拿,知道了不?” 梁小宝紧紧绷著嘴,眼神警惕。 陈极走上前,指了指旁边的纸板,语气很平和: “你现在就在这住吗?” 梁小宝不吭气。 李波嘖了一声,刚想走上前,便被杜听风拦住。 陈极笑了笑,继续说道: “是不是因为张姨和梁明都死了,你没法回家了?” 梁小宝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猛地抬起头,大吼道: “明哥没死!” “他死了。我看见了他的鬼魂。” 陈极蹲下身,平视著梁小宝的眼睛,语气有些低沉。 “没有!他只是被书吃了!” 梁小宝不再挣扎,黑黝黝的眸子透著一丝倔强: “等我攒够钱,就能找山上的老道士施法,把他救回来!” “唉.....” 慧慈在身后重重地嘆息一声。 他去过这里的寺庙,知道梁小宝所说的“老道士”,都是山脚下装神弄鬼糊弄人的,目的只为了捞钱。 陈极摇了摇头,没有戳破梁小宝的幻想,而是陈述道: “你不是梁明的亲生弟弟。” “被收养的么?还是认的?” 梁小宝嘟囔道:“认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陈极对他態度还不错,上午问完问题还给过钱,梁小宝渐渐地把他和梁明的关係说了出来。 原来,梁小宝是个孤儿,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幸好有附近的梁明母子帮扶著,后来更是被梁明认作了乾弟,將他接回家一起同住。 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就是梁小宝。 家里很穷,但梁明偶尔也能卖出些稿子,还有之前攒下的钱,也能勉强过活。 直到去年,张昭娣被確诊为肺癌..... 治疗要很多钱。 那之后,梁明就没日没夜地写稿,投稿,试图赚够足够的钱,给自己老妈看病。 那一天,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肥佬华,来了他们家。 梁明很恭敬,又是递烟又是敬酒的,后来又去了屋里密谈。 梁小宝偷偷听见,肥佬华笑呵呵地告诉梁明: “我在杂誌社有认识嘅人啦,你那本书交给我,绝对让你赚好多钱!” 好像是在说,一本梁明写的故事? 后来的事,梁小宝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梁明並没有暴富。 没有钱治疗,张昭娣也很快就去世了。 之后,梁明依旧每天写点简单的鬼故事,让肥佬华帮他列印出来卖掉。 但,就在每个深夜..... 梁小宝总能看见,梁明伏在书桌前,一直写,一直写,写一本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的书..... 《每天一个鬼故事》。 直到某一天,梁明忽然短暂地出门了一趟。 就在他回家后的当夜,梁小宝无比惊恐地发现...... 梁明的身体,居然慢慢融化,直到和这本书成为了一体! 梁明被书吃了! “.....肥佬华骗了梁明,多半是把他的稿子偷了。” 田清禾在陈极身后目光凝重,默默在心中嘆息一声。 这种事,即使是在现代,也不罕见。 六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梁小宝,一人不知道去哪了。 陈极数了一叠钞票,递给梁小宝: “谢谢你的回答,这很有用。” 他看著梁小宝將钱飞速塞到腰包里,忽然开口问道: “你认识郑忠山么?” 梁小宝愣愣地摇了摇头。 “山老虎。”陈极补充道。 这回,梁小宝立刻点头道: “你在说虎哥啊!” “当然认识了,他是明哥的髮小,老来找我们玩!” “不过,后来听说他要回大陆了,就没怎么再联繫过了。” 陈极点了点头,站起身。 他正想带著梁小宝回酒店洗个澡,休息一晚,就见到六子快步从巷口走来,手里还拎了碗烧腊饭。 “六子,你.....” 陈极不禁一愣。 “这小鬼的晚饭刚被我们嚇没了。” 六子似乎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打了一下樑小宝的头,语气还是很凶。 “补偿你的,懂不?” 他有些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梁小宝,又像是在看以前的自己。 陈极抿了抿嘴,看著面前一高一矮两人,斗嘴的样子,说不出来的相似..... 一小时之后。 梁小宝被安排到一个空余的房间去休息了。 如今八名入域者,已经不再各自睡一间房。 过了十二点,新的鬼故事诅咒就会出现,所有人不得不提防著。 陈极、杜听风和慧慈,睡在一间屋子里。 三人简单商討了一下: 首先,是郑忠山的事。 由慧慈和菲儿,明早一起去阿香家,监督殯仪馆员工搬运尸体。 同时观测郑忠山那里,是否还能再次做出回应。 其次就是《梁明的故事》那一页的去向。 根据梁小宝回酒店后说的话,他在梁明消失后,便將这本初稿送到肥佬华那里。 他隱约猜到了这本书有问题,也知道肥佬华骗了梁明。 於是,梁小宝怀揣著阴暗的希望,想让肥佬华也被这本书吃掉。 不过他也说了,自己並没有翻开过这本书,更没有將最后一页撕掉。 “那么.....初稿上的最后一页,《梁明的故事》;到底去哪了?” 杜听风皱眉道。 “说来说去,这本初稿流通的环节中,出现问题的节点还是肥佬华。” 陈极再次翻开初稿,手摸过上面的一个个標题。 “我们明天得去问一下钟sir,看看肥佬华家里有没有这一页的线索。” “还有,梁明消失的那天,是1999年6月3號。” “要调查一下那几天,梁明和肥佬华是否还有別的动向。” 慧慈摸著念珠,眼睛缓缓睁开,轻声说道: “警局那边找这些信息应该很容易。” “我们需要担心的....” “是另外一件事。” 他的声音难得地出现了变化,有些凝重: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明天了。” “新的鬼故事诅咒,不知道会降临到谁的头上。” 三人都沉默了。 窗外的霓虹灯光,射进阴暗的室內,將整间屋子,都照的红彤彤的...... 第105章 【域·悚】红伞 清晨。 外面比前两日安静许多,雨水落在窗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连绵不绝。 陈极打了个哈欠,昨晚三人轮流守夜,他是最后一班。 他將窗帘拉开,但屋里並没亮堂多少,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第三天的凌晨,陈极三人平安度过。 没有多做停留,几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前往田清禾的房间。 五分钟之后。 八名入域者已经全部集齐,都安然无恙。 所有人的精神依旧紧绷,很有可能下一秒,鬼故事的诅咒便会突然降临。 杜听风打开窗子,瞥了眼正和钟sir打电话的田清禾,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一直不算太好,时不时在下雨,连风都是潮湿的,路上的摊贩少了许多。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钟sir现在去查肥佬华的行动记录了。” 田清禾说道,收起手机。 “他大概下午能给我们个结果。” 陈极点了点头,隱秘地扫视了一圈眾人。 根据诡物“一线牵”的代价,它的使用者,必定在这次被诅咒的人之中。 这个人,会比其他人更恐惧这次诅咒的到来。 然而,陈极放眼望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人的脸上,有明显的焦灼之色。 如今,慧慈、六子已经被排除嫌疑。 田清禾仍然在自己的线索本上写写画画,李波正和杜听风一起站在窗口;而徐元霜,则懒懒地趴在沙发上打盹,看著格外放鬆。 陈极心中一沉,隱隱有些不好的预感。 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如此正常,那么..... “一线牵”的使用者,会不会再次动用了这个诡物? 但他暂时还没什么头绪,只能继续观察著几人的状態。 过了片刻,慧慈和菲儿看了看时间,启程前往阿香的村屋了。 他们不太確定阿香的尸体具体会在什么时候被运走,只知道是上午,故而提前出发。 田清禾、徐元霜两人,並不认为调查郑忠山的事,能对任务主线有什么帮助。 现在线索已经很清楚,只需要知道肥佬华到底將最后一页,《梁明的故事》放在哪了,找到就能通关。 不过,现在眾人也没什么事,只能等待著钟sir打电话过来。 以及,防范著新的诅咒发生。 雨渐渐停了。 滴——! 突然,一阵极为刺耳的鸣笛声,从窗外传来。 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田清禾走到窗边扫了一眼,转身道: “路太湿,有车打滑了。” 陈极没太在意,他手上转著笔,正在思考出域之后的事。 可就在此时,六子有些紧张的声音忽然响起! “.....杜哥?” “李波?” “你们怎么了?” 陈极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立刻抬起头,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都看向窗台边! 杜听风,正和李波肩並肩地站著,两人死死盯著窗外的街角,身子一动也不动! 两人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 杜听风的心臟砰砰直跳,他的视线中..... 远处街角的路牙子上,正站著两个人。 两个打著红伞的人。 李波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看著那两张在雨雾中极为突兀的巨大红伞,一时被骇到说不出话! 一个標题,在李波和杜听风的脑海中同时闪过.... “《红伞》。” “这就是今天的诅咒。” 杜听风喃喃道。 陈极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口,隨著杜听风的视线往街角看去! 他不禁一怔。 那里.....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除了李波和杜听风,任何人都看不见那两个打著红伞的人! 与此同时,杜听风的手忽然轻轻碰了一下陈极。 他微微侧过身,让其他人无法发现自己的动作。 陈极目光一凝,清晰地看见..... 杜听风的手上,赫然也出现了一条红线! 这证明,那位“公司”的员工,再次將自己必经的诅咒,转移给了他人! 他默不作声地將杜听风的袖子拉下,挡住红线,隱秘地瞥了眼田清禾与徐元霜的脸。 “一线牵”,果然被再次使用了。 那么李波可以被排除掉。 到底谁才是“公司”的人? 是一直表现的像公职人员的,田清禾? 还是不怎么说话,温文尔雅的徐元霜? 这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神色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们皆穿著短袖,手腕上並没有红绳! 陈极想了想这两人之前的表现,眼里一闪,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他暂时没將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眼前更为紧迫的,是杜听风身受诅咒之事。 “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田清禾立刻翻开他的线索本,对著杜听风两人追问道。 如今已经很清楚,只有杜听风和李波被诅咒了,其他人看不见红伞! “有两个人站在街角.....手上撑著红伞,看不见下面的身体......” 李波描述的很混乱,眼里充斥著强烈的恐惧! 杜听风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红伞的伞面有点不对劲,像人皮,雨一打在上面,再落到地上时就变红了,跟血珠一样。” “根据伞的倾斜程度,伞下的人似乎在眺望东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又看了眼窗外,忽然一怔: “他们消失了。” 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眨眼间便已构建出了杜听风眼里的画面。 而此时,田清禾也已经记完线索。 几人都有些困惑,红伞人的出现太过突然,又莫名消失。 他们似乎只是在盯著某个方向看,並没有做出任何別的动作。 目的是什么? 他们又在看什么? 杜听风还好,李波的脸色却非常难看,他心里极为不安! 红伞的出现,证明这一次的鬼故事诅咒已经开始。 然而,李波却根本不知道,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的脑海內闪过种种恐怖的猜测,从红伞奇异如人皮般的质感,到被染成血色的雨水...... 他甚至,想像出了自己悽惨的死状! 李波下意识地扭过头,求助地看著徐元霜,却见到对方脸色如常,非常平静。 徐元霜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指著某个方向,转瞬间又收了回去。 只有李波一人窥见了徐元霜的动作。 他微微一怔,顺著徐元霜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 李波低下头,不再做声。 “滴滴滴——” 就在屋里气氛非常凝重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钟sir这么快就调查好了?” 徐元霜站了起来,难掩激动之色。 如今任务的进程卡到一半,只能等著钟sir那边提供新的线索。 田清禾摇了摇头,有些疑惑: “这不是钟sir的號码。” 他照旧接通了电话,將免提打开。 “餵?” 电话那头的声音气喘吁吁,语气极为焦灼! 是小和尚慧慈! “怎么是你?” 田清禾一愣。 他正想问慧慈从哪打来的电话,却被对方直接打断! “现在立刻来阿香的村屋,快点!” “菲儿消失了!” 陈极一惊,立刻看向杜听风,两人面色剧变!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消失...... 只有一个可能。 菲儿,被拉进了,【异度空间】里! 第106章 【域·悚】菲儿消失 “这不可能。” 徐元霜听见慧慈的话后立刻开口,表情很警惕: “今天的诅咒已经出现了,是小波他们看见的红伞。” 她往前站了一步,非常直接地说道: “慧慈说的根本不可信,这很有可能是鬼来电!” “这通电话来的不明不白的,慧慈又没有手机,怎么打出来的这个电话?” “我看他的目的,就是將小波他们骗去村屋,鬼或许就在那里!” 田清禾沉默了一会儿,徐元霜的话很有说服力。 毕竟,他们昨天刚刚经歷了类似的事情。 鬼,假扮成钟警官,诱骗他们去了张昭娣的家。 电话那头,慧慈语气有些慍怒: “这是1999年又不是1979年,我没有手机,还不能用公用电话打吗——” “嘟嘟嘟......” 通话忽然断掉。 “我不会去的。” 徐元霜简单地说道。 她的声音都变了,不再是以往的斯文。 反而,更像她和陈慧琳说话的样子,很冷淡。 她的语气忽然微妙,对著李波说道:“小波,你也留在这里吧?” 李波看了看徐元霜,又看了看已经起身的陈极和杜听风。 旁边,田清禾与六子也站了起来,似乎要跟著陈极两人一同出去。 他似乎很无奈地咬了咬牙,说道: “我和杜听风他们一起。” 陈极瞥了一眼李波,没有做声。 就在他要推开门的那一刻,陈极忽然止住了脚步,扭头平静地对著六子道: “六子,你还是留在这吧。” “那边可能有危险。” 六子捕捉到了陈极的眼色,神色一动,点了点头。 ....... 慧慈站在村屋的臥室內,平时稳重的神態已然消失! 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焦灼,手上攥著一把钞票,此时重重地嘆了口气。 慧慈自己都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可手里的零钱,居然只够打1分钟的! 想到电话结束前徐元霜的话,慧慈目光一凝。 他有些摸不准,其他入域者到底会不会来了。 慧慈不停转著念珠,默念心经,强行让自己翻涌的心绪平静下来。 阿香的尸体早在十分钟前就已经被运走。 但,这间村屋里却並没发生任何异常。 就在慧慈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惊愕地发现,菲儿忽然消失了!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就像被空气吞没了一般。 “异度空间.....” 慧慈喃喃道,眉头紧紧皱起。 他环顾四周,这间臥室正是菲儿消失的地点,现在如同死一般寂静。 “菲儿。” 慧慈轻声喊道,很勉强地笑了笑。 “我刚刚出去打电话了,小陈他们马上就过来。” 慧慈的声音,如同石头砸进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但他並不知道。 准確的说,是他根本无法感知到。 就在同一间臥室,慧慈的背后不到几厘米的地方..... 菲儿,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著电锯。 汗珠,滑过她瓷白色的脸庞。 她的发尾飘到慧慈的身上,却如同接触到空气一样,直直地穿了过去。 “这就是异度空间么.....” 电锯在菲儿手中嗡鸣,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子直接透过慧慈,就好像对方只是个幻影。 她发自內心地认为..... 这片空间,只有她一个人了。 郑忠山不可能还活著。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慧慈的感应,是错误的! 虽然几人误打误撞,意识到了异度空间的存在,但慧慈,犯了个致命的失误。 这里有鬼! 菲儿的身前,是一扇窗户。 一扇二楼的窗户。 有两道身影.....两道她很熟悉的身影,正在窗户外面! 一个,是薛燃。 她已经死了。 薛燃的脸色青白无比,脸上带著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诡笑,眼神却极为怨毒! 她静静地飘在半空中,正死死盯著屋里的菲儿! 而另一道扭曲的身影.....则是肥佬华。 如果不是因为那突出的肚子,菲儿很难认出来他。 因为,此时的肥佬华,根本就是一个被缝合出来的怪物! 他顶著一个苍老女人的头颅,身躯肥胖,四肢却如同年轻女子一般纤细光滑。 玻璃上,肥佬华涂著红色指甲油的手,如同猫爪一般攀附在玻璃上,眼里透出极度的癲狂! 菲儿紧紧抿著嘴,她很確信,这扇窗户根本挡不住这两只鬼。 而且,她已经试过,根本出不去这间村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异度空间里,应该都是被鬼故事害死的尸体。 那么,还有一只鬼没有出现。 是阿香! 穿著红嫁衣的阿香! 她去哪了? 菲儿一步步后退,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但那股被独自一人困在这里的恐惧,依旧时不时闪过菲儿的脑海。 菲儿不喜欢这种感觉! “先去找个没窗的屋子。” 菲儿说道,就像身边还有別人存在一样。 “去卫生间,我们去卫生间.....” 她喃喃自语,不自觉地开始咬著自己的指甲。 菲儿內心里从小养成的防御机制,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悄然自行启动了。 嘀————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彻了整个村屋! 与此同时,慧慈忽然全身一抖,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他听不见警报声,却瞬间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暴起! “菲儿!” 慧慈立刻扫视四周,仓惶地寻找那个他看不见的身影: “小心!有鬼进来了!” 那两只在窗外静静窥视的鬼,忽然开始躁动,就好像刚才的警报声,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 他们要进来了! 菲儿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离开了臥室,直直往二楼的卫生间跑去! 但,就在下一秒..... 一袭红衣出现在了菲儿的视线中。 阿香小小的绣鞋,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她披著一套艷丽的嫁衣,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菲儿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作响! 她的大脑瞬间转为麻木状態,没有了害怕的情绪,表情变得很平静。 她高高扬起手里的电锯,双眼认真地观察著阿香的身体,在思考从哪里劈下去,能让对方受伤,自己也不至於失去行动能力。 阿香的脖子已经因为上吊,被勒断了。 “劈这里有用么?” 菲儿又看向阿香一步步逼近的身体,上下打量了一下。 还是砍断她的一条腿吧。 这样,自己还能有手去打开“完美交易”。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肥佬华,和薛燃,已经从缺口处挤进了半边身体! 没有多余的思考,菲儿的电锯,就已经落下—— 然而,阿香却止住了脚步,並没再继续靠近菲儿! 电锯只刮掉了阿香的裙摆。 “?” 菲儿眉心微蹙,眼里露出一丝不悦,她正要往前主动攻击的时候,却忽然一怔。 阿香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看了一眼菲儿,就转身走向了別的地方。 “为什么?” 菲儿轻声嘟囔了一句。 她看向在原地踱步的慧慈,阿香正穿过他的幻影,慧慈全身猛地一激灵。 “小和尚,你说的拜一拜,真的有用!” 菲儿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对著慧慈大喊。 “她对我留情了,你看见了没?” 慧慈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身前,窗外的两只厉鬼,已经完全钻了进来。 两双充满恶意的鬼眼,正阴森地盯著菲儿,面色极为狰狞! 菲儿剎那间意识到,这两只鬼…… 可不会像阿香一样,对她手下留情。 “.....” “我死了,他们也別想好过。” 菲儿又对著空气低语。 她斜斜持著电锯,对著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確认长度足以同时砍下这两只鬼的头。 “他们是不会死。” “但应该,也会疼吧?” 菲儿喃喃道,嘴角绽出一丝决绝的笑。 —————————— 书友们,今天身体不舒服,零点的更新往后推迟一下,上午前会发出来t-t 第107章 【域·悚】背后 两只厉鬼,正以极快的速度,一只在地上攀爬,一只在空中漂浮,齐齐朝这里奔来! 菲儿微微俯身,后背紧贴著门,手上电锯已然竖起。 锯齿飞速转动,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到鲜血的滋味! 嘎吱—— 就在此时,菲儿身后杂物间的门,忽然发出生涩的摩擦声! “谁!” 菲儿立刻扭过头看向背后,却忽然一怔。 一只粗糙的手,將菲儿一把拽入了杂物间! 那只手瞬间將门嘭的一声关上。 “把你的电锯关了。” 角落里,传来一道疲惫的男声。 狭小的杂物间內,电锯闪著寒芒,占了將近一半的空间。 菲儿沉默了几秒,往后退了一步,仍然手持著电锯面对门口。 那扇並不坚实的木门,正在剧烈地摇晃,砰砰作响! 很有可能在下一秒,薛燃与肥佬华,就能破门而入! “关上。” 男人又说道。 也就在这时,缝隙里透过的光,变成了红色。 紧接著,木门恢復了平静。 菲儿一愣。 外面发生了什么? “有阿香在,他们暂时进不来。” 啪嗒。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悄然点上。 烟雾中,他茫然地扭过头,凝视著木门里溢进来的红光。 “你是郑忠山。” 菲儿忽然开口。 她手里的电锯,最后嗡鸣了两声,逐渐变成一个微缩模型。 男人不置可否。 他的头髮非常凌乱,整个人看上去很颓废,鬍子拉碴,眼里的红血丝之多,像是几夜都没睡过觉。 他表情恍惚,只是將手指慢慢靠近那道门边的缝隙,並没多问菲儿是怎么进到异度空间里的。 门外,一只苍白纤细、带著婚戒的手指,从缝隙中伸了进来。 指尖的皮肉已经被磨烂。 这是阿香的手指。 一人一鬼,两只手指,温柔而眷恋地交缠在一起。 阿香,披著霞色嫁衣,默默地守卫在杂物间外。 “......” 菲儿没有再多问,面色很复杂。 原来是这样。 难怪郑忠山能活下来。 之前阿香忽然离开,並不是因为菲儿,曾拜过她的尸体。 她或许也想杀了菲儿,但被人阻止了。 她看菲儿的那一眼...... 其实是在看身后杂物间里的郑忠山。 阿香的尸体被运走,但鬼魂,却因为异度空间的规则,留在了村屋。 在薛燃和肥佬华出现之后,阿香护著郑忠山,才让他存活了下来。 良久,郑忠山才喃喃道: “外面那个和尚,是和你一起的么。” 从警报声响起之后,慧慈便一直穿梭在各个房间里,呼唤著菲儿的名字。 菲儿点了点头。 郑忠山又说道: “每隔一个小时,鬼就会消失,你可以尝试和他交流。”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看著时间,提前回来,整个村屋只有这里稍微安全些。” 菲儿木然地应了一声。 她看著郑忠山和阿香勾紧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郑忠山只能在鬼消失的时候离开杂物间...... 他永远无法再真正看见,阿香的身影。 菲儿不再吭声,蜷缩著窝在角落里。 异度空间里陷入了寂静。 ...... 而现实世界中,陈极四人,已经拐过街角,看见阿香的村屋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 因为,就在五分钟之前,杜听风和李波,再次见到了那两个打著红伞的人! 它们和杜听风两人的距离..... 正在渐渐缩短! 伞微微倾斜,下面的人依旧在凝望著某个方向。 这一次,杜听风发现,那两个持著红伞的人,有些奇怪。 伞下露出来的腿和脚,全被一圈一圈的红布包上,如同木乃伊一般。 没过一会儿,这两个打著红伞的人,便再次消失。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波面色非常苍白,他时不时左顾右盼,生怕红伞人再在某个角落窜出来! 一个恐怖的猜测出现在李波的脑海: 红伞人在逐步逼近他们...... 下一次,是不是就会出现在他们身旁? 到那时......又会怎样? 他的心里越来越惶恐不安,眼神时不时投向陈极,就好像他那里有救命稻草一般。 李波又一次想起了,徐元霜在昨夜和他说过的话。 徐元霜的语气和他刚认识时一样冷淡,却又充满了强烈的诱惑力..... “这是个双贏的局面,不是么?” “你拿到手,说不定就能保下自己的命。” “如果它真如我所猜想的一样,交给我,就算是你的“投名状”。” “李波,你做出这么大的贡献,等进了“公司”之后......地位说不定能赶上我哟。” 李波只进过一次域..... 但那次域,他却亲眼看见了,“公司”员工,到底有多么强势! 在一群最多进过3次域的菜鸟中,有一个人,带上了自己的“导师”。 也就是徐元霜。 他们都是“公司”的员工。 那两人使用了一种神奇的道具,唤为【诡物】,直接將一个必死的局面逆转。 当然,副作用绝对不是“导师”来承受..... 接触了徐元霜之后,李波才知道,只要成为正式员工,完全可以在入域之前,向“公司”申请借用诡物。 而当李波询问,“公司”到底收集了多少诡物的时候..... 回应他的,只有徐元霜意味深长的笑。 从记忆中抽离,李波攥紧了拳头。 再看向陈极时,他的眼神已然变化。 他默默地低头走在队伍的最后段,脑海里思绪万千..... 刚刚还是阴天,此刻雨又开始下了,正如李波的心態,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滴答。 滴答。 雨砸在潮湿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 等等..... 李波忽然全身一冷。 雨下的並不小,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潮湿? 就好像,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他悚然地抬起头,却没有看见灰色的天空。 只有一片猩红。 是一张巨大的红色伞面! 伞骨……赫然是几根,白森森的人骨! 李波的腿一下就软了! “红、红伞!” “它们来了!就在我身后!” 杜听风猛然一惊,立刻扭回头,手已经从兜里掏出筹码。 他的瞳孔瞬间一缩。 就在李波的背后,那两个撑著红伞的人,正静静地眺望著某个方向。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杜听风喃喃道。 那两个“人”,只是具有人的形態。 它们的身体,从头到脚,全被一圈圈的红布缠住,一点缝隙都透不出来。 李波,被嚇得直接跌倒在地,眼里是强烈的恐惧! 他比杜听风离的更近,也因此,闻见了一丝很奇怪的味道。 是一种烂肉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 红伞下的那两个“人”,没有皮肤! 他们的皮去哪了? 雨水划过红伞的伞面,被染为血色,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陈极和田清禾已经快步走来,但他们根本看不见红伞,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不要过来,快走!” 杜听风低喝一声,直接往阿香的村屋跑去! 李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头也不敢回,紧隨其后! 第108章 【域·悚】关键线索 四人连续狂奔百米,杜听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身后並没有追赶的脚步声。 而且..... “它们走了。” 李波之前站的地方,红伞人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 只剩下地上的水坑,如血一般猩红。 “连续三次靠近,却又没有任何行动.....” 陈极目光微凝,一时猜不出来,【红伞】这个诅咒,到底是想干什么? 杜听风打断了他的思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这里不是商量的地方,先去阿香家。” 再走不到几步,便是阿香的村屋了。 陈极点了点头,淋著雨快步往前走去。 他眉头紧皱,脸色露出一丝焦灼,平时冷静的心態,如今也开始动摇! 杜听风的诅咒,至今还没有任何头绪! 而菲儿,又莫名其妙地,被困入【异度空间】里! 陈极抿了抿嘴,他现在所知的线索太少,还得先问问慧慈,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慧慈!” 田清禾已经走到了村屋门口,对著屋里大喊。 他一下拉开门,正好看见慧慈站在客厅里。 “阿弥陀佛,你们可算来了。” 慧慈明显鬆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脸上都是汗?” 田清禾一怔,看见慧慈的衣服都湿透了,全身抖个不停。 “长话短说,这间村屋里有鬼。” 慧慈勉强地笑了一下,快步走到楼梯旁,指了指楼上: “全在第二层。” “菲儿就是在楼上的臥室里消失的。” 听见他的话,四人全都面色剧变! 李波更是往后退了一步,迟迟不愿进屋,脸色非常难看! 他咬了咬牙,看著村屋外大雨倾盆的空旷街道,又看了看陈极几人。 半晌,他才不情不愿地挪进屋里。 陈极和田清禾立刻抬头看向二楼,但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慧慈,你说的鬼,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异度空间里?” 杜听风好不容易挤进屋,站在客厅里皱眉道。 “异度空间。” “他们並不是一直都存在,之前我就没感应到——” 慧慈的话猛然停住。 他直直地看向杜听风,就像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陈极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正要扭过头,就听见慧慈颤抖地说道: “杜听风,李波.....” “你们的伞,是从哪来的?” 李波嚇了一跳,立刻扭过身看向门外,但並没有看见红伞人的身影。 杜听风有些疑惑: “我们的伞?” 他看向陈极,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左手! 左手..... 左手很正常啊? 杜听风看向自己的左手,正举在半空中。 他忽然愣了一下。 那只僵硬举起的手上..... 赫然握著一把红色的大伞。 下一秒,李波惊骇到极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屋: “这伞.....” “怎么会被我举著?!” 李波身体如同被冻住一般,看向他和杜听风一样,高举著的左手! 他想到了自己进门时,像是被卡住似的,往前挤了一下才进屋。 那个时候,红伞,就已经在李波手上了! 可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李波甚至都没感觉到一点违和感,太自然了,这把忽然出现的红伞不像外物,反而就像他的手、他的指甲一般,与生俱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听风沉默了片刻,看向自己的脚。 和他猜测的一样。 一圈圈红布,已经缠绕到他的脚踝处。 看样子,还会继续往上延伸。 他试著甩了甩红伞,但伞就如同被黏住一般,怎么都无法从左手上甩脱。 “我知道了。” “红伞的诅咒,是同化。” 杜听风说道,索性直接坐在沙发上,面色已然平静。 “这应该不是即死型的诅咒。” 杜听风思忖片刻,再次开口:“得等到我们和之前的红伞鬼一样,红布完全覆盖过头顶,那才算同化完成。” 他將右手从兜里抽出,不再握著筹码。 幸运,只会持续十分钟的时间,对於这种不是即死型的诅咒用处不大。 他对著二楼扬了扬下巴,示意陈极上去: “你先去查看一下菲儿那边怎样。” “我在这里等等,看红布往上延伸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陈极看著杜听风手持红伞的诡异模样,默默点了点头。 如今杜听风的诅咒还可以稍等,但菲儿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没再犹豫,几步上了二楼。 这里异常地安静,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 更没有菲儿的身影。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极看向跟著上来的慧慈,皱眉问道。 慧慈简单复述了一遍,又道: “菲儿在消失之前没有任何的异常。” “她一直跟在我身后,甚至都没怎么碰过这里的东西。” 慧慈的意思是,菲儿根本没触犯过任何有可能的禁忌。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忽然被拉进去? 就在陈极沉思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了滴滴滴的手机铃声。 紧接著,就是田清禾有些激动的声音。 “喂,钟sir!” “你有线索了?” 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动,屏息凝神,紧张地听著田清禾的通话。 几分钟后。 “好,好!” 田清禾连连点头,掛断了电话。 他打开线索本,在上面记录著些什么,同时快速地说道: “我们离通关很近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惊,李波更是站了起来! 田清禾继续道: “钟sir说,他查到梁明在6月3號之后,便再也没有行动记录。” “他白天出门的轨跡,是这样的——” “梁明,先去了某杂誌社,后来大概率是步行回家,查不到记录。” “他死之后,书兜兜转转又经过梁小宝的手上,再次到了肥佬华那里。” 田清禾顿了顿,手速飞快,依旧在不停记录,似乎生怕自己忘掉: “同时,肥佬华家里没有找到【梁明的故事】。” “通话记录显示,肥佬华在几个月前,曾经多次联络过,梁明后来去的那家杂誌社。” 事到如今,整个任务的脉络已经清晰。 陈极快速整理了一下田清禾说的话,那么梁明的经歷大概是这样的: 他的稿子被肥佬华骗走,卖给了某杂誌社。 事后,或许是想去理论,或许是想去卖自己的新书。 梁明携著初稿,再次去了杂誌社一趟。 肥佬华家没有【梁明的故事】那一页。 那么..... “那一页在杂誌社里!” 李波有些激动地喊道,找到这一张故事,他就能通关了! 但,他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红布,已经蔓延到了小腿处。 “別管菲儿这边了,赶紧去杂誌社!” 李波立刻开口道,神色很焦灼。 第109章 【域·悚】田清禾 陈极没有吭声。 他瞥了一眼田清禾,看见对方正对著自己的线索本思索,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李波,你先去吧。” 陈极说道: “我要將菲儿带出来。” 根据慧慈的话,二楼里应该存在不止一只鬼,菲儿现在正处於危机之中。 李波怒喝一声,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她说不定早就死了!” “楼上根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说的是事实,直到如今,二楼都保持著寂静。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就好像陈极昨天听见的哗哗声,只是他自己的幻觉一样。 陈极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整间村屋都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只有李波,在焦灼地原地踱步。 他嘴上说著要走,但却迟迟没有动身。 片刻后,杜听风忽然开口道: “最迟到晚上七点,红布就会覆盖全身。” 七点。 那么,在此之前,杜听风必须离开域,或者找出生路。 但是红伞的诅咒是同化,又不是遇见鬼,去哪里找寻生路? 陈极思索了片刻,独自一人走到二楼的臥室里,將门掩上。 几分钟之后,田清禾推开门,表情有些烦躁。 “李波吵的要命,一直嚷著要走。” 他说道,走到陈极身边。 “我说他都知道杂誌社的地址,要走就赶紧走,在这嘰歪些什么?” 陈极声音很轻: “东西还没拿到,他肯定不想现在走啊。” “什么?” 田清禾愣了一下,將手里的线索本合上,有些疑惑地看向陈极。 “没什么。” 陈极转身看向田清禾。 这个男人从入域开始,便一直充当著领队的位置。 他確实一直在寻找线索,联繫警官,几乎每次新的消息,都是由田清禾传递出来的。 但陈极却觉得..... 他更像是个推进任务主线的工具人。 这一次的域,所有人都只是在被动地接受著信息,包括田清禾亦是如此。 陈极忽然开口,转了话题: “田清禾。” “你为什么不和李波一起去杂誌社?” 像是没有意料到陈极会这样问,田清禾一怔。 隨即,他犹豫了一下,才有点结巴地说道: “这次域.....我不是侦探团的,团长么。” “所以呢?”陈极追问。 “我的经验也比你们多。” 田清禾想了想道,“那么我就有义务,將你们全都带出去。” “身为领队,负的责任就会更多。” 田清禾越说越顺畅:“同时,还需要將团队凝结在一起,保证每个人都活下来;方向明確,意志力坚定,冷静而无所畏惧。” “.....別背了。” 陈极有些无语地道。 这很明显不是田清禾內心的真实想法,更像是从哪里背诵的一样。 “我是认真的,陈——小陈。” 田清禾轻咳了两声。 陈极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口误,忽然笑了下: “你不和李波一起去.....” “是因为你的线索本上,还没出现新的內容吧?” 田清禾凝视著陈极的双眼,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却。 “你原本真的认为,【梁明的故事】就在杂誌社里,对不对?” “但,过了这么久,你的线索本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於是,你就开始怀疑,钟sir提供的消息,是假的,或者说方向並不正確。” 陈极缓缓地说道。 “......” 田清禾一直稳重平静的脸,终於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非常仔细地瞅了眼陈极,眼里露出一丝感慨: “你能猜到“线索本”是个诡物,就够让我稀奇的了。” “但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怎么猜出它的能力的?” 陈极的手將线索本往前拨了几页,露出梁小宝的画像。 “第一,钟sir在说完梁小宝有可能是化名之后,你甚至都没往这个方向调查过,而是直接去了租衣店。” “就好像你忽然就能確信,梁小宝和梁明根本不是一个人。” “第二,菲儿失踪之后,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你相信了徐元霜的话。” “你认为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是鬼来电,但没过一会儿,又决定和我们一起来村屋。” “还有一点.....” “田清禾,你昨天晚上给我看的这幅画像,標准地像列印上去的一样。” “甚至你都没有草稿,没有修改,仅凭租衣店老板的描述就能画成这样,你是机器人么?” 陈极最后总结道: “我赌你现在再画,绝对画不成这个样子。” “至於能力.....只要知道了你拿的是个诡物,你又没停过在上面记录,就很容易猜出来吧?” 田清禾脸色非常复杂,他愣愣地看向陈极,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6。” 他並没再多提自己的“线索本”,而是又开口问道: “所以你也觉得,杂誌社那里是个假线索?” 陈极摇了摇头。 “我又不会预言,怎么可能这么肯定。” “我只是觉得,菲儿的消失,绝对不是偶然。” “很有可能,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今天来阿香家时,都会被拖进异度空间里。” 田清禾目光一闪:“你是说.....” “这是一个域里必经的节点?” 陈极道: “不。” 他认为,“被拖入异度空间”確实是个重要的节点。 但,却不是必定会经歷的! “这类似於一个隱藏关卡。” “就好像游戏主线的分支一样,在某个对话,我们选择了特定的选项,才能解锁这个关卡。” “也就是.....在警察局里和陈慧琳的对话。” “如果我们只往钟sir的方向调查,没有理会陈慧琳,就根本不会再来村屋。” “也不会听见那阵哗哗声。” 田清禾却皱眉道: “但按你这种说法,是不是太巧合了?” “据你所说,哗哗声后面就不再出现,如果你们晚一点来,那岂不是什么都发现不了?” 陈极微微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但我认为,只要翻过村屋里的东西,就能很轻易地得出,郑忠山被困在异度空间里的事实。” “那么,既然確信了这一点,即使当时没听见,后面我们也会再来寻找线索。” “迟早.....我们都能听见哗哗声。” 田清禾立刻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取巧了。” 陈极说道:“慧慈能感受到鬼。” “而哗哗声出现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鬼並不是时刻都在这里! “在某一个时刻,很有可能是有规律的一个时刻,鬼就会消失,那时候我们就能与异度空间里的人交流!” “因此,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等那个特殊的时间点出现。” 陈极又指了指线索本: “先说另外一件事。” “我想借用你的诡物,帮我找个线索。” 田清禾迟疑了一下,才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陈极抬起手,打断了田青禾的话。 他,以及客厅里的慧慈,全都转过头,茫然地环顾著四周! 慧慈是因为不再发抖。 而陈极,却是非常隱约地....再次听见了那阵声音。 如风吹动书页。 如落叶被轻轻扫走。 哗—— 哗—— 第110章 【域·悚】猴子的初次使用 杂物间內。 菲儿怔怔地看著空气,变得虚幻而透明。 她之前急於躲避鬼,反而忽视了这明显的异常。 郑忠山那边,身子往前踉蹌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无法触碰到。 阿香的手指,缓缓从缝隙中抽出。 那缕溢进杂物间的艷丽红光,也完全消逝。 菲儿看见郑忠山呆呆地凝望著缝隙,几秒之后,对方才垂下了手。 “你可以出去了。” 他阴沉地说道。 菲儿推开门,看著外面客厅中,只有慧慈的身影。 “那些鬼去哪了?” “我家外面。他们现在无法进来。” 郑忠山没有动弹。 菲儿瞥了他一眼,一人默默走到客厅中央。 她之前已经通过声音判断,陈极和田清禾正在屋內谈话。 几步之后,菲儿躲进了卫生间,那是其他人的视野盲区。 她没有忘记陈极確认过的规则: 【哗哗声被听见的前提,是说话人不被观测。】 “陈极——” 下一秒,菲儿震耳欲聋的大喊声,传遍了整个异度空间! ..... 陈极快步走出来,將动静放到极小! 哗哗声依旧若有若无地出现。 这证明菲儿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屋內。 “她去卫生间了。” 慧慈说道:“我的衣角刚刚被吹动了一秒。” “还有,我没再感觉到鬼的气息。” 陈极立刻扬声道: “菲儿,是你么?” 哗—— “你见到郑忠山了?” 哗哗声再度响起。 “你现在是否安全?” 哗—— 陈极摇了摇头,將杜听风叫了上来。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这样效率太低,只能我们问,她传不出消息。” 陈极轻声说道,看向杜听风的腿。 那里,红布仍然在缓缓往上缠绕。 “我们得想办法听见她在说什么。” 慧慈在一边插嘴道: “用摩斯电码。”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无法观测住,但却能听见哗哗声,那完全可以让菲儿通过控制语句的长短,来传输消息。 卫生间里,哗哗声开始躁动,持续了好几秒。 “.....菲儿不会这个。” 陈极无奈地说道,已经理解了菲儿的意思。 “我来教她。” 说话间,慧慈已经开始准备念出第一个字母的密码。 “不用。” 陈极摆了摆手,“我来。” 说罢,他就拉开自己的外套,將那只猴子玩偶扯了下来。 在路上时,陈极便將猴子玩偶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任由它攀附在身上。 而存放钢笔的背包,则被留在了村屋一楼。 “这是.....” 慧慈双目凝重,直直看著猴子玩偶毛绒绒的脸。 那上面,猩红色的丝线將整张猴嘴都缝住,透著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接下来十分钟.....” “你就是我的眼睛了。” 陈极对著杜听风轻声嘱咐了一句。 下一秒,他已经启动了猴子玩偶的能力! 【不看】 大幅度增加听力,同时失去视觉能力! 陈极全身猛震了一下! 陈极的视线立刻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態,不是黑,而是一种纯粹的虚无!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报导,讲人如果失去了眼珠,看到的世界大概是怎样。 报导里的描述,和陈极如今的感官,如出一辙。 但这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事..... 此刻,陈极的头瞬间如同要爆炸般疼痛,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几乎要裂开! 太多太多的噪音,如同开闸后的洪水,顷刻间全部灌进陈极的耳朵里! 有鸟叫,有水流,树叶从枝干上落下.... “死仔,快啲嚟食饭!” “阿姨,五蚊你仲嫌贵噶?” 甚至连四周居民的嚷嚷,下条街上的摊贩在斗嘴,陈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陈极一瞬间冷汗直冒! 什么都听见,就意味著什么都听不见! 他根本没法处理这么多声音! 不,不对,必定有什么限制范围的办法。 他连续深呼吸几口,强行將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这间屋子里。 片刻后。 四周的喧囂开始慢慢淡化,变成了如背景板般的白噪音。 陈极再想像著前方卫生间的模样,將范围进一步缩小。 刺啦。 他忽然怔了一下。 下一秒,陈极摇了摇头,放任楼下的脚步声,变成了背景音中的一员。 很快..... “陈极!” 一阵被模糊,弱化到了极致的声音,微弱地传进陈极的耳朵。 和陈极猜测的一样。 哗哗声,並不是因为菲儿的声音被扭曲。 而是因为,她能传进现实世界的声音实在太小,即使喊破了嗓子,也和一阵风吹过无异。 “我能听见你说话了,菲儿。” 陈极立刻说道。 他一秒都没有停顿,直接问道: “你能有多久的安全时间?” 菲儿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还有五分钟。” 她將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异度空间的规则,郑忠山的种种,全部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看好时间。” 陈极匆忙地嘱託道,隨后让杜听风扶著他,走到杂物间前。 “郑忠山。” “梁明有给过你一张草稿纸么?” “上面没有標题,顶端有撕裂的痕跡。” 半晌,郑忠山才开口。 他像在做梦一般,声音很恍惚: “可能吧。” “梁明给过我很多东西。” 陈极一时无言。 他想了想,才又说道: “那本自印的,《每天一个鬼故事》,也是他给你的吗?” 郑忠山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郑忠山才低语道: “那是一个误会。” “梁明告诉我.....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本书是怎么来的。” 陈极愣了一下。 “什么?” 郑忠山的这句话,让陈极一时有些困惑。 地摊版本,也就是眾人在阿香家找到的第一个版本,难道不是梁明出版的么? “那时候,他的精神就不正常了,每天都神神叨叨的,说是.....” “有鬼,在逼他写故事。” 陈极的瞳孔骤然一缩。 瞬间,之前他一直疑惑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难怪在第二篇鬼故事【遗照】里,梁明作为作者,会忽然出现。 难怪会有单独的一篇,【梁明的故事】。 在之前所有人的猜测中,这本地摊版本的《每天一个鬼故事》,是沾染上樑明的怨气,才发生诅咒的! 当时,大家都觉得,梁明才是操纵了这一切的鬼。 如今看来,导致所有诅咒发生的源头.... 其实是《每天一个鬼故事》自己! 而梁明,也只不过是被诅咒的人,故事里的角色罢了。 也就在这时,菲儿的声音打破了陈极的思考: “时间要到了。” 她的声音开始时断时续: “一个小时之后——还是这里——” 陈极立刻低喝一声,不是对著菲儿,而是对著郑忠山: “你想一下,6月3號那天,梁明是不是来过你的家!” 紧接著,他立刻感觉到身边飘过一阵微风,再也听不见一点声响。 慧慈裹紧衣服,皱眉道: “鬼回来了。” 陈极点了点头。 他將菲儿、郑忠山说的话全给几人复述了一遍。 接著,陈极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低笑了一声。 “李波走了。” 杜听风一愣,往楼下一看,果然没再见到李波的身影。 他有些疑惑:“你不是看不见么?” “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啊。” 陈极眨了眨眼,感觉到听力在慢慢衰退,眼前也微微出现一丝亮光。 “我听见.....” “他拉开了我的背包,將钢笔带走了。” 就在陈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一处巷子里。 李波不可思议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捞到宝了! 他的手上,钢笔正在划动。 【我能为你找到,生路的方向。】 【没有次数限制。】 还真能保命! 李波急促地呼吸著,看著自己身上,那几乎缠住整个小腿的红绸。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谨慎地问道: “代价是什么?” 钢笔沉默了片刻。 突然,它开始飞速地划动,速度越来越快,沙沙声如同窃笑,透著极致的狂喜! 【代价?】 【我没有代价】 【你只需要】 【给我讲一个笑话】 第111章 【域·悚】笔大仙 “......笑话?” 就这么简单? 李波懵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斟酌地对著钢笔说道:“笔大仙,那.....你想听什么类型的笑话?” 钢笔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受用。 它欢乐地跳跃了一下,但並没对李波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李波抿了抿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虽然从来没拥有过诡物,但也曾听徐元霜提起过,诡物的本质依然是鬼,必定会有代价。 这个“笑话”中,多半有坑。 他转了转眼珠,忽然说道:“要不这样。” “你先给我指生路,我再给你讲笑话,行不行?” 事实上,李波准备做两手准备,先使用钢笔的能力,再去询问徐元霜的意见。 【没问题】 钢笔这次回应的很快。 下一秒,它便已经开始指路: 【往右走100米】 【水果摊处拐弯】 ....... 李波拐过街角,根据钢笔的指示左转右转。 期间,钢笔不断在他手上写写画画,搞得他的手臂一阵瘙痒,险些被车撞到。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李波面色苍白,咬牙对著钢笔说道。 钢笔没有回应。 “.......” 李波深吸一口气,很勉强地笑了笑,重新问了一遍。 “笔大仙。” “咱们这是要去哪?” 【马上到了】 【往左边走20米】 终於,钢笔指示他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往东看】 【你看到了什么】 李波抬起头,直直地盯著东方的天空。 忽然,他神色一怔。 “路牌.....?” 他的东向,街边的树冠之后,赫然是一张半遮半掩的路牌。 上面是一个往左的標识,旁边是一条街道的名字。 【记著这个路名】 “为什么.....” 李波刚想追问,忽然一愣,心里猛地一跳! 他环顾四周,顿时发现自己站的地方,是如此的熟悉! 是红伞人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它们眺望的方向,正是这幅路牌!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李波的脸上顿时扬起浓浓的狂喜,原来生路早有提示! 【三处地方找完】 【我再告诉你最后怎么做】 “是,是。” 李波连连点头,此时已对钢笔的能力再无怀疑。 “笔大仙....还有件事。” 【想回酒店就回吧】 钢笔像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对著不远处的酒店扬了扬笔帽。 李鬆了口气,钢笔比他想像的更为善解人意。 几分钟之后。 入域者的楼层。 李波从电梯里走出来,忽然一怔。 走廊上,六子正倚在窗口抽菸,不时低头俯视著下方的街道,像是在找寻谁的身影。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李波,不禁眉头一皱: “你怎么回来了?” 李波理也不理他,闷著头往前走。 “我他吗问你话呢,你聋子啊?听不见?” 六子烦躁地骂了一句,探头看了看电梯,並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田清禾他们呢?” 李波一声不吭。 对於六子这个暴脾气,他本就有些犯怵,此时做贼心虚,更是不敢回答一句。 然而,六子手臂一伸,直接將他拦住。 “你这么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六子狐疑地问道。 他常年街头上混跡,一眼就能看出別人心里是否有鬼。 甚至早在最开始,六子就隱约感觉到,徐元霜在偽装些什么。 而李波,更是看上去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 “不关你的事,让开。” 李波嘖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扭过头。 “不。” 六子阴阴地盯著他:“你中了诅咒,不跟著杜听风一起找生路,自己一个人溜回来做什么。” 他没有忽视李波手里的红伞。 “你他吗给我让开!我做什么你管得著吗!” 李波怒喝一声,上手就要拽开六子的胳膊。 他心里焦急万分,时间紧迫,阿香家里,那四个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偷走钢笔。 找不到自己,那么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来询问徐元霜。 在这里拖延的时间越长,被杜听风几人当场逮住的可能性就越大! 闻言,六子怒极反笑: “李波。” “你胆子真肥啊。” “你再和我这样说话试试呢?” 他根本没避让一下,反而往前连走几步,步步紧逼,直將李波逼到走廊的墙边。 六子在现实中就是个刺头,完全无所顾忌。 “你.....” 李波紧张地动了动喉咙,刚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忽然一愣。 嘭! 一阵钝器砸到骨头的声音响起。 六子脸上的嗤笑凝固了。 “徐——” 他刚喃喃出一个字,身体便歪倒在了地上,后脑勺血流如注。 六子身后,徐元霜手里拿著个灭火器,脸上表情很冷淡。 “霜姐!” 李波激动地喊道。 徐元霜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情明显很烦躁。 “你拿到手了?” 李波赶忙点了点头,將钢笔从兜里掏出。 “就这破笔?你確认你没拿错?” 徐元霜怀疑地看向钢笔,这和她听到的传闻不太相符啊。 李波手上,这只黑色的钢笔不知道被使用了多久,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被腐蚀的空洞。 甚至笔身的缝隙中,还夹杂了几根灰棕色的毛线,像是从哪个玩偶上扯下来的。 “我確认。” 李波说道,赶紧將钢笔的技能说了出来。 徐元霜面色剧变! 她已经从“公司”里借用过两次诡物,对於诡物的能力也还算熟悉! 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诡物的能力是自己说出来,而不是浮现在脑海的! 徐元霜接过钢笔,但她的脑海內,並没出现任何提示。 首先,钢笔的”使用次数无限制”,明显是在说谎。 但李波只需要使用一次,这倒罢了。 而钢笔的其他能力,和代价…… 她心里扬起一阵怀疑,又不能直接问,只好勉强地笑著说道: “笔大仙.....你和其他诡物,好像不太一样?” 钢笔慢吞吞地在她手上写到: 【你用过a级诡物么】 徐元霜面色一凝,心里砰砰直跳! 她怎么可能用过,她连见都没见过! 在李波眼中,徐元霜是公司的“导师”,地位似乎颇高。 但徐元霜自己却知道,“导师”也分等级,也有自己的“导师”,像她这种等级的,在公司只能算中低层。 这如同*销一般的人员结构,才让“公司”,能变成如今的体量。 然而徐元霜面上不显,只是笑了笑,將钢笔还到李波手里。 反正,使用的人也不是她。 等回到公司后,有专门的部门可以分析诡物。 徐元霜脸上看不出一丝贪婪: “小波,笔大仙指的路是正確的。” 她说道,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 《红伞女郎》 “我本来准备去警察局,在路边看见有人在看这本书。” “据说是新出的书,非常火。” 徐元霜说道,將这本小说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本书,很明显就是杂誌社抄了梁明的草稿后,魔改出来的版本。 这本书打著恐怖故事的名號,实则是个通俗小说,大概的內容是这样的: 【湘港出现了一个打著红伞的女鬼,美艷无比,却能置人於死地。】 【而死亡方式,正和李波与杜听风的同化诅咒,一模一样。】 【男主人公发现,红伞女鬼每次出现,都在痴痴地眺望著某个方向。】 【他一路跟隨红伞女鬼的视线,解开了一个个谜团,最终上演了一处人鬼情未了。】 李波心绪翻涌,心里彻底安定下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对笔大仙抱有任何怀疑,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霜姐,那这个“玩笑”的代价....又是怎么回事?” 第112章 【域·悚】李波杀了李波 “肯定没这么简单,只是它懒得给你细说。” 徐元霜戳破了李波的幻想。 “不过,据说a极诡物的能力和代价会受到很好的平衡,所以你也不用太著急。” 徐元霜话锋一转,有些敷衍地说道: “你想想办法,找点好玩的笑话讲给它听,说不定就行了。” 钢笔不对两人的对话有任何评价,静静地躺在李波手中。 “霜姐.....” “那要是,我讲的笑话,它都不满意呢.....?” 李波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满意?” 徐元霜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那你就只能死了呀。” ....... 片刻后。 李波第二次看见红伞人的街道。 他走的很慢很慢,大脑飞速运转。 之前,徐元霜允诺了,能让李波暂时使用钢笔。 但在诅咒解除后,必须儘快交付给她。 她略带威胁地嘱咐完之后,便根据书上,和李波提供的信息,直奔杂誌社而去。 就好像身后有厉鬼在追赶她一样! “霜姐这么著急干什么?” 李波喃喃道,不再想这个,而是继续绞尽脑汁地编笑话给钢笔听。 他已经连续讲了十几个了,但钢笔都没什么反应。 回应李波的,只有手臂上淡淡的几个大字: 【不好笑】 李波重重地嘆了口气,看向自己的身体,眉宇间闪过一丝焦灼。 不知道为什么,红布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现在已经覆盖住了他一半的身体! 【往西看】 钢笔在李波手心里写到。 那个方向是一个gg牌。 李波赶紧將gg牌上,店铺的地址记下。 钢笔没有告诉他,將三个地名集合后,还要做什么。 但李波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解决诅咒的地点,应该就是在三个地点的中心处。 【李波】 忽然,钢笔又在他手上写写画画。 “怎么了?” 李波一愣。 【你上次域,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 李波脸色忽然一变,他支吾了半天,说的很模糊。 【你昨天又梦到他了吧】 这句话刚浮现在李波的手臂上,他便猛地一震! 他立刻感觉到刺骨的寒气,从全身的每个毛孔散发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 李波悚然地问道。 钢笔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写到: 【李波】 【出去后要远离水源哦】 【他说不定会变成水鬼,再次来找你呢】 一瞬间,李波再次想到了上次的域..... 【水库】 里面只有一只鬼。 是只找替死鬼的水鬼。 他想到,那个一同入域的男人...... 在最后关头,被他推进了水里,用来为自己爭取逃命的时间! 在出域之后,每个午夜梦回,他总会想到,自己在逃进域河的时候,回头看到的那一眼。 黑洞洞的湖中,男人从水里露出上半身,脸色青白,潮湿浮肿的身上全是水藻..... 他就那样,阴森森地盯著李波,似乎永远也不会挪开,那怨毒的视线..... “你.....你是什么意思?” 李波浑身发抖,难道域里的鬼,还会追到现实世界吗? 【別想太多】 【我也是鬼】 【同类之间,总是更能揣测互相的想法嘛】 钢笔移动的速度很缓慢。 它沙沙的滑动声,如同有谁,在阴惻惻地笑..... ..... 一处隱秘的巷子里。 杜听风和陈极站在阴影中,静静地注视著李波缓慢挪动的身影。 他们先去了酒店旁边,之后见李波下来,便一直跟隨著。 “钢笔到底想干什么?” 陈极皱眉道。 杜听风倚在墙边,轻笑一声: “给咱们排除错误选项啊。” 他的手上,也是一本《红伞女郎》。 看到这本书之后,陈极第一时间,也是认为书里提供了生路。 然而,杜听风却摇了摇头。 他的理由很简单: “这本书是改编后的版本。” “而梁明的原稿.....不说那本鬼书上的吧,就说他的初稿。” “你看看,有给诅咒的人留活路么?” 杜听风的意思是,书里的诅咒既然和他的经歷相同,那证明梁明之前的设定,確实是这样的。 但,跟隨红伞鬼的视线,这一设定多半不是生路。 而是相反的死路! “而钢笔的路线,验证了我的想法。” 杜听风又说道。 他身上的红布,明显和李波身上的蔓延速度不一样,保持著匀速,此刻只到大腿处。 “钢笔不会做什么好事。” 杜听风总结道,“它怎么做,咱们就往反方向来就行了。” 陈极无奈地摇了摇头,杜听风很明显对钢笔有些偏见。 不过,他也没反驳,而是话锋一转: “徐元霜已经知道钢笔的事了。” 杜听风点点头。 “那不是你想要的么?” 陈极笑了笑:“也不算。” “毕竟,我进来之前,也不知道会有公司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就此话题多说。 远处,李波逐渐靠近最后一个地点,明显有些踌躇了。 他身上的红布攀附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胸口。 陈极看见他看了看手心,不知道钢笔和他说了些什么。 最终,李波还是选择了往前走。 湘港的天像孩儿面,前一秒还好好的,忽然又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李波看著雨水从伞上滑落,变成一滴滴的血珠,不禁心中一阵发寒。 他停在最后一处地点,头高高地往上扬起,寻找第三个標识。 下一秒,李波忽然全身僵硬,如同石像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的视线里..... 什么也没有! 只有下著滂沱大雨、灰濛濛的天空! “最后一处地名呢?!” 李波浑身暴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忽然有种极为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钢笔!” 李波眼里红血丝暴涨,宛如他身上的红布,正在以飞快地速度往上覆盖! 他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什么生路,什么他吗的笑话,这个鬼钢笔,根本就是在骗他! 李波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活生生扯掉了一般刺痛,鲜血,不断从红布的缝隙中流出! 一种他曾经闻到过的,烂肉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充满李波的鼻腔。 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味道。 第一处地点..... 自己差点被车撞到。 那声鸣笛声。 第三处地点.... 忽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注*105&107章) 李波最初看见的那两个打著红伞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和此时的自己重合。 就在红布即將覆盖过头顶的时候..... 李波全身发抖,脸上露出惨笑,他终於意识到了一件事! “居然是我自己,一步步,將自己变为红伞人的吗......?” 【这个笑话很好笑】 【谢谢】 钢笔礼貌地俯身,写下了最后两句话。 紧接著,他便轻盈地从李波的手里滑到地上。 钢笔在水池中跳跃著,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如同一只开心玩水的小鸭子,便要往远方游去。 直到一只手截住了它逃跑的路。 陈极把钢笔塞进兜里,皱眉看著眼前的....李波。 他的身体如烟雾一般慢慢消散,直到化为一片虚无。 留下的,唯有一本《每天一个鬼故事》。 陈极將这本鬼书捡了起来,回身对著杜听风招呼了一声: “走吧。” “菲儿那边,时间快到了。” “现在.....异度空间里,应该多了一只【红伞鬼】。” 第113章 【域·悚】希望破灭 阿香的村屋內。 陈极四人全都眉头紧锁,和异度空间內的第二次对话已经结束。 猴子玩偶,仅剩下一次使用机会! 这次的对话,得到的消息好坏参半。 好消息是,郑忠山確认了梁明在6月3號前曾来过他的家,並留下过一张信封! 据菲儿的转述,整件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郑忠山在出狱之后,意识到如果继续在帮派里混,他的未来將是一片黑暗。 千禧年即將到来,他决意要跟著阿香回大陆老家,重新开始两人的新生活。 在两人即將离开湘港的前夕,梁明知晓了此事,將鬼书和一个信封託付给了郑忠山。 梁明希望鬼书能在离开湘港之后,不受这里的怨气所干扰,恢復正常。 而信封里,则是他將自己最自豪的几个鬼故事编辑为一个,想要郑忠山在大陆帮他发表出去。 也就是: 【梁明的故事】。 之后的事,陈极几人早已知道。 梁明消失之后,鬼书將郑忠山拖入异度空间,而阿香因为寻夫心切,翻开了鬼书,成为里面的第二个鬼故事:【嫁衣】。 同时,菲儿已经找到了那个信封,將【梁明的故事】取了出来。 按照所有人之前的设想,找到【梁明的故事】之后,域河的出口便应该出现! 然而...... 事与愿违。 域仍在继续运行著,故事並没有结束。 为什么? 十分钟的时间太过短暂,菲儿只来得及匆匆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便再次失去了音讯。 田清禾沉思道: “难道说我们的方向错了?” “这次域最终的目的,其实並不是让我们找到【梁明的故事】?”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弯弯绕绕这么久,又是时间限制,又是隱藏背景,郑忠山这条线必然很重要。 “我觉得问题出现在【梁明的故事】这一页中。” 慧慈艰难地说道,全身仍然因为感知到鬼的回来,不停发抖。 “是不是里面的內容有问题?” 陈极默然,他也有同样的猜测,但是无法去验证。 异度空间里留的安全时间太短了! 而且,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全由菲儿转述出来,如果菲儿疏忽了什么地方,他们也无从而知。 “田清禾。” 陈极想了想,还是扭头说道: “你的线索本还能用么?” 田清禾点了点头,面色很坦诚地说道: “能是能,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使用它的前提。” 【线索本】 【能力:通过消化足够多的已知线索,生產出一条新的线索】 【代价:遗忘隨机时间段的记忆】 田清禾简单地讲了讲线索本的机制,一次域最多能使用3回,但出於前置条件的影响,往往用不了这么多次。 这也是田清禾认为“去杂誌社”这条线通不到结局的根本原因。 他已经补足了所有已知的线索,但无法再在这条线上获得更多信息。 “换个思路试试。” “將郑忠山这边知道的消息再添上。”杜听风沉思道:“和杂誌社的加起来,说不定能生出一条新的线索。” 闻言,陈极忽然愣了一下。 他眼睛一闪,但暂时先没提出自己的想法。 田清禾点了点头,將刚才从菲儿那边知道的消息全写上去。 片刻后。 一张如同列印出来的画像,缓缓浮现在草稿本新的一页上。 田清禾的双眼顿时恍惚了一下,就像刚刚醒来,便忘掉了自己做过的梦。 陈极立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还记得我们么?” 田清禾嗯了一声,神情放鬆了下来。 他快速回顾了一遍,发现缺失的是前阵子休假时某天的记忆,没什么大碍。 眼前,线索本上的画,也已经完全成型。 是杜听风! 纸上,杜听风正蜷缩在一间狭小的房间內,红布处於他的胸前。 他的身旁,很简略地画了一男一女两个火柴人,女生梳著高马尾,明显是菲儿。 “这个线索......” 杜听风目光一凝。 “是要我去异度空间里?” 陈极手指抚过画面的右上方,那里,一轮弯月掛在天边。 而现在天色只是微暗,月亮並没出来,画面里的时间应该是一到两个小时之后。 如今四人的短期目標再次转换,便是將杜听风送进异度空间內! 慧慈认为,杜听风进去的时间点,应该是在鬼消失的那十分钟內。 因为那时,异度空间和现实之间的壁垒,会变得薄弱。 这经过菲儿的证实。 她进入异度空间的时间,也刚好卡在安全时间內。 四人默默坐下,等著下一个十分钟的到来。 同时,几人还需要找到进去的途径。 阿香的村屋再次变得寂静。 ..... 一声急促的喘息,打破了酒店走廊的安静! “我草!” 六子猛地睁开眼,深深地喘著粗气! “六哥!” 映入他眼帘的,是小报童泫然欲泣的脸。 六子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后脑勺顿时传来一阵闷痛,疼的他齜牙咧嘴。 “徐元霜!你他吗搞偷袭!” 他咬牙怒喝道,徐元霜和李波,果然心里有鬼! 六子又摸了摸后脑勺,才发现自己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纱布包上。 正是梁小宝,在徐元霜两人离开之后,溜出来给六子包扎上的。 他一直躲在房间里,偷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看见地上的一大滩鲜血之后,梁小宝害怕极了,生怕六子已经死了,哭嚎了好一会儿。 “別哭丧了,我又没死。” 六子深吸一口气,敲了下樑小宝的头。 “我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好像拿了陈哥的一支笔.....” 梁小宝將偷听到的谈话娓娓道来。 “......后来,李波走了,那个把你打晕的女的,说是要去杂誌社。” “好像是要去拿一张纸。” 六子双目一凝! 根据梁小宝的话说,田清禾已经知晓了【梁明的故事】去向,就在杂誌社里! 但,除了李波,其他人都坚持要先將菲儿救出来。 徐元霜肯定不愿意这么耗费时间,她多半已经去了杂誌社,计划自己先出去! 六子起身就往外走,一手拉著小报童,神色很严肃: “小宝,他们说的杂誌社在哪?” “是这个地址......” 第114章 【域·悚】土里的玩笑 二十分钟之后,某杂誌社楼下。 六子带著梁小宝从计程车上下来,手里亦拿了本《红衣女郎》。 他瞥了眼扉页上的出版信息,又抬头看了看摩天大楼上,杂誌社的楼层。 那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线。 “不对劲吧?”六子有些狐疑,“天刚黑,里面的人都下班了?” 杂誌社的地址在湘港的富人区,这里没有刺眼的霓虹灯,只有冷冰冰的白光,从附近奢侈品店的橱窗里透出来。 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步履匆匆,从写字楼里走出。 “等等。” 六子往前一跨,伸手就拉住其中一个精英男问道: “十八楼那个杂誌社关门了?” 对面的几个男人嚇了一跳,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上下打量了眼六子,看著他一头带血的黄毛,破洞牛仔裤,身旁还跟著个邋里邋遢的小报童。 “我劝你鬆手,大陆仔。” 被抓住的精英男猛地甩了下身子,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操著一口港普,指了指六子道: “你再碰我,小心我叫police过来。” 六子一时愣住了,他好歹是在21世纪的大陆长大的,从来没感觉过这么明显的轻蔑。 那几个精英男,已经快步离开,瞥向六子和梁小宝的视线非常鄙夷,如同在看垃圾一般。 走路间,还在对著两人指指点点,湘港方言和英语混杂,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麻痹的.....” 六子哪受过这种气,心里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他正要制住那几人,却被梁小宝扯住衣角。 “六哥,別理他们了。” 梁小宝面色倒很平静,像是听多了这种话: “我都习惯了,就当他们在放屁。” 不远处,几个大楼里的安保已经朝著这里走来。 六子手插著兜,阴沉地盯了那几人一眼,像是要把他们的脸记住。 几秒后,他才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著梁小宝进了写字楼。 片刻之后。 写字楼十八层。 六子推开杂誌社的大门,和梁小宝一起再次回到了走廊上。 门上的封条早在六子来临前就已经被撕开。 这证明徐元霜,已经来过这里。 但,六子並没在这里看见徐元霜的身影,也没有听见域河出口的水流声! 徐元霜並没有在杂誌社,找到【梁明的鬼故事】! 不过,六子有了新的的收穫。 他瞥了眼身后,杂誌社的前台供著香炉,地上全是香灰,更有一些做法事的工具。 六子展开手掌,里面是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之前被贴在主编的办公桌上。 【此前諮询某墓园一事已收到答覆】 【需准备梁明死前物品埋入土中择吉时下葬】 【以衣冠冢代替真墓以慰冤魂】 【註:若此法无用,仍然闹鬼,请再联繫罗法师】 背面是某风水店的联繫方式。 结合杂誌社里的状况,六子已经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这里曾经闹过鬼! 杂誌社的人似乎认为,这个鬼是梁明,因为被偷了稿子,现在来復仇了! 因此,杂誌社后来开始大做法事,甚至为梁明设置了个衣冠冢,试图阻止灵异事件再次发生。 那么徐元霜如今的去向,也已经非常清晰了。 她多半没在这里找到【梁明的故事】,又看到了便签,便起身去往墓园,寻找梁明的空墓。 六子二话不说,直接拉著梁小宝,往楼下走去! 空旷的大街上。 六子一边疾走,一边张望著四周,想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他要將在杂誌社里发现的重要线索,告诉陈极几人。 但,这条街上空旷无比,两侧都是奢侈品商店和摩天大楼,根本连电话亭的影子都看不见! 六子走的额头都出汗了,暗骂了一句,拐过了街角。 忽然,他眼睛一亮。 梁小宝也愣了一下。 两人不远处,这条安静的巷子里..... 一个男人,正倚在一辆名牌车旁,打著电话。 他语气轻鬆,时不时调侃两句,依旧是..... 粤语和英语混杂。 “真巧啊,是不是?” 六子咧开嘴,笑嘻嘻地对著梁小宝低语道。 那个人听见街角的动静,隨意地往这边看来,却忽然全身僵住。 他正是之前嘲讽六子的精英男。 男人一下將手机放下,面露浓浓的警惕之色,紧张地问道: “你们.....你们在跟踪我?!” 六子笑了笑。 几分钟后。 他手里甩著车钥匙,看著跌在垃圾桶边,鼻青脸肿的精英男。 对方脸上之前的轻蔑,已经完全化成了恐惧! 这个混子,就不怕被警察抓吗?! 六子懒得和他废话,把梁小宝一把抱起,放到了后座上。 他拉开车门,一手已经按开了电话,是打给田清禾的: “喂,老田。” “你们找到了?但没出去?” “我在杂誌社找到了新线索。” “你们那张可能是假的,徐元霜她.....” 精英男呆愣愣地,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后窗的玻璃,缓缓落下。 梁小宝伸出了半边头,看上去得意洋洋的,对著他做了个鬼脸...... 下一秒,这辆他刚买的名牌跑车,就从自己面前扬尘而去..... ....... 墓园里。 六子一路闯了十几个红灯,猛踩油门,不到五分钟便抵达了墓园。 他刚好看见,徐元霜从计程车上下来,往一片墓碑的深处走去。 “你在车里等著。” 六子对著梁小宝嘱咐了一声。 他悄声跟著徐元霜的身影,保持著一定的距离,见到徐元霜正在慌张地环顾著四周。 “她怎么这么著急?” 六子愣了一下,今天的诅咒已经出现了,但徐元霜表现的,就好像有鬼在身后追著她一样。 过了一会儿,徐元霜才停到一处墓碑前。 这座墓碑和別的有很明显的不同,修建的非常仓促,像是临时赶工赶出来的。 甚至土都没踏平,铲子还扔在一边。 六子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 在下葬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所有人都不愿再接触这片墓地? 发生什么了? 徐元霜也是一顿,但没过几秒,她还是捡起了一边的铲子,开始一捧一捧地掘土。 墓园寂静无声。 只有土砸在地上的闷响。 白天一直在下雨,整个墓园里,散发著一股雨后泥土,凉凉的味道。 六子耐心地躲在树后,將衣服裹紧。 或许是入了夜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他身在墓园.....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万籟俱寂的环境中,六子总感觉身上一阵发冷。 嘎——嘎—— 忽然,几只夜鸦,从他头顶的树冠飞了出来,鸣叫声嘶哑而阴森。 嚇了六子一跳! 他往后退却了半步,有些悚然地看著乌鸦在黑夜中盘旋,最终落在梁明的墓碑上。 嘎! 徐元霜浑身猛然一抖,抬起头时,只看见乌鸦没有任何感情的黑色眼珠,正在直直地盯著她。 正如墓碑上..... 梁明的黑白照片一样。 徐元霜动了动喉咙,仓皇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墓碑! 很快,很快了...... 找到【梁明的故事】,她就能离开域河,不受“一线牵”的副作用影响..... 徐元霜的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又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前辈,在连续使用两次“一线牵”后,召唤出来的恶鬼..... “一线牵”的副作用,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可怕。 因为,一旦使用过两次,下一次出现的恶鬼,將堪比九次域后的难度! 鬼將不再受到任何限制,近乎无解! 这也是徐元霜,为什么要如此焦急地离开域的原因。 她怕晚上十二点刚过,自己就被新出现的鬼,当场杀死! 徐元霜连续深呼吸几口,感觉到脚踝上的那串红绳,变得越来越紧。 没有再多做犹豫,徐元霜动作加快,她脚下的泥土,已经只有薄薄一层。 很快,铲子便碰到了一处坚硬的东西。 是个盒子! 徐元霜的心臟怦怦直跳,几乎掩盖不住自己的激动,甚至连铲子都不再用了,直接徒手將盒子掘了出来。 她的两只手臂上全是湿泥,但徐元霜就像感觉不到一样,急切地將盒子打开! 一张顶端被撕裂的草稿纸,正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 徐元霜颤抖著將草稿纸展开..... 树后。 六子也看见了徐元霜手上的草稿纸。 他心里一松,但又有些担忧,连忙將精英男的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 六子要通知陈极等人,这边已经找到【梁明的故事】了。 “嘟——” “嘟——” 电话那头,田清禾迟迟没有接。 六子倒並不著急,摸了根烟点上,耐心地等待著田清禾接通电话。 “嗯?” 他忽然揉了揉眼,像是被烟燻著了一样。 “嘟——” 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徐元霜跪在地上,全身如同被石化般,一动不动。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六子將电话掛断,两眼死死盯著墓碑上樑明的遗照,呼吸声无比粗重...... 他看见,黑白遗照上的梁明,嘴角在慢慢地上扬。 直到..... 裂到耳朵旁。 “不,不!” “不可能!” 就在这时,徐元霜全身如同筛子般剧烈抖动,极为恐惧地尖叫出声! 六子的心里猛然一抖! 徐元霜,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忽然心里一凉,意识到一件事: 域河.....依旧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那不是【梁明的故事】么? 六子的大脑飞速运转,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烟已经燃到尽头。 直到一颗火星掉到他身上,六子才如梦初醒般,听见一阵疯狂的奔跑声! 徐元霜跑了! 六子双目一凝,立刻起身奔向墓园大门,隱约看见徐元霜的背影,正慌乱地跳上计程车。 等等。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张纸。 那是被徐元霜扔在墓园里的草稿。 就在看到標题的一剎那,六子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如同被冻结住一般寒冷。 【土里的玩笑】 “所有的线索,將我们指向了一个......” “玩笑.....?” 六子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了..... 徐元霜背著一只鬼。 一只六子从来没有见过的鬼。 它瘦骨嶙峋的身上全都是土,就像生前是被活埋了一样,四肢死死地缠在徐元霜的身上。 徐元霜似乎並没有感觉到鬼的存在。 即使,她的腰,已经被深深地压弯..... 六子的大脑轰一声作响,他忽然意识到,徐元霜很可能会將鬼带回阿香的村屋! “徐元霜!!” 六子暴喝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他发狂地往前跑去,试图拦住徐元霜! 但,计程车已经缓缓启动,即將拐过街角。 后窗上。 一张沾满泥土的脸,悄然贴在了玻璃上面。 六子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骨头的每个缝隙里散发出来。 他从这只鬼怨毒的视线中,读出了一句话。 下一个...... 就是你。 第115章 【域·悚】真结局 那一眼让六子毛骨悚然! 下一秒,他恍惚之间,鼻腔里竟然闪过一丝泥土的腥味。 “要死也是徐元霜先死!” 六子一咬牙,二话不说,直接跳上精英男的名牌跑车,就往阿香的村屋开去! 他篤定自己的速度比徐元霜更快,如果提前到达村屋,说不定能在活埋鬼出现之前,找到离开这片域的方法! 后座上,梁小宝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六子面色非常焦灼。 但...... 梁小宝抽了抽鼻子,將车窗摇下。 过快的车速让风瞬间灌进车內,將六子身上的烟气散去。 “六哥!” 梁小宝忽然惊叫一声:“为什么车里这么重的土味?!” 能吹散一切味道的风...... 却吹不掉六子身上,愈发浓重的土腥味! 六子心里一沉,连续深呼吸几口,没有回答梁小宝的问题。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到底为什么,在红伞诅咒出现的同一天,会出现另一只鬼? 而且他已经经歷过【遗照】的诅咒了,为什么还会再次被鬼找上? 况且,六子刚才草草瞄了一眼【土里的玩笑】,那张草稿上的墨跡还未晾乾。 这张新的鬼故事上,第一行就写了: “......在所有的鬼故事讲完之后,最后一天......” 初稿里,还有三四个鬼故事標题,眾人都没有经歷过。 如,【电梯】【凌晨来电】【鬼叫饭】等。 这证明活埋鬼根本不应当在今天出现! 六子思绪延伸,他早就觉得这个鬼出现的太过於蹊蹺。 很有可能,如果眾人在所有诅咒出现之前,来到这处墓园,挖掘出来的只会是一张纸。 而不是一只鬼! 但,刚刚六子所目睹的一切,又和他的猜测所相悖。 六子的眉头紧紧皱起,又將手机掏了出来,试图继续联络田清禾几人.....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猜测是正確的! 他预估对了,正常情况下,这次域的未来走向! 最后一个鬼故事讲完之前,任何人来到这里,只会挖出一张纸,意识到【梁明的故事】不在这里。 钟sir这条线通往的是假结局,但也不至於违背【每天一个鬼】的规则。 但,徐元霜的“一线牵”,副作用之强,直接將活埋鬼的限制全部抹除。 活埋鬼將不再受到时间、攻击人数等一系列原本规则的限制,才会提前出现。 这就是,副作用上所说的......“异化。” “嘟——” “嘟——” 接电话啊! 六子心里怒喊! “嘟——” “餵?六子?” 像是听见了六子的心声,田清禾焦灼的声音终於在电话那头响起。 “徐元霜去你们那了!” “她带回去了一只鬼!” 六子立刻喊道,说出的话让梁小宝在后座,脸色瞬间苍白! “这不可能!” 立刻,四道惊愕的声音响起。 六子快速地將刚刚发生的事、自己的疑惑、还有活埋鬼的身份全说了出来。 原来,【土里的玩笑】的这只活埋鬼,正是杂誌社老板。 他在给衣冠冢填土的时候,被活生生地拉入了土里活埋。 然而,当所有人挖开墓穴的时候,却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 “土里的玩笑.....” 对面阵阵吸气中,陈极焦急的声音忽然出现。 “六子,你现在儘快赶过来!” “快,我们必须在活埋鬼出现之前,拿到那张【土里的玩笑】!” 六子双目一凝,立刻追问道:“你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陈极立刻嗯了一声,但声音中却並没有任何欢喜,反而在颤抖! “长话短说,之前【梁明的故事】没有用,並不是我们找错了方向,而是缺少了这一页的內容!” “两条线路,钟sir和郑忠山,组合在一起.....” “才能达到真·结局!” 六子眉宇一下放鬆,脚下依旧死踩著油门: “我速度比她快,放心。” “况且,那只鬼现在的攻击目標,只有我和徐元霜,只要她死之前我能逃出去就行。” 然而,电话背景音里,却传来几声惊呼。 陈极的声音时断时续: “没有这么——简单——” “徐元霜將鬼——异化......没有限制.....可能——” “所有人——都会死!!” 这次的入域者中,只有陈极,同时知晓“一线牵”的副作用,又知道活埋鬼出现。 而徐元霜..... 此时正坐在计程车后座,神色非常紧张。 “点咁浓的土腥味?” 计程车司机抱怨道,將所有的车窗都摇下。 他猛踩了一脚剎车,被转移了注意力,艷羡地看著前方速度飞快,不停超车的名牌轿跑。 “有钱就系好喇,几时我也能卖呢种车?” 徐元霜看也不看前车,她还在担忧,十二点后新出现的鬼,到底会是怎样。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 自己的腰,已经驼到將近90度。 或许是因为徐元霜手掘了墓穴,或许是因为別的什么。 浓浓的土味,从徐元霜身后飘来。 ...... 同样的味道也出现在阿香的村屋中。 並不浓烈,淡淡的,却依然被陈极四人注意到。 田清禾不时张望著门外,表情非常凝重。 杜听风也早已沉默不语,红布一圈圈覆盖至他的腰间。 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完全覆盖过全身。 就在等候异度空间的壁垒,变为薄弱的这段时间內..... 四人重新捋了一遍菲儿之前的转述。 【梁明的故事】,其实就是讲述,梁明是怎么一步步在生活窘迫、母亲去世之后,精神衰弱。 之后,出现了一本鬼书,给他带来无穷的灵感,让梁明构思出一个个鬼故事。 同时,也让他的精神,进一步受到影响,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从中,四人討论出了两处异常: 一,这篇故事里提到了,在构思完所有鬼故事之后,梁明在鬼的蛊惑下,决定去復仇。 但,復仇的过程,却並没有提及,而是非常生硬地,直接转到最后一段: 【至此,梁明的故事,彻底结束。】 二,原本的故事梗概中,確实有第二个人被拉入了异度空间內。 但,梁明却完全没有写出来,他是如何构思出【异度空间】这个故事的。 而其他的故事,都有一套完整的编造过程。 也正是这两处异常,让村屋里的四人,意识到一件事! 异度空间內的【梁明的故事】,並不完整。 这一点在六子的电话打来后获得了证实! 为什么田清禾的线索本,是在钟sir-杂誌社这条线,再加上郑忠山这条线之后,才出现新的线索? 因为,这两条故事线都不完整! 如果只去杂誌社,找到了墓园,那么只能收穫一张【土里的玩笑】。 而如陈极几人,只在郑忠山这里寻找,虽然找到了【梁明的故事】,也打不开域河的出口。 两张组合在一起,【梁明的故事】被补齐,才能通往真的结局! 第116章 【域·悚】域河出现,但 “滴!” 也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 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神色不定。 幸运的是,六子果真履行了自己的说过的话,比徐元霜来的更快。 他手上挥舞著一页草稿纸,和梁小宝双双下了车,便奔向陈极四人! 也就在六子的脚踏入村屋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忽然一凝。 六子同样闻见了屋里淡淡的土腥味。 这证明其余几人,在根本没有接触过活埋鬼的情况下,也被当成了目標。 陈极的推测是正確的。 这只鬼不再受到限制,徐元霜挖出来了鬼,將会第一个死。 而六子,因为被鬼注意到,成为了第二个目標。 其他人,虽然暂时还没见到鬼,但也只是排在后面罢了。 也因此,他们身上的泥土味,比六子的更淡一些。 如今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徐元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带著鬼一同出现! 六子立刻將【土里的玩笑】交给杜听风,紧张地问道: “还有多久才到安全时间?” 根据几人的推测,只有在壁垒薄弱之时,杜听风才能进入异度空间。 “还有三分钟。” 杜听风看了眼表,面色一松。 应该来得及。 陈极为了防止徐元霜突然闯入,已经將大门锁上,此时缓步走向杜听风: “等进去之后,你就立刻把这两页单独的故事叠在一起。” 杜听风点了点头。 六子又点了根烟,瘫坐在地上,虽然心里总是闪过活埋鬼的脸,但已经放鬆了许多。 “这一次,如果不是六子把最后一页送过来.....” 田清禾忽然出声道,面色唏嘘: “咱们就是瓮中之鱉,全都得被活埋鬼杀了。” “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梁小宝听得云里雾里的,想开口问问六子,又闭上了嘴。 他静静地蹲在六子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一只手却轻柔地摸了摸梁小宝的头髮。 六子將身上所有的钱,包括之前从精英男身上拿的,全部塞进了梁小宝的破腰包里。 梁小宝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里,是一些奇怪的情绪。 “六哥。” 他忽然说道:“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他没有问六子几人要去哪,什么时候离开。 梁小宝.....其实早已隱约地感觉到,六子等人和自己的不同。 他们似乎,並不处於一个年代。 “.....” 六子五人默然不语。 “六哥,你家在哪?” 梁小宝自顾自地继续问道。 “雪城。” 六子低语。 “我以后去大陆,能找到你么?” 梁小宝的声音很天真,怀揣著一丝希望。 六子勉强地笑了笑,又拍了一下樑小宝的头: “当然。” “你六哥我,可是很出名的。” 余下的四人,没有戳破六子的谎言,只是默默別开了头。 域和现实,又怎么可能联通。 “话说回来.....” 六子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为什么线索本上,只有杜哥进了异度空间?” 杜听风正翻阅著鬼书,闻言一愣,沉思道: “对啊。” 他们並不知道进去的渠道。 但线索本,却直接显示出了,杜听风將於未来进入异度空间內。 因为筹码? 不对,这和这次的域没什么关係。 杜听风回想著之前菲儿转述的內容,异度空间的构思过程並没写出来。 他心中隱隱闪过一个念头,但又无法把握住。 难道..... 陈极之前的想法,其实並不对,但却误打误撞让几人猜中了郑忠山的存在? 异度空间,其实並不是一个鬼故事? 而是真的如其名字一般,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空间? 那么源头是什么呢? 还没等杜听风深入地想下去,他就忽然抬起头,双眼猛然睁大! 其他人也是如此! 而慧慈,却在此刻,全身冷汗直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凉意! 一阵汽车急剎的声音,忽然响起—— 徐元霜来了! 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神色极为警惕! 陈极,更是死死握住兜里的钢笔。 几人都快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的视线,骤然凝固! 他们看见了..... 徐元霜,正仓惶地爬下车。 她的腰背,如同在田间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农民一般..... 几乎快和自己的腿平行了! 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赫然端坐在徐元霜的背上,宛如千斤重,压的徐元霜抬不起腰! 隨著徐元霜的匍匐前进,成捧的泥土从她背上抖落..... 而徐元霜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手脚並用,在眾人极度悚然的视线中,就要爬向阿香村屋的门! 然而..... 活埋鬼並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徐元霜已经將它带到了目的地,再没有任何的价值。 几乎在眨眼间,活埋鬼的身形便消散在空气中,而徐元霜的脚下,原本平坦的土地忽然像沼泽一般,猛然往下崩塌! “怎么回事?” 剎那,徐元霜的身体便完全被如流沙般的泥土所吞噬,只来得及传出一句闷响: “救我!”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迅速! 甚至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六子更是面色苍白,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这只鬼杀人的手段到底有多快! “安全时间到了!” 听到慧慈的低喝,陈极立刻扭过头,看向杜听风。 这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却並没有看见杜听风的身影,只有一颗筹码,被掷向陈极! 无声无息之间,杜听风被拉入了异度空间內。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本鬼书。 紧接著,陈极就听到极为细微而高频的哗哗声,像是有人在另一个空间快速交谈。 没过两秒—— 异变突生! 空气开始忽明忽暗,屋里甚至產生了重影! 与此同时,一阵令所有人都激动至极的声音,响彻了整座村屋。 那是..... 域河的水流,在潺潺涌动! 出口打开了! 但,却不是在现实之中。 “异度空间......坍塌.....” 菲儿的声音,忽然隱约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耳边。 异度空间和现实的壁垒,受到域河的影响,开始陷入强烈的不稳定中。 所有人立刻看向客厅,见到一道模糊不清的幻影,正站在客厅的中央,手指著半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里就是域河的出口!” 陈极大喝一声,手往那个方向摸索著,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吸力,正在慢慢增强。 第117章 【域·悚】接力 陈极耳边,杜听风焦急的声音逐渐清晰: “域河在异度空间里,你们进不来!” “只能等到异度空间完全崩塌,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而这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此时,六子那边,已经被活埋鬼所缠上。 他的脚下,原本的地砖齐齐碎裂,露出地基下的泥土。 那些泥土如同深渊巨口一般,里面似有无数根藤蔓,直接將六子拉入土中! 很快,一个小小的土丘,便要成型。 在土丘的深处..... 鬆散的泥土,瞬间填满了六子的鼻腔和耳道.... “六哥——” 梁小宝惊恐万分,他看不见鬼,却能看见,六子被活埋了! 而此时,田清禾、慧慈,甚至陈极等人,脚下的地砖也开始隱隱破裂。 陈极目光一闪,在生死存亡之际,忽然对著杜听风大喝一声: “进域河!!” “把鬼书带出去!” 他这两句话刚一说出口,杜听风顿时愣了一下,脑海中像划过一道闪电般明悟! 他之前隱约抓住的那个念头,此刻终於被理清! 下一秒,杜听风没有再犹豫,手持鬼书,直接踏入域河里。 就在鬼书也被一同带出去的那一刻,整个村屋都忽然震动了一下。 如同从飞机上忽然降落在地,耳鸣彻底消失..... 又像是镜子上的灰尘,被擦拭。 那阵原本微弱的流水声,忽然变得一清二楚。 甚至连二楼,郑忠山的痛苦嘶喊,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异度空间,隨著鬼书的离开,彻底消失。 半空中,一道裂缝中,域河正在缓缓涌动。 而突然回到现实中的菲儿,即使身在二楼..... 她脚下的瓷砖,也同样开始颤抖,像是要被底下莫名生出的泥土,顶到碎裂。 活埋鬼甚至都没出现..... 就將近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地! “快,快出去!” 陈极怒喝一声,没有再迟疑,立刻发动了钢笔的技能。 【你未来十分钟的命运】 【你和梁小宝一起挖土,但速度太慢】 【一分钟之后,六子被完全土化】 【你是活埋鬼的第三个目標】 【你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旋涡,將你拉到地下活埋】 【黄土堵住了你所有的毛孔】 【你无法呼吸,全身被转化为泥土】 【你死了】 不,不对! 这怎么改?! 陈极全身颤抖,眼睛挪向六子的土丘,却发现梁小宝正在哭喊著挖掘! “六哥,你不要死!” “我还要去雪城找你啊!!” 如果现在从域河离开..... 陈极就可以避免这样的命运。 但,钢笔已经告诉他,六子一分钟之后,才会“完全土化”。 这证明至少他现在,还是活著的! 等等,还有一线生机..... 陈极脑海轰的一声作响,立刻左手持著钢笔,右手拿著筹码,闭上了眼睛! 两个诡物被他同时发动! 筹码的数值瞬间跳跃,直接升到5000。 换来的,是一些隱约闪现在陈极脑海里的画面..... 他正在和六子一起吃葫芦? 两只老鼠在地上爬? 客厅的角落有把铲子? 开窗? ..... 这些画面转瞬而逝,最终,筹码告诉了他一条对未来最有利的路: 和陈极设想的不同。 却.....符合了陈极內心真正想做的。 【將六子救出】 他脑海中,钢笔的命运,受到筹码的影响,出现了偏差: 【你未来十分钟的命运】 【你和梁小宝一起挖土】 【因为莫名而来的运气,你走到了一块被加固处理过的瓷砖上】 【你被土堆吸走的时间將往后拖延十秒钟】 【因为莫名而来的运气,你把窗户打开】 【外面忽然颳起了狂风,將最顶层的土堆吹散】 【因为莫名而来的运气,你知道了客厅的角落放著一把铲子】 【你使用铲子和梁小宝一起,將六子的上半身拽了出来】 【因为接触到六子,你的胳膊开始土化】 【在你走到域河出口前一米的地方,你完全土化了】 【你死了】 陈极沉默了一秒,脚步不停,打开窗户,拿起铲子。 其余的几人,已经从域河离开。 田清禾亦是一脚伸进了域河,但他似乎还在犹豫著什么,迟迟没有出去。 直到陈极加了两句话: 【因为身为“领队”的责任感作祟,田清禾留了下来】 【他是活埋鬼的第四个目標,所以在陈极死之前,他不会死】 田清禾的双眼恍惚了一下,脑海中.... 忽然闪过,一个鬍子拉碴的男人。 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七年。 他消失的时候,田清禾还没有进域。 但,两人却在工作中,接触过许多次。 “陈队长.....” 田清禾喃喃道,看向陈极的目光,像在看著和他面容相似的另一张脸。 接下来发生的事,由钢笔书写: 【他的脚步停留在域河出口的三米处。】 【在陈极和六子的身体都即將完全土化的时候】 【田清禾接过了两人的身体】 【他的手臂立刻出现了土化】 【但因为距离较短,田清禾成功带著陈极和六子,逃出了这片域】 呼呼的大风灌进了屋里,將土丘顶端鬆软的土,一下吹散。 还有二十秒。 陈极脚踏在一块后来修补过的砖上。 几下挖掘中,六子的上半身被拉了出来。 还有十秒。 梁小宝惊恐地大叫! 六子的下半张身体,消失了! 准確地说,是已经变成了土,一碰就碎! 陈极没有吭声,手小心地往上一拉,將脸色惨白,全身是土的半张六子拉了出来。 六子已经气若游丝。 残留的半张躯体泛著土色,似乎稍微动作大点,就会龟裂。 “......三子?” 陈极忽然笑了一下,但手臂,在接触到六子的那一刻,开始慢慢变黄,变硬。 他飞速往前跑去,可土化的速度太快! 他在左手臂变成土的一剎那,就將六子抱到右手上。 这仅仅过去了两秒。 前方,田清禾紧张地看著两人,身子微微前倾。 新的两秒转瞬而逝。 陈极的另一只手,连同半边身子,也完全土化,变成一块黄泥巴,接近碎裂! 但,田清禾有力的手,却一把抓住了六子和陈极的衣领。 他往前纵身一跃,跳入域河之中! 第118章 復盘 渡口潮湿腐朽的木板旁,两个红灯笼闪著昏暗的烛光。 一叶小舟早已停泊在岸边。 慧慈踏上小舟,又回身对著岸上的两人施了一礼: “出去之后,可以来玖华山找我。” 他体质特殊,活埋鬼的出现对慧慈影响不小,只能先行离开。 杜听风勉强地笑了笑,对著慧慈挥了下手,便再次看向身后的巨石。 已经將近一分钟了,陈极三人仍未出来。 杜听风手上紧紧攥著鬼书,心绪起伏不定,身旁的菲儿也是面色凝重。 如果是之前的域,这一分钟当然不算什么..... 但,活埋鬼的恐怖,杜听风却亲眼目睹过。 忽然,菲儿抽了抽鼻子。 “有土味——”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大捧黄土,便从半空中突然出现,洒了杜听风一脸! “???” 下一秒,田清禾猛地从半空中跃出! 他的手臂上是一道道乾巴的裂痕,顏色黯淡,但在跨进渡口的那一刻,便开始快速地修復! 杜听风匆匆擦了擦睫毛上的土,就听见菲儿焦急的呼唤: “陈极!” “他怎么了?!” 杜听风心里一沉,立刻抬眼望去,呼吸不禁停滯了一秒! 田清禾的怀里,抱著两具残躯。 一个,是只有上半身的六子,满脸土色,呼吸非常微弱,简直像刚从墓穴里爬出来的一样。 另一边,则是紧闭著双眼的陈极。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两只手臂完全消失,而左侧的半边身体..... 居然变成了一块一块的泥土! 这让陈极的身体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状態,一半是人类,另一半,却宛如被捏造的泥塑! 但,这半边干硬的土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正常。 “只要还有一口气,域河就不会让他们死。” 田清禾宽慰地对著两人说道,指了指六子,对方的腿也正在缓慢生长。 杜听风面色有些难看,他自然知道这条规则,只是不理解,陈极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三人蹲在六子身旁,帮他將鼻腔、耳道內的土拍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 “他还算幸运,忽然颳了大风,又有铲子,也幸亏我没走,能最后接他们一下。” 田清禾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要不然,这两人全都得死在这个域里。” 他顿了顿,面色严肃,又有点不解地嘟囔道: “真奇了怪了,徐元霜到底干嘛了,弄出来个这么无解的鬼。” 这次的域其实不算很难,如今几人都已经將整个域的脉络捋清楚: 离开域的关键之处,就在於要同时进行两条故事线。 其实,早在这次域的最初,就已经提示过: 两个警察,钟sir和陈慧琳,分別对应著梁明的经歷这条主线,和异度空间里的支线。 將两条线路走到最后,便可以获得两张草稿。 组合在一起,才能拼凑出完整的,【梁明的故事】这一页,进而通关。 同时,这次域的鬼,有时间限制,一天只会出现一只,攻击目標也不是覆盖所有人。 “一线牵。” 杜听风坐在地上,无奈地笑了笑。 他快速地介绍了一下这个诡物,又道: “徐元霜硬是將这次的域,难度拉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徐元霜为了保命,连续两次动用一线牵,最终自食恶果。 而那根诡异的红绳“一线牵”,也陪伴著她,被永久葬入了地下。 说罢,杜听风看向陈极,忽然神色一动。 对方的眼皮一颤一颤的,下一秒,便缓缓睁开。 另一边。 六子,最后的一点伤势也终於被修復。 “咳,咳!” 他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將嘴里的一点土渣咳了出来,猛地坐起身。 “我没死?” 六子有些懵逼地环顾四周,在场的五人中,只有他和陈极两人,身上全是土灰。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一时间,六子有些说不出话。 那股被活埋、无法呼吸的恐怖感觉,又在六子脑海中重现。 而如今,带著河水味的新鲜空气,却再次充斥了他的鼻腔。 陈极的神色倒是很平静,甩了甩手臂,走到杜听风身边。 他的手略一反转,隱秘地將筹码塞到杜听风的兜里,笑道: “我没事,先上舟吧。” 离开了域,筹码的副作用不会再出现。 渡口外,新的小舟早已靠岸,等待著几人的登船。 片刻之后。 五人懒洋洋地倚在舟旁,神色不一。 田清禾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回忆。 六子脸上,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菲儿打了个哈欠,她一直被困在异度空间里,精神高度紧张,此时终於放鬆了下来。 杜听风,则是靠在陈极身旁,两人一同检查著鬼书。 “对了。” 菲儿忽然说道,“之前域河出现的时候,异度空间怎么崩塌的这么快?”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时间太紧迫,来不及细想。 一旁的六子也是一愣,看了眼杜听风。 他清晰地记得,异度空间是在杜听风离开之后,才彻底消失。 “异度空间就是鬼书啊。” 杜听风扬了扬手里的《每天一个鬼故事》。 “换句话说,就是这本书,自己生出了一个小世界,將编写出来的诅咒,全部放在了里面。” “嫁衣鬼,异常鬼,遗照鬼,还有红伞鬼.....” 陈极接话道,“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异度空间內,就是因为这层关係。” “梁明没有写出来,他是如何构思出【异度空间】的,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梁明所编出来的故事。” “而是鬼书【创造】的空间。” 杜听风能进入异度空间,其实也是因为,他的手里一直拿著这本鬼书。 说到这,陈极不禁联想到域。 异度空间里有规则,地点限制,很像一个微缩型的域。 他看著河水下的万千星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许三道曾经提起过的..... “幽界”。 “幽界”的描述,似乎和异度空间有些相似。 但是幽界是以诡物为核心驱动的..... 忽然,陈极眼里一闪,立刻看向杜听风: “这本书有没有可能是诡物?” 第119章 点亮第一颗星 “不会吧。” 杜听风闻言,皱眉说道:“我们刚才都碰过这本书,脑海中没有出现使用介绍啊。” “也是。” 陈极一下坐了回去,有些尷尬地笑笑。 他老是將钢笔代入所有的诡物,忘了还有使用介绍这一说。 六子挠了挠头,眼睛转了一下,忽然说道: “有没有可能.....” “这里面的单独一页,会是诡物?” 他的意思是,每一页都是不同的鬼故事,代表著不同的鬼。 而诡物,就是由鬼变化而成。 杜听风一怔:“我看看。” 他掀开《每天一个鬼故事》,將手放到【嫁衣】这一页上。 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页的【异常】,亦是如此。 【遗照】,【红伞】...... 直到翻到【红伞】这一页的时候,杜听风忽然愣了一下。 他的双眼瞬间恍惚了一秒,像在阅读什么信息一般。 一段话,出现在杜听风的脑海之中: 【伞·两极】 【皮为面,骨为里。】 【能力:两种形態,隨机选择。】 【红:伞面朝上,使用者將进入半鬼化形態十分钟,体能,速度,攻击力加强。】 【代价:皮肉溃烂】 【隨著使用时间增长,所有皮肤和血肉將完全脱落,只剩下骨架】 【白:伞里朝上,伞下將出现十分钟的保护区】 【代价:抽骨】 【使用时间越长,保护人数越多,代价將成倍增加,直到206根骨头全被抽出】 【任一域最多使用两次。】 杜听风面色一凝,这诡物的使用说明怎么这么长? 而且..... “代价太大了,对我也没什么用。” 他说道,將“伞·两极”的机制讲解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隨机抽取攻/守任一能力。 “两次.....” 田清禾神色犹疑,他也觉得性价比不高,副作用太强。 一个扒皮,一个抽骨,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这种疼痛? 没有保命诡物,最多使用一次,人就废了。 杜听风將鬼书递给剩下几人: “你们谁想要拿走。” 陈极摇了摇头,这东西对他用处不大。 钢笔已经有一定的保命能力了,况且域里的鬼杀不死,即使红伞能让人攻击力加强,也只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菲儿也道:“我用不著。” 她有类似能力的电锯,甚至更为直接,还能和“完美交易”配合。 田清禾面露一丝犹豫,思忖之间,鬼书已经被六子接走。 “嗯?” 六子一愣,“我怎么没有提示?” 他手指轻抚【红伞】那一页,但脑海內並没有浮现任何信息。 六子一页页翻过去,其实他最想要的是和【土里的玩笑】相关的诡物。 那只活埋鬼,给六子留下的恐惧实在太深。 但,什么也没有出现。 在六子手里,这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田清禾有些讶然,接过鬼书,但也是同样的结局。 最终,经几人实验之后,只有杜听风一人,能使用“伞·两极”。 几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解。 诡物不存在绑定行为,哪怕是强如钢笔和筹码,都能被其他人任意使用。 “大概率是因为杜哥被红伞同化过。” 六子悻悻地说道,將鬼书还给杜听风: “咱们没有,达不到使用条件。” 他虽然也有点忌惮“伞·两极”的副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强。 更何况,六子至今,还没获得过一个诡物。 杜听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很有可能就是六子说的那样。 他没有再討论这个话题,而是扭过了头,眺望著远处隱约可见的28尊巨像! 如果说,域河的漂流,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加载阶段。 那么,这28尊诡宿雕像,就是结算界面! 杜听风眼里露出一丝渴望,手指不自觉地拂过自己的锁骨。 那里,6个星点组成的虎头,在等待著第一颗星被点亮。 菲儿与陈极,亦是有些紧张。 他们两人都希望,杜听风的印记能儘快进化。 这关乎著杜沐雨的生死! 域河荡漾,小舟载著五人,没过几分钟,巨像便映入眾人眼前。 前方,忽然传来几声碎石坠入河水的轻响。 舟上的五人,全都震撼地望著,一尊庄严端正的石雕,在山体內剧烈地震动! 杜听风的呼吸瞬间粗重,这尊巨像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赐予他印记的东方青龙七宿之一: “尾火虎”! 陈极心里一动,这和他上次印记变亮时完全不同...... 而更像是,刚获得軫水蚓认可时的场景! “杜听风的第一颗星要点亮了!” 陈极双眼一眨不眨,看著那座石雕,缓缓伸出一根巨指。 “臥槽,怎么回事!” 六子面色苍白,双手死死扒在船的两侧:“这些雕像怎么在动?!” 他没有被诡宿赐予过印记,之前出域的时候,也从未见过队友引发这些巨像的异变。 田清禾面色平静,在六子耳旁低语了几句。 他很明显知道诡宿的事,但並没有表现出,自己是否也有印记。 石指,停留在小舟的上方。 杜听风的眼睛立刻变得一片空洞。 他的锁骨上,最首端的星点,完全被点亮! 与此同时…… 杜听风的脑海里,忽然同时浮现出了“伞·两极”和“筹码”。 这是在要杜听风做出选择。 这次进化,只能影响一个诡物。 没有一秒犹豫,杜听风心里默念道: “我选择筹码。” 下一刻,一道听不出男女,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杜听风耳边响起: 【“尾火虎”使你突破限制。】 【“筹码”获得短时间吸取他人运气的能力。】 两句话说完,声音便消失了。 杜听风愣了一下,这介绍的也太简单了吧? 使用限制,能获取多少好运,具体如何使用,都没有解释。 很明显,是要杜听风自己去探索。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尾火虎”,回到了山壁之间。 杜听风的视线投向筹码,顿时心里一动! 筹码金黄色的表面,正闪烁著微微的亮光,数值紊乱地跳跃! 就在某一秒,他很確信,自己看见筹码的面额超过了5000! “......突破限制。” 杜听风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再次猜对了。 升级印记,这个方向是正確的。 扑通——! 也就在此刻,异变突起! 巨石陨落,潭水溅起巨大的水,“軫水蚓”无喜无悲的脸上,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和杜听风刚刚经歷的一样,一根手指,从半空而降。 陈极对著杜听风点了点头,他並不对此感到意外。 这一次的域,因为徐元霜的原因,最后一天的难度被大幅度拉高,他们获得的奖励应该也会变多。 杜听风获得了诡物:“伞·两极”。 陈极破解了隱藏支线【异度空间】。 如果不出意外,六子作为获得关键道具之一的入域者,应该也会受到诡宿的认可。 同样,猴子玩偶与钢笔,浮现在陈极的脑海之中。 钢笔在陈极兜里疯狂找存在感,不停抖动,似乎在狂喊: “选我!” “选我!” “……” 陈极默默攥紧拳头,在其他人尷尬的轻咳中,將钢笔紧紧制住。 他还没来得及默念选什么,猴子玩偶的影像便消失了..... 只剩下一只黑不溜秋的钢笔,静静地浮在陈极的脑海之中。 陈极愣了一下,不过他確实是要选钢笔的,倒也不惊讶。 他心里,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轻声说道: 【“軫水蚓”想告诉你:】 【有时候,一点小小的矛盾,也很“合理”。】 下一秒,这道声音便烟消云散。 陈极心潮澎湃,已经知道了钢笔进化了什么! 它能够在特定范围內...... 不那么遵守逻辑地改命! 但,陈极尚不清楚,这个“特定范围”,具体能有多大。 “正確的选择。” 有人说道。 陈极点了点头:“嗯,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他的手伸进兜里,已经准备问问钢笔。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是……谁的声音? 下一秒,陈极的手驀然停住,脸上的笑意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变得极为僵硬。 他全身一凉,悚然地环顾四周,感觉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疯狂暴起! 钢笔还没掏出来...... 谁会知道他已经做完了选择? 谁又知道他做了什么选择? 而且...... 那道声音,不属於舟上的任何人! 域河上,水流仍在静静地流淌,“軫水蚓”的巨像,也回到了山体之中。 舟上仍然只有五个人。 杜听风有些疑惑地看向陈极: “你在和谁说话?” 第120章 猴子的豁口 “你们.....” “没听见那道声音么?” 陈极的心臟怦怦直跳,环顾四周,却见到剩余几人的脸上,全是茫然。 “刚才根本都没人说话。”杜听风皱了皱眉:“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陈极立刻將刚刚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他著重强调道:“不是诡宿巨像的声音。” 那句忽然出现的话剎那间便消失,甚至让陈极一度怀疑是不是幻觉。 “是不是你幻听了?” 田清禾想了想道,“那巨像製造的动静不小,或许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陈极摇摇头,他听力一向很好。 甚至在使用过猴子玩偶之后,更加强了几分。 六子却忽然插话道:“是不是钢笔能说话了?” 杜听风曾经告诉过六子,李波是怎么死的。 同时,他的命,也是陈极使用钢笔救下来的。 六子虽然不太清楚钢笔的具体能力,却也能感觉到,这支笔和普通诡物不一样,能交流,有灵性。 “这可能是钢笔升级后的影响。” 杜听风也道:“你问问他,毕竟我们確实没听见有人在说话。” 陈极点了点头,他身上一阵发冷,总感觉刚刚那道声音在哪听过。 熟悉,却又陌生。 “你能说话了?” 陈极低声问道,將钢笔放在手上。 【你看我长嘴了吗】 【我是进化能力】 【又不是换了个物种】 钢笔进化之后,似乎很兴奋,晃晃悠悠地写道。 陈极没理会它囂张的话语,手鬆松地搭在船沿,离域河只有一米之遥。 钢笔在他手上摇摇欲坠,隨时可能掉进域河里。 一阵瘙痒感再次传来。 之前的字被划掉,新的句子覆盖了上去: 【不好意思】 【我没有说话,也没听见有人说话】 【可以让我回去吗】 陈极將钢笔放回兜里,眼底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钢笔也没听见..... 但那句“正確的选择”听上去非常真实,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只是,这道声音在陈极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居然有些记不太清具体的音色了。 沙沙声传来,钢笔又在陈极手上写了一行字。 【我感觉和那只死猴子有关】 “?” 陈极愣了一下,回身翻了下背包。 猴子玩偶被他塞在了背包的底部,上面压著几瓶矿泉水,身体都被挤扁了。 他將猴子玩偶翻了个面,不禁眼里一凝。 猴子毛绒绒的脸上,依旧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別,但是表情..... 莫名出现了一丝仇恨。 但,更让陈极心里一颤的,是猴子原本被猩红丝线缝住的大嘴.... 嘴角处,有两根红线,已经被拨开。 这使得猴子玩偶被封住的嘴,豁开了一道小口。 可陈极之前试过,这些线根本就扯不开,连火燎,剪刀剪都造不成任何伤害! “言出法隨,天理不容....” 之前钢笔的话,再次在陈极心中浮现。 他早就怀疑过,猴子玩偶的嘴被封住,是因为【不言】的限制。 那为何如今又再次被打开? 而且,是谁,在什么时候扯掉的这两根线? 陈极越想越迷糊,他在第一次试验失败之后,便没再折腾过猴子玩偶的嘴。 之前在异度空间使用的时候,他並没注意到,这小小豁口的存在。 而且猴子玩偶除了那段时间,一直被放在包里,和钢笔待在一起。 其他人根本没接触过它。 【少用【不看】吧】 【你的听力加强后出现了幻觉】 然而,钢笔悠然写出的话,却一句没提猴子的嘴。 “嗯?” 是这个原因么? 陈极怔了一下,心里稍微放鬆了些:“我以为你的意思,是猴子在说话。” 他用力扯了扯被拨开的红线,但那两根线头,却完全无法被抽出来。 陈极想了想,有些怀疑地问道: “你知道它的嘴是怎么回事吗?” 钢笔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它是真不清楚,还是不想回答。 还没等陈极多问,六子的声音,忽然激动地响起。 “又来了一个!” 与此同时,碎石砸入水潭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一尊新的诡宿雕像,从山壁上微微俯下身! 陈极立刻凝神看去,发现这尊巨像双眼被雕刻的极为狭长,虽然依旧看不出男女,但眉眼却相对柔和。 一根巨指往下压来。 六子全身一震,感觉到自己的手肘上出现一阵灼热的痛感。 一个简洁的印记,慢慢浮现在六子的手肘內侧。 六个圆点,几条曲线,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嚙齿类生物。 ““虚日鼠”。” 陈极立刻说道,扭头看向那尊已经回归到大山怀抱中的巨像。 虚日鼠,北方玄武七宿之一。 “哦,诡宿就是二十八星宿啊。” 六子眼里露出一丝明悟,翻转了下手肘,仔细观察著那个印记。 “你知道?” 田清禾有些吃惊,他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诡宿,並没提及和28星宿相关。 他完全没想到,六子居然对古代的星象也有所了解。 “前阵子直播玩游戏的时候看见了。” 六子点了点头,“粉丝给我介绍过。” “你是主播??” 所有人都惊了,顿时感觉像没见过六子一样,仔细地打量著他的脸。 杜听风更是眉头一皱,记忆中隱约浮现一张熟悉的脸,似乎曾经在短视频刷到过。 陈极也有些懵逼,六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和他印象中的网红完全不一样。 “我和你们说过啊。” 六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说过我很有名的。” “不是.....”田清禾有些结巴地道:“你那句话,不是骗梁小宝的吗?” 六子面露一丝鄙视: “都要走了,我费那劲骗个孩子做什么?” 菲儿之前一直皱著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著什么,此时忽然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的神色很奇怪:“我看过你的直播切片,在和別人吵架,好像还打起来了。” 闻言,所有人脸色瞬间变了,看著六子的眼神有些怪异。 六子面色坦然,耸了耸肩。 “那都是剧本。” “赚钱嘛,不寒磣。” ……. 几分钟之后。 域河荡漾,即將靠岸,眾人终於要回到现实世界。 六子没有留自己的联繫方式,让陈极几人去问菲儿。 “过几天来雪城找我玩啊,保准把你们招待的舒舒服服的。” 六子指了指陈极三人,手插著兜,一步跨入门內。 田清禾,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极。 他的眼神很复杂,感慨中带著回忆,悲伤和喜悦交织,看的陈极有些发毛,总感觉田清禾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摇了摇头,陈极轻声道:“走吧。” 三人对视一笑,踏入门里。 第121章 反击 半空中,三道身影从空气中走了出来。 出乎几人的预料,整个別墅暖烘烘的,灯光大亮,看上去很温馨。 陈极和菲儿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客厅。 “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电视被调的很大声,播放著儿童动画。 沙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盖著毯子,正在吃薯片,状態非常愜意。 乌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乎对三人的出现並不惊讶。 他的声音像个小大人一般,非常平静: “我看见你们在域河上漂,就叫保姆提前走了。” “放心,一切正常。”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黑黝黝的大眼睛瞥了一眼陈极。 陈极心中微动,但並没说什么,而是转身看向杜听风,对方正在疯狂回著微信消息: “雨姐那边怎样了?” “说是好了点,我去医院看看。” 杜听风隨手拿了件外套,快速地將医生的话转述了一遍。 杜沐雨的整体状態都在好转,具体情况,还得看了今天的报告才能知道。 他没有过多解释,和陈极嘱咐了一句,便直接出门奔向医院。 另一边,菲儿將头髮散开,有些睏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异度空间內一直精神紧绷,此时陡然放鬆,便生出一丝困意。 “我也回去了。” 菲儿嘟囔道,扬了扬手机:“六子的帐號,我明天找找再发给你。” 陈极点了点头。 几分钟之后,硕大的客厅內,只剩下乌苏和陈极。 已是晚上九点。 动画片的片尾曲已经响起,陈极坐在乌苏身边,將电视关上。 “我还想看呢!” 乌苏愣了一下,反手就要夺走遥控器。 “你该睡觉了。” 陈极无奈地说道:“小孩晚睡长不高的。” “我本来就不会长了。” 乌苏平静地看著陈极,阐述出事实。 陈极假装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將毯子拢了拢,就要把乌苏抱起。 但乌苏开始在沙发上打起滚来! “把遥控器还我!” “我还是个孩子,看看电视怎么了!” “......” 陈极握紧拳头,他发现乌苏自从来杜听风家住下后,原本略带疏离,带著点淡淡鬼味的气质就变了。 乌苏似乎,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小孩。 还有...... 以后不能再让他拿著钢笔玩了。 见到陈极不吃撒泼这一套,乌苏停止了动作,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我拿我刚刚看见的东西,和你交换再看一个小时的电视。” 他忽然开口说道。 陈极目光一闪,坐到乌苏身边。 他没有追问乌苏又“看见”了什么,而是想了想才问道: “我上次进域之前.....” “你和我说的那一幕,有变化么?” 乌苏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在公路上。” 陈极又问道: “那你这次看到的信息,也是和陈岳潭有关吗?” 乌苏有些犹豫,他偏著脑袋想了想,摇摇头。 “和我有关吗?” 乌苏眼睛转了转,刚想点头,就看见对面陈极露出一副“我已洞悉一切”的表情。 他瞬间泄了气,知道自己的谎话被拆穿了。 五分钟后。 陈极把乌苏安置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难得的放鬆。 他终於出了域,也和乌苏確认了,两人之前聊的內容没有变动。 就在入域之前,乌苏曾经告诉过陈极一个“景象”。 这个“景象”和之前的不同,不属於过去,不属於现在。 而是在很近的未来。 而这幅“景象”,对陈极之后的计划,至关重要。 至於之前在域河內听到的声音,如今回想起来,也越来越不真切,似乎只是个幻觉。 陈极暂时找不出別的解释,只能先相信钢笔的话。 【幻听,是不看的副作用。】 收回思绪,陈极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十几条未读的微信。 十条是许三道发的,还有几个是【动物园】群里的信息。 【aaa租车包车老左:网站维修好了。】 【aaa租车包车老左:里面乾货很多。(微笑)】 还附带了一条连结。 【极:收到(大拇指)(握手】 按下发送,陈极就打开了网站的界面。 那条“主管小松鼠”发布的帖子,如今对於陈极来说已经不再神秘。 標题的【百***】,就是百货公司。 还有之前小松鼠发的那条,点不进去的关於【诡物】的帖子,也被陈极瀏览了一遍。 【诡物判定等级依据——原创,勿抄袭】 这个帖子,和许三道讲的內容差不多,甚至连诡物的划分方式,也是和“公司”一样按bcde排的。 陈极扬了扬眉毛,手划过最后一句话: 【诡物的等级判定,由能力和副作用强度综合判断。】 【有些诡物能力不错,但十用九死,等级也不会太高。】 这和“公司”那张表上的批语几乎一模一样! “操纵舆论,还要盗窃別人的研究成果。” 陈极唏嘘地嘆了口气,“公司”的霸道作风,他早已亲身体验过。 不过,这个帖子里,有一点引起了陈极的关注。 【a级以上诡物的不同】 小松鼠对其他等级的诡物都了大篇幅描写,甚至介绍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诡物。 但,对於a级,它只简单地写了两句话: 【能力抽象,少见,无法仔细描述。】 【拥有改变客观世界的能力。】 这两句话,让陈极不禁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猜测。 “......改变客观世界的能力。” 这很像许三道曾经提起过的,“幽界,就像是你在做梦,但是这个梦的规则由你来定。” 而幽界可以在现实世界中使用。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只有a级诡物才能开启幽界的原因。 陈极想了想,將这个界面截了个图。 他又返回微信,打开和许三道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是喊陈极出了域之后联繫他。 陈极翻了个身,思绪翻涌,已经回了消息。 【极:出来了】 ....... 烟京市一栋大楼。 黑压压的夜色下,这栋大楼没有溢出一点光亮。 但,里面却灯火通明。 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这栋特殊设计过的大楼..... 属於【童梦玩具进口公司】。 “哎,又要加班。” 许三道坐在办公桌前,深红色的头髮乱糟糟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的桌上摆放著诸多文件,还有一杯不应该出现在晚上9点的黑咖啡。 而在走廊上,加班的人明显不止许三道一个。 不停有人走来走去,行色匆匆。 甚至有十几位穿著安保制服的员工,神色紧张地在人群中穿梭,只为护送一个金属盒子。 “噠啦啦——” 一个特殊设置过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是陈极的微信。 【极:出来了】 许三道的身子一下坐正,抿了口咖啡,快速地回復道: 【这次域好玩吗?】 【极:差点死】 【极:她知道了吗】 许三道看了眼走廊对面的大办公室,嘴角微微勾起: 【快了】 【不过我放出的信息很有限】 【只说那个人可能是你】 他这句话刚发出去,就听见云鳶敲响了门。 “三哥。” 云鳶有些犹疑地说道:“琴姐那边.....想见你。” “ok。” 许三道点点头,起身往对面的大办公室走去。 门旁边,云鳶抿了抿嘴,声音听上去很担心: “她好像....有些生气。” “没事。” 许三道拍了拍云鳶的肩膀,面色一如既往的坦然自若。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將最后一条信息发出去,便把屏幕熄灭。 【许三道:鱼上鉤了。】 第122章 猎物 啪嗒。 陈极没有回覆这条信息,將手机关上。 黑洞洞的手机屏幕上,他看见自己倒映出来的脸,微微蹙著眉头,眼神看上去有些疲倦。 这张脸让陈极莫名地感到一丝陌生。 他举著手机,像拿著照相机一样,呆呆地凝视著屏幕上的自己。 陈极想到之前看见的一条冷知识,说为什么有人害怕照镜子。 就是因为,看著自己的脸太久了,就会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样的五官,熟悉的表情,但镜子里的,偏偏就不是自己。 他看了半天,直到猴子在枕头旁翻了个身,才將陈极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我现在想这个做什么。” 陈极怔了怔,有些无奈地自嘲。 他把屏幕点亮,自己的脸便消失在亮光之中,只有壁纸上的时钟,跳动著数字。 现在是21:30。 杜听风还没回来。 乌苏正在旁边的屋子甜蜜地酣睡。 陈极想了想,將相册滑开,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全是截图,还有两张陈极自己画的画。 他原本的手机在审讯之前,就被收缴了,里面几千张回忆,也一同消失。 更別提有陈极自己的照片了,他最近一次看见,还是在新闻通报上的通缉照。 如今陈极使用的手机,还是杜家姐弟新给他买的。 陈极点开第一张画,是在三不猴副本结束之后画的。 黑色的钢笔印,潦草地画了个奇怪的形状。 两个圆柱,像罗马斗兽场一样中间鏤空,拼接在最上面。 下方,则是一个类似漏斗一样,但底部是平的尖椎。 这是【三不猴】的场地。 陈极手拂过屏幕,他总觉得这个域的场地很奇怪,模样有些熟悉,才把它画了出来。 杜听风也看过,但可能因为陈极的画工太烂,他不觉得这个场地的形態,有哪里熟悉的。 菲儿端详了半天,才说,很像芋头。 陈极想到菲儿认真的神態,忍不住笑了一声,思绪有些飘远。 根据论坛里的帖子,域里的关键信息之所以无法被传出,是因为传说中,一个域有可能会不止一次拉人。 但,陈极却能画出三不猴的场地,甚至还能让旁人观测到。 为什么? 陈极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因为指引者巨猴被他带走,这个域不可能再拉人进去了。 当然,也有很小的机率,这个域已经不復存在。 他看了眼身旁恬静的猴子玩偶,又將这张画划走。 第二张,是画的乌苏所描绘的:“景象”。 依旧由钢笔画就。 一条公路旁,几个小人分散地站著。 其中一个鬍子拉碴的火柴人,背著个小孩,身子高高跃起。 是陈岳潭和乌苏! 他们的对面,是两个女小人,其中一位睫毛长长,左眼突出,赫然就是唐琴。 另一位,据乌苏描述,头髮全部梳在脑后,皮肤很白(陈极无法在火柴人身上復刻这个特徵,所以在旁用文字备註)。 她穿著一套纯黑色的西装裙,嘴巴紧紧地绷著。 乌苏说她看上去很伤心。 这是肯定的,陈极想,因为这一幕明显是唐琴和她的导师在与陈岳潭对峙。 她们的计划被打破,当然心情不会好。 离这四个人几米的地方,还有两人,上面被陈极简单地標註了:我-风。 是陈极和杜听风。 据乌苏说,这幅“景象”,將会在陈极这一次出域之后,五天之內发生。 这意味著陈岳潭马上就会回来了! 同时,乌苏看见这幅“景象”的时间,正是陈极和许三道初步达成协议之后。 这个初步的协议,便是两人一起做局,引诱唐琴再次重启抓捕计划。 如果一切顺利,陈极的弒母罪名或许会被洗清,而许三道,也能藉此爬上唐琴的位置。 那么“景象”和协议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因果关联。 据许三道说,唐琴自精神病院抓捕计划失败后,被一位高层勒令,下次行动必须縝密准备,提前报备。 也就是说,未来必然还会出现抓捕。 且,是计划周密,协助人数更多的大规模抓捕。 而且许三道透露,唐琴已经在一步步查找精神病院当天全市的监控录像,陈极无法再躲藏太久。 如果等到那时,陈极很有可能找不出一丝漏洞,逃脱的难度呈指数倍上涨。 因此,陈极必须打乱这个计划,化被动为主动。 最开始...... 是许三道的一份入域报告。 他並没有直接声明是陈极,而是在报告中写道,在自己的上次域里,见到一个黑髮青年,似乎手握强力诡物。 一切的消息,都很模糊,不清楚,似是而非。 之后,许三道假借请假之名,让销售部的员工来他办公桌上自己取资料,藉此使对方获得报告中的信息。 销售部的主管,和唐琴是竞爭关係,都渴求著a极诡物,来打开幽界! 没有任何意外,这条消息很快就会被唐琴知晓。 在销售部的人还无法辨別信息真偽的时候,许三道刻意留下的蛛丝马跡,將会引导唐琴分辨出,入域报告中的人正是陈极。 同时,唐琴性格急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的注意力,只会全部放在获取诡物上面! 她不可能容忍,有另外一方的势力,会先她一步找到陈极,获取a级诡物! “这就迫使,唐琴必须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之下,提前启动抓捕行动.....” 陈极默念著许三道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有了许三道的帮助,他似乎也只是稍微占据了一些主动权,不至於被动应对。 但,乌苏看见的那副“景象”,才是陈极最大的依仗。 很有可能,陈岳潭的出现,就是扭转局势的关键点。 滴滴—— 几条新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许三道:谈完了】 【许三道:她越级干涉,將销售部知道我报告內容的员工,全部外调了出去】 【许三道:但还有一个人没有消息】 【许三道:叫徐元霜】 陈极笑了笑,没有意外地回復道: 【极:她和我进了一个域,已经死了】 【许三道:ok】 【许三道:挺好的】 【许三道:唐琴找不到她,就无法確认报告的內容被截断】 【许三道:不超过一周,她就会动手】 许三道將一份录音发了过来,是他和唐琴的谈话记录。 唐琴发了很大的脾气,而许三道的语气,则是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自责。 从这段对话中,陈极確认,唐琴已经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 她刚刚下令,加快搜寻监控记录的进程。 新的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许三道:地址(书店)】 【许三道:这家店的老板是她的线人】 【许三道:你不想让唐琴查到你的朋友,就只能主动暴露在她视野中】 【许三道:该轮到你,扮演猎物了】 第123章 【疯人院】我叫小果 有个电视剧曾经说过,时间就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会停。 对陈极来说也是如此。 去医院,再在书店里打发掉一整个午后时光,晚上看看六子的直播。 三天就这样过去了。 陈极靠在乌苏旁边,看著小孩拿著他的手机在玩消消乐。 杜听风推开门,脸上带著笑,心情似乎不错。 “今天太阳终於出来了。”他解开围巾,身上还带著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一直在下雨,人都快发霉了。” 陈极伸了个懒腰:“雨姐那里有好消息?” 这几天,杜听风每天直到夜深才会回家,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回来这么早。 “猜对了。” 杜听风笑了笑:“医生说,不出一个月,我姐就能甦醒。”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圣诞树掛饰,珍重地掛在门上。 杜沐雨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人,姐弟俩的经济宽裕之后,每当节日到来,她就会在家里掛上相应的装饰。 “已经十一月底了。” 陈极走到他身边说道,“等这些装饰掛满了全屋,圣诞节就该到了,她也能回来了。” 杜听风从前天开始,每回从医院回来,都会买一个小小的装饰。 他说,他姐姐回家之后,看见这些会很开心。 陈极把掛饰摆正,一手拿起外套,对著杜听风往后示意: “该你看孩子了。” “你又要去书店?”杜听风看了眼表:“我送你去吧?” 陈极摆了摆手:“不用。” “我给你发消息之后,再在街尾接上我就行。” 那里是书店的视野盲区,方便杜听风监测他有没有安全出来,又能不被书店老板发现。 他没再多说,拿起手机和帽子,便出了门。 二十分钟之后。 陈极买了杯咖啡,靠在一间小型书店的外面,环顾著四周。 这里和他前两天来时並没有任何不同。 书店坐落於一处创意园区,不处於市中心,却因为独特的风景,成为了天海市新晋的网红打卡点。 再往前走上二十公里,就是一条盘山公路,过了山,便离开了天海市的区域。 叮噹—— 陈极推开书店刻意做旧的木门,门上的铃鐺就发出清脆的提醒,桌子上,一只瓷招財猫晃荡著手臂,录製的声音模糊不清: “欢迎,欢迎光临。” 有个头髮乱糟糟的男孩正趴在前台打盹,直到陈极敲了敲桌子: “老板今天不在么?” “嗯吶。” 对方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声,头也没抬。 “说是晚上才会回来。” 陈极点了点头,心里鬆了一些。 不过他並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隨机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靠著窗户坐下。 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內,空气中全是扬起的灰尘。 书店挺大,人不多也不算少,有几个初中女孩正在桌子旁读著书,腿在高脚椅上晃晃荡盪。 两个高中生像是情侣,坐在陈极身旁,默默地写著作业,有时不经意间对视,却又不敢多看。 这里全是来园区打卡的学生。 都和陈极差不多大。 老板不在,店里人也不少,今天不大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了。 陈极鬆了口气,决定享受一会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愜意,平静。 这两个词可以用来描述此刻的情境,却已经很久没和陈极沾上边过了。 他抿了口咖啡,隨意地翻开书,让阳光自然洒在自己的脸上。 这是一本介绍国外风俗的书,第一章讲的是墨西哥的亡灵节,还配了不少图片。 那些带著鲜艷朵的巨型骷髏,让见识过多次鬼的陈极內心毫无波澜。 “还挺好看的。” 他笑了笑,又翻了一页,结果还是骷髏,是德国某所教堂的浮雕壁画。 图片上,一个白色骨架弯著腰,正在悠閒地吹著泡泡。 “【吹泡泡的死神】.....”陈极读道,“很有美感。” 他翻到第二章,忽然愣了一下,这一页全都是图片。 是十几副带著装饰,死白色的面具,表情扭曲中带著一丝诡异,对应著眼睛的地方,只有黑洞洞的两个窟窿。 “威尼斯面具节.....”陈极皱了皱眉,这偽人一般的面具,比骷髏嚇人多了。 他很快地翻过了这一页,正想继续读下去,忽然听见一阵嬉笑声。 有个女高中生扎著马尾辫,带著个眼镜,脸红红的,不时往陈极这个方向张望著。 她身后,另外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发出一阵轻笑。 戴著眼镜的女孩,咬了咬嘴唇,还是站起来身,走到陈极身边。 她的声音很轻柔,有些羞涩,像风吹过叶子一样小声: “你好,我叫小果。” “我是四中游泳队的.....” “可以认识一下么?” 陈极顿时有些尷尬,他身份太特殊,怎么可能加女孩子的微信! 支吾了半天,陈极终於勉强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已经全身汗如雨下。 那个叫小果的女孩抿了抿嘴,微微点头,有些黯然地回去了。 陈极赶紧扭回身,收起书,看了看表,火速给杜听风发了条消息。 【极:速来,我回去了】 他不敢抬头看那几个女生的脸,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盯著旁边的那对情侣。 结果这两人写著写著作业,手就开始慢慢往桌子中间挪动,直到在陈极的注视下,两只手若有若无地碰到了一起。 女生像触电一般鬆开。 男生也是一惊。 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握住了,两人脸上都红红的。 陈极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发光的人形电灯泡! 他明明和这些学生年龄相近,但总觉得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也就在这时,陈极看见外面出现一道银白色的掠影,正是杜听风的车。 总算来了。 陈极鬆了口气,赶紧起身,往外走去。 叮咚—— “欢迎,欢迎光临。” 陈极推开木门,瓷的招財猫又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他一步踏了出去—— 耀眼的白光,洒在了陈极身上。 那不是阳光。 陈极愣了一下。 他身后,刚刚关上的书店门..... 发出不属於木门的重响,嘭的一声砸上。 陈极后退一步,背紧贴著门,只感觉到铁冰冷的触感。 “我们.....到底在哪?”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颤抖,他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著一旁的杜听风。 对方身上穿著病號服。 他自己也是。 这是医院的地下室! 他从书店踏出,一步来到了医院的地下室! 这和陈极所设想的抓捕完全不一样! 而且,杜听风为什么也在?! 消毒水和福马林的味道传来,冷冷的白光,像一盆冰水一样洒在陈极身上,让他的血液几乎要被冻结!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听见,他和杜听风身旁,有人在嘻嘻嘻地傻笑。 还有水被拨动的..... 哗哗声。 陈极悚然地扭过头,就在看见对方脸的那一刻,顿时感觉到大脑一片混乱! 不,不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那个女孩..... 书店里那个带著眼镜,梳著马尾辫的女孩。 她穿著病號服,四肢扭曲,头以下的身体全浸泡在一池子福马林溶液里,脸惨白而肿胀。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陈极的视线,头很生硬地扭了过来,两只眼珠分的很开。 “我叫小果。” 她说道,咬著指甲,声音根本不像正常人,透著极致的疯癲! “我是四中游泳队的。” 她说道,手臂仍然没有停止划动。 她一直..... 在这池福马林里游泳。 “认识一下,嘻嘻嘻,我们认识一下!” 她手臂划动的频率不断加速,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诡异,被泡到发白的嘴巴不停翕动。 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直,在喋喋不休地重复一句话! “我叫小果。我是四中游泳队的......” “我叫小果。我是四中游泳队的......” 直到—— 她忽然闭上了嘴。 哗啦—— 她忽然站起了身。 她原本笑到快裂开的脸,在一秒钟之內变得面无表情。 她似乎要从池子里出来了。 陈极没时间去判断她是人是鬼,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拉住杜听风,转身就跑! 他一把拉开铁皮大门,只听见身后,传来啪嗒啪嗒,湿漉漉的脚步声! 嘭! 铁门被关上了。 陈极的心臟砰砰直跳,他看向杜听风,却见到对方愣愣地望著面前的白墙。 那里,是医院的標识。 【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负一层】 几秒之后,上面的字忽然跳动了几下。 陈极眼前一,再看时,已经变成: 【天海市疯人院——负一层】 —————————— 书友们,今天家里有事,明天的两章迟一些更新,上午前发出来 第124章 【疯人院】癔 “我犯了两个错误。” “两个很严重的错误。” 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墙边闪著一盏昏暗的白灯。 阴影笼罩在男人的脸上,让吴专员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当然——” 吴专员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对面的男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一。” “因为唐琴的影响,我忽视了三天前,仓管部护送的那个金属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它”的譫妄被动,影响了我的认知。” “什么?”吴专员愣了一下。 红髮男人没有理会他,沉默了几秒之后,又继续说道: “也因为如此,我並没有將关於“幽界·癔”的消息,告诉那个我应该告诉的人。” 吴专员面色一凝。 他手里不停,立刻將对方说的话完整地复写在笔记本上。 “第二点是什么?”写完之后,他神色微动,追问道。 “唐琴让你抓捕我进来,没有经过“监管会”的同意吧。” 男人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没有回答吴专员的问题。 “......” 吴专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许三道。” “我已经审讯你24个小时了,99%的时间你都在沉默。” “现在你终於愿意开口,只是为了说这个么?” 许三道笑了笑。 他抬起头,脸在白炽灯的光芒下显得更为苍白,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將近30多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吴专员。” “你知道,如果上面清楚了你配合唐琴,对公司中层擅自监禁审讯,后果会很严重的吧?” “我不需要知道。”吴专员冷笑了一声。 “等你吐露清楚你是怎么杀死张衡的,我就算正当审讯。” 许三道立刻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大哥。” “麻烦你和唐琴通报一声,域里生死一线,张衡自己不中用,关我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说道: “哦,我忘了。” “唐琴已经去天海了吧?” “你现在,多半联繫不上她。” 吴专员脸色剧变! 他刚想问,你怎么会知道,却生生止住了话头。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停止再说和审讯无关的內容。” “张衡最后给我们的信息,便是与你有关,之后你就和他进了一个域。” “同时,我们发现你未经允许,私自將副作用极大的“指南针”,借给了张衡使用。” “种种线索表明,你怀疑张衡私下窃听你的谈话,是唐姐的线人,因此在域中恶意把他杀害。” “许三道.....” 吴专员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张衡知道?” 许三道咧开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 “首先,我不是“怀疑”张衡在窃听。” “你,我,唐琴,还有张衡的亡魂......” “都很清楚,这是个“事实”。” 就在那一剎那,吴专员在昏暗的灯光中,忽然隱约看见,许三道的舌头下藏了什么。 像是一个......白色的药片? 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吴专员非常清楚,许三道已经点亮两颗星,可以在现实世界中使用诡物! 也因为如此,唐琴特意將抓捕安排的非常突然,猝不及防,同时全身搜查了许三道,確认他没有携带任何诡物! 吴专员猛地站了起来,可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忽然恍惚了一下。 “我......” 许三道依旧坐在原位。 他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 “我犯的第二个错误.....” “就是昨天不该来上班。” “吴专员,你知不知道,我前天晚上就没睡好?” 他打了个哈欠,看著对面的男人,呆愣愣地坐回了原位。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实话。” “接下来,轮到你了。” 吴专员的脸立刻变得涨红,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身子不停颤抖,似乎想站起来说些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许三道说道,他也如对面的吴专员一般,身体被牢牢地禁錮在原地。 “真话药片”,开始起作用了。 它对使用者和作用对象,非常平等。 “等你说完我想听的话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说罢,许三道就抱著双臂,没有问任何问题,就好像他想问的,对方心里知道一样。 “我......” 吴专员吞吞吐吐,紧接著,他的话,像泄洪一般吐了出来: “唐姐怀疑你和销售部甚至外部势力勾结故意拉她下去,所以这次任务瞒著你——”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总苏秋月已经和唐姐在上午就飞去了天海市——” “仓管部的所有人被要求原地待命等待凌晨收容一个重点对象——” 许三道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对方就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样,继续说道: “苏秋月是唐姐的导师,她確实在之前勒令唐姐不允许再继续追捕下去——” “但是高层好像找她谈话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並不知道——” “她带走了自己的a级诡物藉此打开【幽界·癔】。” 许三道挥了挥手。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所需的消息,而且“真话药片”的效力也即將消失。 对面,吴专员的眼球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再过几秒,他就能恢復自主行动能力。 不过,他已经没有那么长时间可以活了。 许三道动了动手腕,身体不知道何时从麻绳的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他一下站起身,抄起桌上的钢笔,扎进对面吴专员的喉咙中。 鲜血瞬间四溅! “嗬——嗬.....” 吴专员仅仅比许三道晚了几秒恢復身体的控制。 他紧紧握著钢笔,感觉到极致的疼痛,从咽喉处传来! 他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许三道不是说不会伤害他的么? 许三道怎么敢对“公司”的员工下手?! 他又是什么时候起的杀心?! 吴专员身前,红髮男人孤零零地站在桌前。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诡物:真话药片】 【能力:使作用对象失去自主控制能力,吐露真话】 【適用前提:以等质,等量的真话交换】 【註:“真话药片”的作用对象仅为人类,无法对鬼使用(人类:包含域里的人类npc)】 【代价1:从“真理药片”启动的那一刻起,使用者在接下来一个小时,任何交流,会自动变为谎话】 【代价2:?】 【冷却期:48小时/一次域仅限使用一次】 许三道默默地看著吴专员在地上像个没了头的鸡一样抽动。 他顿了顿,等到对方逐渐停止了抽搐,才从吴专员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已经是下午六点。 这个时间点,除了仓管部,多数的员工,都已离开公司。 “是因为苏秋月诡物的『譫妄』被动,还是因为我太困了?” 许三道心里默念了一句,感到自己的头依旧发昏,但比之前好多了。 他打开手机,只有一条消息: 【极:我去书店了,老板不在】 下午一点发出。 之后没有新的消息。 许三道的眉头紧紧皱起,所有事发生的太快..... 就在他被审讯的这段时间內,陈极,多半已经被拖入: 【幽界·癔】中。 但,许三道无法確认..... 苏秋月,到底会將她的幽界,开启到哪种程度? 第125章 【疯人院】精神分裂症患者陈极 【天海市疯人院——负一层】 陈极紧紧靠著地下室的铁门,沉默了片刻。 这个標识的忽然改变,让他確定了一件事。 “是幽界。” 他忽然说道,脑海里浮现出乌苏的“景象”。 这个“景象”,他从未告诉过许三道。 那个穿著西装裙的女人,很明显是唐琴的导师,亦出现在了公路旁。 许三道曾经提起过,画皮鬼的出现,正是因为唐琴导师的幽界。 不过,这很明显和最开始,画皮鬼出现在陈极家里的状况不同。 那时,陈极应该还处於现实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陈极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幽界的原因。 因为这次,他则是被直接拉入到另一个环境。 但.....共同之处,最终的目的地,为什么都是精神病院? 陈极思索了片刻,觉得这很可能和驱动这个幽界的诡物有关。 他又看了看身旁,杜听风脸色苍白,表情很困惑。 他们两人的病號服都不合身,非常松垮,拖沓到地上。 “对不起.....” “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陈极抿了抿嘴,只有今天,杜听风来接他,结果还被一同拉入幽界之中。 以及那个....叫小果的女生。 隔著一道铁门,他模糊地听见,地下室里面,啪嗒啪嗒的湿脚步声,渐渐远去。 隨后,便是扑通一声,似乎小果又回到了福马林池子里。 杜听风摇了摇头,勉强地笑了笑: “没事。” “是我去了旁边的店,买了杯咖啡,可能离你太近了。” “毕竟,书店里的人都被拖了进去,我也不会例外。” 他又指了指墙上的標识,转了话题: “我们怎么到第三精神病院来了?” 陈极一怔,扭头看了看標识,並没有变化。 【天海市疯人院——负一层】 “刚才就被改成疯人院了啊?”陈极有些困惑地道。 “你看到的还是“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吗?”” 杜听风愣了一下,点点头。 “没有变化。” 陈极不禁眉头一皱,那按杜听风的话来说,便只有自己能看见这行標识的改动。 难道他又幻视了? 还没等陈极深入思考,他忽然就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麻痒感,出现在右下腹的皮肤上。 逐渐,扩大到他的全身! 就好像是电流穿过他的身体,又或者是一只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 陈极立刻掀起病號服看了下自己的腹部,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小小的卡片別在裤腰带上。 【天海市疯人院病患信息卡】 【病人名字:陈极】 【诊断:精神分裂症】 看到这,陈极嘴角抽动了一下: “又来这一套。” 他让杜听风也找一下有没有这张卡片,便继续看下去: 【病情描述:幻听,幻视,幻触】 【病人自述有强烈的被窥视、被监控感;自认为身边的人都在加害与他】 【意志行为异常,表现为孤僻,被动,思维混乱】 【註:病患疑似另有“卡普格拉妄想症”:幻想自己的亲人被其他人所替换】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极沉默了。 他的眼神立刻变得黯淡,再次回想起了发现妈妈是画皮鬼偽装时,心里强烈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我只相信自己的记忆。” 他在心中又一次默念了这句话。 这是陈极內心最坚定的信念,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基石。 卡片的最下面,手写了另外一行字:【每日服药两次】 陈极默默將卡片的內容记下,又塞回了自己的裤袋里。 他身上的麻痒感仍然没有消失,已经覆盖了全身,並不明显,但也有一定的存在感。 “这就是病患卡片上,所记录的“幻触”.....” 陈极没有多加理睬,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已经明白,这个幽界,会让自己体会到卡片上所记载的病症描述。 也就是说,陈极现在的身份,正是一个有著精神分裂症的病人。 如今,陈极已经感知到了“幻视”,和“幻触”,但影响不大。 另一边,杜听风的卡片上所记载的信息,是【妄想症】。 这其实也算精神分裂的一环,但不知为何,被单独分了出来。 不过,杜听风说,他暂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同样,也是一天服用两次药。 陈极鬆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杜听风受自己的影响,在幽界里也一同被针对。 现在看来幽界主要的目標应该只是他自己。 “所以,我们怎么逃出这个幽界?” 杜听风问道:“是要想办法离开这所精神病院?” “有可能。” 陈极思忖道:“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是得找到驱动这个幽界的诡物。” 幽界和域有些相似,但没有指引,一切只能靠自己来探索。 杜听风摇了摇头:“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诡物长什么样,怎么去找?” 他还是认为,主要目標应该是逃离精神病院。 陈极一时无言,杜听风的话確实有道理,他们只是知道了有这个诡物的存在,但一点相关的信息都不清楚。 甚至,按照之前的经歷,这个诡物很有可能还会变化成鬼。 两人简单地商討了一下,决定先上楼看看。 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只是地下室,楼上还有好几层。 地下室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身后的铁门內,隱约传出咕嚕咕嚕的水声。 无端让人一阵发寒。 陈极跟在杜听风身后,两人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黑洞洞的楼梯间。 【->1楼-大堂】 楼道內,只有应急標识亮著幽幽的绿光。 依旧很安静。 陈极心里一直有种隱隱的不安,他身上的麻痒感越发强烈,甚至心臟,都时不时刺痛一下。 都是假的。 这是因为大脑的神经递质失衡才出现的感官障碍! 他只能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但,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感觉到.... “呼——” 有人,在他的身后,对著他的耳朵吹了口凉风! 他的胳膊立刻暴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立刻扭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隱隱的绿光下,黑乎乎的楼梯间里,除了他和杜听风,空无一人。 都是假的! 又是幻触! “怎么了?” 前方的阴影里,杜听风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事。” 陈极勉强地笑了笑。 他强行稳下心神,让自己的內心空无杂念。 上了两节台阶,拐过拐角,陈极又一次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吹气。 他耳朵上的寒毛生理性地竖了起来,但陈极再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又是两节台阶。 “呼——” 耳后的吹气没有停止。 甚至陈极能感觉到,一阵冰凉的触感,贴在了自己的耳朵旁。 他依旧没有回头。 这些都是幻觉。 前方,三节台阶之上,半掩的门外溢出冷冷的白光。 要到一楼了。 陈极刚鬆了口气,就忽然往前一个踉蹌,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有完没完了?!” 陈极忍无可忍,有些愤怒地扭回头,幻觉有必要製作的这么逼真么! 身后根本什么也没有! 黑洞洞的楼梯间.....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发出咯咯的笑声,从拐角后传来。 陈极愣住了。 他看著楼梯间的拐角后,一团黑乎乎的身影,只露出半个脑袋,躲在墙边窥视著他。 它窃笑著,怪声怪气地..... 重复了一遍,陈极刚刚脑海里的,话语。 “身后根本什么也没有!” ———————————— 大白天写这一章让我心里毛毛的..... 第126章 【疯人院】女护士 陈极顿时感觉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结冰,他一秒都没有停留,直接拉上杜听风,连窜几步,逃出了楼梯间! “怎么回事?你急什么?” 杜听风有些惊讶地说道。 而陈极,此时已经心跳如鼓,脸色极为苍白。 那鬼影是幻觉? 如今回想,如果真是幻觉,自己怎么会在物理意义上地,被拍到踉蹌? 而且,最让陈极心里发毛的..... 还是那只鬼影,怪声说出的內容! 那是自己的心声! 他直直盯著面前那道楼梯间的门,隱约露出的缝隙中,黑到宛如深渊。 连幽绿的应急灯都不亮了。 嘭! 陈极一下將门甩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杜听风的话,而是先环顾了一圈四周。 一楼的布局和他印象中的第三精神病院很相似,但並非完全一样。 大厅空空荡荡,取药处、收费处的玻璃后面,全被一块块铁板挡著。 天板上,吸顶灯冷白色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医院大厅,没有留下一丝死角。 陈极拉著杜听风,连往大厅走了几步,离楼梯间保持十几米的距离,才开口道: “你刚才没听见有人在说话?” 杜听风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那你还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么?” 陈极追问道,他自己已经在经歷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如果杜听风此刻再出现妄想,那局面將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 杜听风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鬆一点,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陈极勉强地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他的语气非常警惕而紧绷。 杜听风没再说话,而是仔细地观测著大厅的门窗。 陈极在他身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句“我感觉,有人在窃听我的想法”。 因为这个念头太疯狂了! 而且杜听风根本没听见那道黑影的声音! 陈极抿了抿嘴,他裤袋里,那张卡片上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病人自述有强烈的被窥视、被监控感......” 很久以前,陈极曾经在社交软体上,无意间看见过一群人发的帖子。 他们自称为“脑控受害者”。 这些人发的帖子,都很奇怪,语气神神叨叨的,透著极致的癲狂。 大多都是在描述,自己被一个“未知的组织”所使用高科技武器监控、骚扰,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 他们自述,这个组织,使用如电磁波之类的东西,窃听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这些帖子的下面,都是劝发帖人去医院治治精分,也有人说,这只是阴谋论罢了。 陈极当初看的时候还有些困惑,但如今自己亲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他才意识到..... 这种时刻警惕的感觉,能让人发疯! 就在他大脑短暂地出现混乱的时候,杜听风清朗的声音,打破了陈极的思索。 “这里全被封住了。” 杜听风指了指大厅的门窗。 原本的玻璃门並没有被锁,外面黑洞洞的。 陈极走上前,才发现那不是因为外面的夜色,而是被一道道不知道有多厚的黑色铁板所焊住。 不过这没有出乎陈极的意料。 “还是得找到诡物。” 陈极说道,“在大厅搜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罢,他就走到前台的地方,开始仔细搜查。 他的手翻过一张张文件,却很难真正地读懂上面的字。 一是因为,这些文件上的字都像鬼画符一般,写的非常模糊,就像游戏里不重要的地方会掉帧一般。 而如医院地下室的標识、卡片上的字,这些重要信息却非常清晰。 这些文件,应该只是幽界里单纯的装饰。 第二点...... 则是因为,这些纸张上,一直在不停冒出鬼影! 但,和陈极之前所看见的不同,这些模糊的鬼影很扭曲,像一阵烟雾一般,时隱时现。 而且陈极的手指能直接从鬼影中穿过去。 那么,这些就只是幻觉。 “幻觉和现实交织么......” 陈极低声喃喃道,將这些没用的文件放了回去。 片刻之后,两人將整个大厅搜了一遍,但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能去第二层看了。 根据大厅的楼层图,这里的布局確实和天海市第三精神病院,相差不大。 医院一共五层(不包含地下室),2、3、4楼都是病房,和诊疗室。 1楼只有大厅,食堂被锁住了。 5楼则只有医院的职工可以进入。 之前,唐琴的诊疗室,就是在2楼。 而陈极最初逃进域河的房间,也在2楼,2c01病房。 这个楼层是重点搜查对象。 由於楼梯间发生的事,陈极要求坐电梯上去。 叮咚—— 电梯一直停在一楼,刚按下按钮,电梯门便缓缓打开。 里面溢出一丝明亮的光。 陈极依旧有些心不在焉,他刚要踏进电梯,身子忽然一顿,被杜听风拦住! “.......护士。” 杜听风的声音少见地出现了一丝凝重。 电梯的角落...... 赫然站著一个低著头,面无表情的女护士! 但这个电梯一直都停在一楼,从来没有动过! 而且,这名护士的脸,陈极非常熟悉,下午刚刚见过! 是那张.....在书店里,坐在陈极身旁的高中情侣,女孩子的脸。 她在这个幽界的身份,是女护士。 这是活人吗? 她一直待在电梯里,难道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到来? 陈极恍惚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地下室里,浸泡在福马林溶液中的小果,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同样都是书店里出现过的人,这个女护士,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异常。 “陈极。” “杜听风。” 女护士像假人一般直挺挺的身体,僵硬地扭动了一下。 她的声音如同录音里传出来的一样机械。 “回去吃药。” “吃药.....”陈极低语,想到卡片上说的,一天服用两次药物。 那么这应该是第二次了。 他瞥了眼杜听风,看见对方也是面色不定,暗暗往后退去。 傻子都知道,这药不能吃!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像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往后狂奔! 方向正是楼梯间! 对於陈极来说,那里虽然有窃听心声的鬼影,但依旧有微小的可能,或许只是幻觉。 然而这电梯里的护士,杜听风也能看见,明显是个实体! 第127章 【疯人院】吃药 但,他们还没跑多远..... 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只有两声。 两步。 陈极病號服的衣领,就被紧紧拽住,力道奇大无比! 一旁的杜听风,也被抓住了胳膊,两人甚至无法挣扎一下! 陈极死命地扭动,但换来的,只是自己的脖子,被紧紧掐住。 他瞬间感觉到无法呼吸,像是有个千斤重的钳子,卡住了脖子,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扭断! 护士一手制住一个,又是两步。 陈极眼前一,身子就移到电梯里了,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下一秒,他的头就在护士的控制下,狠狠撞在电梯按钮上! 电梯门关闭了。 和关门键一同亮起的,还有3楼的按钮。 陈极被砸的眼冒金星,头一阵发晕! 他的额角,立刻就被钢製的边缘,磕到流血! 一旁,杜听风呼吸急促,被护士死死制住,无法动弹。 电梯缓缓地往三楼去了。 叮咚—— 开门的铃声传来,护士依旧没有鬆开手,提著陈极两人,往走廊深处走去。 一阵血腥味传进了陈极的鼻腔,他的眼睫毛都被血糊住,护士的力道太大,他感觉自己有点轻微的脑震盪,隱隱地有些想吐。 但.....陈极现在无心去担忧这些。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看著走廊上,成堆的人群。 他们全穿著病號服! 都是这所疯人院的病人! 陈极甚至看见好几个熟悉的身影,包括那个在逃离精神病院的过程中,曾经帮助陈极瞒过护士的光头!(註:第29章末) 他此时跪在一处高脚椅上,举著把雨伞。 一旁,还放著一把拐杖。 他的腿依旧没有好,身子直愣愣地从高脚椅上俯下,跌落在硬邦邦的瓷砖上面。 “呜呜呜,哇——” 光头在地上蠕动了几秒,忽然蜷缩住身子,没有任何预兆地大哭起来。 从他胳膊上青紫色的痕跡来看,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摔下来过。 “我,我不想再试了!”他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哭声听上去很委屈。 但...... 仅仅一秒之后。 光头忽然停止了抽泣。 他的耳朵一动,慌张地开口道:“当然了!” “別这么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 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禿头止住了眼泪,只靠著上半身,往高脚椅上攀爬,泪痕未乾的脸上掛起一副討好的笑容。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学会飞的!” “等我学会,就能和你一起玩了!” 陈极毛骨悚然,忽然想起,这个禿头就是听信了自己耳朵里的幻听,才从六楼跳下来摔断腿的! 陈极还在被护士拖行著,头疼欲裂,但还是对著禿头大喝一声! “不,別信他的话!” “那都是幻觉!是假的!” 禿顶男已经艰难地爬上了高脚椅,听到声音之后,忽然一怔。 “陈极?” 他有些困惑地说道,缓缓扭过头。 “是我!不要再跳了!” 陈极焦急地大喊,脸上满是鲜血,看上去如恶鬼一般可怖! 他如今也体会到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感觉,才知道到底有多折磨人! 就好像是行走在深渊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相信这些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陈极?陈极。” 禿头男连续嘟囔了他的名字两次,像是在咀嚼著其中的含义一样。 下一秒,他在陈极急切的注视之下,看向了一旁的空气。 禿头男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有些明悟,有些后怕。 “果然......你说的是对的。” “陈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逃出去了,我听说,他早就又进监狱里了。” “你说的对,哈哈哈,他们都是假的!” “只有我,和你,才是真实存在的!” 禿头男人笑的越来越癲狂,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从高脚椅上跌了下去。 这一次,他被坚硬的瓷砖,撞的头破血流。 陈极一时说不出来话,只听见一旁的杜听风,喃喃道: “都疯了.....” 这个走廊上,有人在学习飞翔,有人蹲在地上假装自己是蘑菇,有人死死趴在墙上,神情极度惊恐。 而护士,已经走到一间病房里,將两人一把推了进去。 陈极一个踉蹌,慌乱间,他的身子撞到墙上,將灯光一下按亮。 耀眼的白光將整间病房照亮,也让陈极真正看清了护士的脸。 她的脸像死人一样青白,皮肤上全是一道一道的紫色裂纹,整个眼睛里没有眼白,黝黑的巨大瞳孔里,一丝光也没有! 这个护士看上去,和电影里的殭尸,没有任何区別! 难怪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陈极大脑一阵发胀,他眼里的病房,又一次换了模样。 整个白墙都在轻微地抖动,如同地震一般,出现一层一层的叠影。 “*&#*79@#3” 从进到3层之后,他耳朵里轻微的嘟囔声,就开始慢慢变大。 “*#我的身上好烫&#*@&9......” 这道声音从天板上传来。 陈极猛地抬起头,看见房顶的吸顶灯,上面若有若无地飘著一张嘴,在低声哀嚎! 更多的嘟囔声,从房间各处家具中响起。 像是一千只蚊子,在陈极耳朵边嗡嗡作响! 就在陈极將近无法忍耐的时候,杜听风轻轻碰了碰他。 棕色碎发下,杜听风的眼睛露出一丝担忧: “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陈极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隔著病號服,他感觉到杜听风默默地握了下他的手,像是在安慰。 “坚持住。”杜听风很小声地说道。 另一边,女护士已经將药片分好。 她將两人押到桌子前,桌上摆了两杯水,两副药片。 杜听风面前的,是三四颗绿绿的药丸,像劣质果一般。 而陈极的药,则是两颗普通的白色药片,大小不一,中间夹了一个胶囊。 陈极亲眼见到,这些药都是女护士是从一个大塑胶袋里隨意掏出来的。 她掏的时候看都没看。 这药明显不能吃! 两人踌躇了半天,都非常抗拒,但女护士的身体挡在门口,两只全黑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他们。 也就在这时,隔壁的病房,忽然传出了一声尖叫! “我没病!” “不,拿开,我不要吃药!” 是个男人的声音。 几秒钟后,巨大的动静传来,像是有人在砸东西,跑来跑去。 紧接著,陈极脸色苍白,听见隔壁病房的病號,发出极致痛苦的嘶喊! 就好像有人正在活剥他的皮一般! 尖叫声一直持续著,陈极看到杜听风给他使了个眼色,舌头微微伸了一下。 陈极心里一动。 他看了眼护士,背过身,將药片藏到舌头下面。 乾燥的舌头黏膜,立刻將药片黏住,不会轻易地被发现。 之后,陈极又端起水杯,假装抿了一口,还故意製造出吞咽的声音。 另一边,杜听风也將药丸塞进嘴里。 陈极转过身,指了指空无一物的桌子,神情很平静。 他准备等护士离开之后,再將这些药拿出来,扔到马桶里面。 女护士直直地看著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准確地来说,她一直像一个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她的脚轻微地挪动了一下,下一秒,陈极就眼前一。 隨即..... 他的下顎就传来刺骨的疼痛! 女护士的两只手往下一拉,竟然將他的下巴,直接拉脱臼了! 陈极心里立刻咯噔一声,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些什么,女护士就直接把他的舌头,从嘴里扯了出来! 那几片药片和胶囊,瞬间掉到了地上。 完了! 紧接著..... 女护士把药片捡起,手指伸进陈极的喉咙深处,把药片全部塞了进去。 药片直接坠落进胃里。 第128章 【疯人院】短暂的清明 药被直接通过食管塞入胃的过程,让陈极立刻一阵犯呕,生理性地想吐。 而一旁,女护士背过身子,挡住了陈极的视线,似乎在检查杜听风是否真的將药吃了下去。 几分钟之后,她走了。 空荡的病房內,唯剩下陈极两人。 “她没有强迫你吃药?” 陈极低语道,看著蹲在他旁边,神情有些担忧的杜听风。 “我运气好。” 杜听风笑了笑,从舌底掏出几颗药丸,“药丸被黏住了,她没发现。” 陈极怔怔地看著他手上完好无损的药丸,片刻后,才有些恍惚地说道: “也是。” “你一向......都很幸运。” 他没再说话,有些踉蹌地站了起来,走到门旁边。 “我.....去一下卫生间。” “你要做什么?”杜听风愣了一下。 “胃有些不舒服。” 陈极轻声道,直接將门推开,外面原本喧囂的走廊,此时却空无一人,非常安静。 他知道,这是因为其他病人也回去吃药了。 刚刚发出尖叫声的房间,也寂静到如同坟墓一般。 那几片药下肚之后,陈极能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幻觉在消失,原本耳旁从未停歇过的嘟囔声,也越来越小。 陈极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的表情,反而几步走进卫生间,杜听风紧隨其后。 “你还好吗?” 杜听风担忧地说道,“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就是让我的幻觉消失。”陈极简单地道。 他又看了一眼杜听风,忽然问道:“你不进来么?” 杜听风摇了摇头: “我在外面等你。” 杜听风在卫生间门口直直地站著,外面走廊的灯透过他身上,打到黑洞洞的卫生间里。 他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陈极的脚下。 嘭! 陈极甩上隔间的门,一句话没说,立刻跪倒在马桶前面,手指再一次伸进喉咙里,强行催吐! 他儘自己最大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无声地將胃里未消化完全的药片吐了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有些颤抖,从裤袋里,再次掏出了那张卡片。 他抚过上面的字,“幻听”,“幻视”...... 还有最后一句: 【註:病患疑似另有“卡普格拉妄想症”:幻想自己的亲人被其他人所替换】 “唐琴......” “这是第二次。” 陈极心里默默念到,將纸片放回兜里,开始回想起之前一小时內发生的所有事。 他刚刚一直半停滯的大脑,此时开始超乎常理地飞速运转。 首先,是小果,以及女护士的事情。 她们两个明显不正常,当然,不一定是鬼,但绝对疯了。 小果的行为,是以:“我是四中游泳队”这一句话,作为基础。 她一直在福马林溶液里游泳。 而女护士,虽然看上去是鬼,但当她的手指伸进陈极嘴里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中,隱隱有一丝温热。 弒母后,在被逮捕进精神病院的这段日子里,陈极曾经在医院的手册中读到过一种罕见精神病: 科塔尔症候群,又称行尸综合徵。 准確来说,这种病属於妄想症的分支之一,是一种罕见的精神妄想障碍,患者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不存在,或者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殭尸。 这很符合女护士的情况。 那么她们两个都应该是精神病人! 而旁边病房里,那声“我没有病”的尖叫,就很值得注意了。 陈极怀疑,书店里出现的这几个人,包括还未出现的情侣男,有可能全都是病人。 他们大概率和这所疯人院里的员工换了身份。 但他暂时还无法確定,只有去刚刚那个发出尖叫的病房搜查之后,才能证实。 医院里,每个病房的床头,都会有一份病患信息卡。 將这件事暂时搁下,陈极又开始思索起“幽界”这一概念。 之前发生的事太多,而且他一直大脑晕晕乎乎的,只有在此刻,才恢復正常,勉强能清醒地思考。 已知“幽界”由诡物驱动,只有a极诡物能开启幽界,而陈极见到的两个a极诡物: 筹码;以及钢笔,都有被动。 且连续两次,陈极都是被困在精神病院里。 那么这个诡物的被动,很有可能和“影响思维与认知”有关。 这也符合陈极在进入疯人院之后,便一直感觉到思维僵化迟钝,出现幻听幻视的状况。 同时,这也有可能是画皮鬼的被动,或者说能力之一..... 画皮鬼。 陈极抿了抿嘴,眼神变得阴沉,他没有再继续想这件事,而是看向面前的马桶。 那里,一个微不可查的隱秘角落,有一张几厘米的嘴,在瓷砖上一开一合。 如果不是仔细去找,很难看见。 这张嘴和陈极之前在白炽灯上看见的已然不同。 之前,他看见的更为虚幻,有重影,而这一张嘴...... 明显是个实体! 药效还是残留了一些。 但,影响不大。 陈极早在走到走廊上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药,並不是真的能让幻觉消失,而是將幻觉变为实物! “陈极,你怎么样了?” 外面,杜听风的声音忽然响起,听上去在走廊发出的。 “我没事。” 陈极轻声说道,他已经大概整理好了思绪,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隔壁病房探查。 同时,他还需要小心那个楼梯间的黑影。 “小心那个楼梯间的黑影!” 也就在此刻,从陈极的头顶,忽然再次传来熟悉的尖笑! 陈极心里猛然一震! 他全身寒毛竖起,再次出现了那种强烈的、被窥视感。 “说什么来什么!” 陈极立刻抬起头,眼睛驀然睁大,就在他身旁隔间的挡板上..... 一个全黑色的鬼影,从隔壁的隔间里.....伸进了半个脑袋! 正在窥视著他! 它嘻嘻地窃笑著,再次重复了一遍陈极的內心想法! 谁也不知道这个鬼影在陈极头顶偷看了多久! 甚至有可能,从陈极刚进卫生间......这只鬼影就在这了。 为什么?! 这只鬼不是在楼梯间么?! 陈极立刻伸出手要转动门把手,同时,他的大脑刻意地变得麻木而空白,阻止黑色鬼影继续窥探他的內心想法! 然而,黑色鬼影的速度比他更快,0.1秒內,就像只蛇一样爬到了陈极隔间的门上。 门立刻变得纹丝不动,再也无法被推开! 第129章 【疯人院】鬼影之谜 与此同时,陈极的双眼里,突然出现一道道红光,在高频闪动。 “死!” 是钢笔的死亡预警! 陈极大脑轰然作响,死字红光一出,他再也无法维持住大脑的清明,一个念头剎那充斥了他的整个脑海: “我要死了!” 黑色鬼影怪声学到,一步步从门边爬下,直將陈极逼到马桶旁边。 此时此刻,陈极已经无暇顾及“不被窃听”这一概念,大脑飞速运转! 这只鬼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黑色鬼影是如今唯一明示出真身的鬼,和精神病院里的任何其他生物都不同! 楼梯间和卫生间有什么相似之处么? 陈极仓皇地环顾著四周,黑色鬼影的身形几乎无法看清,几乎融化在卫生间的黑暗之中..... 黑暗。 卫生间没开灯! 卫生间和楼梯间都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 光线,是这只鬼的禁忌! 光线,光线.....有个人的诡物,和光线有关..... 唐琴! 陈极大脑里轰然冒出这个名字,他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只鬼在精神病院里,有那么一丝格格不入! 这是唐琴的眼珠,变成的鬼! 黑色鬼影並没有念出他心里所想的话语,而是完全不再说话。 这反而印证了陈极的想法,它被揭穿了真实面目! “杜听风!” 千钧一髮之际,陈极忽然对著外面大喊一声,额头冷汗直流。 他在赌..... 赌贏了,自己就猜对了,能活下去。 啪嗒。 就在黑色鬼影即將靠近陈极的那一刻,门被打开了。 陈极眼里的红光剎那熄灭。 杜听风的头探了进来,有些惊讶: “怎么了?” 走廊的光线,从被打开的门內溢了进来。 很微弱。 但,黑色鬼影,確实消失了。 陈极低著头,背靠著墙,看不出来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道:“那只鬼影又来了。” “怎么可能?!” 杜听风皱紧眉头,立刻环顾四周,甚至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查看。 他看了看陈极带著冷汗的脸,似乎並没有怀疑什么,而是有些严肃地道: “快点离开这里。” 说著,他就一把將陈极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你刚刚吐了?” 陈极点了点头:“嗯,有些反胃。” “不过什么也没吐出来。” 杜听风没说什么,探头看了眼马桶,里面空无一物。 “难怪我没听见冲水声。” 他隨意地嘟囔了一句,便拉著陈极离开了卫生间。 隔间的门,再次被嘭的一声关上..... 马桶旁边,垃圾桶被撞的摇摇晃晃,掉出了几团卫生纸。 片刻之后。 陈极去了另外有灯的卫生间洗完手,和杜听风短暂地商量了一下。 他认为,如今走廊空荡,医护人员都已经消失,应该处於短暂的安全时间。 他们应该把握住这段时间,分开搜寻,效率会高一点。 不过杜听风似乎还是有些担心鬼影再次出现,拒绝了陈极的提议。 最终,两人达成一致,先去3楼发出尖叫声的隔壁病房看看。 ...... 陈极和杜听风的病房在3a02,虽然只隔了一道墙,但他们另一侧的四间病房,全被一道铁栏门挡住,与走廊的其他病房分隔开。 铁门上,还有一块牌子,写著三行血红色的大字: 【重症封闭区】 【注意!!】 【此区域病人有极强危害性,未经许可,切勿擅入!】 陈极视若无睹。 他在上次逃出精神病院的时候,病房也被隔离在单独的铁门里了,不过那是临时设置的。 “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杜听风皱眉,拉了下陈极想触碰铁门的手。 “或许吧,但总比在外面等死强。” 陈极轻声道,再次推了一下铁门,出乎他的意料,门一下便被推开了。 两人的脚步近乎无声,躡手躡脚地走进了【重症封闭区】。 他们右手边,便是刚才发出尖叫声的3a03病房,此时里面闪著微弱的白光,没有一点动静。 陈极瞥了眼身后的走廊,依旧没有人影,才往3a03门口走去。 和之前不同,疯人院的地图上,並没有监控室的存在。 所以只要不被女护士或者別的医生看见,就能放心探索。 与其他的病房一样,这里的门上也带有一道小窗,方便护士查夜。 陈极將头探到小窗上,定睛看去,不禁眼皮一跳! 这间病房里..... 全都是血! 甚至,在陈极时有时无的幻觉中,这些血液无比黏稠,从天板一滴滴流到地上,床边,如同岩浆在熔化! 这並不是比喻,而是陈极隔著门,都確確实实地感觉到一股滚烫。 他没有因此而犹豫,推开门便带著杜听风一起走了进去。 满屋都是血,但却没有一具尸体。 刚才那个尖叫的“病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陈极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墙上的鲜血,身子便一步退后,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疼痛的灼烧感! 那里的皮肤顿时被烫红,甚至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泡。 如同真的摸到了岩浆一般。 这已经不是幻触,因为身体里残余白色药片的影响,现实和幻觉已然交融。 陈极小心地避开这些血液,走到床头,他要找的是这间病房的病患信息卡。 果然,这张卡片还没被拿走: 【天海市疯人院病患信息卡】 【病人名字:张小梅】 【诊断:妄想症—卡达症候群】 下面的介绍和陈极记忆中差不多,就是病患將自己妄想为一具死尸。 陈极默默將这个名字记下,转身正欲离开床边,忽然一怔。 他沉默了两秒,才看了眼杜听风,双手插兜,轻声道: “去下一间病房吧。” 说罢,他便推了下门,准备离开3a03。 但..... 门只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吖声。 並没有和他们进来时那样,被一下推开,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门的开合! 陈极的心率瞬间飆升! 他立刻后退两步,跌到杜听风身旁,死死注视著门上的小窗! 那扇门中间的小窗..... 一个男人的脸,面无表情,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他的两颗眼珠,因为距离太近,已经被玻璃挤压到变形。 那是书店高中情侣里的男孩。 他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出现在门外的! 陈极呼吸一下变得急促,看著那原本蹲在地上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推开3a03的门。 就在男孩身影映入陈极眼帘的那一刻..... 陈极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这间病房里没有尸体了。 为什么铁门会是打开著的。 男孩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白大褂,眼神阴冷,双手全都是血。 肩膀也是。 他把这间病房里的“病人”,也就是原来的医护,杀了后拖到別的地方去了! 陈极两人,误入了他还未完全清理完的,杀人现场! —————————— 关於鬼影和唐琴:(第32章)“......唐琴站在2楼的办公室內,眼睛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更为可怖的是,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个漆黑的影子,在墙后,在门边,在每一处阴影里,偷偷窥视著她!” 鬼影在黑暗环境中才会出现。 第130章 【疯人院】好久不见 男医生,到底患有什么精神疾病? 陈极大脑立刻运转,根据他刚才获取的信息,知晓这一点非常重要! 他看了一眼杜听风,瞥见对方亦是一副警惕的神色..... 陈极心里微动。 他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生命威胁了。 男医生站在门前,脸色很阴沉,上下扫视了一圈陈极。 视线,在陈极的手里多停留了两秒。 这一点不可避免地被陈极注意到。 他摊开手,手心手背都很正常,里面空无一物。 男医生的视线挪开了。 同时,他的面部表情,明显变得放鬆下来,虽然依旧绷著脸,但少了一丝怨毒之色。 原本一直放在兜里的左手,也抽了出来,放在身体一侧,微微颤抖著。 为什么? 陈极捕捉到男医生的变化,若有所思。 他看著男医生口袋里那隱隱露出的刀柄形状,甚至布面上,都晕出了一丝红跡,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男医生本想持刀把他们杀了..... 但在检查过陈极的手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是因为陈极的手上,有什么不同,还是说..... 没有异常? 陈极心里隱隱出现一个想法,他正要顺著这条线继续思索下去,就感到杜听风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的眼神有些担忧,但看上去很冷静。 “別怕,我们两个人,大不了等会我拖著他,你跑。” 杜听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確实是杜听风会说出的话。 陈极怔怔地看著杜听风坚决的脸,大脑像是被装到了搅拌机中,再次陷入一片混沌。 他的思绪也因此而中断。 “你们是谁?哪个病房的?” 对面,男医生忽然將自己一直颤抖的手插进兜里,开口问道。 陈极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杜听风挡在他面前,沉声说道: “3a02病房,杜听风,陈极。” 医生点了点头,似乎在回想著什么,看向陈极: “你有精神分裂症?” 我没有。 陈极想说,但是杜听风再次开口道: “对。” “抱歉,医生,他的幻听严重了,总是听见这个屋子里有人在叫他。”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看看。” 陈极闭上了嘴。 他一句话也没说,看著杜听风和医生交流著,对方的脸色渐渐变得和缓。 “原来是这样。” 男医生沉吟道,在杜听风解释完之后,他原本的怪异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別。 记住这一幕! 陈极心里不停默念著这句话。 他越来越迟钝,轻微的念头转动,都需要费很久的时间。 如今,只剩下这一个想法,被他种在大脑里,无法消除,宛如执念。 “虽然是因为病情,但是你们终究触犯了医院的规定。” 男医生继续说道。 “跟著我去院长办公室。”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走向走廊。 陈极站在原地迟迟未动,但杜听风,却无奈地拉了下他的胳膊: “没办法,走吧。” 片刻之后。 疯人院五楼。 这里,陈极从未来过。 五楼很空旷,出了电梯,便是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红木大门,联通著这一层唯一一个房间:院长办公室。 “陈极。” 男医生的声音在走廊里形成了迴响:“你先进去。” 陈极张了张嘴,他不想进去,心里隱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坏事。 男医生没有理会他的想法,拉开门,將陈极一把推进办公室。 轰! 就好像线路被修復,电流再次顺畅地通过—— 如同断网重连—— 陈极的眼睛猛地恍惚了一下,在踏进这扇门之后,他的思维立刻恢復了运转! 剎那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驱动这所幽界的诡物,被动更强了! 就在和男医生碰见之后,陈极的思绪几乎成了一团浆糊,完全停止了思考! 陈极重重嘆了口气。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被动会加强,也清楚怎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惜,这个方法虽然非常简单,现阶段却很难实现。 这段清醒的时间非常宝贵,陈极立刻环顾四周,但並没有看见院长的身影。 冷静,冷静,先快速將刚刚发生的事情捋一遍! 陈极立刻盘腿坐下,回忆起刚刚病房內发生的所有事。 好在他之前的思路並没断掉,同时,他大脑內提前下达的指令,也让陈极想起了医生的异常。 医生的异常,就是太过正常! 他在检查陈极的手之后,行为举止便和普通人没有区別,与之前在玻璃窗后的阴毒疯狂完全不一样! 这並不意味著医生没有精神疾病。 他可是杀了3a03病房里的“病人”,也就是原本的医护人员! 想到这,陈极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亮光,捕捉到一个线索: 陈极二人擅闯【重症封闭区】,触犯了医院的规则,都只是被带到院长室。 甚至男医生的语气还很和缓。 那么,3a03的医护人员,又是为什么会被杀? 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 如果陈极猜的没错,医生的病症,不是如小果、女护士般显而易见,而是需要一个“动机”来触发! 而这个动机,就是让医生发狂的雷区。 而3a03里被杀的医护人员,很有可能就是踩到了男医生犯病的触发点! 有什么病,会被特殊的东西激发,同时其余时间还能表现的像正常人一样?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人格解离,焦虑症..... 焦虑症中,又有恐惧症,或者如之前精神病院里,帮助陈极逃出大门的女孩,患过的惊恐障碍..... 陈极一个个罗列完,顿时皱起了眉头,有太多的可能。 这也意味著,处处是雷区。 还是得找办法,去另外几个重症封闭区查看,才能確定。 陈极暂时先將这件事放下,他心不在焉地將腿上刚长出来的几个手指拔掉,思绪已经飘到了別的地方。 就在3a03病房里.... 床下的瓷砖上,被写了一行非常细小的血字! 【將异常转为正常】 这句话是医护人员留的。 问题是,他写下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给后来进屋的人看? 同时,这句话的格式.....莫名像域的“指引”! 陈极將这句话深深烙印在心里,这或许是离开这片“幽界”的重要线索。 他基本捋完了现有的信息,以防万一,又將未来要做的事,如何说话,一个个排序,记忆,直到变成本能。 也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男声,带著温和的笑意,忽然从办公室的后方传来。 “思考完了吗?” 陈极猛地抬起头! 他没听见一点脚步声! 就在他的视线转向声音来源的那一刻..... 陈极的脸,扭曲了极为、极为短暂的一瞬间。 下一秒,就恢復到面无表情。 他忽然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笑谁。 那股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男声再次响起,带著若有若无的感伤: “好久不见.....” “爸爸很想你。” 第131章 【疯人院】幻觉?画皮鬼? 陈极凝视著说话的男人,对方脸上的笑意带著苦涩,站在一扇微掩的门前。 这张脸,熟悉.....而又陌生。 男人一头黑髮,带著金丝眼镜,鼻子和嘴都与陈极很相似,通身的气质沉稳而温和。 爸爸.....长这样么? 陈极短暂地恍惚了一瞬间,他对爸爸残留的印象,只剩下停尸间里,那具头骨被撞到凹陷,脸上全是伤口的惨白尸体。 “你长大了。” 男人轻声说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陈极沉默不语。 他一丁点反应也没有,看著身穿白大褂的“爸爸”,就像只是在看空气一样。 “爸爸”无声地走上前,离陈极的距离更近了,近的让陈极能看见,他眼里浓浓的思念和眷恋。 “你长高了,已经成年了.....” “爸爸”仔细地端详著陈极的脸,语气有些感伤:“可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 “你还记得七岁那年,你非要吵著,让爸爸带你去买葫芦的事么?” “小小一个,跟个猫崽子一样,整天闹个没完。”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惆悵的微笑,“爸爸怕你走丟了,就把你背在肩上,你还说那跟坐摇摇车一样。” 陈极原本冷漠的脸上,嘴角终於微微勾起。 “爸爸.....” “我不记得了。” “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发生过啊。” 对面,男人脸上的微笑,短暂停滯了一瞬间。 下一秒,他的表情再次恢復了正常,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陈极打断。 陈极笑了笑,说道: “那是我十二岁时,写作文编的。” “编的很真实,对不对?” “或许,就是因为太真实了,才会在我的记忆里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会让你觉得,这是真的。” 对面男人的脸立刻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他的眼珠开始混乱地转动,说出的话失去组织,杂乱无章: “还有.....六岁,我们爬山....” “去琼南看海.....” 陈极默默地看著对面的男人翻索自己的记忆。 似乎意识到了被戳穿,“爸爸”的脸,逐渐开始扭曲,模糊。 直到重组成另外一张脸:他的妈妈,张素芬。 “如果时间够的话,你是不是要將所有我认识的人,全变一遍?” 陈极轻声说道。 他一瞬间觉得很没意思,真想此刻能拿出来猴子玩偶,把听力屏蔽了,不再听这个偽装的“妈妈”继续煽情。 陈极走到了办公桌前,而张素芬仍然在他身后如影隨行,此时声音更加淒切。 “儿子,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了?” “儿子,你还记得,六岁那年,你发了高烧,妈妈抱著你去医院么?” 陈极不做任何反应,开始翻阅起桌上的文件。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本医院的《员工手册》,翻到: 【病患违规应对措施】这一页,仔细地阅读。 一旁,身穿院长白大褂的“张素芬”,话语间有些卡壳,似乎想阻止他,但又与大脑內的指令衝突。 过了几分钟,她终於意识到陈极没有任何触动,脸上顿时如之前一般,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紧接著..... 她的脸,便转为一片青白,脖子上,还出现了一道流著鲜血的刀口。 这是陈极弒母时,“张素芬”的状態。 那时,陈极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妈妈,是画皮鬼偽装的。 “张素芬”似乎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 几乎就是在明示,她就是画皮鬼。 她的声音也变得怨毒而疯狂,每一句话,都是在控诉陈极是个弒母的罪人,要下十八层地狱。 陈极不予理会。 这已经不可能让他破防了。 他早已意识到,这所疯人院的院长,如果真的存在,只会在外界。 也就是这片“幽界”的主人,唐琴的导师! “张素芬”的咒骂越发恶毒,字字诛心,甚至试图拉住陈极的手,但被他轻易地甩开。 他读完【病患违规应对措施】之后,便將《员工手册》放回抽屉里,又打开书柜,开始搜寻病歷。 很快,在一片鬼画符中,陈极找到了3a04,3a05病房的病歷。 【天海市疯人院病患信息卡】 【病人名字:刘源】 【诊断:恐惧症】 【病情描述:恐惧镜像】 镜像.....镜子? 陈极想了一下,將病歷表上刘源的大头照撕了下来,收到兜里。 刘源,便是男医生。 3a05的病歷是小果。 不过,这张病歷很奇怪,只有照片,没有病患信息卡。 被拿走了么? 陈极微微皱眉,他又翻阅了下其他的病歷,但没有任何收穫。 他將自己那一张拿了出来,撕成碎片,又回头看了看“张素芬”。 对方似乎已经紊乱了,脸不停地变形重组,一会儿变成爸爸,一会儿变成妈妈。 陈极摇了摇头,再次在整个房间巡视了一圈,確认这里没有別的线索之后,就推开了里面隔间的门。 门后没有房间,而是一道直直往下的楼梯。 陈极没有犹豫,走了下去。 大约下了五层楼的高度,楼梯就被截断,通向一扇铁门。 门被锁住了。 里面会是哪? 陈极思索了一下,这扇门的位置应该是通向一间一层大厅的房间。 最有可能的,就是取药处,或者收费处的后门。 他心里微动,重新折返到五楼的院长办公室。 那道偽装的身影,依旧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宕机了。 陈极坐在他身边,听见外面传来几声踱步声,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出去之后,就无法思考.....” “所以,得先把谎话编好。” 陈极想了想,开始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得迷茫,颤抖著说道: “我看见了我爸爸.....” 不对,有点假。 他轻咳了两声,声音更为迷惑。 “杜听风,我看见了我爸爸.....” 再加点激动。 “不,不可能,他早就死了!” “里面的是画皮鬼!” 反覆练习了几遍,陈极的神態终於没有瑕疵,表现的就像一个半疯的人,强行维持著自己的清醒。 “出去之后,无法思考.....但我也不需要思考。” 陈极轻声低语道。 在院长办公室里,他已经完成了思索的过程,出去之后只用跟著本能做就行了。 第132章 【疯人院】只有我一人 以防万一,陈极將出去后所有要做的事再次排序。 准备完全之后,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一把拉开门。 映入眼帘的,正是杜听风的脸。 他似乎一直在门外等候著。 线路再次断触...... 陈极的大脑,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变得迟钝而麻木。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杜听风急切地问道,声音听上去非常担心。 陈极机械地回答道: “杜听风,我看见了我爸爸.....” 他的脸色极为迷茫,透著浓浓的悲伤。 “你爸爸......?” 杜听风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可是,你爸爸他——” 陈极忽然提高了音量,手都在颤抖,似乎非常激动: “不,不可能,他早就死了!” “里面的是画皮鬼!” 杜听风神色一凝,咬了咬牙:“难怪这只鬼一直没出现!” “他就是这所疯人院的院长!” 陈极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他才有些恍惚地说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杜听风嘆了口气。 他没有否定陈极的话,而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会好的。” 男医生从墙边默默地走了过来,带著两人离开了五楼。 他並没有让杜听风,进入院长办公室。 ....... 很快,几人就回到了3楼。 陈极走在最后面,一路都在抓挠自己的胳膊,就好像上面长了什么异物。 杜听风像是看不见一样。 就在几人走到3a02的病房门口时,陈极忽然抬起头,环顾四周。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铁门之上。 门依旧微微掩著,男医生还没来得及锁。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陈极忽然低语道。 “没事,只是幻听而已。” 杜听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置可否。 陈极扭过头,眼神还是一片混沌:“他说,让我去这间病房,帮他拿个东西。” “哪间病房?”杜听风愣了一下。 陈极没有回答。 下一秒...... 陈极忽然挣开杜听风的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推开铁门,跑进了【封闭重症区】! 他的目標,不是眼前的3a02,也不是之前没搜寻过的病房,而是满屋都是血的3a03! “陈极!” 杜听风愣了一秒,脸色剧变,立刻大喊道:“你在做什么?!” 一边,男医生的手瞬间颤抖起来,表情极为狰狞! 然而,陈极已经拉开了病房的门,在里面疯狂地寻找著什么。 杜听风的速度比男医生更快,立刻紧隨其后,將陈极反手制住,不让他再继续寻觅翻找! 他的脸色晦暗不定,眼睛紧盯著缓缓走来的男医生。 “你在找什么?” 男医生的声音变得很阴冷。 陈极没有理会他,而是轻声嘟囔著什么。 他的声音很微小,似乎在自言自语,却能让杜听风和男医生,都清晰地听见。 “照片.....” “镜子.....” “在哪?” 男医生的手开始疯狂地抖动! 他將陈极从杜听风手中一把拎走,双眼猩红,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第二次。” 男医生咬著牙说道。 他一句话也没对杜听风说,拽著陈极,便直直往外走去。 杜听风面色非常复杂,他站在原地,重重地嘆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 陈极被一把推进了一间房间。 这里没有窗,没有床,只有一尊马桶。 天板上,极为刺眼的白灯,永远不会被熄灭。 这是疯人院的禁闭室。 病人无法再与外界交流,常亮的灯也让他们难以睡眠..... 这就是疯人院,对於多次违反规则人的惩罚。 男医生关上房门,声音很冰冷: “是谁在和你说话?” “他还给你说了什么?” 陈极跌坐在地上,头一直没有抬起。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忘了。” “不过,每隔两个小时.....他就会再来找我。” 男医生审视地盯著他,片刻后,才冷笑一声。 “疯子。” 他没有再多问,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间禁闭室,嘭的一声甩上房门。 陈极听见门落锁的声音,连续三声。 他终於抬起了头..... 眼神,却极为清醒,和之前截然不同。 “终於,能有正当的理由,远离画皮鬼了。” 陈极轻声呢喃道。 ....... 稍早之前。 五楼院长办公室內。 《员工手册》 【病患违规应对措施】 【1.面对初次违规的病患,需给予口头教育,若情节严重,请將其带往院长办公室】 【2.面对多次违规的病患:】 【(1)带回所处病房,不允许和外界產生一切交流】 【(2)停止一切娱乐活动】 【(3)禁止探视】 【註:若主治医师判断情节尤为严重,可將病患关入禁闭室內惩罚】 这便是陈极计划的起点。 在院长办公室內,他提前思考好了出去后所需做的事。 由於“譫妄”的被动,陈极知道,在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后,他必然会无法再理智地分析。 因此,他提前设计好了两段“戏”。 第一段,触发点是离开院长办公室。 他所要做的,就是装疯,同时,让杜听风相信,陈极自以为判断对了画皮鬼的身份。 因为....... 这就是那个偽装成他家人的生物,出现的目的。 它要混淆陈极的概念,让陈极以为,它就是画皮鬼。 但它並不是。 如果陈极没猜错的话,这个生物,只是陈极药效残留之后,变为实物的幻觉。 为的,就是给真正的画皮鬼,做掩护! 也就是,那个从一开始,就陪在陈极身旁的杜听风! 他才是那个,由画皮鬼假扮的人! 最开始,陈极真的没有怀疑过杜听风。 因为他实在太自然了,表演的很逼真。 而且杜听风確实在乌苏预测的景象中,出现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杜听风身上,时刻散发著让人思维受到影响的被动,这也干扰了陈极最初的认知。 但,在女护士餵药的时候,杜听风声称,自己运气好,药被藏住了。 就是这一幕,让陈极开始起了疑心! 这里有两个异常之处: 一,杜听风从舌头底部掏出的药丸是完好无损的。 但,口腔里本来就有唾液,尤其是舌底还藏了东西的情况下,唾液將会分泌的更多,那么药丸就必定会被融化一点点! 陈极自己掉在地上的药片就是如此! 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杜听风说,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这是事实。 杜听风开车时,从不会遇见红灯,一起出门时,旁边的车溅水,都能专门绕过杜听风,只泼到陈极身上。 那么,这么好运的一个人,仅仅是在书店旁边的咖啡店买咖啡,就被拉进幽界了。 咖啡店其他的员工、顾客没有拉进来,反而是运气最好的杜听风受到影响...... 这合理么? 一旦疑心开始產生,其他的异常,就会变得格外突兀: 刚进入幽界的时候,杜听风曾说过:“毕竟,书店里的人都被拖了进去,我也不会例外。” 这句话回想起来很奇怪。 因为杜听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看向陈极,而是看向小果所待的房间。 而且,他如果说的是陈极,完全可以只说“你也被拖了进去”,而不是“书店里的人。” 这只能证明,他清楚小果也在书店,才会无意间,使用了统称“书店里的人”。 但,杜听风从没进过书店,他怎么会知道小果也在书店里? 以及,陈极遇见鬼影时,拉不开的门,被杜听风轻易打开..... 男医生没让杜听风进院长办公室...... 除此之外,每一次杜听风说的话,听上去像在安慰,但其实都是若有若无地在暗示,陈极確实有精神分裂。 如果是真的杜听风,只会让陈极保持清醒,绝不可能这么做。 而且杜听风,从他俩认识起,就坚信陈极没病。 从始至终,整所疯人院中,只有陈极一人! 第133章 【疯人院】演戏 已知画皮鬼=驱动幽界的诡物=杜听风。 那么,陈极只有离开杜听风,才能减轻思维混乱的影响。 这也在之前被验证了。 陈极单独在卫生间,陈极单独在院长办公室,以及现在在禁闭室,他的理智,都大大恢復。 虽然依旧有些影响,但也好了许多。 不过,他虽然早就知道杜听风是画皮鬼,但却无法拆穿,更难以离开。 早在离开卫生间的时候,陈极就尝试过,说服杜听风分开寻找。 但,杜听风回绝了这个提议。 更是在之后似乎意识到不对,加强了被动的强度,使陈极的头脑更加混乱。 也是因此,陈极不得不演出第二场戏: 他在之前的思考过程中,给自己强行施加暗示。 只要一回到3楼,在看到铁门的那一刻起..... 就要跑进3a03,接著,念出提前背诵好的台词: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他说,让我去这间病房,帮他拿个东西。” 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毕竟,在杜听风眼里,陈极的精神状態已经崩塌,听到幻听也很正常。 同时,在“男医生进来”这一节点,陈极就会被触发,嘟囔“照片,镜子”,来暗示医生。 男医生患有镜像恐惧症,不可能会放任陈极,继续寻找那些能对他带来威胁的物品。 根据《员工守则》,男医生至少也会將他单独隔离到病房。 不过可能出於忌惮,男医生最终选择了禁闭室。 这就是陈极演出的两场戏..... 但,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躲避画皮鬼的被动。 陈极將病號服的兜全部掏空,把里面的东西扔在地上。 一张病患信息卡,一张刘源(男医生)的照片,没了。 没有钢笔,也没有猴子玩偶。 虽然,在书店的时候,这两个诡物都被陈极贴身携带。 但,从进入幽界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钢笔和猴子全都不见了! 陈极知道他们还在,只是因为这片幽界的影响认知,自己无法观测到。 因为,在卫生间鬼影出现的时候,钢笔曾经发出过死亡预警的被动。 他將这件事暂时搁置下,现在一时无法解决。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刘源大概率还会进来一趟.....” 陈极喃喃道,捡起地上的照片。 “该是这张照片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解决他,找钥匙,去五楼,开药房的门。” “之后,想办法给刘源,张小梅(女护士)餵药.....” 这就是陈极想出的,能让【异常恢復正常】的办法。 异常,很明显指的就是,书店里那三个被拉入疯人院的人。 他们和陈极一样,不属於这里。 不过,这个计划中,依旧有个漏洞。 小果。 这个女孩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的病歷上,没有病患信息卡,只有一张照片。 小果是在陈极刚进入域时出现的,可供观察时间太少,只知道一直在福马林溶液里游泳。 陈极思索了一下,准备多拿几副药,到时候想办法一一实验。 如今之前的事情已经全部被理清,陈极靠在墙上,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有一点..... 他很困惑。 画皮鬼似乎不希望他死。 陈极早在很久之前就发觉了,画皮鬼曾经扮演过他妈妈张素芬,与陈极一起度过好几天,但没有真的伤害过陈极。 这片幽界里的杜听风也是。 甚至,杜听风还阻止过黑色鬼影的攻击。 最开始,他本以为是唐琴不想让自己死。 但在死亡预警出现之后,陈极便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的手指敲打著地板,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根据许三道的话,唐琴没有幽界,那么黑色鬼影的出现,应该是她將自己的诡物放在了这处幽界里。 黑色鬼影是唐琴的象徵,会主动发起攻击;而代表著唐琴老师的画皮鬼,明明主宰这片幽界,却反而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画皮鬼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想博取他的信任。 为什么? 陈极不相信,画皮鬼没有杀了自己的能力。 如果说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能死的话,那么唐琴的诡物,为什么又会带著杀意? 除非..... 唐琴和她的老师之间,有一些理念上的衝突。 而且,在精神病院的抓捕行动,她的老师就没有出现。 但这只是陈极的猜测,他现在连唐琴老师是谁都不知道,更无从揣测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逃出去,才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陈极没再继续想下去,开始闭目养神,让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放鬆一会儿。 ....... 咔噠。 不知道过了多久。 禁闭室的门,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响。 连续三道锁被打开,男医生刘源,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他看著面前蜷缩在角落的陈极,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还有听见那个声音么?” 陈极没有回答。 他的头深深地垂著,手指在地上画著无规则的形状,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 男医生几步走上前,蹲在陈极前方几米处的地方。 “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陈极摇头。 “.......” 男医生静静地看著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给你说了.....” “他把那东西,藏在哪了,对吧?” “什么鬼脱敏疗法.....他明明知道,我害怕什么,还偏偏要给我看.....” “病都不会治,当个屁的医生......” 最后两句话,男医生说的含糊不清,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兜里按著刀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不对。” 陈极突然说道。 他对著男医生招了招手,有点神经质地咧开嘴:“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关於你的。” 男医生一愣。 他有些犹豫,神色很怀疑,但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 “什么秘密?” 他凑到陈极的身边。 “秘密就是.....” “这是你么,刘源?” 陈极诡秘地笑了下,下一秒,一张照片,便占据了男医生的全部视野! 男医生的大脑,比他的眼睛更快速地接收到了这张照片的画面! 那是他自己!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皮肤上瞬间暴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跳一瞬间飆升至极致! “不,这不是我!”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皮,似乎被活生生扯了下来,安到了这张照片上!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张照片似乎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魘,再也无法从他脑海內离开! 照片上的男医生,在他自己的眼里,表情变得诡异无比,就好像是有另一个人,顶替了他的脸皮一般! 陈极默默地看著男医生恐惧的双眼,一个手肘,就將男医生打晕。 “人害怕的东西真是千奇百怪。” 他感嘆了一声,在对方的兜里掏出一把刀,和一串钥匙。 “下一步.....是去取药处。” 第134章 【疯人院】钢笔再现 疯人院5楼。 依旧是那条联通著长廊的红木大门。 陈极推开门,走进这间没有院长的院长办公室。 他第一时间就將所有的灯打开,环顾四周,隱约瞥见了一只黑漆漆的影子,正不甘心地退却到阴影之中。 “黑色鬼影.....唐琴还是没放弃想杀死我啊。” 陈极沉吟道,从现在开始,他必须时刻保持身边有光。 尤其是现在画皮鬼杜听风已经不在他身边,黑色鬼影更加没了忌惮。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那个偽装成他父母的生物,已然消失。 陈极知道,这意味著,之前残留在他胃里的些许药效,快失效了。 他没有多加犹豫,直接推开隔间的门,走下那道长长的台阶。 大概下了五层楼,陈极走到那扇被锁住的铁门前,拿出男医生的钥匙,一一对照著实验。 咔噠。 在试到第三把钥匙的时候,门开了。 这个房间和陈极猜想的一样,確实是药房。 天板上的吸顶灯闪著冷白色的光,靠东只有半面墙,上方是玻璃,但全被一层厚厚的铁板所焊死,正是陈极在大厅里见到的取药处。 “先取刘源的药.....” 陈极回想了一下病歷上的用药记录,对著药名一一搜罗出来,包在一片白纸里。 他又翻找了一下,將张小梅的药同样分门別类的放好。 想到女护士张小梅的怪力,他擦了擦汗,又加了一副强力镇静剂。 但,对於地下室的小果..... 陈极思索了一会儿,將有可能的病因一一罗列,不禁皱了皱眉。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终究无法確定病因,只能拿了些奥氮平、利培酮之类的抗精分药物。 “基本拿完了.....还缺什么?” 陈极排查到最后一个药柜的时候,忽然双眼一闪。 这里有一个暗格。 他捣鼓了一下,將暗格拉开,里面赫然是被整齐分开的两种药。 是陈极曾经吃过的小白片,和杜听风的彩色药丸! 那几颗小白片,明显不是正常药物,多半只会在这个幽界產出,能力很特殊。 可以將幻觉化为现实。 那么那些彩色药丸呢? 为什么也被单独藏在暗格里? 是治疗杜听风病患卡上的病症? 杜听风並没吃下那副药,有没有可能,彩色药丸,能对他起到一些限制作用? 陈极知道这个想法很荒唐,毕竟杜听风是画皮鬼,有99%的可能,那张病患卡上的信息只是单纯虚构的。 但他没有別的办法,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得儘量去尝试。 陈极不再踌躇,將这两种特殊的药也装入口袋中。 片刻之后..... 禁闭室內。 男医生刘源感到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將他从混沌中唤醒。 “谁,谁在打我的脸?” 他浑浑噩噩地嘟囔一声,迷茫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头髮的青年。 陈极蹲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我这是在哪......?” 刘源动了动嘴唇,有些虚弱地问道。 他不是正和小梅在书店读书吗? 而且,他嘴巴里,怎么这么苦? 陈极观察著刘源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在刘源面前晃了晃。 这是之前把刘源嚇到崩溃的,病歷表上的照片! “嗯?” “你从哪弄的我照片?” 刘源有些疑惑,接过照片,眼里一丝恐惧也没有。 “还有,我不是在书店吗?” 他刚问出来这句话,就忽然一愣,直直看著自己的双腿,脸色立刻变得不可置信! 陈极后退半步,看著刘源的身体从下至上,慢慢消融为一颗颗光点,如同灰尘一般,在空气中飞扬。 “这只是个梦.....” 陈极轻声说道:“你该回去了。” “是这样吗.....” 刘源的表情变得恍惚,没过几秒,他的身体,便完全从空气中消散。 下一秒,他再次恢復了意识。 夕阳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刘源恍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对面的张小梅也是。 “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刘源喃喃道,起身將自己的外套披给了张小梅。 睡吧。 先不叫醒她。 刘源温柔地看了张小梅一眼,將动作放轻,悄然翻开面前的课本。 窗外,人群熙熙攘攘,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呼啸而过...... ....... 疯人院內。 禁闭室里已经只剩下陈极一人。 他的神色终於出现一丝激动,看著半空中,慢慢显现出原型的钢笔。 钢笔正在喜悦地跳动!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陈极轻声说道。 钢笔立刻跳到了他的胳膊上: 【^^】 【你终於能看见我啦】 【我一直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但我不敢多动】 【会被那只鬼发现】 “你也看出杜听风不对劲了,对吧?” 陈极微微一笑。 他的心情放鬆了些许,钢笔的存在,让他终於感觉到和现实的联通。 【废话】 【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 【一直在戳你的腰暗示】 【但是你不理我】 钢笔慢吞吞地划动著,似乎有些委屈。 “我看不见你啊.....” 陈极有些无语地说道,他忽然有些怀疑,最开始身上的麻痒感,真的只是幻触吗? 他又摸了摸胸口,但是没有找到那个一直被他贴身带著的猴子玩偶。 “猴子呢?” 【不知道】 【不在乎】 “.......” 陈极將最后一句话划掉,若有所思。 將刘源化为正常,换来的是钢笔的出现。 还有两个人,张小梅,和小果。 如果能够將这两人都恢復清醒,他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下一个,可能是猴子玩偶回来。 那么最后一个呢? 能直接將陈极送出去? 陈极想了想,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先去找张小梅。” 陈极没有继续思索下去,只有实验了才能知道。 “还有一件事。” 就在陈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著钢笔询问道。 “你的改命能力在这能用吗?” 钢笔给了肯定的回答。 【可以。】 【不过,我建议你】 【除非在极端情况下】 【不要使用】 “为什么?” 陈极一愣。 【这不是域】 【这个空间有主人】 【你一旦动用】 【她很可能会知晓我的存在和能力】 第135章 【疯人院】夹心饼乾 將钢笔放回兜里,陈极推开门,回到了走廊。 如今正是饭点,楼下食堂的门可能打开了,很多病人都离开了病房,往电梯走去。 他一路低著头,混跡在走廊的人群之中,只敢用余光瞥著周围。 幸运的是,杜听风不在这附近。 但,陈极也没有找到张小梅的身影。 她去哪了? 陈极跟著几个人进了电梯,他想了想,准备趁这会儿人员混杂,去二楼看看。 如果没有,再去4楼。 叮咚—— 电梯门打开,陈极不禁一愣。 这里非常昏暗,只有几盏红色警报灯在闪烁。 一种浓浓的不安感在陈极心中浮现..... 他正想等著电梯门关闭,直接去四楼,却忽然一怔。 陈极看见了一顶护士帽,掉落在电梯门前的地上! 这顶帽子,和张小梅戴的很像! 他没有办法,只能走出电梯。 嘭。 电梯门在陈极身后沉重地关上。 钢笔开始在他兜里轻微地抖动,与此同时,陈极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是有人在窥视著他一样! 他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型手电筒,高高举过头顶,让自己处於光圈之下。 “就知道你会来。” 陈极心里默默说道,自从知道黑色鬼影会在黑暗中出现,他就已经做了准备。 这只手电筒,正是陈极从药房离开后找到的。 一阵愤怒的低语从阴影中响起,听上去恶意极大,像是魔鬼在用最污秽的词语诅咒一般。 但,陈极身上的被窥视感,也同时消失。 他看了看面前黑乎乎的走廊,眉头深深地皱起。 真正让陈极心里不安的,其实並不是这黑暗的环境,和黑色鬼影..... 而是,空气中隱约飘来的,血腥味! 陈极往前走了几步,確信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这一层深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极行走的速度很缓慢,脑海中一直不停思索著,到底怎么能让张小梅吃药。 他能给刘源餵下药,是因为抓住了对方恐惧镜像的弱点。 才能在刘源精神崩溃的时候,將其击晕。 否则,他早就被一刀捅死了。 那么女护士张小梅呢? 张小梅幻想自己是殭尸,力气巨大,还没有人的思维情绪,这证明她不会恐惧。 怎么看,她都是铁板一块。 常规的办法很难实现..... 陈极思忖著,忽然感觉脚踏进一片湿漉漉的小水坑中,溅起的水珠,扑了他一腿。 他抽了抽鼻子,眼睛忽然一凝。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陈极的裤腿...... 上面全是血。 他踩进了血坑中! 陈极立刻抬起头,將手电筒微微倾斜,照亮了前方几米的范围。 他忽然感觉到..... 自己的胃,在抽搐,就像有条蛇在里面游动一般。 一种强烈的噁心感,在不停翻涌,要突破陈极的喉管。 眼前是十几具死尸。 十几具堆在一起,残缺的死尸。 全是这一层的病人。 他们的身体,全部被不知名的生物啃噬的不成人形,成条的猩红色肉丝掛在骨头架子上,断肢散落,血流成河。 陈极见过鬼,见过被鬼杀死的人。 但,如此残忍的一幕,他还是第一次目睹。 “是谁.....吃了他们?” 一道殭尸般青紫色的身影闪过陈极的脑海。 张小梅。 陈极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到,那些去食堂吃饭的病患。 现在.... 正是进食时间。 他心里一直的不安感达到了顶峰,就在这一刻,陈极忽然意识到: 他闯进了张小梅的“食堂”! 她不是人,当然不会吃人的食物! 这怎么可能给她餵得下去药?! 陈极自己能不被吃,就算幸运了! 等等..... 陈极忽然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没有后退,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甚至步伐比之前更快。 地上滴落的血跡连成一道长线,通往走廊的尽头,最终拐进了最里面的一间病房。 张小梅就在这间病房里面! 嘭! 也就在这时,一声重响忽然从病房门口传来。 陈极静静地目视前方。 那里是一具已经被啃噬殆尽的残尸。 是刚刚被扔出来的。 他听见病房里,咔咔的声音作响,夹著一股黏糊糊、湿漉漉的咀嚼声。 钢笔开始剧烈地戳著陈极的腰,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往前继续走了! 陈极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回到刚刚的尸山,从中捡起一节还留点肉的胳膊。 他又折返回病房门口。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里面极度血腥的景象.... 张小梅蹲在地上,血液几乎完全覆盖住她青色的皮肤。 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黑洞洞的巨大瞳孔中,似乎只剩下她手里捧著的半条腿。 这条腿马上就要被吃完了。 “张小梅。” 陈极忽然开口。 钢笔不再动弹。 “给你个吃的。” 陈极说道,將刚刚捡来的胳膊,扔了进去。 他专注地看著张小梅,却发现对方理也不理他刚扔进去的胳膊,甚至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嘖.....” 陈极皱了皱眉。 没过几秒,张小梅便將那只腿嗦完。 她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手臂。 “哎。” 陈极轻嘆,张小梅在现实中,一定很挑食。 她只吃新鲜的肉。 病房里,张小梅的身体僵硬地站起,沾满血污的鼻子,抽动了几下。 她没有眼白的眼睛,忽然转向了陈极。 张小梅还没有吃饱。 陈极..... 就是她的下一道菜。 陈极没有说话,撕下衣角,塞住了自己的嘴。 接著,他从兜里掏出了刘源的刀。 陈极直视著张小梅,一步步后退..... 他的右手,也在同时,往下一斩。 鲜血四溅! “唔——” 一声闷闷的痛哼,从陈极嘴里溢出,他的太阳穴顿时疯狂跳动! 他眼前立刻一,全身冷汗直冒! 留给陈极的时间不多了,女护士正在缓缓地向他走来。 他没再犹豫,將提前准备好的药片从兜里掏了出来,塞进自己被斩下的断指缺口之中! “来,张小梅....” “吃点夹心饼乾吧。” 陈极咧开嘴,脸色像纸一样惨白,將那根夹著药片的断指,扔向张小梅! 第136章 【疯人院】猴子归来 刺啦—— 这是张小梅的牙齿,將陈极指腹上的肉撕下来的声音。 那几片药,黏在血淋淋的肉丝之间,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咯嘣—— 这是张小梅咬断关节,咀嚼软骨的声音。 简直就像在啃一个鸡爪一般。 陈极面色惨白,他將嘴里的布抽了出来,紧紧绑住手上的断口,防止进一步失血。 他趁著张小梅品尝手指的间隙,转身就跑,这一根指头,最多能拖延不到一分钟! 而药,不知道多久才能起效。 没过多久,他便跑到了之前的2c01病房附近,將那扇铁门,嘭的一声关上! 这里是2层唯一有两道防线的区域。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確的选择..... 因为,张小梅的速度实在太快! 她啃完指头之后,几步化为一步,眨眼间,便从主走廊的尽头,拐到了2层c区! 陈极站在铁门之后,瞳孔微缩,他亲眼看见张小梅只是隨意撞了一下铁门,上面便出现了一道道凹陷! 而且..... 张小梅在吃完指头之后,似乎对他身体的其余部分,更为渴望了。 她咂巴著嘴,舔了舔唇边的肉渣,看著陈极的眼神不像在看人。 而像是在品鑑一盘,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招牌菜餚..... “我有这么好吃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陈极短促地苦笑了一声,身子一步步后退,直到步入病房之內。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巨响! 透过病房的查夜窗,陈极目瞪口呆,发现铁门被撞弯了! 腕粗的铁管,在张小梅手中撑不过三秒,便被暴力拉开。 陈极立刻將病房门反锁! 他心臟砰砰直跳,看著张小梅僵直地走到病房门前,蹲了下来。 她的脸,和陈极只隔著一道玻璃。 哗啦! 下一秒,张小梅一拳將玻璃打碎,直接把整个胳膊从查夜窗里伸了进来! “臥槽......” 陈极猛地跌坐在地上,冷汗直冒,幸亏他在看见张小梅的脸后,就立刻闪到墙边。 那只手在空气中盲目地挥舞著。 陈极知道,这扇病房门,挡不住张小梅。 他只能默默数著时间...... 如果说明书正確的话,那么,最多不超过十秒,有一服药就该起效了..... 七秒之后。 门被轰然撞开。 张小梅嗅了嗅空气,拉开衣柜,將陈极拎了出来。 陈极疯狂挣扎,但一脚踢到她身上,如同踢到铁板一样,不仅没让张小梅退却半分,还差点把自己的脚踢骨折! 张小梅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笑容。 將胳膊拉起来,张小梅一口咬上陈极的手,只是..... 她的嘴还没有完全闭合,便被卡住,就像是有根钢棍撑住了一般。 她再次发了死劲,狠咬下去! 一颗牙齿被崩碎在地。 但,张小梅的嘴,也在慢慢往下压。 也就在此刻,比陈极预料的要晚上五秒钟...... 张小梅的手忽然泄了力。 她青色的眼皮想要使劲睁开,却无济於事,最终完全地闭上了。 陈极的手轻轻一推,她便砸在了地上,如同一具真正的死尸一般,再没有任何动静。 “幸亏加了足量的镇定剂.....” 陈极揉了揉胳膊,坐在张小梅身边,心里少见地出现了一丝后怕。 这还是人吗? 相信自己是殭尸,就能拥有同样大的力量和速度,心理暗示的力量也太强了..... 陈极咋舌,他下的镇定剂,一片就能迷倒一只老虎,而对张小梅,他足足加了三片! 就这样,起效时间,还比说明书上晚了五秒,险些让陈极当场毙命。 幸好有钢笔! 陈极赶紧將张小梅的嘴掰开,把里面当做支撑的钢笔取了出来。 钢笔的笔身正在剧烈地颤抖,似乎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抱歉抱歉。” 陈极呵呵一笑,用张小梅的衣服,將钢笔擦拭了一遍。 去除掉那些带血的口水、肉丝骨头渣子,陈极才发现,钢笔的笔帽上,出现了一道豁口。 钢笔背过身,屈辱地在地上写到: 【下次】 【能提前通知我一下么】 说罢,它便懨懨地躺倒在地。 陈极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將它放回兜里,心道离开幽界之后,得將钢笔好好保养一下。 他轻抚著兜,坐在一旁,默默等待著其它精神药物的起效。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张小梅的腿,如同刘源一般,变成点点光粒,消散在空中。 直到全身完全消弭。 陈极忽然感觉到背上一暖。 他微微一笑,將衣服拉开,扭头见到一只毛绒绒的猴子玩偶,正双手搂腰,攀附在他的后背。 猴子抬起头看了陈极一眼,就又陷入了酣睡之中。 “诡物都回来了.....” 陈极心中低语,起身推开门,回到走廊之中。 他手持手电筒,思忖了一会儿。 接下来要去找小果。 小果在疯人院地下室,而电梯並不直通地下室,需要先下到一楼,再从楼梯走下去。 陈极之前探查过,这里並没有一比一復刻精神病院,不存在货梯。 以防万一,陈极先排练了一遍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才按开了电梯..... 叮咚—— 一楼到了。 陈极挤在一群要回病房的病人之间,正要悄然走向楼梯间,忽然心里猛地一跳! 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思绪出现了卡顿! 但,比之前好上许多? “你出来了。” 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陈极背后。 陈极的大脑疯狂运转,就在一秒之內,他的眼神切换到迷茫,懵懂地扭过头。 “风.....杜听风!” 陈极有些激动地喊道,声音中带著恰到好处的迟钝。 杜听风面无表情。 他的脸,依旧挑不出任何瑕疵,如果不是那些蛛丝马跡,陈极根本不可能从外观上发现他是画皮鬼。 “你怎么出来的?” 杜听风问道。 同时,他似乎很关心地捧起陈极的手,眉头一皱:“还有,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陈极等待了3秒钟左右,语气很混乱,描述了自己刚才发生的事: 刘源一直逼问陈极,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事给触怒了,要持刀杀死陈极。 而陈极脑海中的那道声音,教唆他,杀了刘源。 搏斗之中,他的手指被砍伤,但刘源也受伤了,逃了出去。 再之后,陈极就开始四处寻找杜听风。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说罢,陈极又有些混沌地问道。 杜听风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开口: “他不是生气,是害怕。” 他没有多说,便领著陈极,將他安置在一处等待区。 “你在这里等我。” 杜听风蹲下来,看著陈极手指的断口,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去给你拿个绷带,伤口別感染了。” 陈极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著杜听风走向电梯的背影,不禁眼里一闪。 “去拿绷带.....” 这么体贴的吗? 陈极心里轻笑一声。 画皮鬼,演的真的很像。 就好像,它真心实意將自己,代入到陈极最好的朋友了一样。 第137章 【疯人院】钓鱼执法 已经知晓画皮鬼真面目的陈极,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所矇骗。 况且杜听风的话中已经暴露,他知道刘源的病症是什么。 这么一想,之前杜听风一直拉住陈极,不要他继续在3a03翻找..... 很可能就是怕陈极找到真医生留下的镜子、或者照片,从而惹怒刘源,使局面不可收拾。 另外,陈极还发现..... 画皮鬼的被动似乎对自己减弱了。 是因为他放鬆了警惕? 还是因为,陈极將张小梅和刘源恢復了正常? 陈极想了一下,觉得后者更符合逻辑一些。 他现在虽然已经勉强能保持理智,但思维运转间还是有些迟缓。 同时,陈极还不得不在清醒的情况下,在合理的范围內装疯,以免引起杜听风的怀疑。 陈极目送著杜听风的背影离开,心里不禁一松。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至少有十分钟的空档期。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陈极或许能在这段时间內,给小果餵完药,获得新的线索! 思索之间,陈极没有再迟疑,立刻站了起来。 他正欲起身走向楼梯间,却忽然感觉到...... 哪里不对劲。 陈极的大脑立刻回溯了刚刚的整个对话。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杜听风,刘源失踪,同时杜听风也不想让陈极被刘源杀死。 那么..... 杜听风为什么会这么放心地將他留在大厅里? 而且,他刚碰上杜听风时,对方的前两句话中,明显是深深的怀疑。 但,在陈极讲完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並没追问细节..... 甚至直接离开,製造出一个这么大的空档期? 这合理吗? 陈极环顾四周,只见到大厅里熙熙攘攘,不少病患正在附近走动、休息。 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刚进了第二波病患要上楼。 没有杜听风的身影,对方早在两分钟前就坐电梯上去了。 可为什么,这一切显得这么刻意? 陈极一时琢磨不透,他想了想,忽然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 他立刻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大厅,就在陈极往前走的那一秒,瞬间变得寂静。 就连地上掉一根针的动静都能听见。 所有病人.....男,女,都停止了一切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陈极! 叮咚—— 本来关闭的电梯门,也在此时缓缓打开。 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按上楼键,十几个病患,整齐地站在轿厢里,看向陈极的方向。 他们都长著同一张脸。 杜听风的脸。 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监视著陈极下一步的动作! 陈极的呼吸都要停滯了,这是画皮鬼,在使用唐琴诡物的能力钓鱼执法! 他下意识间就要坐回原位,但又生生停住了脚步。 这样太虚假了。 他起来一下,又坐回去,反而显得更加的异常。 得找个正当的理由...... 陈极看向一边的饮水机,一个扎著马尾辫,长著杜听风脸的病人正在接水。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陈极,滚烫的沸水从杯中溢出,她都没有察觉到。 去倒水! 陈极心里一动,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 等等。 他忽然瞥见,饮水机旁的病人,嘴角隱秘地勾起。 陈极瞬间冷汗直冒,僵硬在原地! 这样做也是错的! 在杜听风的眼中,已经半疯的陈极,在看见这么多人盯著他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去倒水,这更不符合常理! 如今陈极进退两难,他既不能表现的太正常,也不能表现的太异常..... 甚至,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被嚇住! 因为他此时应该受到药效的影响,见惯了幻觉才对! 此时,离陈极踏出第一步,只过去了五秒。 在外人看来,他走出去之后,便忽然转了方向,接著呆滯住了。 万籟俱寂中...... 陈极忽然动了,还是朝著饮水机的方向。 他直直地和饮水机旁的那个病患对视著,一步步靠近她,就在对方脸上的诡笑变得阴毒之时,停在她的面前。 陈极没有去接水。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抚摸著那个人的脸。 陈极的手指,感觉到了女性脸庞温润的弧度,和他肉眼所看见的立体五官並不一样。 “真的是你......” 陈极的双眼缓缓睁大。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又走向其他人,开始一张一张脸的抚摸轮廓。 陈极心里已经確信了,杜听风的脸,只是像幻影偽装一般,覆盖在这些病人自己的脸庞上。 但,他依旧重复一句话。 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真的是你.....” “怎么会是你!” 下一秒,陈极立刻拔腿就跑,进了楼梯间內! 立刻,大厅里出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走到楼梯间的门旁边! 就连刚刚因为被摸脸而一怔的接水病人,此时也是面露凶光,似乎觉得,陈极终於暴露了自己! 然而,陈极的头,却隱隱从楼梯间的门口,露了出来。 他没有离开。 陈极躲在门后,脸离这些人只有半米远,面色如同尸体一样苍白! 他的眼珠睁大到似乎要掉出眼眶,红血丝暴涨,眼里是极致的警戒和癲狂! 一把亮闪闪的刀,被陈极从门的缝隙中插了出来,似乎谁要靠近,他就会捅死谁! 现在,不是这些病患在窥视陈极了..... 而是陈极,在从门的缝隙中,窥视他们! 外面沉默了片刻。 没过一会儿,所有人便四散离开。 大厅里,又恢復了原本的喧囂,轿厢轰隆隆上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刀依旧插在缝隙里没动。 银白色的刀锋闪烁,似乎持刀的人,手在微微颤抖。 陈极站在门后,癲乱的眼珠从门缝中透出。 然而他的大脑与外表相反,如同刚被冷水泼过一样清醒。 陈极没有去为自己忽然站起的行为,提供合理的解释。 因为他不需要! 他只需要,让杜听风,相信自己真的疯了就行! 所以,他才会在摸完这些人的脸之后,嘟囔出:“真的是你”。 因为,如果陈极真的吃了药,他所看见的幻觉,应该会是实体。 也就是这些人的脸,摸起来和杜听风並不会有任何不同。 摸完才確认,以及之后透露出的偏执和暴戾,已经足以让画皮鬼.... 相信陈极,將幻觉当成真的了。 如果再施加刺激的话,以陈极表现出的精神状態,他很有可能会杀了这些人,再一刀捅死自己。 这明显不是画皮鬼所希望的走向。 十几秒之后。 刀还在缝隙中插著,抖动的频率更加剧烈..... 陈极持著手电筒,站在楼梯间的拐角。 他回头望了一眼被衣服牢牢系在门把手上的刀,没有任何声响,悄然走下楼梯。 第138章 【疯人院】梦中的游泳馆 哗—— 哗—— 水四溅。 落日的余暉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女孩优美修长的手臂在泳池中划动,盪起一圈圈湛蓝色的涟漪。 她的头时不时潜进水里,两条有力的小腿上下起伏,游到了50米泳池的尽头,又再次折返回去。 这样三四圈之后..... 小果摸索著泳池的壁砖,借力坐到檯面上,甩了甩还滴著水的髮丝。 她感觉到身上有点冷,便捡起一旁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 整个游泳馆里寂静无声,只有她的脚,无聊地在泳池里划动。 空气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天要黑了。” 小果轻声喃喃道。 她看了眼外面快要落山的夕阳,橘色的光透过游泳馆的玻璃窗映进室內,给她的头髮镶上一层金边。 身后忽然响起了几声脚步声。 一个黑髮男孩只穿著条奇形怪状的条纹裤子,松松垮垮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小果想,是別的学校游泳队的么? 男孩蹲在了她的身边,手戳了戳泳池里的水,又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 小果好奇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对著黑髮男孩伸手道: “我叫小果。” “四中游泳队的。” 她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坠下几颗金色的水珠: “要不要认识一下?” 黑髮男孩愣住了。 半晌,他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才有些谨慎地握了握小果的手。 “陈极。” “我记住了。”小果点了点头。 她没等陈极说话,便扭过头,直视著眼前的泳池。 “这里的水每天都会消毒,很乾净。” 她是在笑陈极之前摸水的动作。 “你是哪个学校的?”小果又看向陈极:“也是来这里训练的吗?” 陈极摇了摇头。 “来找人。” “我是实验中学的.....之前。” “之前?”小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你转学啦?那个学校不好么?” 她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实验中学,在天海市是数一数二的高中呀。 陈极轻声道:“我退学了。” 他没有对此做出过多解释。 “哦。” 小果看了看他的裤子,忽然意识到,那好像是个病號服。 陈极应该是生病了。 她一下就瞭然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挥了挥手。 “不说这个了。” “你来游泳馆找谁?” “我在这里游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別人呢,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陈极笑了笑:“或许吧。” “你一直在这里游泳吗?” 小果点点头:“下个月有比赛,我得抓紧时间练习,现在只是休息一会儿。” 说罢,她忽然就將毛巾扔到地上,一跃进泳池里,开始向前游去。 陈极愣了一下。 水面漾起阵阵微波,窗外的夕阳凝固在天边,似乎永远不会落下。 他没有说话,盯著泳池里那道灵活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里映射的不是落日的余暉,而是冰冷的白光。 游泳馆里没有开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果游完了几个来回,又回到檯面上。 她拿起之前扔下的毛巾擦擦头,毛巾很乾,就像没有被沾湿过一样。 她看向陈极的时候,身子忽然一抖,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小果似乎不知道这里有人。 “我是.....”她刚开口,话就被打断。 陈极忽然说道:“我是陈极,实验中学的学生。” “哦,我叫小果。” “四中游泳队的。”小果点了点头,友好地和陈极握了下手。 陈极笑了笑。 他从兜里拿出一包东西,將外层的纸巾剥开,露出里面几颗彩色的丸。 “你吃吗?” 小果碰了碰这几颗像曼妥思的圆形丸,还没有吃下去,她就能感觉到霜的甜味。 “可以呀,刚好我嘴里苦苦的。” 她將这几颗丸捡走,像玩杂耍一样扔进自己的嘴里。 “休息时间结束啦,等会再和你聊。” 小果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髮,再次纵身跳进泳池中。 陈极点了点头。 哗啦—— 哗啦—— 寂静的游泳馆內,女孩像只海豚一般在水里轻盈地起伏著,反覆绕圈,直到游了三个回合。 就在即將接近岸边的时候...... 她一直潜在水里的头,忽然猛地伸了出来,身体也隨之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小果呆呆地漂在水面上。 几秒钟之后,她才缓缓地扭过头,看向岸边的黑髮男孩: “陈极。” “是我。”陈极轻声说道。 小果忽然打了个寒战。 她默默地爬出泳池,坐在陈极的身边,感觉到周围寧静的氛围正在慢慢消融,夕阳的金光在渐渐变化,直到变为天板上,冰冷的白光。 她身子下的天蓝色台面,也化为一片片缺口的白色瓷砖。 这里不再是游泳馆。 这是一间医院的地下室。 只有眼前的泳池没有变化,那道不存在的夕阳,依旧照射在水面上。 “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 陈极轻声说道。 小果环顾四周,没有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这,而是有些恍惚地问道: “刚刚那些果.....是你最后一次给我了么?” “第四次。”陈极点点头,“我之前试了不同的药,都没用。” “从我进来之后,你已经进行过很多次【游泳——出来休息】的循环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陈极思忖著说道,“你和其他患者,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 小果抬起头,看著眼前的男孩,她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在一间书店见过他。 陈极道:“三个人做了梦。” “只有你一个人的地点和时间,是固定的。” “你被限制在了这里,为什么?” 小果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抬起头,眼里情绪复杂,不禁让陈极一怔。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说话的语气。” “啊?”陈极一懵。 “你现在就像一个老学究,总是问为什么为什么。” 小果抱怨地说道。 “???” 陈极一时哑然,他瞬间有些搞不懂小果在想什么。 “我......”他轻咳一声,正准备改变一下询问的方式,忽然一怔。 小果向他伸出了手,脸上带著一丝笑意: “我出现当然是有原因的。” “来,跟著我!” 还没等陈极反应过来,他就被一把拽到池子里,瞬间,液体便充斥了他的鼻腔。 “换气。” 小果用嘴型说道,冒出一串泡泡,用手抬了下陈极。 等到他换好气之后,小果又將陈极拉了下来。 她身前的湛蓝色池水泛著金光,身后,浑浊的福马林溶液正在慢慢往前侵蚀。 小果的双腿摆动,拉著陈极,一路往下潜去! 这个池子比所有人想像的更深,小果感到大脑里的意识在慢慢从这个世界抽离,现实即將完全代替她的妄想,就像身后的福马林溶液,即將覆盖过她幻觉中的金色泳池一般。 但她可是游泳队的! 小果的速度很快,始终保持著,眼前仍然是被落日映照的泳池水。 直到他们不知道潜了多深..... 小果摸到了泳池底部的边缘。 她拉著陈极的手,抚摸著瓷砖上的凹槽,那是一副面具的形状。 陈极浑身一震! “这是“钥匙”。” 小果张开嘴,无声地说道。 她的双腿,也在此刻化成点点星光,就像童话里的美人鱼一般,消弭在最后一米金色的池水之中。 【这一章里所有关於游泳馆的描写,都是小果妄想中的幻觉】 第139章 【疯人院】年轮 扑通! 陈极从福马林溶液中抬起头! 这个池子,远远比他想像的要更深。 他想到刚才摸到的凹槽,心中微动。 此时,许多谜团,已经变得清晰...... 小果病歷上的信息卡,就是杜听风手中的那张,只是名字被篡改了而已! 也正因如此,女护士才会给杜听风发彩色药丸,因为那对应的,正是小果的病! 妄想症。 陈极怔怔地看著眼前浑浊的福马林池,自始至终,他看见的,都是小果在这个池子里面游泳,上岸休息,再去游泳,循环往復。 “谢了,小果……” “希望你在下个月的比赛中,能拿到冠军。” 陈极轻声呢喃道。 小果提供给了他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在他们刚进来疯人院的时候..... 小果看上去和恶鬼一般,让人敬而远之。 但,在陈极这一次下来之后,试著回应小果,发现她居然是可以交流的! 在一次次对话中,陈极发现,小果是真的以为自己在游泳馆里游泳。 她的语气很疯狂,外表也可怖,但那都只是一层假象罢了。 或许这是幽界,不想让陈极发现出去的道路,才刻意为之。 如今三处异常均已被修復,最重要的线索也已经得到,陈极有种预感,自己离逃出这片幽界,不远了。 只需要找到那副面具! 那就是驱动这片幽界的诡物! 陈极从来没有在疯人院里,见到任何和面具相关的元素。 但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面具.....当然会戴在脸上。” 他喃喃道。 画皮鬼的脸上。 陈极需要想办法,將画皮鬼脸上的面具摘掉,再將它镶嵌到福马林池底部的凹槽之中。 他没有犹豫,也不需要犹豫,此刻两只诡物都已经在陈极手中,陈极的底气已经比之前足了许多。 转身就走,陈极正要拉开地下室的门,却忽然一怔。 他又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陈极的呼吸一紧,眼里露出一丝凝重..... 铁门底部的门缝处,原本外面的光,变为一长线纯粹的黑暗。 门外有人! 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人。 这一点没让他太过意外,毕竟自己经歷了几次小果的循环,在地下室里至少耽搁了半个小时。 画皮鬼肯定早就回来了。 陈极思忖了一会儿,默默握住钢笔。 无论如何,画皮鬼肯定也在门外,他只要突然开门,第一时间找到杜听风,將面具取下,其他的便不用再担心。 没了面具,画皮鬼会自己消失。 他不再踌躇,一下拉开门—— 外面正是杜听风。 外面全是杜听风。 外面是密密麻麻,挤满走廊,抬头看著他的几十个杜听风。 嘭! 陈极立马將门再次关上! 他一秒都没停,直接反锁房门,立刻放弃了之前的突袭计划。 陈极想到了会有人来抓他,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全顶著杜听风的脸! 在他潜入地下室之前,这些病人都已经恢復正常,如今画皮鬼再次动用唐琴的诡物,只能证明一件事…… 它知道陈极要摘它的面具。 所以,它將自己混入了人群之中。 “辨认倒是容易……但需要费一定的时间。” 陈极紧皱眉头,脑海內种种念头浮现,又消失。 他在之前就发现,这些被换脸的病人,自身原本的特徵並没有被改变。 而杜听风本人的特徵,也算得上扎眼。 男,棕色半长发,身高一米九左右。 也就是说,陈极只需要在这群人中,找到一个符合以上特徵的人即可。 但他势必在辨认的过程中会被抓住。 陈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眼睛一亮。 有个办法可以让其他人全部消失! 这些披著杜听风脸的人形监控器,事实上是被唐琴的诡物鬼眼所控制。 而鬼眼,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便无法再操纵人! 陈极可以人为製造短路来尝试断电! 他立刻环顾四周,天板有灯,地下室有水,陈极又在医疗废物桶里翻出了一双橡胶手套。 很快,他便將一个柜子挪到吸顶灯下面,身子一跃,便跳了上去。 这里没有螺丝刀,陈极便用钢笔的笔尖代替,把灯罩拧了下来,暴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 他带著橡胶手套的手持著刀,一下將电线斩断,在灯灭的同时,將半根电线插到水里! 火四溅! 走廊和地下室里,全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陈极,被提前放在一旁的微型手电筒照耀著。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一些莫名的生物,在阴影中怨毒地窥视,行走。 陈极没有理会,望向门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兴奋。 “我怎么在这......” “好黑啊,停电了!” 有人在大喊,有人在跑动,还有病患歇斯底里地哭嚎,走廊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他成功了! 陈极立刻跳下柜子,直接將铁门拉开,看见外面的人都已经恢復了正常。 他手电筒的光照射之下,仍然有些人的五官在微微扭曲,但已无大碍。 而在人群的最末端..... 一道高高的身影,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沉。 是顶著杜听风脸的画皮鬼。 陈极一咬牙,像一阵风一般跑了过去,就在手即將接触到画皮鬼的那一刻..... 对方消失了。 “什么?!” 陈极双眼一凝! 画皮鬼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不见了,消失在空气之中! 下一刻。 陈极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触碰了一下。 他立刻扭过头,却骇然地发现,画皮鬼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背后! 对方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陈极大脑轰的一声作响! 他猛地意识到..... 不是画皮鬼隱身了! 而是自己被改变了认知,就像看不见钢笔一样,看不见它了! 下意识之间,陈极就要发动钢笔,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是断触了一般,恍惚了0.1秒。 而钢笔已经被画皮鬼拿在手中。 “这就是你的诡物?” 它皱了皱眉,看著手里的同类,表情晦暗不明。 陈极猛地扑了上去,似乎要夺回钢笔...... 画皮鬼侧了侧身。 下一秒,陈极的手突然变换了方向,右手往上一递,將藏在裤兜的刀,刺向画皮鬼的脸! 那张杜听风的脸皮,立刻被划开一道大口,翘起了边。 画皮鬼没有动。 而陈极的手,却已经借著那道豁口,將整张脸皮撕了下来! 他愣住了。 画皮鬼忽然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它看向陈极,眼睛都笑出了泪水。 那张被撕开的脸皮下面...... 还是杜听风的脸。 画皮鬼一把抄下陈极手中的刀,手指沿著自己面部骨头的边缘切割,將第二张脸皮,揭了下来。 第三张。 第四张...... 到最后,它似乎觉得无聊,直接扎进深处,掀起厚厚的一打脸皮。 那道断口的横截面,如同树的年轮一般。 画皮鬼的身体里没有血肉。 只有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的皮肤。 第140章 【疯人院】小丑 疯人院地下一层的走廊中。 角落里。 陈极倚在墙边,眼皮低垂,两只手臂被掰断,无力地垂在一旁。 就在刚刚一小时內,画皮鬼对他进行了诸多精神上的折磨。 大到在他身上轮番实验各种幻象,小到一句句直击心防、极为恶意的低语。 但这一切都没太大用。 陈极一直忍耐著沉默不语。 他的脑海內,几乎失去了对理智的把控,但自我意志却莫名的强韧,维护住了最后一丝清醒。 到最后,画皮鬼似乎厌倦了再玩弄这些心理上的把戏..... “真没意思。” “那女人好不容易放进来个玩具,还跟个闷葫芦一样。” 画皮鬼敲了一下陈极的头,蹲在他身边,撇了撇嘴。 它想看见陈极发自內心的崩溃,但始终未能如愿。 一支钢笔,静静地躺在它的手心。 画皮鬼看著它,眼里露出一丝厌恶。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钢笔慢吞吞地写到: 【笔】 “.......” 画皮鬼试著对它使用了技能,但钢笔无动於衷。 它不禁面色一凝。 作为【幽界·癔】的驱动者,同时身为已经进化过的a级诡物,画皮鬼的本体,技能当然能对鬼使用。 这也在之前的域中验证过。 【別对我使用你的小手段了】 【没用的】 【我说过】 【我只是支笔】 钢笔在地板上写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几声嘶哑的笑。 它的笔尖一闪,像是有人眨了眨眼。 【面具】 【你是不是觉得】 【在意识领域】 【你是独一无二的?】 画皮鬼脸上,十几层杜听风的脸皮,全都面无表情。 他没有说话。 而钢笔继续写到: 【你製造幻觉】 【心理暗示】 【影响思维】 【將假的变为真的】 【你觉得你催眠谁看不见】 【谁就能看不见】 【你催眠谁变成你希望的样子】 【她好像就真的是这样了】 【你觉得你在改变规则】 “我就是在改变规则。” 画皮鬼阴阴地笑了:“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是么】 【或许吧】 【那我问你】 【你的招能骗过陈极】 【让他看不见我】 【但我真的消失了么】 【没有】 【我依然存在】 “你......”画皮鬼刚想说什么,钢笔就继续写到。 【所以那只是小把戏】 【是不入流的戏法】 【是马戏团表演的障眼术】 【换个普通的魔术师来都能做到】 【你只是个拙劣的小丑】 “钢笔!” 画皮鬼立刻站了起来,脸上的五官一时间如同旋涡般疯狂扭曲! 杜听风的模样已经完全从它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十几种不同的顏色,如同被一盆染料泼了一般! 最终,这些顏色慢慢归於原位..... 构造出一张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彩色面具,覆盖在最后一层皮肤之上。 那是一张小丑的脸。 【抱歉】 【戳到你的痛点了】 【我忘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小丑”啊】 钢笔桀桀桀地写道。 画皮鬼发出一声像是哭嚎的嘶吼,他的手指甲立刻伸长,变尖,如同利刃一般,將那层面具,活生生抓烂,撕扯了下来! 下一秒,它又按回到自己脸上。 只是这张面具,又变成了杜听风的脸。 但那些顏料,却如同烙印一般,再也抹除不掉。 画皮鬼,原名: 【混乱面具】 原型,是一个马戏团小丑的脸皮。 小丑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但每天为了生计,依旧带著妆演出,逗观眾开心.....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设计著一个个滑稽的桥段,將自己变为笑话。 而他的內心,却早已被无数的情绪所占领..... 迷茫、悲伤、狂躁、绝望...... 直到变为疯狂。 直到那层妆再也无法卸掉。 面具,既是那层卸不掉的妆,也是小丑摆脱不了的,人格偽装。 “你为什么会知道?” 画皮鬼捡起钢笔,將它牢牢桎梏在手心。 它更加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的本体,怎么会忽然显露出来。 它力大无穷,然而钢笔却像个蛇一般,从它手中滑溜走,攀附到画皮鬼的胳膊上。 【我说了】 【你所谓的改变规则】 【只是你的妄想】 【真正的改变规则】 【是我说】 【1+1=3】 【那么】 【在此之前,在此之后】 【在每一个定义中】 【它必然为3】 【我说你无法被观测】 【那么你的存在必然被抹除】 画皮鬼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出了声。 “你说了这么多.....” “你根本做不到。” “谁也做不到。” 【是的】 钢笔很直接地写道。 “你人不人,鬼不鬼....” 画皮鬼再次问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笔】 钢笔回答道,之后,它便不再写下任何字。 画皮鬼有些怀疑地盯著钢笔看了一会儿。 它无法判断出钢笔具体的能力,但却能感觉到,钢笔不算强。 也不能说弱小,只能说是中庸。 它在钢笔身上没感觉到任何威胁。 似乎..... 在自己对钢笔使用了精神技能之后,它就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和之前一直装死的模样,截然不同。 它思考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掰断了一根陈极的脚趾。 陈极正趴伏在冰冷的瓷砖上,头歪到一边。 他似乎处於昏厥状態,对於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也只是浑浑噩噩地哼了一声。 画皮鬼观察著钢笔的反应,但对方..... 一动也不动。 甚至笔身都变得黯淡。 忽然,一阵声音忽然出现,只有画皮鬼能听见: “住手” 画皮鬼无动於衷,手已经伸到陈极的脖子上面。 “面具” “住手” “我的要求是让你获得他的信任” “拖延到我关闭幽界那一刻” “我说过你不能伤害他” “你已经失败了” 这道女声变得严肃。 “你继续下去,我现在就会直接关闭幽界” 画皮鬼嘿嘿一笑,收回了手。 “苏秋月.....” “是你失败了,不是我。” 那道清冷的女声没再响起。 画皮鬼坐在陈极身旁,开始拋著那根脚指头,像是拋球一样自娱自乐。 “他没吃那副药~不是我的错~” 它怪腔怪调地唱出这句话,声音高昂,如同在吟唱美声一般。 “不过.....” “这也是件好事。” “苏秋月,你设置的关卡还不错.....” 画皮鬼阴阴地笑了出来,对著天板无声地嘟囔道。 “吃了.....他就会分不清真实和虚妄……” “不吃的话.....他就逃不出去。” 第141章 【疯人院】小猴 灰暗。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的灰。 这就是陈极此时此刻的內心。 他在被画皮鬼敲完头之后,就陷入了半昏厥状態,半梦半醒。 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浮现,有他和爸妈早年的亲密时光,有他和杜听风等人一起聚餐,甚至梦到参加陈岳潭的婚礼..... 但里面所有的人,都在最后,掀起自己的脸皮。 变为画皮鬼。 重复几次后,陈极已麻木。 经歷这些梦,他似乎只是在看电影一般。 睏倦袭来...... 一团黑影躲在墙边,慢慢地挪向陈极。 直到,一阵强烈的刺痛,忽然在陈极脸上浮现! 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意识仍处於模糊之中.....只有脚趾和脸,传来剧痛。 谁? 陈极眨了眨眼,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昏暗中,他隱约能看见,猴子玩偶放大的脸! 毛绒绒的脸上呲著个大嘴,但表情极为怨毒。 还带了一丝不甘? 猴子玩偶指了指陈极身旁,他恍然一看,发现那里是一张摊开的卫生纸。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里面什么也没有。 陈极立刻清醒了,他环顾四周,忽然全身一震! 周围,整面墙上,都伸出了一些不可名状的触手,以及人体的四肢。 许多不存在的生物正在这片走廊里晃荡,甚至还有他已死的爸妈! 他之前就能隱约见到这些幻影,但不甚清楚。 而如今,这些幻影都变成了实体! 猴子戳了戳他,又將毛绒手臂放到嘴巴旁边。 它的意思是..... 我给你餵了药。 为什么?! 陈极满脸迷惑。 猴子两只手举起,像是拿著一只空气钢笔一样,模擬写字。 钢笔指示的? 不对。 陈极在看到猴子脸上的恨意时,改了想法。 是钢笔发动了技能! 陈极的大脑立刻飞速运转,他直直地目视著前方,看见画皮鬼正背对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画皮鬼似乎没有发现钢笔使用了技能…… 为什么? 陈极若有所思,不过,眼下需要思考的不止这个问题。 他首先將整个幽界发生的事过了一遍: 最开始,陈极在书店被阴,被拉入幽界。 画皮鬼一直留在他身边,导致陈极精神混乱.... 还有画皮鬼的技能心理暗示,这个陈极之前就知道。 也是画皮鬼,给陈极下达了心理暗示,让他看不见诡物。 之后,陈极解救出小果等人,换来心理暗示的效果减弱,诡物回归,以及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 但是那副面具呢? 陈极回忆著他搜寻过的一处处地方,再次確认了,他从没见过面具。 但面具应该离他很近.....否则,无法对他使用被动啊。 难道那副面具根本不处於现实之中? 陈极的视线再次挪到四周的幻觉上,这些幻觉已经变为了真实,钢笔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等等。 他忽然愣了一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来。 首先,院长室里的幻觉,正是这片幽界製造出来的。 受到残留药物的影响,它变成了实体,还能拉住陈极的胳膊。 后来药效消失了。 幻觉只是幻觉。 钓鱼执法的过程中,陈极能看见病人脸上的幻影,但摸到的却是他们真实的脸。 而在地下室里..... 陈极开门出去之前,画皮鬼还將自己隱藏於人群之中..... 它必然是担心,陈极会將面具摘掉。 但陈极出去之后,画皮鬼反而原地不动了。 因为它確认了一件事..... 这些走廊上的幻影...... 如果真的变为实体,陈极在跑向画皮鬼的路程中,必然会躲避! 但他没有! 这让画皮鬼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吃药! 它没躲,也就意味著没有吃药的陈极,对它构不成威胁! 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面具確实被戴在画皮鬼脸上,但却类似之前病人戴上杜听风的脸一样,只是幻影! 只有吃了药,才能接触到它! 陈极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钢笔指示猴子餵药,一定有它的原因。 “反正情况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 他心里默念,看向猴子玩偶..... ........ 手电筒散落在一旁。 陈极的全身,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中。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动静,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窥视著。 一只黑乎乎的手臂,正在无声地朝著陈极的方向伸来..... 就在它即將抓住陈极身体的那一刻,画皮鬼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鬼影的手臂立刻像触电般收了回去! “低级的东西.....” 画皮鬼轻声哼道。 它百无聊赖地摆弄著钢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擦声。 画皮鬼立刻回头看向陈极,却发现陈极依旧窝在原地,被折断的双臂无力地垂下。 是他的后背,传来了一阵噪音..... 什么东西? 画皮鬼皱了皱眉。 它站起身,走到陈极身边,绿绿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丝兴奋的神色: “小猴子!” 猴子玩偶慢吞吞地在陈极身上爬动..... 画皮鬼对著天板喊道: “苏秋月!” “还有一个诡物!” 女声惊讶地浮现:“陈极有两个诡物?” 画皮鬼点了点头,俯身拉著猴子的四肢,操纵它跳舞: “对。” “不过,这个很弱。” “我要把它留在这里.....当我的朋友。” “作为补偿,这一次的幽界,就当是我自行开启.....你没有副作用。” 苏秋月没再说话。 画皮鬼咧开了嘴,想將猴子抱起来。 然而,猴子却溜到了陈极的头旁边,躲在他的头髮后面。 “嘬嘬嘬。” “小猴子,快过来,我教你玩杂耍。” 画皮鬼不太在意,很有耐心地轻声呼唤著,缓慢地靠近猴子玩偶。 也就在此刻! 陈极忽然猛地窜起! 他的嘴一下咬到画皮鬼的脸上,用力之深,將最上面的彩色杜听风脸皮,直接撕扯掉! 下面还是杜听风的脸..... 然而,它的表情,却一下子僵住了。 那副撕下来的脸皮被陈极吐了出来,飘飘荡荡,手电筒的光照射之下..... 居然有两层! 最外面一层,是透明的! 这层脸皮立刻如同一个旋涡一般,將画皮鬼的鬼身,吸了进去! 透明脸皮的顏色,在吸收完鬼身之后,变得五彩繽纷,直到最后..... 形成了一副似喜似悲的扭曲面具。 陈极立刻將面具夹到胳膊下,猴子玩偶跳到他的背上,尾巴一卷,捲起地上灰暗的钢笔。 一人一笔一猴,奔向地下室,在黑色鬼影出现之前,跳进福马林池子中! 一分钟之后..... 陈极拖著无力的胳膊潜到了底部。 他用手肘將面具塞进凹槽之內,忽然全身一轻,只感觉到脚下的瓷砖,瞬间消失! 他墮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黑暗深处的一线光亮外,隱约传来一声无比震惊的大喊! 第142章 苏秋月 一片浓稠的黑暗中,陈极直直坠下,感觉到身上的伤痕,在以飞速修復! “这是域和幽界的共通之处.....” 陈极顿时明悟,立刻根据这一次的经验,总结出了幽界的本质: “幽界就是小型的“域”!” “也因此,它必然会有出路,有指示,这是不可违背的定律。” “幽界是人类自行打开的域.....但为什么只出现在现实,域河里无法使用?” 陈极忽然隱约捕捉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深思,就看向下方。 在这片黑暗的最底部,一声大喊模糊地传来: “陈极在动用诡物!我感觉到了——” 这道女声很陌生,是唐琴的导师! 陈极愣了一下,钢笔的使用是在至少近十分钟前了。 但苏秋月却在此时此刻才感知到,为什么? 而且画皮鬼也被蒙蔽! 钢笔.....到底在使用技能的时候,改写了什么? 陈极心里扬起一种复杂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对钢笔没那么了解..... 他自问,如果当时真是自己发动钢笔的技能,能同时操纵猴子和蒙蔽画皮鬼么? 答案是否定的。 但.....结果,確实是钢笔帮助陈极逃了出来。 陈极將钢笔塞到猴子的怀里,示意猴子將其藏好。 他看著眼前越来越近的白光,心中一紧,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就在刚刚,唐琴立刻说出了第二句话: “他出来了。” 这一声却听上去很镇定。 没过几秒,那线光明便越来越近,才让陈极看清,是一团耀眼的白色漩涡! 漩涡旁强大的吸力,一下將陈极拽了进去! 陈极的眼前瞬间被亮光闪了一下—— 紧接著,他的耳膜震动,听见了汽车的轰鸣声,现实世界中十一月的寒冷空气,充斥了陈极的鼻腔。 而他的身下,是柔软的皮革触感.....在顛簸。 他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陈极立刻全身紧绷,以最快的速度適应了眼前的光线,发现自己所在的车,赫然是一辆內饰豪华的丰田考斯特大巴。 他前方一米处的座位上..... 一个熟悉的面孔,转了过来。 陈极直视著那张小小的脸,右边上扬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左眼..... 却被一块黑布遮住,里面突出的眼珠,正在疯狂地转动。 “唐琴。” 陈极低语道。 “抓住他。” 唐琴没有回应,而是面无表情地对著陈极身后说道。 陈极没有回头。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辆考斯特上面不可能只有唐琴和她的导师两人。 十几名黑衣人早已在陈极身后准备好,唐琴一发令,便衝上前,將陈极从座位拎了起来。 几秒过后,陈极的双手已然被捆到背后,被强硬地制住。 他没有慌张,而是立刻看了眼车窗和后视镜,双眼一凝。 这辆考斯特的前后,是四辆黑色的suv,將考斯特保护在最中间。 这些车的车窗全黑,无法看见里面,陈极不知道这些车里还坐了多少黑衣人。 他们正在一条盘山公路上行驶。 唐琴慢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看著陈极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陈极.....” 她轻声说道:“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两次逃掉我的抓捕。” “还有贵人,愿意將自己的超a级诡物借给你......” “能拥有超a级诡物的入域者,至少也进过9次域。” 陈极冷冷地看著她。 一句话也不说。 “他是谁?” 唐琴的声音忽然转换,变成一种有些沙哑,诱惑的声音...... 陈极感觉到自己情不自禁就要说出来话,但这种衝动不算强烈,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他目光一闪。 唐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禁脸色微变。 “你这招对我没用。” 陈极忽然说道:“让你的导师来。” 他在逃出来之前,被a级诡物“混乱面具”折磨了一个小时,內心防线都没被打破。 更別提唐琴的蛊惑了。 这应该是唐琴,除了鬼眼外的第二个诡物,但不是a级。 “她在休息。” 唐琴冰冷地说道,“你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出来了。” 她几步走上前,示意黑衣人对陈极进行搜身。 唐琴身为公司员工,对於诡物与域的关係很了解。 在她看来,算算时间,陈极最多进过三次域,拿到a级诡物的概率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且陈极还被一个拥有超a级诡物的人救走,那许三道报告里的强力诡物,必然是这个救走陈极的人,借给他的。 “混乱面具”所说的“很弱的猴子”,倒有可能是陈极自己获得的,不过唐琴的目標自然不是这个。 很快,猴子便被搜了出来。 猴子玩偶毛绒绒的身体很呆板,两只手臂僵硬地环抱著胸口,一动不动,就像是它的手臂本就被缝成这个姿势一般。 “琴姐。” 搜出猴子的黑衣人眼里恍惚了一秒,立刻通报导: “侦查型诡物,可以增强视觉和听力,代价是另一感官被封闭。” “能力和代价都很平庸,初步判断为c级诡物。” “不是这个!”唐琴的语气有些暴躁,“再搜!” “是,是!” 黑衣人全都面色一凛,立刻再次搜身,但什么也没搜到。 猴子玩偶已经被唐琴扔到一边。 陈极脸色阴沉。 也就在此刻,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嘆息.....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移到那个方向。 “老师.....” 陈极观察到唐琴面色一变,语气也带上几分谨慎。 一个不高的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手扶著头,头髮被全部梳到脑后盘起来。 大约三十岁出头,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套裙。 正是唐琴的导师! 【混乱面具】的持有者! 陈极心里轰然作响! 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森森鬼气! 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还是从域里出来的乌苏! 这女人是鬼? 不,不可能,她和鬼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陈极极为谨慎地观察著西装女人,忽然一怔。 对方在看见陈极那一刻,表情扭曲了一秒钟.....甚至,脸上像是被染料泼了一般,瞬间显出十几种顏色! 正如【混乱面具】! 她一直带著这幅面具? 但这一幕转瞬而逝,就像是幻觉一般。 “小吴。” 女人轻声说道,从座位上捧起一个金属盒子,交给其中一位黑衣人。 “將它存放好,不要靠近。” 陈极的视线也隨之移动,忽然意识到,这个金属盒子里应该才是【混乱面具】。 那西装女人的脸,刚刚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陈极理清这件事,西装女人便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 “我是苏秋月。” 第143章 师徒矛盾 女人示意那些强硬制住陈极的人鬆开手。 当然,陈极的手,依旧被绑在背后。 “我不会伤害你。” 苏秋月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回公司。” “这不会危害你的生命安全......” 陈极冷笑一声,对著唐琴偏了偏头:“她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秋月一怔,有些询问地看了眼唐琴。 这一幕,以及唐琴有些慌张的眼神都被陈极收入眼底。 “老师,我只是想让他將那个诡物交出来。” 唐琴立刻辩解道,额头上顿时有冷汗沁出。 苏秋月默然不语,定定地看著唐琴,眼里情绪不明..... 就在这一刻,陈极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唐琴和苏秋月在怎么处理他这件事上,有衝突! 可能背后还有其他的矛盾..... 陈极静静地观察著这两人的对峙,又想到唐琴的蛊惑诡物,心里一动。 “你没必要这么著急,小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苏秋月嘆了一声:“那不会属於你。” 这话不禁让陈极一怔。 他看见苏秋月转过身,对著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许多误会。” 误会? 陈极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说,你们几次假扮我身边的人,又將我陷害成杀人犯.....这是误会?” 苏秋月点了点头,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没有为此过多解释,而是想了想,再次开口: “我希望你能加入公司。” “你的诡物来源我不会追究,你依旧可以自行保留,你的身份,我也会给你平反。” 这句话犹如一道雷劈在陈极耳边! 一个唐琴,一个苏秋月。 这两人的立场不同! 唐琴的鬼影在幽界中试图杀死过陈极,却被苏秋月的画皮鬼所阻止。 而且根据许三道所说,唐琴確实如他们所料,迫切地想取得陈极身上的诡物。 她抓捕陈极是为了升职获得a级诡物,如今现成的a级诡物就在眼前,她必然想获得..... 但苏秋月身为唐琴的导师,却邀请陈极加入公司,並且可以保留自己的诡物。 一时间,更多的问题浮现。 陈极皱眉看向苏秋月,不发一语,他隱隱感觉到,这两人矛盾的態度背后,或许隱藏了更大的谜团。 “老师!” 唐琴听见苏秋月的话之后,立刻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之色。 苏秋月轻声说道:“这是上面的指示。”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上面? 陈极捕捉到这个词,苏秋月拥有a级诡物,已经是高层,她的上面会是谁? 他又看向唐琴,却见到对方的脸色,变化了两秒,又转为平静。 陈极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唐琴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了.....? 而且,苏秋月直到现在,才告诉唐琴,是在忌惮什么? “你考虑一下吧。” 苏秋月开口,话刚说到一半,忽然猛地转身,看向前方的路! 一阵如同雷鸣一般的引擎声,从远处响起! 陈极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丝笑意。 这独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这人疯了!” 立刻,最前方的司机失控地大喊,操起手中的对讲机,对著后面车的司机怒喝: “a3a4,调头,快!” 落日的余暉下..... 一辆弧度优美,浑身发著冰冷银光的跑车,从远处,逆向冲了过来! 速度极快! 一时间,所有人恍惚间,看到的不是一辆车..... 而是一只由铝合金铸成的斗牛,在疯狂地奔向它的目標! 而陈极所在的考斯特,就是那张刺激它的红布。 对讲机里,焦灼的声音传来: “后向来车堵住了路!” 苏秋月立刻抬头看向后窗,眉头忽然紧紧皱起。 后方,一辆纯黑色,不太惹眼的轿车,横停在路中央! 那独特的车牌顏色..... “十三局的人来了。”苏秋月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唐琴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破裂! “怎么可能?!” 她立刻看向陈极,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 她无法理解,陈极怎么可能会调的动十三局的人! 陈极也是一脸懵逼。 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田清禾是十三局的,但两人出了域就没联繫了啊。 “这辆跑车,我见过......” 唐琴神色不定,比起十三局来说,她更担心的,是前方的逆向银车。 她知道那是这件超a极诡物的主人。 银色跑车越来越近了,没有减速! “滴——!!” 考斯特的司机疯狂地鸣笛,警告银车停下来! 滋——啦—— 就在那辆银色跑车即將撞到公司的车队之时,整个车忽然生生转了方向,轮胎髮出刺耳的摩擦声,强行横停在路的中央! 银车和车队最前方的黑车之间.....距离少於半米。 但,不知道是银车司机的技术高超,还是他的运气太好..... 这一丁点儿距离,他愣是没有真的撞上去。 “他以为他在玩赛车游戏吗?!” 考斯特的司机冷汗直冒! 如果真的撞上,以跑车这么快的速度,前面两辆车將会直接被撞碎! 唐琴目光微凝,她无法理解,那个诡物已经在他们这里,为什么这辆车的司机,运气依旧好到诡异! 此时此刻,公司的五辆车,被夹在中间,无法继续行驶。 陈极看见苏秋月在呆呆地凝望著后方的黑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已经非常確定,这段路,就是乌苏所看见的“景象”。 所以.....陈岳潭,难道在后面的车里? 陈极的心臟顿时砰砰跳动,一向理智的心態也出现了变化,如果一切顺利..... 那么,他很快就能见到,他所剩下的,唯一一个家人! 但,包括考斯特里,公司至少带了20多名安保人员。 想到这,陈极的心又沉了下来。 仅凭杜听风和陈岳潭,又怎能抵抗。 陈极並没注意到,身旁的唐琴,表情再度变化,似乎下定了决心..... 没过几秒,陈极忽然被黑衣人挟持住,往前方推去! “小琴?” 苏秋月的视线从后方的黑车中挪开,看向唐琴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用他要挟,让这些人让路。” 唐琴指了指陈极,简单地说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放心,老师。”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陈极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苏秋月绝对不允许他死,但唐琴,总给他种定时炸弹的感觉。 他感觉到,自己和许三道,似乎疏漏了什么…… 第144章 亢金龙,陈岳潭 还没等苏秋月说些什么,他已经被唐琴勒下了车。 两声开门声同时响起。 从银色跑车里下来的,正是杜听风! 而那辆十三局的车中,田清禾缓缓走出。 苏秋月站在一片寒风之中,看见出现的是田清禾后,便低下了头。 “公司,將陈极交给我们。” 田清禾语气极为严肃。 唐琴对田清禾的话不置可否,將陈极拽到车前。 她冷冷地说道:“你来拦我们的车,十三局的人知道么?” 田清禾沉默了半晌,点点头。 唐琴久久地看著他,冷笑一声,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如果这是十三局的任务,又怎么可能只派出一个人。 而且,就算十三局真的知道,她也不在乎..... 有人会为她摆平这一切。 她没再多说,兜里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置於陈极的脖颈之前。 “唐琴!” 苏秋月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幕,立刻低喝道:“你在做什么!” 陈极立刻开始反抗,但被几个黑衣人制住,无法动弹! “苏秋月,你看不出来吗!” “她要杀了我!”陈极暴喝道! 苏秋月面色一凝,扭头看向唐琴,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寒冷如冰! “小吴!” 她立刻回身喊道,眼睛却驀然睁大。 苏秋月带来的几个人,全都被其他黑衣人打晕! “老师,你如果把陈极的诡物交给我,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唐琴轻声说道。 “几天之前,有人给了我第二个选择。” 苏秋月此时已被唐琴的手下制住,听到唐琴的这句话,面色剧变! 她立刻猜到了是谁。 那十二位董事之一...... “所以关於陈极的那份文件,根本不是你无意中找到的,也没有丟,是吗?” 苏秋月忽然开口,看向唐琴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唐琴微微一笑。 “五年的师徒......” 苏秋月惨澹地笑道: “他给你许诺了什么,能让你背弃你的老师?” 唐琴竖起两根手指:“如果我能將陈极带回去,他的诡物归我。” “但我知道,有你在,这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我已经开始觉得,那个超a,根本就不在陈极身上。” 她看向远处疾驰而来的杜听风,轻声说道: “第二个选择.....是將陈极杀死。” “这也是我最中意的选择。” “我会获得一个,最適合我的a级诡物.....” 陈极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唐琴,他脑海中那个没有根据的猜测,居然真的是事实! 他早就发现,唐琴第二个诡物的能力,几乎就是弱版的…… “【混乱面具】。” 唐琴的声音,再次转为沙哑。 也就在此时,杜听风那边,筹码金光一闪,数值儼然到达4000! 他的身形灵活的像只猴子一般,不可思议地躲避过黑衣人的拦截,怒喝道: “放开陈极!” 唐琴目光暗沉。 她看见了那枚筹码,已经完全確认超a不在陈极身上。 不知道为何,她从最开始就出现的不好预感,在此刻愈发强烈。 杜听风一步步逼近,而唐琴,却在看清他之后,全身一松。 “他没开启幽界。” 所以,她心里一直存在的不安感,到底从何而来? 轰——! 也就在此刻,远处的公路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如同闷雷般的轰鸣! 就在这道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唐琴的左眼开始轰然颤抖,无法停止,无法控制! 她立刻回身望去,看见一辆机车,正在朝著这里衝来。 顿时,唐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左眼瞬间流下潺潺的鲜血! 她原本胜券在握的內心轰然一震,再也没有犹豫,手往下狠狠一斩! “不!” “不要!” 三道惊恐的喊声顿时响起! 谁也没想到,没有谈判,没有博弈,唐琴就这么掀桌了! 利刃立刻深入陈极的喉咙,仅仅只用了一秒..... 陈极的双眼立刻一黑,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脖子上传来! 唐琴手並没停。 她要確认陈极死透。 那力道几乎將骨头斩断,陈极的脖子一歪,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他確確实实地要死了。 他的头已经垂到了一边,意识陷入黑暗中。 倒映在陈极眼里的,是唐琴冰冷的微笑,是杜听风暴怒地大喊。 下一秒,都没了。 陈极的眼前,每个人都凝固住了动作。 包括他自己。 一切归於永恆的寂静,时间停止。 “我死了。” 陈极心里喃喃道。 “可,我还没见到叔叔啊.....” “滴答” 为什么......还有声音? 是血? “滴答” 是錶盘的指针在转动! “滴答” 这宛如定格动画的一幕中...... “滴答” 所有的喷涌而出的血液,忽然反方向逆流。 “滴答” 陈极脖子上的断口,像是倒带一般消失。 “滴答” 时间在回溯! “滴答” “不!” “不要! 三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极全身猛地一震,听见机车轰隆隆的巨响! 他立刻睁开眼,无法置信,时间倒退到他被割喉的前一秒钟—— 寒刃即將再次斩下! 就在此刻,陈极的身边忽然传来一阵热风,一个莲藕一般的白嫩手臂,圆滚滚地,伸到陈极面前...... 將唐琴的左眼抓了出来。 而陈极也在此刻,感觉到身子一轻! 他被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拎起,甩到机车的后座上。 机车在几辆轿车间穿梭,眨眼间,便衝到杜听风的银色跑车之后。 唐琴痛不欲生的尖叫声,响彻了这段公路! 而那个让她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 只是个孩子。 陈极悚然地看著乌苏,將那颗血肉模糊,不停转动的鬼眼,像是吃一样,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咯嘣,咯嘣。 咀嚼,咬碎,吞咽。 他的大眼一如既往的纯真无邪。 陈极的视线上移,大脑一片空白,看著机车的主人,那道背著乌苏的宽广身影,缓缓扭过了头。 他一点也没变。 “小子,你长大了。” 那个男人哈哈一笑,拍了拍陈极的肩膀,力道差点將陈极拍下车。 “叔叔.....” 这是陈极的呢喃。 “亢金龙!” 唐琴惊恐地大喊! “队长!” 田清禾的语气无比激动! “陈......岳潭。” 这道女声,是如此的轻,如此的低,像是秋日的树叶,掉落在潭水之中。 陈岳潭,朝著这道女声的方向,咧开了嘴。 他在笑,声音却如冰川一般刺骨。 “小松鼠。” “好久不见。” 第145章 战斗 苏秋月...... 居然是“域河”论坛里,那位提醒域友,小心百货公司的“主管小松鼠”? 听到陈岳潭的话,陈极、杜听风都是齐齐一怔。 而田清禾也愣住了。 他似乎不愿相信陈岳潭的话,立刻带上了眼镜,仔细地打量著苏秋月。 可越看..... 田清禾的脸色,就越来越惨白。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这个形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眼前这散发著阴冷鬼气的女人重叠。 一片寂静中,除了唐琴的尖叫,就只有乌苏砸吧嘴的声音。 “你还活著。” 苏秋月忽然静静地笑了。 良久,像在做梦一般,恍惚地说道: “七年,那么长的时间。” “你一点儿.....都没变。” 陈岳潭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是啊。” “七年,我没有变,但很多事都变了。” “换做我进域之前,”陈岳潭短促地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想到,那只小松鼠,会变成.....” “公司的走狗。” 苏秋月不发一语。 半晌,她似乎很累,无声地嘆了口气。 然而,这怪异而凝重的氛围,却被唐琴暴怒的吼叫所打破。 “苏秋月!!” “我就知道,你和十三局还有联繫!” “还有那个许三道......” 她此时捂著左眼,满脸是血,看著她昔日导师的右眼中只剩下满腔的仇恨: “如果不是你们透露,他们又怎么可能刚好知道车队的实时位置!” “等我回到公司.....不,就是现在!”唐琴对著黑衣人怒喝道: “把他们全杀了!包括苏秋月!” 有几名身手一看便和其余人不同的黑衣人,已经走了出来。 但更多的,看了看苏秋月,神情犹疑不定: “琴姐.....苏总是高层,这不合规矩......” “是啊,琴姐,不如回到总部,交给人事处理!” “抓捕陈极是一回事,但苏总她......” 唐琴的声音如同恶鬼般沙哑,语气中透著长久以来,积攒的浓浓怨气: “动手!” “否则,等那位知道了,你们也得死!” 所有黑衣人恍惚了一下,隨后,再也没发出任何反对的言论。 而银色轿车那边,陈极看向身边的人,心里不禁一松。 这才是真正的杜听风。 他又看向身前三十岁上下,鬍子拉碴的陈岳潭,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平静。 陈岳潭自始至终,两只手都自然地垂在身边,空无一物,没见到任何诡物的痕跡。 陈极眉头一皱,立刻说道: “叔叔,【混乱面具】在车上。” “我想办法去把它拿下来——” 陈岳潭摆了摆手:“不用。” “幽界和使用者绑定,刚被开启过,这段时间用不了。” 这意味著苏秋月不再有战力,如今只是个被俘的普通人。 那么,现在能与这20多名公司安保对抗的,只有陈岳潭叔侄,杜听风,以及田清禾。 陈极心里一沉,但看见陈岳潭平静的眼神,却不禁一怔。 叔叔.....也有幽界? 这可能性很大,但他为什么还不开启? 而且,叔叔那让时间回溯的诡物,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陈极问出来这些问题,陈岳潭就舒展下胳膊,对著眼前的人指了指: “那几个最先出来的安保不是普通人,是公司的特勤员工。” “他们不受唐琴管辖,应该属於公司十二位董事之一。” “只是不知道,指示唐琴利用小松—利用自己导师的,到底是阴六人,还是阳六人。” 十二位董事? 阴,阳六人?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双方脸上都现出同样的迷惘。 而就在此时,果然如陈岳潭所说,那几位最先出来的特勤员工,掏出了枪! 除了陈岳潭,所有人的脸色剎那一白,瞬间躲到车后面。 然而陈岳潭却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是阳六人啊。” “难怪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凭空捏造杀人案。” 陈极甚至不知道他从哪判断的,就见到陈岳潭脚下一动,就要起身。 “我把那几个特勤处理完,你们再出来。” 陈岳潭嘱咐道。 “陈叔,我和你一起!” 杜听风按下要起身的陈极,他已经知道,钢笔被落在车上,陈极用不了死亡预警。 然而筹码的被动却还可以使用。 “不用。”陈岳潭瞥了一眼杜听风的筹码,“好运能力?” “对,运气够好,子弹就打不到我!” 杜听风立刻说道。 陈岳潭將筹码握到手里,感受了一秒。 “这是个超a级诡物。” 他隨意地说道,微微一笑,將筹码还给杜听风: “將它收好吧。” 说罢,他示意陈极二人不要起身,便朝著一群黑衣人走去。 而陈岳潭的背上.....乌苏正搂著他的脖子,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你叔叔的诡物到底是什么?” 杜听风满脸疑惑,他从陈岳潭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对超a的惊讶。 “我不知道......” 陈极双目微凝,直到现在,陈岳潭都没拿出过一个诡物,也並未打开幽界。 “只知道,和时间有关。” 万籟俱寂中! 即使是公司內部的特勤员工,战斗力极强,也在看见陈岳潭之后,面色变得严峻。 哪怕,陈岳潭手里一个诡物也没有,还背著一个累赘的孩子...... 他们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陈岳潭,早在多年前,就是公司的重点关注对象! 虽说,诡宿只给表现优异的入域者赏赐印记,可域河许多年前就已开启,每个诡宿之下的入域者,不在少数。 但,能单独被称呼为“亢金龙”的人,只有陈岳潭一个! “他居然没死......” “七年前,他就是十三局第一分队的队长!”一名特勤员工低语。 “十三局对他的信息非常保密,我只知道,他有个a极诡物,是只怀表......” 然而陈岳潭手上空空荡荡的,没有怀表的踪影。 他赤手空拳,大步往前走去,如同一只独狼,而对面的二十几名黑衣人,不过是他的猎物!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身子微微一偏! 嗒! 下一秒,一颗子弹从他的耳边划过,却未触及一根汗毛。 第146章 如梦幻泡影 嗒! 嗒! 连续数声加了消音器的枪响响起,然而陈岳潭似乎总比子弹的速度快上一秒,身形左右闪避,一步步接近特勤队员! 杜听风无法置信地看了看筹码,確认它依旧在自己的手上。 “他怎么可能这么好运?” 然而陈极却死死盯著陈岳潭背后,那个安静的小小身影。 “不是运气......是预判。” 说话间,陈岳潭已经几步衝到特勤队员面前,反手將枪枝夺下! 他顺手扔给田清禾,反应极为敏捷,如一只猿猴般轻盈地俯下腰,躲过了身后射出的几颗子弹! “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可能躲得开!” 射出子弹的特勤队员,失声大喊! 嘭! 他的手下意识就要掏兜,可此时一阵劲风袭来,陈岳潭原本正和另一边搏斗著,身体忽然一转,一记重拳打到这名特勤队员身上! 特勤队员的胸骨瞬间崩塌。 一张符咒,顿时从他手里掉落,被乌苏俯身捡起吃掉。 ““时停”被吃了!” 有人恐惧地看向乌苏,这已经是这孩子吞下的第二个诡物! “时停?”陈岳潭哈哈一笑,“难怪!” 乌苏的喉咙滚动,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神采,就像小孩子吃到了自己最爱的零食一般! 噠噠噠! 几声枪响从田清禾的方向传来,他本就是部队出身,枪法极准! 他与陈岳潭配合极为默契,不过一分钟,已经解决掉將近一半的人! 而陈岳潭,没有武器,没有诡物,空手搏斗,拳拳致命。 他拳头的力道极重,但身形却灵活到如同一只蜂鸟,甚至在五人围攻之下,也能找到不可思议的空子,提前闪避,再一击毙命! 就好像,所有人都比陈岳潭慢上一拍一般! “乌苏!” 杜听风观察了半晌,忽然震惊地看向陈极! “他们两个.....共享视野!” 他的猜测完全正確。 如果离的足够近,就能看见,乌苏眼里倒映出的“景象”......与现实不同。 他看见的东西,往往在几秒钟之后,才会变成现实。 陈岳潭亦是如此! “不是这些人太慢.....而是陈岳潭的时间,比所有人都更快。” 忽然,陈岳潭的身形一,凭空出现在了一群人的中央! 而唐琴身边的一名特勤队员,五官瞬间顛倒,四肢扭曲,发出极为骇人的惨叫! “指南针!” 陈极立刻一惊,很明显,这人冒著生命危险使用指南针,就是要让陈岳潭陷入围攻! 噠噠噠噠—— 下一秒,十几声枪响发出,子弹如雨水一般,朝著最中心的陈岳潭而去! 即使能够预知,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面对这没有漏洞的弹雨,陈岳潭又怎能躲开?! 就在枪响的同一秒....... 乌苏张开了嘴。 他的脸一瞬间宝相庄严。 一道符咒的幻象,出现在乌苏的舌尖。 “时停” 时间停止了一秒! 而陈岳潭却不受影响,一下拉过一名黑衣人,挡在自己和乌苏身前! 瞬间,那名黑衣人便被打成了筛子。 那道符咒也在乌苏嘴里燃烧,熔化。 “妈!” “这是一次性的!” 乌苏抱怨地喊道,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就像刚刚吃掉的东西被逼著吐出来一般。 面对这一幕,即使是陈极,也不禁心神轰鸣! 他终於知道,乌苏为什么能被带出域! 因为...... 他是个,人形诡物! 田清禾的子弹连续发射。 特勤员工全部阵亡。 事已至此,黑衣人已无任何胜算,陈极和杜听风也上前,將最后几名唐琴的手下制住。 几分钟之后。 唐琴面如死灰,能联络公司內部的手机也被搜走,此时被捆在路障上。 苏秋月呆坐在一边,无人理会,只有田清禾看著她,眼神有些鬆动。 然而,田清禾似乎想到了公司,想到陈极的经歷,甩了甩头,神色复杂。 ...... 夕阳如血。 四人一娃,靠在围栏边,终於鬆了口气。 陈岳潭摸出一根皱巴的烟,点上,重重地吸了一口。 他看向田清禾,久久地沉默不语。 橙色的光辉透过烟雾,让陈岳潭看不清对方的脸。 半晌,田清禾才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陈哥。”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烟轻轻颤抖,一截菸灰掉落。 “不用再这么叫我.....” 陈岳潭低语,“你和我,已经一样的岁数了。” 田清禾摇了摇头,声音中带著一丝苦涩。 “陈哥,你忘了。” “你上次进域之前,我刚过了27岁生日。” “你如今还是32岁……” “而我,已经比你还要大两岁了。” 一阵轻风吹来,將烟雾吹散。 陈岳潭记忆中,那个从部队里被拔过来,愣头愣脑的青年形象,也在渐渐地模糊。 他的面前,田清禾气质沉稳,脸上,出现了几道岁月的痕跡。 他没再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递给田清禾一根烟。 田清禾默默地接过,点上,呛出了几声咳嗽。 他没有告诉陈岳潭,他早已戒菸。 直到这一根烟抽完,他才直起身,走到唐琴身边。 如今爭斗已经结束..... 只剩下收尾工作。 田清禾將手机的录音机打开,声音变得严肃: ““百货公司”运营部主管,唐琴。” “你涉嫌诬造罪名,影响执法机关办案,將被移至“十三局”接受审判。” 唐琴怨毒地打量了一眼田清禾,不发一语。 田清禾又追问道:“你为什么要陷害陈极?是谁主使的——” 他的声音被唐琴的冷笑打断。 “你没资格来审讯我。” 田清禾平静地说道:“我是“十三局”第六分队副队长。” “对於你背后的人,我或许没资格,但对於你这颗弃子,我想,我的资格绰绰有余了。” “你!” 唐琴暴怒地嘶吼,田清禾的话,正中她心里最大的恐慌! 车队已经停在这里超过了半小时,而公司,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唐琴,你陷害陈极,是否和陈岳潭有关?” 田清禾继续问道。 “应该不是。”陈极在一旁沉吟道:“你来的时候,她没有预料到我会和十三局扯上关係。” 据杜听风所说,田清禾告诉他,陈岳潭进域之前,曾是十三局第一分队的队长。 不过出来后就离职了,但这一信息很新,唐琴不可能会知道。 唐琴不发一语。 就在陈极准备建议田清禾,先將唐琴送往十三局的时候,忽然耳朵一动。 滴滴滴—— 一阵铃声响起。 是唐琴的手机! 陈极立刻抄起手机,看见上面是一条信息,发送人是一串虚擬號码。 信息只有一串字符: 【r502】 “r502......” 陈极有些疑惑地念了出来,却见到唐琴面色突变! 他立刻转身看向苏秋月,但对方也是一脸迷惑。 “我说!” “我说!” “带我回十三局,快!!” 唐琴失声大喊道,脸上的血跡半干,神情如同见到厉鬼一般恐惧! 她的態度,一秒钟之內骤然转变。 “发生什么了?!” 陈极愣了一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莫名有种预感,如果现在不问,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从唐琴这里获得真相! 陈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將唐琴拉起来,逼问道: “你先告诉我,那份文件里,到底写了什么!” 对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嘶喊声如恶鬼一般疯狂! “你是“罪人”!” “什么?”陈极一怔。 夕阳的余暉忽然闪烁了一下。 陈极眨了眨眼,才发现..... 有一颗肥皂泡泡,悠扬地飘在他的眼前。 空灵而脆弱,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 像冬日的小雪,像夏末时的一阵微雨..... 落到陈极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肥皂泡?” 陈极站在唐琴身边,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的心慌。 他听见耳边传来暴怒的嘶吼,带动著陈极自己的心跳,也在如野火般躁动。 这道嘶吼声,之前曾说过:“正確的选择。” 陈极终於听出来……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他没有在说话。 他迟钝地转头,看向肥皂泡飞来的方向,那是公路旁空旷的原野,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哇——” 乌苏忽然发出剧烈的哭喊! 就在他这道啼哭发出之时—— 更多的肥皂泡,从旷野中,慢悠悠地飘来。 枯黄的杂草中,被踩出一道凹陷的脚印。 “不,不!” 唐琴惊恐地尖叫著! 她疯狂地奔向车门! 直到..... 有一只泡泡,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唐琴的头上。 啪。 忽然碎掉了。 没有任何预兆,在这个肥皂泡破碎的一瞬间..... 啪。 唐琴的头颅,像气球被针扎了一般,轰然炸开。 血肉四溅。 她那颗漂亮的狐狸眼,带著极致的惊悚,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啪。 第147章 一起面对 两天后。 陈极坐在新家的餐桌前,看著杜听风在厨房忙碌,心里闪过一丝不真实感。 仅仅在48小时之前,陈极还处於生死一线...... 苏秋月忽然出现,打破了他和许三道的计划,將陈极拖入【幽界·癔】中...... 回想起来,如果陈极没有识破画皮鬼的偽装,很有可能直到回到“公司”总部,他才会被从幽界中放出。 同时,画皮鬼也许会一直偽装,或者又生出事端,逼迫陈极加入“公司”。 这是苏秋月,和她背后人的目的。 但.....陈极逃出来了。 也催化了唐琴,提前暴露,背叛她的老师。 最终,“乌苏”的景象如期上映,叔叔出现,带著乌苏,將唐琴的阴谋摧毁。 再接著...... 就是那条简讯。 “r502。” 陈极皱眉喃喃道。 这是一串代號?密文? 他將这串字符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下,若有所思。 空白页上,已经近被画满。 字符的旁边,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素描...... 一个骷髏,站在杂草中央,吹著泡泡。 “吹泡泡的死神。” 陈极看向一旁的手机,上面是一幅淡紫色的壁画,正是陈极曾在书店中,见过的那一张。 那些杀死唐琴的肥皂泡,来的突然,消失的更快。 在唐琴的头颅炸开之后,所有的泡泡,也全部碎裂。 之后便再无事发生。 而全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看见是谁,站在旷野中吹出这些泡泡的! 所留下的,唯有杂草中,一双凹陷的脚印。 另一个线索,就是这幅18世纪的壁画。 这幅画,和面具,都曾经出现在陈极所看的那本书里,简直宛如预言一般! “还在想那天发生的事?” 杜听风將菜端上来,看见餐桌上的笔记本,不禁一怔。 “嗯。”陈极皱眉,“杀了唐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人甚至都没出现,就当著眾人的面,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將唐琴杀了。 能力强到恐怖! 很明显,目的就是封住唐琴的嘴,不让她讲出文件的內容。 “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慢慢调查。” 杜听风沉吟道: “上午咱们就去看过,那家书店已经停业。” “说是老板欠款跑路,这理由也太扯了。” 陈极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书店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后一条线索。 因为,就在昨天,许三道发来了信息。 许三道直言,那位杀了唐琴的人,不会是这十二位董事中的任何一位。 因为,唐琴被杀的那个时间段,“公司”忽然临时封锁,十二位董事集体开会! 同时,许三道也解释了,阴·阳六人,到底代表了什么。 公司的董事会分为两派: 一派都是入域者,能力极强,掌握强力诡物。 这六人,平时很少出现,信息被严格保密,称为“阴六人”。 而另一边,则是手握巨大能量,为公司提供大量资源和庇护的..... 普通人。 他们没有进过域,却均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被称为“阳六人”。 据许三道讲,这十二人之间似乎有更深的联繫,但他职位低,还接触不到这些信息。 不过,在信息的末尾,许三道也提到,他很快就能顶替唐琴的位置,成为运营部的新主管。 【合作愉快!】 陈极想到许三道的最后一条消息,嘴角微微勾起。 虽然这次计划中出现了很多突发情况,不过结果是好的。 也多亏了许三道。 车队的实时位置,便是他在逃出审讯之后,提供给了杜听风。 陈极早在之前,就將杜听风的联络方式发给了许三道,並严格申明,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要轻易联繫。 “好了,別想这个了。”杜听风在一旁说道,看了看窗外: “陈叔还没回来?” 如今陈极已经不在杜听风的別墅里住,搬到了离他家不远的一处公寓楼內。 他现在和陈岳潭、乌苏生活在一起。 “刚说在路上了。”陈极看了眼手机,一早起来,叔叔便出门,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陈岳潭昨天提起过,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本来应该晚一段时间再来找他。 “苏秋月.....” 他轻声说道,眼里不禁一闪。 一切结束之后,所有人便离开了那片公路。 只有陈岳潭一人,留了下来,不知道和苏秋月说了什么。 关於叔叔和苏秋月的关係,陈极並没有多加询问,他看的出来,这是陈岳潭心中不愿提及的秘密。 但,看到田清禾复杂的面色之后,陈极其实也猜到了些什么。 叔叔、田清禾,还有苏秋月..... 这三人,之前或许都认识。 甚至有可能是队友。 意识到苏秋月就是【主管小松鼠】之后,陈极终於知道..... 为什么,【域河】论坛里关於诡物等级划分的帖子,会和公司的规则,如此相像。 因为那都是苏秋月创造的! “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置她。”杜听风若有所思地道。 “无论如何,那都和我们无关了。” 陈极轻声说道,“公司对我的阴谋,不会就因为唐琴的死而结束。” “苏秋月的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我和公司,只会是对立的关係。” “我有种预感,唐琴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火线被点燃..... 炸弹的引爆,只是时间问题。 沉默了半晌,杜听风忽然微微一笑。 “別担心。” “现在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有陈叔,有乌苏......” “还有我们。” “陪你一起面对。” 滴滴—— 两人的手机上,同时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是【动物园】的群聊。 【6:出票了】 【6:(截图)】 【(去这儿网):您所预定的天海-雪城的th6749航班已出票】 【乘机人:陈极;梁菲儿】 【请提前两小时到机场值机】 【faye:好耶】 【faye:我还没去过雪城】 【极:我也没】 【6:@风 谢谢我杜哥昨天刷的十个火箭】 【6:来雪城玩两天唄】 【6:我招待你】 【风:要照顾我姐】 【风:等过年了去找你】 陈极看著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信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偶尔回一句群里的消息,又点开大图,仔细观摩了一会左世明分享的猫照。 忽然,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 陈极和杜听风回头一看,正见到乌苏从沙发上跳下来,將平板扔到一边,往门口跑去。 第148章 无罪 “妈!” 乌苏大叫。 杜听风把小孩抱起,走到窗边一看,发现陈岳潭正从车上下来。 “陈叔回来了。” 没过片刻,陈岳潭带著一身的寒气走进屋。 “去找小田了,见了些老朋友。” 他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將电视打开,调到新闻频道。 田清禾..... 陈极一怔,忽然想到一件事。 “叔叔。” 他从兜里掏出钢笔,放到桌子上。 “钢笔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桌面上,钢笔一动不动,笔身黯淡,不再如往日一般闪著若有若无的光泽。 从离开幽界之后,钢笔便一直维持著这副模样。 它休眠了。 “是因为幽界?” 杜听风皱了皱眉,这种异变还是第一次发生。 “不会。” 陈岳潭摇摇头。 “幽界和域的规则相似,诡物离开后会自行復甦。” 他拣起钢笔,沉思道:“你这只诡物,没有使用说明,有灵智.....” “很特殊。” 陈极默默看了一眼抱著叔叔腿的乌苏,决定不做评价。 他想了想,忽然说道: “叔叔,我觉得它上次使用技能时,有些不对劲。” “它似乎.....影响了现实。” 陈岳潭愣了一下:“你还没点亮第二颗星,诡物的技能没法在现实中使用。” 陈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杜听风: “那天你来找我的时候,刚好碰见了田清禾,对吧?” 杜听风点了点头。 在许三道告知他车队地址之后,杜听风就在路边,看见了轿车里正在打电话的田清禾。 刚好那时,田清禾正与陈岳潭通著电话,便將陈极被公司抓走一事,告知了对方。 之后,他便和杜一起,提前赶往公路。 没过多久,陈岳潭便也抵达公路,將陈极救下。 “我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 “田清禾的出现,是不是太巧合了?” 陈极喃喃道: “后来我才想起来,乌苏告知我的景象中,根本没有田清禾!” 一瞬间,所有人面色一凝,齐齐看向乌苏。 被三人目光锁定,乌苏呆呆地揪著陈岳潭的裤腿,声音有些害怕: “我没有说谎!” “我看到的就是那样!” 杜听风想了想,试探地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没见过田清禾?” “毕竟,公司的特勤员工,也没出现在“景象”中啊。” 陈极摇头:“那是因为他们死了。” “而且,乌苏同样没见过唐琴,但却能准確地描绘出她的模样。” “我觉得.....有些事的轨跡,出现了变化。” 陈岳潭若有所思:“但原本的景象中,除了少了田清禾,其他都没有被改变。” “结果並没被更改。” “而且,我出域之后找过一次田清禾,留下了我的联络方式,和小杜家的地址。” “我请他帮忙,帮我照顾点你们。” “之后,我就离开天海市了,昨天才回来。” 杜听风一愣: “他从来没有找过我们。” 几人对了下时间,確认了陈岳潭是在田清禾进入【每天一个鬼故事】域之前的两天,才联络上对方。 那时正逢田清禾休假。 陈岳潭的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早已嘱咐过田清禾,要联繫陈极,以防突发事件。 “我问问他。” 几分钟之后。 陈岳潭掛断电话,看向陈极: “他忘记了。” “他说,直到那天傍晚,他才想起来我找过他。” “而且....田清禾那天,本来要加班。”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去那条创意园区看看。” 忘记了..... 这个理由,非常奇怪。 但却和陈极猜测的一样。 “是因为线索本。”他说道,“田清禾在上次的域中,使用线索本,遗忘了假期某一天的记忆。” 他立刻打开笔记本,画了三个框: “乌苏看见的景象,是田清禾没有被“线索本”影响的时间线。” 【正常的发展:】 【出域后,田清禾联繫陈、杜;留下自己的电话號码。】 【在陈极出事之后,杜打给田,田联络陈岳潭】 【陈岳潭找到乌苏赶去公路】 【由於杜没在创意园区遇见田,所以在场的,只有陈岳潭,乌苏,陈极和杜四人】 “这是我们现在的时间线。” 【现在的时间线】 【陈极被拖入幽界当天,杜在创意园区遇见了田】 【田刚记起陈岳潭的联络方式,正与陈岳潭打电话】 【之后,田与杜一起,去了公路,隨后陈岳潭赶到】 “还有一条.....” 陈极缓缓地说道:“是没有那么多巧合,最顺其自然的发展。” 【杜听风没有遇见田清禾】 【杜听风没有田清禾的联络方式】 【杜独身一人去救陈极】 【没有陈岳潭的时间回溯,陈极割喉而死】 “.......” 看著眼前的三条时间线,陈岳潭久久不语。 而陈极,却想起了离开域的时候,田清禾看他的眼神。 如同在看一个已逝的人一般。 如果他记得陈岳潭找过他...... 田清禾,又怎么可能是那种眼神。 “你想表达的意思,是钢笔改变现实,使“线索本”的影响消失。” “之后,又巧合地安排田清禾,出现在杜听风附近。” “但是.....它又是怎么知道,田清禾忘记的是哪一天?” 陈岳潭轻声说道,捡起钢笔,眼里露出一丝沉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钢笔的能力,无论是时间,范围,都远超陈极之前所使用的强度。 “也许这就是它为什么休眠的原因......” 陈极喃喃道,抚摸著钢笔。 三人沉默不语。 如今这一切只是陈极的猜测。 关於这件事的確认,还只能等到钢笔甦醒,才有结果。 陈岳潭认为,点亮第二颗星,或许就能唤醒钢笔。 钢笔违背域的规则,在仅有一颗星的时候,便强行改变现实,可能这就是惩罚。 “还有一件事。” 陈极暂时將钢笔的事放下,又提起唐琴说过的话。 “唐琴在死之前,曾说过,我是个......” ““罪人”。” 他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听过许多遍的词。 “弒母犯,疯子……公司这次,又想再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岳潭平静地说道。 “正义与罪恶的定义,不可能只靠一方来判定。” “对於恶人来说,你杀死了他,也算犯了罪。” “但对於其他人,你做的却是正义之事。” “立场不同,对於“罪”的定义,就不可能相同。” 陈极笑了笑:“也是。” 他不需要去陷入自证的陷阱。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怔,看向电视机。 刚刚的新闻里,出现了陈极的名字! 【各位观眾】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高中生弒母案,终於有了结果。】 【据最新信息,警方已申明,原嫌疑人陈极,十八岁,在多次调查之后】 【宣告无罪】 【同时,陈极的精神分裂症確诊报告,已被证实无效】 陈岳潭拍拍陈极的肩,声音很轻: “这是叔叔.....” “补给你的成年礼。” 【飞越疯人院·完】 第149章 1997年的最后一天 【这一章5000字,是陈岳潭离开上次域之前的事】 【不想看可以跳过,新的副本【红眼航班】明天开始】 “我叫陈岳潭。” “好了.....不要害怕。” “看见窗外的人了么?” “我需要你帮我......把他们全都杀死。” 陈岳潭的声音很虚弱。 他窝在客厅的角落,將散落在地上的肠子,全塞进那道贯穿整个腹部的豁口之中。 整个地上都是血。 他也是,身边的孩子也是。 “你能做到吗?” 那个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开口道: “妈妈,他们不是人。” 孩子指了指窗外。 那里矗立著七道身影。 “三个是鬼,四个是杂种。” “杂种?”陈岳潭愣了一下,咧开嘴短促地笑了两声,他的伤口被牵动,发出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哈哈,你说的没错.....” “半人半鬼,不就是杂种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凝视著窗外那站在最前方,三张惨白色的鬼脸。 “最左边那只鬼,叫张芊芊,你要小心,她很强......” 他嘟囔著,不知道是在告诫身边的小孩,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女人像座冰山一样.....但她的心是热的,在局里的时候,她是副队长,救过我的命.....” 陈岳潭指的那道身影,手似乎被剥了皮一般,血肉模糊。 它神情癲狂而贪婪,双手扒在天板上,似乎疯了般想从缝隙中爬进来。 “中间那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都叫他,老糊涂。” 陈岳潭恍惚地说道,看向最中间,那个始终拿著报纸遮挡著脸的身影。 “他来了很久,是最早一批队员.....我想,他不是50岁,就是60了。” “这老傢伙每天什么也不做,工资照收,喝茶看报,浑水摸鱼.....” “我总是想,他应该退休了,不过他离开局里,又能去哪呢?” “他老是说,我们这种人,不配拥有后代.....” 孩子忽然说道:“妈妈。” “他的报纸有问题。” 窗外那道报纸后,苍老的身影,隱约露出一部分皱皱巴巴的皮肤。 它的身上在不停滴水。 “对,你最好不要让他拿下来报纸.....” 陈岳潭吐出一口血,他颤抖著从一旁粉色的挎包里,掏出一颗药片,跪在地上吞了下去。 哈、哈..... 他全身冷汗直冒,肚子上的豁口稍微修復了一些,眼神也从睏倦,强行转为清醒。 他撑著地,坐回到原位,將孩子举起来。 “看见右边那只没有腿的鬼了么?” 小孩点了点头。 “老糊涂的报纸摘下后,就是这个结局。” “他叫林。他刚来队里不超过一年。他还很年轻。” “六年前.....或许是七年前,我刚进这里一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老糊涂已经死了好多天吧。” “我们没来得及赶回房间.....” “林看见,这老傢伙在大堂的摇椅上,坐著看报。” “他的运气很差.....太差了。” “林知道他是鬼,但他毕竟是林的老师.....林想多看他一眼,这无可厚非.....” “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老糊涂变成鬼之后,见到他的真脸,必死。” “只有一眼,就一眼......” 陈岳潭嘆息了一声。 他凝望著窗外,那张最年轻的面容,如今只剩下半副身体,满脸怨毒。 “我知道了。” 小孩说道。“鬼都有名字。” “我叫什么?” “陈极。” 陈岳潭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 “你喜欢吗?” 孩子摇了摇头。 “妈,不要给我別人的名字。我“看见”了,这两个字,属於另一个孩子。” 陈岳潭笑了笑:“那你就叫乌苏吧。” 他没再说话,久久地凝视著窗外的三道鬼影。 “妈。”孩子又说。 “我“看见”你身上有个表,能给我吃吗?” “我饿了。” 陈岳潭又摸了摸那个粉色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块怀表。 他把里面折好的照片拿了出来,將表扔给乌苏。 “行。” 錶盘崩裂,上面的指针,在无规律地划动。 速度很快。 乌苏將表嘎嘣嘎嘣地吞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嚎叫,从他的肚子里传来。 陈岳潭不发一语。 “乌苏把他修好了。” 乌苏说道,忽然眉心红点一闪,时间瞬间回溯。 回到七秒钟之前。 他又凑到陈岳潭的怀里,身体挤压到伤口,痛的陈岳潭闷哼一声。 “这是张芊芊,这是老糊涂,这是林....” 乌苏指著这张合照说道:“另外两人我也认识!” “我“看见”,他们逃了出去。” 陈岳潭嗯了一声。 大合照上,一共八个人。 上面写了一行字。 【十三局第一分队—全域河里最厉害的队伍!^^】 拉著张芊芊手的,是个活泼的女孩,皮肤很白,甩著马尾辫,脸圆圆的。 “她叫苏秋月。” 陈岳潭简单地说道。 “这行字就是她写的。” 他指了指张芊芊身边高瘦的男孩,这个男孩的身体朝著张芊芊倾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是阿羊,他是张芊芊的未婚夫。” 这是唯二逃出去的两人。 “这两人又是谁?”乌苏指著照片最左侧的一男一女。 “这个女孩儿,进来之前就死了。” 陈岳潭喃喃道,“那个愣头青,叫田清禾.....他和我们不太一样,没进来。” 照片反面,是笔跡不一的签名: 【陈岳潭,张芊芊,苏秋月,阿羊,林,老糊涂,燕妹,田清禾】 【於2014年大年初二拍摄】 陈岳潭將照片收好,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停留在这间房间外的走廊上。 “去吧。” 陈岳潭拍了下乌苏,闭上眼睛。 他听见小孩蹦蹦躂躂地跳到地上,推开门,所有脚步声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害死那么多我的队友,就为了造出这个孩子......” 陈岳潭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却没有想到,他最终会为我所用。” 屋外开始吵闹。 有人在痛哭:“我们成功了!” “他们都错了,我们这一支的方法,才是正確的!” 锣鼓声响起,有人大喊:“快將那座源尸请来!” “吃掉它.....这孩子就会成为,全世界第一只人造出来的鬼!” “当末日来临,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为此感激!” 陈岳潭的笑意越发浓。 他轻轻堵住耳朵,没过几秒,就隱约地听见,一道比所有人声音更响的婴儿嚎哭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哇——” “哇——” “哇——” 连续三下。紧接著,一切噪音都消失了。 陈岳潭睁开眼睛。 他看见乌苏从屋外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脸蛋红红的,表情纯真无邪。 “杂种们全死了。” 乌苏说道。 陈岳潭摇晃著身体站了起来,他走出屋,看见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外面的走廊上,横尸遍野。 地上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尸体,每个人的身体都残缺了一部分。 这些都是这座筒子楼的原住民。 一座巨大的供台被放在走廊中央。 供台最中间,端坐著一个全身漆黑,似被焦壳包裹住的婴儿,五官和乌苏有几分相似。 陈岳潭知道,这是这些疯子,从滇南一处大墓里挖出来的尸体。 这个尸婴身后,全是残肢断臂,最上方,垒著三颗头颅: 【张芊芊,老糊涂,林】。 尸婴的胸口.....却出现了一处空洞! 陈岳潭並不惊讶,那块空洞,就是他造成的。 那里残缺的部分,在他的身体內寄生,成为了乌苏。 这所筒子楼里的人,个个半人半鬼,將活人献祭,换来尸婴长出血肉。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將尸婴培育长大。 但,却被陈岳潭所破坏。 当这些人知道陈岳潭吃掉尸婴新长出的心臟之后,他们就將陈岳潭囚禁起来,等待著鬼婴在他肚子里降生..... “走吧。” 陈岳潭说道。 “这些人马上也要变成鬼了,这就是这个地方的诅咒。” 他站在走廊的栏杆旁,往左右两个筒子楼里看了看。 右边那栋没有一点生机。 陈岳潭看见,每个房间內,都在此刻走出了一道道苍白的身影,脸上露出无尽的恶意。 它们隔著走廊,看向陈岳潭所在的筒子楼。 “三间筒子楼,中间这栋,和右边那栋都已经失败了。” 陈岳潭笑了笑,“这两间只剩下鬼,被圈禁在里面。” 陈岳潭已然知道,这三间里都住著同一宗族的人,各属於不同分支。 他想了想,准备往下走,试试看筒子楼的门能否打开。 就在他走下楼梯之时..... “小陈......” 有老人在沙哑地说话。 “出口,在楼上的天台。” 这道声音从陈岳潭背后发出。 陈岳潭没有回头,全身瞬间紧绷。 “他在说谎!” 乌苏尖叫道! 陈岳潭没有说话,正欲往下冲,却忽然顿住! 他立刻將眼睛紧紧闭上,把乌苏抱在怀里,捂住他的双眼。 陈岳潭拐过拐角,继续往下走..... 那道苍老声音仍然在他背后响起。 “小陈.....我是死了。” “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知道,你还有个侄子,你还有牵掛.....” 陈岳潭依旧紧闭著双眼。 他扶著栏杆,往楼下走去,脚踩过一张乾脆的报纸,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就在陈岳潭下去的这条台阶前方..... 平台上,是一扇硕大的镜子,镶嵌在墙上。 镜子中,陈岳潭的背后...... 一条全身被水泡到肿胀的惨白尸体,脸上布满苍老的皱纹,正怨毒地直视著镜子! 如果陈岳潭没来得及闭眼,他会在拐过拐角的那一刻,看见老糊涂的脸,直接毙命! “已经到一楼了.....” 陈岳潭默默数著楼层,在脚踩到一处平地的时候,全身一松。 天板上,忽然滴下几滴血珠。 “陈哥。”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头上垂下,声音冰冷,却若有若无地带著哀伤。 “你真的要离开我们,自己一个人走么?” 这是张芊芊的声音。 “留在这,求求你......” 那只手晃荡在陈岳潭的身前,每一下,似乎都要抓住他,但总是没能成功。 乌苏总是能提前拉一下陈岳潭的衣领,以作预警。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哀怨的女声不再有耐心,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恶毒! 陈岳潭疯狂地奔跑著,头也不敢回,他知道,只要被那只血手抓住一下,他就会立刻剥皮而死! 嘭! 他一下撞到铁门上,却无法推开,这座筒子楼的门,如同被焊死了一般! “这不是出口。” 有男人在他身边幽幽地说道。 是林。 “陈哥,你七年前使用怀表,將小松鼠和阿羊送出去的时候.....” “域河就因为时间的干扰,提前关闭了。” “你已经出不去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 陈岳潭咬了咬牙,怀抱著乌苏,扭头就跑! “把我包里那三块木头组装好!” 他立刻低喝! 乌苏闭著眼睛从兜里摸了一下,手指一动,就將三块木头组装在一起。 “妈,你装芋头做什么?” 陈岳潭没有说话,手接过木头,一下扔在地上! “这是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带我去正確的道路!” 那块木头髮著一丝黯淡的光芒,在地上自行滑动著,不停旋转,往地下室溜去。 “地下室......?” 陈岳潭一愣,眉头紧紧皱起,地下室没有出口,只能进,不能出! 但他没有別的办法,只能拼命奔向地下室,同时微微睁开双眼。 木头在地上滑动著,溜进地下室的门。 陈岳潭紧隨其后!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听见一阵海报被撕扯的声音—— 刺啦—— 地下室墙上,破碎的海报后,居然隱藏著一个洞口! 木头停留在这个洞口中。 “嗯?” 洞里传来一声惊讶的男声。 陈岳潭身后,林忽然充满著恨意地尖叫道: “他要逃到另一栋楼里!” “阿羊,松鼠.....还有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能出去,我们却要被困在这里!” 他没了腿的身子如同蛇一样快,在地上攀爬著,要无视规则,抓住陈岳潭的腿! “林.....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陈岳潭轻声说道,抱著乌苏往前纵身一跃,钻进洞中! 至此,他已经脱离上间筒子楼的范围。 那三位陈岳潭曾经的队友,站在洞外,似乎定格了一般。 陈岳潭呆坐在这道洞穴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林没有说谎,域河出口早在送出阿羊和苏秋月之后,就崩塌了。 一个手指碰了碰他: “大叔。” 陈岳潭缓缓地睁开眼,看著眼前的男孩,递给他那块木头。 木头上的光辉已经完全消失,隱隱出现一道裂痕。 “坏了,就连副作用也没了么.....” 陈岳潭喃喃道,握住木头。 “芋头!” 乌苏喊道。 “不是,这是陀螺。” 那个男孩虽然將陀螺还给了陈岳潭,但眼神中还是带了些好奇。 陈岳潭点了点头:“是老式陀螺。” 他强行撑著身子坐了起来,看向眼前的男孩:“你是隔壁楼的?过来做什么?” 男孩道:“出去玩。” 陈岳潭愣了一下: “为什么?” 男孩说:“明天就跨年了,我要出去看烟火。” 陈岳潭问:“你从大门出去不行?” 男孩摇头: “他们不让我出去。” 他把乌苏从陈岳潭手中接过来,抱到怀里,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们身上流了好多血,去我那里吧。” 男孩看了眼洞口的三个鬼影,没再提起出去的事。 他带著陈岳潭穿过一条隧道,便进了一处阴暗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属於最左边的筒子楼。 这条密道似乎早已被修好,只是后来又被封上了。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张海报,把那道洞口挡住。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吉祥苑宣】 “不要再去平安苑和幸福苑了。”陈岳潭说道。“那里很危险。” 他环顾一圈四周,看见这处地下室的门紧紧关著,似乎被从外面锁住了。 “哦。” 男孩点了点头。 陈岳潭没再说话,將手里的老式陀螺拆开,分成三个部分,又再次重组。 然而,陀螺一如既往的黯淡。 “陀螺还能拆开修么?” 男孩在他身边静静地看著,忽然说道。 “可以。” 陈岳潭简单地回答,他又试了几遍,但是陀螺確定不能再用了。 “人也能吗?”男孩又问。 “除非你想分尸。”陈岳潭將陀螺放到地上,但它只是短促地转了两圈,便停止挪动。 “这有什么用?”男孩看著陀螺,用手指碰了碰:“这东西的灵魂好像消失了。” “帮你找到正確的道路。” 陈岳潭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男孩,没想到他能看出诡物的不同。 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拿出一张卡纸,往门缝里划动。 没一会儿,门锁咔噠一声作响。 “可以出去了。” 忽然,陈岳潭的衣角被乌苏拉了一下。 “去天台。” 乌苏的眼睛转动,眼里闪现出一道道水波! “域河开启了?!” 陈岳潭顿时一惊,他本想先去探查一番。 乌苏点点头。 陈岳潭有些疑惑,他確实完成了平安苑的任务,但因为怀表的使用,那里的出口被强制关闭。 为什么这里又有一个备用的出口? “我带你们去。” 男孩说道,像个猴子一样窜出门。 “不要被他们发现。” 男孩轻声嘘道,偷偷摸摸地溜进楼梯间。 陈岳潭一路听见每一层中,都传来浓浓的人味儿,有人在打呼嚕,有人在做早饭。 “这三栋筒子楼都在实施造鬼计划.....” “为什么只有吉祥苑没事?” 陈岳潭有些疑惑,这栋楼明显很正常,看不见一点鬼的影子。 他们已经成功了? 还是说,根本就没实施? 陈岳潭看了看楼梯间的单子,发现这里住的人员鱼龙混杂,不止局限於王姓一家。 另外两栋內,都只有姓王的在住。 很快,男孩推开了门—— 迎面扑来清新的晨风! 陈岳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看著半空中的河流,心里五味杂陈。 “陈极....” “小松鼠,阿羊.....” “我要出去了!” 他又想到那座滇南的大墓,眼底微沉。 先去找到小松鼠和阿羊,和他们一起去那座墓..... 那里有域河的秘密。 等一切结束,再去接侄子…… “妈,走。” 乌苏说道。 就在此时,天际闪过一道道彩色的光辉! 嘭! 此时天快亮了,这是1998年前的最后一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喜悦,放起了烟! 那个带他们上来的男孩呆呆地望著烟火,眼里充斥著对於自由的渴望。 “小孩。”陈岳潭忽然喊了下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懵懂地扭过头,眼睛下方的泪痣,格外显眼。 “王云飞。” 陈岳潭对著他笑了笑: “王云飞。” “这是你救了我们的谢礼。” “再见。” 说著,他將陀螺递给男孩。 陈岳潭没再多说,一步跨进域河。 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內,清晰地倒映出半空中闭合的河流。 他能看见域河。 他张开嘴,很小声地说道: “谢谢......再见。” 第150章 雪城 冷! 深入骨髓的冷! 陈极裹著羽绒服,踏出航站楼的那一刻,他的全身立刻瑟瑟发抖,感觉到了在天海市从未体验过的低温。 此时十二月刚过去一半,雪城已经降到零下十度。 菲儿在一旁拖著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围巾、帽子和手套齐上阵,裹得像一只小熊一般。 如今正是雪城旅游高峰期,机场里人流量巨大。 “这里!” 六子的声音传来,一脚把烟碾灭,挤过人群,接过菲儿的行李。 “杜哥的姐姐好点没?” 三人上了车后,六子便问道。 “本来想让你们都一起来雪城玩玩,顺便下次域一起进的。” 车辆缓缓行驶,菲儿好奇地张望著四周。 陈极道:“好一些了,医院那边需要人签字,杜听风一时走不开。” 说著,他就想到上次去医院,不禁若有所思。 ct报告显示,杜沐雨脑子中的肿瘤.....其实並没有变小。 她的昏迷突如其来,好的也莫名其妙,据医生说,从某一天开始,她的生命体徵便忽然急速恢復,直到如今医生也不知道原因。 “你叔叔那边呢?” 六子有些好奇,他已经从群里知道了陈岳潭的事跡,一直想见他一面。 陈极摇摇头:“他带著乌苏去外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陈极翻案之后,陈岳潭请十三局的人和官方联络,將陈极的清白在社媒上申明了。 当然,这其中隱去了域和画皮鬼的信息。 许三道说,公司暂时没有就唐琴的死有任何表示。 他最近忙於职务交接,已经被確定继任唐琴的位置,很繁忙,只是简单提了两句。 “你叔叔真是个奇人。”六子感嘆道,“七年,他到底在那次域里经歷了什么?” 陈极一阵沉默,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但陈岳潭並没有提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陈岳潭似乎不愿回忆起上次域里发生的事。 和七年前相比,叔叔似乎没有变,依旧是那副长相,停留在32岁的年龄。 但好像,又有很多东西变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菲儿的手指在车窗上划动。 她忽然开口道: “叔叔活著回来了,陈极也翻案了,沐雨姐姐的病也快好了.....” “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啦。” 陈极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句话,他脑海內浮现的並不是喜悦,而是域河的影子。 圆圆、薛燃.....接著是他自己,菲儿,杜听风,六子...... 域的拉人无法拒绝。 未来的命运如同迷雾。 “菲儿说的没错。”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陈极默默地想到,或许人总是会在幸福的时候,才最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没再说话,静静地看向窗外。 “下雪了。” 六子忽然轻声说道。 雪没有任何预兆地飘然落下,此时车里暖烘烘的,一片寧静的氛围。 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域的事。 陈极默默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又將视线移向菲儿,对方的手还在车窗的雾气上划动,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 “菲儿还会画画啊。” 六子也从后视镜上看过去,“小猪画的不错。” 菲儿的手指僵住了。 陈极有些尷尬地道:“那是熊......” 菲儿一句话没说,手突然剧烈地挥动著,將整个雾气上的画全部擦掉。 她画的是自己。 六子似乎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打开了音响,愉快地跟著车载dj哼歌: “先去中央大街?” ....... 三人开始了特种兵旅行,落地即玩。 原因无他,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经过计算,杜听风判断他们4人中,最近的一次进域时期,將在三天之后。 不会更早,但可能会晚,毕竟杜听风也有过长达几月才进域的经验,不过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及时赶回去。 六子也已经订了机票,到时和陈极二人一起回天海。 他身为主播,工作地点和时间自由,在哪生活都无所谓。 “有没有队友是真不一样。” 此刻三人漫步在中央大街的街头,六子很直接地说道。 “上次要不是你救我,我早死那片域里了,哪还有现在的事。” 陈极点了点头,確实如此。 “左先生的网站也搞好了。”菲儿打开手机,划出【域河】论坛。 “这两天还出现了几篇新的帖子。” 发帖人都是一些新註册的id。 从2017到2024,这个荒废的论坛终於再次启动。 “这论坛里乾货还挺多的,十三局的人怎么之前不维修?” 六子皱眉道。 他一直感觉十三局的存在感很低,还不如“公司”有名气。 但那毕竟是官方组织。 “可能人手空缺,或者这几年他们在忙別的事。” 陈极沉吟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可以之后问问田清禾。” 虽说他叔叔之前也在十三局工作,但一出域便提了离职。 陈岳潭如今孤身一人,陈极从没见过他的其他队友。 两人正討论著,忽然面前冒出三根巨大的冰葫芦。 菲儿的脸藏在后面。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陈极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只看见卖葫芦的老人已经拐过街角。 菲儿没有理会,將两根山楂的递给六子和陈极,自己一人拿了个草莓的开吃。 雪飘零..... 三人坐在路边,一边啃著葫芦,一边静静地看著眼前欧式的建筑。 这条街上人头攒动,已经有店家在门口摆上了圣诞树,此时雪薄薄覆盖在上面,吸引了不少人来拍照。 “来拍合影吧!” 菲儿从包里掏出一个拍立得。 六子请一旁的店员,帮他们三人拍了几张照片,又给菲儿、还有他和陈极单独拍了几张。 片刻之后。 菲儿从中选出了一张自己最喜欢的合影,便用手机拍下,发在群里。 陈极坐在一旁,隨意地翻动著相纸,忽然怔了一下。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恍惚。 这是张废片,拍的有些糊..... 小小的相纸里,他和六子正坐在圣诞树旁。 对方大喇喇地叉著腿,双方手中还拿著未吃完的葫芦,神情都很放鬆...... 这一幕,陈极曾经见过。 在《每天一个鬼故事》的域里,他使用筹码时,脑海內便闪过这个画面。 原来是在这一天。 陈极轻声笑了笑,將这张照片塞到了背包里。 —————— 151章被审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t-t 第151章 【域·红眼航班】地狱开局 “不是啊哥们——” 雪城机场中,六子看著手机上最新的航班动態,生无可恋。 三人瘫倒在座位上,即使是陈极,也已经身心俱疲,此时整个人憔悴的要命。 菲儿的双马尾已经炸毛,在一旁紧紧绷著嘴,紧握拳头,浑身气压极低。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延迟了—— 从下午4点,三人便抵达了机场,一直到如今已近午夜,飞机仍然没开始检票。 “今天到底能不能飞了?!” 六子走到柜檯边,强压著脾气说道,有许多乘客也在一旁抱怨。 “就是,给句准话啊!” “4点就过了安检,到现在出也出不去.....”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往后延误,又不取消,这是人干的事吗?” 柜檯边的地勤重复著说过多遍的话语: “对不起先生,由於暴雪的原因,航班预计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能起飞。” “还请您稍加等待,有新的变动,我们会及时通知您。” 一边立刻就有人大喊:“三个小时之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地勤像是没听见一般。 六子重重地嘆了口气,没有再过多纠缠,挥了挥手回到陈极身边。 “还是那些话。” 六子无奈地说道,“都是打工人,我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几点能飞。” 如今这片候机区里极为吵闹。 “呜哇——” “我要投诉你们!” 有小孩在哇哇大哭,有人在对著航空公司的电话大声嚷嚷,还有人已经就地躺下,打著震天响的呼嚕。 空气中飘著泡麵的味道,让人一阵作呕。 而陈极三人,因为高强度的旅行,连轴逛景点,每个人都没休息好。 但,他们的大脑却不得不紧绷著..... “马上十二点了。” 陈极凝重地说道。 “这个点我们都应该到家了!”菲儿的脸色很臭。 陈极摇了摇头:“不是,我担心域会在这里就开启。” 不知道是衣服太厚的原因,还是域河真要开启了,他的印记一阵发热。 “应该不会吧.....” 六子有些犹疑,他也说不准,毕竟上次域就是刚满一个月,就准时开了。 “不是说越往后,每次开启的时间,会间隔的越久吗?” 陈极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苏秋月那个帖子的意思,到底是每个域,还是说1-3;3-9之类的区间。 而且他的经验没有参考性。 “赶紧登机吧!” 六子有些焦灼,不仅是因为等待时间过长、环境糟糕,更是因为十二点即將来临。 三人不再说话,都紧紧盯著机场的大屏。 23:57。 23:58。 23:59:18。 一道机械的女声响起: “各位乘客,很抱歉地通知您,由雪城飞往天海的th389次航班,由於暴雪的原因,起飞將往后推迟。登机时间待定,请等待新的通知。” 整个候机区立刻开始喧囂。 六子:“草!” 他立刻站了起来,声音都变得粗重:“这辈子都登不了机了是不是?!” 陈极也有些恼怒了,和六子一起便要往柜檯挤去。 23:59:59。 0:00:00。 机场响起一阵钟声。 菲儿拉住陈极和六子的衣角,声音很低沉: “回来。” “域河打开了。” 陈极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扭头看去,双眼猛然一凝。 半空中,一道裂缝缓缓开启,响起潺潺的流水之声,被钟响所掩盖。 “......” 陈极一时无言。 人心累到一定地步,就会完全不想说话。 “算了。” 半晌,六子疲倦地开口:“进去吧。” “说不定等我们出来,这班航班就能登机了.....” 三人重重嘆了一口气,一步踏入域河之中。 ...... 嗡—— 陈极的耳膜忽然猛地震动! 他的大脑迷迷糊糊的,一瞬间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像是身处万米高空之上。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 不是环境。 “我的眼皮怎么睁不开了?” 陈极想张开嘴说话,但感觉全身都被束缚住,不受自己的控制。 域还在加载界面? 大约过了一分钟..... 四周忽然出现了人声。 与此同时,陈极终於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 他立刻睁开眼睛—— “啊?” 陈极愣了一下。 这次的域.....为什么会在飞机上? 陈极有些震惊地看向四周,熟悉的狭小座位,沉闷而凝滯的空气,头顶上,是一顶昏暗的阅读灯。 舷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只有隱约可见的机翼上,闪烁著点点红光。 这是架夜间飞行的红眼航班。 看不见一点地上的光线,这架飞机,明显已经到达平流层。 从地面,瞬间转移到云端..... 难怪他的耳朵会这么痛! 陈极摸了摸兜,確认钢笔、猴还在。 虽然钢笔现阶段仍在沉眠,但陈极依旧隨身携带。 习惯了。 “菲儿。” 陈极轻声喊道,但是声音被噪音所遮盖,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幸运的是,菲儿正坐在他一旁,头沉沉地低著,还未醒转。 过了几秒,她忽然猛地睁开眼,看向四周的眼神里充满警戒! 陈极戳了戳她,打开手机备忘录: “你是进了域河就直接醒了?” 菲儿点点头。 她似乎没有经歷身体被束缚的阶段。 陈极若有所思。 两人的耳朵,也逐渐適应了机舱內的的气压。 “六子不知道去哪了。” 菲儿轻声说道,她刚刚快速扫了一遍四周的座位,视线所及之內,並没看见六子的身影。 “我去找一下他。” 菲儿刚欲起身,忽然一怔。 陈极拉住了她的衣角,摇摇头:“等一下。” “现在规则还不清楚。” 他指了指头顶,上面安全带的指示灯是红色的。 还没等菲儿说什么,两人身前几排处,便传来一阵喧囂。 一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陈极立刻注意到他只是在装样子。 这名男子状似拉伸身体,实则眼睛在不经意地打量四周,观察著附近的乘客。 “他是入域者。” 陈极微眯著眼睛假寐,嘴唇轻动,告诉一旁的菲儿。 很快,高跟鞋声响起,一名空姐走了过来: “先生,飞机正在下降阶段。” “麻烦坐回原位,系好安全带。” 白衬衣男人立刻点了点头,坐回原位: “不好意思。” 飞机正在下降阶段..... 陈极愣了一下,那不超过三十分钟就要降落了。 这次域的时间这么短么? 还是说,这只是个前置剧情,域的真正开始,是在降落之后? 一阵模糊不清的广播声响起,如同炸麦了一般: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將在30分钟后到达烟京机场,感谢您一路上对我们工作的配合......” 和陈极猜想的一样,果然只剩下三十分钟的时间。 他立刻按开面前的小屏幕,瀏览上面的航班信息。 “从春城飞往烟京......” 陈极轻声念到:“航班时间,4个半小时.....” 菲儿也点开了屏幕,可就在此时,她的身体忽然一滯。 “我有点想吐。”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轻声说道。 闻言,陈极一愣。 “是不是晕机了?” 他知道菲儿体质极为强悍,如果不是实在不適,绝不会轻易说出来。 “不知道.....” 菲儿喃喃道。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忽然一阵惨白: “好难受!” 陈极立刻全身一凉!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忽然,他的胃中,也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適感。 “怎么回事?!” 这种上涌的感觉直通喉管,让陈极一阵犯呕。 “陈极,我感觉我要死了!” 菲儿艰难地喘息道! 原本瓷白的脸上,更是在此刻,忽然浮现一道道黑线,如同有虫,在她的皮肤下爬行一般! 她全身紧紧蜷缩著,双眼闪过一丝强烈的恐慌! “咳咳!” 四周,原本安静的机舱內忽然响起一阵阵咳嗽声。 “好疼——” “啊!!!” 没过几秒,机舱里便充斥著极度痛苦的哀嚎,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陈极悚然地望去,发现许多人都纷纷站了起来,脸色青紫,似乎无法呼吸! 甚至连空勤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飞机忽然猛地下坠—— 陈极的身体立刻撞到椅背上,氧气面罩也剎那掉了下来。 飞机在剧烈地顛簸! “请乘务人员立刻前往驾驶舱!” “我再重复一遍,请乘务人员立刻——啊!!!” 广播中,极致恐怖的尖叫声传来! 顛簸更为剧烈了! 行李架打开,箱子乱飞,场面一片混乱。 “完了,机长也死了!” 陈极全身发冷,紧紧护著菲儿,亲眼目睹她的皮肤变得越来越透明—— 就在同一时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片皮肤都在发痒。 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黑线! 刺啦。 一阵轻微的撕扯声响起。 在所有人都极为恐慌的环境中,没有一个人听见..... 直到,如瀑布一般滚烫的鲜血,泼满天板。 整个客舱..... 忽然像被吸走了空气一般。 安静了一秒钟。 只有警报声在不停嗡鸣。 嗶—— 刺啦。 刺啦。 刺啦。 连续三声。 有人不知道在哭,还是惊叫了一声。 如同连锁反应一般,从后至前,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身体,被从內部喷涌而出的黑色长髮,撕开皮肤,从毛孔、嘴巴、耳朵乃至眼睛內钻出的命运。 菲儿也是。 “嗬,嗬......” 如同海藻一般的长髮,从菲儿的嘴里滑出。 她的皮肤越发透明,皮下不再是血管,而是越来越多,无限分裂的长髮..... “不对,指引还没出,不可能这么突然!” 陈极咬紧牙关,正欲点开电子屏,忽然全身都僵住了。 他的身旁..... 传来一声轻微的,刺啦。 “陈——” 还没等菲儿说完,她的皮肤,似乎就再也无法挡住里面的长髮—— 菲儿的身体被完全撕裂。 鲜血溅满陈极的全身。 她前方的白衣男子,此时摇摇欲坠地站起,扶著行李架,面无表情。 “他看见了指引!” 陈极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拿著一张报纸,上面有两行字。 白衣男人摸了摸自己耳朵里钻出的长髮,面色坦然,似乎无所畏惧。 下一秒,陈极的眼睛立刻一黑,感觉到髮丝如针尖一般,划过自己的眼球。 “我知道了。” 陈极原本紧握的手,忽然放开。 他不再抗拒,任由黑髮占据了身体里的每一片角落,等待著死亡的到来。 刺啦—— 第152章 【域·红眼航班】回溯 陈极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皮肤里被髮丝塞满的刺痛、麻痒感已经完全消失。 机舱里灯光明亮,一片安寧,和之前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截然不同。 “菲儿。” 陈极看向一旁。 菲儿揉了揉眼,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没死?”她恍惚地道。 陈极点了点头,仔细地观察著她的脸,但上面再也没透出任何黑印。 “是循环?”菲儿皱眉问道,“现在飞机降落了么?”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同丽汀公寓一般的时间循环。 “不是。” 陈极轻声说道,点开面前的屏幕:“这和我们刚醒来的场景不一样。” 他刚进来的时候,机舱內很昏暗,只有阅读灯亮著。 “2011年12月3號.....” “c5321,由春城飞往烟京。” “执飞机型:空客a330,301个座位。” “这是个宽体机,坐满人了吗?” 陈极轻声念著屏幕上的信息。 “差不多。”菲儿扭头看了眼四周,“我们这一舱基本坐满了。” c5321分为3个舱位,公务;以及一前一后两个经济舱。 陈极和菲儿两人坐在中间靠前的经济舱位置,41a和41c。 “全程4个半小时,现在已经起飞25分钟,去除我们上次死之后的半小时......” 陈极看了看表:“我们还有3小时35分钟来调查。” “你是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菲儿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极的意思。 “很有可能。”陈极点点头,“飞机下降之前,我们逃不出去,应该就是真死了。” 刚刚那段时间留的太短,几乎是刚进域就死,根本不可能有调查时间。 所以,那降落前的五分钟,更多的像是预警,或者提示。 “还有.....我们前面那个白衣男,手里拿了张报纸,应该是指引。” 陈极轻声將上一次死前看到的一幕告诉菲儿。 就是白衣人镇定的態度,让陈极確认了上次的死亡並不真实。 他当时猜测是时间循环或者回溯,不过如今的状况,已经可以確认是后者。 菲儿翻找了一下屏幕下的小兜,找到了一张报纸。 陈极的面前却没有,他上次死之前就翻过,里面只有旧杂誌和呕吐袋。 “不是每一名入域者都有指引.....” 陈极沉吟道,看向报纸: 【贪·嗔·痴】 【从起飞活到飞机落地】 现在就是起飞阶段,然而上次死之前,谁也没有经歷过这一阶段。 难怪白衣男会认定,他不会真的死。 “贪·嗔·痴。” 陈极摇了摇头:“域的指引还是这么谜语人。” 这句话现在暂时和任何事都联繫不上,陈极直接看向第二句。 “落地.....”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词。 不是降落。 而上次髮丝杀死所有人的死亡节点,却是广播宣布降落之时。 “就算平安度过那个死亡节点,也可能会出现別的乱子。” 陈极低声说道,“还是得找到鬼的源头,从根本上解决。” 菲儿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那只鬼.....” “陈极,你说那些髮丝,到底是怎么进到我们身体里的?” “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是由胃里的一小点,再无限分裂,就像癌细胞一样。” 陈极摇了摇头,简单地道: “现在线索太少,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表:“起飞阶段快结束了。” “等我们能自由行动之后,先去找六子,他可能在另外两个舱里。” “然后,我还得去卫生间附近看一下。” 菲儿懵懵地问道:“去那干嘛?” 陈极道:“上次死亡之前,最开始死的那名乘客,在卫生间附近。” 他之前就注意到,死亡顺序是由后往前,从两个经济舱的中间开始往前蔓延。 第一声刺啦之后,血液溅满了卫生间门外的天板。 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个白衣男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菲儿忽然悄声说道。 他们现在只发现一个入域者,菲儿便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 陈极抬头看了一眼。 白衣男所在的位置是36e,从后面看去,对方一直低著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就在这时,从前方公务舱內,忽然走出一名身穿红色制服的空姐。 她视线快速地扫过一排排座位,眼神锁定到陈极二人身上。 隨即,快步往这里走来。 “怎么了?” 菲儿的眼神立刻有些警戒。 没过几秒,空姐便走到菲儿身边,俯身对著里面的陈极说道: “您好陈先生。” “麻烦请跟我来。” 陈极没有动:“有事吗?” 空姐微微一笑,声音很友善:“您的朋友想见一下您。” 朋友? 六子! 他被安排在公务舱了? 陈极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笑: “好的,稍等一下。” 他没有动弹,而是动作很慢地收拾著背包。 没过几秒。 一阵嗶声传来,头顶的指示灯变绿。 这標誌著自由活动的开始。 此时,陈极才站起身,跟著空姐往前走去。 走过白衣人身边的时候,他发现对方仍然在低著头,似乎在看杂誌。 空姐掀开帘子,稍稍弯腰,带著陈极穿过备餐间和卫生间的走廊,朝著前方的公务舱走去。 “有餐食......” 陈极注意到有两名空乘人员,一男一女,正在装餐车。 “嘭!” 就在陈极走过去的的时候,这两人中的空姐,身著一身蓝色制服,忽然手里一抖,摔掉了几份餐盒,掉在陈极脚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连忙说道,仓皇地將餐盒捡起来,满脸慌张。 “小蓝,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那名红衣空姐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烫著旅客了怎么办?” 姓蓝,还穿著蓝色制服..... 动作很不熟练。 陈极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没事的。” 蓝姓空姐低声道:“我以后一定注意,乘务长。” 她似乎只是名普通乘务员,而那名带著陈极往前方走的红衣空姐,则是客舱乘务长。 陈极没再多话,跟著乘务长往前走去。 两人一路往前走去,出乎陈极的意料,乘务长带著他穿过了公务舱。 “你要带我去哪?” 陈极心里忽然扬起一阵很不可思议的猜测。 再前方,可就是驾驶舱了! 第153章 【域·红眼航班】聊天室 “陈极!” 就在此时,一阵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 陈极看著倚在门边,穿了一身纯黑色制服的六子,大脑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机长,你的朋友给你带到啦。” 乘务员微微一笑,便往后舱退去,还体贴地给他们拉了下帘子。 “你......我.....” “不是,六子,你怎么成机长了?!” 陈极满脸震惊。 他冷汗刷的就流下来了,感觉自己根本活不到降落! “我不知道啊。”六子摊了摊手。 “你会开飞机吗?” 陈极立刻问道,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六子摇头。 “.......” 陈极重重嘆了口气。 “没事儿,还有副机长呢,轮不到我开。” 六子几步走上前,眼神变得严肃: “你们之前是不是也死了一次?” 陈极点点头,將之前客舱內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大概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死了。” “然后就是时间回溯,指引出现。” 六子的神情终於放鬆了些:“哦,那还好。” 他指了指驾驶舱,有些无奈地道: “我草,我一睁开眼,就发现手里握著个操纵杆,前面就是黑乎乎的万米高空!” “你懂这是什么感觉不?” 陈极摇摇头,无法共情,他只是个乘客。 六子:“就像是你打开个十年没玩过的游戏存档,一上线就发现你在抢运钞车,后面还有十辆警车追著你。” “......我懂了。”陈极的目光里露出一丝同情。 “算了,反正我就说我肚子疼,让那个副机长来控制。”六子无所谓地道。 这样更好...... 陈极默默想著,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六子瀟洒一笑:“问乘务员啊,机长权利很大的!” 也对啊! 陈极心里一动,立刻低语道: “你现在把乘务长叫过来,让她不要发放餐食。”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水饮也不要提供。” 六子一愣,隨即反应过来:“你觉得那和上次的死亡事件有关?” 陈极点了点头。 他注意到所有人的不適都是先从胃里开始的。 紧接著,才是眼眶、耳鼻喉道长出头髮,最后被髮丝撑破身体而死。 那些无限分裂、延长的髮丝..... 如果这些餐食中夹杂了一根鬼的头髮,被乘客吃进肚子之后,便很有可能以此为基点开始分裂,如同瘟疫一般。 “我知道了。” 六子神情变得严肃,立刻拿起对讲机。 片刻的通话之后,他点了点头。 “安排好了。” 陈极心里一松:“ok。” 他没有停顿,立刻又提起其他的事:“我已经找到两名入域者了。” “一个是36e那位穿白色衬衫的青年,还有一个是空姐,姓蓝。” 蓝姓空姐生疏的操作,还有慌张的神態全被陈极注意到。 这不是一个执飞宽体飞机的乘务员会犯的错误。 这架航班里至少有200多人,没有经验的新人不可能被安排在这里。 陈极回身望了一眼,透过帘子底部,已经隱约看见有人在走动。 “其他入域者.....我再观察一下。” 六子有些费解地问道:“我都是机长了,直接喊个广播不就行了吗?” 陈极摇摇头,他刚刚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转瞬间又被打消。 “风险有点大。” “这里不是开放空间,范围太小,你一广播,鬼立刻就会知道。” “而且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他沉吟道:“鬼的杀人条件,可能在哪,是不是偽装成乘客.....” “这些都是未知。” “一旦广播,等於我们这边明牌了。” 六子凝重地点点头。 但无法交流也是个问题。 这意味著线索无法共享。 “我觉得域可能会给我们提供別的联络方案。” 陈极想了想,忽然问道:“座位前面的屏幕.....那里有聊天功能吗?” 他知道有些飞机上会存在聊天室,供旅客打发时间。 六子无语地道:“兄弟,我又不是乘客,怎么可能知道。” 陈极立刻转身就走: “我回去看看。” “这么快?”六子惊讶地道:“你不陪我再嘮会嗑?”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啊——” 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陈极已经几步走回经济舱內。 不是他不想陪著六子,而是时间实在太赶! 同时,很有可能这次域,只会回溯一次时间! 也就是说下一次,死了就是死了。 他看了眼仍然在看杂誌的白衣男子,径直回到座位上。 菲儿正在手机上看小说,手指往下划动,略过一行行字。 “六子是机长。” 陈极立刻在她耳边说道。 “哦。” 菲儿头也不抬。 依旧专注地看著手机上的字。 下一秒,她忽然一愣,呆呆地张开嘴道: “啊?” 陈极点点头。 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他是不是可以把咱们安排到公务舱?” 菲儿想了想,忽然问道。 “这算走后门吗?” 陈极:“......” 难道不应该先问问,六子会不会开飞机么..... 算了。 他摇了摇头,菲儿脑迴路异於常人。 陈极又点开面前的屏幕,一一划过上面的软体,但没找到聊天室功能。 “没有吗?” 陈极一怔,这次域的难点之一,难道就是限制交流? 一旁的菲儿將手机放在他面前: “这次进来的一共9人。” 陈极愣了一下,看向菲儿的手机,但上面只有缓慢滑动的小说。 “王爷,你到底爱的是谁——” 陈极念出上面的字,满头问號。 菲儿有些懵:“你在说什么啊?” 陈极指了指手机屏幕。“你不是让我看这篇小说吗?” “什么小说?” 菲儿皱眉道:“明明就是聊天室!” 飞机上没网,手机哪来的聊天室? 陈极有些困惑,拿起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屏幕一看,双眼微凝。 那上面是许多条未读消息。 全都来自於一个......他从没安装过的软体。 【诡旅纵行】 他点了进去,发现这似乎是用蓝牙连接的。 聊天室的界面非常简单,最上面是一行灰色头像,下面跟著名字。 【张鹏,陈极,菲儿,蓝梦,万小双,齐尘,吴舟,六子、孙卫明。】 陈极划到最上面,从第一条系统管理员提示的:【聊天室已启用】开始,翻到最后一条。 有人在@他:【@陈极 @张鹏】 【孙卫明:在就吱一声】 【陈极:我在。】 他没报自己的位置,並且检查了一下,发现菲儿只是简单地发了个1,多余的信息一句没提。 其他人中,有人报了,有人只是简单应答两句。 “孙卫明在53k,齐尘59f.....” 这两人都在后面的经济舱中。 还有蓝梦和六子,都不是乘客身份,自然没有座位。 新的消息蹦了出来。 【孙卫明:@张鹏 @张鹏人呢】 陈极听见前方36e的位置上,传来一连串的铃声。 是白衬衣男?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前面,眉头忽然慢慢皱起。 不对劲。 “怎么了?”菲儿发现陈极表情不对。 “如果那是张鹏.....他为什么听见信息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极喃喃道,从座位上站起来。 白衬衣男仍在低著头。 腿上放著一本杂誌。 他的左边是个正在酣睡的老人,右边是空的。 陈极立刻走到白衣男的右边,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俯身看了一眼他的脸。 怎么...... 陈极的双眼猛然睁大! —— 我在书圈上传了【红眼航班】的飞机座位图,大家可以看一下,脑补各位入域者的位置 第154章 【域·红眼航班】张鹏之死 公务舱,11a,一个靠窗的座位。 女人穿著一身简洁的白色西服,大约30岁左右。 她慵懒地倚在座位上,凝视著窗外的黑夜,浑身透著一股物慾被满足后,淡淡的倦怠感。 她是万小双。 这是她的第7次域。 手机在她的掌中轻轻震动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滑开屏幕。 【陈极:张鹏死了。】 【吴舟:???】 【陈极:(照片)】 万小双修长的手指掠过屏幕,將照片放大点开。 她的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照片里是一名青年男人的脸。 脸色青白,睁大到极致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如同被烟雾熏过一般。 每一寸皮肤和毛孔,都湿漉漉的。 这张照片拍的很高清,拍摄者几乎把摄像头杵到死者脸上了。 以至於,万小双再次放大,还能清晰地看见,张鹏脸上凝结的水珠。 【齐沉:確认死亡了吗?】 【陈极:没呼吸了。】 【孙卫明:鬼开始动手了!!】 【孙卫明:他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万小双草草地扫了一眼下面的討论,没发任何消息。 她只是再次点开那张照片,仔细地观察著里面的每一处细节。 忽然,万小双眼里一闪。 她的手指再度划了一下,照片被放到最大,张鹏的下顎角,占据了整个屏幕。 “贪,嗔,痴.....” 万小双轻轻呢喃道。 咔噠。 她將手机关闭,不发一语,继续凝望著舷窗外的无尽黑夜。 ..... “我太草率了。” 陈极坐回菲儿身边,眉头紧紧皱起。 菲儿一愣:“怎么啦?” 陈极摇了摇头,只是將聊天室打开,凑到菲儿面前: “你眼里,我的手机屏幕是什么样?” 菲儿瞥了一眼:“在看恐怖片。” 但在陈极的视角中,他的屏幕里,是聊天室灰色的界面。 同样。 他检查菲儿的手机时,看到的界面也只是小说。 这意味著每个人都无法通过窥屏,来判断身份。 “为什么要这么设置?” 菲儿有些疑惑:“怕鬼发现?” “或许。”陈极若有所思,“也可能是防人。” 他此时才道:“你把张鹏照片放大,看他脸的边缘。” 菲儿照做,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不確定: “我怎么感觉.....” “他的脸有些太白了。” 陈极点了点头,自己也將照片打开: “你看他髮际线、鬢角、下頜线那里的肤色,比较暗。” “从他的脖子处判断,他真正的肤色,就是偏暗一些。” 陈极在屏幕上连点几下,又说道:“而且他脸上的色差边缘齐整。” “还有....”陈极又补充道,他是唯一一个肉眼看见张鹏死状的人,对很多细节看的更清楚。 “张鹏不仅脸上很湿,他腿上的杂誌,也被水浸透了。” “但,他的脸上,只有偏白的那一块有水珠,而边缘,比如髮际线附近,都是乾燥的。” “这让我想起了一种古代的刑罚.....” “帖加官。” “就是將湿透的黄纸,剪裁之后,一张张紧密地贴在犯人脸上。”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不用过太久,犯人就会窒息而死。” 菲儿听完之后,很直接地问道:“你怀疑张鹏就是这样死的?” “有可能。”陈极顿了一会儿才道。 “照片可能拍不出来,但他脸上,有一些很隱约的褶皱,应该是皮肤被水浸泡之后出现的。” 菲儿指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张鹏一直低著头,而且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他真是因为湿纸覆面而死,那湿纸应该会直接掉到膝盖上。” “还有,他怎么会一点都不反抗,就任由自己窒息而死呢?” 陈极沉默了一会儿,这也是他唯一不理解的点。 首先,张鹏的死已经確认是窒息而亡。 且和水有关,但又不是呛水,因为他的嘴唇內侧是乾燥的。 只有脸部那块青白色的皮肤,潮湿而鬆弛,没有弹性。 陈极心中隱隱有个想法,但暂时没说出来,只待验证。 “况且,这和髮丝鬼有什么关联?”菲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而聊天室里,眾人也在討论这个问题: 【齐尘:这和上次的杀人手法不同】 【齐尘:张鹏是窒息死的】 【孙卫明:@陈极,张鹏身边有没有头髮?】 【陈极:没有。】 【吴舟:可能有不止一只鬼】 【吴舟:而且,张鹏可能触犯了禁忌!】 吴舟的这句话一出来,群里立刻混乱。 【孙卫明:我上次域也是出现了两只鬼】 【吴舟:对,现在域的难度不算低了,这也正常】 【吴舟:我坐在后排,看见张鹏死之前站起来过,那时候安全带指示灯还是红色的】 那么吴舟的位置,应该也在前部的经济舱中,也就是48排之前。 陈极和菲儿对视一眼。 他们也看见过张鹏站起来。 但.....那发生在死亡节点之前。 陈极想了想,只是继续看著群里的討论,没有复述自己当时的观察。 【六子:那我也站起来过,怎么没死?】 【吴舟:我只是猜测】 “其他人还不知道六子的身份。”陈极立刻说道。 六子不会主动透露,但蓝梦..... 【蓝梦:吴舟说的可能是对的。】 【蓝梦:@六子,你也是机组人员?】 “嘖。” 菲儿皱了皱眉。 【吴舟:我们的身份还有不同?】 【蓝梦:对,我是空乘。】 【蓝梦:我从进域后就一直站著,但没有出现过问题,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 【蓝梦:张鹏是乘客,和空乘人员的规则不一样。】 【吴舟:@六子,哥们,你是干嘛的】 六子没有回覆。 【菲儿:这重要吗】 “这两人怎么问来问去的。” 她有些不悦地说道:“尤其是那个吴舟。” 陈极望了眼前方的备餐间,透过帘子,隱约能见到那里露出一截蓝色的裙摆。 蓝梦正蹲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段餐车。 没过几秒,乘务长的红色制服便出现在帘子下方,似乎在与蓝梦、空少交谈。 一阵广播声传来: 【尊敬的各位旅客,很抱歉地通知您,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本次航班不再提供餐食。】 顿时,周围便传来一阵喧囂。 第155章 【域·红眼航班】春城连环杀人案 群里没人討论这件事。 即使没有乘务长的通知,入域者们在经歷上次的死亡之后,也不可能再吃机上的餐食了。 陈极回顾了一下已知的信息。 蓝梦、六子是机组人员。 而孙卫明与齐尘都坐在后方。 张鹏已死。万小双不知道在哪里。 前段经济舱中,坐著他自己,菲儿,还有吴舟。 除了陈极,没有人提过去查找线索...... 但群里却依然热闹。 【齐尘:我觉得我们的思路错了。】 【齐尘:飞机上能有多少规则?起飞落地不起身,打开遮光板,收起桌板,仅此而已。】 【齐尘:上次所有人都死的时候,我这一舱的人都好好坐著,不还是被鬼缠上了。】 【孙卫明:我提醒你一下,上次杀人的是髮丝鬼,这次可不一定。】 “如果真的有不止一只鬼的话.....” 菲儿轻声说道。“那另一只的禁忌可能和髮丝鬼不同。” “也就是它杀死了张鹏。” 陈极没有说话。 他想了想,轻声嘱咐了一句:“我要去中段的卫生间看看。” 如今谁也不愿出来寻找线索,都在等著坐享其成。 但留给眾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鬼还没出现,你......” 菲儿有些迟疑。 这已经和之前不同,张鹏不明不白就死了,而死因至今都不清楚。 “我在去检查张鹏尸体的时候,无论是鬼,还是蓝梦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陈极挥了挥手。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也去。”菲儿立刻说道,但被陈极一把按住肩。 “先別。” 陈极想了想,又道:“儘量將你自己表现的和普通乘客没有区別。” 说罢,他就立刻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同时用余光扫视著眾人。 前段经济舱几乎坐满,有人在睡觉,有人正捧著手机,打发无聊的机上时光。 他快步走到了卫生间外,检查了一圈附近。 暂时没有异常,原本被泼满鲜血的天板,依旧是正常的样子。 更看不见一点儿髮丝的痕跡。 卫生间里会不会有事? 陈极静静地在外站著,卫生间的指示灯亮著红光,里面有人。 外面有几人正在排队,脸上已有一些不耐之色。 “咋个总有人用啊?来几次了都关著。” 两名男子带著点儿春城的口音,语气颇为抱怨。 之后就直接转为方言交流。 陈极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能听懂一点。 很小的时候,父母出差的时候带他去过春城,呆过一个月。 “这座飞机上应该都是春城人.....” 陈极默默揣测著,他一直有一点搞不懂,鬼到底怎么登上这架飞机的? 是偽装成乘客? 还是被“携带”上来的? 无论如何,肯定和始发地春城有关。 春城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一班飞机全部坐满? 陈极想了想,有些惊讶地拍拍面前的男人: “杨明?” 这是他胡扯的名字。 “?”男人扭过了头。 陈极扫视了他一圈,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抱歉,我认错了。” “听你声音很像我朋友。” 男人挥了挥手,不甚在意。 陈极呵呵一笑:“他昨天说要买票回烟京,我还以为这么巧,上了同一架飞机呢。” 对面的男人听出了陈极的天海口音,有些彆扭地讲普通话: “你朋友估计得等等才能回去了。” “这段时间出春城的机票,早就被抢光了。” 陈极眼里一闪。 他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说道: “也是,大家都想赶紧走。” 这句话可以解读成不同的意思。 对面的男人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今年是咋么了,我阿妈快嚇死了,一直催我回学校。” 另一边的春城男子也应道:“我家也是。” 陈极静静地听著。 这两人顺其自然地开始討论起那件“嚇人”的大新闻。 原来前阵子,春城忽然莫名其妙地死了十几个人。 这些案子至今没有被侦破。 “我朋友说,抓到凶手是迟早的事,警方都.....” 陈极的话只讲到一半。 对面的春城男人摇摇头,有些神秘地靠近陈极,轻声说: “那都是骗人的。” “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 “那些人死的特別惨,根本不是被人杀的!” 重点来了。 “什么?!” 陈极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害怕:“不可能吧?” 春城男子面色有些凝重:“真的!我家邻居就被杀了,就上个月的事!” “警察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就剩下了一张皮,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而且.....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器官、骨头,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陈极愣了一下。 他立刻追问道:“没別的异常?” “我怎么听说,有人被头髮噎死了?” 男人满脸困惑:“你哪听的谣言?” “我家人是官方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十几具尸体,全都是因为失去器官死的。” “他们身体內啥也没有。”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陈极有些混乱了。 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这既不是死亡节点时,眾人的死状,也和张鹏的死因不符! 春城连环杀人案,和髮丝鬼有关联么? 咔噠。 就在此刻,卫生间的门锁终於转动。 上完厕所的男人走了出来,此时陈极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队。 整个走道变得很拥挤,人头攒动。 然而,就在此刻,飞机忽然猛抖了一下! 走道上的人,瞬间无法站稳,陈极也被其他乘客撞到踉蹌。 嗶—— 卫生间的指示灯变为红色。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备餐间颤巍巍地走出来,声音有些焦急: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我们的飞机正经过一段气流不稳定区,將有持续的顛簸。” “为了您的安全,请马上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將暂停使用。” 说话间,她的身形立刻有些不稳,幸亏被后方的空少扶了一把。 正是蓝梦。 她似乎紧急学习了一下如何通报,如今说话之间虽然不算通畅,但听上去还挺专业的。 飞机猛地下坠了一段高度! 陈极心底一沉,换做平时,这种顛簸自然不算什么。 但如今的机长可是六子! 第156章 【域·红眼航班】顛簸 走道上的人顿时摔到了一边! 即使是陈极和一旁的春城男,也只能紧紧抓住卫生间门的把手,才勉强站稳。 “请各位旅客回到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蓝梦焦灼地喊道,可声音却猛地一颤! 飞机再次斜向下坠! 客舱中段,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刚刚回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繫上安全带,整个身体便被惯性甩到地上! 蓝梦下意识间,一个箭步跑向走道,她的搭档紧隨其后。 两名空乘人员死死抓住座椅上方,將老人扶了起来,安置回位置。 此时,蓝梦的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通知。 听完之后,她的脸色立刻剧变,看著不停摇晃的客舱,低喝道: “所有在走道上的乘客立刻返回到最近的座位!” “扣好安全带!” 她和一旁的空少环顾前舱,入目皆是密密麻麻紧张的脸,前舱已然坐满,只剩41排还有一个座位空著。 空少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对著蓝梦使了个眼色。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蓝梦会意,扶著座位顶端,艰难地走向41排。 嗶! 嗶! 忽然,舱內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氧气面罩掉了! 有人在大声尖叫! 广播里,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都別害怕哈,正常现象,大家系好安全带。” “等个十几分钟就好了,副机长说的。” 是六子。 他的广播刚停止,一阵更为剧烈的顛簸便传来,所有人面色铁青! 蓝梦也在此刻,刚刚走到40排旁边,此时一个踉蹌,就要摔到地上。 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菲儿坐在原位,脸色出奇地平静,轻轻一拽,便將蓝梦拉到自己身旁。 她知道陈极一时回不到座位上了。 而此时,陈极和春城男子还死死抓著卫生间的把手。 “去后舱!” 空少紧张地喊道,几乎不是走,而是被晃动生生推到客舱后段: “49d、e空著!” 陈极会意,没有像懵逼的春城男子一样,被空少推著往前走。 他趁著飞机稍加平稳的间隙,立刻窜到了49e,这里离卫生间非常近。 几秒后,春城男子也踉蹌地跑了过来,坐到陈极身旁。 两人都第一时间扣好安全带。 这是个非常正確的选择! 因为,没过多久,更为剧烈的顛簸便再次出现,就像船被扑天怒浪打翻一般,疯狂晃动。 即使繫著安全带,陈极也几次从座位上弹起。 “兄弟.....这个航线一直都这样吗?” 他面色非常难看,询问一旁的春城男子。 这感觉太恐怖了,失重感极强,像是坐跳楼机一样。 “嗯哼。” 春城男子点点头,“从春城走,大概率飞半个多小时之后,就该顛了。” “现在下面都是大山,乱流多,今天风又大。” 他似乎早已习惯,不是很慌。 春城男人又揉了揉眼睛,很轻鬆地说道: “没事儿,过会就好了。” “你要相信机长的技术,他们都是专业的。” 陈极:“.......” 他就是不相信机长才会这么害怕。 手机在疯狂震动。 陈极艰难地滑开: 【孙卫明:这机长怎么开飞机的!!!】 【孙卫明:要坠机了吗?@蓝梦】 【孙卫明:完了,我们都要死了!】 下面是一连串孙卫明恐慌的发言。 【六子:呵呵】 【六子:你別先把自己嚇死嘍】 一直没发言的万小双,也发了一句话: 【滇贵蜀山区多,正常现象。】 【蓝梦:大家稍等一下,刚刚机长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陈极往上滑了滑,发现在顛簸之前,吴舟和齐尘仍然在爭论。 齐尘依旧认为吴舟的推测不对,在引领大家前往错误的方向。 他觉得张鹏之死和飞机上的鬼无关。 陈极若有所思,继续瀏览著之前的討论记录。 【吴舟:那你的意思还是人杀的?】 齐尘没有再回復。 过了几分钟,就是孙卫明的恐慌发言。 咔噠。 陈极没参与群里的討论,关闭手机,感觉身上有些不適。 刚刚的剧烈顛簸,像是把他的脑子放在搅拌机里转了一圈。 “什么味儿啊.....” 旁边的春城男子不停眨著眼睛,有些犯噁心。 陈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囂。 “呕——” 他扭过头看,正见到机舱末端,中间座位,一个男子面色苍白地抬起头。 周围的人的神色都有些嫌弃。 “晕机?” “还是鬼又动手了?” 陈极目光一凝。 他默默地数了一下这人的位置。 与自己相隔10排。 59.... 59f。 是齐尘。 发现对方的身份后,陈极將身体抬高,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 齐尘身形健硕,穿著长袖衬衫,打著领带。 他的神色非常糟糕,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如今飞机的顛簸已在慢慢减弱,但他似乎並没有好转,仍然全身颤抖。 “皮肤下没看见黑色髮丝.....” “齐尘可能晕机了。” 陈极心里瞭然,难怪刚刚对方一直没在群里发言。 他没再看后方,开始想自己的事。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鬼的源头。 刚刚的扫视中,陈极已经確认,后端经济舱的乘客,看上去都没有明显的异常。 前段也是。 但这只是粗略的判断。 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见到过,鬼的真实面目。 只知道全机人的死亡,和髮丝有关。 但.....张鹏之死,却与髮丝扯不上一点关係。 不过陈极对他的死略有猜测,所以先不考虑这一点。 还有刚刚春城男子提到过的,春城连环杀人案。 春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明显是鬼,但如果算上这个,现在一共有三种不同的死法了: 1:髮丝无限分裂,破体而死。 2:窒息而死,与水有关。 3:身体內部被掏空,只剩下皮。 且1和3还是对立的,髮丝鬼是撑破人的身体,而春城鬼则是將人挖空。 叮咚—— 一阵广播声响起,来自乘务长: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已经度过气流不稳定阶段。】 【感谢您的理解和配合。】 【飞机將在五分钟之后恢復客舱服务。】 终於。 陈极鬆了口气。 下一步,依旧还是探查卫生间.....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和齐尘谈谈。 第157章 【域·红眼航班】痒 机舱末端,59f。 齐尘脸色很差,儘管他已经在儘量抑制,但全身依旧微微颤抖。 “顛簸很正常,冷静,冷静.....” “要相信机长的技术.....” “飞机失事的概率是所有交通工具中最低的......” 他不停默念。 事实上,齐尘根本没经歷过顛簸最剧烈的阶段。 飞机刚下坠,他就晕过去了。 等被身边的乘客喊醒,顛簸已经平缓了许多。 即便如此..... 他依然很恐惧! 而这种恐惧,从齐尘刚进域,便已经开始。 现实中,齐尘已经至少十年没坐过飞机,因为他是名恐飞患者! 在他之前的域中,齐尘即使不是带大家通关的人,也往往能找到关键线索。 他不爱动嘴皮子,讲究效率,心思縝密。 但.....这一次,別说主动去搜寻线索了,能稍微冷静点思考,对齐尘来说,已属不易。 因为他的脑子里,只有强烈的焦虑和害怕! “我必须冷静下来!” 齐尘在心中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我还有关键的任务!” 他的身份,和別人都不一样。 手心中的汗,已经將那张一进域,就在齐尘身上的证件浸湿: 【民用航天局】 【空中警察:齐尘】 他是第三名机组人员。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在这次域中醒来。 ...... “阿嚏!” 春城男子又开始打喷嚏。 陈极瞥了眼他:“你还好吗?” 春城男人用力地揉著眼睛,发出一阵咕嘰咕嘰的按压声。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没、没事。” “就是有些过敏。” 陈极忽然又问道: “你想不想吐?” 对面的男人有些奇怪:“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陈极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发现一边的春城男子像得红眼病了一般,眼珠上遍布血丝。 从坐到这个位置上开始..... 这人便一直在揉眼睛。 陈极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名男子的脸,但对方皮肤很正常,下面並没有透出黑色的髮丝。 嗶—— 安全带指示灯亮起了。 陈极想了想,便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卫生间附近。 他打开手机: 【陈极:49d的乘客不正常。】 【陈极:一直在打喷嚏,挠眼睛】 【菲儿:过敏了?】 【齐尘:他想不想吐?】 【陈极:他说没有。】 【陈极:而且我没看见他皮肤下面有问题。】 过了一分钟左右,齐尘才说道: 【我去看看。】 舱位末端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 陈极没有动。 没过一会儿,通向卫生间外的帘子便被掀开,一名健壮的男子走了进来。 “陈极?” 他问道,面色苍白。 陈极点了点头。 齐尘將手里的呕吐袋扔到垃圾箱里,简单地说道: “49d不对劲。” “我刚才看见,他揉眼的力道非常夸张,几乎快把眼球按爆了。” “你刚刚一直坐他旁边?” 陈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 “顛簸之前,他和我一起在卫生间外面排队......那时候还挺正常的。” 陈极又將春城连环杀人案讲了一遍,接著说道: “之后我们就逃到后舱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不舒服,一直打喷嚏揉眼。” 齐尘思忖了一下,將帘子掀开一个角。 春城男子已经平静下来。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刚刚的力道太大,如今眼睛微张,只用两根手指,轻轻按压著眼角。 他的鼻头红通通的,但暂时没再打喷嚏。 齐尘放下帘子,和陈极对视一眼。 “不会真是过敏了吧?” 齐尘怀疑地道:“按照上次的死亡时间来看,如果他真被鬼缠上,这会儿皮肤下面应该已经透出髮丝了。” 然而春城男子的脸色甚至还很红润,一点异常都没有。 陈极没说话。 他用余光瞥了眼齐尘的西装裤兜,才道: “我们去他身边看看。” 没有出乎陈极的意料,齐尘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走到春城男子的附近,看见他低著头,两根手指悬在眼前。 “好点了么?” 陈极忽然开口。 春城男子不发一语,手指微不可察地挪动著。 “你可以找空乘要过敏药。” 齐尘在一旁忽然说道。 “他们有医疗包——” “別说话!!!”春城男人忽然大喊,將齐尘的话直接打断。 “马上就要出来了!” 出来..... 什么就要出来了? 陈极一怔。 然而,就在此刻,他看见前方的齐尘,手忽然猛地伸进自己的西装裤兜! 春城男子的手,高高地扬起。 还在不停地往上抬。 就好像,在穿针引线一般。 就在他的手,举过头顶那一刻—— 陈极的后背,顿时泛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凉意! 他发现..... 春城男人的指尖,攥著一根黝黑的头髮。 大约30cm长。 从眼睛里拽出来的。 而且还在继续往外拉。 “停手!” 陈极的大脑轰的一声作响,立刻大喝一声! 齐尘,更是直接要拽住春城男人的手臂,但被他灵活地躲开! “不,不行.......” “就要出来了......” “我一定要把它拽出来.....” “痒,太痒了,怎么会这么痒?” 春城男人喃喃道,身子一下撞到旁边的乘客,爬到另一边的走廊上。 “拦住他!” 齐尘双目欲裂! 此时..... 春城男人抽出来的髮丝,已经有一米多长,弯弯绕绕,缠在他的手指上。 但那根头髮,似乎源源不断一般,尽头依旧没有被扯出来。 春城男子拉扯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踉蹌著跑向另一边的卫生间,如同盲人一般跌跌撞撞,髮丝已经缠绕到他的整个胳膊之上! 陈极两人立刻翻过位置,在乘客的一片混乱之中,奔向右侧卫生间! “好痒啊——” 他们听见春城男人在惨嚎。 “.....齐尘,把你的枪拿出来。” 陈极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 齐尘的身体猛然一滯。 他手伸进裤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猛然后退一步! 两舱中间.....靠近卫生间的角落。 春城男子苍白的脸,顶在一堆黑乎乎的、如同毛线团一样纠缠不清的东西上面。 那是他的身体。 已经被黑髮完全缠绕。 只有他红润的脸,和手臂,依旧还暴露在外。 春城男子依旧在高举著双手,飞快地从突出的眼球里,往外拉著髮丝...... 直到—— 他的鼻子忽然抽了抽。 “不好!” 陈极心里咯噔一声! “啊......” “阿嚏!” 春城男子,张大了嘴,在两人悚然的注视下,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拉著头髮的手猛地往外一拽。 一股衝击力,从內部,往外喷涌..... 將春城男子,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眼珠,完全推了出来。 啪嗒一声,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陈极终於知道,为什么这些髮丝,永远拽不完了..... 那颗圆滚滚的眼珠后方,一同脱落的,不是神经。 而是一大团黝黑的头髮,如同海藻,如同乱麻..... 在默默地蠕动著,分裂,生长,延长。 第158章 【域·红眼航班】无限分裂 后舱响起了一阵喧闹。 蓝梦坐在原位,有些不想站起来。 她本就不是专业的空乘,如今被迫成为这个角色,纯属赶鸭子上架。 吵闹声越来越大了...... 甚至有人在奔跑,惹得前舱的乘客,都纷纷往后看去。 算了。 蓝梦嘆息一声,正欲起身,却忽然发现..... 她身旁的女孩,一直在侧著头,直愣愣地盯著她。 双马尾女孩的脸像玩偶一般白,衬的两颗眼珠更加黝黑,让蓝梦心里一阵发毛。 “有事吗?” 蓝梦有些不舒服地问道。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菲儿摇了摇头。 “那你麻烦让一下,乘务长喊我去后舱检查。”蓝梦疲倦地站起,她坐在內侧,想出去必须跨过菲儿。 一只手拦住了她。 菲儿忽然说道:“蓝梦。” “你不应该直接说出来你的职位。” 蓝梦心里猛地一紧! 她立刻仔细打量了一眼菲儿,但在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戏謔。 菲儿的表情很认真。 “你......” 蓝梦忽然一时说不出话,她的大脑快速过了一遍人名。 这个女孩儿......是菲儿,还是万小双? 她有些揣摩不透对方的用意了。 “你会害了自己,还会害死別人。” 菲儿又说道:“张鹏的死是人为。” 什么?! 蓝梦短暂地震惊了几秒,有些慌张: “你怎么知道?!” 菲儿平静地说道:“第六感。” 也就是猜的。 蓝梦一时无语,但又有些犹疑。 对方的表情非常肯定.....就像知道了什么线索一般。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是我杀的?” 蓝梦忽然想到这一点,谨慎地问道。 “我怀疑过。”菲儿偏了偏头,“你在群里的发言很可疑,但我后来发现,你好像只是纯笨。” “.......” 蓝梦被呛的说不出来话,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发言的节奏..... 好像確实被带偏了。 被吴舟篤定的“两只鬼理论”所引到另一个方向。 在之前的域中,队友之间內斗的事,也並不罕见。 鬼的能力多样,有些会蛊惑人心,让原本互相信赖的同伴,反目成敌。 可吴舟甚至提都没提过这种可能。 但...... “张鹏確实违背了飞机上的规则,吴舟说的也没错。” 蓝梦吞吞吐吐地说道,下意识为自己的行为找补。 “张鹏就在我们前面,我看的一清二楚。”菲儿的眼睛一眨不眨,依旧紧紧盯著蓝梦,如同审讯一般。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他確实站了起来,但是在死亡节点之前。” “时间回溯之后,他一下都没再动过。” “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下其他空乘。” 蓝梦的大脑一下陷入了混乱! “而且.....”菲儿继续说道,“刚刚顛簸的时候,安全带指示灯变红,多的是人没回到座位上,他们有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这可以证明张鹏站起这件事,根本就不算违背禁忌。 以此为基点,张鹏的死,就更为蹊蹺了,因为那没有原因! “你好好想想吧。” 菲儿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杀死张鹏的不是鬼。” 蓝梦面色凝重。 也就在此时,乘务长通过对讲机,催促她去检查一下后舱情况。 “我知道了。” 蓝梦沉默了半晌道,“谢谢你信任我。” “如果张鹏真的是被人杀的,那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吴舟和孙卫明。”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 菲儿目送著她离去,滑开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私聊界面。 来自於5分钟前。 【米菲:1】 【陈极:菲儿?】 【米菲:嗯】 【米菲:我没事干在研究这个软体】 【米菲:发现长按头像10秒可以编辑个人页面,还能私聊】 【陈极:很棒!】 【陈极:我身边的人一直在打喷嚏,怪怪的】 【陈极:有问题】 【米菲:你先撤吧】 【陈极:ok,我在群里说一下。】 最近一条,则是1分钟之前..... 【陈极:髮丝鬼出现了】 【陈极:別来后舱和卫生间】 【陈极:我已经99%確定张鹏之死是人为】 ....... 卫生间外。 陈极收起手机。 他只能匆匆转告菲儿这个信息。 眼前,春城男子已经爬到卫生间內,全身几乎完全被瀑布般的黑髮所覆盖。 他的身体,此时极为可怖,如同一只黑色的茧! 但脸,依旧暴露在外。 空荡的左眼眶內,一根纤细的髮丝在自主地缓缓蠕动,生长。 “我得杀了他......” 齐尘喃喃道。 他已经將枪掏了出来,一同被拿出的,还有2发石质的子弹。 这些子弹泛著微弱的光芒,上面隱隱覆著一层青苔,周围1cm的空气,都在轻微地波动。 “这子弹.....” 陈极心中一凝。 “不是诡物,进了域后才出现在我身上。”齐尘简单地说道。 “这应该是空警的道具。” 在刚刚简单討论过后,齐尘已经將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陈极。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入域者。 此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齐尘上膛的手,微微颤抖著。 陈极直视著卫生间里,那之前还和他搭话的春城男子,默不作声。 “我杀.....” 春城男子一直混混沌沌的,可就在此刻,忽然尖叫一声! “我了杀!” 陈极轻声道:“他要你杀了他。” 髮丝已经深深入侵大脑,影响到了春城男子的思维和言语。 齐尘的枪口对准了春城男子。 但就在子弹即將射出的那一刻,他的手猛然一抖,双眼突然睁大! 身旁的陈极也是如此! 因为..... 就在那覆盖住春城男子躯干的发茧里面..... 两只骨瘦如柴的惨白手臂,忽然拨开了黑髮。 一张脸紧接著浮现。 陈极的心里轰然作响! 鬼的本体出现了!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再多等上一会儿,所有人都得死! “快,开枪!” 陈极怒喝一声! 然而,就在此刻—— 飞机忽然猛地晃动了一下,將陈极和齐尘,重重地甩到墙上! 齐尘的心臟立刻砰砰直跳,感觉到无限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的手顿时如筛子一般疯狂颤抖! 但更为恐怖的事发生了—— 那团发茧之中..... 伸出了第二双手臂。 而髮丝鬼的头颅,如同被一片灰色薄膜紧紧覆盖住,没有瞳孔、没有嘴,只有密密麻麻像五官一样的隆起...... 其中一块隆起,正缓缓地变大,逐渐变成一张脸的轮廓,尝试突破那层薄膜的桎梏。 它在长出第二张脸。 谁说..... 这只鬼,只能分裂头髮的? 第159章 【域·红眼航班】小鸚 嘭! 一声微弱的爆破声在卫生间响起! 石质子弹內部似乎不是火药,但打出来的瞬间,居然短暂地扭曲了空气! 射出这发子弹之后,齐尘的眼睛往上一翻,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可..... 那枚子弹並未射穿发茧。 四只灰白色的胳膊之中,一只抬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捏住了石质子弹。 而这只头髮后面的鬼...... 第二张脸,已经將薄膜,顶到接近於透明,即將钻出来。 陈极心神俱裂! 他二话没说,立刻將齐尘的手掰开,试图从对方手中拿走手枪! 然而,这只装载著最后一颗石弹的手枪,如同被钉在齐尘的手中,无论如何也没法拿下。 陈极亦无法按动扳机。 “齐尘是空警.....这把枪只能他来用!” 这一刻,陈极忽然明悟,一瞬间恨不得將齐尘扇醒。 就在此时—— 飞机忽然再次顛簸。 陈极再次被甩到墙上!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你是陈极?” “发生什么了?” 蓝梦惊恐地说道,颤巍巍地扶著把手,看著眼前荒唐的一幕。 齐尘晕倒在地上,手里还拿著一把.....手枪! 而陈极,手脚並用,飞快地从墙边爬了起来,神色极度紧张! “出去!” 他低喝一声:“封锁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怎么.....”蓝梦一怔。 她没有听陈极的话,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可就在这时—— 一阵极度怨毒的嚎叫声,从前方的卫生间內传来! 这充满极致恶意的声音,让蓝梦的血管,瞬间被冻结住。 鬼来了。 “髮丝鬼.....” 她喃喃道。 “走!” 她没说二话,立刻將陈极一把拽了起来:“去驾驶舱!那里有门!” “那里装不了多少人。” 陈极知道蓝梦是想帮他,但这个想法根本就不现实。 此时,蓝梦也已经看见了髮丝鬼的真容——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 第二张脸钻了出来! 而在那两张灰白色的脸皮上,原本的隆起,开始慢慢勾勒出五官的形態。 那座包围住春城男子的发茧,不再继续变大,而是逐渐收缩,变紧..... 此时,春城男子的身体,形成了可怖的一幕。 最顶端是他原本的头颅,已经呼吸微弱。 而中间的发茧中,原本春城男子的腹部处,四只崎嶇的手臂將厚厚的黑髮拨开,露出两张被灰色薄膜紧紧覆盖住的脸。 那上面的五官..... “这只鬼.....在复製里面那人的身体!” 蓝梦失声喊道! “他是这鬼的养料!” 陈极心中轰然作响,蓝梦的话,让他瞬间意识到,为什么鬼会显现出来! 准確地来说..... 如今显现出的鬼身,並不算本体! 而是由春城男子为宿主,分裂出的身体! 他看著那两张灰色鬼脸上越加熟悉的五官,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那两张脸,根本就和春城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 陈极喃喃道,为什么子弹接触到鬼手会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那本就只是复製出来的分裂体! “如果复製完成,会是什么样......?” 陈极一时无法想像。 咔嚓—— 发茧正在慢慢破开。 四只腿伸了出来。 但,没过一秒,又缩了回去。 而发茧之上,最顶端露出的那颗人头..... 脸色忽然更加红润。 黑髮重新开始往上蠕动。 “它要生出第三个分裂体!”蓝梦一直混乱的大脑,忽然灵光一闪! 陈极也意识到了这点。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將石弹和春城男子的真身接触到。 如何操作? 陈极尝试往前探了一步,踏进卫生间內—— 下一秒,他的手臂被蓝梦猛然往后一拉! 两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就在陈极进去的那一秒,发茧底部,忽然伸出了一根细细的髮丝。 在朝著陈极的方向蔓延。 这只鬼如同瘟疫一般,谁也不知道,被沾惹上,会是怎样。 蓝梦咬了咬嘴唇...... 她环顾四周,听见帘子外,有人在慌张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到死亡节点之前,自己站在备餐间万分恐惧..... 一个又一个的活人,在蓝梦的面前,被髮丝撕破身体,成为养料。 他们甚至连成为宿主的资格都没有。 “帮我看著,陈极。” 蓝梦轻声说道。 话语间,她將自己的髮髻中,那枚如同羽毛般的簪子拔下。 这是枚诡物! 这只羽毛,上面七零八落的,已经很稀疏。 “去,小鸚!” 蓝梦低声轻喝,隨即眼睛往上一翻,如同白日做梦一般—— 她的身体顿时僵硬,像是被石化。 而羽毛却变成了一只嫩黄色的玄凤鸚鵡,脸上还带著腮红。 “这是个侦查型诡物!” 陈极心中瞬间明悟。 蓝梦的意识,应该进入了这只鸚鵡体內。 不知为何,这让他想起有个游戏中,一只叫“伊卡洛斯”的老鹰。 小鸚的速度比风还快,身形却娇小无比。 它刚一飞入卫生间,那根原本要袭击陈极的髮丝,立刻在半空中飞舞,试图抓住小鸟的身躯。 小鸚像一架微型战斗机一般,左右闪避,在半空中腾转挪移! 陈极也试探性地踏入了卫生间—— 但下一秒,他又收回了脚。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那根髮丝像分叉了一样,岔出第二根头髮,朝著陈极的方向袭来。 就在它伸出第二根髮丝的同时,小鸚逮住机会,鸟喙往前一叨,夹住了石弹! 小鸚猛地仰冲—— 子弹被她投掷到发茧顶端,春城男子的脸上。 一瞬间,这颗石弹便被分解,以秒速变大,成为一座座带著青苔的石砖! “这是......” 陈极眉头一皱。 他总觉得这些石砖很熟悉。 这些石砖,在快速地组合,垒成一座中间鏤空,如同壁龕的牢笼。 发茧被死死地禁錮在其中。 那两张鬼脸上的灰色薄膜里,嘴的形状被隱隱透出来,已经裂到耳边。 接著,就此定格。 小鸚飞到了半空,慢慢缩小,直到变回为一根稀疏的羽毛..... 而蓝梦一个踉蹌,恢復了意识,伸手將羽毛接住。 “鬼被限制住了!” 她有些激动,没想到自己的侦查型诡物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但,蓝梦与陈极,也都意识到,鬼仅仅只是被短暂地桎梏。 它的髮丝和身体虽然没再继续分裂,但依旧在微微蠕动著...... “希望能撑过去这段航班。” 陈极喃喃道,听见蓝梦的对讲机內,一直传来嗡嗡的声响。 “小蓝,后舱到底怎么回事?” 乘务长的声音传来。 “乘务长.....”蓝梦稍加思索,立刻扯谎道:“刚刚有名乘客闹肚子了,急著要去卫生间。” “我已经解决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后舱右侧卫生间已经堵了,无法再使用。” 这理由也太虚假了..... 陈极挠了挠脖子,轻声道:“我和机长解释一下吧,他也是入域者。” 第160章 【域·红眼航班】交易 聊天群內。 【陈极:髮丝鬼出现了。】 【陈极:蓝梦將鬼暂时限制住了。】 陈极將刚刚的经歷简单地讲了一遍,不过省略了许多细节。 【孙卫明:所以刚刚那人犯了什么禁忌??】 【孙卫明:还有,鬼是怎么被限制住的?】 【陈极:还不清楚。】 【陈极:我现在唯一可以確认的,就是不能接触到髮丝。】 【吴舟:@陈极,你不是说你之前一直和那人待在一起吗?】 【吴舟:你有没有看见他什么时候接触到髮丝的?】 【陈极:没有。】 【吴舟:真的吗?】 【吴舟:怎么每次死人你都在(擦汗)】 【吴舟:有点儿不对劲啊】 “......” 陈极平静地看著吴舟再一次引战,没有理会。 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六子:对对对】 【六子:啥话都给你说完了】 【六子:好好一张嘴,怎么这么爱隨地乱拉呢】 陈极忍不住笑了一声,没再看吴舟气急败坏,长按住万小双的头像。 两人的私聊界面,只有万小双的留言。 【来11a。】 陈极收起手机,想了想,往公务舱走去。 飞机平稳后,蓝梦去公务舱服务,齐尘不知道去哪儿了。 菲儿正在意见簿上画画。 陈极顺便扫了一圈前段经济舱的人,但没在任何人脸上看见怒意。 吴舟不在这儿。 走道上又排起了队,有人在抱怨:“五分钟了,怎么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啊?” “死厕所里了?” 陈极抬起头,不禁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第二次.....卫生间被人长时间使用了。 第一次,他本想去后舱卫生间探查的时候,也是如此。 陈极看了看表,暂时將这件事放下,掀开公务舱的帘子。 他不禁一怔。 前方的宽敞座位旁,蓝梦正俯著身子,和一名气质超然、身著白色西装的女人说话。 齐尘、六子亦在旁边。 这是三名机组人员! 六子倚在一旁,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舞动,速度甚至让陈极都看不清。 齐尘在他旁边满脸震惊。 白衣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陈极。” 女人微微一笑,伸出手道。“我是万小双。” “你是机组人员?”陈极很直接地问道。 他有些不清楚,这女人的意图是什么。 “不是。” “不过,我的身份也不只是乘客。” 那还能是什么? 陈极忽然目光一闪:“入域的时候,你是不是提前醒了?” 万小双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所有机组工作人员都是?” 陈极又问,看向另外三人。 “不。”万小双摆了摆手:“我醒的时候,有广播在通知即將分发餐食。” 陈极並没有听到这个广播。 “只有我和万小姐听到了。”齐尘在一旁插话道。 齐尘是空警,有特殊道具...... 陈极看向万小双:“你醒来后发生了什么?” “是我醒来之前。”万小双纠正道。 “我有意识的时候,感觉到身体被束缚,但大脑里却出现一道声音。” “听不出男女,它说.....要和我做个交易。” “它说,以域河为证,如果我是这次域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它会提供一份我无法拒绝的奖励。” 万小双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眼里,都露出一丝惊诧! 陈极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却思忖了片刻。 是谁提出的交易? 这口吻,倒有些像诡宿..... “是诡宿!” 蓝梦肯定地说道:“我在一个论坛看见了,说是域河上的28尊巨像,好像叫诡宿,会给厉害的入域者赏赐!” 陈极和六子默默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陈极不觉得是诡宿。 因为,无论是“軫水蚓”,还是他身边的其他诡宿,都从未直接插手过域里的任务。 陈极隱隱能感觉到,这些神秘的巨像,带著一丝神性..... 甚至在印记进化时,都惜字如金。 他们只筛选,不培养,更別提指导和交易。 “不是哦。”万小双莞尔一笑。 她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確定的。 “重点是.....我怀疑,不止我一个人收到了这份交易的邀约。” 万小双沉吟道,滑开手机:“我想,张鹏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有底了吧?” 陈极点了点头。 他之前唯一不確定的就是作案者的动机,如今万小双的话,已经提供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 “万小双。” 陈极打断了她的话:“你接受这份交易了么?” 齐尘在一旁,手默默插进兜里。 “如果我接受了,为什么还要和你们说呢?” 万小双笑著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 “首先,我什么也不缺。” “它能让我以后不再进域么?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假设它真能做到,那我更不敢接受了,因为这和我付出的根本不对等。” “除了不进域,其它它能提供给我的东西,我都不需要。” 万小双顿了顿,继续说道: “第二点嘛.....” “很简单的一个原则。” “鬼话不可信。” 陈极微微一笑。 这也是他的想法。 提供这份交易的,很有可能,是鬼! 因为它的要求充满了恶意,谁能保证入域者都全部死光? 这还没到第9次域,鬼不至於无解,域必然会施加相应的平衡,齐尘的道具就是个例子。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入域者们全都死了,受益者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蓝梦在一旁忽然说道:“那你为什么和我们说?” “你就不担心,我们中有人,接受了这份邀约?” 万小双的神情很平静:“我有我的判断方法。” 她言简意賅,转向另一件事:“我们怎么处理吴舟?” 蓝梦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问道:“不是还有个孙卫明吗?” 刚刚,孙卫明一直在群里帮著吴舟说话,和六子大战三百回合。 “孙卫明?” 万小双失笑道,“也是,他確实也犯罪了。” “他犯了“痴”罪。” “痴?” 蓝梦更加困惑了。 陈极却心里一动:“那么....吴舟,就是“贪”?” 万小双道:“或许吧。” 陈极若有所思。 域的指引...... 贪·嗔·痴。 贪对应的是这份邀约里,“无法抗拒的奖励”。 痴对应的是,不明是非,听从挑拨的入域者? 那么嗔呢? 或许,这三个字的含义.....没有这么简单。 第161章 【域·红眼航班】吴舟 “吴舟自己都自爆了啊。” 六子看向蓝梦,神色中露出一丝怪异:“你真没看出来?” “我.....”蓝梦有些尷尬。 “蓝梦,是这样的。”陈极和缓地解释道:“吴舟自己说了,看见张鹏站了起来。” “但你可能不知道,张鹏是在刚进域,死亡节点之前起身的,他当时应该在寻找其它入域者。” “能看见这一幕的,只有前段经济舱中的我,菲儿,还有吴舟。” “时间刚一回溯,他就死了,正是因为他是第一名暴露自己身份的人。” 蓝梦这才转过来弯,神色间露出一丝明悟。 这三人中,陈极一直在四处寻找线索,也是他和齐尘,发现了髮丝鬼的存在。 而菲儿,更是提醒了蓝梦,不要主动暴露身份。 况且吴舟多次引战,隱瞒张鹏死亡的关键信息,这一点让他嫌疑更大。 “那他怎么杀的?用诡物?” 蓝梦又问道。 “应该是。”陈极说道。 “那他为什么,只杀了一个人就停手了?”蓝梦有些迷惑:“吴舟明明有这个能力继续动手啊。” “时间还早,人都死了,谁给他当替死鬼?”六子很直接地道。 陈极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 “我怀疑,他现在正忙著应付那只诡物的副作用。” ...... 经济舱前侧卫生间。 充满水汽的镜子,被又一次擦乾。 手电筒明亮的直射光下..... 一张惨白潮湿的脸,浮现在镜子中。 “该死......” “用的时候,也没告诉我这副作用这么强啊!” “还有十分钟,再等等,马上,马上就能结束了......” 吴舟嘴唇不停颤抖,指尖小心地在鬢角边上挑,像在揭面膜一样。 不同的是,这张“面膜”是透明的,融化於空气中。 只有指尖能感觉到那股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 “面膜”被揭掉了。 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吴舟仍然没有离开卫生间。 这已经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揭掉这张面膜。 因为,即使现在拿下了,它也会无声无息地,再次浮现在吴舟的脸上! 而吴舟甚至都不会感觉到,自己正在窒息。 这就是它的副作用! 只有在极度清晰的镜面中,找到面膜和自己原本皮肤的不同,才能触碰到它的存在! 这迫使吴舟不得不一直待在卫生间內,死死盯著镜子。 他害怕...... 自己也如张鹏一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窒息而死了。 “草,域河论坛说的果然没错.....” “低等级诡物,有时候不是能力不强,而是副作用太大了!” 吴舟咬紧牙关,拿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他在等待下一次“面膜”的覆盖。 “再等等......”他深呼吸道。 “等这一次域结束了,老子就把这破烂转手卖掉.....” “到那时,我用的可是a级诡物了!” 手机一阵震动。 【六子:@吴舟】 【六子:@孙卫明】 【六子:別闹了你俩,来公务舱。】 “你爷爷的.....” 吴舟恨的牙痒痒。 他颤抖著手往上滑,看见一页都是六子在喷人,言语之恶毒,令人不堪入目。 最开始,吴舟只是冷笑不语,他很清楚该怎么应对这种人。 先暗戳戳地挑事,刻意激怒对方,再保持冷静和无害...... 將自己的身份转为被辱骂的受害者。 以此获得其他人的同情和支持。 而对方在別人心中的形象,就会变成讲不通道理的那个疯子。 果然,孙卫明开始帮著他一起说话了。 这就是吹狗哨效应,吴舟在现实,也屡试不爽。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最想转移嫌疑的陈极,却如一块石头一般,沉默不语。 反而是六子,句句诛心,甚至不带脏字,却將吴舟內心的想法,赤裸裸地直接指出! 六子根本不吃这一套,连孙卫明,都被他喷的无话可说! “这只疯狗.....”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护著你主人多久......” 吴舟的眼神如冰块一般寒冷。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渗人的微笑。 咚!咚!咚! 外面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在愤怒地大喊:“有没有素质啊,一直占著厕所!” 吴舟理也不理他。 他再次擦乾玻璃,果不其然,脸上又一次布满了水珠。 “再不出来我叫空乘了!” 有人操著春城口音怒喝。 吴舟贴近镜子,端详片刻后,慢慢悠悠地抚过下顎线。 下一秒,他的手忽然僵硬地滯住。 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了,大家別催了。” “人家在里头吃饭呢,小心別让他呛著了。” “我草你——”吴舟瞬间感觉一股怒气直衝胸口,额头青筋直跳。 咔噠。 卫生间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染著黄髮,穿著机长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晃荡著钥匙。 “怎么骂人呢还?”六子轻飘飘地道。 “六子!!”吴舟怒喝一声,但身形,却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六子居然是机长! “吃饱了没?” 六子又道:“吃饱了去公务舱,有要事通知你。” 吴舟忍了忍。 他忍不了。 他猛地往前一扑,双眼猩红,就要一拳打到六子脸上! 然而,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直接將吴舟按倒,压制在墙上。 “我是本次航班的空警。” “你涉嫌在机上闹事,已经被逮捕了。” 齐尘说道,脸上闪过正义之光。 “好!!” 早已忍耐多时的其他旅客,纷纷在一旁叫好。 从飞机进入平流层开始,吴舟就一直霸占卫生间,怎么骂都不出来。 吴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死命地挣扎,脸上凝结的水珠,越来越多! 然而六子和齐尘已经把他押送到了公务舱。 蓝梦、菲儿,还有一名矮个子的男人正站在走道上。 这里很安静,座位少,除了万小双外的另一名乘客,已经在六子的要求下,被乘务长请去前面填写问卷了。 孙卫明身形不高,看见被带进来的吴舟,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浓浓的惊讶! “吴舟?” 吴舟挣扎著身体,满脸不忿:“是我!” “都是入域者,凭什么抓我!” 孙卫明立刻皱紧眉头,看向六子,眼神警戒: “你就是六子吧?” “就因为你是机长,就能隨意抓人了?” 他又看向周围的人,似乎要寻求支持: “大家都看见了,吴舟在群里一直分析线索,这六子啥也不干,光起內訌!” 孙卫明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完全没提起他和六子对喷的事: “六子现在能凭著机长的权力抓吴舟,下一个抓的,有可能就是我们中的一人!” “就没人觉得不对吗?!” 菲儿摇了摇头。 蓝梦的眼里露出一丝厌恶。 一旁的座位上,一道男声无奈地响起: “孙卫明,你先冷静点。” 陈极缓缓站了起来。 而吴舟..... 在看清陈极的脸那一剎那—— 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可置信! “果然是你。” 陈极平静地说道。 他已经辨认出,这就是髮丝鬼出现前,在顛簸之时从卫生间里走出,撞了他和春城男子一下的人。 第162章 【域·红眼航班】新的线索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没死! 吴舟死死盯著陈极的脸,但在对方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猩红,只有清澈。 “吴舟,我们已经知道你接受了交易。” 万小双沉声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 “到底怎么回事?” 孙卫明感到氛围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吴舟扭曲的脸,又发现身边其他入域者,表情都极为严肃。 吴舟沉默不语。 但他的內心,却根本不像表面一般平静,而是惊恐万分! 这女人是怎么知道“交易”这件事的?! 难道她也...... 不,不可能,如果她也被许诺了这份交易,又怎么可能透露给其他人? 吴舟已经陷入了自我的逻辑中。 他没有意识到,一些事他愿意去做,別人却不一定。 吴舟的脸上汗如雨下,感觉头越来越晕,让他一时无法冷静地思考。 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水珠,滴滴答答溅到地上。 但除了孙卫明之外,没有任何人提醒他。 而孙卫明,本想出声,却被六子的一道眼刀制止。 “放开我!” 吴舟越来越恐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的呼吸似乎还很顺畅,但这一切只是面膜带来的假象! 他需要赶紧奔去卫生间,对著镜子揭掉面膜! 否则,很快就会窒息而死! “行。” 陈极点了点头。 “你现在告诉我们,你在提前醒来后做了什么,我就让六子放开你。” 吴舟一阵晕眩:“我......” 如果他说了,那岂不是完全做实,他接受了交易,杀了张鹏? “你时间不多了。” 陈极说道,看了看表。 吴舟的脸色不断变化。 “你现在说了可能还有一丝活路,不说,你就陪张鹏去吧。”六子冷声说道。 “我拿到了一根头髮!” 沉默片刻之后,吴舟忽然崩溃地大喊! 这句话刚喊出来—— 他的脸色,就瞬间惨白,似乎刚刚的大喊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从哪来的?” 陈极立刻追问道,抓住吴舟的手臂,便將他拉往前舱卫生间! 陈极要確保,吴舟在死之前,说出所有的情报。 然而,卫生间的指示灯却闪著红光。 里面正有人在使用。 后舱卫生间已经被封锁。 “是不是这个人给你的?” 菲儿却在此时忽然走了出来,掀开意见簿,將自己之前画的画展示出来。 那上面是一个孕妇。 吴舟惊恐地瞥了眼画像,一言不发,只是猛地挣脱陈极的手,往飞机最前方奔去! “那里还有一个公务舱卫生间,但已经报了维修,现在用不了。”蓝梦立刻说道。 几人紧隨其后,发现吴舟站在公务舱卫生间的门口,满脸不可思议,全身颤抖! “镜子.....碎了。” 他的手在脸上胡乱摸索著,试图感受到面膜的存在,但无济於事。 没过两秒,吴舟已经被水泡到红肿的眼珠,便驀然凝固住。 他的身体,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几秒钟之后..... 一张半透明的、湿漉漉的浆状物,便漂浮在了半空中。 这就是面膜。 “吴舟死了......” 和张鹏的死状一模一样。 孙卫明喃喃道,满脸都是被骗之后的懊悔。 他看见了半空中的面膜,已然猜到了真相。 如今入域者只剩下七人。 陈极皱了皱眉,几步走到公务舱卫生间的门口。 里面的镜子玻璃已经爆裂,出现了数不清的细小裂纹。 “吴舟的运气真够差的。” 六子在一旁嘟囔,面色不太好看,“他这么轻易就死了,很多东西我们还没问出来。” “菲儿。” 陈极扭头看向后方:“你画的是谁?” 菲儿將意见簿上的画放到眾人面前。 “45排的一个人。” 菲儿的画工很拙劣,让人有些难以辨別。 只能看出是个月份很大的孕妇。 “这趟航班上没有孕妇啊.....”蓝梦的表情很困惑,她作为空乘,来回巡逻了客舱几次,都没见到类似的人。 菲儿绷住了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画的是男人。” “一个有啤酒肚的男人,禿头,40多岁,像是销售之类的。” 这是个很常见的形象,菲儿说完之后,眾人都差不多描绘出了这个人的样子。 六子:“.....你以后別画了,还是直接口头描述吧。” “为什么画他?”陈极却问道。 “时间回溯之后,我观察周围,发现这个人很奇怪。” 菲儿说道:“他一直在擦汗,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菲儿又连续掀了几页: “还有43排这个女的,44排的老头。” “这两人也是时不时站起来,在客舱走来走去。” “.......”蓝梦看著一页页菲儿草草画出的可疑人物,在里面看见了自己、乘务长和空少。 “我怎么也在里面.......” 菲儿平静地道:“这是之前画的。” “你那时候就是表现的很不专业。” 与此同时,陈极对六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拿起对讲机走到了一边。 “总而言之,这次鬼的源头一直没找出来。” 菲儿又说道:“我就开始观察这些可疑人物。” “这里面,最奇怪的就是45a、c的两人。”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这两人都消失了。” “45a的人,就是吴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吴舟刚一过来,我就认出他了。”菲儿手捏著下巴,眼里若有所思:“他就坐在那个总是擦汗的中年男旁边。” 陈极立刻表扬道:“很棒!” 谁也没想到,菲儿居然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 而且菲儿个头矮小,有靠椅挡著,即使明目张胆地偷看,別人也很难发现她。 “45c的中年男人叫段丛。” 六子在一旁和乘务长通话完,走了过来。 他的面色很凝重。 “齐尘,你现在立刻去看一下后舱卫生间那里,有没有人进去过。” 被封锁的后舱卫生间內,正是之前被石弹限制的髮丝鬼。 “怎么了?”蓝梦隱隱有些不安。 “段丛不见了!” 六子沉声说道:“就在刚刚,乘务长巡逻了整个客舱,都没见到他!” 第163章 【域·红眼航班】互相猜疑 一个大活人..... 就这样在密闭空间內消失了? 这样一来,反而坐实了段丛的可疑! 陈极立刻说道:“看来吴舟,就是从他邻座那里取得了髮丝。” 同时,他心里亦有猜测,可能就是吴舟在卫生间外撞那一下,让春城男子接触到了髮丝。 髮丝鬼如同瘟疫一般,一旦接触到,无声无息就会被寄生。 “我们分成两组来搜索。” 陈极说道,但话语被万小双打断: “还有一件事。” “我想知道,除了吴舟,是否还存在別的入域者,接受了交易?” 万小双的话很直接。 几人都没说话,面面相覷。 六子更是看向了孙卫明。 “我觉得,很可能只有两人听见了鬼的邀约。” 齐尘沉吟道:“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我的手枪里,只有两发子弹。” 他认为这对应著万小双和吴舟。 陈极沉默,齐尘的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但也可能没任何关联。 哪怕是陈极,其实能相信的,也就是菲儿、六子两人。 这都是在几次域的生死相伴中培养出来的信任。 甚至连万小双,陈极也都有所怀疑...... 根据吴舟的反应,万小双说的“交易”,確实存在。 但,也不能排除万小双故意暴露出这件事,来获取大家的信任,从而剷除掉另一名竞爭者。 蓝梦接受这笔交易的可能性倒是很低。 一是她確確实实使用小鸚救了大家,而且经陈极的观察,小鸚的使用次数有限制。 还有就是,蓝梦的意识进入小鸚的身体时,她自己会变成一副行尸走肉。 在使用小鸚的过程中,她的生命,很有可能和鸚鵡掛鉤。 如果她真的被鬼所蛊惑,完全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二则,以蓝梦一开始就主动暴露身份的行为来看,蓝梦不太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然后齐尘是空警,还拿著重要道具,如果鬼还能和他做交易,那入域者谁都活不了。 正常情况来说,难度不至於如此无解。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孙卫明,还有万小双。 不过...... 收回思绪,陈极扫视了一圈眾人,见到所有人脸上都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这句话倒是说错了。” 万小双轻嘆一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本来只是想让大家再回忆一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结果反而引得所有人,都开始互相怀疑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坦诚。 “现在只有张鹏是被人杀的,想这么多没有用。” 陈极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互相怀疑只能拖延进程。” 他已经理清了思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完成域的任务,仅靠个人根本不可能。 上大把时间来互相猜忌,反而正中了鬼的下怀。 “別討论这个了。” 陈极直截了当地道:“先继续找线索。” “齐尘,你去看一下后舱卫生间。” 齐尘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眾人的脸,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余下六人分为两组。 菲儿、蓝梦、孙卫明去客舱搜寻中年男子段丛的踪影。 陈极、万小双与六子,则先搜查一下吴舟的尸体。 一分钟之后。 菲儿三人已经去往客舱。 六子將吴舟的尸体搬到一处空位中,以防有人突然进来。 吴舟面色青白,脸上湿的像是刚游完泳一样,偏偏脖子下方却无比乾燥。 “这个我拿走了哈。” 六子顺手將面膜收入兜中。 他还没有诡物,虽然面膜副作用极大,但有总比没有好。 况且面膜主要的功能不是害人,而是短暂地蒙蔽鬼的感知几分钟。 陈极有些担心面膜的副作用。 “隨身带个镜子就行了。”六子倒不甚在意。 万小双没有任何意见。 “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万小双沉吟道,將吴舟的兜一个个翻开: “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鬼是从哪来的。” “而且,它的本体,也一直没有出现。” “鬼的本体......很有可能只是一根髮丝。”陈极抿了抿嘴:“甚至有可能,它根本就没有本体,或者说本体无穷无尽。” 已知髮丝接触到人身上就能寄生。 之后,再不断分裂、生长,变成发茧。 最后从发茧之中,生出宿主的复製体。 但头髮是可以无限分裂的,且按照之前来看,似乎所有的头髮,都能在接触到人后不断生长。 如同病毒一般。 “假设如你所说,那么这根头髮,是怎么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被带上来的?” “至今,除了入域者和春城男子,机舱里还没有出现过死人。” 而且春城男子本来很正常,是在被吴舟接触过后才快速出现了症状。 万小双皱眉沉思道。 这也是陈极內心里一直的疑惑。 他在很久以前,曾经玩过一款游戏,名叫【瘟疫公司】。 游戏內容便是设计出各种病毒,让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被感染。 只要玩过这款游戏,就能知道,高致死性的病毒,往往传播不远。 因为病毒会在大范围传播之前,就將宿主害死,从而阻断进一步的传播。 同时,它也会因为高致死性,更容易被科学家所关注到,进而提早研发出解药。 而髮丝鬼,远远比任何病毒的致死性都更强。 如果一个人能將其带上飞机,那么以髮丝鬼的速度,此人势必会很快出现症状,如最开始的被撕裂皮肤、或是红眼,被入侵大脑。 甚至陈极很怀疑,此人都无法坚持到他们入域这一刻。 “髮丝鬼几乎无法限制.....” 陈极默然道,“只要有缝隙的地方,它都能钻出来。” 唯一能將髮丝鬼限制住的,便是齐尘手里的石弹。 那枚石弹材质奇异,能分解成一尊牢笼,將髮丝鬼短暂困在里面。 “还有春城连环杀人案。” 陈极又提起这件事,“那不是髮丝鬼乾的,但为什么,域会设置这么一个前置剧情?” 万小双摇摇头,脸上扬起一丝困惑。 “我觉得吧.....”六子隨意地说道,將吴舟的身体摆正。 “没必要考虑这么多,或许这只是域强行补全逻辑,来解释这架飞机上为什么坐了这么多人。” 陈极沉默不语。 那只將器官都掏空的鬼,確实也没有出现。 “有人过来了。” 六子瞥了一眼帘子,有些警觉地说道。 吴舟的身上没有找到髮丝,证明春城男子的死,確实是他所为。 几人迅速將吴舟摆成一副入睡的姿势,便在一旁,开始假装閒聊。 进来的人是推著餐车的空少,草草瞥了一眼眾人,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齐尘紧隨其后。 他谨慎地瞄了眼空少,確认对方进入最前方的备餐间后,才轻声说道: “后舱卫生间没有被打开过。” 闻言,陈极三人都鬆了一口气。 “不过.....” 齐尘话锋一转,面色变得凝重。 “那些石砖在慢慢脱落。” “陈极,你之前猜的没错。” “石砖无法限制髮丝鬼太久。” 第164章 【域·红眼航班】贵山锡矿 “前后舱都查过一遍了吗?” “都查过了,哪儿都没有!” 乘务长面色焦灼,紧紧跟在六子身后,手里的计数器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 “机长,好端端的,怎么一个活人,会在机上消失呢?” 她环顾著四周,声音放的很轻,但难掩语气中的焦急。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我们还是报告总台吧?” 六子摆了摆手,没有立刻回答乘务长,而是看向远处走来的菲儿、孙卫明两人。 万小双和陈极去后舱检查石砖了,六子是机长,得先处理段丛失踪一事。 “所有卫生间、备餐室、死角都搜过了。” 菲儿简单地道:“没看见段丛。” 闻言,乘务长的脸色瞬间苍白,心神大乱。 六子道:“我等下去报告总台。” “段丛有携带隨身行李么?” 乘务长匆匆点了点头,她早在发现段丛失踪之后,就检查了行李舱。 “是一个背包,我已经放到他位置上了。” “好。”六子挥了下手:“不要將这件事传出去,以免引起旅客恐慌。” 乘务长赶紧点了点头,又看向菲儿两人,有些犹豫地道: “这两位是......” “我的朋友,和之前那位陈先生一起的。”六子隨意糊弄了一下,便让乘务长回前舱等待指示了。 说罢,他便带著菲儿和孙卫明,走到45排侧边。 45a,原本吴舟的位置上,隱约还能见到一点水渍。 而45c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菲儿掏了掏座位前的口袋,忽然面色一变,腾地將手收了回来。 “呕吐袋满了......” 她有些犯噁心地嘟囔道。 “不过,我之前没有听见有人吐啊?” 菲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的五感很强,不至於有人呕吐还听不见。 “可能是我们进域之前吐的。” 六子沉声道。 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发现的这袋呕吐物,总让他们想起死亡节点之前,身上最开始的症状。 先是胃里一阵翻涌,紧接著,髮丝就该从嘴里爬出来了。 “先別碰呕吐袋。”六子看向座位上的背包,“看看段丛的包里有没有线索。” 这是个普通的黑色背包,许多商务人员都会背的那种。 六子將包拉开,在里面翻了一圈,掏出一些换洗的衣物。 最底部,还有几张散落的名片。 【贵山锡矿有限公司】 【业务经理:段丛】 【联繫电话:132xxx.....】 【联繫地址:泓河州箇旧市.......】 “他在矿上工作啊。” 孙卫明瞭然地说道:“也是,个旧那边的锡矿还挺多的。” “泓河州,就是滇西南的泓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靠近越南。” 孙卫明现实中在能源企业工作,对於这类信息了解的比常人详细。 “等等。” 六子忽然眉头一皱:“春城离个旧很近吗?” “不算近。”孙卫明想了想说道:“200多公里吧。” 六子立刻反问道:“那他去烟城干什么?个旧离的也不近,他又不会被春城连环杀人案影响到。” “出差吧。”孙卫明有些怪异地瞥了眼六子,“你这么敏感干啥?” “我们这种搞能源矿產的,出差谈业务很正常。” 六子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非得这个时间点出差?” 根据陈极获得的情报,这所航班之所以爆满,还是因为春城连环杀人案搞得人心惶惶。 机票更是早就被抢光,千金难求。 六子怀疑段丛早就计划好了这次出行,否则临时出差的话,飞机票根本就买不到。 “而且他包里就几件衣服,名片,连公司资料都没带......” 六子嘟囔道,又掏了掏包,忽然一怔。 “有个手机。” 这是个重要发现! 菲儿和孙卫明立刻围了上来。 幸运的是,手机没有密码,六子滑开屏幕,大概地瀏览了一下。 “里面都是系统自带软体。” 他轻声说道,扫过通讯录,里面没有任何联繫人。 简讯收件箱里只有一条信息: 【尊敬的段先生:】 【您所预定的春城=烟京的往返航班,已经出票。】 【春城-烟京:c5321;起飞时间:2011年12月3號23:55】 【烟京-春城:y339;起飞时间:2011年12月4號19:15】 看完这条信息之后,即使是孙卫明,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当天到.....当天就回春城了?” 孙卫明皱紧眉头,正常出差谈业务,怎么说也会过个夜吧。 这架航班凌晨才到,等於说段丛办完事之后,就立刻要飞回春城。 菲儿忽然插嘴道:“就这一条简讯?” 六子点了点头,他刚刚已经查过简讯、电话记录等,没找到任何別的记录。 “等等......” 六子忽然一怔。 整个手机里,似乎確实只有这一条简讯,连回收箱里都空空如也。 那段丛专门携带这个手机,是为了联繫谁? 六子想了想,打开系统设置。 “不对!” “我就知道有鬼。” 六子上下滑了一圈:“【时钟】这个软体內存有这么大?” 屏幕上,手机的內存占用里,【时钟】占了200多mb,远超其他软体的用量。 而【时钟】只是个系统自带软体,正常来说5mb的大小,就顶天了。 “他刷机改软体外观了!” 孙卫明惊讶地说道:“段丛个小业务员,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断定,段丛必然和髮丝鬼的出现有联繫。 六子立刻翻了翻,发现有两个【时钟】软体。 而其中一个,点进去,赫然出现了一页页的邮件记录! “全都是一个人......” “曾总。” 六子喃喃道。 他上下划了半天,都没翻到头,段丛与这名【曾总】的邮件往来,高达近百封。 “最近一封邮件是昨天发的.....” 【发件人:段丛】 【曾总,飞机明天就起飞了。我想再问问,这样確保安全吗?】 曾总没有回覆。 再上一条,发於11月25號。 【发件人:段丛】 【曾总,到烟京后我联繫谁?】 【回復人:曾总】 【还是王先生。】 再往前,11月20號。 【发件人:段丛】 【搞定了老板。】 11月3號。 【发件人:曾总】 【老段,这件事你必须妥善办好,这关係非常重大。】 【我现在被困在这儿走不开,得处理別的事,要不我就自己飞到烟城,將钥匙送过去了。】 【tmd那姓罗的小警察,职位不高,跟个苍蝇一样,到处嗡嗡叫。】 【儘早解决这事。】 这封邮件的同一天,稍晚时分: 【发件人:段丛】 【查到了曾总。罗的儿子在春城第五中学读书。】 ...... “我怎么感觉......” 六子皱了皱眉道:“这曾总涉黑呢?” 这些邮件里的內容,和髮丝鬼几乎没有任何联繫,但却疑似和官方有关。 “早些年,这种矿老板或多或少都不太乾净。” 孙卫明在旁边忌惮地说道,“尤其这还在偏远地区。” “罗警官的事应该和这架航班没关係。” 菲儿指了指11月3號的邮件:“重点是,段丛去烟京,似乎是为了跑腿送“钥匙”。” “但,我们在他包里根本没翻到过钥匙。” 第165章 【域·红眼航班】钥匙 几人再次翻了一遍背包夹层,甚至將包翻过来抖了抖,但只甩出来一些砾石碎末。 没有“钥匙”的踪影。 “可能被他隨身带著了?”孙卫明有些犹疑,“但他人已经消失了啊?” 六子有些烦躁,他们找了半天线索,似乎有所进展,但好像也没推进些什么。 这些邮件里的內容,看上去根本就和髮丝鬼没有关联。 就和之前陈极查到的春城连环杀人案一样,都是没用的信息。 “我想一下。” 六子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段丛的座位上,眉头紧蹙。 “首先.....这架航班上,我们就假定只有髮丝鬼吧。” “毕竟,到了现在,真正和鬼有关的死人方式,都和头髮脱不了干係。” 菲儿点了点头,手在意见簿上不停记录。 “这只鬼和我之前遇见的都不太一样.....” 六子喃喃道:“它没有本体,初始形態即为髮丝。” “而来源至今也是未解之谜。” 孙卫明道:“有没有可能,这鬼能假扮成人,登上飞机?” 六子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 “如果它有这能力,为什么还要发展宿主?” “又为什么,它还要专门引诱入域者?” 如果髮丝鬼能扮成人的话,那它根本没必要去和入域者交易,再给他们头髮丝。 如此密闭的空间內,凭藉髮丝鬼的传播能力,它要是能自主行动,那整个客舱,早就该被髮丝鬼寄生完了。 而此时离起飞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死者只有一个,还是吴舟將髮丝传播给他的。 “对啊。” 菲儿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直接看结果不就好了。” “髮丝鬼杀死春城男子,形成发茧,是为了製造出能自主行动的分裂体。” “逆推一下,那它在之前,肯定不是人类形態。” 六子沉默不语。 说来说去,其实六子心里还是认为,被带上飞机的,只是“髮丝”。 他向陈极求证过,对方的想法,也是这样。 “我老感觉,怎么这髮丝鬼,不像我以前遇见的鬼。” “而更像诡物呢?” 孙卫明嘟囔道。 “诡物也是鬼啊。”菲儿瞥了他一眼:“本质都一样。” 三人正在段丛的座位旁纠结著,菲儿的耳朵忽然一动,看向帘子后面。 陈极、万小双,还有齐尘检查完了卫生间,正掀开帘子,向这边走来。 三人面色凝重。 “石砖牢笼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齐尘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的状態一直都不太好,偏偏又身负重任,心理压力比其他入域者都大得多。 “已经有两块石砖脱落了。” 陈极快步走上前,对著六子轻声道。 “那髮丝鬼会不会逃出来??”六子还没说什么,孙卫明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声音有些颤抖。 “只是时间问题。”万小双低语。 几人暂时商议了一下,决定轮流在卫生间外值守,每隔十分钟检查一次。 “先不说这个。”六子扬起手机:“还是没找到段丛人影,不过我们翻到了他的手机。” 他將这幅手机的异常简单说了一下,便滑开屏幕,给陈极三人展示【时钟】里的邮件。 几分钟之后..... 陈极看著11月3號的邮件,若有所思。 齐尘面露愤慨之色,他已经隱隱猜到,贵山锡矿估计对罗警官的家人做了些什么。 “真tm该死,这狗杂种!” 万小双诧异地看了齐尘一眼,齐尘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 “......我也是警察。”齐尘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 这是他现实的职业。 “难怪你会被分到空警这个身份。”万小双目光闪烁,上下打量了一下齐尘。 陈极没有说话,其实他之前就猜到了,因为齐尘用枪的姿势很专业。 更重要的是,齐尘身上的那股正气,在普通人、哪怕入域者中都很少见。 “我有个想法。” 陈极忽然开口道,將凝重的气氛打破:“这个“钥匙”,有没有可能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是说......”万小双瞬间理解:““钥匙”只是个概念,其实就是髮丝?” 陈极点了点头。 这个猜测非常荒谬,但段丛无缘无故的消失,必定和髮丝鬼有脱不开的关係。 而且...... “你们看这里。”陈极蹲下身,手指捻起地上的砾石碎块: “这是石砖的材质。” 闻言,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满脸不可置信。 “这些石头渣子,是从段丛包里抖出来的,那不是锡石样本的残渣吗?” 六子有些懵,他们三人都没太在意这些碎屑,因为段丛的职业,本就和矿產有关。 “我来看看。” 孙卫明从兜里摸出眼镜带上,捻起一点残渣,仔细看去。 几秒之后,他很肯定地说道: “这不是锡。” “锡石的顏色要比这黑的多,而且会更亮。” 他拣起另一块稍大点的碎屑:“如果说是外包裹的石头,那材质、断口的形態就更对不上了。” “而且.....” 孙卫明將这块大一点的石渣放到手心,给眾人看去: “一个锡矿公司,不可能会將没处理过的样本拿给客户看。” 这颗碎石上有很明显的青苔印记。 此时,齐尘也將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取了出来。 石弹的中段,是一模一样的青苔痕跡。 “不是......” 六子困惑地喃喃道:“这公司哪来的这种石头?!”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些带著青苔的灰色石砖材质不凡,甚至石弹周边的空气,都在隱隱扭曲著。 “但这些石屑看上去挺正常的。”菲儿指出了关键的一点:“还有,段丛位置上的碎渣,顏色比石弹、石砖都暗沉许多。” 万小双的眉头忽然一皱。 她深深地嘆了口气,和陈极对视一眼。 两人神情变幻不定,几秒后,万小双才说道:“那是因为......这些石屑,已经没用了。” “简单来说,就是失效了。” 她快速地解释了一下,原来卫生间那两块脱落的石砖,顏色与这些碎屑差不多。 已经无法再起到限制髮丝鬼的作用。 “所以.....” 六子恍惚地开口:“段丛就是用这些石砖,將髮丝带上飞机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就死的原因?”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他可能不知道,石砖有限制时间。” “而且,这些只是碎屑,石砖的整体,我们也不知道被他带去了哪里。” 所有人的神色都极为紧张! 最关键的问题是..... 段丛为什么会给吴舟这根髮丝? 还有,段丛,只携带了一根髮丝么? “髮丝鬼是无穷无尽的。”陈极喃喃道:“它分裂出来的头髮,还能继续寄生在別人身上。” “如果段丛身上还有多余的髮丝,又突破了限制......” 陈极的话戛然而止。 他环顾四周,眼里少见地出现一丝惊慌。 “蓝梦呢?” “她不是说去前舱检查完就过来吗?” ———— 电脑连不上网了,暂时上传不了稿子,等我处理一下 第166章 【域·红眼航班】小鸟一去无影踪 喳。 喳喳! 前段经济舱的每一名旅客,都目瞪口呆,看著半空中那只轻盈的飞鸟。 “飞机上怎么会有鸚鵡?!” “这能过安检吗?” 只有陈极几人,站在45排旁,面色苍白。 “这是蓝梦的诡物......” 陈极轻声喃喃道。 蓝梦在搜查中途就离开了,说是很快就会回来。 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从公务舱归来的,却不是蓝梦,而是小鸟。 小鸟慢慢悠悠地飞来,在眾人面前盘旋。 它似乎想停留在菲儿的肩膀上,但还没接触到,就腾地一下飞远了。 片刻后,它又调了个头,往它来的方向飞去。 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它让我们跟著它,怎么办?”齐尘轻声询问道。 “你,我,菲儿一起去看看。” 陈极立刻安排到,他对於蓝梦的突然消失总感到不安,齐尘、菲儿两人的武力值最高,带去查看的话会保险一些。 同时,石砖中的髮丝鬼,也必须有人时刻观测著。 陈极道:“万小双、六子你们,去后舱卫生间观察情况。” 万小双点了点头,对陈极的安排没有异议。 六子自然也知道,是陈极对万、孙两人不放心,特意让他去看著。 孙卫明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脸迷惑地跟著六子两人走了。 陈极回过头,看著前方静静悬在半空中的小鸟,不禁一怔。 小鸟橙黄色的尾羽处,似乎出现了一点红斑?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一下小鸟的尾羽...... 但脸色却忽然凝固住。 喳! 小鸟忽然尖利地淒鸣一声。 陈极低下头,將手收了回来,插到裤兜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已经休眠许久的钢笔,刚刚似乎抖动了一下。 但这股轻微的震动转瞬即逝,陈极触碰钢笔时,只能感觉到笔身上死一般的冰凉。 小鸟反身飞走了。 陈极三人立刻紧跟其后。 就在经过36排的时候,小鸟的速度骤然加快,一下躥过帘子消失了。 “它要干什么?” 齐尘心里猛地一紧,一把掀开帘子,但並没在帘子后看见小鸟的身影! 入目所见,只有右侧卫生间紧锁的大门。 他对著陈极使了个眼色,便快步往前走去,目標是吴舟的尸体! 然而,吴舟依然如他们离开之前..... 正好好地坐在13排靠窗的空位上,头低垂著,一副入睡的姿態。 齐尘又踢开公务舱卫生间的门,但那里空无一人。 他又立刻去了驾驶舱检查,但依然没看见蓝梦的身影! 蓝梦就像段丛一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齐尘刚掀开帘子,就看见菲儿和陈极直直地看著卫生间,满脸凝重。 “怎么了?” 他顿时心里一沉:“蓝梦在里头?” 陈极摇了摇头,让开身子,示意齐尘过来查看。 一股熟悉的铁锈味.....从卫生间內飘了出来。 齐尘的双眼瞬间凝固住。 这间卫生间內..... 一名身穿红衣的空乘,双眼瞪到极大,斜斜歪倒在洗手池的旁边。 她的身下,是一片血泊。 “乘务长......死了?” “为什么会是她?” 齐尘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和他的猜想根本不符! 他原本最糟糕、也最符合逻辑的猜测,是蓝梦发现了段丛,被髮丝鬼缠上! 所以,才会派出小鸚来求救。 然而蓝梦现在平白无故地失踪,反而是npc乘务长,死在了卫生间里! “她是被人杀的。” 菲儿忽然说道。 她从旁边的备餐间內拿了个扫把,將乘务长的尸体拨正。 乘务长的脖子处,左右两端,各出现一个对称的血洞。 深可见骨。 血泡,还在不停从伤口处溢出。 “死了没多久。”菲儿又道,一直保持著自己站在卫生间外,只用扫把杆翻动尸体。 “飞机上不允许携带刀具,杀死他的人,只有可能是入域者。” 但,刚刚除了蓝梦,所有入域者都聚在一起。 没人有作案时间。 即使齐尘不想承认,但乘务长脖子上那两道对称的创口,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蓝梦的簪子。 而且...... “那只鸟去哪了?” 齐尘低沉地道:“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鸟尾巴上泛红,很像血溅上去的。” 陈极没有说话。 “蓝梦是凶手?”菲儿喃喃道:“我觉得她不像啊。” “那还可能是谁?”齐尘立刻反驳:“除了她,没人有作案时间!” 喳! 就在此时,一声悽厉的鸣叫,伴隨著翅膀扑腾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陈极立刻绕过卫生间,看向备餐檯上的架子。 那里储存著几十盒饮料,密密麻麻地垒在一起。 饮料的缝隙之后...... 两只黑乎乎的小眼,没有任何情绪,正与陈极对视著。 “你在监视我们。” 陈极的声音微不可闻。 他不是在对著鸟说,而是在和那个占据小鸟意识的人对话。 喳! 小鸟悲惨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抽泣。 隔著饮料盒子,小鸟的头,忽然开始猛烈地撞击著桌面,把尖喙都砸弯了! “它在自残......?”齐尘迷惑地问道,想掀开架子,把小鸟抓出来。 “不要抓它。”陈极伸手拦了一下。 “为什么——” 齐尘愣了一下,就听见一声轻微的爆响。 而缝隙中,小鸟毛绒绒的身体已然消失,只余下一根如同羽毛般的簪子。 簪子底部的尖端,已经被血浸透....... 陈极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掏出钢笔,將最外层的饮料盒子拨倒。 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羽毛簪子的全貌。 “蓝梦就把她的诡物扔在这了?” 齐尘疑惑地道,伸手就要拿起簪子。 嘭! 可就在这时,菲儿猛扯了一下齐尘,將他一把从架子旁拉开! “你——” 齐尘刚想说什么,但在视线投向架子的那一刻,忽然目光凝固。 他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感到寒意从身上的每个毛孔中散出来! 一根纤细的髮丝..... 短暂地从羽毛里面露出点儿头,又缩了回去。 髮丝的末端,藏在羽毛之中,很难被发现。 “刚刚钻出来的,差一秒,就该碰到你了。”菲儿瞥了齐尘一眼。 一旦接触到,髮丝就会在悄无声息之间,钻到齐尘身体里。 然后就是寄生、发茧、分裂。 最后诞生出第二只髮丝鬼。 第167章 【域·红眼航班】被取走的胃 齐尘紧咬牙关,这简直防不胜防! 他立刻从旁边找了个饭盒,扣在羽毛上面。 “有个问题。”菲儿忽然说道:“这根髮丝既然在小鸟身上,那小鸟为什么不直接飞过来接触我们?” 陈极摇了摇头,这点也让他很困惑。 “小鸟不想让我们死?” 他思忖道,但总觉得很矛盾。 髮丝都被藏在羽毛里了,只要碰到羽毛,后果可想而知。 但小鸟只是被动地等待著他们来接触,甚至陈极都怀疑,自己之前想碰尾羽的时候,小鸟的哀鸣是在提醒他。 还有那自残一般的行为...... 难道蓝梦真是在求救? “蓝梦就是想害死我们!”齐尘直接地说道:“她也接受了交易!” “要不然这根本无法解释,小鸟身上的髮丝是哪来的!” “乘务长死的时候,除了蓝梦,所有人都在一起,那么杀死乘务长的必然是蓝梦。” 菲儿在一旁提醒道:“还有段丛也不见了。” 段丛才是髮丝的源头。 “那这根簪子怎么解释?”齐尘反问道:“段丛怎么能知道这根簪子是诡物,又能使用它?” “况且,簪子一直都带在蓝梦头上!” 菲儿沉默不语。 “齐尘,你先別急。” 陈极瞥了眼齐尘,从对方愤怒的脸色中,看出了一丝恐慌。 他知道齐尘是因为刚刚差点被阴死,才反应如此剧烈。 “如果真是蓝梦所为,那她带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陈极缓缓地说道,这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 “就为了让我们发现乘务长死了,进而怀疑她?” 齐尘一时无言。 半晌,他才阴沉地说道: “我不清楚蓝梦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我刚刚差点就被那鸟害死!” 陈极面色复杂:“可她为什么要杀乘务长?” 乘务长只是个普通npc,就像春城男子一般。 蓝梦没有任何动机杀她。 他这句话刚问出口,齐尘就猛地抬起头。 “有没有可能,乘务长发现了什么,才会被她灭口?” 齐尘现实就是警察,下意识间,將自己以前的经验讲了出来。 “这种和案情扯不上联繫的杀人,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掩盖信息。” 陈极一愣:“所以蓝梦背著我们干了什么?” 齐尘摇了摇头。 如今情况越发扑朔迷离,蓝梦、段丛都无缘无故地消失,第二根髮丝又出现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蓝梦没有死,否则小鸟无法被使用。 菲儿忽然问道: “还有多久到死亡节点?”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陈极看了眼屏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多,但找到的线索杂乱无章,更对活下去没有任何作用。 只知道两点: 一,石砖能限制髮丝的分裂。 二:髮丝可能是“钥匙”。 而这已知的两点,反而带来更多的谜题。 首先,吴舟身上必然也有石砖,否则他在將春城男子传染之前,无法保护住自己。 但眾人在他身上没见到石砖。 然后,髮丝作为“钥匙”,又是为了打开什么? 关於这个问题,陈极隱隱感觉,他们无法在这趟飞机上获得解释了。 根据邮件的內容,“钥匙”是要被送往烟京。 也就是说,“钥匙”对应的锁,是在烟京。 还有莫名其妙的春城连环杀人案......那只人皮鬼根本都没出现。 这些线索,都与这次域,活下来的目標扯不上关联,反而像一大串赘余的背景故事。 “怎么这次域的感觉,这么像丽汀公寓呢?” 陈极一愣,他终於想起来,这股熟悉的困惑,像是一大团缠在一起的毛线团般的滯阻感,从哪来的了。 他曾在丽汀公寓的域里感觉到过! “是不是我想多了?”陈极有些不安。 上次从丽汀公寓出来后,背后的凉风,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聊天室】 【万小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万小双:62排有人报告,闻到一股臭味。】 “62排?” 齐尘立刻说道:“那是我的座位后头,飞机最末端了。” “再往后就是大备餐间,只有工作人员能进——” 他说到这,神色忽然剧变: “蓝梦!” 入域者中,只有蓝梦和六子能进后方的备餐室,哪怕是齐尘都没有钥匙。 陈极立刻滑开手机,看见菲儿更快地发了消息: 【米菲:乘务长死了。】 【齐尘:62排匯合。】 【六子:??】 陈极並没在群里说话,而是盯著聊天框上面的头像看了一会儿..... 除了系统管理员,九个名字中,如今发言的只剩下了六位。 蓝梦消失、吴舟,张鹏已死。 陈极不再看下去,收回手机,跟著齐尘去了后舱。 卫生间的门,也被锁上,以防有人看见乘务长的尸体。 菲儿被留下来守著羽毛和第二根髮丝。 片刻后。 还没走到62排,陈极已经隱约闻见一股恶臭。 万小双站在走道末端,捂住鼻子,朝著最后方的备餐室偏了偏头。 臭味来源就在里面。 “乘务长死了?”六子正拿著钥匙站在旁边,看见齐尘过来,立刻问道。 以防旅客听见,他的声音放的很轻。 齐尘点了点头,將刚刚发生的事,以及他的猜测,一一告诉万小双等人。 “蓝梦是第二个接受交易的人?” 万小双若有所思,看向齐尘的裤兜:“按这么说,你的两发子弹,就是为她和吴舟准备的了。” “但就像陈极说的一样,她为什么要带你们发现乘务长的尸体?” “这不符合她的行为逻辑啊。” “而且,她不是还阻止了第一次髮丝鬼的传播么?” 齐尘面色严峻。 “我之前也觉得她是个好人。” “但种种证据,都指向了蓝梦,这一点无法否认。” 孙卫明在旁听了半天,此时已经完全认同了齐尘的话: “齐尘说的有道理,而且,第二根髮丝明显就是被人为藏在羽毛里的,那最大的嫌疑,不就是蓝梦么!” 他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估计蓝梦之前的所有行为,都只是在偽装。” 万小双的眉毛轻挑:“蓝梦的心机有这么深?” 她的语气表明了,对齐尘的推测不太认同。 与此同时,六子也已经將备餐室的门打开。 一股发酵后的浓浓恶臭,衝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孙卫明站在最前方,一个没忍住,忽然俯下身,就要吐出来。 六子的面色也很难看,喉咙滚动,胃里一阵翻涌。 这间备餐室內,正是段丛。 已经死了。 段丛的死状,噁心至极—— 他的整个腹部,都被从中剖开,肠子和血流了一地...... 地上全是四散喷溅的呕吐物,甚至连段丛的嘴边,也残留著一部分。 “等等。” 陈极忽然一怔。 他走进备餐室,蹲在段丛尸体的旁边,凝神看去。 “为什么......?” 陈极喃喃道,转身看向眾人: “段丛的胃被人取走了。” 第168章 【域·红眼航班】猴首 末端备餐间內依旧散发著浓烈恶臭。 客舱內,已经有旅客在抱怨这股味道,而新的线索已然出现,几人只能先暂时躲进备餐间。 万小双亦蹲在了段丛的尸体旁边,眉头深深皱起。 “这不是鬼乾的。”她很直接地说道:“段丛腹部的刀口很利落,由外向內,是人为。” “如果是髮丝鬼,那么段丛全身都会被撕裂,而且伤口的方向也会相反。” 齐尘坚持道:“是蓝梦。” “备餐室只有她和六子有钥匙。” 陈极摇摇头,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隔著钢笔,微微拨动著段丛的创口。 笔身顿时被沾染上血污。 “我们来倒推一下。” “首先,无论凶手是谁,他取走段丛的胃,是为了什么?” “胃里是否存在什么东西,能对这个人有好处?” 陈极沉吟道:“我刚刚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段丛携带的青苔石和髮丝,並不是被一直存放在他包里的?” 六子脸色忽然一变! 他和陈极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此时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段丛將髮丝藏在石头里.....吞了?” 陈极点了点头。 万小双若有所思:“很有可能。” “你们还记得段丛最后一条简讯么?” “他问那个曾总,“这个方法”確认安全吗?” “对。”陈极接话道:“单纯放包里,除非段丛已经知道青苔石会失效,否则他为什么要多问一句?” “而且段丛一直在呕吐。” 陈极又想了想,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他推开门,在孙卫明几人不解的眼神中径直走了出去,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手里多了一包鼓囊囊的呕吐袋。 “如果真是在胃里,那么呕吐物內必然有痕跡。” 陈极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又往里头快速瞄了一眼。 他的喉咙连续滚动几下,似乎在强行抑制自己的噁心:“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袋子被人翻过。” 所有人都有些想吐了。 陈极將衣领拉高,掩住口鼻后,才把袋子里的东西倾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 眾人都暂时离开了备餐室,在门外僵硬地站著,面色苍白。 孙卫明紧闭双眼,试图將刚刚搜查的过程从记忆中彻底抹去。 “已经確定了,段丛吞下过青苔石。” 万小双从卫生间內走出,手上湿漉漉的:“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能把石砖咽进胃里去的?” 陈极道:“不一定是石砖。” “想想石弹,青苔石可能被做成了別的样式。” 他又快速地解释了一下,石砖牢笼是根据髮丝鬼的大小来变化尺寸的,因此才能保证髮丝鬼不会从中逃走。 如果青苔石所限制的对象,不是发茧,而是一根髮丝,那么其对应的尺寸也可能缩小许多。 “还有,吴舟当时说的话也有问题。” 陈极补充道:“他说的是“我拿到了一根髮丝”;而不是,“有人给了我一根髮丝”。” “吴舟也是个狠人......”六子嘴角抽动,吴舟的那根髮丝,很明显是从呕吐袋中取出来的。 齐尘靠在备餐室的门边,双眼低垂,语气有些不解: “那段丛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就算没有髮丝鬼,单单咽下这些石头,都很危险了吧?” 古代有种自杀方法,吞金,便是由硬物导致肠道堵塞、或是消化道破损,最后极为痛苦地死去。 六子也不太理解。“现在又不是奴隶社会了,犯得著为了老板的事拼上自己的命么。” 万小双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耳朵一动,立刻看向齐尘: “备餐间內有动静!” 她非常隱约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布料窸窣的声音! 但...... 此时的备餐间內,只有一具尸体! “段丛诈尸了!” 孙卫明立刻脸色一白,连续后退几步:“不,不对,是他被髮丝鬼寄生了!” 一瞬间,一幕恐怖的画面顿时浮现在了孙卫明的脑海中..... 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般的黑色长髮,从段丛的胃里爬了出来...... “我们刚刚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头髮。”齐尘摇摇头,但面色依然凝重。 他右手立刻伸进裤兜,一脚踢开门,手枪同时被抽出! “......” “啊?” 齐尘困惑地揉了揉眼。 陈极一时无言,立刻將外套拉开。 他发现自己的內兜破了。 隔著一层毛衣,陈极之前並没注意,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万小双苦笑一声:“看来,段丛愿意吞下青苔石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她轻嘆道: “一念贪思,万劫不復。” 一只毛绒绒的猴子玩偶,正趴伏在段丛的尸体上,抱著几根亮闪闪、沉甸甸的金条。 正是从段丛身上扒出来的。 “这猴子哪来的?”齐尘满脸懵逼。 只有六子,看向陈极,忍不住笑出了声。 万小双跟著六子的视线,看向陈极,不禁轻笑道: “这只诡物蛮有意思的。” 陈极满脸尷尬,上去就要把猴子拎起来。 然而平时动都不动,只知道睡觉的小猴,却在此刻,搂著金条上躥下跳! 最终攀爬到了备餐室的柜子上方。 “原来小猴喜欢金子啊。”六子走到柜子下方道:“小猴,分我一根行不?” 猴子背对著他,一动也不动。 “好了,下来——” 陈极无奈地道,顺手拿了副扫把,对著猴子的尾巴戳去。 猴子全身一抖! 它立刻转过了身,双眼猛地睁大,黑洞洞的纽扣眼中,居然生出了一股狰狞的怒意! 如同在恐嚇陈极,离它的金条远点! 就在看见猴脸的一瞬间..... 陈极的动作猛然凝固。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猴子那张被缝住的大嘴,感觉到大脑一片混乱! 一人一猴的身后,剎那间,寂静无声。 直到孙卫明悚然的声音响起: “......这猴子的嘴上......是什么?” 甚至连六子,都在一步步后退,脸色煞白,心跳如鼓! 猴子玩偶的嘴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线中...... 被缝上了一根黝黑的髮丝。 像是一只泥土里的蛆虫一般,在疯狂地蠕动。 第169章 【域·红眼航班】第十人 只有陈极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因为.....猴子玩偶,自始至终,都被他贴身放著,只隔了一层毛衣! 而段丛的身边没有髮丝,这一点眾人都已经查验过。 那这第三根髮丝,是从哪来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藏到猴子玩偶身上的? 为什么,髮丝没有趁机寄生自己? “不对劲!” 齐尘忽然在旁边低喝一声,双眼凝重:“那根头髮好像被限制住了!” 万小双推开齐尘,走到柜子下方,专注地凝视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微微点头: “髮丝的两端,都被缝在了红线上。” 髮丝无法再继续生长与分裂,如今看来,只是在挣扎。 “陈极.....”齐尘眼神怪异:“你这只诡物是怎么回事?” 猴子表情怨毒,嘴却被红黑相间的线所缝住,浑身鬼气森森,让齐尘身上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它只是个侦查型诡物。” 陈极简单地说道,没有多加解释。 他伸开手臂: “下来。” 陈极低语:“我不拿你的金条。” 猴子玩偶呲著牙,静静和陈极对视。 几秒之后,它似乎確认了陈极没有说谎,才坠到陈极的怀抱之中。 “小猴,你这根髮丝从哪来的?” 六子立刻凑了上来,他见过猴子多次,並不觉得这只诡物有什么可怖的。 猴子指了指备餐室外。 “它能交流!” 齐尘有些诧异地道,连忙询问:“是不是蓝梦给你的?!” 猴子玩偶疑惑地偏头。 万小双却轻声询问道:“吴舟?” 猴子点头。 “果然。”万小双看向陈极,忽然一怔。 陈极驀然蹲了下来,拣起段丛衣服的一角,给猴子擦了擦嘴。 “上面有呕吐物的残渣。”他说道,观察著衣角。 “看来,吴舟的那根髮丝,其实是传到了我身上。” 陈极默然,又看向了猴子:“谁將这头髮缝到你嘴上的?” 猴子指了指自己。 它从陈极的怀里跳了下来,窜到六子身上,双臂一紧,便夹掉了一根黄毛。 六子捂著头:“??” “它在模仿当时的场景。”陈极恍然明悟。 猴子夹著黄毛,撞了一下陈极。 “这是在说.....当时在卫生间外,吴舟撞我那一下。” 陈极解释道。 几人都眼尖地看见,六子的黄毛掉到了陈极衣服上。 猴子攀在陈极身上,操纵著黄毛,一路缓慢地爬到了陈极的脖子里。 “......难怪。” 陈极猛地回忆起,在髮丝鬼第一次出现后,他的脖子曾经短暂地痒了一下。(註:159章末) 猴子將黄色头髮黏在陈极的脖子处,自己则钻回了陈极拉开的內兜。 几秒之后,所有人眼前一闪,恍惚间好像有只毛绒绒的手臂闪过。 猴子爬了出来,摊开手,猴掌上正是那根黄毛。 “原来是这样。” 齐尘面色复杂,猴子像耍杂技一般,表演了它是怎么阻止髮丝寄生的。 “你的诡物救了你一命......” 他看向陈极,有些羡慕地说道。 “不对啊?” 孙卫明一直在旁吃惊地看著,此刻忽然脸色一变:“那最开始,寄生在春城男子身上的髮丝.....又是哪来的?” 齐尘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猛地闭上了嘴,眼里露出深深的迷惑。 “那.....那就不可能是蓝梦了啊?” 齐尘支吾半天,才迟疑地说道:“她根本没必要放出髮丝鬼,又救我们一命吧?” “可小鸟上的头髮……” 陈极沉默了半晌。 他抬起头,表情有些恍惚,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一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之前那只小鸟,並不是蓝梦在使用。” “这次进域的,真的只有九个人么?” ...... 咔嗒。 咔嗒。 咔嗒。 “301,301.....” 男人走过后舱卫生间,看著那道紧锁的大门,按动著手上的计数器。 “不对。” 他无声地默念著,嘴角挑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忘了,死了两名乘客。” “300。” “299。” 男人的视线看向最后段的备餐室,又按动了计数器: “300,301,302,303,304....” “304......” 他穿过走道,脸上依旧带著职业性的微笑。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男人掀开帘子,对著眼前的双马尾女孩说道。 女孩静静地看著他。 咔噠。 “305。” 男人默念,瞥了眼双马尾女孩的脚旁。 “垃圾需要收一下吗?” 他微笑著说道。 女孩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將地上那突兀的饭盒,挡在身后。 “好的。” 男人不太在意,继续往前走去。 穿过前舱备餐间,便是公务舱。 12排靠窗的座位上,一个脸上湿漉漉的青年男子,正倚著窗闭目养神,似乎在睡觉。 男人走过他身边,没有按动计数器。 “小童,你见到乘务长没?”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烦躁的声音。 “没有啊。”男人等了两秒,才慢悠悠地说道:“怎么啦?” 副机长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叫了半天了,让送瓶水过来,一个两个都不吱声。” “还有那个小蓝也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现在机长去后舱巡逻,我走不开,要不非得出来训她们一顿不可!” 男人顿了顿,体贴地说道:“副机长,消消气。” “我马上给您送水过去。” 对讲机那边嘟囔了一声,便不再发出声响。 男人將对讲机放回兜里,心里默念: “怎么了?” 一道非男非女,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了句话。 男人无声地道:“我没有失败。” “等著看吧。” 他心里的声音沉默不语。 男人慢慢收起那副礼貌性的假笑,脸上面无表情。 他走到备餐间內,將架子拉开,露出下面的封闭式餐车。 一缕淡蓝色的衣角,沾著点点血跡,从缝隙中漏了出来。 男人打开餐车,静静地看著里面,被折断四肢,蜷缩著的蓝衣空乘。 蓝衣空乘的眼睛已然灰暗。 “反正都要死,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 男人轻声说道,眼神寒冷如冰。 “非要將意识躲进那只黄鸟里......” 他面色阴沉,想到自己使用那只簪子时,里面残留的意志,是如何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要怨我。” “只能怪你们自己,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男人看了看蓝衣空乘,又回身望向帘子后的前舱卫生间。 他紧紧绷著嘴,將蓝衣空乘的尸体又往里塞了塞。 下面是一副血淋淋的胃,已经被剖开,压在一瓶瓶矿泉水之上。 男人从中拿了一瓶,隨意地擦了擦。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副假笑。 咚。 咚。 “副机长,辛苦了。” 他推开门,声音阳光而体贴: “这是您要的水。” 第170章 【域·红眼航班】空少 末舱备餐室內。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极在恍惚地低语: “一切的不合理,都是因为我们误判了前提条件。” “为什么蓝梦要杀乘务员?” “为什么小鸟想靠近我们,却又一直提醒,甚至自残?” “蓝梦又哪有时间.....在不被我们发现的情况下,將段丛杀死,藏到后舱?” 齐尘的神色几番变化。 质疑、困惑、明悟......再到懊悔。 他看向陈极,声音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蓝梦......” “那簪子......” 万小双抿了抿嘴:“蓝梦,多半已经死了。” “她的意识可以与小鸟相连,或许正因如此,那只鸟才会反覆做出自相矛盾的行为。” 齐尘双眼黯淡,他已然明白,想害死他的小鸟,並不是蓝梦在操纵。 但很有可能,蓝梦的意识仍然残留在里面,小鸟才会表现的如此反常。 蓝梦......有些迟钝,不是很聪明,但她却绝不如齐尘所揣测的一般,会伤害自己的队友。 这个女孩就像她的小鸚一般,力量微弱,却拼尽全力,救了所有人两次。 “我......” 齐尘想说些什么,可又闭上了嘴,双拳紧握,无力地垂在身旁。 陈极闭上眼睛,以这名隱藏的入域者为起点,一切事便可串联起来: “乘务长也许就是发现了蓝梦被杀,才会被灭口。” “如果这么解释,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从一进域开始,便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幽魂.....窥视著我们的一举一动。” 孙卫明无法置信地喃喃道:“可.....可聊天室內,只有9个名字啊?” “难道,那不是对应著9人吗?” 陈极打开了手机。 他凝视著聊天室最上方的头像,不是九个,而是十个。 第一个灰色头像所对应的名称,正是【系统管理员】。 聊天室的第一条信息: 【系统管理员:聊天室已启用。】 而回到陈极与菲儿的私人聊天界面中...... 一切,都早已有所提示: 【米菲:我没事干在研究这个软体】 【米菲:发现长按头像10秒可以编辑个人页面,还能私聊】 “米菲”这个id,便是菲儿在这次域的中途,修改的名字。 只不过陈极当时忙於应对髮丝鬼,忽略了这个细节。 “很简单的障眼法.....”万小双眼神冰冷,“当然了,他接受了交易,比所有人醒的都更早。” “这也意味著,这第十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发现聊天室的存在,进而修改自己的名字。” 陈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知道,蓝梦的诡物作用是什么。” 在限制第一只髮丝鬼的时候,蓝梦曾在群里提起过,她借用了自己小鸟的力量。 “小鸟將我们引到乘务长的被杀现场,既可以趁乱將髮丝传播到我们身上,又能转移嫌疑,让大家都去怀疑蓝梦。” 万小双嘆息一声:“手段阴险,也难怪,他会愿意和鬼做交易......” 此时情况已经明了。 哪怕是孙卫明,也在眾人的推测之下,隱约猜到了这第十名入域者是谁。 “空少。” 陈极简单地说道:“他也有这间备餐室的钥匙。” “春城男子被寄生之前,飞机顛簸,那名空少曾经接触过他。” 陈极没有说的是,他其实怀疑,空少当时真正想触碰的人其实是自己。 只不过陈极速度飞快,还没等空少推到自己,便一溜烟窜到座位上去了。 第十名入域者的身份已然清晰,几人简单商討了一下。 万小双缓慢地理著思路: “吴舟声称自己只拿到了一根髮丝,那么空少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也对应著齐尘手枪里的两颗子弹。” “之后,两根明面上的髮丝,全都失效,空少杀死段丛,取走胃里剩余的髮丝。” “我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杀死段丛?” 这对空少来说,算得上是一步烂棋。 正是这一举动,让眾人发现了段丛的尸体,进而推测出空少隱藏的入域者身份。 齐尘沉思道:“我也觉得他太著急了。” “在我们发现段丛尸体之前,空少占了绝大部分优势,他完全可以一直拖延时间,等死亡节点之后,再去动手啊?” “他难道不怕髮丝鬼毁约么?” 陈极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一直在思考,段丛为什么要將包裹著髮丝的青苔石,咽进胃里? 没有规定石头不能被带上飞机啊? 那名“曾总”,完全可以让段丛用更安全的方式携带髮丝,为什么偏偏要吞进肚子里? 他想到了那些散落在包里的碎末...... 已经失去了活性。 和后舱卫生间的石砖牢笼一样。 “各位。” 陈极忽然开口道:“我想,空少之所以会这么著急,八成是被髮丝鬼逼迫的。” “段丛为什么会选择吞下青苔石?” “曾总让他这么做,肯定是为了让髮丝安全抵达烟京,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青苔石在人体中,能延迟失效!” 但,曾总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段丛只是个普通人,他的胃很脆弱。 “髮丝鬼有两次寄生的机会,也对应著齐尘的两颗子弹,但都失败了。” “也正因为如此,它才如此急切地要空少將最后一根髮丝取出。” 万小双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寄生需要时间。” “同时,我甚至怀疑.....髮丝鬼自己也不完全信任空少。” “毕竟,他们的交易內容,只是杀光所有入域者,而不是帮助髮丝鬼寄生。” “如果这么说的话......” 万小双抱紧双臂,看向外面平静的客舱,眼里意味不明: “髮丝鬼和它的交易人之间,也在互相猜疑啊。” 空少很可能在忌惮,髮丝鬼会將自己也一同寄生。 他第一次使用髮丝鬼,也是在赌,入域者这里有制约的方法。 同时,空少还能藉助这次尝试,將入域者们的保命手段逼出,这样等到他最后动手的时候,所有人將再无反抗之力。 “空少估计要在最后憋个大的。” 陈极想了想,声音变得严肃。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要在聊天室里发言。” “现在形式顛倒了,他在明,我们在暗。” “我们只有两点优势:” “一,他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身份。” “二,他也不知情,齐尘的枪里到底有几颗子弹。” 陈极专门回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確认自己没有將齐尘的情况具体说明。 第171章 【域·红眼航班】三不猴 “这里已经不会有多余的线索了。” 陈极推开门,再也没有犹豫,眉头紧皱。 “我们现在最关键的目標就是找到空少。” 无论空少最后要做什么,他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髮丝,他的意图都必定是要杀死所有的入域者。 而且陈极也不知道,空少手里是否持有诡物。 “走,先和菲儿匯合。” 几人立刻走出末端备餐室,菲儿那边,还有一根未被限制的髮丝。 只不过它暂时没有宿主,现在还处於可控状態。 越往前走,所有人的脸色越紧张。 谁也没见到空少的身影..... 而客舱內,极为平静。 空气宛如凝固了一般。 已是深夜,许多乘客正倚在座位上,紧闭双眼,沉沉入睡。 他们单纯地觉得,一觉醒来,或许飞机就该降落了,却並没意识到,这架飞机已经出现了好几具尸体..... 而不远处的卫生间里,还有一只鬼,在蠢蠢欲动。 陈极看了眼表,离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小时。 他的心底隱隱一沉,留给他们阻止空少的时间已然不多。 这安寧的氛围,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暗流涌动...... 一道乳白色的裙摆在帘子下闪过。 正是菲儿。 她听见了走道上的脚步声,只是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便又退回到盖著髮丝的饭盒之前。 菲儿一直认真地履行著守卫髮丝的任务。 没过几秒,陈极几人便进到前舱卫生间外。 “你见到空少没有?” 六子立刻问道,甚至来不及解释之前发生了什么。 菲儿点点头,指向公务舱:“他去过前面。” “不过,回没回客舱我不知道。” 左右两边走道被卫生间隔著,而饭盒所在的位置,刚好处於盲区,让菲儿无法看到另一边走道的情况。 “末舱怎么了?你们在那边待了好久。” 由於眾人都不再使用聊天室交流,菲儿这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六子和齐尘没有回答,直接往公务舱走去,两人的神色极为难看。 万小双快速地和菲儿解释了一遍。 “这样?”菲儿蹙起眉头:“难怪他当时问我要不要清走地上的垃圾......” 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一直看著这个盒子,第三根髮丝还在里面。” “放心吧。” 陈极心中微微一松,点点头。 他现在只能祈祷,段丛胃里只剩下一根髮丝,也就是被盖在饭盒下面这根。 这也是最符合如今情况的推断。 片刻之后..... 一只手掀开了帘子。 六子黯然的脸从帘后浮现。 “找到蓝梦的尸体了。”他简短地说道,將所有人最后的希望掐灭。 备餐室內,陷入了一片寂静。 陈极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他原本还怀有零星的希望,蓝梦或许只是被打晕、或者被挟持了。 “死状很惨......”六子的声音很低沉。 他没有具体描述,但能让入域者说出“很惨”两字,那必然不是简单的死法。 万小双嘆息了一声。 万籟俱寂中,大家都听见,公务舱內,传来一阵重重的锤击声。 就像是有人在砸桌子一般。 “齐尘。”六子嘟囔道,“他.....唉。” 陈极默然,换做他是齐尘,此时一定也很难接受。 毕竟,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蓝梦很有可能在死时,通过小鸚听见了齐尘对她的揣测和怀疑。 “逝者已逝。” 万小双轻声道:“你们看见空少了么?” 六子面色变得更差,摇了摇头。 “每个角落,哪怕是驾驶舱我们都看过了,哪里都没见到他。” 以防万一,等到齐尘平復完情绪之后,眾人又分开去客舱检查了一遍,但没有任何收穫。 唯一的发现...... 就是所有卫生间的镜子全被打碎了。 这无疑是空少之前所为,为的就是防范“面膜”被其他人用在自己身上。 大家又回到了前段备餐间,守在髮丝旁边。 还有四十分钟。” 陈极看了眼表。 而空少再次神秘地消失了。 齐尘眼睛猩红,靠著墙,手紧紧藏在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小双轻抚著自己的白色西装,只是沉默。 孙卫明双腿直打颤,他从来没经歷过这样的域,最大的威胁不是鬼,而是队友。 失踪的空少,如同悬在眾人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隨时都有可能爆发出灭顶之灾。 “我们不能这么被动等待下去了!” 六子在一旁来回踱步,眉头紧皱:“他到底是怎么在飞机里消失的?” 飞机就这么大,除了限制第一只髮丝鬼的卫生间,每个角落眾人都搜寻了一遍。 陈极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除了诡物的特殊能力,他找不到別的解释。 “还有髮丝鬼.....” “没有禁忌,沾到必死。” 他思忖著,“一旦最糟糕的事发生了,到底有什么方法能逃走?” 而且飞机还是个绝对的密闭空间。 “活到降落......” “一定要降落到目的地么?” 陈极心中短暂地闪过这个念头,又被自己驳回。 紧急迫降,这无疑是个取巧的方法,但危险係数太高。 而且这个操作不可逆,万一域就是这么死板,只认降落在目的地,那就完了。 猴子? 或许可行,但最多应付髮丝。 想到这,陈极不禁一怔。 他赶紧將趴伏在怀里的猴子抱了出来,放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齐尘抬眼看了一下,脸色微变。 即使已经见过猴子,但每每看见猴子惊悚的猩红大嘴,他还是会后背一凉。 “以绝后患。” 陈极简单地道,看著小猴在地上爬动,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般,靠近了饭盒。 啪! 猴子一掌將饭盒掀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几步。 “髮丝没有宿主挪动不了太远。” 陈极赶紧解释道,看著小猴將脸埋在簪子上面,应该是正在吸取髮丝。 就在此刻......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后舱! 那间被锁住,限制著第一只髮丝鬼的卫生间內,忽然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就像指甲刮过黑板—— 传出来的第一秒,陈极全身,立刻爆起鸡皮疙瘩,感觉耳膜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但,髮丝鬼的嚎叫..... 远远不如陈极所目睹的一幕恐怖。 因为...... 就在那声嚎叫响起的同一刻。 时间如同被凝固。 陈极的身体瞬间僵硬如一块石头,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剎那定格。 只有他一个人的思维,在如同植物人一般的身躯里疯狂流动..... 陈极看见了。 猴子从饭盒上抬起头,凝视著发出嚎叫的卫生间。 它的脸不是玩具的模样了。 是那只......皮肉鬆弛,毛髮稀疏的三不猴。 第172章 【域·红眼航班】言? 猴子的身体,如同人类一般直立起来,昂首挺胸。 这一幕荒唐而可笑,猴身依旧如玩偶一般毛绒绒的,可上面顶著的,却是三不猴狰狞的头颅。 猴子扭回头,静静地直视著陈极。 它两片干扁的嘴唇在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受限於红线,无法张开。 陈极看著那两只黑洞洞的猴眼,忽然冷汗直冒! 一直带著小猴玩偶太久,陈极差点就忘了,三不猴在【不言】阶段的恐怖! “幸好它说不了话……” 陈极心臟砰砰直跳,他没有丝毫怀疑,三不猴如果能说话了,第一时间就会让自己暴毙。 毕竟,是他將三不猴带出的域,还是用一种很不体面的方式…… 而且钢笔经常欺凌小猴,陈极刚开始还管管,后来次数多了也习惯了,並没有任何作为。 三不猴就这么凝视著他,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下一秒…… 陈极心神俱裂! 他忽然发现,三不猴嘴上的那两根黝黑髮丝,开始朝著后舱的方向剧烈蠕动,扭曲,將原本密密麻麻的红线挤掉了两根! 再加上之前无缘无故脱开的线头,陈极惊悚地看见,三不猴的嘴角,在轻微地张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三不猴笑了。 或者说,是嘴角在脱离禁錮之后,微微地勾起。 它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地堆起,挤的猴眼也眯了起来,可这一幕,反而让陈极心中一凉! 因为那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子里,根本不是笑意,而是无尽的恶意! 这是副嘲弄的笑。 如同在讥讽陈极的自以为是。 时间仍然在凝固…… 三不猴的布爪指了指陈极,又指了指外面。 他在挑选。 挑选什么? 陈极无法理解,无法行动,只能看著三不猴像人类一般,挺著背走了出去。 扑通。 一道什么东西坠到地上的声音响起。 几秒之后…… 三不猴回来了,猴身脏脏的毛线上,出现了几点血跡。 陈极心里猛然一沉! 他仔细看去,瞬间呼吸停滯,猴子嘴上的两根髮丝脱落了! 只剩下一端连著! 陈极的大脑里,恍惚地闪过一个念头:“代价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三不猴忽然发出了一个音节。 对著后舱,那间收容著第一只髮丝鬼的卫生间。 “鬯。” 那不是人言。 是一道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囈语,充斥著陈极在任何鬼身上都没见过的恶意。 这个字,不是和人类说的! 就在这个音节说完的一瞬间,两根髮丝立刻回溯到之前的状態,甚至连那根脱落的红线,也在此刻被修復! 三不猴的嘴,再次被密密麻麻地缝上。 与此同时,陈极的身体忽然一软,感觉到时间再次流动,听见齐尘在轻声嘆气,看到猴子仍然是玩偶,就像之前的一切,只是错觉一般。 猴子玩偶翘著毛绒绒的尾巴,头依旧是玩具形態,很活泼,跳到了陈极身上,要拱进他的怀里。 陈极把它推开了。 “发生了什么?” 陈极全身一冷…… 他隱约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从帘后传来。 陈极僵硬地掀开帘子,看到客舱最前方的座位旁,一个男人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他被嚇到失语,全身如同筛子般抖动! 而在男人的前方,端坐著一具…… 无头的尸体。 鲜血,从脖子的断口处汩汩流下。 猴子將他斩首了。 啪嗒。 那颗头颅,从座椅上,咕嚕嚕地滚到地面,掉落在男人的脚边,直接將他骇到晕死过去! 这一幕,瞬间让陈极想起了,在【不看】阶段,那些被摘掉头颅的入域者…… 陈极的呼吸猛然急促,脸色煞白,他忽然意识到,三不猴之前的挑选,是在选择什么。 不是眼前这名被斩首的乘客,就是陈极自己。 无论如何,都得死一个。 这就是……仅仅只发出一个音节,甚至丝线只开了一点的代价。 陈极木然地走回备餐室,看著之前被他推开的猴子玩偶,此时正依偎在六子怀里。 “簪子上的髮丝不见了!” 齐尘似乎鬆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那根髮丝寄生了!” 六子抚摸著猴子玩偶的毛髮,像是夸奖一般:“小猴立大功!” 万小双也是面色一缓。 哪怕是孙卫明,也对猴子玩偶没这么忌惮了,反而觉得小猴颇为有用。 只有菲儿,在看见陈极的脸色之后,默然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並没有对看到的一切发表任何评价。 她只是从旁边拿了个毯子,將那名乘客的尸体盖上,又將头藏到了座位下方……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静静回到陈极身旁。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眼。 一双眼里是愤怒和迷惘,而另一双眼里,只有深深的担忧。 但无论是菲儿还是陈极,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只猴子玩偶……从来都不可控。 陈极的大脑很混乱,一个又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闪出: 这算【言】么? 如果算的话,为什么猴子只能说出一个字? 又为什么,它在之前的域中,没有变成过三不猴? 这次域,又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髮丝鬼? 还是说..... 陈极紧紧握住兜里休眠的钢笔。 但,最为关键的问题是…… 陈极扭头看向后舱卫生间,猴子,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第173章 【域·红眼航班】鬼治鬼 十分钟前。 狭窄的后舱卫生间里。 男人静静靠在门边,始终与石头牢笼保持著距离。 他藏在身后的手一直隱秘地握著门把手,似乎稍有不对,就要夺门而出。 石砖已经脱落了不少...... 如同飞蛾破出蚕茧,一颗被灰色薄膜紧紧裹著的头颅,拨开发丝钻了出来。 上面的脸已经退化到原先的模样,不再存在五官,只有几个隆起的凸块。 “这是你的本体?” 男人谨慎地说道,手已经微微转动。 “本体?” 那团灰色的头颅发出模糊的声音:“你的想像力太弱小了。” 那些隆起在缓缓蠕动,不知道是在发声,还是单纯想突破薄膜的限制。 男人一阵沉默。 他不愿意承认,但心中確实扬起一阵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你们,难道不是由髮丝產生的吗?” 头颅:“是。” “我们只是母亲的分身。” 它仰起头,像是要给男人展示自己灰色的脸皮: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母亲重新降於世间。” 在头颅的囈语中,男人终於勉强听懂了这位【母亲】,到底是什么。 它根本不在这儿。 据头颅所言,它们只是从这位母亲万千黑髮中取出的几根。 而母亲的本体,在非常遥远的地方,被禁錮住无法逃离。 但她的意识是无限的,能在自己的分裂体中穿梭。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达到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头颅没有说。 它很快就像做梦一般,开始嘟囔起男人听不懂的话。 男人的手默默鬆开。 他看著发茧,想到这只鬼分裂出三头三身,大概明白了前提条件是什么。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头颅忽然又说道。 “你害怕死?” “我说过,我会保你活著。” 这是交易者只剩下男人一位时,男人要求的附加条件。 啪嗒。 又一块石砖掉落在地面。 如今牢笼中已经出现不小的缺口。 “我告诉过你,用小鸟传播,风险很大。” “你应该在去送水的时候.....再將第三根传播出去.....” 头颅的声音很低沉,带著被压抑的愤怒。 男人喉咙动了动:“他不是合適的宿主。” 头颅没再说话了。 男人心里冷笑一声。 和他猜想的一样。 髮丝鬼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入域者全被杀死,而是它自己能无限分裂。 之所以要杀死入域者,是因为它在惧怕,入域者们身上也有青苔石。 “將髮丝传播给机长.....”男人心里默默想到,“我还能完成任务吗?” 域的目標是要活到飞机降落。 就算髮丝鬼能保他一直活著,但飞机不降落,域河就无法出现,他只能活在这架航班上。 他又不是傻子。 “你准备怎么把第三根髮丝取回来?”过了几秒,头颅才问道。 男人笑了笑:“你先把奖励给我。” “我想先知道,你许诺给我的“无法拒绝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头颅没有任何回答。 一人一鬼对峙著。 男人丝毫不急。 他的可选项很多,大不了就不要,在这里躲著,反正鬼也出不来。 等到飞机降落,他也能活著出域。 “你怎么確认青苔石全部用完了?” 沉默片刻,头颅问道。 “他们只有两颗青苔石弹。”男人微微一笑:“使用小鸟的时候,我和那个傻女人的意识短暂融合,看见了这条信息。” “一颗用在你身上,另一颗,必然是用来禁錮我那根髮丝了。” 头颅:“不错。”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男人:“降落五分钟前。” “这对我们是双贏局面。” 头颅阴森森地笑了两声。 男人嘿嘿一笑。 五分钟,足够髮丝找到宿主,又不影响飞机降落。 至於来不来得及杀死所有的入域者..... 这一点,其实不是必选项。 他已经判断出头颅的真正诉求,主动权亦在他手上,完全可以建立起新的交易。 “青苔石已经用光,这才是你的目的。” 男人说道:“你把奖励给我,我让第三根髮丝出来。” 他又补了一句:“你没有选择。” 头颅道:“勇气可嘉。” 男人:“嗯哼。” 他胆子一直很大,否则怎么敢和鬼做交易? 只有吴舟那个蠢货,才会觉得这份交易是诡宿提出的,战战兢兢。 做人要灵活一点,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同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还有四十分钟。 头颅在不安地蠕动。 男人没有反应,奖励没拿到手,他不会有任何行动。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两根木棍,吊著丝线,丝线下空无一物。 男人做作地摆弄著木棍。 “垃圾玩意。” 头颅道。 “我给你的东西比这好千百倍。” “你想拥有母亲的力量么?” 男人眼里一闪,隱约猜到了鬼的奖励是什么。 “在哪?” 头颅嘟囔:“第三根髮丝取到之后,它会分裂出一根髮丝,你可以带走,这就是奖励。” 男人心中微动,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能获取一件诡物。 “会寄生我么?” 男人想了想又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头颅道:“会。” “但是你不用担心。” “青苔石很常见,你自己回想一下吧。” 男人有些不解,捡起地上掉落的石砖,皱眉沉思。 他一直觉得青苔石很眼熟。 没过一会儿..... 男人的眼睛驀然瞪大:“居然是那里的石头?” 那確实很常见了。 至此,他已然確认了头颅没有在骗他,髮丝能力极强,代价就是自己也被寄生,不过他有办法制约。 “行。” 男人微微一笑,这次域收穫不小。 经过长久的拉扯,对峙,和互相怀疑后,人鬼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时间流逝,万籟俱静中—— 头颅忽然哀嚎了一声。 “猴子——” 男人愣了一下:“什么?” “猴子!” 头颅暴怒著大喊! 男人全身悚然! “哪他吗有猴子?!” 他立刻看向头颅,但那上面的薄膜开始疯狂颤抖。 “猴子!” 头颅原本的声音带著强烈的恐惧:“不!” “它怎么在这儿?!” “它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现在就把第三根髮丝取回来!快!” 男人犹豫了片刻,他仔细观测著牢笼里的髮丝,但对方的恐惧不似作假。 到底谁是猴子..... 男人有些不安了,感觉到事情的走向开始不受控制。 如今只剩下三十五分钟,他没再犹豫,立刻启动了手里的木棍。 两根木棍之下的细线,出现了一道幻影,隱约能看见是根髮丝。 但...... 男人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同木偶一般,僵直在原地。 他的思绪停留在了此刻,时间宛如凝固。 只有木棍在默默地运作,操纵著丝线,將髮丝召回。 丝线卡住了。 “你失败了!”头颅悽厉地尖叫著,带动著发茧,也在剧烈颤抖! 它没收到任何回应。 突然...... 正在哀嚎的头颅,猛地顿住。 它默默地转过头,看见自己肩膀上的一边,长出了一颗......猴头。 在静静地看著它。 布满褶皱的脸上,毛髮稀疏,嘴上全是如针一般的竖线。 头颅静止了两秒。 它已然知道,第三根髮丝在哪了。 也同时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 没有任何犹豫,发茧忽然剧烈震动,四只瘦骨嶙峋的灰白手臂在这一刻急速萎缩,將养分全部返还给第一颗头颅。 之前分裂出来的孱弱头颅,原本在发茧中默默滋养著,此时也灰飞烟灭。 换来髮丝在疯狂生长。 借著这股力量,原本就已残破不堪的牢笼,硬生生被髮丝顶开,蔓延到静止的男人身边! 头颅要做最后一搏。 【鬯】 猴头的嘴角溢出一个音节。 卫生间內..... 就在这一秒,变得空空荡荡。 时间恢復流转。 如同暂停的电影被按了播放键一般,男人毫无滯缓地继续著之前的动作。 下一秒,他忽然猛地睁大了眼! 发茧消失了! 就像从没有存在过一般,整个卫生间里,找不到一点它的痕跡! 他感到眼睛一阵发痒,赶紧揉了揉,再睁开眼,依旧没看到发茧的存在。 木棍和丝线晃晃悠悠,男人亦无法再感应到第三根髮丝的存在。 “怎么.....怎么回事?” “那允诺给我的诡物呢?!” 第174章 【域·红眼航班】临近尾声 陈极看了眼表。 还有二十五分钟。 看见陈极回来后,小猴便从六子的身上窜了下来,一溜烟跳到了陈极身边。 它拽了拽陈极的裤脚,抬著头,像是想表达些什么。 陈极一时无言。 他右手紧紧攥著钢笔,然而笔身依旧寒冷如冰。 猴子自顾自地沿著裤腿爬了上去,一直攀到陈极的肩头。 它指了指后舱的方向。 陈极转头看向六子等人:“后舱卫生间你们查过吗?” 六子和万小双均是摇了摇头,他们二人负责搜查48排之后,也就是后舱位置,但刻意避开了卫生间。 “你怀疑空少躲那里去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万小双皱眉道,“石砖牢笼能限制多久,我们都不確定,他怎么敢去那里藏著的?” “可能他觉得石砖能撑到降落。” 陈极简单地说道,掀开帘子。 他瞥了眼盖著深色毯子的无头尸,轻嘆一声。 那个晕倒的男人低著头,还未醒转。 如今出现的三根髮丝中已经有两根被猴子夺走,难度大大降低。 不过..... “我们不知道空少还有没有多余的髮丝。”万小双说出了陈极心中的想法:“还是得找到他。” “就算没有,他也得死。”齐尘面色阴沉。 几人往后舱走去,没有人发现第一排的尸体。 只有菲儿在路过时抿了抿嘴。 然而,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但更为可怖的是..... 里面,只剩下一座残破的牢笼! 陈极心中一震,立刻看向小猴,却见到对方的毛绒猴脸上很平静。 陈极无声地问道:“你將髮丝鬼放出来了?” 不知为何,他对於三不猴做出这一举动,並不吃惊。 小猴摇了摇头。 它指了指卫生间,对著自己脖子做了个抹刀子的动作。 小猴在说:“我杀了它。” 陈极盯著猴子看了几秒,嘆了声气,还是轻轻地將它搂进了內兜。 “猴子在干什么?”万小双敏锐地察觉到了猴子玩偶的动作:“髮丝鬼死了?” 闻言,满脸紧张的齐尘和孙卫明,也看向了陈极。 “他是这么说的。”陈极道:“我判断不了真假。” 他感觉到內兜里的猴子,忽然捶了一下自己的腰。 万小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发觉了陈极的態度变化。 “后舱反正没有发茧的痕跡。”齐尘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到48排后的旅客,都在昏暗的灯光下睡觉。 他正欲扭过头,忽然一惊,一只手从帘后的死角处窜了出来,死死抓住齐尘的手臂! “谁?!”齐尘怒喝一声,抬脚便踹了过去! 一声痛呼传来。 躲在墙边的空少,被一脚跺翻在地。 “你还敢出来?!” 齐尘怒极反笑,揪著空少的衣领便拖拽到眾人面前! 此时,所有人都面色冷峻,看著在地上神情呆滯的空少,不禁想起了蓝梦的死。 “先別动他。” 陈极说道,將齐尘拉开。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空少的身体,確认对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没有別的异常。 没看见髮丝的影子。 “把他捆起来。” 陈极道,没过一会儿,菲儿便將一根安全绳递了过来。 空少立刻被五大绑。 “你想干什么?” 陈极蹲在空少身边,和他保持安全距离,静静地询问道。 “出域。” 空少浑浑噩噩地说道。 陈极皱了皱眉。 齐尘冷笑:“你也配?” 陈极又问道:“到底有几根髮丝?” “三。” 陈极没再问,对著六子和菲儿使了个眼色。 三人撤到前舱,陈极才道:“他不对劲。” 六子沉吟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嚇到了一样。” “而且,好端端的他躲在那边干什么?” 菲儿指了指卫生间:“是不是和发茧的消失有关係?”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陈极,所有人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三不猴杀了人。 菲儿觉得三不猴在杀死髮丝鬼的时候,或许对空少,也做了些什么。 “陈极,你的猴子没骗你。” 一道白衣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万小双。 “空少说,他只是眨了眨眼,发茧就消失了。” “不过......现在三根髮丝全部失效,我的建议是,我们最好什么也別做,等著这趟航班结束。” 六子道:“你什么意思?” “不要刺激他。”万小双简洁地道:“这人状態有点奇怪。”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主动找齐尘。” 这也是陈极的疑惑。 万小双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不过不是很重要。” “这次域的指引,是贪·嗔·痴三个字,假设贪为吴舟,痴为孙卫明,嗔又是谁?” “齐尘?”菲儿道:“他对蓝梦的死一直很愤怒。” “有些勉强了。”万小双摇摇头,“前两位都做了实质性的事,但齐尘现在还算冷静,没有动手伤人。” 陈极一时无言,贪嗔痴可能的含义太多了,甚至连npc段丛,也能与之沾上边。 段丛因为【贪】,才做了【痴】事,由此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然后段丛简讯內的曾总,也犯了嗔罪,但他甚至都没出现过。 “这个域的背景故事也很奇怪,没头没尾的,构不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观。” 陈极喃喃道。 万小双没有立刻回答,眼里暗了暗。 “或许有结尾。”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让其他人听见。 过了片刻,其余的人都出来了,围在卫生间外。 “根据航班信息,还有二十分钟就会降落。” 陈极道,看向舷窗之外:“但我没看见城市的灯火。” 飞机一如既往地在平稳地飞行著,不知为何,眾人甚至没感觉到飞机在下降。 就好像.....它会一直这么飞下去一般。 六子独身一人去了驾驶舱。 几人倚在前舱的墙边,静静地等待著时间的流逝...... 【聊天室】 【六子:副机长死了.....】 “什么?!”陈极双目一凝,无法置信! 第二条信息发了过来: 【六子:我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外面全都黑了,只有很远的地方有一星亮光】 【六子:飞机在往那个方向飞】 “是域河。” 万小双立刻说道。 她和陈极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站了起来,推了一把附近的旅客。 闭著眼睛,似乎在睡觉的乘客,像木桩一样歪倒在了旁人的身上。 没有任何反应。 “全是尸体!” 齐尘和菲儿也一一去检查了下其他乘客,但都无法探测到他们的呼吸。 “不是,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孙卫明惊恐地说道,完全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所有乘客都无声无息地死完了! 陈极想到了他刚刚出来时,看见那位晕倒的乘客。 他以为那人还没醒。 那时候,离降落还剩25分钟。 陈极喃喃道:“他们本来就死了......” 在上次的死亡节点时。 也就是降落前半小时。 如此看来,他们什么也没改变,除了入域者,其他的乘客死了就是死了,只要到达降落前三十分钟的时间点,这架飞机,就会变为幽灵航班....... 只有死人。 为什么? 陈极困惑地想到,为什么这些旅客的死亡会变为现实?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忽然猛地扭过了头! 客舱寂静如墓穴一般...... 齐尘忽然张开了嘴: “阿嚏!” 第175章 【域·红眼航班】以命为笼 “阿嚏!” “阿嚏!” 在所有人悚然的目光中,齐尘就像过敏了一般,连著打了两个喷嚏。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一种恐怖的猜测,在这一刻,浮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甚至盖过了,发现这是架幽灵航班的惊慌。 “齐尘……” 孙伟明惶然地喊道,“你,你只是过敏了,对不对?” “怎么……不是髮丝鬼已经消失了吗?” 哪怕是一直淡然的万小双,也在此刻无法置信。 陈极更是猛地站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但怎么想,怎么回忆,都找不到一丝异常。 三根髮丝,两根在猴子嘴上,一根接近成型,但也被猴子杀了啊? 猴不知何时爬了出来,望著卫生间的方向,纽扣眼里闪著熊熊怒火。 它的嘴巴已经被死死缝住,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取巧。 齐尘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体微微颤抖著,过了几秒,忽然垂下了头,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倒了一般。 “不是。” 齐尘轻声说道。 他站起身,默默地掀开帘子,將空少背到自己身上。 没有从陈极几人身边路过,而是转过身,蹣跚地走到末舱。 帘子是道分界线。 这一边,灯光明亮,是陈极、万小双几人。 那一边,客舱的灯闪著昏暗的红光,齐尘背著空少,站在一百多具尸体的中央。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因为髮丝鬼,还是因为別的什么,齐尘的眼睛猩红如血。 “是空少。” 他说道。 “空少被髮丝鬼传染了——?”孙卫明满脸无措:“可……可他明明看上去很正常啊?!” 陈极却沉默了。 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像是有个石头堵住了喉咙一般,胸口一阵发紧。 他想到了空少出现时,拉住齐尘那一幕。 他想到空少呆滯的双眼。 陈极已然推测出,那只卫生间的髮丝鬼,在被猴子抹除之前,还是分裂到了空少身上…… 他从齐尘突然冷静的语气中,知道了对方已经接受了命运,在几秒钟內做好了抉择。 万小双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心臟的位置,似乎想从中抽出什么,脸色变的惨白。 一段几厘米长的剑柄,飘著红綾,居然从她的心口处被抓了出来! “齐尘,等等!” 陈极心中一震,立刻大喊! 血液在万小双的白色西装上绽开。 那道短剑,再次被抽出几厘米,已经露出冰冷的银光。 “齐尘,让我试试,莲剑或许能斩断你和髮丝的联繫!” 万小双艰难地说道,双手往外拔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似乎如她,也无法轻易將莲剑从心口拔出。 菲儿一愣,手在包里摸索,似乎想掏出电锯。 “没用的。” 齐尘轻声说:“髮丝已经分裂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了。” “不出一分钟,我的身体就会被撕裂,成为髮丝的养料。” 他伸出手,看著自己手心里的皮肤几近透明,下面透出一根根如蝌蚪般滑动的黑线。 齐尘將空少放到自己身前,像挟持犯人一般,制住了对方。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为了蓝梦。” “也为了我自己。” 齐尘说到,猛捶了一下空少的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哗哗声。 像是丝带在震动。 被拍了一下之后,空少的头顶,便似熟透的西瓜一般裂开一条缝。 齐尘没有意外地看著髮丝,在乳白色的脑中蠕动。 “出域!!!!” 空少忽然哀嚎一声!! 原本浑浑噩噩的表情,在头顶裂开的一瞬间,变为惊恐和悔恨。 “出域!!!!” 他又呻吟道,这是深刻印在空少心里的想法。 “不可能。” 齐尘从兜里掏出了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嘭! 他的身形立刻凝固住,最后一颗石弹穿过他的大脑,分解成为一座比之前更巨大的牢笼,將齐尘和空少一起禁錮在了里面。 当—— 万小双的莲剑只差一寸便能取出,此刻寒光如雪,剑刃莫名地震动,发出了一声惊鸣。 齐尘,这名现实中的警察,域里的空警……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保护入域者。 陈极无法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无法相信,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之后,还会是这个结果。 他们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优势…… 猴子甚至开出了言。 錶针滴答滴答地转著,只差十五分钟,这次域就能结束。 陈极全身发冷。 他看著牢笼中,那缓缓蠕动的髮丝,从齐尘和空少的身体里钻出,如同瘟疫,如同瘴气,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我们一直都將髮丝鬼想的太简单了……” 万小双嘆了口气:“我想,它寄生在空少身上,却不显露出来,多半是为了传播给更多的人。” “可不完全的控制,让空少还保留一部分意识,残存著求生的本能。” 这也是为何空少要抓住齐尘。 “齐尘没有形成发茧……”菲儿在一旁低语:“髮丝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当宿主。” “齐尘说的是对的,无论如何,他都会死。” 就像上一次死亡节点一般。 所有人默默无言。 “曾总……” 万小双將剑推了回去,脸色惨白如纸。 “他才是一切的源头。” 孙卫明在一旁木然地坐著,喃喃道:“有什么用?” “他只是个虚构的人。” 万小双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问道:“你知道贵川能源吗?” 孙卫明想都没想,有些诧异地道:“当然!” “做能源的,谁不知道这家公司?” 万小双看向周围的尸体,恍惚地说道:“它的老板,叫曾贵川。” “什么意思?!”孙卫明愣了愣:“你不会怀疑贵川能源和贵山锡矿有关联吧?” “一个是小锡矿,一个是行业巨擘,量级都不同,名字也不一样!” 万小双笑了笑。 “只是一个猜测。” “我只是想,我们明明什么都做了,就是改变不了航班里人的命运,或许是因为,这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 “不可能。” 陈极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国內有过这么大的坠机事件。” 万小双点了点头,自相矛盾地说道:“確实,新闻上从没报导过。”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抚著心口,默默地走向了公务舱。 陈极愣了愣,思索了两秒,对著菲儿使了个眼色。 菲儿眉头一皱,疑惑地偏偏头。 “……” 陈极补充道,也在对著孙卫明说:“我去看一下六子,聊天室联繫。” “ok。” 菲儿顿了顿,才点头。 一分钟之后,陈极走到了公务舱,看著万小双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 “域河已经肉眼可见了。” 她的语气有些疲累:“飞机开启了自动驾驶,不用担心。” 陈极默然。 片刻后,他忽然问道:“曾贵川到底是谁?” 万小双抬起头,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贵川能源的董事长。” “以及……” “公司,阳六人之首。” 第176章 【域·红眼航班】渡口 万小双的眼神很真诚。 她似乎没期待从陈极这里得到什么反应,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陈极,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 “许三道和我讲过你的事。” 这倒是陈极没想到的。 “你是公司的人?”他很直接地问道。 说实话,陈极一时无法判断万小双的身份。 这名女人的气质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淡然而优雅,现实中的身份必然很优越。 而且他隱约感觉到,万小双那柄莲剑......不一般。 “不是。” 万小双摆了摆手:“我只是和许三道认识。” “我们两个.....算是战友,有共同的目標。”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从兜里掏出段丛的手机: “关於贵川能源的资料,你可以出去后查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绝密消息。” 万小双:“曾贵川在十几年前,確实在滇南呆过一段时间。” 陈极心中一怔。 难怪万小双会將“曾总”,联想到曾贵川.....但,曾贵川的早年经歷,万小双又是如何得知的? 陈极垂眸想了想,还是没有询问万小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自己已经隱隱有了推测。 “贵川能源不是一家简单的民营企业。”万小双又补充道:“还有,曾贵川算是公司最早的成员之一。” 她没有就此多说,但陈极也知道,能源矿產与其他行业不同,牵扯颇深。 “我知道了。” 陈极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曾贵川是人吗?” 万小双一怔,原本平静的面容,剎那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此时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陈极,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 “你真的很聪明。” 她顿了顿,才轻声说道:“是,也不是。” 陈极接著她的话:“但曾贵川不是入域者,对吧。” 万小双点了点头。 “ok。”陈极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符合他的猜测,单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获得髮丝,还是连著三根。 “如果阳六人真是普通人,早被另外六名入域者压下去了......” 他默默想到,“阴六人可是持有诡物的。” 而且,阳六人能为公司出力,必然是获得了足够大的好处。 但他们已经足够有钱有势......又有什么,能让他们心动呢? 陈极默然不语。 “滴滴。” 手机震动。 【六子:大家来驾驶舱看看。】 【六子:很震撼。】 陈极愣了一下,看了看表,离降落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后面传来几声脚步声。 他们走过前舱备餐间,在蓝梦的簪子处停留了一会儿。 菲儿將簪子收走了。 驾驶舱的门已经被打开,六子坐在机长座上,双腿翘在控制台上,怔怔地望著眼前360度的全景玻璃。 “这......” 孙卫明张大了嘴。 所有人的眼睛都无法从最前方的舷窗移开! 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域河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如同月亮一般散发著幽幽的冷光。 这次的域河,比任何人所见过的,都要大上几十倍不止! 陈极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幕壮观的画面: 无尽黑夜之中,一架闪烁著红光的幽灵航班,没有来处,没有归宿,直直坠入域河之中...... “我们会坠机么?” 菲儿忽然说道。 “有可能。”六子笑嘻嘻地说道:“或许我们还得从域河里游上岸呢。” “要不先去准备几个游泳圈?” 菲儿很严肃:“我不会游泳。” “他在逗你玩.....”陈极忍不住笑了一下,“不会的,要真掉进域河里了,那谁也活不了。” “应该还是从渡口走——” 等等。 陈极忽然愣了一下。 渡口.....灯笼...... 石砖路。 附著幽幽青苔的石砖。 陈极的大脑忽然劈过一道闪电,二话不说,立刻看向六子: “机长,飞机上有没有撬棍?” 六子被陈极的称呼骇了一下。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摇头道:“没有。” “不过.....” 六子放下腿,走到机长位置之后,在一个隱秘的角落掏了掏: “有这个。” 一把斧头! “安全斧。”六子摸了摸脑袋。 以防真的需要他开飞机,六子还草草看过飞行手册,虽然没看懂,但对驾驶舱的布局已经一清二楚。 “你要撬东西的话,这个应该也行。”六子道:“是用来应急砍消防装置的。” “开过刃,很锋利。” 六子没有说的是,他一度想拿这个对付空少。 “太好了!”陈极心里一动,安全斧比撬棍更好用。 “你要撬什么?”菲儿疑惑。 陈极没有回答。 十分钟之后..... 几人已经踏出域河,和陈极猜想的一样,在飞机坠入域河出口的一瞬间,他们便被传送到了渡口处。 孙卫明已然乘坐小舟离开。 陈极蹲在地上,满头大汗,手上动作不停。 万小双在一旁拿著个大袋子,又从陈极手中接过一块青砖。 “谢了,这些应该够了。” 她笑吟吟地说道,“有备无患。” 万小双拿著十块石砖走了。 那是陈极支付给她的信息报酬。 “六子,帮帮我。”陈极累到坐在地上:“这石砖也太难撬了。” 六子接过了斧头,脸上的震惊依然未消退: “不是.....那些青苔石,居然是渡口石板路上的地砖?!” 这一点谁也没想到,这么一看,青苔石数目比他们想像的要更多。 “嗯哼。”陈极坐在一旁,看著小猴在光禿禿的土堆上窜来窜去。 他之所以要取走石砖,便是为了小猴嘴上的髮丝。 陈极认为有朝一日,他或许能將髮丝取下来,当做自己的诡物。 但髮丝副作用极强,只有青苔石是唯一的限制。 “不是哥们,这石头也砌的太牢了。” 六子紧咬牙关,胳膊都酸了,才拔下来一块石砖。 还是在菲儿已经用电锯,將边缘处刮过一遍的情况下。 嗡嗡声传来,菲儿还在往前剥离著石砖的边缘,都快走到渡口尽头的巨石那边了。 “......我们要將这一路的都挖下来吗.....” 六子生无可恋。 陈极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说不定,下次域就能用髮丝呢。” 一个小时之后..... 三人轮流挖完,扛著一大袋青苔石,登上小舟飘然远去。 只是渡口上的石砖小道,已然变为坑坑洼洼的土路。 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一片狼藉…… 第177章 忙碌的清晨 万小双睁开眼。 她望著眼前空旷的书房,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万小双才拉开椅子坐下。 面前的书桌上是一叠如山般的资料,她將这些文件全部推开,从带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文件夹。 里面的信息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2011年11月.....夜间航班;从春城飞往烟京。” 万小双试著记录。 “果然是现实。” 她喃喃道,斟酌著用词,將段丛,和贵山锡矿的信息记录下来。 写完之后,万小双记下页数,翻到文件夹的第一张。 这里被贴了几张照片。 最上方,是一张抓拍,照片上的男人四五十岁,身形臃肿,在抽雪茄。 旁边清秀的字体写著:“曾贵川”。 一条黑线將他与第二张照片连在一起..... 这张相片透著说不出的诡异。 清瘦的男人穿著黑色风衣,挺著背,气派非凡。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严肃,眼神里透著蔑视。 只是,他执著手杖的那只手.....没有血肉。 是灰白色的手骨。 这张照片旁边只写了一个字: “万”。 万小双的嘴唇,在瞥到这张照片之后,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的眼里瞬间闪过许多种情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屈辱,仇恨,悲凉、决绝...... 像是地底的火焰,永远不会熄灭。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然没有任何的感情。 滴滴。 一条简讯发来: 【许三道:我这几天要回春城一趟。】 万小双沉默了两秒,將刚刚记录的信息,拍了张照发过去。 【小双:这是我这次域的收穫。】 【小双:还有,我遇见了陈极。】 她发完消息之后,便將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 十二个名字,从第一位“曾贵川”开始,到最后一位“杨郁”结束。 所有名字的最上方,还被画了一个大大的问號。 她默默看了这页许久,才盖上文件夹。 “呼......” 她轻轻地嘆了口气,从书桌前站起来。 片刻之后。 万小双身著素服,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內。 这是间禪室,如同雪洞一般,几乎什么装饰也没有。 只有最前方的一尊红木架子之上,摆著一只竹笛。 落地窗外是幽幽巨木,万小双的家,似乎坐落在一片树林深处。 万小双跪坐在蒲团之上,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浅浅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的天色微亮。 她忽然睁开眼,恍惚地扭过头。 一只红蝶,像幻影一般透明,飞到她的肩头。 万小双轻声喃喃道: “姐姐。” “我不累。” ...... “哈欠——” 外面的阳光照进屋里,陈极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终於休息过来了。 这已是出域后的第二天清早。 从域出来之后,已经是凌晨五点。 但回天海的飞机还在延误,一直等到下午才起飞,等抵达天海,已经是晚上了。 陈极没听见外面有动静,六子应该还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 陈岳潭和乌苏去外省了,陈极便將六子带回了家,和他一起住。 昨晚回来之后太累,陈极只和杜听风、叔叔简单地通报了一声平安。 滑开手机,里面是许多条未读消息...... 首先是陈岳潭: 【月底来春城找我。】 陈极愣了愣,没想到又看见这个地名。 询问之后,才知道陈岳潭已经是第二次去滇南了。 “去滇南找一座墓......?” 陈极心里微动。 髮丝鬼。 春城连环杀人案.....还有个旧的贵山锡矿。 滇南似乎藏了许多秘密,甚至连阳六人,都曾到过那里。 陈极想了想,决定先自己搜完资料后,再和叔叔討论曾贵川的事。 之后是许三道。 问他是不是见到万小双了。 【陈极:嗯。】 许三道秒回: 【她不是公司的人,可以信任。】 【许三道:我本来想之后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没想到你刚好和她进了一座域。】 【许三道:万小双很强,她有a级诡物,不过还没开幽界。】 这没太出乎陈极的意料。 种种跡象,比如在髮丝鬼提出交易时,万小双不在意的態度...... 还有那柄从心口处取出,无比锋利的莲剑。 想来,这就是万小双的a级诡物。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获得的......万小双应该还没到9次域,自主取得a级诡物的概率极低,几乎为零。 想了想钢笔和筹码,陈极也不太意外。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 许三道又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见面吃个饭?】 【就当庆祝我升职。】 还罕见地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包。 陈极想了想,回復道:【我要去春城。】 【许三道:那更好。】 【许三道:我本来就要去春城办点事,那到时候在那见吧。】 “啊?” 陈极这回真的有些懵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春城? 他试探著回覆: 【陈极:你去为公司办事吗】 【许三道:不是,我休年假了】 之后便没再回復。 没头没尾的。 陈极皱了皱眉,不知道许三道是什么意思。 他算了算时间,给陈岳潭发了个消息,问能不能带个朋友。 【陈岳潭:可以】 【陈岳潭:大墓位置我还不確定,你可以先和你朋友在春城玩玩】 【陈岳潭:主要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天海过来我这边会好一点】 【陈岳潭:(照片)】 乌苏在吃米线。 【陈岳潭:滇南小吃很多,气候也不错。】 【陈岳潭:想你了】 【陈极:??】 【陈岳潭:......乌苏打的,让你快点来】 陈极笑了一声,把手机放下,看向一旁的小猴子。 小猴臥成一团在枕边睡觉,尾巴蜷缩著。 陈极一时无言,说实话,小猴玩偶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这样,很安静。 也不像钢笔一样皮,时不时就要搞点事出来。 甚至还救过陈极...... 他本来以为,小猴会一直这样,嘴巴被缝住,当个侦查型诡物。 可三不猴的出现,打破了陈极的自以为是。 三不猴和小猴,虽然是一个身体......但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言】很强,但代价已然明了,凡用必死人。 虽然那被三不猴斩首的旅客,本来就已经死了......但陈极心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忧。 他不知道,如果小猴真能完全破除嘴上的封印,副作用会有多强。 需要多少鲜血,多少人命,来作为代价..... 不过,或许不会这么严重。 陈极看向床头柜上的钢笔,笔身已经亮了少许,更是在陈极的第二颗印记被点亮一些之后,写下了一行字: 【等我】 之后便再无反应。 但陈极已然知道,钢笔的被动恢復了。 滴滴! “还有谁给我发消息?”陈极一愣。 点开屏幕,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里的情绪,逐渐转为欢喜。 【杜听风:@faye,@极,醒了来医院】 【杜听风:我姐恢復意识了!】 --------------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以后的日子都平平安安,幸福顺利! 註:这章里的笛子诡物【化蝶】,设定由书友“个位数男主”提供,以后会出场哦 第178章 圣诞快乐,平安喜乐 “叮噹——” 一缕寒风飘进屋里,將窗口繫著红绸的铃鐺吹响。 杜家別墅中,被安上了许多圣诞装饰,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颇有节日氛围。 “天海潮不拉几的。” 窸窣声中,六子从圣诞树下钻了出来,抖掉身上的松枝。 他是北方人,还是更习惯雪城乾燥的空气。 “好了,你就坐在上面当吉祥物吧。” 他笑嘻嘻地说道,摸了摸树顶端的小猴。 小猴子在上面抱著一颗亮闪闪的星星装饰,似乎把它当成了金子。 六子瞥了眼厨房。 看见陈极和杜听风在里头忙碌。 外面的客厅中,菲儿脸上笑吟吟的,依靠在杜沐雨身旁说悄悄话。 六子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围巾,毛线是手织的。 他將围巾系在小猴的脖子上,声音压的极低: “这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现在咱们第一好了,对不对?” 小猴点点头。 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很快,小猴的尾巴一卷,便伸到了六子的手上。 留下了一颗金珠子。 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 六子嘿嘿一笑,轻轻拍了拍小猴的尾巴,哼著歌走向菲儿。 “雨姐。” 他先打了声招呼,看向杜沐雨的眼神,有些复杂。 六子不知道杜沐雨之前是什么样的...... 但现在,这个女人的状態,谈不上好。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昏迷,她更加瘦了,手腕上的骨头都凸显出来,脸色如女鬼一般惨白。 “在天海还习惯吗?”杜沐雨关切地问道,但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六子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听见杜沐雨开始猛咳。 “......” 一旁,菲儿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直到化为担忧。 谁都知道,杜沐雨大脑里的肿瘤並没有消除。 即使恢復了意识,被接回家,她一半的时间也在睡觉。 而杜沐雨的事业也被迫停滯,几乎不再接触外人,只有菲儿,会每天定时定点来陪她说话。 “我休息一会儿.....”杜沐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抱歉地笑了笑。 “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 菲儿抿了抿嘴,给杜沐雨盖了个毯子,才默默地走向厨房。 六子紧隨其后。 “杜哥。” 推开门,六子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又改了主意:“你厨艺这么好?” 岛台上备著一道道菜餚,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 “嗯哼。” 杜听风手脚不停,无奈地瞥了眼陈极:“如果不是他在这帮倒忙,我们都吃上饭了。” 陈极不太会做饭,但在学。 此时被安排到了一边剥蒜。 菲儿站在厨房门口,她专门为了今天打扮一番,穿著洋红色的蓬蓬裙,双马尾上也绑了丝带...... 但脸色却不算好看。 “杜听风,沐雨姐姐状態真的很不好。” 她低语道:“我觉得.....就不应该把她接回家。” 在杜沐雨刚出院时,菲儿便因为这个,和杜听风爭执过。 她认为以杜沐雨的状態,在医院里,会更为保险,也有医生的看护。 “我亲眼见到,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了.....” 菲儿喃喃道,“她的骨头摸起来都隔手,没说几句话,就喘不上气。”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天天蚕食她的生命一样。” 厨房静默了几秒。 陈极低著头,不知道怎么的,手里的蒜瓣就掉到地上了。 六子沉默不语。 只有杜听风,像是没有被影响到一样,简单地说了句: “她喜欢过节。” “再等一个月,过完春节后,我就送她回医院。” 哗—— 一道火焰升起,锅铲翻动,杜听风没再说话,似乎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还有,我那天看见.....” 菲儿还想说,六子却轻咳一声。 “她的脸,好像变了一副模样。” 菲儿没有理会,紧皱著眉头说道。 “......”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陈极去洗手了,背对著眾人。 他似乎对菲儿的话並不惊讶。 “那是因为她变瘦了。”六子赶紧接话道,强行改变了话题:“杜哥,我给大家整个凉菜吧?” “行。” 杜听风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菲儿的话。 他將锅里的菜倒到盘子中,对著外面大喊了一声: “姐,吃大餐啦!” 陈极也轻声道:“我帮你端盘子。” 六子去准备凉菜了。 菲儿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表现的这么不在意。 忽然,她的身体猛然一抖。 杜听风走过她身边,声音轻到微不可察: “我知道。” “马上就春节了,我只是想......最后让她过个好年。” 声音里的悲伤,被窗外陡然响起的巨响,所掩藏。 咻—— 咻—— 嘭! 窗外的黑夜中,忽然亮起阵阵虹光。 一道又一道烟在半空中炸开,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窗外。 就连戴著红围巾的小猴,也从圣诞树上一跃而下,窝在窗沿上。 它似乎会被一切发光的东西所吸引。 嘭!嘭!嘭! 连续几声爆响,黑夜里五彩繽纷,无尽的火在空中爆裂,像流星一般绚丽—— 杜沐雨艰难地坐起来,痴痴地望著外面的烟,嘴唇不停颤抖著。 几分钟之后..... 一切归於平静。 “结束了吗.....?” 她轻声说道。 却发现屋里,只有菲儿一人。 “沐雨姐姐.....”菲儿低语,將杜沐雨搀了起来,走到二楼的阳台之上。 “看下面。” 杜沐雨茫然地低下头,却发现楼下的空地上,三个男孩在对她挥著手。 隨即—— 將地上的烟火点燃。 咻! “姐,圣诞快乐!” 嘭! 杜听风的声音刚消失,一个比之前所有烟更为绚烂、更为壮观的图案,便在空中炸开! 连绵不断,像银河从空中垂下..... 杜沐雨原本黯淡的脸色,也在这一刻,被照的熠熠生辉。 “好漂亮......” 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似乎转瞬间就会被吹散: “谢谢你们,圣诞快乐。” 第179章 离开天海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圣诞节后又过了两天,陈极便收拾行李,准备去春城了。 陈岳潭的公寓內。 四人围在客厅,往行李箱內塞著不多的行李,气氛很安静。 “叔叔的意思是,在找到大墓之前,我估计得一直待在春城了。” 陈极忽然开口道:“不过叔叔说是有些线索了,我估计最多待个把月。” 杜听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杜听风,你的下次域应该快了。”陈极想了想说道:“还是和菲儿、六子一起进,这样保险些。” “菲儿上次域已经点亮了第一颗星,六子也有了诡物......” 陈极忽然看向六子:“对了,让你买的镜子带了没?” 六子摸了摸兜,掏出个粉色的小镜子:“你都交代过几遍了,菲儿听见就给了我一个。” “这能带进去吗?” 陈极道:“可以,又不是武器。” “那你怎么办?”杜听风皱眉道:“能和陈叔一起进域吗?” 陈极摇了摇头。 “我问过,他说不行。” “准確来说,一旦我的域河开启,他理论上可以进去。但是叔叔已经过了10次域.....” “一旦进去,我的域,就会自动变为他的下次域。” 难度会接近无解。 “他说9次往后的域和之前的都不相同,优先级最高。” 陈极简单地说了一下,其实他也没太搞懂。 六子也是一脸困惑。 “不懂。”菲儿道:“那你只能自己一人进了?” “不一定。” 陈极摇摇头:“具体情况,我到时看看,有什么变动就在群里说。”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红髮身影。 “还有一件事.....” 陈极忽然开口道,他今天不得不提了。 “杜听风,其实那天我没说,是因为那是圣诞节。” “但菲儿没有骗你。” 他非常谨慎地斟酌著用词,结结巴巴地道: “你把雨姐接回来之后.....有一天,我无意间看见,她確实变了副模样。” 陈极说的云淡风轻,事实上,当时的场景却无比诡异! 那是圣诞前一天的下午,陈极来杜听风家里帮忙装饰。 在经过二楼阳台的时候,他隔著玻璃门,看见杜沐雨在阳台吹风。 但,就在陈极想打个招呼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外面站的人,似乎不是杜沐雨。 衣服、身形都一样,但脸完全变了! 杜沐雨的皮肤灰白无比,五官和之前完全不同,变成了一个陈极从未见过的女人! 陈极那一刻心神俱裂,僵直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就在下一秒,杜沐雨转过身后......又恢復了之前的样子。 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陈极的幻觉一般。 “杜哥,其实我也看见过。”六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只是我当时怀疑是自己眼了......” 杜听风一直没说话。 他低著头,麻木地叠著陈极的牛仔裤。 陈极抿了抿嘴,感觉自己说了错话。 “你没有见过么?”菲儿忽然问道,將手里的东西一摔,“要你带她去医院,你也不听!说她变了副样子,你又装聋!” 屋里的气氛剎那间冷了下来。 片刻之后,杜听风抬起头,脸上面无表情: “我不让她回医院是因为知道那没用。” “医生说了,我姐的甦醒全靠自身,也就是吊著口气,在不在医院都一样。” “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菲儿的表情像是被枪射中了一般。 “最多只有一年。” “她估计都撑不到明年的圣诞节。” 杜听风喃喃道,“我想让她在我身边,这有错吗?” 陈极沉默不语,感觉喉咙像被石头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確信了,救活她的办法只有筹码。”杜听风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只有我能救她。” “还有.....” “我和我姐朝夕相处,她就是她,一直没变过。” 杜听风看向眾人:“你们能告诉我,所谓的“变了副样子”,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么?” 六子张了张嘴,神情忽然变得恍惚。 菲儿亦是如此。 陈极心中一怔,他明明记得,自己完整地见过那张脸..... 可不知为何,越回想,脑海里就越模糊。 到最后只有杜沐雨微笑的面孔,和那张灰白色的脸,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我姐没进过域,这辈子都是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也没有过什么奇遇。” 杜听风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我有意识开始,她就得这个病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杜沐雨的病是天生的,和鬼怪力量无关。 陈极一时无言,按杜听风的话来说,確实如此。 最主要的证据就是,这个病早在许多年前就发作了。 而杜沐雨的异常,又是在病情突然恶化之后才出现的。 而且,早在很久之前,杜听风去各大医院諮询的时候.....都得出过同样的结论: 此病的生存率极低,且2019年开始,肿瘤就已经发生病变。 也就是说,杜沐雨能活到现在,已经算的上是个奇蹟。 “我知道了.....对不起。”菲儿轻声说道。 她没再提起这件事。 “现在比她昏迷的时候,已经好上太多了。”杜听风又说道,眉间闪过一丝阴霾:“至少现在她还能活动,可以说说话。” 而昏迷那两个月,杜沐雨可以说是命悬一线。 “还是得进域啊。”杜听风嘆了口气。 “我已经找好护工了,我们不在的日子,我姐也能被好好照顾。” 他现在唯一的目標就是升级筹码。 如今也初有进展。 陈极看著杜听风的表情,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感谢那个赠送筹码的面具人。 如果不是这线希望,成为心中的执念,陈极很怀疑杜听风能不能撑到现在。 几人都不再提起杜沐雨的事。 片刻之后,陈极已经收拾好行李。 “你把我骗到天海,自己又走了。”六子抱怨道,拍了拍陈极肩膀:“小心一点。” 菲儿也道:“有什么事群里及时说。” 陈极微微一笑,对著二人挥了挥手,听见屋外杜听风的车已经被启动: “等我回来!” 第180章 社畜许三道 【注意:此书里的所有地名、地址均为架空,和现实没有联繫】 飞往春城的航班落地之后..... 陈极拉著行李,坐在到达大厅內,看著手机: 【陈岳潭:有点堵车。】 【陈岳潭:你先等等,別乱走走丟了】 “我又不是小孩......” 陈极腹誹,环顾一圈四周。 机场传来广播: 【由烟京飞往春城的tu623次航班,行李转盘为6號.....】 人头攒动,不少人从行李託运处走了出来。 “红眼航班,当时就是从这个机场起飞的。” 陈极若有所思,刚刚的通报让他想起了红眼航班,只是目的地却刚好顛倒。 当时机场里估计也是人挤人,一票难求。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架逃离危险的航班,最终却索了所有人的命。 【春城连环杀人案】 趁著这会儿没事,陈极搜了一下这起案子。 “鸵鸟肉案......应该不是这个。”他瀏览了一圈新闻,有点犯噁心。 连续翻几页,又更换几次关键词,陈极才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跡: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春城的曼德拉事件-人披案】 【发帖时间:2015年12月】 【贴主:是我记忆出问题了还是怎样?今天我和朋友聊天,说到几年前那起轰动全城的杀人案,结果谁都不记得了!】 【1楼:??】 【2楼:有细节吗?】 【3楼(已封號):我知道】 【3楼(已封號):(抱歉,因违反社区规则,发言已被屏蔽)】 陈极嘖了一声。 有人在刻意地屏蔽杀人案的消息..... 他又往下翻了翻,发现不少回復都被锁了,留下的,只有一些灌水的评论。 不过,也有回覆在模糊地暗示: 【128楼:这件事不能说】 【128楼: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问问东河区的原居民】 直到最后一页,最后一个回復..... 陈极双眼忽然一闪。 这个评论是在2017年发出来的! 而当时,原贴早已许久没人回復。 【211楼:罗林。】 【211楼:谁还记得罗林?】 【211楼:是罗林救了你们】 罗林...... 剎那间,陈极想起来,曾总,或许是曾贵川,发给段丛的邮件: 【我现在被困在这儿走不开,得处理別的事,要不我就自己飞到烟城,將钥匙送过去了。】 【tmd那姓罗的小警察,职位不高,跟个苍蝇一样,到处嗡嗡叫。】 难道曾总处理的事,就是春城连环杀人案?! 陈极心里猛然一震,一切都串起来了! 假设曾总=曾贵川=公司。 公司有这个能力製造灵异事件。 没有血肉,只剩下皮,这种死法.....很有可能与诡物有关。 但曾贵川不是在个旧开锡矿吗? 他又跑到春城,杀人做什么? 而且,如果他那时已经加入公司,又为何会棲身於个旧,开个小小的矿山? 陈极思忖了一会儿,又觉得时间线不大对劲。 阳六人势必有权或者有钱,2011年的曾贵川,似乎还没这个实力。 而且公司开那么久了吗? 他想了想,决定先將此事告知万小双。 几分钟后。 【万小双:我查一下“罗林”。】 【万小双:公司创立於2012年。】 也就是说,这时候曾贵川还没加入公司。 他又没进域,不会有诡物..... 那他哪来的能力,先是取得髮丝,又杀了这么多人的? 陈极皱了皱眉,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他忽然一愣,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被一道阴影所笼罩。 有人一直在陈极身后! “在和万小双聊天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很愉快:“你在这儿等我吗?” “......” 陈极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著头顶上许三道笑眯眯的脸。 “你礼貌吗?” 他在说许三道窥屏的行为。 许三道咧开嘴,直接坐到了他身边。 “挺巧的,你到了多久了?” 他们两人事先並没通过气,只是刚好订到了同一天的航班。 “一小会儿,在等人。”陈极没有多说,看了看手机: 【陈岳潭:马上到。】 陈极心下稍定,转头看向许三道,不禁一怔。 许三道的面色不太好看,脸白的过分,衬得黑眼圈更加浓重。 “你来春城办什么事?”陈极问道。 “休假而已。” 许三道伸了个懒腰:“这边空气好,节奏慢,歇一段时间,前阵子太忙了。” 他接著开始吐槽,晋升之后有多忙,其他主管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巴拉巴拉巴拉..... 陈极认真地听著。 “.....总之就是这样。” 许三道总结,“马林诺夫斯基说过,工作最重要的形式之一,就是休息。” “所以,我就把公务都推掉了,出来散散心。” “好惨。”陈极道,眼里没有共情:“还好我不用上班。” 许三道:“.......” 他轻咳了两声,忽然眼睛一亮,看向门外: “你叔叔来了。” 那边,童声已然响起:“堂哥!” 是乌苏的声音。 陈极赶紧直起身,还没拉上行李,就见到许三道已然朝著门口走去。 “初次见面。” 许三道礼貌地笑著,伸手逗了逗乌苏:“我是陈极的朋友,许三道。” “陈岳潭。” 陈岳潭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许三道,似乎印象不错。 “走吧。” 他提起陈极的行李,大步带著乌苏往外走去..... 后方,两道身影並肩走著。 许三道看向陈极:“你叔叔看著挺年轻的。” 陈极:“嗯,32岁。” 许三道:“比我大不了多少。” 许三道:“我能喊他陈哥吗?” 陈极:“不行。” 两人沉默了。 片刻之后,陈极忽然问道:“你上次进域是什么时候?三不猴?” 许三道点了点头。 “那都过去两个月了......”陈极想了想,问道:“你要在春城呆多久?” 许三道眼里意味不明: “你想和我一起进域?” 陈极嗯了声,又道:“也不一定。” “到时候看看。” “我年后才会走.....如果你想的话,就一起吧。”许三道无所谓地道:“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提醒你。” “即使是公司,也不知道……” “我的下次域,是第九次。” 第181章 五中 “你在开玩笑对吧。” 陈极平静地说道:“三不猴是我的第三次域,而且那场域里还有新人——” 说到这,他忽然停下了。 神色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你进了云鳶的域?” “还是张恆?” 许三道:“都没差。” “3-8区间差別不大,运气不好,说不定前几次的难度比后来的会更高。” “不过,三不猴的域挺怪的。” 他若有所思地道:“我认为,最后一关【言】,並不完整。” 陈极没有吱声,默默背紧了书包。 他已经意识到,之前三不猴域里展现出来的“言出法隨”,只是【言】能力的缩影罢了。 那些模仿他们的鬼,说了那么多话,还比不上三不猴轻飘飘的一个音节..... 他又提到:“但我当时仍然处於新人关卡。” 陈极这话刚说出来,立刻想到丽汀公寓,瞬间有些心虚。 “对啊。”许三道点头:“所以那次域难度算折中吧。” 陈极默然不语,算了算。 他已经五次域,点亮一颗半的星。 星被点亮的速度越来越快。 许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获得印记的,只知道至少两颗星,也就是说他至少是6域往上。 然后是苏秋月、陈岳潭等人,七年前就已经至少到了9-12的区间。 相应的,也开启了幽界。 “所以你骗了公司?” “为什么?” 陈极不禁深深地看了许三道一眼,脑海內闪过诸多猜测。 “万一我下次拿到a级诡物了呢?”许三道翻了个白眼:“公司对那个区间的人管的超严。” 陈极认为他在撒谎。 许三道不可能不知道,进域次数越多=能力越强=职位越高。 估计就是因为少报次数,许三道才会一直身居唐琴之下.....那许三道之前说的“为了开幽界”这点就很假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 许三道装弱的目的是什么? 陈极不准备追问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发现许三道这人说话很不著调。 时而真心,时而假意。 “那好吧。” 陈极简单地说道,上了车:“我自己进域。” ...... 几天之后。 春城,东河区。 陈极坐在学校附近的饮品店里,默默等著铃声响起。 许三道在对面,吸溜吸溜地喝著奶茶,有点新奇地打量著四周。 陈极按著手机,在群里聊天: 【极:昨晚叔叔说了一件事】 【极:他有过幽界,但是被“关”了】 【六子:什么意思啊?幽界还能被关??】 【听风:难怪】 【听风:当时面对公司时,他也没开过】 【极:说是绑定幽界的怀表出了问题】 【极:但应该没坏吧,怀表当时还救了我,不过我也没见叔叔拿出来过】 【faye:可能被乌苏吃了】 【极:应该不会,那可是a极诡物】 陈极在群里聊的火热,忽然听见饮品店吧檯处,传来一阵笑声。 是许三道,不知何时走到了吧檯,在与员工攀谈。 “......对,我们店是这几年才开的。” “生意?挺火爆的,这附近没什么竞爭。” “五中放学的早,我们也能早点儿关门,对对,蛮轻鬆。” 陈极听见员工很有耐心地回答,似乎將许三道当成加盟商了。 过了一会儿,许三道回来了。 “五中晚上放学的早。”他说道:“十几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大概再等半个小时,你就可以溜进去了。” 陈极点了点头。 他来五中,是为了查罗林儿子一事。 以罗林为基点,再慢慢重现当年发生的一切。 两人都不再说话。 店里一片安静。 只有许三道,在吸著杯子里最后一颗珍珠,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过了一会儿..... 许三道忽然问:“你为什么非要查这起案子?” “准確的说,是查曾贵川。” 陈极纠正了他的话:“他製造了连环杀人案,还害死了一飞机人的性命。” 而且还是在滇南,这不禁让陈极怀疑,是否与滇南大墓有关。 “哦。” 许三道说:“所以你是想为当年的受害者找回公道。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陈极点点头。 “挺好的。” 许三道笑了笑,“除了你,没人会再为她们这样做了。” 他望著门外的街道,夜幕慢慢落下,冷风吹掉了几片树叶。 叮咚—— 叮咚—— 学生都差不多走完了。 陈极低著头,瞅准门卫转身的一剎那,便偷摸溜了进去—— “哪来的混子?” 忽然,一道女声怒喝! 陈极全身一震,只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指著他的方向大喊! “说你呢,染红髮那小子!” 说著,女老师便走过陈极身边,原来她在说许三道。 许三道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女老师眼睛这么尖。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走了。 陈极默默背过身,背好自己的书包,往教学楼走去。 许三道自求多福吧。 现在已是傍晚,校园里见不到一个人影,教学楼黑漆漆的一片。 “罗林的儿子2011年在五中,那么搜寻范围.....” “09到13年的资料都可以看一遍。” 陈极思忖到,借著手电筒的光,进了教学楼。 这里隱隱能看出新建的痕跡,砖红色的外立面几乎没有破损,路过几个教室时,陈极还能看见最新的教学器材。 和陈极的高中很相似。 他一层层上去,在三楼,看见了档案室。 咔噠。 锁被陈极很轻易地解开。 “2024,2023.....” “2018,2017.....” 陈极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档案室內的学生文件,最早就是2014年了! 这里只保存近十年的资料。 “那其他的总不能丟了吧?”他轻声道,想了想。 这栋楼是新建的,有没有可能,旧资料,被存在以前的教学楼里了? 就在这时。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拍了拍陈极的肩膀。 第182章 五中(2) “不是,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陈极无语至极,心臟还在砰砰直跳,差点以为撞鬼了。 身后正是许三道。 “抱歉哈。”许三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歉意,笑眯眯的。 “找到你要的资料没有?” 陈极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资料估计都在老教学楼里。” “还有,你怎么溜进来的?” 陈极明明记得,自己进教学楼前,几个门卫都出来了。 “南门旁有个小洞。”许三道看了眼四周,“走吧,我来的时候看见了,老教学楼在西边。” 几分钟之后。 一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借著路灯,能模糊看见外墙已经斑驳,被爬山虎严密地覆盖。 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连个標识都没有......” 陈极低语,走到另一边看了看,发现光从外观上,很难判断这是不是教学楼。 两人打著手电筒,推了推铁门,一下就打开了。 “有人进来过!” 陈极一怔,闻到一股子尘土味。 他將光打到地面,看见地面的灰尘之上,浮现出一串薄薄的脚印。 “应该是这几个月来的......”他又说道,俯下身观察地砖:“印记很新。” “可能是老师?” 许三道说,环顾著四周。 两人所处的地方正对著楼梯,旁边摆了些浮灰的奖牌,和几张泛黄合照。 “2010年,足球队冠军留影.....这张照片被取走了。” 陈极发现了一丝异常。 合照里,独独有一张,相框是空的。 “不是最近拿走的。”陈极用手电筒照了照:“相框上的灰很厚,没指印。” 照片、奖牌、標语......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停留在十几年前。 许三道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要去找罗林儿子的资料吗?” “走,去档案室。” 他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似乎不太关心这里的过往。 “等等。”陈极跟著脚印往上走:“我想看看,之前来这里的人,到底干了什么。” 许三道不置可否。 这道脚印的路线很清晰,没有过多的弯绕,似乎很明確自己的目的地。 在二楼左拐,往前走两三个教室.... 脚印停在了204教室。 “他来教室做什么?” 陈极有些懵了,这与他的猜想不同! 旧教学楼已经多年没被人使用过,唯一有用的地方,或许就是档案室,也就是陈极之前猜测的目的地。 204教室还保留著原本的模样..... 书桌与椅子,都被完好地归置在原位,没了气的足球,堆放在教室墙边。 黑板上的粉笔字,也没有被擦去。 就像这里的学生,只是出去上了节体育课了一样。 “怎么.....”陈极一脸不可思议:“其他所有的教室,都已经废弃了!” “许三道,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许三道嗯了一声。 他站在204教室外,一直没进去,半副身子都被黑暗所笼罩。 “这里也是一样。”他说道:“书桌上全是灰。” 隨著手电筒的照射,脚印的痕跡,也逐渐清晰...... 一路延伸到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再从另一边,绕到了讲台上。 不知为何,陈极心里隱隱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站在讲台上,好像看见了一道背影..... 踏进这所废弃的教学楼,这间废弃的教室,最后坐到那个废弃的书桌前。 这道背影离开之前,就站在陈极所在的位置上,无声地注视著这整间教室。 “为什么?” 陈极轻声喃喃道。 “是以前的学生?” 还是.....罗林的儿子? “是鬼吧。”许三道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教室里的氛围:“可能是地缚灵。” 陈极:“?” “就是被困到一个地方的幽魂。”许三道认真地解释道:“懂了不?” 陈极莫名感觉身上凉颼颼的,虽然他一点儿都不信许三道的话。 “好了,去档案室吧。” 许三道笑了笑:“这里阴气好重。” 陈极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確实没什么可以搜查的了。 那个脚印停留的座位,桌洞已经被清空。 两人回到走廊,陈极注意到一件怪事: 只有一串脚印。 自204教室外,便没再出现回去的印记,脚印在教室便断了! “难道他一直没出去?” 陈极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想到了自己站在讲台上时,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有点儿不確定那是不是幻想了。 陈极询问地看向身后:“这人到底是谁?” 没人回应他。 “许三道?” 陈极愣了一下。 许三道不见了! 咚。 只有一声突如其来的扑通声,在整个走廊迴荡。 陈极的全身瞬间僵直住,心臟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见,那个瘪了气的足球,从204教室里.....被踢了出来。 晃晃悠悠地撞到了墙,最后,停留在陈极的脚边。 上面用记號笔写了一个字: 【罗】 罗林的儿子! 陈极剎那间愣住了,一手抄起球,便往204门口跑去! 这里果然有鬼! 许三道,或许就是被鬼抓走了..... 陈极心中一紧,二话不说,同时將繫著红围巾的小猴拽了出来。 【言】用不了,但根据红眼航班,髮丝倒是能在现实里传播…… “嘣!” 一道大喊声忽然在陈极身边炸开! 许三道从门后走了出来,表情很奇怪:“你不害怕?” 陈极呆站在204的门口,似乎没什么反应。 “你有病?” 陈极很直接地说道。 “你又回来干嘛?”许三道没回答他,而是问道:“不是和你说了这有鬼魂吗?” .....为了救你。 陈极忍住没一拳打上去:“刚刚那足球是谁踢的?” 许三道指了指自己。 “为什么?”陈极完全没法理解许三道的脑迴路。 “线索啊。” 许三道指了指足球上的字:“你不是在找罗林的儿子么?” “.......” 陈极望了眼教室,只见到讲台上,有道坐下的印子。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走吧。”许三道双手插兜,脸上淡淡的:“去確认你的猜想。” “204教室,2010年的足球队,档案室里都会有资料。” “去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3章 罗翰 老教学楼,档案室內。 这里已经多年没人进过,门锁都生锈了。 陈极掏出发卡,试著转动门锁。 “你找到真相了准备怎么做?”许三道在一旁问道。 陈极专注地拨动著发卡: “我还不確定。” “但无论如何,我都得把真相传出去,让大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许三道:“难吧。” “假如真是曾贵川乾的,不提他阳六人的身份,光是他自身的能量,你都抗衡不起。” 陈极道:“总得试试。” 他知道曾贵川代表的是资本,许多谈论过春城连环杀人案的帖子,都被捂了嘴。 但陈极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只差证据。 “不说这个了。” 陈极想了想,问道:“你对曾贵川了解多少?” “不多。”许三道很直接地说:“我基本没怎么见过他。” “他和我不属於一个派系。而且,这些董事一天天神出鬼没,就算来了公司,身边也围了一大圈人。” “我现在的职位,明面上来说算中层,但事实上就是可以隨便替换的牛马。” 陈极想到唐琴之死,有些理解了。 “我们都是棋子。”许三道说:“只要做错了一件事,或者触碰到他们的利益,说弃也就弃了。” 陈极若有所思。 他又问道:“董事上面还有人吗?” 陈极回想起了之前那些泡泡,还有许三道声称当天十二董事没离开公司的事。 许三道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陈极想到另一件事:“万小双到底是什么身份?” 连公司內部员工许三道都对曾贵川不甚了解,而万小双,居然知道曾贵川早年在滇南待过的事。 “这我不清楚。”许三道这回的语气倒是很真诚:“只知道她特有钱,好像自己开了个画廊。” 这符合陈极对万小双的猜测。 画廊......不知道她认不认识丁湘。 陈极忽然想到復读中学里的同伴,那个性格清冷,却有著热心肠的女画家。 咔噠。 锁开了。 收回思绪,陈极推了一下门。 档案室內漆黑,光扫在地板上,数不清的灰尘颗粒在空中飘扬。 两人不再閒聊,开始搜寻文件柜,很快,便將09-13年的文件全找了出来。 陈极首先查看2010年的资料。 “那一年,果然是五中获得了市足球比赛的冠军。”陈极將一张报纸摊开:“队长是.....” “初二四班的罗翰!” 连陈极都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目標。 罗翰。 也就是那只足球的主人。 “他还活著吗?”陈极自语,看向许三道:“给我递一下2009年的入学档案。” 许三道手脚很快,立刻翻出文件,將罗翰的档案找了出来。 “这男孩......” 陈极愣了一下。 罗翰的入学照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带著眼镜,一头乱糟糟的黑髮,脸上是一副靦腆的笑容。 看上去不像踢足球的,反而像个学霸。 档案袋里只记录著他於2009年9月入学,班主任姓周,未提及毕业时间。 陈极心里一沉。 他隨意抽了几份別的档案来看,但无论是更早的,还是晚几年的,资料都很齐全。 毕业年份、去向,都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罗翰应该是已经死了。”陈极低语。 其实段丛的简讯,早已留下了暗示。 在11月初查到罗林儿子身份之后,稍往后,段丛便发简讯说:【搞定了】 或许是威胁,或许是警告..... 罗翰大概率没能活到毕业那年,2012的夏天。 陈极深吸一口气,將罗翰的档案拍了个照,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校门口的饮品店说,五中自十几年前,便提早放学。”陈极回想了一下:“这是不是和罗翰有关?” 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联繫,时间也对得上。 “是。” 许三道很肯定地说道。 陈极一怔,发现许三道正在看一本杂誌。 “里面有线索。”许三道说:“这是2011年10-12月份的校刊。” 陈极心里一动,立刻凑上前去: 【悼念罗翰同学】 【——204班,周老师记】 陈极愣了一下,手拂过旁边的照片:“是她?” 泛黄的纸张上,印著模糊的照片。 是之前校门口驱逐许三道的女老师,年轻一些的脸。 “原来她就是周老师.....早知道问问她了。” 陈极喃喃道,继续往下看。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家长:】 【我姓周,是春城11·20凶案受害者:罗翰的班主任老师。】 【关於罗翰同学的死,许多报纸都已报导过。】 【我写下这篇文章,不是为了强调校园安全的重要性,校领导已经发出指示,以后提早放学。】 【我只是想单纯地说说,我接触过的罗同学。】 【他是学校的足球队队长,是很多同学的好朋友.....】 【有人说过,等他长大,未来的成就会不可限量。】 【但对我来说,他只是个孩子。】 【一个安静,又有点儿贪玩的孩子。】 【我期望过他未来能为学校,能为我们204班带来荣誉,但现在.....】 【我只期望他能活著。】 【我记得他在绿茵上奔跑的样子,记得他和我抱怨过,为什么他的队友都一个个长高了,只有他没什么变化。】 【我记得我安慰过他,没事,男孩儿的个子就像笋,说不定一个夏天,他就发育了。】 【罗同学没等到夏天。】 【罗同学死在一个冬季的雨夜。】 【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到现在,他的死,也没有调查出结果。】 【我在此,代表我自己,代表204班的每一个同学,请求东河区的居民:】 【如果您曾在11月20日晚,路过过东河区体育公园,或看见过任何可疑人物——请儘快和警方联繫,提供线索!】 【我们急切地需要知道真相!】 “......” 这篇文章发布於2011年。 已经过去13年了,真凶仍未被找到,真相掩埋在岁月之中。 陈极嘆了口气。 一张罗翰的入学照,一篇悼文..... 组合在一起,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如何在青春大好时,被曾贵川害死的。 “东河区体育公园。” 许三道打破了凝重的氛围,似乎並没被周老师字字泣血的悼文所触动:“这就是罗翰死的地点。” 第184章 大墓线索 “11.20杀人案,东河区体育公园。” 陈极喃喃道,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件事:“许三道,你上网查一下,能不能搜到信息?” 片刻后,手机屏幕被杵到了陈极脸上。 “已经结案了。” 许三道简单地说道:“说是社会青年勒索,失手將罗翰杀了。” “?”陈极眉头一皱:“怎么可能?” 他仔细地看了看报导,凶手在次年被捉拿归案,已经执行死刑。 凶手照片没有打码,陈极发现那並不是段丛。 他往下划了划,没有看见详细的案发经过,也无人提出异议。 只剩评论区一个ip为滇南的人,回復还被屏蔽了。 “段丛找人顶罪了。”许三道说,“不过,你明天可以来问问周老师,她是第一发现人。” “我?你不一起来吗?”陈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暗示。 许三道摇摇头。 “说是来休假,结果一直陪你查案了。” “我明天要休息。” “好吧。”陈极无话可说。 不过这確实是他自己的事,许三道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將文件归置好,该拍的都拍了一遍,便离开了档案室。 老教学楼的背后,大树之下。 这附近的地上有很多散落的树枝。 陈极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圆。 “这是春城连环杀人案。” 他说道,画了条线:“连著罗林、11·20杀人案,也就是罗翰之死。” “已知罗林儿子已死,那么罗林本人呢?” 许三道若有所思:“多半也死了。” 陈极在地上画了个问號。 “罗林是警察,警局里应该有他的资料。” “问完周老师后,我要去趟警局,看看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许三道的面色有些怪异:“答案不是很清晰了么?” “罗林救了人,或者阻止了杀人案延续唄。” 陈极道:“关键是,他怎么做到的?” “连环杀人案和鬼有关,鬼又杀不死,连我们这种有诡物的入域者都抵抗不了。” “如果能知道罗林做了什么,就能推测出曾贵川是怎么和鬼扯上联繫的。” “我要將曾贵川的事捅出来,就必须有证据,和完整的事件链。” 许三道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提建议道:“如果罗林死了,死因或许是个调查线索。” “是鬼所为的话,那么罗林就是通过別的方法救的人。” “罗林是警察,也属於官方,或许死前把信息传给了十三局。” 陈极心里微动,这是个新的调查方向,而且很合理。 他准备等回岀租屋了问问叔叔,十三局11年左右去过滇南没有。 两人没再多话,从南门狗洞里溜了出去。 许三道离开了。 陈极一人回到了陈岳潭租的短租房,正看见叔叔在书桌上写著什么,乌苏在一旁看电视。 “回来了?” 陈岳潭道,指了指面前的草图:“我这边有点进展。” 他在说滇南大墓。 “根据上次域的线索,我大概画了个草图。” “墓的地点在一座大山里,大概的位置是滇东南,泓河以北。” 陈极愣了一下:“泓河?” “对。”陈岳潭道:“那是滇南的一条河,又叫源江。” “那附近山很多,出名的有老阴山,哀牢山,估计具体的定位,还得再找找。” “不是.....”陈极脑子一炸:“叔叔,我上次域里,那个疑似曾贵川开的锡矿,就在泓河自治州!” “你怎么知道曾贵川?”陈岳潭反而愣住了。 陈极这才想起来,他本来想著查完资料再和叔叔说的,但是忘了这一茬了。 片刻之后。 “.....大概就是这样,万小双告诉我,曾贵川十几年前来过滇东南。”陈极一口气说完。 “万小双......万。” 陈岳潭若有所思。 “但我不知道她从哪得来这些消息的。”陈极说道:“我搜过曾贵川,他资料很少,连照片都没有。” 只知道曾贵川控股很多企业。 “不用管这个。”陈岳潭没有多说,“关於贵山锡矿,你知道具体地址吗?” 陈极摇摇头: “在个旧附近,但我没在网上查到信息过。” “我问问。”陈岳潭二话没说,抄起手机便给田清禾发了个简讯。 他虽然已不在十三局工作,但以前的队友、朋友都还在那里。 “还有件事!” 陈极赶紧说道:“我上次域里得到个消息,春城发生过一起连环杀人案,疑似和曾贵川有关。” 他將今天的发现一一讲了出来。 最后补充道:“.....我觉得许三道的思路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也就是十三局是否来过滇南。 “我以为你俩今天出去玩了呢。”陈岳潭皱了皱眉:“这个案子如果真的和曾贵川有关係,会很危险。” “不过你可以试试。”陈岳潭又话锋一转,“你去哪之前给我报备一下就行。” “......危险,但在可控范围內。”陈极心里微动,已然明白陈岳潭的意思。 “我可以让田清禾查下局里文件。” 陈岳潭发著简讯。 “不过,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我是2013年被招揽进官方的,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域。” “也就在前一年,【特殊灵域研究所】重组,升级,分队,之后更名为十三局。” “在2012年之前,处理这些事的其实是特域所,十三局的前身。” 陈岳潭放下手机:“变更的时候,可能不少文件已经丟失,而且那时候许多机制还不完善。” “.....我知道了。” 陈极只能寄希望当时的存档还在。 他转身看向桌上的地图,陈岳潭画的非常细致,其中標註的山名密密麻麻。 “叔叔,滇东南的山头也太多了.....” 陈极犹豫道:“而且,大墓也不一定就在个旧附近。” “对,但是贵山锡矿里多半会有线索。”陈岳潭道:“否则我不知道曾贵川,好端端来滇东南开个矿做什么。” 他解释道:“我对滇东南的城市都做过调查,08年之前,个旧附近的矿资源就已经衰竭了。” 陈极有些不確定地道:“但我一直有个问题......” “假设曾贵川真是为了那个墓而来,他从哪得到的消息?” 陈岳潭沉默半晌。 良久,他才说道: “滇南大墓不是唯一一处和域河有关的地方。” “至少在民国时期,有人就已经找到三处了。” 第185章 源尸 “三个.....” 陈极一惊。 他不禁联想到红眼航班,域,极有可能托生於现实之中,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何种关係。 镜像?歷史?还是表里世界? “但我只知道滇南这一处。” 陈岳潭接著说道,“而且这座大墓和乌苏有关,我不得不来。” “嗯?” 乌苏正著迷地看著电视,此时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探出头。 “没事,继续看动画片吧。”陈岳潭温和地笑了笑。 他转过头,在陈极耳边轻声道: “乌苏的根源,就是大墓里的一具“源尸”。” “我在上次域里找到一本旧书,里面提到,至少有三只“源尸”,被藏在不同的地点。” “它们是最初的鬼,由此才诞生出其他的诡异生物。” 是诞生......还是分裂? 陈极不禁想到了髮丝鬼。 但髮丝鬼应该没有“源尸”这般古老。 “为什么叫源尸,不叫源鬼?”陈极忽然指出这个问题。 陈岳潭似乎预料到他的问题,简单地说道:“我的猜测是,它们即使是鬼,也已经死了。” “或者说,衰败、乾涸了。” “我上次域里就见到了其中一具,是个婴儿。” 陈极双眼不禁瞪大,他没想到,陈岳潭居然直面了源尸! 陈岳潭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那个婴儿已经没了活性,跟个焦炭一样。” 陈极心里稍安。 他越来越好奇,陈岳潭的上次域,到底经歷了什么。 “叔叔。”陈极忽然问道:“你点亮几颗星了?” 陈岳潭將自己的袖子擼起:“3。” 一条简单的龙形印记上,3颗圆点如同星星,闪著金光。 第4颗却极为黯淡。 “我的第4颗星原本已经点了一半,但幽界退化之后,就瞬间熄灭了。” “没事,有失就有得。” 陈岳潭轻声说道,看向乌苏,眼里情绪复杂。 .....怎么感觉获得乌苏,也不算亏? 陈极心里莫名闪过这个想法。 “总而言之。”陈岳潭將桌子上的地图捲起:“现在大墓有了新的线索,我想下周就去个旧。” “你调查春城杀人案的事,大概还需要几天?” 陈极算了算,道:“再给我两三天时间。” 明天去找周老师,后天去警局。 “行。”陈岳潭又问:“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查?” 陈极摇摇头,他知道这次是去大山,陈岳潭估计还有別的东西需要准备。 陈岳潭点点头,很有边界感地没有多问。 似乎对陈极比较放心。 第二天一早。 两人一娃吃了饵丝,便分头行动。 陈极再次转悠到五中旁边,依旧是那家饮品店。 里面换了个店员。 陈极没有像许三道一样去攀谈,新店员看上去年纪不大,对十几年前的事应该不怎么了解。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 之前的店员,提到过五中放学早..... 但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陈极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听漏了,毕竟许三道是这样转述的: 【五中晚上放学的早,十几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之前那个店员年纪看著也挺小的啊。 他又是怎么知道具体哪年,五中定了什么规矩? 陈极眉头一皱,起身问道:“昨天店里帮忙的小伙,今天没上班吗?” 新店员摇摇头,有些奇怪地打量著陈极。 “和他挺聊得来的。” 陈极赶紧解释道。 “哦。”新店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不怎么想接话的样子。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班不?”陈极又问道。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之前的店员知道具体时间,那么多半也知晓11.20罗翰被杀案。 新店员搭著个毛巾,有些不耐烦地道:“他奶奶走了,回乡下奔丧,怎么著都得两周后才回来了!” “你到底点不点喝的?” 陈极:“不。”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去了另一边的炸洋芋店坐著。 这点疑问暂时得不到解答了。 陈极若有所思,还是得从周老师这边获得线索。 很快,午休铃响起,一大群学生从校门里走了出来。 陈极混在中间,背著书包,並没有被门卫发现。 他走到卫生间,用水抹了抹头髮,將书包藏在一个隔间里,只掏出了本子、笔,还有手机。 小猴...... 陈极想了想还是带上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陈极一眼扫到了周老师,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编写教案。 “你是.....” 周老师推了推眼镜,面容看上去很疲惫,已经初显老態。 “周老师你好。”陈极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谎称自己是外地报社的工作人员,想来了解一下11.20杀人案。 “你是记者啊。”周老师平静地说道:“看上去挺年轻的。” 陈极打开录音,尷尬地笑了笑:“我长得小。” 他话锋一转,捕捉到周老师的神態並不惊讶:“是不是之前有別的报社,也来找过您?” 周老师点点头:“案发没多久,很多记者都来过我们学校,不过那时校方不让透露信息。” “后来,我想再找人聊聊罗翰的时候,大家都不再关注这起案子了。” “只有两个.....不对,包括你,这几年来,只有三个人来找过我。” 三人? 除了自己,谁还会又来调查罗翰之死? 还没等陈极问,周老师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去年,有个女记者,说是翻校刊看见的.......觉得我的悼文很真挚。” “我们简单聊了聊罗翰过世后,我的心路歷程。” “前两年口罩的时候,有个男的也来问过。” 周老师的话戛然而止。 “他问什么了?”陈极立刻追问道。 “他说.......他说什么来著?”周老师有些困惑,眯著眼睛回想。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丧气地拍了拍头:“人老了,总忘事。” “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陈极呼吸一滯。 这明显不正常,怎么可能去年的事还记得,前两年就忘得一乾二净?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在本子上记录道,又询问: “周老师,您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名字、报社的联繫方式有没有?” “这个行业很小,说不定我还认识他们呢。” 周老师脸上有些歉意:“这我倒记得。” “那位女记者,二十多岁,好像刚工作没多久,很热心的一个小姑娘。” “我还保留著她的名片。” 说著,周老师拉开抽屉,翻了一会儿,將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刀无雁】 下附报社地址,联繫电话等。 “好特殊的名字。”陈极愣了一下:“傣族人?” 周老师轻轻点了点头,又说道: “那个男孩我没什么印象.....也是二十多岁吧,黑髮,带著口罩,是我们本地人。” 那就不是曾贵川...... 会是谁? 是他手下的人?但怎么会是春城本地人呢? 陈极若有所思。 第186章 絛虫 “我知道了。” 陈极將这两人信息记下,把刀无雁的名片收起。 “周老师,罗翰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陈极斟酌地说道。 周老师想了想,眼里闪过回忆。 “他是校足球队的队长......” 陈极立刻自然地接到:“他爸妈有培养过这方面?” 周老师道:“也不是。” “我对罗翰的父母不了解,他们从没来过家长会。” “一般,都是他姑姑来参加的。” “哦。”陈极有些失望。 他不死心,又追问道:“您知道他父母是干嘛的吗?” 周老师摇摇头。 “以前学校不管这么多的。” 陈极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昨晚在档案室內,就没见到罗翰父母的资料..... 只有一串电话號码,但陈极发现是空號。 陈极正要说话,却发现周老师望著窗外,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他跟著这束视线,正好看见,老教学楼灰扑扑的墙。 “每个人都喜欢罗翰。” 周老师喃喃道:“当年的学生也是,老师也是。” “他不像他朋友那么皮,爱搞恶作剧,罗翰是个很有分寸感的孩子.....” “喜欢看点儿閒书,我还为这点说过他,其实看不看又怎样呢......唉,都过去了。” 陈极沉默不语。 他忽然问道:“周老师,后来罗翰的家人还有来过学校吗?” “没有。” 周老师遗憾地道。 “那您有他的照片吗?” 陈极又问,想到那张被拿走的足球队合照。 “曾经有一张......”周老师翻了翻抽屉:“是他和他姑姑的合影,哎,被我放哪了?” “不对,我好像把这照片,交给之前那那位男记者了,他说复印完就给我......” “他还我了吗?” 周老师絮絮叨叨地念著。 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周老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陈极默默看著眼前的女教师,已过五十,虽然之前赶许三道的时候还很有气势,但一旦回忆起以前的事..... 就显现出了岁月的痕跡。 “没事,也不重要。”陈极摆了摆手:“还有个问题我想问您:”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说您是罗翰死亡现场的第一位目击人。” “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不?” 周老师还在翻抽屉。 过了一会儿,她才直起身,表情有些困惑:“什么?” 陈极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不记得了。”周老师立刻说道,接话速度飞快,让陈极都愣了一下。 陈极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立刻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他死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吗?” “很多人。” 周老师依旧是条件反射般回答。 “我指校外人士......” 陈极还没说完,就被周老师打断,对方眼尾处古怪地挤出几道皱纹: “罗翰死之前,被人抢过钱。” 陈极一时无言,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和我说过,但我觉得不是大事,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悔。”周老师的脸皱成了一团,像是要哭,却哭不出来:“如果我多关心他一点,罗翰就不会因为勒索,被小混混杀了。” “......” 陈极静静地听著周老师说话。 “说起来,我还见过凶手。”周老师的声音中带了点哭腔: “11·20案发的前几天,我路过学校门口,亲眼看见了那个社会青年,在威胁罗翰!” “那个男的流里流气的,一身纹身,我有些害怕,就没管。” 这符合网站上,凶手的照片。 但这符合现实么? 陈极心中微凉。 他仔细地观察著周老师的脸,看著对方懊悔的神情是如此真挚,似乎发自內心的为当年之事愧疚。 “周老师。” 陈极说道,语速非常快,如连珠弹一样:“麻烦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当为了罗翰。” “一:罗翰的死因,是刀伤,还是钝器砸伤?” 周老师立刻回答到:“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静了几秒,又问:“二:你看见罗翰在校门口外时,那个小混混是不是在勒索?” 周老师依旧很快地应了一声:“是。” 陈极:“三:你报警了吗?” 周老师:“没有,我感到很愧疚。” 陈极:“四:校门口时,小混混威胁罗翰的时候,手里拿刀了吗?” 周老师:“拿了。” “就是杀了罗翰的那把刀。” 陈极:“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周老师:“.......” 周老师:“我记错了,好像没拿刀。” 陈极静静地凝视著周老师。 办公室是如此的安静,屋外灰暗的天光被窗帘所遮挡,周老师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发红。 “罗翰的死因是钝器砸伤,还是窒息而死?” 陈极继续发问,重复了第一个问题,换了种问法。 周老师:“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校门口外,你看见罗翰的死因是什么?” 周老师:“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止住了话语。 罗翰的死亡地点在东河体育公园,校门外是周老师声称看见第一次勒索的地点。 那时罗翰还没死。 而且,周老师先说不记得了,后来又清楚地指出罗翰身上刀伤的具体位置,且用词和新闻上如出一辙,一个字都没改。 还有,能写出那样悼文的周老师,会温和地告诉罗翰他会长高的周老师,会驱逐疑似社会青年的周老师..... 不会做出,知道学生被勒索,还无动於衷的事。 一旦谈论起罗翰死前的经歷,周老师就会被自动触发回答,將凶手引向小混混。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词,就是【罗翰的死因】。 只要问起死因,哪怕问句完全不符合逻辑,答案也只会是: “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因为这是新闻报导上宣称的死因。 陈极理清了思路,默默地站了起来,望著面前如同人机一般的周老师,轻声说道: “周老师。” “最后一个问题。” “罗翰的尸体,是不是只剩一张皮了?” 办公室寂静得如同坟墓一般..... 周老师死机了。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极重重地嘆了声气,知道在这里已经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他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著,不时看看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陈极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手持猴子玩偶,往周老师的眼睛旁边戳去! 一条淡粉色,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絛虫,从周老师的眼里钻了出来。 “啊?” 陈极一怔,他还以为是髮丝。 絛虫出来后,便立刻乾瘪,似乎失去了活性,被猴子玩偶夹住。 也就在下一秒,周老师咳嗽了几声,悠悠醒转过来,看向面前的陈极时,一脸惊讶: “你是......?” “走错了。”陈极轻声说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老师的眼珠,在眼白的尽头,两根淡粉色的尾巴,飘然游过。 这是曾贵川多年前留的后手。 第187章 线索中断 絛虫没有攻击力,一动不动,像一根细长的粉色麵条一般,被猴子双掌合十夹在中间。 陈极背著猴子离开了教学楼。 他发现伴隨著絛虫的爬出,周老师似乎更老了一些。 没有二话,陈极回了短租房,將此事告知了叔叔。 “......看来周老师的失忆就是因为絛虫。” 陈极將自己的推测讲出:“当时案发现场必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就是周老师看见了段丛,总而言之,曾贵川便將絛虫放进了周老师的身体,用来將真相掩埋。” 陈岳潭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当年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无论是被屏蔽的连环人皮案,还是11.20罗翰案,都已经翻篇。” “曾贵川为了防谁?十三局,还是另有其人?” 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解答。 陈岳潭想了想,让乌苏將絛虫吃了。 无事发生。 “絛虫不是诡物。”陈岳潭简单地说道。 那就是一种生物,能在很低的程度上操纵人的大脑。 陈极不禁想起了弓形虫。 弓形虫也属於寄生虫,只在猫的肠道里繁殖,所以它们往往会先寄生老鼠,再控制老鼠的思想,让其主动被猫捕食。 不知道曾贵川从哪搞到的这种絛虫的。 而周老师这回的失忆,证明之前那位男记者,也询问过罗翰死时的状况。 周老师这边的线索已经断了。 陈极无法將絛虫全部逼出来后,再询问周老师,一是因为每一次絛虫死去,似乎都会损伤周老师的生命力。 二也是因为,他无法確定周老师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这种虫子。 田清禾那边也还没消息,陈极只能先去警局。 罗林是警察,警局里应该有记录。 由於罗林身份的特殊性,陈岳潭也跟著一起来了,负责出示官方证件。 良久之后。 “我们这边確实找到了罗林的资料。” 一名警官走了出来,对著陈岳潭说道:“但信息非常少。” 他简单地讲了一下,甚至都没拿出来文件:“罗林是辅警,在职不超过半年就过世了。” 罗林属於临时工,没有编制,死於2011年末。 而且当年的文件太多,就连这些稀少的信息,找出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陈极又询问了人皮案和罗翰案,但警官似乎不甚了解。 警察局外..... 陈极轻嘆一声。 他找了这么久的线索,总感觉有层膜挡在前方,让他无法触摸到真相。 “毕竟也过了十年啊。” 陈岳潭摇摇头,“等等田清禾那边的消息吧。” 现如今没有新的线索,陈岳潭便带著乌苏去购买进山用的物资。 而陈极一人,在市里转了会儿,便去了东河体育公园。 天气寒冷,又是工作日,这里人烟稀少。 他看著眼前的幽幽湖泊,岸边种著成片的水杉,被风一吹动,便发出婆娑的声音..... 两个初中生下了课,从陈极面前嬉闹著路过。 这一幕让陈极恍惚了。 他总觉得很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也是一样的绿水红叶,一样的冷,一样的两个少年..... 还有...... 还有什么? 一个声音像是梦一般,传进了陈极的脑海。 咚咚! 他猛地扭过头去,只见一对夫妻,正推著婴儿车,走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 咚咚! “喜欢爸爸给你买的拨浪鼓吗?” 他听见那位父亲,低著身子,对著婴儿车里的孩子笑道。 不对。 不对,应该是: “乖乖,你从哪捡的这个拨浪鼓?” “小极想当音乐家嘛?” “........” 哗—— 哗—— 风裹著孩子远去的笑声,打在陈极的脸上,將他冻了个激灵。 “嗯?” “我刚刚睡著了?” 陈极愣了一下,感觉有点犯迷糊。 好像梦到爸爸了。 裹紧外套,陈极思索了一会儿之前发生的事...... 这段时间经歷了太多事,哪怕是休息,陈极也忍不住在想“春城连环杀人案”。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执念。 最初,他更多是要和公司对抗,想知道曾贵川,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可如今,隨著他对罗林、罗翰了解的越多,“春城连环杀人案”已经不再只是域里,简单的背景故事了。 而是一起起真实发生过的命案,一条条死去的鲜活生命。 这些受害者原本都在过著自己的生活。 会因为贏了比赛而开心,会因为身高而焦虑.....有亲人,有朋友,有未来。 但后来都没了。 死的这样悄无声息,没有人关注,没有人知情。 陈极沉默一会儿,点开手机,和左世明发了条微信。 【有什么方法能让人查不到我的ip?】 左世明很快就回復了。 ...... 时间像野驴一样跑的飞快。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许三道如他所言,只是休息了一日,后来便经常来找陈极。 他似乎很会逗小孩,没过多久,便和乌苏打成了一片。 如今已是临行前一晚,陈极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想著事。 许三道搂著乌苏在看电视。 房间里堆了三个巨型的登山包,没有任何討论,许三道便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寻找大墓的队伍..... 陈极没有发表意见,因为许三道的行囊是陈岳潭准备的。 陈岳潭的性格很谨慎,不会仅仅因为许三道是陈极声称的“朋友”,就让许三道加入队伍。 同时,陈极无意间注意到,陈岳潭是和十三局通完电话之后,才开始为许三道收拾行囊。 “小田在资料库里找到了贵山锡矿的位置。” 陈岳潭道,將地图摊开。 “贵山锡矿只经营了三年,就申报停业......没有交保记录。” 许三道:“黑心资本家。” 陈岳潭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具体位置在个旧附近的山里,很偏。” “我们明天上午出发。” 第188章 椅子 跟著导航,第二天下午,三人便到了贵山锡矿公司。 陈极推开车门,望著面前的破败矿场,这里明显已经废弃许久。 他莫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髮丝鬼就是从这里被带出来的。 以防万一,陈极早已隨身携带了几方青砖石,就是担心这里还有残留的髮丝。 “这里真够偏的。”许三道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已经是大山深处了,从乡道下来,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路通往这里,而且很明显是矿场自己挖的。 他们的车停在一座生锈的铁门前,门上掛了个只剩半边的矿场牌子。 门后是一条蜿蜒的杂草小路,看不见头。 门旁边有个铁皮房,应该是门岗。 隔著窗户,能看见里面只放了张瘸了腿的桌子,一张木板床,上面的被都漏絮了。 “进去看看。” 陈岳潭道,“不知道曾贵川这几年回来过没。” 他推了推门,门没锁,但好像被什么东西挡著了一样,只能推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刚好够一个人钻进去。 陈极进去之后,不禁愣了一下: “是把椅子。” 是一把和这铁皮房格格不入的椅子,挡在门的正后方。 像是从某个设计展上捞过来的一样,顏色说不出来的奇怪,通体是一种脏脏的灰白色。 椅背、椅身,包括四只椅腿,都被刷上了这种顏色。 並不是铁的材质,摸起来乾乾的,像是以前会贴在家具上的塑料薄膜。 陈极將这把椅子拉开,另外两人进来之后,这间屋子就有点挤不下了。 书桌上放著杂七杂八的东西,菸灰缸已经满了,菸蒂乾的像刚烧完的麦秸一样。 “通行记录。” 陈岳潭一眼瞟到了桌面上的笔记本。 他翻开本子,缓缓地念道: “最早从2011年6月开始.....应该是每半年更新一次。” “嗯?” 他让陈极二人过来看一下。 “这里管的比监狱还严,员工连个名字都没有,而且只进不出。” 都是用数字代称的,已经排到了100多號。 陈岳潭又翻了几页,终於看见人名: “10月1,段丛,曾总,王先生。” “10月3,段丛,曾总,王先生。” ...... 整个10月份,这三人每隔几天,便来一趟矿山,似乎在检查。 “谁是王先生?” 陈岳潭皱眉自语。 “应该是曾贵川的合作伙伴,之后去了烟京。”陈极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轻声道:“我在段丛的邮件里见过这个名字。” 当时的邮件是这样的: 【发件人:段丛】 【曾总,到烟京后我联繫谁?】 【回復人:曾总】 【还是王先生。】 紧接著,一直到11月末,这三人都没有出现。 “11月时,曾去了春城,王回了烟京,段去送髮丝了.....”陈极轻声道。 陈岳潭又翻了一页:“曾贵川12月初回来了一趟。” “过了一周,又走了,之后便没有新的记录。” 陈极看向一旁的日历:“他走之后,整个矿山都停止了运营。” 日历也停留在2011年12月份。 “即使后面有人来了,这本子上也不会有记录。”陈岳潭摇摇头:“保安早都走了。” 话是这么说,他依旧往后翻了翻,果然看见的全是空白页—— 直到最后一张。 “有个人名!” 陈极有些惊讶,这个名字和之前的字体都不一样,字跡非常俊秀。 【2018年夏】 【只有我一人】 【杨郁於废弃矿场留】 “杨郁.....而且还是2018年留下的。” 陈极喃喃道,这人明显不知道矿场的名字,却又像旅游留念一样,在这里留下姓名。 许三道过来默默地看了眼这页,又看了眼陈岳潭,没有说话。 屋里的气氛驀然凝固了。 陈岳潭低垂著眼,面无表情地將这张纸撕了下来,塞到自己的兜里。 “叔叔,你认识他......?” 陈极心里一震,试探性地问道。 陈岳潭点了点头,很简单地道:“以前的队友。” 张了张嘴,陈极还是没有问,这个“杨郁”,现状如何。 陈岳潭將乌苏从背上抱了下来,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情绪有什么波动。 “我们都叫他......” “阿羊。” “上次域里,只有我,苏秋月,和他活了下来。” 陈极算了算时间线,有些困惑:“他和你不是一起出来的吗?” 陈岳潭道:“不是。” “进域没多久,他就逃出去了。” 他又顿了顿,才轻声说道:“我出域之后,没有立刻去找你,也是因为想先找到阿羊和苏秋月。” 但最后,陈岳潭是孤身回天海的。 答案不言而喻。 陈极没再多问了,很明显,杨郁也在上次域中,知道滇南这边存在和域河有关的秘密。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屋里的安静,陈极转头望去,看见许三道站在木板床上,若有所思。 “锡矿的员工走的很匆忙。” 他说道,指了指墙上掛的军大衣。 “我在这里头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应该是保安的?” 有点不对劲。 陈极皱眉道:“怎么会走的这么急?证件都没带?” 许三道摇了摇头,从床上跳下来,將身份证递给坐在椅子上的陈极。 上面的人四五十岁,长得很老实,就像村头隨处可见的种地大爷一般。 脸上全是岁月的痕跡,嘴旁边有个痦子,上面长了根毛。 “吴金宝......” 陈极念到,“1969年生——”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猛地被一阵颤巍巍的嚎叫声盖过! “舅啊———” 这声音不属於他们中的任何人! 陈极猛地一惊,立刻环顾四周,但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许三道也愣住了。 陈岳潭眉头一皱,挡在陈极二人的身前,怀里的乌苏似乎被这道哭喊吵醒了,揉了揉眼。 屋里再度恢復安静。 不知道是椅子的材质,还是刚刚的嚎叫,陈极背后一阵发凉。 他大脑飞速运转,几秒之间,已经发现了异常: 几人已经进屋十多分钟了,这道声音都没有出现,但就在拿到身份证之后...... 那道声音,是保安发出的? 没有犹豫,陈极立刻喝到:“吴金宝!” “舅啊——” 嚎叫声再次响起,更惨烈了。 等等。 陈极的双眼猛然一凝。 他非常缓慢地摸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接著,似乎无法置信一般,抬起了头。 三人面面相覷。 陈极极为小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感觉到椅背上的皮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如同麦浪般颤抖。 乌苏忽然歪著头,指著椅子下面,厌恶地嚷道: “妈,那里有个杂种!” 陈极將椅子轻轻地翻倒在地,一瞬间,他的全身都僵硬住了。 “......吴金宝?” 陈极喃喃道。 就在那张白惨惨,全部被包裹住的铁椅子底部—— 一张苍老的脸皮,死死黏在椅座的反面,平坦如一张纸。 而五官就像被列印在上面。 只有最上方,两颗浑浊的眼珠突出,在缓缓分泌著像泪水一样的液体。 以及..... 嘴旁边那颗突起的痦子,隨著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尖叫,微微颤抖: “舅啊——” 救我。 第189章 曾的秘密 陈极的胃里泛起一阵噁心。 他见过鬼,见过活人被鬼杀死,但这一幕依旧激起了他发自內心的强烈不適—— 吴金宝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这张皮,被扭曲、拉长;完整地包裹在了铁椅子上,四肢是椅腿,胸腹是椅背,吴金宝的头则被黏在椅子底部长达十几年! 但最噁心的是.....吴金宝还没死。 而陈极刚刚一直坐在这张皮上。 “呼——” “呼——” 屋里无比寂静,只有椅子背面,传来沉重喘息声,像是老黄牛死前的哞叫。 “他是鬼?” 许三道询问地看向陈岳潭:“正常人被这样折磨,早死了。” 陈岳潭摇了摇头:“不是。” “但也不是人。” 有著人的情绪,对自己的名字还能做出反应,但却没了骨头、没了器官。 也没有鬼的能力。 “我想.....”陈岳潭蹲下身,沉重地看著吴金宝眼角的泪水:“他只是个可怜的失败品。” “吴金宝,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吴金宝没有再发出一个字,似乎刚刚的求救,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 半晌,唯有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旁,淌出了几滴眼泪。 许三道嘆息了一声。 他刚刚去木板床上,在那床漏絮的脏被里翻了翻,於枕头下找到了一张车票。 一张绿皮火车的票,最便宜的座位,目的地是北部的一个县城。 时间:2011年12月13號。 “贺岗......” 许三道轻声说道:“是你的老家吗?” “啊——啊——” 吴金宝发出了一些囫圇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喘息声也没有了,吴金宝凝望著沉默不语的三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谁也没法救他。 他的眼皮重重地耷拉下去,但盖不住突出的眼珠,眼神里瀰漫著无力和茫然。 陈极望著椅背上的皮鼓了两下,紧接著,就听到吴金宝嘟囔了几声。 模糊的囈语中,能隱约听出来在说: “疼啊......” “好疼......” “让我死吧......” 可他已经只剩下皮了,还能怎么死呢? 寒意,布满了屋里三人的全身。 陈岳潭没有说话,示意另外两人和他一起出去,只將乌苏留在屋里。 外面的凉风颳的人一阵瑟缩。 几秒钟之后,只听见屋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啼哭,乌苏打开门道: “他死了。” 陈极进屋看了看,见到椅子上的皮在慢慢剥落,很快,就在地上捲成了灰白色的一团。 三人將皮卷放进了被里,默默离开了门岗。 从铁门开车进去,土路两边长满荒芜的杂草,还有几架废弃的挖矿器械,没看见人影。 陈极若有所思地道:“12月初曾贵川来矿场后,吴金宝才变成这样的。” “春城人皮案里,受害者全都死了,而吴金宝虽然不是活人,却保有人的意识,没有鬼的能力。” “只有他一人变成这样了吗?还是说......” 矿场里有100多名员工。 “进去看看再说。”陈岳潭简单地道。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还有一种可能..... 是如吴金宝一般变成人皮,但意识,却已经异化成鬼。 並非入域者的曾贵川,没有公司的帮助,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诡物? 还是.....他从大墓里知道了什么秘密? 大概走了一公里多,面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道巨型的大坑。 围绕著大坑,四周是许多天蓝色的铁皮房,只有最西头是一座二层小楼。 “这是採矿的地方。” 陈岳潭说道,將车停在小楼前:“小楼应该是曾贵川的临时住所。” 几人在小楼里翻找了一会儿,发现曾贵川当年离开的很匆忙,桌上还留有几个酒杯,和半截雪茄。 甚至许多人民幣、金条之类的都没被带走,被陈岳潭收回车上了。 二楼的墙上,掛著一张被裁剪过后的地图。 是整个滇南。 一道红线,贯穿地图的下部。 “哀牢山脉。”陈岳潭道。 连著这条山脉,被標出了三个地点:韵县、莽市、以及他们所处的个旧附近。 均被记號笔圈了起来,不同的是,韵县上被画了个x。 这三处地点代表了什么? 而地图下方的桌子上,是一封未寄出的信。 寄信人:曾贵川。 收信人:王 而第一句话,就让陈极三人全身一震! 【王先生】 【上次在墓里取得的髮丝还余三根,我已派段丛给你送去】 “曾贵川进过大墓!”陈极双目一凝,谁也没想到,髮丝居然会是从墓里获得的! 他立刻冷静下来,继续往后读到: 【墓的三处门,韵县已关,锡矿这里的好像出了点问题。】 【顺便一提,春城那十几个人根本不够我用的,不过我这边最不缺的就是人,目標已经达到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期待我抵达烟京后,第二步的改造。】 【合作愉快。】 放下信,所有人目光凝重。 吴金宝的悲剧果然是曾贵川造成的。 但为什么,春城的人死了,吴金宝却还苟活著? 是因为锡矿这里的【出口】? “有两种可能。”陈岳潭说道,指了指“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这一句: “一,他在做实验。” “或许他知道了如何造鬼。” 这个推测没有根源,出乎陈极的意料,但陈岳潭却说的很篤定。 “二,锡矿的【门】出现了问题,导致了本该死的人出现异化。” 这个猜想倒是合情合理。 陈极点点头,望向屋外的巨型大坑,那下方就是矿工工作的地方。 “无论如何......”陈岳潭总结道:“我们都得去下面看看。” 许三道在一旁轻声说:“下面可能有危险。” 陈岳潭平静地道:“没事。” 陈极知道,许三道说的不只是矿里可能会出现的矿工鬼,更是那扇【出了问题】的门。 不过..... 他望著陈岳潭怀里,那自进了锡矿,便一直不声不响的乌苏,心里微动。 第190章 气球鬼/进门 和陈极预想的一样。 曾贵川果然没在真的挖矿,那座坑中,被掘出了一道通向山体內部的通道。 深处如同蚁巢一般,连著密密麻麻的分支。 没有乌苏,三人在这里估计会很快迷路。 乌苏的“景象”,帮助三人確定了大门的大概方向。 即便如此,三人也数次走进死胡同里,方向对,但是路被堵死了。 这一次次的误入,最终让陈极三人...... 看见了极为骇人的一幕。 漆黑的土道里,只有三人头顶的探照灯照亮了这片巨大的空间—— 里面挤满了数不清的、穿著蓝色矿工服的尸体。 这些人全是曾贵川矿里的员工。 他们直挺挺地站在这座洞穴里,躯体已经风乾,衣服都因为时间而破烂,但最关键的是...... “他们的头去哪了?” 陈极的语气极为凝重,这些矿工的死法又和吴金宝不一样,一百多具尸体,全部被斩首! 没有人回答他。 许三道望著眼前的一幕,眉头深深地皱起。 这一切,就算是鬼所为,也算得上残忍。 可始作俑者,只是个人类。 三人离开了这片尸坑,陈岳潭抱著乌苏走在最前面,陈极和许三道在后方脸色紧绷。 一种不安感浮现在陈极的心头..... 因为,就在刚刚,乌苏忽然指向了大门的方向,並嚷嚷道: “人头!” 童真的声音在矿道里迴响。 陈岳潭立刻询问道:“杂种?” 乌苏摇了摇头。 陈极已然知道,乌苏口里的杂种,是像吴金宝一样,非人也非鬼的生物。 如果不是“杂种”,那么...... 他预感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三人默默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处分岔口旁,乌苏忽然拉了拉陈岳潭的袖子。 “怎么了?” 陈岳潭轻声问道。 乌苏没有吱声。 他的头微微歪著,像是在听什么一般—— 但这里寂静无声。 “......咦?” 乌苏嘟囔道。 下一秒,所有人的心里都猛然一惊! “乌苏!” 陈岳潭更是大喝一声! 乌苏像条泥鰍一样,从陈岳潭的怀中滑溜了下来,竟直直地朝著一个方向跑去! 速度极快,身影眨眼间便在拐角消失。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 谁也不知道,乌苏为何会忽然跑走。 陈岳潭反应迅速,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陈极二人紧隨其后! 这条通路没有分岔口,但是弯弯绕绕,拐角巨多。 片刻之后。 陈岳潭面色极为难看。 他只能听见,前方一直有小孩啪嗒啪嗒的奔跑声,但就是看不见乌苏的身影。 土路越来越狭窄了...... 而且,隨著连续几个弯道,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这条路已经偏离乌苏原本指的方向。 “乌苏!” “小乌苏,回来!” 陈极和许三道跟在后方,焦灼的声音在通道內迴响。 陈岳潭一言不发,但脸上已经带有隱隱怒意。 前方的脚步声,终於戛然而止。 拐过拐角,陈岳潭看见了乌苏的身影,正面对著岩壁,跪坐在地上。 这是条死路。 “乱跑什么!你知道这儿有多危——” 话说到一半,陈岳潭忽然愣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就像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嘎嘣,嘎嘣。 乌苏转过头,嘴里在不停咀嚼著,囫圇地喊道: “妈,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的手里抓著一颗小小的头颅。 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外面裹著一圈焦炭,了无生气。 这颗头的主人,陈岳潭曾经见过...... 在幸福苑。 这是那具被王家人带走的源尸! “为什么......会在这儿?”陈岳潭喃喃道,他从没有想过,这一生还会再次见到这具尸体。 乌苏摇了摇头。 “只有头。”乌苏说道,“躯体不在这里。” 陈岳潭快速地冷静下来。 “是它把你吸引过来的?” 乌苏点头。 陈岳潭又问:“这能吃吗?” 乌苏道:“能,是好东西。” 陈岳潭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端详著乌苏,但没在对方脸上看见任何异常。 只有嘴边,像是吃了巧克力一样,黏了几块黑色的渣子。 陈岳潭鬆了口气,伸手將渣子擦掉,可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乌苏黑洞洞的眼珠里..... 只倒映著陈岳潭自己。 他猛地转过头,血液瞬间凝固! 身后空无一物! 陈岳潭忽然意识到,就在半分钟之前,转过刚刚的拐角之后..... 陈极两人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可这条路没有分岔,是单向路。 ...... “很不幸。” 许三道轻嘆一声:“咱俩没有退路了。” 陈极在一旁喘著粗气,没有接他的话。 他的心臟仍在高速地跳动著! 十分钟之前..... 两人走过拐角之后,却发现乌苏和陈岳潭都不见了。 他们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转身就原路返回,但...... “我们躲不了太久。”许三道说。 “还有十分钟,萤火虫就会休眠。等到那时......我们就会代替它,成为这群鬼视线里最明显的存在。” 就在他们身前十米处,一只萤火虫不停闪避著,发出微弱的光。 而在这只萤火虫的四周...... 是一只又一只,漂浮在半空中的气球。 准確的说...... 是那上百名矿工的脸皮,里面像是被充了气一般,鼓鼓囊囊。 “他们的头果然变成鬼了......”陈极喃喃道,看著这些气球鬼层层叠叠,占据了这片通道的每一处地方。 “往后走。” 他悄声说道,眼睛死死盯著最前方的人头,其中一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张被撑到变形的脸皮上,一只眼睛死死盯著萤火虫,另一只眼睛被分的很开,视线即將移到陈极两人身上。 眼神中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只有恶意。 两人快速地往后退著,看见萤火虫的光越来越暗,转瞬间就被密密麻麻扑上去的人头所盖住。 “我大概知道了。” “消失的不是叔叔,而是我们。” “这里的空间紊乱,是我们在走过拐角之后,被传到了另一条路上。” 陈极轻声说道,“因为,之前那条路的方向根本不是通往门的......”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通路的尽头。 而在两人的面前,是一座门。 朴实无华,像是由一块巨石铸造而成,通体哑光,上面密布著蜿蜒的纹路。 “我们没有退路了。” 许三道再次说了一遍。 “我是能用诡物,但挡不住这么多的鬼。” 他翻动著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陈极甚至都分辨不出那是他的私人用品还是诡物。 中间有一个陈极倒认识: 玩偶。 他感觉到背包的掛坠上,猴子狂躁地扭动了一下。 许三道又掂了掂登山包,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低沉的鼓声。 “不行。”许三道说:“不够。” 他们已经討论过,乌苏或者陈岳潭,兴许能在这些鬼中將他俩救走...... 但是手机没有信號,两人根本不知道陈岳潭在哪。 陈极试著推了一下门,但门上没有锁,而且根本推不动。 “进去了又能怎样?” 许三道皱眉道:“曾贵川说了,这门出问题了,而且已经被关闭。” “进去之后是不是大墓都不一定.....” 陈极回头望了一眼气球鬼。 这些鬼不知为何,都守在门外的通路上。 而陈极二人,就是误入这条通路的倒霉蛋。 “我想想......”陈极思忖道:“这扇门没有锁,怎么才能把它打开?” “钥匙......有钥匙吗?” 有钥匙吗? 陈极心里猛地一炸! 他忽然抬起头,仔细地抚摸著门上的纹路,感觉到纹路如同枝丫一般,伸出无穷无尽的分叉! 也就在此刻,许三道忽然大喝一声:“萤火虫灭了!” 整座通道內,剎那漆黑一片。 许三道的手猛地往前一抓,將颤巍巍飞来的萤火虫抓在手心—— 他没说二话,直接在包里翻动,似乎要找出什么。 咚咚...... 还没等许三道掏出来,他便忽然感觉到胳膊被陈极一拽,两人的眼前闪出无尽光辉—— 那道门开了。 借著这道缝隙中的光,许三道看见十几只气球鬼飞扑而来,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最近的那只离他只有不到一米! “走!” 下一秒,他的身体被陈极拉入门中。 伴隨著门的关闭,一只猴臂快如闪电,似乎將什么东西从门上拽了回来..... 第191章 【域·沱沱山】前所未有的进域方式 刺眼的强光下,两人的脸均是苍白无比。 “......果然不是大墓。” 许三道复杂地说。 进入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无边无际的星河! 第一时间,陈极就想到了域河,但这条河又与域河截然不同。 域河底部的星光並不扎眼,像是镜子的碎片,沉淀在河床之上。 而这条星河,就像有一万颗钻石镶嵌在波浪上,隨著水流的荡漾而反射著极为夺目的光芒。 简直就像.....域河被翻了一面一般! 同时,这四周什么也没有。 没有大山,没有诡宿巨像,没有阴暗的天空......只有尽头,隱隱现出一座村庄的模样。 环绕著河的,只有纯白。 天地一色,没有边界。 两人便站在一片纯白之间,很快,他们身后的黑色石门,也在空气中消融。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闪过同样的怀疑。 这里可能是域河底部的空间。 但,水流上的星星太过於闪耀,谁也无法看清楚另一边是什么。 “往前走?” 许三道说,指了指那座村庄。 陈极点点头。 “我们就沿著河边走,每隔十分钟,留个记號。”陈极想了想说道。 “还有,绝对別碰到河水。” 他想到了第一次出域时,钢笔碰到河水之后的惨状。 如同域河一般,这里的时间与外界相同。 陈极看准时间,在19:20的时候起身,同时在原地留下一顶红色的毛线帽。 19:30。 二人停下脚步,帽子已经在视线中缩小成色块,许三道留下了面罩。 河流静静地流淌著.... 尽头的村庄仍是那般模糊,像是一副水墨画中的远景般,可望不可触。 陈极和许三道,就是这幅画中唯二的活物。 19:40。 用羽绒服当记號。 19:50。 睡袋。 20:00 登山杖矗立在河边。 ..... 20:12。 两人仍在跋涉。 许三道忽然打破了这片寂静:“你到底怎么开的门?” 陈极瞥了一眼他:“无聊了?” 两人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一句话没说,全程保持体力匀速前进。 许三道嘿嘿一笑。 “是髮丝。”陈极说道:“我和你讲过,曾贵川称呼它为“钥匙”。” 他將小猴拿出来,指了指猴子的嘴。 “但是曾贵川在信里说了,他的三根髮丝是从墓里拿出来的。”许三道若有所思。 “他进了墓才拿到髮丝,但没有髮丝又打不开门。” 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陈极道:“或许髮丝鬼不止存在於墓里。” 曾贵川有可能从別处获得了髮丝,又或是那位王先生给他的。 “哦。” 许三道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 陈极忽然皱了皱眉。 “你有没有感觉,那座村庄和我们的距离一点儿都没变?” 依旧是一样的大小。 並没有隨著陈极二人的前进,而变得清晰。 “我们真的有在前进吗?”陈极心里有些没底了。 他脑海里很乱,刚刚发生了太多事,先是与叔叔失散,又被气球鬼追杀.....再到这片无垠之地。 而且,叔叔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不在锡矿。 “我们留了记號。”许三道提醒道,“这就是前行的证据。” 陈极回头望了望,隱约能见到上次留下的衣物。 此刻是20:18分。 两人继续走著,陈极眺望著村庄:“有没有可能,这座村庄是假的?” “就像海市蜃楼一般?” 许三道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愣。 “前面有东西!” 他们隱隱看见,纯白色的大地上,突兀地出现一抹红色。 “走!” 陈极心里微动,立刻加快脚步。 两分钟之后..... 陈极和许三道都愣住了。 那是他们的帽子。 在19:20分留下的红色毛线帽。 陈极心里轰然作响,有村庄和河流作为参照物,他们走的是直线啊! 难道...... 许三道轻声说:“我的表显示,现在是19:20分。” “可,如果是循环或者回溯的话.....为什么帽子会留在这里?” “如果不是,而是像衔尾蛇一样时间闭环的话,19:20的我们呢?” 前后白茫茫一片,只存在一个陈极,和一个许三道。 “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乱了。” 陈极不禁起了一背冷汗,隱隱感到很难逃出去了! 两人又往远离河的方向走了一个小时..... 但最终还是走到了河边,看见那顶红色的毛线帽。 依旧是19:20分。 陈极坐在毛线帽附近,吃著能量棒,默默思索著对策。 他们的背包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当做標记了。 余下的都是必需品。 还有没有別的路?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一动—— 听见了非常模糊的一阵声音,像是有谁在说话。 从河底传来! “终於出域......回家......” “是入域者在说话!”陈极猛地看向许三道:“下面就是域河!” 这次他们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怎么办?” 许三道询问地看向陈极。 陈极紧紧皱著眉头,他还是忘不了钢笔被域河涮过之后,笔身瞬间生锈,出现孔洞,宛如被腐蚀一般。 他想了想.... 从包里摸出来一瓶水,將下半段伸到星河里。 隨即,又拿了出来。 “没变化啊?”许三道有些怪异地看了看陈极。 陈极有些迷糊了。 他又用別的东西试了试,都没有被腐蚀的痕跡。 那之前.....是钢笔自身的原因? 陈极不想再用钢笔做实验,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將指尖伸进去。 大不了损失一只指头。 眼前这条河,有可能是唯一能逃出去的路。 陈极咬了咬牙,非常小心地跪坐在河岸边,手指轻轻触碰到水流上耀眼的星光—— 他没有被腐蚀。 但..... “陈极!” 许三道的眼睛驀然瞪大,无法置信地看著陈极,被这条河流缓缓地吸了进去! 而陈极的身体宛如定格一般。 “......” 许三道瞬间想起了进域时,身体被吸进去的一幕。 星河直通向域吗? 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陈极,离上次出域都还没到一个月! 还是另一片空间? 亦或是,回到域河之上,再泛舟出去? 许三道没有再犹豫,抓住陈极的衣角,一同被星河吞噬! 这片空间恢復成白茫茫一片..... 过了不知道多久。 那只红色的毛线帽,忽地消失了。 ...... 轰轰轰—— 在两人模糊的意识之中,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 【拯救他人,就是拯救自己。】 【在沱沱山矿场找到五块废料,並活到最后】 【时间:2000年】 他们强行打开了一座域。 ———————— 新年快乐! 第192章 【域·沱沱山】煤窑 轰隆隆—— 陈极能感觉到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自己的脸,耳朵冻的生疼,身体在什么东西上面不停顛簸著。 但他动不了,也睁不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的脸忽然疼了一下,有人拍了拍他。 呼! 陈极猛地甦醒过来! 他一把抓住那只伸到他脸上的手,瞬间感觉到这只手无比粗糙,上面布满冻疮和老茧。 “哎哎,干什么?犯癔症了?” 这只手的主人嚷道。 那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穿了身皮袄,布满皱纹的眼睛阴阴地盯著陈极。 “你小子没死啊?” 陈极没有吭声。 他放开手,立刻环顾了一圈四周。 刚好对上许三道惺忪睁开的眼。 但..... 陈极皱眉看著许三道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发现两人都穿著灰扑扑的旧服。 而且.....坐在一座拖拉机的后斗上。 皮袄中年男骂骂咧咧地坐回了原位。 一旁的许三道,被冷风一下吹的清醒,此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慢慢挪到陈极身旁。 “进域了。”他轻声说道。 陈极点点头,之前脑海中的声音已经被他烙印在了心底。 【在沱沱山煤矿里找到五块废料,並活到最后】 拖拉机正喘著粗气地在山路上爬行,不知道要將他们运往哪里。 除他们之外,拖斗里坐了十几个男人,年龄各异,神情不一。 有人一脸麻木,有人神色谨慎,还有人小心地观望著周围的环境。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的脚边都堆著蛇皮的塑胶袋,里面装著铺盖。陈极二人也有。 陈极微不可察地摸了摸蛇皮袋子,摸到了自己登山包的轮廓。 小猴和钢笔均在其中。 “这些人不是入域者。”许三道在陈极耳边低语道:“都是来矿里挖煤的。” “我们也是。” 他听到了皮袄男在和別人说话。 “这次的域,只有我们两个人?”陈极心里扬起一阵不安。 “应该是的。等会儿进了矿看看。”许三道点点头。 陈极立刻转过头,语气很复杂:“所以.....这次域,到底是什么难度?” 许三道不说话了,面色紧绷。 沱沱山的域是被他们强行打开的,很有可能,这次域里就他们两个人。 但.....会跟著许三道的进度,变成第九次域的难度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次域將会是地狱级难度,因为人数太少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极思忖著,忽然看见那个皮袄男对著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男人立刻站了起来,往陈极的方向走来。 “小伙子。”男人和善地说道,看著三十多岁,面貌很敦厚,和和气气的。 “你之前还在上学呢吧?” 陈极没有说话。 “我叫潘银。”男人从兜里掏出根烟,试探地递给陈极:“你叫什么名字来著?” 陈极没有接过烟,若有所思地看著男人鼓囊囊的口袋。 潘银脸上有些掛不住笑了。 他瞥了眼陈极的手,篤定地说道:“没下过矿吧?” “没经验,人家煤窑可不要你哪。” “你那一百多块的路费,估计要打水漂嘍。” 陈极:“有话就说。” 先是套近乎,又再恐嚇,而且身上带的钱明显比其他人多的多。 潘银不去找许三道搭话,而是直接缠上一看就年纪小的陈极,估计是觉得陈极什么也不懂。 潘银自己將烟点上,很诚恳地说道:“小兄弟,我是看你年纪和我弟差不多大,不忍心你白跑一趟。” “现在矿里都不缺人,你啥也不懂,又没经验,谁要你?” “都快过年了,你还来这儿打工,也怪可怜的。” 终於,他说到了正题: “要不这样。你也別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把你带上,就说你是我弟,我来带你。” “结钱的时候,你工资分哥哥一成就行了。” 意思说的很明白,就是用一成工钱,换潘银的庇护,顺便还能让潘银教他下矿的技能。 矿里很危险,这似乎是个平等的交易。 甚至明面上来说,还对陈极有利。 许三道在一旁懒洋洋地插话道:“谁跟你说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有些厌恶:“你是岩笋村来的?” 潘银的脸一下就僵住了。 陈极是入域者,当然不会接受潘银的交易,不过.....岩笋村在哪? 潘银把菸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地拿脚碾了碾。 “关你屁事。”他硬邦邦地说道,回身坐到了皮袄男身边。 许三道若有所思。 拖拉机的速度变慢了,他想了想,和陈极说道:“记住了,等会进矿,你就说咱俩是一起的。” “小心点那两人。” 陈极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潘银和皮袄男起了身,与另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搭话。 几分钟之后,这三人坐在了一起。 那男孩脸上还留著孩子气,背著个破书包,声音怯生生的,对著另外两人一口一个“潘哥、郑哥”,又生疏地抽著潘银递的烟,被呛的一直咳嗽。 陈极复杂地看著这一切发生,知道潘银已经將这名男孩说动了。 很快拖拉机便开进了矿区,附近开始出现像小山一样的煤堆,堆在雪地上,把雪都染灰了。 “这个煤窑挺大的。”许三道说:“但不正规,这一片儿估计都是黑煤窑。” 十几人下了拖拉机,陈极二人拎著蛇皮袋子躲到了最后,在一处装饰稍好的砖房外排队。 领头的是潘银、名为郑金明的皮袄男,还有那个男孩。 片刻之后..... 许三道带著陈极进了房子。 屋外还下著微雪,冷风呼啸,屋子里头却暖烘烘的。 一个带著眼镜的青年男子坐在桌前,看著文质彬彬,和煤窑很不搭调。 这是矿里的会计。 他很快把手续办好,给了陈极个破安全帽,上面还缠著胶带。 “四眼,拿个好点的给他。”忽然,一道中年男声响起,有人进来了。 陈极回头望去,发现是个矿工,脸上黑扑扑的全是煤灰,但似乎和会计很熟。 “老阳,不是我不给。”会计无奈地说道:“矿长根本没拨钱买安全帽,好的就那几个,已经被別人拿完了。” 老阳皱了皱眉道:“都冒顶了那么多次,矿长还不换——” “嘘!”四眼对著他使了个眼色。 隨即,便站了起来,笑呵呵地对著陈极身后打招呼:“矿长!” 陈极一愣,被许三道一把拉到旁边,只见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矿长穿著皮夹克,皮鞋,突出的肚子下勒了一条皮尔卡丹的腰带,看也不看陈极二人。 神情很不耐烦。 他身旁还跟了名不知道是保安还是打手的壮汉,陈极听见...... 壮汉称呼矿长为: 曾总。 第193章 【域·沱沱山】恶 这个名字最近出现了太多次,以至於陈极都没那么惊讶了。 他立刻仔细打量著矿长,现在是2000年,那么年纪差不多对得上。 如果这真是曾贵川的话..... 陈极皱了皱眉,此时的曾贵川,看上去和普通煤老板没有任何区別。 “抚恤金金额確定没?” 矿长问道。 四眼赶紧说道:“暂定一人四万,死了5人,失踪3人,一共......” 他的话被矿长打断。 “失踪的人不用给。” 矿长简单地说道:“又没有尸体,谁说他们死了?抚恤金是发给死人的,懂不懂?” “那五个短命鬼,结伴来的发三万;单独来的、没给家人发过信的也不给。” 四眼结巴地说道:“矿长.....这不合適吧?” 矿长冷漠地瞥了眼他。 四眼不敢说话了。 陈极在一旁听得心里拔凉,一条人命,在这里只值三万! “三万.....家属会闹的。”过了几秒,四眼又支支吾吾地嘟囔道,似乎想多爭取点赔偿金。 “我记得那几个结伴的,还有老乡在这吧?”矿长想了想:“到时候你拿点儿钱给老乡,让他们去劝家属。” “记住。”矿长又强调:“这钱从抚恤金里出。” 说罢,他便转身带著打手离开。 此刻陈极已经八成確认这就是曾贵川,和十年后一样,同样视人命为草芥。 他看见四眼將眼镜摘下,双手捂住脸,重重地嘆了声气。 之前那名矿工老阳,脸色阴沉到像要滴下水一般,默默走到了四眼身旁。 两人嘟囔著什么,陈极隱约听见,老阳的妻子好像在矿上煮饭,也失踪了。 几分钟之后。 四眼终於注意到了陈极和许三道。 他甩了甩头,疲惫地说道:“本来要把你们这批人都安排在同一间宿舍的,不过那里已经满了.....” “你们先和老阳去住吧。” 他也没心思查陈极两人有没有经验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又过了一会儿,老阳带著陈极二人,沉默地离开了砖房。 东边坐落著十几处紧挨著的窑洞,老阳往最边上一座走去。 窑洞里头破旧不堪,六七张土炕连在一起,上面铺著脏兮兮的被。 这座矿场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染上了煤灰,没有一处是乾净的。 “这儿现在只有两个人住。” “我,老孙。老孙下井去了。”老阳说道。“你们自己找个炕睡吧。” 说著,他一边在角落里翻著什么,很快摸出来两个稍微坚固些的安全帽: “別用那破烂了,之后下井带这个。” 他吹了吹上面的煤灰,表情很阴鬱:“提前给你们说一声,这帽子之前被死人戴过,要介意的话就算了。” 陈极和许三道当然不在乎。 老阳又招呼著他们一起吃饭,去了矿上的食堂,在这里见到了老阳的两个孩子。 一个还没断奶! 小小一只,被煮饭的大姐抱著,老阳似乎与大姐很熟。 另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留著短髮,身型纤细,长得颇为清秀,但很安静。 “嫂子,没有你和老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极听到老阳忧伤地说道,从兜里掏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大姐。 “都老乡,说这话干啥。”大姐同情地看著老阳:“刚好强子和你家老二差不多大,餵两个也是喂,没事。” “丽丽有消息了没?” 老阳摇摇头:“还是找不著她人。” 大姐悄声问道:“怕不是和那五人一样,被鬼......” 陈极一下捕捉到“鬼”这个字! 所以之前的五人,不是因为矿难而死的吗? 他和许三道立刻对视一眼。 吃饭的过程中,许三道询问了一下,得知前几天,矿里刚发生过一件怪事! 最开始,先是从地底传来一声咚咚巨响,响彻整个矿场,比爆炸塌方的动静还大! 这道声音非常有规律,每隔二十秒响一次,一直持续了十分钟。 而且,就在同一时刻,这里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都浮现出一幕相同的画面! 是个巨型的鬼影,在对著炉子锤链著什么! 那连绵不断的咚咚声,便是锻造的声音。 之后,五名矿工死亡,三人凭空失踪,包括老阳的老婆丽丽。 “原来是这样。”陈极若有所思:“那其他矿工不赶紧走?” “咋不走?”老阳嘆了口气:“走了十几个了。要不咋会招人。” “留下的,要不是胆大的,要不就是像我和老孙一样拖家带口的。” “等我找到你嫂子,我也回老家过年了,这的矿长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正说著,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囂—— 有几个矿工气冲冲地衝进来,嚷道:“矿长把矿封了!说是谁也不能出去!” 顿时,食堂里在吃饭的人都面色一变。 许三道轻声对著陈极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曾贵川肯定不想让死人的事传出去,而且,现在矿里人心惶惶,总会有胆子小的要走。” “但现在天气这么冷,煤的需求量巨大,这会儿正是最赚钱的时候。” “没了矿工,还怎么挖煤?” 陈极心里一沉。 这次域必然会很难,那只锻造鬼还没真的出现,就杀了五人。 矿里的工人们凶多吉少了。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看见老阳面色凝重,煮饭大姐一脸担忧。 只有那两个孩子,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来矿上的第一顿饭,就结束在不安的氛围之中。 天黑漆漆的,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陈极在宿舍门外看见了之前在拖拉机上的人。 原来,除了陈极和许三道,所有新人都被安排在了旁边的窑洞里。 此刻外面寒冷至极,只有几个人站在门外头抽菸。 陈极等老阳进屋之后,才对著许三道问: “之前在拖拉机上,你为什么问潘银,他是不是岩笋村来的?” “那村子很有名吗?” 许三道眺望著窑洞外的雪地,轻声说道: “那里的村民,专门做拿赔偿金的生意。” “之前上过新闻。” 许三道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群人流窜於各个黑煤窑里头。 他们专门诱骗那种没什么经验的工人,到黑煤窑里打工,然后在井下將其杀害,再偽造成矿难事故。 最后,再冒充遇难者家属来索取赔偿金。 “那男孩.....”陈极迟疑著说道:“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许三道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去试试。” “但他不一定会信你。” 第194章 【域·沱沱山】红夹克 【申明一下:许三道说的地名为纯架空,和现实没有关联,以防误会,我已经修改为岩笋村】 陈极看著雪坠落到不远处的拖拉机上,心里沉甸甸的。 忽然,他愣了一下。 拖拉机后,慢慢走出一道穿著艷红夹克的身影,是个十几岁的男孩,脸比雪还白,嘴像是被冻著了一般乌青。 像是在偷看他们。 是矿工? 陈极隱隱感觉有些不对,他见过的每一个矿工,脸上都灰扑扑的。 但也不是新人,陈极没在拖拉机上见过这张脸。 这男孩儿躲在拖拉机后头,只露出左半边身体,眼睛呆滯无神。 他不只是盯著陈极,而是眼珠愣愣地转著,扫视了一圈所有站在窑洞外的人。 紧接著,伸出手,指了指陈极,和另外几人。 “你他妈谁啊?”已经有人注意到红衣男孩了。 穿著红夹克的男孩没说话。 他依然像数著数一样,手指在陈极与其他人身上点来点去。 “......不对劲。”陈极皱了皱眉。 一股劣质白酒的味道飘来,有些矿工本就因为回不了家而一肚子火,立刻便骂骂咧咧地朝著红衣男孩走去。 陈极和许三道紧隨其后。 也就在此刻,那个男孩终於有了表情—— 他咯咯地笑了一声,嘴角上扬,咧到耳朵旁边,露出嘴里白森森的牙齿。 陈极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明显不是活人! 那三名醉醺醺的壮汉並没意识到异常,仍然朝著红衣男孩走去。 许三道拉住陈极,两人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静,但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红衣男孩露出来的半截身体,和拖拉机之间,出现了一道缝隙! 这男孩根本不是在偷看! 从始至终,暴露在拖拉机之外的..... 就是他的全部身体。 嘎吱—— 红夹克男孩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没了拖拉机的遮挡,它的身体立刻显现出来...... 在红彤彤的皮夹克之上,是半颗被削的整整齐齐的头颅。 整个右半边身子,全没了。 艷红色的夹克里,右边的袖管空空荡荡的,被冷风一吹,便晃悠个不停。 陈极的心里怦怦直跳,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许三道按住肩膀。 许三道示意他不要说话。 两人非常小心地往窑洞的方向后退,儘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方法奏效了——红衣鬼的视线,压根没从醉汉身上挪开。 直到,最开始说话的那名中年矿工,终於发现了异常! 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立刻僵直在原地,隨即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 “鬼!” “有鬼!” 他的脸一下从涨红变成惨白,紧紧抓住另外两个矿工,被骇的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他刚说完这两句话,穿著红夹克的男孩便消失了。 “哈?” 其中一个青年矿工醉的路都走不稳了,一下挣脱了束缚,往拖拉机后头走去。 “有鬼?” “连人都没有.......嗝!”青年矿工取笑道,“就是件衣服,你眼了!” 说著,他便抱著一件衣服从拖拉机后走了出来。 是那件艷红色的夹克。 ...... 陈极收回了视线。 他和许三道快速地撤回窑洞里,透过窗户目睹了外面的一切。 青年矿工坚称,根本就没鬼。 很快,酒精又充斥了他们三人的大脑,在游说之下,中年矿工也觉得自己看错了。 毕竟他真正看见红衣鬼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但,那件漆皮的红色夹克,还是被扔在了雪地里..... 格外惹眼。 外面没了人影,陈极背过身,发现老阳在数钱。 他並不避讳著陈极二人,手里握著一卷皱巴的钞票,有零有整。 “孩子学费。” 老阳嘟囔道:“小宇明年该上小学了。” 小宇是那个大点儿的孩子。 他数了两遍,將钱收了起来,放在贴身的衣服里头。 “叔。”陈极有点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刚刚在外头见到一个人.....” 隨即,他便將刚刚看见的事,说了一遍。 许三道在一旁补充道: “那件夹克不算厚,看著挺乾净的,领子上被绣了个鸭子——” 老阳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立刻追问到:“是不是个亮面的红夹克?” 许三道点了点头。 “那是刘二的衣服!”老杨的嘴唇顿时哆嗦了一下:“刘二前几天就死矿下头了!” 他连续询问了几个那男孩的细节,越问,脸越白。 “......刘二死的时候,只有半拉身子了。” 如今所有细节都对上,外面雪地里的那只红衣鬼,就是刘二。 “夜里估计要出事。” 老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表:“等老孙一回来,我就要把门窗全锁了。” 陈极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清楚,红衣鬼的出现,代表这次域正式开始了。 不过..... 当时一共死了五个人。 这五人,都变成鬼了吗? 而且红衣鬼刘二,连指几人,次次都点了陈极.....这不是个好兆头。 陈极思绪翻涌,把钢笔和猴子隨身装著,翻身上了炕。 许三道跟在他身后,极度小声地说道: “至少你没碰过那件红夹克。” 他的意思是,谁碰了鬼的物品,谁被鬼找上门的机率就更大。 “就怕鬼的目標不止一个。” 陈极皱眉道:“还有,那鬼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杀,就这么走了?” 他有些疑惑,红衣鬼的出现,就像是只为了嚇人一样,点完人数就消失了。 “重头戏估计在后面。” 许三道想了想说道:“就像老阳说的一样,今天晚上估计不会太平。” 还没等多聊几句,只听见门啪的一响,一个满身脏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老孙。 ...... 夜深了。 四周寂静的如同坟墓一般。 床位从左至右,分別是:老孙,老阳,许三道,陈极。 震天的呼嚕声响起,老孙似乎很累,躺下没多久就睡著了。 门窗紧锁,但仍然有风从缝隙中漏进来,外面白晃晃的雪地將外面照的很亮。 陈极根本没法睡,大脑不停运转。 他一直在思考,这次域指引里的【废料】,到底是什么? 指引是:【找到五块废料】 但没有给出更多的描述了。 红衣鬼的身上,会不会有一块? 陈极翻了个身,望著窗户,心里时刻紧绷著: 最关键的问题是......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红衣鬼刘二,什么时候会出现? 嘎吱—— 嘎吱—— 忽然,万籟俱寂中,陈极的心跳猛然加快! 一阵踩雪的脚步声,缓缓地从远处响起。 逐渐靠近..... 许三道轻轻碰了碰陈极,示意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两人的身体,都在下一秒,瞬间紧绷。 踩雪声停留在了他们窑洞的门口! 借著窗外的雪光,陈极隱约瞥见,外面的身影佝僂著背,身形臃肿。 紧接著,一道仓皇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听上去三十岁左右: “有谁看见我弟弟了吗?” “他叫刘二!” 这道沧桑的男声不停颤抖,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悲愴和绝望。 “我是刘云峰!” “我在这矿上做了几年了,你们都认识我吧!” “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我弟弟吧!他在井下失踪好几天了!” 外面还在下著鹅毛大雪,寒风呼啸,不知道有多冷。 为什么……刘雪峰这么晚了还要找他弟弟? 他不知道刘二已经死了吗? 陈极想到了刘二只剩下半截身子,想到那艷红色、空荡荡的袖筒。 红色夹克仍然被扔在外面的雪地里...... 红色夹克在窑洞外的雪地里! 陈极全身的血液忽然瞬间凝固! 这么惹眼的一件衣服,刘云峰怎么就看不见呢?! 就在这一刻,陈极感觉到许三道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向窗外—— 借著玻璃上的反光,陈极隱约看见了...... 外面穿著军大衣的男人身上,背著什么。 大风飘过。 一截红彤彤的袖子,隨风飘荡。 难怪刘云峰看不见红夹克...... 因为,他的弟弟,一直趴在他背上! 咚咚咚! 窑洞的门被敲响了。 陈极全身紧绷,听到老孙的呼嚕停了,屋里寂静无声。 咚咚咚! “老阳,老孙,求你们了,帮我找我弟弟!” “外面这么冷,又下了大雪......他才十五岁啊,进矿还不到一个月!” 老孙好像醒了,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刘云峰.....?老刘?” 他在床上动了两下,还没说第二句,便被老阳一把按住了身! 没睡著的,不止陈极和许三道。 一道压抑著恐惧的声音,极为轻,只有屋里的四人能听见: “你他吗疯了吗!” “別起来!” “刘云峰,是和他弟弟一块儿死的!” 第195章 【域·沱沱山】鬼·刘二 刘云峰已经死了! 陈极脑子一炸! 他立刻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那就是,刘云峰兄弟,为什么没有先敲隔壁屋子的门? 按理说,隔壁的矿工接触过红色夹克,应该更容易被鬼缠上。 陈极已经知道原因了。 那是因为,陈极所在的这间窑洞.....是他们曾经的宿舍。 原因有三: 一,那两只“死人带过”的头盔。 二,老阳对红夹克细节的熟悉。 以及第三点,刘云峰,无论是诱骗还是真心,都是首先找老阳、老孙求救。这证明他们很熟。 而且老孙的梦囈也证明了这一点。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仍在持续。 屋里的四人,已经全部清醒,一声都不敢吭! 只有许三道,忽然在陈极耳边用气声说道:“刘二不见了。” 准確的说,是刘云峰背上的那件红色夹克消失了。 玻璃的反光中,只剩下一道穿著军大衣的身影,背已经不再佝僂。 只是这道身影依旧看上去有些违和..... 总感觉和人类的躯体不太相似。 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刘二又去哪了? 就在陈极疯狂地思索之时—— 敲门声停了。 几秒之后,那扇已经被锁上三道的门,发出了一声被推动的轻响。 吱——吖 ...... 炕上,一个男人的眼睛死死地瞪大著。 他叫张向东。 他来自於冀州农村,经人介绍,40岁之后来到了天海附近的沱沱山挖煤。 他住在沱沱山煤矿靠边的第二间窑洞里。 今晚,张向东很烦躁。 他听说矿里死人了。当然,这种黑煤窑,死人也很正常。 但如果是被鬼杀的呢? 张向东不是个胆大的人,当別人討论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听。 他也不在乎谁死了。张向东只想回家! 回家! 可该死的矿主,居然把矿场封了,在他计划好要走的前一天。 今晚,张向东很鬱闷。 一起下矿的王,朱,买了两瓶二锅头。 他喝了。 三人都喝了,喝的醉醺醺的,似乎这样就能忘了生活有多苦。 张向东醉到將一件红色的夹克,看成了鬼! 甚至惊叫出声! 但这似乎只是喝多了的幻觉,王去看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但,那穿著红夹克的半边身体,在对著张向东笑..... 张向东甚至还记得他乌青的嘴唇。 这真的只是幻觉吗? 今晚,张向东很恐惧。 不知道凌晨几点,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屋里酒气四溢,鼾声如雷,王、朱二人都在炕上睡死过去。 谁在敲门? 是刘云峰。 刘云峰.....好像听过,和他不熟。 张向东的思绪飘远了,不知道为什么,酒醒之后他又想到了那件红色的夹克。 被王扔在雪地里,白中一抹红,像血珠子一样扎眼。 张向东莫名的有些发寒。 他眯著眼睛看向身边的王,王很年轻,胆子大的出奇,就是他將红色夹克抱了出来。 张向东忽然感到一阵晦气..... 他默默地往里头靠了靠,让自己贴著墙,离王远一点。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张向东胡乱地想著,如果真的是鬼,那他是不是被缠上了? 不,不会! 张向东忽然一阵后怕,幸亏他没摸那件红夹克! 王摸了,朱也摸了,鬼要杀也是杀他俩! 就在这时..... 他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停了。 与此同时,一阵冷颼颼的寒风,从门下的缝隙里吹来。 哗——哗。 张向东有些害怕了,紧紧靠著墙,就像背后有座堡垒一般。 哗——哗。 他的头髮也被撩动了...... 不是被风。 张向东的眼睛猛地睁大,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额头上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 张向东缓缓偏过了头—— 他看见,就在自己紧靠著的墙上,他的头顶...... 不知何时,被掛了一件艷红色的夹克。 衣角垂在他的额头正上方。 是掛著的吗? 还是飘在那里? 张向东的大脑轰的一声作响,心臟几乎要猝停!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速度能这么快,一秒就缩进了被子里头,一下也不敢把头伸出来! 黑漆漆的被窝里,张向东的全身抖如筛子,这只鬼果然来找他们了! 屋里依旧寂静无声。 风好像停了.....张向东终於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他忽然有点儿犯困.....感觉被子太厚了,身上一阵发热。 就在这时,张向东忽然听见一阵咳痰声。 “头疼死了.....有水没?” 王醒了,坐了起来。 张向东心里一喜,王本来就碰了红夹克,现在又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不正好成为鬼的活靶子了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王下了床,將灯点亮。 屋里泛起黄色的微光。 无事发生。 张向东紧紧蜷缩著身体,仔细听著被子外的动静..... 咯吱。 他隱约地听见一声轻响。 张向东愣了一下,身体缩的更紧了。 咯吱。 等等...... 张向东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 这是漆面布料摩擦的声音。 咯吱。 张向东僵硬地低下头—— 光从漏絮的被透进来,他隱约看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裹了一件艷红色的夹克。 屋外的雪仍然在下。 王猛灌了几口水,环顾四周,朱还在打鼾。 靠床的墙上光禿禿的,除了自己的影子外,什么也没有。 他把灯关上,上了炕,身边隆起的被子一动不动。 “有这么冷吗?” 王迷糊地想到,睡著了。 第196章 【域·沱沱山】鬼·刘云峰 吱吖。 冷风裹著雪吹进屋里。 陈极一动也不动,心臟怦怦直跳,感觉到一旁许三道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僵硬! 刘云峰进来了..... 屋里寂静无声,陈极將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借著雪光观察。 一道黑乎乎的身影走到了炕边,也就是老孙的身旁。 它上了炕。 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传来,紧接著就没声了。 陈极微不可察地往左边瞥了瞥,忽然猛地顿住! 他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刘云峰的身体,像是悬在空中一般,静止在老阳的身体上方! 这姿势太古怪了,陈极怎么都无法理解,刘云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云峰的身体面对著天板,头却深深地后仰著,几乎快接触到老阳的脸了! 可......天板上,什么也没有。 老阳的心理素质极为强大。 都这样了,他愣是没吭一声。 陈极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嚇晕过去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快速地飘过,如同喘息一般,很快,陈极的大脑就再次绷紧! 因为刘云峰缓缓直起了身,挪到许三道的身上去了! 陈极立刻紧闭双眼,他没法再像之前一样偷窥,刘云峰和他的距离已经太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甚至能感觉到刘云峰的头髮丝,扫过自己。 一幕画面在陈极脑海中闪过: 就在他左边不过十厘米的地方,刘云峰仰望著天板,头因为后仰而和陈极接近於平行..... 甚至有可能,刘云峰此时此刻,正歪著头观察,陈极到底睡没睡著。 他身旁的许三道一动也不动,发著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熟了。 陈极的大脑疯狂运转,刘云峰到底在干什么? 它为什么要一直盯著天板? 天板上什么也没有! 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陈极想了想,仍然紧闭著双眼,呼吸清浅,自然地翻了个身。 几分钟之后。 刘云峰离开了许三道的身体,似乎想飘到陈极之上。 但.....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极侧著睡的缘故,它没有这么做。 被子往下一陷,刘云峰走到了炕的最右边。 炕的布局是这样的: 从左往右,为老孙,老阳,许三道,陈极。 而陈极右边离墙还有很大一片距离。 陈极全身僵硬,在0.01秒之內眨了一下眼,发现刘云峰在自己右边躺下了! 也是侧姿,面朝墙,背对著陈极。 陈极隱约瞥见了军大衣的背部,上面被雪弄的湿漉漉的,但有一块地方似乎曾经被遮盖住,顏色明显浅一点。 刘二..... 是那件红夹克。 不过,那件红夹克,现在去哪了呢? 陈极若有所思。 刘云峰背对著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鬼肯定不会睡觉。 除非它在偽装。 又或者是.....重复生前的行为。 这里如果真是刘家兄弟的宿舍,那么刘云峰现在的行为,便可以理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极的心跳已经平稳了许多。 但他依旧保持著绝对清醒,因为身旁还躺了只鬼! 又过了一会儿..... 陈极身旁再次传来一阵床单窸窣的声音。 他发现,刘云峰似乎在慢慢往自己这里.....靠近? 几秒钟之后,陈极確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扑面的寒意。 他在大脑里快速构建了此时的场景。 刘云峰背对著他,和他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同时后脑勺快贴到陈极脸上了。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思索了片刻,陈极刚想再眨一下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碰了一下。 是许三道。 许三道的手指很凉,似乎刚刚出了一身冷汗。 一下一下地,在陈极手上划著名些什么。 是字。 头..... 头? 陈极一怔,发现还有第二个字。 反。 头反。 头反了。 刘云峰的头是反的! 陈极一瞬间浑身发毛! 刘云峰的身体背对著他,也就是说..... 脸是正对著陈极的。 刘云峰的脸紧贴著陈极的脸。 陈极的心里如同被闪电劈过一样,但外表上没有任何异常,似乎仍在入睡。 这要多亏了他在復读中学里,应对宿管的经歷。 他立刻回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意识到刘云峰並不是在盯著天板,而是如现在一般,伸著脖子、脸贴脸地观察老阳和许三道! 难怪,刚刚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刘云峰的头背对著陈极的话,这么近的距离,它后脑勺的头髮早就戳到陈极脸上了! 可是没有。 只有寒意。 那么许三道也偷看了。 否则他不会发现刘云峰的躯干面对著天板。 陈极收回思绪,静静地躺著,等了许久,才佯装自然地翻回了身。 在此过程中,刘云峰一直保持著脸紧贴著脸的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鸡叫。 刘云峰慢吞吞地起了身,推开门离开了这间窑洞。 陈极终於鬆了一口气,他已经大概推测出,刘云峰没动手,或许是因为他们谁也没表现出异状。 都在装睡。 但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 老阳轻轻动了一下,似乎確认刘云峰已经走了,才轻声说道: “刘云峰平时都这个点起,去食堂找他姘头。” 也就是说,这是刘云峰生前的日常习惯。 几人不再说话,赶紧补觉。 ...... 第二天一早。 外面的雪停了。 一阵尖叫声,忽然打破了清晨的寧静,也把陈极从几个小时的睡眠中叫醒。 “张向东死了!” “谁是张向东?”陈极一愣,立刻披上袄走了出去。 尖叫声从隔壁的窑洞里传来.....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都已知道,昨夜刘二去哪了。 这是昨晚那三个醉汉的宿舍。 “死的应该是那个青年。”许三道轻声说道,看著几名矿工满脸慌张地將一具尸体搬了出来。 陈极愣了一下。 不是青年。 而是那个昨天唯一没有碰过红夹克,大喊有鬼的中年男子! 而且.....这人居然是被冻死的! 全身青白,皮肤寒冷如冰,脸上带著微笑。 据说,被发现时,张向东的上半身光溜溜的,摸起来跟冰棍一样硬。 陈极摸了摸,发现確实如此。 这无疑是刘二杀人的手法.....但是为什么会杀张向东? “触碰红夹克不是禁忌。” 陈极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什么事,是昨晚张向东做了,而其他人没做的?” 许三道说:“没摸红夹克。” 没碰鬼的东西,反而被鬼害死了..... 这么套路吗? “不对啊。”陈极皱眉:“我也被刘二指了,而且也没碰过红夹克。” “可刘二根本没来找过我们。” 许三道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没有可能,因为他哥来了?” 这似乎是个合理的解释。 陈极点点头,忽然问起另一件事:“你觉得昨晚刘云峰在门口,求大家帮他找弟弟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的?” 许三道一怔。 陈极继续说道:“门锁挡不住刘云峰,他没必要在外面演这么出戏来骗我们开门。” 他又进屋问了一下老阳,確认了一件事: “锻造鬼刚出现,刘云峰就暴毙了。他是第一个死的人。” “刘二在另一个礃子面工作,听到巨响之后,第一时间去查看了他哥,才发现刘云峰的尸体。” “紧接著他就像疯了一样跑走了,等再找到他时,只剩下半拉光禿禿的尸体。” 將老阳的话复述完之后,许三道立刻明白了: “所以,刘云峰死之前刘二还活著。”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刘二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 陈极点点头。 “刘云峰昨夜在门外的话,可能是解决这对兄弟的方法。” “我们今天下井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刘二的另外半具尸体。” “还有,关於【废料】,我有个猜测。” ———— 註:【礃子面】:煤窑里进行往前推进,开挖的工作面。 註:前两章潘银二人的原型,来自於1998年矿工诈骗案:潘申宝团伙,郑吉宽团伙。同时参考了刘庆邦老师的《神木》一书。 第197章 【域·沱沱山】女鬼 通往食堂的路上。 “说说你的想法。” 许三道搓了搓手,漫不经心地环顾著四周,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音。 “五块废料。死了五人。” 陈极说道,“这里面有没有联繫?” “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许三道很直接地说:“但那失踪的三人呢?他们算什么?” 另外三人生死难料,极有可能已经毙命。 那么加一起就八人了。 “.....”陈极若有所思。 “还有就是,废料到底指代什么。” “我有两个想法。”陈极脑海內浮现出贵川锡矿的吴金宝:“有可能,是指像吴金宝一样的失败品。” “但问题是,现在是2000年,曾贵川开始实验了吗?” 他回想起信里的话,在2011年,曾贵川的身体才开始“发生变化”。 难道曾贵川了十几年时间来达成这个目標? 陈极想到矿长的样子,有些迟疑,这时的曾贵川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 许三道扬了扬眉毛,似乎不太认同这个猜测,但还是说道: “可以往这个方向调查一下,反正曾现在还没离开矿场。” 为了防止有人逃出去,曾贵川和他的打手都在矿里住下了。 “你的第二个猜测是什么?” 陈极顿了顿,回身望向矿井。 “锻造鬼。” “它和废料之间的联繫也很明显。” 首先,是锻造鬼的出现,才导致了矿工的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也间接製造出了刘家兄弟的鬼魂。 其次.....锻造这个动作,也会產生【废料】。 就连现实世界中锻铁,还会有失败品、或者钢渣呢。 “也是。”许三道点点头:“那就有新的问题了:这只鬼,又是从哪来的?” “还有,它在锻造什么?” 陈极默然不语。 他甚至不知道锻造鬼存不存在於现实之中。 毕竟,虽然人人都能描绘出这只鬼锻造的样子,但谁也没亲眼看见它。 只是一道投影,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走到食堂门口。 里面没有人,他们来晚了。 “老阳呢?” 许三道问,一脚將门旁小孩堆的雪人踢倒。 陈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正说著,忽然一道哇哇大哭声响起,昨天见过的孙家大嫂走了出来,怀里还抱著个两岁的孩子。 “哇——” 小孩胖墩墩的,体型壮实,哭嚎的嗓门也很洪亮。 “谁把我们家大强的雪人弄倒了?” 孙家大嫂不悦地说道,陈极瞥见许三道在地上蹭了蹭脚。 “嫂子,你见阳叔没?我早上看见他往这边来了。” 陈极问道。 “他去我们宿舍那边了,看他的娃。”大嫂指了指后头。 食堂的宿舍其实也是些窑洞,不过里面住的都是家属,女人孩子。 在这里煮饭的基本都是矿工的家人。 三人寒暄了几句,许三道还伸手逗了逗小胖孩孙大强,大嫂便催他们赶紧去看看还有饭没。 食堂昏暗无比,粥桶都见底了。 找了半天,许三道才看见边角上的窗口里,站著个女人。 带著围巾,繫著围裙,全身穿的很厚,看上去非常臃肿。 这无疑是唯一留下来的煮饭阿姨。 许三道脸上掛著笑,和女人聊了两句。 “没饭了。” 他带著陈极找了个位置坐下,“说是现在给我们弄点去。” “等会要下矿了,得积攒点体力。我估计矿井下头也不安全。” 陈极点点头。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咱们什么也不会,等会怎么弄?” 许三道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又不是真来挖煤的。” “还能怎么办?摸鱼唄。” 两人隨即商量了一下,等会儿下矿的重点目標,还是往刘二死的片区靠拢,看能不能找到另外半截尸体。 “对了。”陈极又说道:“指引里还有另外一句话。” “拯救別人,就是拯救自己。” “这估计是在暗示我们,如果对一些事坐视不管,就会酿成很恐怖的后果。” 许三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走一步看一步,能帮就帮。” 但他们两人都知道,如果真的要算,那需要被拯救的人实在太多了.... 被困在矿场里的工人,被潘银欺骗的男孩,还有妻子失踪的老阳..... 这句话里的“別人”,到底指的是谁? 过了一会儿,老阳进了食堂,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我得想方法把我孩子送出去。” 老阳坐下来,很直接地说道。 “这里太危险了。” 他在说昨晚刘云峰出现一事,还有张向东诡异的死亡。 陈极沉默不语,十几名打手堵在唯一出矿的铁门前,谁逃的出去? 连成年人都无能为力。 更何况,老阳也传不出去信,又有谁能接应他的孩子? “唉!” 千言万语,化作老阳重重的一道嘆息。 “或许有方法。”许三道忽然说:“矿里运煤的车还出去吗?” 老阳一怔。 “我们今天观察下,如果车还出去,你说不定能带著孩子躲那里头。” 许三道的声音很真诚。 老阳若有所思,但心情似乎放鬆了不少,至少不是完全绝望的局面了。 嘭! 三个饭盘被放到了桌子上。 那个脸很白,身形臃肿的女人,无声无息地將饭送了过来。 “谢谢,麻烦你了。” 陈极不禁一怔,眼前的饭出乎意料的丰盛,有包子、肉汤,还有不少小菜。 女人三十岁上下,脸很白,嘴巴旁边有个媒婆痣。 听见陈极的话之后,她微笑了一下。 但並没有离开。 也就在此刻—— 陈极忽然心臟漏了一拍! 因为他发现老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甚至额头上已经开始沁出汗水! 怎么了? 有鬼?刘云峰,还是刘二? 又或是..... 陈极缓缓地看向给他们送饭的女人,想到凌晨时,老阳无意间说的一句话: “刘云峰平时都这个点起,去食堂找他姘头。” 刘云峰已经变成鬼了。 他的姘头,一旦和他接触.....还能活吗? 刘云峰的死法是头被扭断。 那么..... 周围的时间似乎都静止了,陈极缓缓地扭过头,看著一旁的女人,全身都被厚厚的衣服所裹住。 就连手上,也佩戴了手套。 仔细看,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胳膊,是如此的僵硬。 就像反过来使用一般..... 女人脸上仍然掛著微笑。 笑的时间有点儿太久了。 可弧度却一点没变。 陈极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往后仰去—— 就在这一刻,他的后背猛然一凉。 女人臃肿的裤腿之下......那双解放鞋,是反著的。 第198章 【域·沱沱山】拯救的「意义」 刘云峰把他姘头的头也扭断了! 而姘头死后,也变成了鬼! 陈极立刻收回视线,大脑轰然作响! 他就在这零点零一秒之內顿悟了【拯救他人,就是拯救自己】的意义,如果没猜错的话,只要身处这座矿区,一旦被鬼杀了,受害者也会变成鬼! 到最后,鬼的数量会指数倍的增长! 陈极立刻看向许三道,对方的嘴紧紧绷著,很明显同样意识到了这点。 只要张向东也出现,那么这个猜测就能证实。 陈极浑身冷汗直冒,一旦证实这个猜测,他们就不能只保自己的命,而是要想尽一切方法,阻止这里的npc被鬼杀! 也就是说..... 他们必须儘快找出这些鬼的禁忌。 但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有: 5名已死的矿工+张向东+媒婆痣女人,一共7只鬼。 这还是不算那三名失踪工人的前提下。 这些鬼,是各有各的禁忌,还是有什么共通点.....? 忽然,陈极听见对面的老阳,將餐盘往外推了一点。 饭有问题。 陈极低头一看,胃里忽然一阵上涌—— 面前原本香喷喷、白胖胖的肉包,突然变了个样子—— 上面全是霉点,起了一层白毛,散发著强烈的腥臭味,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馅! 而那碗肉汤..... 陈极不愿去猜想那黏糊糊、恶臭无比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里面的肉末,变成了一根手指头,上面还带著一只银戒指。 “吃啊。” 那个女人忽然开口说道:“汤要凉了。” 这饭谁敢吃?! 三人都全身僵硬,一声不吭。 一分钟过去了..... 场面无比僵持,明明室温很冷,但老阳的脸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也就在此刻,陈极忽然发现,女人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之內,变得无比怨毒! “你们......为什么不吃?” 与此同时—— 一道已经许久未出现过的红光,在陈极眼里浮现。 【死!】 【死!】 钢笔的死亡预警出现了! 陈极全身悚然,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舀了勺肉汤! 死字隨即消失。 陈极的手微微颤抖著,看见老阳一脸不可思议地盯著他,就好像陈极疯了一般! 而许三道,在此刻面色剧变,立刻就明白了陈极的意思。 不吃就会死! 拖是没有用的。 “叔,你也吃一口吧。”陈极极为快速地说道,强行將一个包子塞到老阳手上。 同时疯狂使著眼色。 女人脸上又扬起了同样弧度的微笑。 陈极一阵犯噁心,但女人就在一旁盯著,他不得不吃。 三人无比沉默地抿了一口饭。 没有惊喜,饭菜的味道和他们预想中的一样,吃一口就要吐了。 陈极低著头,一勺一勺地舀著汤,衣领將他惨白的脸色所遮挡。 事实上,勺子里的肉汤,几乎绝大多数都顺著碗边,流到了餐盘里。 只不过陈极的身体微妙地侧了一点,將这一幕遮挡。 另一边,许三道更是喝几口汤,就拿纸巾擦擦嘴,然后立刻將纸巾揉成一团扔地上。 只有老阳,此刻脸色一阵泛青,女人一直盯著他,他不得不货真价实地吃下去。 陈极看著他滚动的喉结,心里一沉。 老阳要吐了。 “大姐!” 陈极忽然喊了一声身边的女人。 “怎么了?” 那个女人僵硬地扭过头来。 陈极立刻站了起来,挡住她的视线: “你的戒指是不是掉汤里了?” 说著,他拿出刚刚在肉汤里看见的戒指,已经被他从手指上取了下来。 女人木木地盯著陈极。 “给你,別再丟了,赚钱不容易。” 陈极火速说道,隨即又坐回原位,不再与她对视。 老阳原本只喝了一点的肉汤,就在短短这一会儿,清底了。 陈极二人的也是。 桌子下面湿漉漉的。 女人盯著他们看了一会儿,良久,才慢吞吞地走开了。 三人立刻起身,快步逃出了食堂。 隨著他们的离开,食堂大门无风自动,嘭的一声被关上。 片刻之后..... 厕所旁边。 三人全將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面色苍白。 “必须得走了.....” 老阳喃喃道,刚刚发生的事,让他离开的决心彻底坚定。 这已经是他知道的第三只鬼。 “先把孩子接出来。”许三道指了指食堂宿舍:“那只女鬼有可能还会回去。” 这是根据昨晚刘云飞的轨跡判断的。 三人马不停蹄,立刻朝著食堂后的一排窑洞走去。 在一处铁皮房里,老阳停住了脚步。 “这屋子没人用......老刘和他姘头平时见面,都是在这里。” 他面色很复杂,在门外,已经隱隱闻见一丝腥气。 里面果然倒著一副女人的尸体,头已经被扭断。 陈极瞭然。 食堂里的女鬼、刘云峰,还有刘二的鬼魂,都保持著他们死去的形態。 三人將门掩上,在宿舍外探查了一会儿,確认女鬼不在这里。 片刻之后,老阳便將两个小孩带了出来。 大点儿的小宇面容清秀,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背著个旧书包,满脸紧张。 小婴儿则在襁褓里静静地入眠。 陈极接过婴儿,三人又往四眼那里赶去。 “两班倒,我下午才下井。”老阳说道,“我要问问今天还送不送煤出去。” “我走了之后,你们就跟著老孙,他是个老实人,经验丰富。” 陈极和许三道早已提过,他们暂时不会离开矿场。 “好。” 陈极点点头。 然而,古话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会计四眼刚刚接到了矿长的最新指示。 “矿长说.....这段时间先不往外运煤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將老阳的希望打破。 “为什么?!” “他疯了吗?” 老阳不可置信,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许三道的眉头不禁一皱,对著陈极轻声说道: “曾贵川知道了张向东的事。” “他铁了心要將消息封锁,估计是担心运煤车司机將死人的事说出去。” 如今死亡人数眾多。 一旦消息泄露,曾贵川的煤矿,十有八九会被封掉。 第199章 【域·沱沱山】下矿 “曾贵川在哪住?我知道他没走。” 陈极立刻问道,他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眼不禁一怔,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陈极在说矿长。 他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陈极是怎么知道矿长全名的。 不过,四眼还是指了指西边: “你来时看见那栋红砖房没?矿长就住那里头。” “但我劝你不要去惹他。” 隨即四眼解释了一下,曾一直隨身带著的打手姓唐,涉黑,下手极其狠辣。 昨天已经有矿工去找曾贵川了,但无一例外,都被唐和他的手下打了一顿扔出来。 “我们背地里都喊他唐蝎子。” 四眼忌惮地说道,“他心眼毒的很,只听矿长一人的话。” 陈极心里微动。 唐...... 或许只是巧合,但也说不准。 陈极暂时將自己的猜测按下,和四眼提起食堂的事。 “她叫阿媚。”四眼说道:“她男人在去年一次冒顶时死了,她也没走,就在矿里留了下来。” 之后和刘云峰搞上了。 四眼大概知道阿媚的情况,想了想,做出决定: “我让阿媚宿舍的人都搬出来,然后食堂早上先不开门。阿媚只煮早饭。” 这能大大减少其他人撞鬼的概率。 他將陈极怀里的婴儿抱了过去,小宇也乖乖坐在四眼旁边,似乎与四眼很熟悉。 四眼从抽屉里拿了本书,递给小宇。 是一本儿童读物。 隨即,他便招呼著几个大人,走到屋子外头。 “现在到底出现几只鬼了?” 四眼扶了扶眼镜,脸被冻的苍白:“张向东死的蹊蹺,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三只。” 许三道说,“但应该一共有七只。” 他將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四眼,並询问起所有死者的信息、日常轨跡。 这三只鬼的出现,似乎会遵循生前的轨跡。 五名矿工全是在井下死的,但不知为何,只有刘云峰和刘二出现在外面。 而失踪的三人,分別为老阳的老婆丽丽,一名打手,还有个运煤的司机。 “.......” 四眼眉头重重地蹙起,他想了想,说道: “我来安排,儘量让鬼接触不到工人。” 陈极点点头,心里稍安。 三人从四眼这离开,將小宇和婴儿留在了四眼的办公室。 老阳闷闷地说道:“下了工再把他们接回去。” “四眼心善,对孩子好,白天就把小宇他们留在这吧,还能读点书。” 陈极也注意到四眼是个文化人,那童书明显是他为孩子们专门买的。 换岗的钟声敲响了...... 不知不觉,已过中午。 这意味著陈极二人该跟著老阳下井了。 矿井入口在沱沱山的一片山坡脚下,旁边设了几座破烂的铁皮房,有人在门口看著。 三人来的早,刚好看见上午的矿工排著队,从矿井里头走了出来,脚步声拖沓。 陈极和许三道都不禁沉默了。 这些矿工几乎成了黑人,全身覆盖著煤粉,湿噠噠的解放鞋踩过哪儿,那的白雪就变成了黝黑的泥浆。 陈极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但却能从他们的眼里,读出浓浓的疲惫和麻木。 “这些人就算能活下去,没有矿难、没有鬼......不出十年,他们也会因为尘肺病而生不如死。” 许三道在一旁阴鬱地说道。 曾贵川当然不会提供防尘口罩。 天天窝在井下头挖煤,一镐子下去,煤灰全往工人的鼻子、嘴里头钻。 老阳默不作声,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惯。 很快这些人就离开了,而下一班的工人,也逐渐赶来。 陈极在其中看见了潘银、郑金明二人,还有那个被他们当做“点子”的男孩。 领了镐子,三人便下井了。 陈极和许三道无疑是幸运的。 老阳包了一个採煤掌子,已经打好眼、放过炮,棚子也支起来了,他们只用拿著镐子挖煤就行。 几人左拐右拐,井下的布局极其混乱,巷道跟迷宫一样复杂,黑黝黝的,每隔十几米才有个矿灯。 如果这里再多挖几年..... 陈极很怀疑这座山会不会被掏空。 许三道在兜里翻了一下,拿出个布袋子。 里头是几块衣服撕碎的布条,他拿了两只递给陈极和老阳,示意大家都带上。 “有总比没有好。” 许三道说,捂住口鼻,但依然能隱隱闻见一股怪味——是煤尘、汗水,还有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让人喉咙像烟燻了一般难受。 “阳叔。”陈极瞥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老阳,“刘云峰和刘二的尸体是在哪儿被发现的啊?” 老阳踩过一片小水坑,指了指前方: “刘云峰是挖煤的时候死的,离我那很近。” “刘二.....好像更远一点,在旁边巷道的最里头。”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路过了刘云峰死的棚子,陈极不禁心里一震! 煤壁上,很明显的凹进去一块人形的痕跡,四周还残留著血跡。 “刘云峰不是被扭断脖子死的吗?” 老阳点点头:“是,不过当时矿里像瓦斯爆炸一样,衝击波估计把刘云峰的尸体砸进去了。 据说,当时情况极其混乱,目击者被声音惊到,一回头发现刘云峰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之后,刘二赶来,目击者逃走,衝击波才出现。 刘云峰的尸体如今已经被收走了..... 三人在此驻足了一会儿,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见到和【废料】相关的东西。 也就在此刻,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老阳皱紧眉头:“前头的掌子都被人包了,你们要开去別处开去!” 来者正是潘银三人。 “关你鸟事?”郑金明往地上啐了一口,理都不理。 潘银则是持著镐子,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处棚子。 后方的男孩有些不安,操著口乡音喏喏道:“哥,这儿有人包了,我们去別的地方吧.....” “那人早死了!” 郑金明嘿嘿一笑,手碾过墙上的血跡。 陈极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並不是挖煤,自然只是在装样子。 “你叫什么?” 陈极问那个男孩。 立刻,郑、潘二人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表情瞬间冷下去。 “小飞.....”男孩小心地看著郑金明的脸色,赶紧补充道:“郑小飞。” “郑金明是我哥,潘哥是我老乡。” 这句话就很欲盖弥彰了。 “是吗?” 老阳在一旁忽然开口:“小飞,你这个年纪不上学,怎么来这了?” 小飞愣愣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郑金明一个眼刀嚇得不敢说了。 “我带我弟赚钱,用得著你问吗?”郑金明冷笑一声。 而一边的潘银,顶著张憨厚老实的脸,出来打圆场:“老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都说了攒够学费之后,就让小飞继续上学了。” 陈极注意到,当听到继续上学的时候,小飞的眼睛亮了亮。 老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飞一眼: “赚钱?” “窑里头危险的很,別没赚到钱,再把自己搭里面了。” 第200章 【域·沱沱山】把我弟弟挖出来 “走。” 老阳没和他们废话,只是状似无意地看向陈极二人: “你俩要是累了,隨时可以来这歇会。” 陈极会意。 这是在警告潘银二人,他们会不定期地过来看著小飞。 老阳也没法明说,矿井里黑咕隆咚的,一旦直接戳破潘银二人的心思,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三人默然离开..... 到了礃子面上,老阳便背过身去,开始闷不作响地刨煤,顿时碎煤四溅。 鐺!鐺! 顿时整个矿道里迴荡著敲击声。 借著这阵巨响,许三道悄声说: “等会儿去看看刘二死的地方。” 也就是旁边矿道的最尽头。 陈极点点头。 他一镐子砸到煤壁上,手腕被震的生疼。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陈极低语,“另外三个死人一直没出现,是不是就在矿井里头?” “很有可能。”许三道问:“你带诡物没?” 陈极点点头,他的袄里隨身携带著小猴和钢笔:“你拿了吗?” “包的。” 许三道將衣服掀开,他的腰间围了一根细绳,上面绑著..... 萤火虫,玩偶,一把全黑色的小刀,被啃了一半的饼乾...... 陈极满脸问號。 “你把公司仓库抢了?” 即使是主管,也不能一下借出这么多诡物吧? “我確实多拿了几只。”许三道微微一笑:“有备无患。” “不过,它们等级都不高,有一些副作用还很强。” 他將衣服放下,转了话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关於这些鬼的禁忌,我有个猜测。”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刘二在这么多人中,就杀了张向东一人?” “之前我觉得,是因为刘云峰来找了我们,所以刘二才换了目標,但——” 陈极接话道: “但刘云峰根本不认为刘二死了,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这个默契。” “对。” 许三道点头。 “那么,张向东的死就是必然的,他是刘二一开始就选中的人。” 陈极若有所思,他之前就发觉,张向东其实还做了一件其他人没做的事。 “张向东在看见刘二之后,大喊了“有鬼”。”许三道讲出了陈极心中的想法。 而其他人没有。 “那么其他鬼也是如此。” 陈极接著许三道的话继续说:“刘云峰敲门,我们没有回应,它才来一一检查我们睡著没。” “因为我们如果醒了,却不开门,就侧面证明了它是鬼。” “而食堂的女鬼逼我们吃饭,也是如此。” “我总觉得.....”陈极皱眉道:“他们似乎依旧在把自己当“人”看,而不是当鬼。” “不过,鬼的特性,又让他们的行为很诡异。” 这些鬼依旧保留著生前的轨跡,比如女鬼早上做饭,刘云峰去找姘头等等。 “想法是对的。”许三道说:“其实不用讲这么复杂。” “总的来说,不触犯禁忌的方法,就是別让它们感到“违和”。” “再简单点来说,就是我们得顺著它们。” 不过这其中的尺度很微妙,谁也不知道鬼的心思是什么,想要什么。 如果一味的顺从,也可能会让自己毙命。 昨夜如果他们真的开门了,还不知道刘云峰会將他们带去哪里。 两人沟通完后,许三道便嘱咐了老阳,如果鬼再出现,儘量保持自然。 几分钟之后..... 咚咚的敲击声中,忽然混杂了一阵脚步声! 从潘银他们的方向而来! “拉煤的车来了?” 陈极一怔,忽然看见老阳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不是。”老阳喃喃道,:“运煤车只跟一人.....” 而这脚步声七零八落的,甚至带著一丝急促! 三人手持著镐子,心里都不禁一紧。 矿道外面出事了。 没过多久,潘银、郑金明便出现在眾人面前! 小飞在他们身后满脸苍白,全身抖如筛子! 同时,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溅上了点点血跡。 “你们——” 老阳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目光一凝! 在潘银三人的身后,出现了四个身影。 无声无息。 领头的,赫然就是刘云峰! 老阳一眼就认出,刘云峰的身后,便是另外三个死去的矿工! 刘二不在他们中间。 但..... 刘云峰咧开嘴,指了指自己的身上: “老阳,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的军大衣外面,滑稽地裹上了一件红夹克。 矿井里一片寂静。 老阳心跳如鼓,他又怎么看不出,潘银三人是被刘云峰赶到这里来的! 目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老阳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是许三道! 在提醒他,表现的自然一些! “呵呵......”老阳乾巴巴地笑了一声,“衣服顏色怪喜庆的。” 刘云峰顶在后背上的头,轻轻地点了两下。 “给我弟弟买的,过年的新衣。” “不过,他已经穿不上了。” 这句话不禁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刘云峰已经知道刘二死了? “......他的一半身子失踪了。” “失踪”二字,被格外强调。 没有停顿,刘云峰静静地盯著他们三人: “我要去找我弟弟,你们来吗?” 陈极瞬间知道了潘银三人,为什么会像赶驴一样被赶到这里。 他们所在的礃子面,正是刘云峰死的地点。 同时,至少还有另一名矿工,已经被杀了。 沉默了两秒,老阳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队伍拐到另一条矿道上,气氛极度压抑。 越往里走,矿道便越黑,这是因为尽头已经没路了。 刘云峰很明显要將他们带到那处独头礃子面里。 也就是刘二死的地方。 独头礃子面,顾名思义,就是个死路。 前、左、右三方全是黑黝黝的煤壁,通道极为狭窄,空气如同坟墓里一般凝固、腐朽,充斥著浓浓死气。 刘二的半拉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只剩下一片黑红色的血跡。 刘云峰指了指煤壁。 “帮我挖。” 挖......挖什么? 刘二的另外半个尸体吗?可怎么会被藏在煤矿里头? “.....哥,能不能让我回去拿个镐子?” 潘银不停颤抖著,討好地说道。 “不用。” 刘云峰静静地说道。 他身后的一具尸体走了上来,將一个布袋子砸在地上。 里面是八九把镐子。 有大有小,形態不一。 刘云峰指了指小飞和老阳,示意他们各自取一把镐子。 隨后是许三道与潘银。 陈极眼睛微眯,看著剩下的那四把洋镐。 最左边的那只,顏色明显不对劲,上面全是血斑。 就在刘云峰指向陈极的那一刻,他立刻飞快地走出,手便要往右边三把中最为尖锐的那只拿去! 可就在此刻,老阳眼尖地看见,郑金明的脚往外一伸,似乎在给陈极下绊子! 陈极立刻踉蹌了一下。 而郑金明,也就在这一瞬间,將陈极原本要拿的镐子一把抓起! “郑金明,你个孬种!” 老阳急了,控制不住地破口大骂。 其他的铁镐都很钝,而在这种情况下,挖的慢无疑是种劣势。 陈极没有说话,平静地走了过去,隨意选了一把钝镐子。 “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郑金明假惺惺地关心道:“没摔著吧?” “没事。” 陈极莞尔一笑。 这不禁让郑金明心里一愣。 他隱约回想起来,陈极好像.....並没有碰到他伸出的脚。 可最后还是摔著了。 陈极是故意的! 他立刻看向手里的镐子,是如此的新,锐利无比,但..... 借著昏暗的矿灯,他才发现,镐子的底端,有一块小小的血斑。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 刘。 郑金明的大脑轰然作响,他猛地抬起头,却正好和刘云峰对视—— 对方脸上露出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201章 【域·沱沱山】好兄弟,背靠背 郑金明冷汗如雨,事到如今,他早已明白,他被陈极坑了! 这小混球压根没想拿最尖锐的镐子,装的这么急切,就是为了让郑金明没时间去检查! 所以,这根带著“刘”字的洋镐,到底属於谁? 洋镐很新。 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跡。 而根据郑金明打探来的消息,刘二才刚刚进矿一个月,那么...... 答案不言而喻。 郑金明忽然感到身上一沉,似乎无形间和什么东西產生了联繫。 也就在此刻,幽幽的声音,像一阵阴风般掠过他的耳边。 只有郑金明能听见: “好兄弟,背靠背。” “你陪我下矿,我教你挖煤。” 郑金明悚然地转过头,可见到的,只是刘云峰的背影。 刘云峰捡起那把最大的、上面全是血跡的镐子,在煤壁上连著凿了六个小洞。 间隔不远,但越往后,巷道的位置便越狭隘、低矮。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挖掘者的身子已经无法直立,必须侧著,甚至躺著来掘煤。 “一人一区。” 刘云峰木木地说道。 “把我弟弟挖出来。” “.......”陈极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六个点加在一起,直线距离得有好几米了,刘二又不是巨人,尸体怎么可能这么长! 而且高度不一。 他马上看向许三道,连续指了指了自己的头、躯干、和脚,暗示: 里面是分开的尸块! 刘云峰的目的或许是將尸块组装在一起。 许三道接收到了陈极的讯號,但表情仍然很凝重。 真有这么简单么? 事到如今,也別无他法。 按照刘云峰的指令,挖掘点由前至后,分別为: 潘、陈极、许三道、小飞、郑、老阳。 老阳很不幸地被安排在了最狭窄的区域。 “没事。” 老阳看见陈极担忧的面孔,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 他重重呼了口气,选择相信自己的经验。 然而开始挖掘的顺序,却和前后顺序相反,幸运女神依旧没有眷顾老阳。 老阳不仅要侧躺著挖煤,还是第一个。 因为通道实在太窄,老阳只得將安全帽摘下,艰难地钻进那片不到一米的空间里。 四周黑洞洞的煤层紧紧挤压著他的身体,稍不注意,头就会被岩石撞到,而这里头的空气更加闷热,直让老阳喘不过来气! “我不能死......” 他默念道,感觉到脑子一阵晕眩,丽丽温柔的身影在他脑海內快速掠过,逐渐融化成一团旋涡。 旋涡的最深处是两个孩子童真的脸,在喊著:“爸爸!” “等我带你们出去.....” “等我。” 噔! 镐头在煤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无数的煤屑在半空中飞扬,老阳咬紧牙关,使劲地挥动著手里的铁镐,身上像被泥巴雨淋了一样,汗水混著煤灰,化为黑色的污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眼前无尽的黑中,终於出现了一抹白。 惨白。 老阳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都没停,速度越来越快! “一只脚!” 他大喊道,將这只右脚拽了出来。 摸起来和老阳自己的脚一样,脚后跟很糙。 刘云峰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挖出来的右脚,示意老阳可以走了。 老阳重重地鬆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酸痛到无法抬起。 陈极和许三道將老阳背了出来。 下一个是郑金明。 他的位置还行,但心理承受能力比老阳弱多了。 此刻郑金明的心臟砰砰直跳,原因就是他手里的那把铁镐! 那把属於刘二的铁镐! 而且郑金明总感觉怪怪的,就好像他身上缠著一圈丝线,但另一头不知道连去了哪里。 一分钟之后他便知道了答案。 是刘云峰! 所有人都不禁一阵发冷。 刘云峰.....坐在了郑金明的身后。 两人背靠背,如同好兄弟一般,甚至更为亲密。 郑金明的双手不停颤抖著,头僵硬到如同石化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刘云峰的头是反著的。 背靠背,可是.....脸却贴著郑金明的脸。 这是刘云峰,对於使用了他弟弟铁镐之人的“优待”。 一阵软弱无力的刨煤声响起..... 郑金明几乎要发疯了,但他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路过的运煤工是怎么死的! 就是因为被嚇得大喊大叫! 时间被拉的如此漫长—— 一秒在郑金明眼里如同一分钟般。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麻木地刨、挖;刨、挖,期盼著刘二尸体的出现。 终於。 镐头的声音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移向郑金明! 陈极目光一凝,发现了不对。 就在郑金明的肩上,两颗头颅直直地盯著煤层深处,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郑金明才喃喃道: “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像做梦一般恍惚。 刘云峰站起来,不做指示。 郑金明依旧跪坐在原地。 紧接著—— 没有任何预兆,他忽然一把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大片的胸膛。 上面还纹著极为粗糙的关公。 潘银原本还伸著头,想看看郑金明到底怎么了,可就在看见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时,不禁感到一股恶寒沿著脊椎,在他身上的每一处炸开! 小飞的眼睛也驀然睁大,就像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郑金明选了最锐利的那把铁镐。 他选错了.....但也选对了。 否则没人能承受的住,钝镐头在身上,一下一下挖掉肉的感觉。 所有人齐齐后退一步,看著郑金明的手上下挥动,將整个胸腹处的皮,一镐刨掉! 纹著关公像的皮,飞到了潘银面前。 红脸长眉,怒目圆睁。 剎那间,潘银一阵晕眩,眼前竟出现了幻觉,恍惚间看到的不是人皮,而是他和郑金明上次杀“点子”前,拜过的关公像! 皮没了,肉也很快消失。 接著就是撑开骨架,挖出肺和肝臟。 而全程,刘云峰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郑金明歪倒在了一旁,身下的血液流到它脚下之时,才说道: “下一个。” 【註:纹身一般不纹睁眼关公,睁眼会见血。】 第202章 【域·沱沱山】陈极的手,锻造鬼 出乎大家的意料,小飞比郑金明状態好多了。 挖了没一会儿,他就掘出一条断腿,交给了刘云峰。 之后,断腿便被拼到了脚上。 中间的连接处,拼口並不齐整,可能是因为碎尸了的缘故。 陈极敏锐地注意到,刘云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氛,似乎越来越压抑了。 为什么?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刘二的尸体,怎么会被嵌进墙里呢?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挖掘尸块这件事......必然没这么简单。 郑金明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实话,陈极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坑了郑金明去拿刘二的铁镐,郑金明才死的。 但他仔细地回顾了一遍细节,又感觉不是这样。 陈极目送著许三道拖沓地离开,大脑飞速运转。 首先能肯定的是,拿到铁镐並不等於必死。 郑金明取得镐子、郑金明开挖,这两个关键的时间点刘云峰都没动手。 而且铁镐也完好无损,並没有被郑金明掘坏。 那么铁镐的代价,其实只是让刘云峰在背后看著,仅此而已。 这也符合刘云峰和刘二的兄弟关係,刘云峰当时的模样,很像在指导郑金明挖煤。 真正奠定郑金明死亡结局的节点,是在他挖到尸块之后! 陈极注意到,郑金明是先脸色一喜,然后刨煤速度变快,最后才眼睛忽然瞪大,猛地停住了。 还有那句:“怎么可能。” 郑金明到底挖出了什么? 由於刘云峰並没取出那具尸块,这个问题暂时无法得到解答。 陈极默默地想著,看著许三道卖力地挥动著铁镐。 又过了一会儿..... 许三道忽然说:“找到上半身了。” 他將一具惨白的躯干放到地上。 依旧是右半边身体,从脖子到大腿根,手臂頎长,带著一层薄薄的肌肉。 不过手腕的地方被斩断了,缺只手。 如今,剩下的部位只剩下:头,和右手。 轮到陈极了。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瞟了一眼许三道,看见许三道的面色有些焦虑。 许三道对著他指了指头。 然后比了个x。 挖到头就会死。 陈极心里猛然一紧,为什么? 他能看的出,许三道也只是猜测,並不確定,这是对方唯一能给的提示了。 没时间再拖延,刘云峰冰冷的目光已经投到陈极身上。 操起那把钝镐子...... 鐺! 鐺! 矿道里一片寂静,空气极度闷热。 陈极很快就流了一背汗。 同时,他仍然在不停思考著郑金明的死,和许三道最后的动作。 郑金明为什么会刨掉上半身的肉呢? 根据已有的尸块,脚、腿、躯干...... 等等。 手臂和躯干应该是分开的啊?只有这样,才能凑齐六块,对应著在场的人数。 也就是脚、腿、躯干、手臂、手和头。 那么郑金明当时挖出的应该就是胸腹部的躯干,他挖肉的时候,也挖的是这部分。 郑金明刨出来的躯干作废了...... 所以许三道的尸块,才是躯干连著手臂。 是为了弥补郑金明作废的那部分。 陈极心里一沉,如此说来,煤壁中的尸块根本就不是之前被嵌进去的。 正思考著,陈极忽然一怔,镐尖的触感变了。 他的大脑立刻紧绷! 虽然许三道也是猜的,但对方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 千万不要是头! 而他身后几米,许三道正全神贯注地盯著陈极,手已经隱隱伸到了腰间。 煤灰四溅,终於,尸块的一部分露了出来。 是手指。 陈极全身一松。 他没有犹豫,继续刨著煤层,直到那整只右手完全被刨了出来。 青白色,手指修长..... 陈极一怔。 这不像是挖煤工人的手。 太乾净了,而且没有一点茧子。 怎么..... 陈极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寒意,他绝对疏忽了什么事! 没有丝毫停顿,鐺鐺声持续著,陈极在拖延时间。 已知的禁忌,是“不让鬼感到违和。” 刘云峰的目的,是要他们挖出“弟弟失踪的半边身体”...... 挖到头就会死。 陈极的心里猛地一炸,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郑金明为什么会死了! 因为..... 对方的胸上,有一大片纹身。 陈极的呼吸近乎凝滯,镐尖將断手翻了一面,就在手腕的断裂处.... 他看见了六个被截断的半圆,组成一条小虫。 “軫水蚓”的印记。 这是陈极的手。 每个人挖出来的.....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才是“找弟弟”过程中,最大的陷阱。 只要尸块上有一点儿个人的特徵,比如郑金明身上的关公像,就会让刘云峰感到“违和”。 因为他弟弟身上没有这些特徵。 刘云峰或许对刘二的身体,只有大概印象。 但有没有纹身、印记或者胎记,他绝对一清二楚。 確定了这个想法,陈极二话不说,镐尖一动,將那只断手的手腕削掉了一小块。 刚好去除了那半截印记。 “右手。” 他轻声说道,將手递给了刘云峰。 伴隨著断手的拼接,尸体只差头部了.... 而这具拼凑而来的无头半边尸体,忽然抖动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一凝。 一只手指朝著西边伸了伸,隨即又缓缓放下。 “借尸寻尸!” 陈极的脑海內忽然闪过这个词。 如果全部的尸块凑齐了,是不是就能带著他们找到刘二真正的另外半具尸体? 可是..... 身体还能偽装,潘银的头,又怎么能变成刘二呢? “是你的手?” 许三道忽然在陈极身边低语。 陈极点了点头。 “还好我身上没痣。”许三道说:“你是手,面积小,简单。” 陈极静静地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印记。 许三道:“.......” 所有人都一片沉默,视线齐齐看向最后一人潘银。 只差他挖出来头,这次帮鬼寻亲的噩梦就能完成。 只有许三道和陈极,两人对视一眼。 这颗头不可能被拼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镐子声不再响起。 陈极退后了几步,不准备观看潘银是如何將自己头挖掉的。 他闭著眼睛,听见刘云峰死气沉沉地往煤壁走去—— 啪嗒。 咚! 他的眼睛驀然睁开,脸色剧变! 矿下、矿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这一刻,露出强烈的惊恐! 也就在这一刻,陈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巨型的身影。 锻造鬼。 陈极心神俱裂! 因为,和老阳描述的不同,这次锻造鬼的出现,身后是一座山的虚影: 沱沱山。 锻造鬼在沱沱山里。 还没等陈极开口问,第一次锻造鬼出现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就瞬间凝住—— 锻造鬼往身后的沱沱山虚影里,掷了一团东西。 陈极喃喃道:“废料。” 第203章 【域·沱沱山】矿难 “废料出现了!” 陈极低喝一声,立刻回头看向许三道,却见到对方直直地盯著某个方向,满脸惊愕! 就在这每隔十秒的咚咚声中...... 陈极驀然听见,一阵“嗬嗬”声,像是拉风箱一般,从他的身后传来。 有人的喉管破了。 不是潘银。 潘银还在呆愣地环顾著四周。 “小飞!” 老阳惊恐的声音在矿道內驀然炸响! 陈极猛地扭过头去,只见到小飞正捂著喉咙,跌倒在地上,青涩的脸上全是茫然。 一缕白光从小飞捂住喉管的手中溢出。 他的瞳孔骤然黯淡。 陈极的大脑轰然作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锻造鬼的废料,居然出现在了他们中间,还害得小飞当场毙命! 但更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一阵惊天的爆炸声,突然响彻整个地下矿区。 嘭! 所有人的耳朵都短暂地聋了几秒,紧隨其后的便是强烈的耳鸣,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地动山摇。 陈极一下被震倒在地上,恍惚间他看见老阳猛地拽起许三道,嘴巴不停地张合。 等到过了几秒,他才听清老阳在说什么: “跑!” “要——冒顶——了!!” 嘭! 一大块黑漆漆的石头砸下,落到陈极的身旁,溅了他一身灰! 陈极的大脑瞬间像被泼了盆冷水一般清醒! 二话不说,他猛地站了起来,扑向小飞,试图將那块发光的不明物体取走。 但废料被牢牢地嵌在了小飞的脖子中,似乎和肉长在了一起,很难拽掉。 越来越多的石块坠落..... 陈极一咬牙,只能暂时放弃这里,转身跟著老阳逃命! 矿道的灯开始剧烈地闪烁,支撑顶面的木头髮出牙酸的嘎吱声,即將承受不住晃动的压力。 三人疯了一般地奔跑著! 啪嗒! 矿灯忽然灭了。 陈极心里一沉,也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到头顶坠下一大捧碎煤—— 紧接著,大块的石头就猛地砸到他的安全帽上。 安全帽瞬间开裂。 陈极的头传来剧烈的疼痛,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他就两眼一黑,意识化为混沌。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极缓缓睁开眼,头顶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般胀痛。 他晕晕乎乎的,只听见身边许三道在窃窃私语,老阳重重嘆了一口气。 空气极为凝滯,似乎停止了流动。 黑洞洞的,只有一星亮光,在半空中闪烁.....是萤火虫,但太暗了。 “许三道.....”陈极的嗓子像是冒了烟般,乾渴难耐。 拖沓的脚步声响起,许三道凑了过来,肩上停著那只黯淡的萤火虫。 “醒了?” 他小声说道,给陈极讲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原来,在逃亡的过程中,陈极被坠石砸晕,而许三道,也被崩塌的木架弄伤了腿。 老阳一拖二把他们俩救走,没过多久,之前的矿道就完全崩塌。 矿道漆黑一片,全靠老阳凭著经验摸索,三人才倖免於难。 但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巷道如同迷宫一般,没有灯,三人彻底迷路。 “这次事故,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人......”老阳阴鬱地喃喃道。 “刘云峰也还在井下。” 陈极想到自己逃跑之前,回身匆匆的一瞥。 昏暗的矿洞里,刘云峰僵硬地站在原地,头朝著西方一动不动。 “大概多久会有人来救援?”许三道询问。 “不知道。”老阳嘆了口气:“可能都没人来。” 毕竟,锻造鬼的第二次出现,会引起更多人的失踪。 矿上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 陈极沉默不语,他的脑子同样很乱。 先是锻造鬼出现,再是小飞之死,紧接著他们又被困在了这里。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终於弄清楚“废料”是什么了。 可,他却没时间將废料取走。 “许三道。”陈极的声音放的很低:“刚刚出现的,应该不是第一块废料。” “而且,上次可能不止扔了一块。” 陈极是这样想的: 锻造鬼出现->扔出废料->废料出现在小飞身体里->只有小飞一人死了,其他人没事。 而上次死了五人。 许三道听完陈极的猜测,沉吟了一会儿:“我们现在只知道,刘云峰最先暴毙。” “所以不管其他人,但刘云峰的尸体上,一定会嵌著一块废料。” 可,並没人报告过此事。 “刘云峰死的时候,到底和谁待在一起?” 陈极回忆了一下,发现关於这件事的细节很少。 大家都是道听途说,消息不知道被传了几手。 “不知道。” “出去再查。”萤火虫的微光之下,许三道面色紧绷:“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逃出矿井。” 否则,不需要鬼,他们自己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极度稀薄,还很闷热,陈极和许三道都隱隱有些喘不过来气。 老阳將萤火虫带走,借著微光往前探索。 过了几分钟,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前面是死路。” 难怪会这么闷。 “只能往回走。”老阳说道,眉头紧皱:“小心一点儿,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三人互相搀扶,摸著黑往来路走去。 萤火虫因为多次使用,只能照亮身前的一丁点儿地方,而地上又有很多碎石断木,让眾人前进的速度更慢。 走到分岔路口...... 老阳换了条矿道走。 大约过了几分钟,又是一个分岔路口。 许三道一瘸一拐地走著,踩过地上的一滩积水:“矿下头这么大吗?” “嗯。” 老阳继续摸索著路:“没人管,哪有煤就往哪挖,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採区。” 而且这里的矿工来来往往,一批新人来了,多数也会选择自己包个礃子。 长久以往,沱沱山內估计有上百条巷道,通往各个礃子面的分岔小路更是数不胜数。 “能找到一条主巷道就行。” 老阳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焦灼。 “等等。” 老阳说道,走到一旁的岩壁前,观察断层的结构。 “这块区域的煤.....都快被采完了。”他嘖了一声:“怎么走到这来了?” 三人进入了早已废弃的一片採区! 第204章 【域·沱沱山】噠噠,叮噹 “这和主巷道连通吗?”许三道立刻问,萤火虫的微光之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 老阳面色凝重:“这里是最开始建的矿区,那时候还没修绞车,只有一条梯子连著外头。” “找到梯子,我们也能出去。” 他隨即解释了一下,废弃矿区的面积不大,地形狭隘,分为多个小採区。 说著,他便在墙上不停摸索,直到触碰到一块木樑。 萤火虫在许三道的控制下飞到老阳身边,光线已经极其黯淡。 老阳几乎把脸都贴在木樑上,才看清上面的数字。 “19。” 他喃喃道:“去找0。” 陈极点点头,跟在老阳身后,若有所思。 自始至终,老阳对萤火虫的態度都很平常,也不知道许三道和他说了什么。 矿道里幽静无比,萤火虫保持在他们前方两三米处飞行,勉强可以当个指引。 十几分钟之后,转了几个弯,眾人走到了10区。 而萤火虫,也骤然熄灭。 四周一片漆黑,宛如无月的深夜,什么也看不见了。 萤火虫的使用时限已到。 “我还能再用两次。”许三道轻声在陈极耳边说:“不过不是现在。” 萤火虫的能力是吸引鬼去逐光,如今只是照明,实在是大材小用。 三人走了一会儿..... 现在只能靠著老阳大概的印象,和手摸刻纹来確定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一件事: 这片废弃矿区里还有另一只生物的存在。 噠——噠,噠——噠。 是只骡子! 同时,还伴隨著铃鐺的轻响。 “是拉运煤车的骡子!”老阳激动地喊道,“它也在找出去的路!” “运煤工.....”陈极一怔,隨即反应过来。 他想起潘银三人出现时身上的血跡,潘银三人之所以没触犯禁忌,估计就是目睹了其他人被杀。 那个礃子面既然已经被潘银占领,那么这多出来的一人,不会是別的矿工,必然是过来拉煤的工人。 运煤工已死。 很有可能,在没有主人控制的情况下,骡子漫无目的走到了这里。 不过..... 冒顶之后,井下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出於存活的本能,骡子肯定会去找有光有氧气的地方,也就是矿井的出口。 正因如此,他们的路线才会重合。 “跟著它走。” 老阳想了想,轻声说道。 三人立刻动身,朝著铃鐺响起的方向走去。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陈极三人的脚步声,还有那时不时响起的蹄声。 铃鐺也在前方指引著道路。 又穿过了几条小路、走过分岔,老阳走在最前面,不停改变著方向。 陈极扶著许三道,身上又累又疼,口乾舌燥。 在这座如坟墓般死寂的矿井下,他所知的,只有自己、许三道、和老阳三个活人。 潘银躲过了被挖头的命运,但不知道逃没逃出去。 还有一只活著的骡子,在默默地与他们一起前行。 “阳叔。”陈极忽然开口:“刘云峰死的时候,尸体上有没有一团发光的物体?” “像小飞脖子上那东西一样。” 老阳摇摇头。 他並不知情。 “我都是听老孙说的。”老阳回忆道:“那会儿不是我的班。” “哦。” 陈极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之前五人的死有蹊蹺。 不可能全是被锻造鬼害死的。 因为一共就五块废料,如果这五人全因为废料而死,那么今天的锻造鬼就不可能再扔一块新的出来。 “你注意到没,另外三只矿工鬼死状都差不多。” 陈极悄声对著许三道说。 都是后脑勺缺了一块,似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般。 但当时矿里並没冒顶。 “你怀疑有別人杀了他们?”许三道想了想才问。 “嗯。” 陈极没有否认,不过他这一切只是猜测,並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假设真是如此。”许三道慢悠悠地说:“是谁杀了他们呢?” “刘云峰,刘二?” 陈极想到了矿工鬼们跟隨刘云峰的样子,摇摇头。 “我觉得不是。” 因为,至今所有被这两兄弟所杀的人,没有一个的死状是如此。 许三道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鬼,或者人,杀了他们?” “目的是什么?” “......” 陈极一阵沉默。 “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然而,许三道却话锋一转:“小心一点吧。” “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身上阴嗖嗖的。” 许三道的语气少见的认真。 三人的脚越过一片地下积水,空气开始不那么沉闷了,但变得很冷。 从五分钟前开始,他们便开始走一条直道。 骡子在前方不远处慢慢悠悠地走著。 叮噹。 铃鐺依旧在有规律地轻响。 如同白噪音一般。 听著噠噠蹄声,陈极不禁回想起,他昨天在煤堆旁边看见的骡子。 那时下著鹅毛大雪,地上湿漉漉的,一只骡子拉著推车,四蹄都有些打滑。 还对著陈极温驯地“呜”了一声。 之后便小跑著回棚子里去了。 陈极漫不经心地想著,就在这时,他忽然猛地往前踉蹌了一下。 “小心!” 老阳一把拉住陈极:“这里地不平,小心点。” “好。” 陈极点点头...... 忽然,他心里猛地一激灵! 他立刻拦住了老阳二人,同时捂住了他们的嘴。 一片寂静之中..... 噠——噠;噠——噠。 叮噹。 停顿一秒,接著重复: 噠——噠;噠——噠。 叮噹。 “骡子的蹄声......绝对不是这样的。” 陈极的大脑轰然作响,他再一次回忆起了昨天见到骡子的场景。 根本没有这么规律! 走得快,就是:噠噠-噠噠;走的慢,那么两声之间会停顿不等的时间。 而且,地上还有很多煤块碎砾。 连人走的都困难,骡子的夜视能力还很弱。 它怎么可能一下都不闪避,没有踩水声,从始至终,一直保持著匀速? 陈极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滯,不再犹豫,立刻在许三道耳边轻声说道: “我要用【不听】。” 他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小猴的“加强视力”有没有用,但只能一试。 许三道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一手一个,同时抓住老阳和陈极,缓缓地后退著。 【不听】,开启! 依旧是一片漆黑...... 而耳边骤然安静,如同进入真空。 陈极连续眨了几下眼。 他忽然发觉,视野在慢慢拓展,没那么黑了,眼睛像带上夜视仪一般。 他一瞬间能看清楚身边几米处所有东西的细节。 木板上写著:【4】。 他们在4区。 地上有黑色的液体。 前方的视野仍在延伸,很快,一只倾倒的推车,就暴露在陈极眼前。 陈极心里骤然一紧! 下一幕,验证了他的猜测—— 地上是一只死骡子。 一只.....仅有三只蹄子的骡子。 而骡子吐著白沫的头旁边,站了1,2,3....3双脚。 带著暗色污渍的皮鞋,破旧鞋,一双女式休閒鞋。 陈极的血液就在这一剎那几乎冻结,全身鸡皮疙瘩暴起! 这是条死路! 但让他毛骨悚然的,不是黑暗中这三道如同殭尸般的身影—— 是这三道身影之后的几十米处,还有一人。 一个带著黄色矿工帽的男人。 站在路的尽头,看不清脸,但绝对不是之前任何鬼中的一个。 陈极能看清的是...... 矿工手里拿著一只带血的骡蹄,轻轻敲著岩壁。 另一只手里的小铃鐺亦在摇晃。 引著他们往前走的,从来不是骡子。 是鬼。 ......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许三道听见,只有骡子仍在行走。 噠——噠;噠——噠。 叮噹。 他感觉到身上更凉了。 他不知道陈极到底看见了什么,只知道对方猛然抓紧了自己的手。 “嗯?” 许三道忽然一愣,感觉到陈极在他手上快速写下了什么。 噠——噠;噠——噠。 叮噹。 【鬼】 【跑!】 骡蹄声停了。 第205章 【域·沱沱山】鬼打墙/头盔鬼 就在蹄声停止的那一秒。 陈极清晰地看见,那只带著黄色矿工帽的鬼,依旧背对他们,却忽然倒著后退了一步。 这证明鬼已经发现,陈极识破了它的诱骗。 一秒都没再犹豫,陈极直接拉著许三道和老阳,三人转身就跑! “往前走,尽头是7区,旁边有岔路!” 陈极低喝一声,【不听】赋予的视觉能力,让他立刻发现,刚刚的来路旁还有一条小道。 他们被鬼骗到了一条直线的死路里,也就是【7-4区】。 如果没猜错,小路才是通往0区的方向。 三人一路狂奔。 除了带著黄色矿工帽的鬼,其余三只的身份,陈极已经猜到了。 刚刚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了陈极心中..... 骡子身旁的三只鬼,两男一女。 分別为:皮鞋皮衣男,破袄鞋男,还有个扎著辫子带朵白的女人。 正好对应著之前失踪的三人:打手、运煤工;和老阳的老婆丽丽。 如今生死一线,只有逃出去,他才能告诉老阳真相。 而那只带著黄色矿工帽的鬼..... 陈极不知道是谁,但却能清晰地通过夜视能力看见,对方的腰间有一团发光的物体。 废料。 这只鬼不是刘云峰,也不是刘二.....它从哪来的废料? 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件事,陈极手狠狠一拉,带著另外两人拐入7区的岔道之內。 进到新的空间,视野重新开始延伸,他立刻看向墙边的木板。 这里应该是3区..... 黑暗慢慢褪去。 视野上,显出一个数字: 【4】 陈极大脑轰然作响! 他们拐到岔道之后,又回到了刚刚那四只鬼所在的区域! 鬼打墙。 那只带著黄色矿工帽的鬼,在陈极的视野中消失了。 伴隨著听力的恢復,夜视功能开始减退,【不听】结束了。 但没过两秒,一团像鬼火般的幽幽绿光,却在几人身前照亮。 许三道和老阳都同时眯了一下眼,再次睁开时,心臟瞬间漏了一拍! 地上躺著一只死去的骡子。 而在骡子尸体的旁边...... 三张黑糊糊的脸暴露在绿光之中。 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就好像被炭笔在脸皮上涂抹,这三张脸皮上,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丽丽?” 老阳恍惚地喃喃道。 戴著白的女人,一手提著矿灯,一手持著铁桿,没有任何反应。 只听见一阵“咔咔”的声音传来,她的脚僵硬地抬起,接著是腿,再是手臂。 另外两道身影也是如此。 陈极悚然地看见,它们的步伐、动作,居然完全同步,就好像..... 三只被提著线的木偶一般! 丽丽僵直地走过了老阳身边。 隨即,鐺鐺的敲击声响起。 “它们在.....挖煤?”陈极完全无法理解! 这一幕就像梦境一般,这三人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再次出现时,居然在这片废弃的矿区里挖煤! 而且这还是一片废弃的矿区,基本都没煤了,掉的全是石渣。 另一边,老阳跌坐在地上,面色灰白。 他早就隱隱预感到,丽丽或许已经死了,但內心里总还存著一线希望。 但眼前的一幕,彻底將他的幻想击碎。 “老阳。”许三道忽然出声:“你老婆还没死。” “因为我们还活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陈极抬起头,刚想询问,忽然心里一惊! 他瞬间明白了许三道的意思。 因为老阳和许三道的脸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条条黑影,五官似乎在悄悄变得模糊。 和丽丽三人一样。 “他们也是被诱骗到这来的。”许三道轻声说:“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 “而且.....你们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肢体有点儿不受控制?” 他將裤子提到膝盖,望著自己瘸了的左腿。 那里的皮肤在不停抽搐,肌肉疯狂地跳动著,就像刚切下的新鲜牛肉一般。 “我猜,如果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就会和他们是同样的结局。” 许三道对著丽丽的方向偏了偏头:“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鐺! 鐺! 铁镐的敲击声迴荡在这片矿道內。 丽丽三人的动作完全同步,透著浓浓的机械感。 “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戴著黄色头盔的鬼。”陈极立刻將刚刚看到的一切讲了出来:“它身上有废料。” 老阳大概能理解,“废料”就是小飞身上的发光物。 几人都沉默了。 那只鬼不知道去了哪,多半是在等待,等陈极三人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陈极想了想,决定再次去分岔口看看。 这一次,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关节变得凝滯,脚像有千钧重一般,难以抬起。 按这个速度,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会沦为行尸走肉。 十几分钟之后..... 陈极好不容易拐到小路里,眼前一绿,再次看见许三道的背影。 鬼打墙没有结束。 许三道被他的出现嚇了一跳。 “老阳呢?”陈极气喘吁吁地问道。 许三道面色复杂,指了指身后。 “去找他老婆了。” 陈极回头望去,只见到老阳呆呆地站在丽丽身旁。 “他刚刚一直想把他老婆拽过来。”许三道嘆了一声:“没成功。” 陈极默然,难怪他一直听见,老阳在和谁说话。 “我有个猜测。” 过了一会儿,陈极忽然说道:还记得那三只跟著刘云峰的矿工鬼吗?” 许三道点点头。 那三只鬼的头盖骨全缺了一块。 “我怀疑他们就是被黄头盔鬼杀死的。” 陈极皱紧眉头:“不过,为什么?” 他之前就觉得,矿工们是被一个没出现过的鬼杀死的。 黄头盔鬼的出现印证了陈极的猜想。 但,这只鬼却没有追杀陈极三人,而是选择了诱骗来控制他们的身体。 已知丽丽三人是在第一次锻造鬼出现时失踪,那么头盔鬼必然是在同一时间,甚至更早就已存在。 可当时统计人数时,確確实实,只少了5个死人+3个失踪者一共8人。 “有没有可能,头盔鬼就是锻造鬼?” 陈极自语道,但感觉又不像。 锻造鬼仅仅出现一个投影,就让陈极心神俱裂,带来的压迫感远远不是头盔鬼可比的。 假设这两只鬼並不是同一只,人数又没少,那么..... 或许头盔鬼,一直隱藏在人群之中。 第206章 【域·沱沱山】刘二的尸体 鐺鐺声仍在继续,陈极朝著老阳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要检查一下那三人。” 陈极忽然说道。 “头盔鬼把我们骗到这里,绝对不只是为了挖煤。” 他立刻站起身,扶著墙,一步步挪向老阳的方向。 距离鬼打墙已经过去二十分钟,陈极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一步步僵化,而本就受了伤的许三道,几乎完全失去了自主行走的能力。 他又在脑海內捋了一遍时间线。 现存的所有鬼之间,都有著丝丝缕缕的联繫。 一切发生在第一次锻造鬼出现的十分钟內:刘云峰第一个死,刘二出现又跑走,衝击波袭来。 在这个过程中,丽丽、运煤工、打手同时神秘地出现在了废弃矿区。 而这么多只人和鬼中,只有一位.....最为特殊。 也就是刘二。 他的出现总跟隨著红色夹克。 死状更为奇怪,身体被撕成了两块,其中一块却不知道去了哪。 只知道在西边。 现在的问题是:刘二到底是怎么死的? 假设是因为鬼,那就只能和头盔鬼有关。 因为这是唯一一只一直游离於眾鬼之外,而且没有尸体的鬼。 可是,头盔鬼为什么要杀刘二? 刘云峰必然会有一块废料,但尸体上却没看见..... 想到这,陈极的心中忽然扬起一个猜测,一个有可能解决他们眼前困境的猜测。 鐺! 一声敲煤声在陈极耳边炸响。 陈极抬眼望去,见到老阳孤零零地站在丽丽的身旁,夫妻俩像两尊雕塑一般。 “阳叔。” 陈极轻声唤道:“婶子怎么样?” 老阳阴鬱地摇了摇头: “还活著,但和死了没什么区別。” 丽丽的手依旧温热,心臟在缓慢地跳动,但无论老阳怎么说、哪怕是用孩子和父母刺激她,丽丽也无动於衷。 “我有个问题。”陈极忽然开口:“咱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哪个方向?” 老阳愣了一下:“最西边。” “也是刘二死亡处的西边?”陈极立刻追问。 “对。” 陈极立刻环顾了一圈四周。 空荡一片,地上除了残垣断木,只剩一匹死骡子。 “.....我觉得刘二的尸体就在这里。”陈极冷不丁地开口。 “啊?” 老阳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们为刘云峰组尸块的时候,尸体的手动了一下,指的就是西边。”陈极说道。 这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头盔鬼將刘二分尸了,並且取走了他身上的废料。 如果“目击者”说的是实话的话,刘二才是最有可能第一时间,从刘云峰身上拿到废料的人。” 而且..... 陈极站起身,指了指打手的皮鞋: “皮鞋上面有血渍。” 他早在用【不听】的时候就注意到,打手皮鞋上有一块暗色污渍。 蹲下来才发现,那是血。 老阳凑近一看,果然如此。 两人又在丽丽、和运煤工的身上摸索了一遍,找到了一点儿肉渣。 陈极想了想,对著许三道的方向大喊一声: “许三道,你翻一下骡子!” 这附近確实空无一物,而丽丽三人敲击的石壁里,也只有岩石与所剩不多的煤块。 那么唯一有可能藏尸的地方..... 许三道將骡子费力地搬开。 隔著一段距离,陈极和老阳,都清晰地看见,地上是几块被压扁的尸块。 分別是半拉惨白的头,表情极为不可思议;和一段段的躯体。 “刘二就是取走了刘云峰的废料,才被头盔鬼杀了。” 陈极全身一松。 他几乎是爬著到了刘二的碎尸旁边,快速检查了一遍,不禁皱了皱眉。 刘二的死状极为悽惨,肚子上被掏了一块大洞,肠子似乎被人胡乱塞进去了,纠缠成一团。 他將尸体拼齐,想了想,又把外套给刘二裹上,才大喊一声: “刘云峰——” “刘云峰,过来,我找到了你弟弟!” 陈极一嗓子嚎出去,声音在这道循环的矿道內不停迴荡! “你——”老阳一惊:“你要让鬼帮我们逃出去?” 陈极点了点头。 人破不了鬼打墙,鬼可不一定。 几分钟之后,7区旁边,那本应该连通他们背后的分岔口內,缓缓走出一道臃肿的身影。 正是刘云峰。 他的手上还抱著半拉他弟弟的躯体,是左半边,上面全是泥土。 两边尸体很快被拼凑在了一起..... “小二,睡吧。” 刘云峰轻声说道。 陈极浑身一冷,他果然没猜错,刘云峰还是不觉得他弟弟死了。 如果看见那道肚子上的大洞.....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都想起了这些鬼的禁忌。 他们跟在刘云峰身后,默默地朝著7区走去。 丽丽,打手和运煤工,早在刘云峰出现的同时,身影便消失不见。 似乎有什么力量將他们转移走了一般。 “......” 陈极想起来,这三人最开始失踪的时候,也是原地消失。 他又望了望前面那道穿著军大衣的身影,外面套著个红夹克,说不出来的滑稽而诡异....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只鬼差点就將陈极杀死。 而如今,却把他们从鬼打墙中带了出去。 几人走到岔口处,一拐弯,迎面果然是3区。 走到另一条路之后,那股被控制的奇特感受便彻底消失了。 前头隱隱传来一阵寒风。 老阳走在最后方,神情中透著茫然。 刘云峰把它的弟弟带了出去。 可是丽丽,却依旧被困在4区里面.... 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出口处,刘云峰停下了脚步。 “谢谢。” 陈极心中一松,很小声地说道。 刘云峰摇了摇头。 他將刘二放在地上,把那件红色夹克脱了下来。 又仔细地將这件过年的新衣,给弟弟穿上。 可就在这时,陈极的心里猛然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刘云峰从那件夹克的內兜里,掏出一块发亮的物体——递给了自己。 “把这个拿走。” 刘云峰说。 陈极的大脑一片混乱,麻木地接过了这块废料—— 为什么,刘云峰身上,还会有一块? 他的不是被刘二取走了吗? 那头盔鬼身上的废料又是哪来的? 也就在此刻,被他背在身上的许三道,忽然用气声说: “上次锻造鬼扔出了两块废料。” “一块將刘云峰的脖子折断,一块.....进了刘二的右边肚子里。” 第207章 【域·沱沱山】反抗的矿工们 刘云峰消失了。 冷风挟著雪灌进井口,將许三道的头髮染白。 他窝在陈极的背上,继续说道:“上次锻造鬼一共放出了两块废料,分別击中了刘家兄弟二人。” “刚刚刘云峰给你的那个,確实是他的,不过最后被刘二取走了。” “也就是说,刘二在死之前,身上同时拥有两块废料:哥哥那块被他藏在红夹克的內兜里;他自己后来又被另一块击中右腹。” “而刘云峰在找到红夹克之后,又拿回了自己的废料。” 陈极也冷静了下来,通过许三道的话,他大概推测出了之后发生的事。 “那可以串起来了。” “或许是不想让別人知道废料的事,或许是误导线索,头盔鬼才將刘二分尸,回到4区之后再取走腹中的废料。” 而矿工极有可能目睹了这一幕,发现头盔鬼的真实面目。 “这符合我对头盔鬼的猜测:它必然藏在人群之中,所以才要將矿工杀死。” 而且,这只鬼全程背著身子,从来不將正脸暴露出来。 两人差不多將发生的事捋了一遍,知道了现在一共有三块废料: 1:刘云峰的-现在被陈极拿到。 2:刘二的-头盔鬼手里。 3:小飞。 “还有一件事。”许三道忽然又说:“拿到废料的鬼,应该和普通鬼不一样,更强一点儿。” 这是从矿工跟著刘云峰看出来的。 “嗯。” 陈极点了点头,他准备等回去之后,再仔细查验发光废料。 很快三人便从下井口爬了出来。 陈极將许三道放了下来,三人坐在路边,一时都有些不习惯。 雪又开始下了。 井下是如此的漆黑沉闷,而外面却白茫茫一片,寒冽的冷风直灌进鼻腔,像是要带走里面堆积的煤灰。 “居然活下来了.....” 老阳喃喃道。 许三道咧开嘴笑了笑,整个脸都是黑扑扑的。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极和老阳亦是如此,满身是灰,进矿带的布巾早不知道丟哪了。 “走吧。” ...... 回到了会计室內。 四眼明显没料到他们还活著,在看见老阳的那一刻不禁猛地站了起来! “小宇,你快看谁回来了!” 一道急促的奔跑声从后头传来,小宇满脸泪痕,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眼圈再次发红。 老阳一下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小宇。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妻子在黑暗矿洞內行尸走肉般的身影。 四眼默默地对著陈极二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走出屋,留老阳和自己的孩子单独相处。 “你们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吗?” 四眼点上一根烟,阴鬱地说道。 “刚刚统计完,至少十多个。” 陈极和许三道立刻对视一眼,两人全都背后一凉! 他们知道这次事故很严重,但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 而且...... 在这片矿区內,死多少人,就会增加多少只鬼。 “曾贵川在哪?”许三道忽然发问:“他作为矿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怎么还不露面?” 四眼的手一抖,一截菸灰掉落。 “矿长从今早开始就没出来过。”他摇了摇头,看向红砖房的眼里露出一丝怒意:“甚至连尸体,都是矿上的兄弟们自发组织,一具具挖出来的!” 曾贵川根本没有组织过救援。 正说著,忽然一阵喧囂声传来。 “让矿主滚出来!” 几人的目光顿时一凝,只见到一大群人蹣跚著走来,满身是雪,衣衫襤褸,明显也是从井下逃出来的。 他们的前方,几只骡子拉著推车,上面全是..... 残肢断臂。 尸体层层叠叠,一具压著一具,露出来的脸上灰扑扑的,表情或是惊恐、或是无力;永久定格在冒顶的那一刻。 是这次矿难中,死去的矿工。 也就在此刻,陈极的心里忽然一紧! 他立刻眨了眨眼,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没错。 陈极的眉头瞬间皱起:“你们看队伍的最后头。” 朝著红砖房走去的人群中,十几个身影麻木地跟在队伍的末端。 脸和推车上的尸体,一模一样! 这些鬼,不知何时混入了人群之间! “走,跟去看看。” 许三道的语气意味不明。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加入了这群人中。 隨即,一道极为突出的大喊响起: “黑心矿主曾贵川,还我弟弟的命!” 这道声音立刻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本来渐渐消下去的气势再次变得高涨。 更有人回头看去,只见到发出声音的青年,腿已经瘸了,满脸悲痛。 “原来他叫曾贵川!”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不放我们走,害的我兄弟死在了井下!” 许多怒喝声响起,渐渐的,更多矿工加入进来,很多人都如许三道一样,浑身是伤,互相搀扶著。 四眼沉默不语。 过了几秒,他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隨即朝著人群走去。 “跟我走!” 他大喝道:“我有曾贵川院子的钥匙!” 那所以红砖房为中心的小院,四周被铁丝网挡住,中间是一道铁门。 这串钥匙还能打开曾贵川放钱的房间。 很短的时间內,四眼已经想好,他要將曾贵川赶出去后,將钱分给矿工,送他们回家过年。 屋里,老阳也听见许三道的吶喊,极为紧张地走了出来。 看到陈极好好地站在原地,才面色一松。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早在刚进矿时,许三道就对老阳声称,陈极是他表弟。 老阳还以为,冒顶后陈极被砸头,留下了暗伤。 “......” 陈极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和老阳將孩子送回了屋,隨即也加入了队伍。 而另一边,原本守在矿区大门外的打手,牵著十几条狼狗,全部赶了过来。 “想死是不是?” “都给我滚!” 四眼站在最前方,平静地说道:“让开。” 双方僵持住了。 不知为何,陈极忽然心有所感,立刻抬起头。 红砖房二楼的窗户里,站著一道臃肿的身影。 正是曾贵川。 面无表情,只是阴戾地环顾了一圈楼下的矿工—— 最后,和陈极对视了。 看著那张肥胖的脸,陈极忽然脑海內浮现出很多道身影。 被製作成人皮椅子的吴金宝。 失去头颅的锡矿员工。 罗翰靦腆的笑脸。 蓝梦、齐尘..... 嘭! 二楼的窗户骤然碎裂,曾贵川猝不及防,被砸进来的石块打到头破血流! 他猛地躲到一边,五官因为暴怒和疼痛而揪成一团! “狗崽子.....” 曾贵川低下头,鲜血一滴滴地坠在他鋥亮的皮鞋上。 始作俑者,正是刚刚和他对视的,浑身灰扑扑的黑髮男孩儿。 他记住了男孩的脸。 几秒之后,曾贵川冷笑了一声。 “唐东海,去开车,从后门走。” “对了。” “带点儿矿里的“炮”。” 第208章 【域·沱沱山】绝路 哗啦! 伴隨著窗户破裂的声音响起,红砖楼下的爭端一触即发。 “呜——” 骡子们惊鸣一声! 前蹄抬起,瞬间小推车上堆叠的尸体便滑落在地! 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打手们。 而在这一团乱中,有十几道身影,忽然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矿工们全都面色剧变! 这些身影之前一直和队伍保持著一点儿距离,並没有被注意到。 而此时.....他们才发现,那是鬼!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名本就站在后排的工人,更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亲眼看见,路过自己身边的那道身影,头斜斜地歪在肩膀上,和脖子之间,只剩一点儿皮连著。 陈极环顾四周,心底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些鬼是不是也如刘云峰等鬼一般,並不觉得,自己死了? 如果矿工们明显地表现出了恐惧,这十几只鬼,会不会感到“违和”? 如果真是如此..... 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之前所见过的鬼,都是被鬼杀的,陈极不知道禁忌是否能套用在面前这群矿难鬼中。 一片寂静之中...... 四眼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不要慌!” “大家都是矿里的工人!別忘了,这些.....人,是你们的老乡、兄弟! “他们也曾经和你们一起下过井,互相扶持过!”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隨即,又很快地平復了。 陈极有些吃惊地看著四眼的背影,正在微微颤抖著。 他知道四眼也很害怕。 但,四眼说出来的话,却恰好起了作用。 在场的矿工们,脸色复杂,不再做声。 隨著鬼和他们距离的缩短,一些打手好像终於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面前的尸体....... 眼睛猛然瞪大。 ....... 片刻之后。 红砖房前,只剩下了矿工的队伍。 陈极猜的没错。 “违和”,依旧是这片矿区里所有鬼的底层禁忌,不能被触犯。 逃窜走的打手们,惊恐的喊声在矿区各个角落响起,又消失。 四眼打开了院子的门,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后门敞开著,曾贵川逃跑了! 不过,钱没来得及带走。 在老阳的监管下,四眼给工人们一个个分著工款,又將部分钱放进信封里,准备出去后寄给矿难受害者的家属。 而许三道与陈极,则在曾贵川的办公室內检查。 这里一切正常。 两人並未搜到任何与王先生、人皮、或者大墓有关的消息。 “果然。”陈极沉吟道:“这个时间点,曾贵川还只是个普通的煤老板。” 他隨即推测到: “假设这和现实中的进展一样,那么曾很有可能,就是在沱沱山第一次遇见了鬼。” “也因为见识到了鬼的力量,他才会进行那些诡异的“实验”。” 许三道点了点头。 他环顾著四周,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许三道忽然开口: “沱沱山真的存在於现实之中吗?” 陈极有些诧异:“当然。” “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曾贵川既然在这里,就证明这个煤场曾经存在过。” “.....只是不知道它现实中的结局是怎样。” “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许三道沉默了几秒,声音里莫名出现一丝冷意。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儿就把曾贵川杀了,后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的想法很荒唐。 但陈极没有立刻回答。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首先,我们在域里做的事改变不了现实。” 这是从红眼航班的经歷中得来的。 “毕竟,域只是个投影,我们又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其次,就算这里真的是现实——你也杀不了曾贵川。” 许三道挑了挑眉。 “为什么?” “祖母悖论。”陈极解释道,“你不可能回到过去杀死你的祖母,因为这会导致你无法出生。而你没有出生,这场谋杀就不可能发生。” “同理。” “我们是因为曾才来到锡矿,从锡矿的门里进了这次域。没有曾,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別忘了,这次的域不是自动出现,而是我们强行进的。” “......” 许三道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你说的有道理。” “確实.....如果他死了,这一切就不可能成立。” 陈极盯著许三道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许三道说的“这一切”和他刚刚讲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我大概明白了。”许三道平静地说:“就算我真的去杀他,过程中也会出现各种巧合,导致谋杀失败。” “对。” 陈极补充道:“命运的修正。”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外面传来拖拉机的轰鸣,不少矿工领了钱,就带著早就准备好的行囊离开了矿区。 老阳还没走。 正在帮四眼把钱装入信封。 陈极知道,因为丽丽的缘故,老阳或许不会那么早地离开。 不过...... “小宇呢?”陈极问道。 “去收拾东西了。” 老阳头也不抬,闷闷地说:“我等会儿让老乡把他们先带回老家。” “我之后再回去。” 陈极默然不语,隔著窗户,他看见许多矿工脸上都兴高采烈的。 又是矿难,又是鬼...... 一切的恐惧和伤痛,不论以后会持续多久,现在都被“回家”这件事所冲淡了。 轰隆隆..... 拖拉机轰鸣。 轰! 轰! 轰! 但,就在此刻,一阵如闷雷般的爆炸声,在矿区外响起! 陈极的耳朵瞬间嗡鸣! 整个红砖房都在摇晃,让他一下回想起了,之前在井下经歷的爆炸! 但...... 他明明在地面之上啊。 “发生什么了?!” “有人在山道上点炮!” “完了——” 无数恐慌的吶喊和哭泣声中,陈极恍惚地抬起头,看见四眼的脸惨白如纸。 老阳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去找他的孩子! 难道..... 十几分钟之后,前去查看的拖拉机回来了。 山体崩塌.....路断了。 第209章 【域·沱沱山】陈极的猜想/第二只源尸 不久之后。 更多的细节传到了陈极耳里。 路断是人为,现场找到了矿井专用炸药的痕跡。 有三名返乡的矿工受到了波及,拖拉机被炸翻。 幸运的是,绝大部分矿工都在爆炸开始前离去。 同时在断路附近找到了一些尸块,属於曾贵川的贴身打手:唐蝎子(唐东海)。 种种线索证明,这场爆炸是曾贵川所为。 “不过.....”四眼將细节一一讲完,有些迟疑地说道: “唐蝎子的尸块被破坏的很厉害,而且头盖骨被打碎了。” 这意味著,唐蝎子的死不是因为爆炸,这符合常理。 曾贵川一早就走了,爆炸是延迟发动的,按理说唐蝎子根本没必要留在现场。 “有鬼跟著他们上路了。” 陈极说道,嘖了一声。 根据未来发展曾肯定没死,估计是唐蝎子为他挡了灾。 曾贵川多次见鬼,甚至还进了大墓拿髮丝,可依旧安然无事,真是命硬到离谱。 “他怎么敢做的这么绝?” 陈极有些不理解,將唯一通往外界的路炸断,还有二十多人被封在了矿里..... 为了什么? “你根本无法想像曾这样的人会做什么。”四眼扶了扶眼镜。 进过多家黑煤窑,四眼知道,有些人的心肠比鬼还恶毒。 “这些矿主一个比一个胆子大,比这还黑的事都有呢。” “有句俗话,形容他们是“脑袋別过裤腰带,送钱起步用麻袋——” 后面还有两句,但四眼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所以,儘管锻造鬼出现害了这么多人,曾贵川也没管。 “曾应该隱瞒了一些事。” “鬼为什么跟著他?” 许三道忽然开口:“还有锻造鬼为什么会出现,我们一直都不清楚。” “四眼,矿里关於废弃矿区的文件,你知道在哪吗?” 四眼点点头,指了指柜子。 “被放到一份红色文件夹里了。” 但..... 打开柜门之后,里面的文件,被翻得无比杂乱! 陈极大概看了看,里面有许多张这几个月的开採记录。 而红色的文件夹已然消失,被曾贵川带走。 这反而侧面证实了许三道的猜测,曾贵川必然知道什么。 “这么看来,曾断掉山路.....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掩盖矿难。” 陈极若有所思。 將剩余的文件拿走,几人离开了办公室,四眼忙著去处理剩下的矿工。 等到了傍晚,他才满头是汗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你们和孩子,今晚都在我房间里睡。” 四眼抱著一大团被走进屋。 “宿舍不够用了。” 考虑到矿场里的鬼,或许会如刘云峰一样晚上回宿舍,四眼只能將剩下的二十几人统一安排进安全的窑洞里。 “现在这儿的鬼,估计比人都多......” 老阳苦涩地笑了笑。 “只要不触犯它们的禁忌就行。” 陈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四眼:“多久能把路清乾净?” 几人已经討论过,准备把路上的巨石断木清理乾净,看看路的塌方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一两天。” 四眼面露疲惫。 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去,却被种种事拖到了最后一批。 四人沉默不语。 屋里,一阵啼哭声响起,是老阳的小儿子醒了。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矿里压抑的氛围,一直哭闹,怎么哄都没用。 陈极把婴儿抱在怀里,默默地走到屋外,心里很乱。 曾到底知道了什么事? 他想到锡矿,曾贵川早就知道大墓的位置,才会刻意在个旧挖矿做掩盖。 大墓..... 源尸。 锻造鬼会不会也是源尸之一? 想到这,陈极忽然一激灵,还真有这个可能! 锻造鬼和所有鬼都不一样,压迫感巨强,只是一道投影,就让陈极喘不过来气。 假设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 曾就是在沱沱山了解到了关於“源尸”、大墓的信息;或许曾贵川此时还不清楚这些名词,但至少知道它们存在。 陈极心中微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沱沱山內必然还有一道门..... 连接著另一处空间。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锻造鬼一直以投影的形態出现。 但要证实这个猜测,就必须再次下井。 而且很有可能,还要重返废弃矿区。 陈极心中一沉,望了望屋里..... 老阳坐在椅子上抽菸,脸上是挥之不去的茫然。 陈极知道,没能將妻子带回来,是老阳心里的一道疤。 毕竟,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甚至小儿子还没来得取大名。 陈极轻嘆一声,忽然发现怀里的婴儿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手里,紧紧拽著..... “嗯?” 陈极一愣。 钢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婴儿掏了出来。 笔帽似乎在微微颤抖著。 钢笔醒了! 陈极心里猛地一惊,赶紧掰开婴儿的手,试图將钢笔拽出来。 然而婴儿的手却如焊在上面一般,使了死劲,就是不愿意还给陈极! 几秒钟之后,大哭声响起,钢笔在爭抢中被甩到了地上,一下砸在墙角。 陈极赶紧把孩子放在地上,將钢笔捡起。 但钢笔再次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刚才是眼了? 陈极试著喊了喊,但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摇了摇头,陈极的心思,再次转到曾贵川身上...... ..... 六个小时之前。 沱沱山通往天海的路。 一辆黑色桑塔纳的后座,曾贵川面色阴沉,盯著车窗。 那上面隱隱出现裂纹,之前唐东海留下的血手印,已经被司机擦乾。 他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皮。 一张被捲起来的人皮。 发黄、发皱、龟裂,透著岁月的痕跡。 这是在那名矿工尸体上找到的。 “地图......” 曾贵川的眼底晦暗不明,这张人皮的上半部,是一张地图。 並不標准,如果不熟悉古代地质地理,很难看出这是地图。 “曾总.....” 司机小心翼翼地说道。 “您是想先去找那位从湘港来的万先生......” “还是去接唐老大的女儿?” 曾贵川不耐烦地嘖了一声。 “你说呢?” 司机动了动喉咙,没忍住,还是轻声道: “唐老大他死前的遗言,就是求您照顾他女儿......” 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曾贵川冷漠的声音响起。 “唐老大?” “他叫唐中海。” “我才是你老板,知道吗?去万的酒店。” 第210章 【域·沱沱山】转圈 会计室內。 夜色已深,陈极无聊地转著笔发呆,身旁老阳正在打瞌睡。 由於矿场內全都是鬼,四人简单商討之后,决定轮流值班守夜。 陈极和老阳,便负责前半夜,每人各看两个小时。 “几点了?” 一旁,老阳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好看见陈极在打哈欠。 “还有半个小时才换。” 陈极说道,但老阳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去睡会儿吧,我差不多休息过来了。” 说著,他便拍了拍陈极的肩,示意他来值岗。 陈极没有推辞,昏暗的灯光,万籟俱寂,他早已一阵犯困。 简单交代了一下,他便闭上眼睛,立刻陷入梦境..... 梦里光怪陆离,陈极恍惚间还被困在矿下的鬼打墙里头,无论往哪走,都逃不过那诡异的“噠噠”声。 噠噠..... 噠噠..... 陈极驀然惊醒! 身上一阵发冷,屋里像是漏风一般,时不时袭来刺骨的寒气。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撞到过头,还是刚刚的噩梦,他的大脑一阵发懵。 “醒了?” 老阳说道,在一旁看著杂誌。 “我去洗把脸.....”陈极疲倦地嘟囔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走向后头的厕所,路过內屋的时候,看见另外二人还在睡觉。 哗啦啦—— 水流冰冷刺骨,陈极冲了下脸,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厕所里好像少了什么。 他立刻环顾了一圈,还是一样的布局,但就是给他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蹲坑、洗手池、几个红盆,似乎什么也没变。 陈极动了动喉咙,二话不说,立刻退出厕所。 多次进域的经验告诉他,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厕所绝对有问题。 他听见哗哗的翻页声响起,老阳好像听见了这里的动静,问道: “怎么了?” 陈极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扫了一眼內屋,但这里反而没有任何异常,另外两人正在安静地睡觉。 “.....” 他走到屋外,看见老阳正疑惑地看著自己。 “我刚刚睡著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 “没啊?” 老阳说道,指了指表:“现在才两点,你睡了半个小时就自己醒了。” 说著,两人忽然齐齐一怔。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雪地上走路。 陈极顿时心里一紧,他就知道会出事! 是谁在外头? 和陈极猜测的不同,外面的脚步声並未朝著窑洞而来,而是一直保持著一个规律,似乎在原地踏步。 陈极和老阳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躲到窗边,往屋外看去—— 雪地上是两道身影。 一前一后,相隔不远,在以顺时针的方向绕圈,弧度很大。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只是僵硬地行走著。 陈极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的距离在逐渐拉远。 前头的人似乎不想让后面的追上,越走越快了。 后头的人在追赶著。 后头的人在念叨著什么。 后头的人似乎生气了。 后头的人的手轻轻一动—— “呼!” 陈极猛地睁开眼睛! 他浑身冷汗直冒,如同做了个噩梦一般..... 紧接著,他就听见老阳的声音: “醒了?” 陈极全身一凉! 他猛地转过头,发现老阳正在自己身旁翻著杂誌! 而表上显示.....此时正是两点。 时间回溯了......还是梦? 陈极的脑海內再次浮现出那两道你追我赶的身影,並不嚇人,最多有点儿诡异。 但.....陈极摸向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那里的皮肤极为冰凉。 为什么他的心跳跳的这么快? “你確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陈极立刻问道。 对面的老阳一脸懵,愣了一下才说道:“.....我確定。” “你怎么突然醒了?” 老阳没有上次的记忆。 难道真是时间回溯?是外面那两道身影搞的鬼? 陈极眉头一皱,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回溯不可能只进行一次。 现在有三个问题: 1,厕所的异常。 2,外面的两道人,或者鬼影。 3,回溯结束后,自己身体的反应不对劲。 “我去趟厕所。”陈极说道,趁著脚步声还没响起。 老阳似乎被陈极的脸色嚇到了,犹豫地道:“我陪你一起。” 陈极不置可否。 两人再次经过里屋,床上的两道身影依旧平静,並未被吵醒。 並没有任何变化—— 一进到厕所里,陈极再次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异样感!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他转身看向老阳:“有人之前来过卫生间么?” 老阳摇了摇头。 他环顾一圈,表情越发迷茫:“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儿和之前没啥区別啊?” 陈极不语,只是默默盯著里头。 很快他確认了,异样感来自於墙。墙上少了一块东西。 一大块东西。 他甚至隱隱觉得,自己知道是什么,但就像蒙了一层薄膜一样说不出来。 也就在这时...... 外面再次传来啪嗒的脚步声。 陈极立刻窜了出去,果然和之前一样,还是两人在雪地上兜圈子! 到底是谁? 头盔鬼?那另一个呢? 陈极想了想,轻声说道:“阳叔,你去把四眼叫起来,看看他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老阳那边没有一点反应。 过了几秒,才凝重地说道:“不用了......” “后面的,是小飞。” 什么? 陈极一怔,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但隔得太远,只能见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同时他心中再次扬起一股异样。 “书包。”老阳指了指窗外:“你看他背上。” 陈极几乎快贴在窗户上,终於看见,后面人的背部隆起一块,顏色发红,正是小飞的深红色书包! 陈极不禁目光一凝。 有废料的鬼,能力比没有的强,小飞必然已成厉鬼。 而且对付起来极为棘手。 但前面的是谁?衣服灰扑扑的,是被选为目標的矿工? “......” 陈极思索了一会儿。 一旁的老阳面色紧绷,一下將陈极拉到身边悄声道:“小飞死的这么惨,怨气估计很重。” “那人活不了了,別想著去救他。” “.....我没有。”陈极一怔。 “那就行。”老阳凝重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陈极刚刚的不语,是在去思考怎么救人。 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了。 好几个想法被限制在大脑的薄膜里,就是出不来,陈极一阵头痛。 外面,小飞的声音被挟在风雪之中,听得並不清楚。 陈极知道,再过两分钟,自己或许又要回溯。 得搞明白小飞到底在说什么。 他將窗户拉开一点儿缝,侧耳听了一会儿,隱约听见: “白....没了。” “白天......” “白天就没了!”陈极轻声重复道。 “啥?” 老阳迷惑地看向他:“什么没了?” “小飞一直在念这句话。”陈极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你听见了吗?” 老阳摇了摇头:“只有风声。” 明天就没了!什么东西白天没了?废料? 陈极忽然一愣,还真有可能是废料! 毕竟,头盔鬼已经拿了刘二的废料,也知道第二次锻造鬼出现,还放出了一颗....... 但为什么是白天呢? 而且..... “只有我能听见?”陈极喃喃自语。 “他在蛊惑你出去!”老阳忽然面色一变:“我知道了,前面那人,就是被这声音吸引出去的!” 汗珠顿时从老阳额头上沁出,连陈极都看见了。 “.....” 陈极没说话。 他转过身子,看著那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后头的人挥了挥手—— 剧烈的恐惧浮现,又一次,陈极的心臟砰砰直跳! 黑暗再度袭来。 陈极没有立刻睁开眼。 他发现在刚刚清醒的一瞬间,脑海里的薄膜短暂地消失了。 “呼!” “醒了?” 老阳坐在一旁看著杂誌,扭过头看向陈极。 “嗯.....” 陈极点点头,忽然缩紧身子:“阳叔,你有没有觉得,屋里特別冷,一直有风?” 老阳犹豫了几秒,点点头。 “我去柜子里拿床被子。”陈极心事重重地说道:“等我出来有事和你说。” “行。” 陈极轻嘆了口气,进了內屋。 他首先瞥了一眼厕所光禿禿的墙,又拉了一下柜门,但並未从里面取出被子。 而是將床上的被子拿了下来。 “......” 陈极静静地看著丽丽惨白的脸。 对方的眼睛並没闭上,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睁著。 “外面有脚步声!” 老阳在外间说道。 窗外,那两个人还在绕圈。 陈极默默地將被子扔在地上,打开房门,走进雪地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但却没法触碰到自己。 一道怨毒阴冷的视线像刺一样,扎在陈极的背后。 “头盔鬼居然能入侵我的梦.....是因为之前梦到了它么?” 没错,这不是回溯,而是梦。 梦会自动维护秩序,让陈极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 只有在两次梦的极短间隙之內,陈极才能恢復清醒。 梦里只有两个角色: 陈极与头盔鬼。 也就在那时,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因为,厕所少的是镜子。 梦里不会出现镜子。 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 陈极逐渐靠近了屋外的两人,看清了最前方人的脸。 那是陈极自己。 所以他才会每一次梦醒那么惊恐—— 因为,这场梦的结局,是在雪地里的陈极被杀了,而人是梦不到自己被杀之后的场景的。 而陈极之所以能確认屋里的“老阳”不是老阳,是因为老阳既然没了记忆,那么他的两次行为应该一致! 第一次时,“老阳”並没说出屋外是谁,可下一次却又认了出来。 它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找“四眼”,发现异常,才说出外面的鬼是小飞。 收回思绪,陈极静静看著前方紧闭双眼,麻木行走的自己。 就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面对面之时,陈极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面色依然平静。 他回到了现实。 无边的寒风,就像之前在梦里经歷的一样,打在他的脸上。 陈极的腿控制不住地往前走著。 他的整场梦,都是在雪地绕圈时做的。 老阳也是。 真的老阳,也在前方,紧闭著双眼转圈.......他还没醒。 身后的脚步声隱隱带著怒气,陈极知道,那是小飞,也是那个將他们拽入这场梦的鬼.... 只不过,陈极的梦更为复杂一点,被头盔鬼入侵了。 第211章 【域·沱沱山】两边 雪飘荡,陈极的肩头上却只是微微潮湿,这证明他並未在室外待太久。 根据梦里的经验,一旦小飞开始说话,就证明它发怒了。 得在这之前將老阳唤醒。 陈极快走了两步,正欲拍拍老阳的后背,就见到对方忽地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惊恐! 就像是魂魄归位了一般。 “我做了个噩梦——啊?” 老阳猛地一怔,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我怎么真在这儿?” 长话短说,陈极用余光瞥了眼后方,立刻说道:“是小飞。” 两人快速交流了一下,確认老阳在守夜的过程中,忽然犯困。 之后,他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不同的是梦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在。 床上亦空荡荡的。 也正因如此,老阳才能这么快就自主出来,因为梦境里太异常了! 只有室外的两道身影,三次循环之后,老阳决定自己出去查看,才发现前方的人正是他自己,同时被拉回现实。 “小飞说......白天就没了?” 老阳喃喃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极拉住了他的胳膊,脚下瞬间放缓。 与此同时,后方传来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阴冷嘶喊: “白天就没了!” 陈极说:“他在说他尸体上那块发光物。” 老阳满脸懵,想了一下才迟疑地说道:“就是那什么“废料”?” 他听见陈极和许三道提起过这个词。 “对。” 陈极点点头:“总而言之,小飞的意思是,有別的鬼白天会拿走这东西。” 老阳刚想说什么,瞥向后方的目光就一阵发直,隨即脚步猛然加快! “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別走。”陈极说,“就是要让他追上我们。” 如果没猜错的话,做了这么久的梦,时间在现实世界中应该过去没多久。 小飞將他们拉入那场梦,更多的是一个警告,或者说.....提示。 目的是让他们停下来。 而这场雪里的兜圈.....怎么看,都很像之前头盔鬼的鬼打墙。 头盔鬼在阻止小飞和他们见面,从它入侵陈极的梦中就可以看出,它不希望陈极回到现实碰上小飞。 而原因,正是那句“白天就没了!” 小飞在和头盔鬼爭夺废料,因为未知的原因,头盔鬼得等到白天才能去取走废料。 收回思绪,陈极已经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的风,很快,一只比雪还凉的手就搭到陈极的肩膀之上—— 瞬间,陈极便感觉到,能再度控制自己的脚了。 二人一鬼接触,陈极两人身上的鬼打墙被破了。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见小飞的身影慢慢踱步到身前。 脸色惨白,喉咙上缺了一块大洞。 乍一看,似乎和之前的小飞没有区別......但仔细看去,才能发觉小飞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青涩和懵懂。 而是隱隱带著一股恶意。 这就是变成鬼之后,不可逆的变化。 陈极心中一沉,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三次梦循环中,不耐烦的小飞一次次將自己杀死。 “帮我拿回来。” 小飞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说罢,它便转身就走。 陈极和老阳使了个眼色,两人只能跟著。 不过,陈极的步伐很奇怪,踩在雪地上的力道极重,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弯曲的脚印。 一时半会儿不会被雪盖掉。 “他要带我们去哪?” 老阳紧张地说道,越往前走,他心中的不安感便越强。 “去他死的矿道。”陈极悄声道:“帮他找“废料”。” 老阳愣了一下,望著前方背著红书包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忌惮。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诡异的梦,自己一次次被杀......全是因为,小飞想请他们“帮忙?” 这个忙,不帮就会死! “咱们这不是在虎口上拔牙吗?!”老阳急促地说道:“他一个不满意,咱们就得死!” 陈摇了摇头:“没事。” “我猜,只要我们不太明显地触犯禁忌,它就不会动我们。” 毕竟,陈极二人还有利用价值,小飞还需要他们帮忙去找废料。 只是拿到之后......还会不会如此,就不好说了。 陈极目光凝重。 “那三人中,小飞死了,郑死了,还剩下个潘银.....” 老阳沉默了半晌才嘆道:“他也真是够倒霉的,好不容易逃过被刘云峰砍头,又遇上了矿难。” 如今潘银生死未明。 在鬼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和郑金明之前费尽心机的谋算,现在看来是如此可笑。 ...... 会计室的內间中。 许三道缓缓睁开了眼。 他身旁,一道寒气袭来,黑暗中能看出是陈极。 “到时间了?” 许三道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却不禁一怔。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老阳被小飞带走了!” “啊?” 许三道一怔,而一旁的四眼刚刚睁开眼,就听到这句话,不禁失声喊道: “怎么可能?!” “千真万確!”陈极说道:“我在打瞌睡,就听见门被嘭的一下甩上!” “醒来之后,屋里就剩下我一人。” 许三道想了想,披上袄瘸著下了床:“你確定是小飞带他走的?” 陈极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追出去后,看见远处有两道身影,一人背著书包!” “像是沿著矿洞的方向去了。” 许三道走到外间,摸了摸椅子,又看了眼窗外。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对著脸色苍白的四眼说道:“他应该是被小飞带到尸体那边去了。” “为什么?” 四眼一愣。 “猜的。”许三道隨意地说,打开门道:“走,去把他.....接回来。” 第212章 【域·沱沱山】小飞的故事 三人很快离开了屋子,果然在地上看见几串脚印,不过很浅,几乎完全被雪覆盖。 唯有一道,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许三道搂著四眼,径直从脚印边路过。 陈极倒是瞥了好几眼这道脚印,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会不会是.....老阳留给我们的提示?” 许三道的面色有些怪异:“你想多了。” “我猜,老阳估计是挣扎过,但被小飞强行带走,才会脚步这么凌乱。” 陈极说:“有道理。” 越往矿井走,路就越黑,周边只有零星几盏黯淡的路灯。 陈极一个没注意,就猛地摔到了路上,嚇了四眼一跳! 原来地上有一块木桩,绊倒了陈极。 “怎么样!没摔伤吧?” 四眼赶紧將陈极扶了起来,只见到对方一手扶住了头,面色有些慍怒。 “小心一点,记得看路。” 许三道也在后面关心地说道:“摔著头了?” 陈极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脖子扭了。” 果然,他的头像落枕了一样,有点儿倾斜。 许三道同情地“唉”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电筒,顿时眼前亮如白昼。 陈极:“你拿手电筒了?” 许三道:“嗯。” 陈极阴沉地说道:“你刚刚怎么不用?” “我忘了。”许三道的声音很自责:“老阳被鬼带走了,我心里太著急了。” “嘖,要是早想起来,你也不至於摔成这样。” 陈极不再说话。 四眼谨慎地扫了一眼他俩,莫名感到气氛很微妙。 三人一路沉默,借著手电筒的光,进了井下,朝著之前冒顶的矿道走去。 “快看,有脚印!” 走到一处积水旁,四眼惊喜地指著前方的道路,那上面是湿噠噠的一片凌乱脚印,直通向这条巷道的尽头! 也就是小飞的尸体处。 “还真是往这走.....”四眼喃喃道:“小飞为什么要带老阳来这里?” 许三道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別磨嘰了,快走。” 陈极的语气隱隱有些焦灼:“別等我们到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 矿道深处。 老阳擦了擦汗,全身累的不行,一旁的陈极亦是如此。 两人手中各持著铲子和铁镐,已经將大部分被碎石堆积的路清乾净。 “黑心矿长好不容易走了,又得给鬼当苦力.....” 老阳默默腹誹著。 他们慢慢地朝著独头礃子面的区域挪去,路上还越过了一个碎成两半、上面带著血跡的头盔,正是陈极之前使用的。 小飞消失了。 “它人呢?”老阳环顾四周,这里黑洞洞的,幸好他在来的路上顺了只提灯,才不至於什么也看不见。 “估计等我们拿完废料之后,它才会出现。” 陈极说道:“小飞自己拿不了废料,所以才会请求我们的帮忙。” 他其实內心隱隱觉得和头盔鬼有关。 “还有件事。” 陈极说道,一铲铲到最后一堆石块上面,前方就是那被掩埋的独头礃子面了。 “等会儿我们取完废料之后,一句都別和他废话。” “和谁废话?” 一道阴森的声音在陈极身边响起,嚇得陈极心跳差点猝停! 小飞,不知道是一直藏在他们附近还是怎样,此刻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 “什么?” 陈极装傻道。 小飞盯著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 “快点。他们来了。” 说完这句话,它的身影一步步后退,转瞬间消融在了煤壁之间。 老阳在一旁面色煞白,不停回想著自己有没有说什么违反禁忌的话! 陈极对著他摇了摇头,手上动作加快。 小飞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不是我老婆?” 老阳忽然问道,面色有些迟疑。 “不会。”陈极道:“头盔鬼他们要能来,小飞就不会说“白天就没了”。” “.....应该是四眼他俩?”陈极心中微动。 许三道可能看见他留的標记了。 以防被鬼发觉,陈极特意將標记踩得很乱,但他相信许三道能看得出。 很快,路就被清了乾净,两人立刻提著灯走进独头礃子面前—— 呼吸瞬间停了一秒。 “.......” 陈极和老阳面面相覷,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结果並不意外。 “刘云峰还是没放过他。” 老阳苦笑道。 粗糲的地面上,之前由他们身体拼凑而成的无头尸体......完整了。 潘银的头颅,被拼在了许三道的躯干之上。 表情极为恐惧。 “难怪我之前喊了没一会儿,刘云峰就来了。”陈极若有所思:“他应该大概知道了刘二尸体的方位,当时就在废弃矿区附近。” 不再关注这个,两人的视线都同时投向小飞的尸体。 陈极突然一怔。 这一次,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小飞的废料,没有刘云峰的那么亮。 他和老阳一起,先是撬、再挖,费了半天劲,终於將废料取了出来,只剩下尸体脖子上一大块血洞。 “走。” 陈极拿著废料,大脑飞速思考,他得想办法將这块废料带走! 但小飞的身影再度出现,对著陈极二人招了招手。 无奈,陈极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小飞望著废料的眼神很复杂。 良久,它才一把抓起废料,將它塞到了自己脖子的缺口之处..... 这第三块废料顿时熠熠发光,变得和刘云峰那块一模一样! “刘云峰之前也干了类似的事!是激活?”陈极心里一动,或许有可能,小飞会主动將这块废料给他! 小飞没有。 小飞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小飞忽然说道:“我老家在山北。” 陈极和老阳都愣住了。 小飞的声音中隱隱带著一股惆悵:“山北大头沟下头的村子.....大头沟你们知道吗?一条绿幽幽的河,旁边就是我的中学。” “我记得,我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因为我爹该回来了。” “你爹也在煤窑里干活?” 老阳忍不住问道。 小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接著念叨道:“后来.....后来他就失踪了。再也没回来,我娘天天哭,村里人都说,我爹死外头了。” “我不相信。家里没钱,我娘病了,我只能出来打工,顺便找找我爹。” “好像是去年秋收的时候吧?那会儿刚开学,但我没有办法,交不起学费了啊。” 小飞忧伤地说著。 陈极默然了,从一开始,他就发现,小飞还是想回去上学。 “后来我发现,我爹確实死了。”小飞苦涩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 “其实我成绩很好的。” “每次语文考试,我都能拿第一名......我爹说,以后我一定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他低著头,轻声说道:“我爹的悼联,就是我写的。” “去时不知归路,死生何必问天。” “你们觉得写的好吗?” 老阳没太听懂,下意识间就要点头,但陈极在他身后猛地掐了一下! 陈极的心里瞬间冷了下来。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鬼还是鬼,改不了害人的本能,之所以之前没事,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现在没了。 悼词开头的两个字,连在一起,正是: 【去死】 “你们觉得好吗?” 小飞抬起头再次问道。 眼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意。 “我没上过学。” 陈极沉默了两秒,忽然挠了挠头:“听不懂。” 老阳不太明白髮生了什么,他是真的没听懂,抱歉地说道:“我也是。” “……” 小飞阴冷地盯著他们。 就在陈极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许三道他们? 小飞却並未朝著声音来源看去,而是扭过头,看向礃子面外那被拼凑起来的尸体。 陈极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忽然一愣。 小飞在看潘银的头颅。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慢慢在陈极的脑海中浮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谁杀了你爹?” 小飞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潘银。” “他来了。” 【给大家分享一件事,我家人昨天坐车过了一条乡路,那里几乎没车,但不知道为啥有很多画著人像(可能是交警)的路牌,然后每一个路牌上的人像標识都没头……想了一下觉得好可怕】 第213章 【域·沱沱山】替死鬼们 即使已经隱约猜到了,但小飞说这话时脸上诡异的笑意,仍然让陈极心中一寒! 他的脑海內顿时闪过刚进矿时,所有人在拖拉机时的样子。 现在看来,小飞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偽装了,目的就是让潘银二人放下戒心,选他作为“点子”......否则,正常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说动? 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小飞必然想报復潘银的杀父之仇。 那么在刘云峰礃子面时,小飞劝郑、潘二人去“別的地方”,很可能是因为那里离老阳太近,不方便小飞动手。 种种思绪闪过,另一边,巷道尽头传来喊声。 “老阳——” 老阳一怔! 声音是四眼,同时,陈极还听见了许三道在说话! 他们和潘银一起来的? 也是被胁迫? 很快,三道身影在远处出现,但另一个人却看上去如此熟悉...... 一只手拍了拍陈极。 小飞盯著他,指了下自己脖子,轻声说道:“它也有。” 潘银身上也有废料。 从哪来的? 陈极刚想询问,就看见小飞的头朝著西方偏了偏,他瞬间明白是头盔鬼! 头盔鬼没法过来,所以將刘二的废料给了潘银? 隨著那三道身影越走越近,老阳忽然全身一震,看看前方,又看向身旁的陈极,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是真的。” 陈极立刻说道,眼神变得凝重,他也发现了,跟在许三道和四眼身边的赫然也是他自己! “那是潘银。”陈极的身影悄然退后,朝著独头礃子面无声地挪去:“你注意看,它的头不正常。” 而另一边,四眼眯著眼,终於看清了不远处的老阳。 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就要越过“陈极”,直奔老阳而去。 但,却被许三道一手拽住,拉回到“陈极”的身后。 “陈极”的脚步停止了。 他的头越来越偏,如同落枕一般,肩膀上还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层煤灰。 此刻看见许三道的动作之后,用余光瞥了一眼他们。 “小飞也在前面。” 许三道平静地说道,像是在解释什么。 “果然是小飞!”四眼扶了扶眼镜,他没注意到这些异常,只看见小飞背著书包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老阳身边。 “还有个人躲走了.....是谁?” 没有人回答四眼。 四周的气温突然冷了下来。 只听见老阳一声惊喊,瞬间,四眼眼前一,一道白森森的脸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小飞! 就在刚刚,“陈极”的手力大无穷,生生將四眼拽到队伍的最前端。 四眼瞬间被嚇得要晕死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小飞怨毒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死盯著他..... 不对。 准確来说,是盯著他身后。 四眼悚然地扭过头,见到“陈极”皱了皱眉。 “潘银。” 小飞阴冷的声音在四眼耳边炸响,声音里带著浓浓的恨意: “你还记得周建国吗?” “陈极”,也就是潘银,面无表情,没有回答他。 “1999年10月,大通煤窑,那个被你杀了的山北人。”周小飞的身形再次一,转瞬间出现在潘银身前,“他是我爹。” 四眼不可思议地看著这一切,只见到小飞的手直直伸向潘银,就要取走他的脑袋! 然而..... 异变突生。 潘银咧嘴一笑,这种笑容出现在“陈极”的脸皮上,说不出来的违和,让四眼毛骨悚然! 下一秒,他就看见,小飞的身体在一步步退后。 就像是被遮住了眼一般,小飞开始盲目地兜著圈子,再也没法像之前一般,闪到潘银身边! “这......”四眼一惊,骤然想起了之前老阳提起过的“鬼打墙”。 此刻他已然明白,“陈极”正是潘银鬼假扮的,而他和许三道,就是被捲入这两鬼爭端中的倒霉蛋。 老阳应该也是如此..... 但真的陈极呢? 还没等四眼回头去看,他就感觉到头皮一疼,被潘银一把拎了起来! “在脖子上.....” 潘银喃喃道,望向小飞,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四眼!” 通道尽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正是老阳! 但..... 他与四眼等人之间,还隔著小飞,被困在鬼打墙里的小飞。 而且..... 小飞明显已经暴怒,双眼猩红,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发出一声声让人全身发寒的嘶吼! 老阳全身颤抖,他看了看前方的小飞,又望向潘银手下无比恐惧的四眼,深呼一口气,还是往前走去! “別过来!” 四眼惊恐地喊道,通道太狭窄,无论怎样,老阳都会撞上小飞,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老阳的脚踏进小飞兜圈的轨道那一刻—— 他的眼前忽然一,下意识之间就往后退去,下一秒,一只惨白的手就出现在老阳脖子原本所在的地方。 如果晚零点一秒,老阳的脖子將会被当场拧断。 老阳瞬间全身发麻! 而矿道的另一头.... 潘银推著四眼,一步步往前走著。 四眼的腿肚子一阵发软,事到如今,他终於明白,潘银为什么要將他和许三道带过来。 就是为了当替死鬼! 根据它之前说的那句“在脖子上”,潘银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小飞脖子上的发光物,但潘银自己似乎也很忌惮小飞。 趁著四眼被杀,潘银才有机会,从小飞的脖子中取出他想要的东西。 明白了这一切,四眼彻底失去了希望。 对於鬼,他们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等死。 一鬼一人,逐渐靠近小飞...... 直到,近到能让四眼清晰地看见,小飞癲狂的双眼。 但就在这一刻—— 那副推著他的身体,忽然停住了脚步。 四眼一怔。 他的嘴唇不停颤抖,又想回头看又不敢,但很快,大捧的煤渣,便落了四眼一身! “什么.....?” 四眼背后的手,顿住了。 四眼浑身一激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二话不说,就猛地转过了身! 他的双眼猛然瞪大。 因为.....眼前的一幕,让他完全无法置信。 潘银的头,正在分崩离析,它偽装成陈极的脸皮,开始一点点儿龟裂,而裂纹之间,则是丝丝缕缕的炭黑色。 第214章 【域·沱沱山】获得两块废料 潘银居然是用煤渣,捏出了陈极的头颅,再按到它自己的躯体上! 难怪,只是摔了一下,潘银的头就歪了! 四眼瞬间反应过来,趁著这个空档,猛地逃了出去! 一张苍白的脸,从潘银的脑袋后面露了出来。 许三道对著四眼偏了偏头,示意对方退到后面。 他的手中持著一把通体纯黑的匕首,材质如骨,一半已经没入了潘银的后脑勺中。 但许三道的姿势,却极为僵硬。 “不好意思。” 许三道对著潘银低语道,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我也是被逼的。” 他话虽如此,但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四眼呆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直直地盯著矿道的顶板。 许三道的背后是一只巨型骷髏。 漆黑的骨架极为庞大,骷髏头直顶著矿道顶端,弓著背,两只手骨把著许三道的胳膊。 就是它,操纵许三道,將匕首刺入了潘银的后脑勺。 啪! 碎裂声轰然响起,潘银由煤渣捏就的头,一瞬间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四眼悚然地看见,许三道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他自己身上捅去! 匕首的目標,赫然正是心臟! “扔给陈极。” 只来得及说这一声,许三道的身体就剎那间消失了。 变为了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 嘴巴不停张合,像是在说:“阿巴阿巴。” 那只匕首捅到了玩偶身上,就像扎进一团烂泥之中,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四眼发现,骷髏的下頜骨咔嚓作响,黑漆漆的眼眶之中,似乎燃起了一阵火焰。 它好像很生气...... 但,转瞬间,这只骷髏便化成灰烬,消融不见。 这短短十分钟之內发生了太多事,四眼无比混乱,还是將玩偶抓在了手上。 交给小陈..... 但是小陈人呢? 四眼茫然地张望著四周,从一开始他就发现,睡在会计室的四人中,只有陈极一直没出现! 与此同时,惊变再次发生! 没了头的潘银,身体忽然猛地震了一下,它还没死! 四眼並不知道,人是杀不死鬼的。 况且,无头尸体,才是潘银的本体。 接著,它明明没了头,但却能看见身后一般,一下朝著四眼的方向抓去! 四眼仓皇地闪到一边,全身抖如筛子,紧紧搂著玩偶,脚步不停后退! 潘银突然定住了。 像是在感受著什么,但並不清晰。 场面突然静止。 也就在此刻,一只手拍了拍老阳。 正是刚刚不知道去哪了的陈极。 他对老阳比了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便从背后伸了出来......抓著一颗头颅! 是那颗,被拼凑在尸块顶端,潘银自己的头颅! 这颗头正在陈极手中,微微转动著,似乎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但,它的眼睛被一块布蒙住了。 陈极若有所思。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发光的物体...... 正是刘云峰之前给他的废料。 与此同时,一只戴著红围巾,毛绒绒的猴子玩偶从陈极的怀里窜了出来。 陈极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將潘银的头颅,以及废料交给了小猴。 小猴点了点头。 它顺著煤壁溜了过去,没有惊动小飞。 但,那颗刘云峰的废料,却恰好落在了小飞兜圈的轨道之上。 小猴很快窜到了潘银脚边! 它长长的尾巴一卷,带著潘银的头颅,开始疯狂地甩动! 四眼吃惊地发现,伴隨著小猴尾巴的节奏,潘银的身体不停转来转去,似乎失去了方向感,无法再辨別东南西北! 小猴停止了。 尾巴高高翘起,让潘银的头处於一个只能看著地的方向。 那本就被甩松的布,从潘银的头上,自然滑落—— 下一秒,潘银猛地俯下身,就要抓住脚边的小猴! 准確的说,它是要將自己的头颅拿回来! 但小猴的身形极为灵巧,不停闪避著,很快,它便逐渐靠近那块废料..... 原本有些犹豫的潘银,在断头照到那颗废料的同时,身形骤然加快! 就好像,这块废料,对它有无法抗拒的诱惑一般! 而在它触碰到废料的一剎那—— 另一只冰冷的手,洞穿了潘银的胸膛。 从中间掏出了一块发光物。 潘银的身体瞬间僵直住。 ...... 十分钟之后。 小飞站在原地,已经恢復了理智。 所有人都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小飞的面前,潘银被撕碎的尸块散落一地..... 仍然在微微蠕动著,但已经无法再重组,更对四眼他们再也造不成威胁。 小飞静静地凝视著陈极,良久,它才苦涩地笑了笑。 它的身影,如同之前的刘云峰一般,缓缓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剩下地上三团熠熠发光的物体。 三块废料。 一块属於小飞。一块属於刘云峰,被陈极当做诱饵。 而另一块,辗转多手,属於刘二,却被头盔鬼取走,最后又到了潘银身体里..... 陈极沉默不语,脑袋一阵发痛。 他一开始没出现,是为了防止四眼被嚇到后触怒潘银,使事態一发不可收拾。 但之后的发展却远超陈极的预料。 谁也没想到,小飞居然被困,没过多久,为了救下四眼,许三道又將潘银煤渣捏就的鬼脑袋击碎! 同时,陈极发现,独头礃子面里那具尸体上的头,正在慢慢抬起。 而不远处的无头潘银,再次能”看见”了! 就在那一剎那,陈极瞬间明悟——潘银在用断头窥视! 再之后,他便遮住了断头的眼,临时想出了用小猴,將潘银诱骗到小飞身边的办法。 成功了。 小飞也完成了它的復仇。 陈极轻轻出了口气,將三块废料收到袄里,心情很复杂。 这一晚过的跌宕起伏,终於又获得了两块废料。 不过..... 他心里同时扬起了新的猜测,要告诉许三道。 许三道呢? 陈极忽然愣住了。 他只看见许三道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骷髏,知道对方应该是动用了诡物,然后就消失不见。 是副作用? 陈极心中一沉,就在这时,一边的四眼忽然拍了拍陈极。 “他说.....把这个娃娃给你。” 四眼將之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陈极满脸懵逼,看著手里脏兮兮的傻娃娃,这不是玩偶吗? 不对。 不完全一样。 这只看上去很傻,嘴巴不停开合著,在无声地念叨著阿巴阿巴。 玩偶的能力是“將作用物变为玩偶” 副作用是“自己变为傻子” 许三道,似乎卡了个bug,將作用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陈极人都呆了,想不到诡物还能这么用,难怪许三道会一直带著这个能力平庸的诡物! 而且,看许三道的熟练程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註:当副作用和能力同时施加在一人时,作用对象会变成玩偶最初的原型【傻娃娃】,而不是將自己玩偶化。】 第215章 【域·沱沱山】头盔鬼和曾贵川 混乱的一晚终於结束,考虑到废弃矿区的存在,几人很快便从井下撤离。 以防万一,四眼临走前隔著布,將潘银的碎肉分別拋尸在了相隔很远的区域。 这次潘银绝无可能再用煤渣捏造鬼身了。 此时外面天还未亮,寒风凛冽,几人摸著黑踏雪回了会计室。 路上,四眼有些犹豫,几次张嘴,似乎想问问小猴、还有那巨型骷髏的事。 只不过被老阳的眼色打断了。 老阳对这一切並不太惊讶。 陈极注意到了这点,早在废弃矿区之时,老阳对萤火虫的反应就很平静.....也不知道许三道到底和老阳怎么说的。 再次回到內间,床的角落里,两个孩子仍在安然入睡。 陈极一人坐在外头,手里抓著玩偶,若有所思。 过了没多久..... 第一声鸡鸣之时,陈极眼前一,许三道变回来了。 “又拿到了两块废料。” 陈极说道,没问玩偶的事:“小飞那块,还有一块应该属於刘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將之前发生的事、小飞朝著西方偏头等一併讲给许三道听。 最后总结道: “头盔鬼和我们的目標是一样的。” 都是收集所有废料。 一样的目標,就会带来衝突。 头盔鬼作为鬼,虽然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似乎也受到诸多限制。 “潘银的废料,就是头盔鬼借给它的。”陈极思忖道:“头盔鬼自己没法过来。” 由於上次投影確实只掷出了一块废料,所以潘银的废料,只有可能是刘二那个。 这一点有別的证据: “潘银的能力明显比小飞、刘云峰都弱上不少。”陈极说道:“这证明那块废料不属於它。” 而且潘银也没什么诡异的杀人手段。 “第二点,”陈极抿了抿嘴:“我出矿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刘二的鬼魂。” 之所以说是好像,因为那一幕发生的太快。 是完整体的刘二,站在他们之前住的窑洞后头,露了个头。 对著陈极淡淡地笑了笑,便消失不见。 这个笑容没有恶意。 “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许三道想了想说:“但我有另外一个猜测。” “首先,废料鬼比普通鬼的强度大得多。” “那么头盔鬼是怎么在將废料给潘银之后,又不在场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这么恐怖的能力?” “甚至小飞都逃不掉它的鬼打墙?” 陈极一怔,又想到了自己梦境被入侵的事。 这明显和刘云峰姘头、潘银等鬼的强度有云泥之別。 难道..... “可锻造鬼確实只出现了两次.....” 陈极迟疑地说,他知道许三道在想什么,头盔鬼可能自己还有一块废料! 也就是第四块。 或许说是.....以时间来算的,第一块。 许三道双手插兜,转过身来,表情很认真。 “是“锻造鬼的投影”只出现了两次。” 陈极的呼吸不禁一滯。 他忽然想起,许三道早在曾贵川跑路的时候就怀疑过,锻造鬼的出现有蹊蹺。 也许在那时,他就已经有了这个猜测....... “头盔鬼和別的鬼不一样。”许三道说:“其它的鬼,心愿得偿之后,都將废料给了我们,自己消失了。” 而头盔鬼,不仅出现时间早於所有鬼,更是千方百计地搜寻废料,並蛊惑人类去为它“挖矿”。 “我要回去翻一下文件。”许三道拍了拍陈极的肩:“或许早在很久之前,沱沱山里就有异常了。” 两人返回了屋子,从蛇皮袋里掏出他们从曾办公室拿的资料。 【12-2月採矿记录】 大部分都是公式化记录,不过有两张小纸条,字跡潦草,明显为他人所写..... 【唐】 “唐蝎子。”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这人估计是曾最信任的手下。 【曾哥:】 【上次您安排我做的事,出了点问题。 那名矿工当时没立刻死透,血跡从7区一直延伸到4区,不过我已完全清理乾净。 我去收尸的时候,他体温只是微凉,估计死了没多久。 我將他尸体旁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羊皮纸交给您后,又再次折返回去,但他的尸体消失了!】 (红笔批註:人皮?地图?) 第二张的內容非常简短: 【曾哥】 【新的工人今天就会到,刚好补上之前倒影出现后死人的空缺。 有一件事我不太確定..... 我好像看见上次那死人了,他还活著?】 (红笔批註:封锁邮局和大门,不要让他再有机会向上头举报。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 陈极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两张小纸条之前被夹在別的文件里,並未被陈极二人发觉。 也正因如此,才会被曾疏忽,没有带走。 短短几行字,蕴藏的信息量太大。 “从7区到4区......” 许三道看向陈极,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只有废弃矿区里才有编號吧?” 陈极点点头:“对。” 这也是他们之前被鬼打墙、目睹丽丽的通道。 这里提到的矿工,无疑就是头盔鬼。 “我捋一下。”陈极沉思道:“头盔鬼確实是在第一次锻造投影出现之前就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举报。” 陈极之前就发现,沱沱山煤窑管理极不规范,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冒顶和淹水事故;同时开採的范围太广、太深、几乎要將沱沱山地下的一半都挖空了。 而且还严重剋扣抚恤金。 “唐蝎子下手不乾净,导致头盔鬼的原身拖著將死的身体连跨几区,最终倒在了4区。” 陈极继续补充道,“而4区的尽头是死路,失踪那三人就在附近挖煤。” “那张“人皮纸”,正是在4区头盔鬼的尸体旁发现的。” “地图......” 陈极的声音渐渐变低,他已经对地图有了些猜测。 或许和滇南大墓有关。 但,纸条中最重要的是另外两条线索..... “已死的矿工回来了,混入了人群!”陈极凝重地说道:“这符合我之前的推测,头盔鬼必然还在我们之中,它偽装成了人类!” 而且,尸体也消失了。 会是谁? 陈极的大脑疯狂运转,一瞬间脑海內闪过很多身影。 “白天去问问老阳,现在还有谁在矿里。” 许三道说。 老阳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是头盔鬼的人,因为他和头盔鬼曾经同时出现过。 第216章 【域·沱沱山】锻造鬼出现,钢笔甦醒 事態已经明了,黄头盔矿工的死,直接或者间接地导致锻造投影出现。 陈极和许三道都已有了共识,头盔鬼和锻造鬼不是同一只。 可能是从属关係。 他们也考虑过会不会是锻造鬼附身在了头盔尸体身上,但又觉得不对,因为锻造鬼没必要扔了废料再回去收集。 陈极站在窗边,静静地思索著。 天已经蒙蒙亮,白雪纷飞,沱沱山的轮廓在雪中若隱若现。 漆黑、压抑,宛如一座巨人的尸体。 陈极的心中忽然一阵发怵,盯著沱沱山越久,就越觉得沱沱山像活了一般,也在静静地凝视著他。 “.....现在只能等。” 陈极甩了甩头,有点不舒服地从窗边走开: “假设头盔鬼自己也有一块废料,那现在一共有4个。” “锻造投影或许还会再次出现......看看它有什么变化。” 许三道“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两人脸上都透著浓浓的疲惫。 ..... 短暂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陈极睁开眼。 四周很安静。 老阳不知道去哪了,外面传来翻书的声音,似乎是四眼。 只有陈极身旁,一阵窸窣的动静响起,还有小孩吸溜鼻涕的声音。 陈极一怔,无声地眯眼看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怪异。 一旁坐著的,正是老阳的大孩子小宇,红扑扑的脸上表情很认真..... 在用一把塑料梳子给小猴梳毛。 猴子玩偶不知何时自己跑了出来,此时依偎在小宇怀中一动不动,很安静。 和刚到陈极手中时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 而且,看样子已经被小宇装扮了许久,原本杂乱骯脏的毛,现在看上去很顺滑,围巾也被重新系好了。 “咳咳。” 陈极闭上眼睛,装作要醒的样子,假模假样的清了两下嗓子。 过了几秒,才惺忪地睁开眼。 小猴已经被放在了一边,小宇满脸慌乱,似乎有些紧张。 “你爸爸呢?” 陈极缓缓坐起来,张望著四周。 “带我弟弟去孙大娘那边了.....”小宇结巴地说道,声音又细又轻。 “哦。” 陈极瞭然,推了把许三道,便下了床。 不知为何,从睁开眼后,他的心臟一直有种异样的感受,说不出来的发慌。 但外界又是如此的安静..... 询问四眼之后,陈极確认了,什么也没发生。 那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的? 陈极皱了皱眉,从睁眼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明显感觉到心跳在逐渐加快、加重。 嘭! 嘭! “叔叔.....” 小宇犹疑的声音打破了陈极的思索。 “.....这是你的笔吗?” 什么? 陈极一愣,立刻掏了下內兜,钢笔果然不在里面! 他正要转头看去,却感到耳边一阵劲风掠过,是钢笔! 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钢笔,此刻却以极快的速度,从陈极身边飞过,他甚至都来不及抓住! “许三道!” 陈极心中轰然作响,立刻大喝一声:“钢笔跑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下跑出了屋,试图追上钢笔!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跃到了极限! 嘭! 嘭! 但,钢笔如同一颗子弹一般,眨眼间就没了踪影,茫茫大雪之中,陈极只能隱约看见一个黑点,在朝著矿井之上的沱沱山飞去! 嘭! 嘭———— 下一秒,一阵和陈极心跳接近同步的巨响骤然响起。 这回,不是在井下...... 而是响彻整个矿场。 陈极全身发麻,眼睛瞪到几乎裂开,就在这一刻,他亲眼看见..... 沱沱山动了。 宛如呼吸一般,在缓慢地起伏。 这座沉重的大山,或许千年未曾挪动过,此刻却如麦浪一般摇曳。 许三道和四眼同时冲了出来,三人站在会计室外,只感觉到一股无边无际的寒意,贯穿了他们身体的每根血管,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 因为..... 伴隨著巨响一起传遍矿场的,还有一道道如同幻觉般的声音。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咯咯发笑,透著无尽的狂喜...... 不对。 这些声音不属於人,是鬼话。 不仅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更是因为,这些声音只是刚传入陈极的耳中,他就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许多诡譎混乱的、没有任何逻辑的画面。 就在这一刻,陈极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 锻造鬼绝对是源尸。 而一旁的四眼,已经完全呆住了。 除了这些鬼话之外,整个矿场鸦雀无声,只有砰砰的巨响,在不停迴荡。 迴荡..... 直到五次呼吸结束。 一道比之前更为清晰的投影,骤然间,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面! 陈极心神剧烈! 他终於看清了,锻造鬼到底.....在锤链什么! 同样的影子,同样看不清顏色、材质,但轮廓却被明显地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枝..... 毛笔。 一支普通的毛笔,唯一的异常,是笔身最上端,有个孔洞,繫著一枚圆形的物体。 外圆內方,好似铜钱。 一股强烈的腐朽感,充斥了陈极的脑海。 这支毛笔,甚至锻造鬼.....都绝对不属於现在的时代。 陈极的心中一片混乱,这支笔,和钢笔有关吗? 他无法避免將这两者联繫在一起,因为钢笔刚刚的行为实在太过异常,此刻更是不知道去了哪! 刚想到这,陈极就忽然一愣。 许三道眯了眯眼,指著远方道:“它回来了。” 一道黑影缓缓飞来,正是湿漉漉的钢笔,笔身上还带著雪。 陈极心里一松。 他脑海內的投影依旧在继续锻造著。 降落到陈极手上,笔帽自然脱落,一秒钟也没停,钢笔写到: 【下一块在井上】 【小心】 【鬼会抢】 【你离开这里,我就会回来^】 还没写完,笔身瞬间黯淡,不再动弹。 陈极知道,钢笔根本还没恢復,刚刚的甦醒,或许是被锻造鬼刺激到...... 也为他们带来了关键信息: 【下一块废料,会出现在井上】 而钢笔的最后一句话,很明显是指第二颗星的点亮。 陈极心中稍定。 不过另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鬼会抢.....”许三道困惑地说道:“肯定啊。” “头盔鬼摆明了要搜罗所有的废料。” 两人茫然地抬起头,忽然愣住了。 鹅毛大雪之中..... 不知何时,出现了二十多道模糊的身影。 是张向东,矿工鬼,女鬼..... 和所有因为矿难而死的人。 第217章 【域·沱沱山】无主废料 那道投影仍在挥动著锤子,但自始至终,陈极也没法窥见锻造鬼具体在对毛笔做什么。 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发著光辉,將刚刚短暂显露出来的毛笔所掩盖。 废料还没出现..... 但很快了,不会超过十分钟。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我们不知道废料会落到谁身上。” 陈极的语速非常快:“现在矿上大概有20多个人,基本都在窑洞附近,包括老阳。” “把四眼和孩子们叫上,我们先往那里赶。” 由於废料的每回掷出都杀了人,所以他推测,这一次最有可能的地点就在窑洞里。 许三道点头,两人二话不说,带著四眼他们就赶往窑洞。 情况十分焦灼! 后方,鬼群们模糊的影子逐渐在雪中清晰,看行走的方向,赫然与陈极几人一样! 都是要前往人最多的地方! 同时,死亡的阴影也笼罩在陈极心里。 一旦被废料击中..... 如果运气不好,像刘云峰和小飞一样伤在脖子处,那就是必死。 “没事。”许三道大概猜到了陈极在想什么,一掀衣角,露出那半块被吃剩下的饼乾。 陈极瞬间明悟,心里一松。 许三道准备的確实齐全,带的诡物覆盖了攻防药避四个方面,用数量弥补了质量。 “你听我说。” “咱们没法从鬼手里硬抢。”许三道语气很急促,顺手將萤火虫也抓了出来:“只要这一块废料被鬼群拿到手,我们能抢走的机率就接近於0。” “必须先下手为强。” “废料一旦出现,鬼九成会立刻动手,那时我就用萤火虫吸引他们的视线。” “但,最多十五分钟。” 这是萤火虫自带的负面效果,隨著使用次数的增加,作用时间会逐渐缩短。 “之后,副作用出现,我会代替萤火虫,吸引鬼的注意力。” “大概持续多久?”陈极立刻问道。 “双倍时间......三十分钟。”许三道说。“而且我没法再把自己变娃娃了。” 玩偶在单次域中仅允许许三道卡bug一次,来规避致命伤害。 陈极目光不禁一凝。 “先別急。”许三道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我们真拿到废料了,没有萤火虫,估计也会有差不多的副作用。” 鬼是一定会来追他们的。 这是许三道推测的,这一次眾鬼齐出,证明这块井上的废料,对於他们来说有无法抵挡的诱惑。 但还有一点他没明白。 “为什么这些鬼之前不去抢?” 第二次锻造投影出现的时候,张向东已经死了,但並未去爭夺小飞的废料。 许三道喃喃自语:“这次有点儿不对劲....” 他的思索被陈极打断:“等会废料出现,我们才能知道为什么。” “嗯。” 许三道点点头,望向眼前的窑洞。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如果.....实在不行,最后就直接去废弃矿区。” “想办法把头盔鬼的废料拿到。”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被鬼一直追杀,那只能使用这个办法了。 在最短的时间里搜齐所有废料,直接打开域河出口,难度不亚於从虎口中拔牙。 但至少这样,还能有一点儿生还的可能。 否则只是慢性自杀。 也就在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老阳带著个孩子从窑洞里踏出,脸色极为苍白! 他並未提及锻造鬼之事,而是大喊道: “老孙和他媳妇失踪了!” “什么?!” 陈极不禁一惊! 他立刻追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老阳满脸都是汗,一旁的胖孩孙大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小宇身边。 昨天晚上?那不就是在独头礃子面那会儿.....? 难道说,头盔鬼之所以没有亲自前来,就是因为老孙和他媳妇? 种种杂乱的思绪在陈极脑海內闪过,但此时眼前有更为要紧的事。 老阳的眼睛驀然瞪大,他也看见了,陈极身后的鬼影! 与此同时—— 所有人都瞬间愣住了。 因为,他们的脑海中,锻造投影...... 掷出了一颗废料! 不是像上次一样扔进沱沱山虚影之中,而是朝著上方,越飞越远! 像是要从这一幕投影中衝破出来,跃到现实之中! 轰轰轰—— 沱沱山开始轰鸣,宛如地震了一般! 陈极紧紧抓住身旁的孩子们,不让他们歪倒,同时不停地张望著四周! 这一次,废料会选择击中谁? 剧响之中,许三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在陈极耳边炸开—— “出现了!” “雪地里!” 一团发光的物体,比陈极所拥有的那三颗都黯淡许多,静静地躺在窑洞外的雪地上。 它谁也没选择。 这是一块.....无主的废料! 陈极心神俱裂,就在这一刻,他终於知道,为什么所有鬼都要来抢这一块! 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疯了一般地朝著废料衝去! 与此同时,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忽然浮现,陈极的眼里闪过一丝红光! 死亡预警! 陈极下意识地迟滯了一秒。 紧接著,他就看见,一条青白色的手从自己面前掠过......是张向东,那只冻死鬼! 陈极的头颅差点被它洞穿。 全身掛著一层寒霜,脸上还带著冻死时的诡异微笑,无边的阴冷,从这只鬼身上传来! 陈极动了动喉咙,没有办法,只能一步步后退。 死字消失了。 然而,有张向东在,陈极绝无可能再亲手取得这颗废料.....他只能寄希望於许三道。 一星光晕,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极为昏暗,却一下吸引了张向东,以及大部分鬼的注意力! 而在眾鬼之中,许三道的身体不停地闪躲著,身形极为灵活,就像腿上的伤口不存在了一般! 但左边的胳膊却像麵条一样,软软地耷拉在身旁。 许三道用某种方法將伤势转移了。 那颗废料,一下被许三道攥在了手心中,顿时发出微弱的光芒。 ------ 还有一章 第218章 【域·沱沱山】再进废弃矿区 第四块废料到手。 这意味著,陈极二人离出域的目標已经很近。 但当许三道抓起废料那一刻,异变突生! 他的身后,二十多只厉鬼发出暴怒的嘶吼,就好像许三道触犯了它们所有的禁忌。 隨即,每一只鬼的眼神,都变得极为怨毒,如同要將许三道剥皮抽筋了一般! 如果不是萤火虫仍在勉强控制著它们的注意力,许三道怕是下一秒就会被抓住,当场暴毙。 只是萤火虫的能力也岌岌可危了。 儘管萤火虫在刻意將它们引去別的地方,但並没起到什么作用,只要萤火虫脱离这片区域,鬼就会立刻转身,朝著许三道的方向走去。 “......” 许三道环顾四周,眼神晦暗不定。 这还是萤火虫起效的情况下,一旦光消失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群鬼所分尸。 而且..... 不能再在这里拖时间了。 他二话没说,趁著鬼被萤火虫困住,快步走向陈极,给对方看了下手中微微发光的物体。 “它们的目標变了。” “不只是为了拿到废料,更要杀了我。” 许三道的表情十分严峻。 陈极目光一凝,还没来得及问,许三道就接著说:“我能感觉的出来。” 他快速地讲了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许三道手碰到废料的一剎那,他突然心里一颤,冥冥中好像有根看不见的丝线,將他和这块废料连在了一起。 下一秒,许三道发觉,这些鬼顿时迸发出了极为浓重的恶意。 这些鬼仇恨的对象,正是他自己! “不是因为我拿走废料。”许三道总结:“而是因为这颗废料“属於”我了。” 陈极仔细地观察著发光物,过了几秒,忽然开口道: “等等.....” “准確来说,还不算完全属於你。” 他將另外几块取了出来,对比之下,许三道手中这块虽然不再黯淡,但也没有其他的那么耀眼。 “光辉在波动。” 陈极思忖著猜测:“应该得等一段时间,这颗废料才会和你建立起连结。” “我猜,鬼就是想在这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先將你杀了,这样这颗废料就会切断联繫,重新变成无主之物。” 同时,另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如果这颗废料和许三道完全绑定,亮度如同小飞、刘云峰的一般.....那能给许三道带来什么好处? 废料能让鬼变强..... 那对於人呢? 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许三道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域里,还没出现过一个诡物?” 陈极心中微动。 他也有同样的猜测。 这几天下来,他们都对沱沱山域的难度没有任何怀疑,这绝对就是许三道的第九次域。 怎么可能一个诡物也没有? 不过.....即使真如他们所想,那也得有命带出去才行。 陈极试著將废料拿走,但废料的光辉立刻停止了波动。 必须由许三道拿在手上。 这打消了陈极的计划,他本想在之后由小猴拿著,这样或许能吸引一部分鬼的注意力。 “还有十分钟。”许三道看了眼表:“鬼就要来追我了。” 他环顾四周,只见到附近空荡一片,除了窑洞,只有零星的砖房和棚子。 几乎没有太多躲避的地方。 隔著窑洞的窗户,能看见里面的工人们,无一不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窗外。 这些人对於鬼更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还有可能被误伤到。 现在的鬼,和之前杀打手时已经不一样了...... 这颗无主的废料,將鬼最原始的恶意本能,激发了出来。 陈极跟著许三道的视线看向窑洞,不禁沉默了几秒。 “去废弃矿区。” 他简单地说道。 这是许三道之前提出的最后方法。 “嗯。” 许三道点了点头,两人正欲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嘎吱—— “你们.....是不是又要去废弃矿区了?” 是老阳。 陈极转过身,看见老阳脸色苍白,眼神黯淡。 声音却很坚定。 “带我一个。” “不行。”许三道立刻拒绝:“那里有头盔鬼。” “而且,这些鬼等会儿就会跟著我下井,你和孩子们留在这儿更安全。”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老阳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下去后,你们不用管我死活。” 许三道怔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陈极制止了。 陈极之前就意识到,老阳绝对还要再去废弃矿区,找他的妻子。 许三道不再出声,复杂地看了眼老阳,又望向窗户。 四眼带著几个孩子站在窗边,静静地凝望著外面的三人,表情很悲伤。 手里还拿著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跡。 陈极想起在昨晚守夜之前,老阳曾在书桌旁待了很久,写著什么。 他好奇地询问过,但老阳没有多言,只说是.....写给孩子的。 “......走吧。” 陈极轻嘆了一声,萤火虫的光辉越来越暗,他们没时间了。 三人踏著雪,跑向下井口。 还有8分钟。 “.....我们估计要同时面对张向东他们,和头盔鬼的夹击。” 许三道抱著自己的左臂,神色不定。 就看他们能不能在张向东等人来之前,先取得第五块废料了。 嘎吱—— 嘎吱—— 绞索发出乾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三人站在罐笼里,慢慢往地下降去。 大雪带来的白光,再次转为漆黑。 还有3分钟。 “阳叔。” 陈极忽然说道。 “刘云峰死时的细节,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老阳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是老孙啊?” “不过他也是听別人说的,这事儿矿上传遍了……怎么了吗?” “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 陈极缓缓地说道。 “什么?” “那晚刘云峰来找我们的时候——”陈极眯了眯眼睛,被老阳刚打开的提灯照的有些晃眼。 ......好像唯独越过了老孙。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起停顿的,还有下降到半途的罐笼。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凝住。 他们所站的平台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黄色的安全帽。 第219章 【域·沱沱山】孙大涛(1) 伴隨著提灯被点亮,罐笼里陷入一片寂静。 咚,咚..... 只有那只黄色的安全帽,似乎被入井口的一阵阴风吹动,骨碌碌地滚落到老阳脚边。 肉眼可见的劣质,底端溅上了几滴血跡,早已风乾。 上面布满裂纹,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完全裂开。 老阳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全身僵直,一下都不敢碰到安全帽,生怕头盔鬼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他们之中! 陈极冷静下来,同样没有接触安全帽,而是环顾了一圈四周。 罐笼夹在煤壁之间,除了斜上方的一星日光,左右皆是黑黝黝的。 下方更是深不见底。 他们被困在下降的罐笼之中了。 但陈极也確实没看见头盔鬼的身影,只有这只黄色的安全帽,静静地躺在老阳脚边,似乎在等待他们去触碰。 而就在此刻,一阵冷风飘来..... 在场三人的眼睛驀然瞪大。 只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昏暗的灯光下,一件亮红色的夹克衫,居然掛在绞索上,隨风飘荡! 这是刘二的衣服! “我还以为它和刘云峰一起消失了.....?”许三道喃喃:“是刘家兄弟....让罐笼停的?” “为什么?” 那件夹克动了几下,便落了下来,刚刚好掉到罐笼里。 覆盖在黄色安全帽之上。 这意味著两种可能,一,这顶黄色安全帽是被刘带来的,红夹克是在暗示他们去接触。 二,红夹克实则是在阻止他们去碰。 但红夹克出现之前,压根没人傻到去碰头盔鬼的东西,所以.....真的是阻止吗? 陈极想了想,对著另外两人摇摇头,示意由他单独来检查,以防这是头盔鬼的陷阱。 死亡预警没有出现,证明如果只是触碰,不会带来致命伤害。 就在陈极的手接触到安全帽那一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的眼前突然一黑。 意识,瞬间进入了一片旋涡。 ...... “曾,贵,川。” “宝贵的贵,不是桂。” “算了,老孙,你到底要写什么?你又不认识几个字,我来帮你写吧。” 陈极的眼前一片模糊,听见四眼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焦急。 他无法控制地摇了摇头。 一个不属於陈极的声音,带著乡音,从嘴里发出:“不用,不用。” “马上就写好了,谢谢你啊,四眼。” 视线清晰了。 陈极发现,他站在一间邮局里,空气寒冷如冰,四眼在旁边缩著身子,手里还拿著几个信封。 “你问矿长的名字干啥?” 陈极再次不受控制地说道:“没啥事,给我娘寄封信。”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变成”了老孙,在经歷对方生前的事! 就像在看一部第一人称视角的沉浸式电影一样。 但.... 一个念头,不属於陈极,在脑海內浮现:“四眼人好,不能牵连到他.....” 不能连累四眼。 这是老孙的想法。 透过老孙的眼,陈极看见,自己面前放著一张纸,字跡歪歪扭扭的,执笔人文化程度不高。 但出人意料的没有错別字,看上去反覆誊写过很多遍。 【举报信】 【.....7月,淹水事故频发,沱沱山煤窑死了12人.....9月.....11月.....】 【拖欠工款.....矿长声称来去自由,但扣押证件,一年白干......】 【井下环境极为恶劣,不合规使用炸药,无安全措施,多名工人患有严重肺病....】 【....山底几乎被挖空....】 【恳请彻查!!】 【举报对象:曾桂(划掉)贵川】 【举报人:孙大涛】 至此,陈极確认了头盔鬼=老孙(孙大涛)=被曾派老唐杀死的矿工。 在他们来到矿里的第一晚,满脸煤灰,神態疲惫的老孙.....陈极最初还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npc。 他能感觉到老孙此刻的心情,心臟怦怦直跳,紧张不安中又带著一丝期望。 陈极的眼前再度一。 他坐在一张炕上,手里沉甸甸的,正抱著孙大强。 妻子在旁边补著衣服。 陈极思绪翻涌的內心,感觉到一丝平稳和幸福。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过完年,咱们家大强就该三岁了。” 妻子似乎无意间说道,沉默了两秒,又问:“矿长说了啥时候发工款没?” 一段回忆在陈极脑海中出现。 是妻子和老孙商量,年后带著大强回老家,不在煤窑里干了。 “总不能让孩子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吧?” 陈极不语,静静地走到外面,风像刀子一样,刮的他脸生疼。 一截菸灰被抖掉到了地上。 “信....信寄出去了吗?” “为什么还没有收到回復?” “矿长这两天总是阴著副脸.....” 一双鋥亮的皮鞋,忽然出现在陈极视线中,將他刚刚扔下的菸头碾灭。 “孙大涛?” 陈极的心忽然猛地揪了起来,老孙在害怕.... “矿长给你派了个活。” 穿著皮衣的男人点了点陈极的头,力道很重。 ....... 唐蝎子带他来到了井下。 一路,唐蝎子都哼著小曲,心情似乎不错,连带著陈极也没这么紧张了。 况且,话里话外他还听出,矿长过两天就要放工款! “老孙你来矿上也一年多了吧?” 唐蝎子隨意地问道:“老家是哪的?” 陈极说了个地名。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座繚绕著炊烟的山村。 “没听说过。”唐摇摇头。 很快,他又转了话锋,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我为啥问这个不?” 陈极问:“为啥?” “傻子,你没想过,矿长干啥收你们的证件?” 陈极没吭声。 “给你们买火车票,回家过年了!” 唐蝎子拍了一下陈极的头,打的陈极脑子嗡嗡响,晕晕乎乎的。 “真的吗?” 陈极“不太相信。” “但也不一定....说不准,是那封信寄出去了,上头要求的!” 唐蝎子没说话。 他带著陈极左转右转,很快进入了一片破败的採区里。 附近黑乎乎的,隱约看见一旁的木樑上,印了个“9”。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一个袋子,被递给了陈极,里面似乎装著十几张纸片.... 陈极打开袋子,眯著眼睛看去,只见到上面写著—— 【举报信】 这是被撕碎的举报信。 根本没有被寄出去过。 “真的吗?”唐蝎子在身后,笑的直不起腰,模仿著陈极刚刚的语气。 无边的恐惧,浮现在陈极的脑海里。 这个情绪属於老孙。 “跑!” 刚產生这个念头,他的头就猛然一痛,鲜血狂涌! 只听见啪嗒一声,原本头上的安全帽,瞬间被砸的四分五裂,掉在地上。 “你他吗做什么白日梦呢?回家?地底下过年去吧!” 唐蝎子冷笑一声。 这封举报信,早在寄出之时,就被邮局的熟人截断了。 第220章 【域·沱沱山】孙大涛(2) 疼..... 好疼。 陈极跌跌撞撞地跑著,他凭著模糊的记忆,朝出口盲目地奔去..... 但头像要炸开一样。 血水混合著汗,迷住了陈极的眼,腥味直衝鼻腔。 他的眼前一片发黑,手颤抖著摸向后脑勺,头髮被血和一些黏腻的液体打湿,摸上去泥泞不堪。 软烂的溃口处传来锥心的刺痛..... “这是哪儿?” “9、9....不对,到了7区.....” “我要逃出去!” 他喘著粗气,感觉到脑海一阵嗡鸣,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嘭! 陈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里满是溢出的血沫。 他的头在两次重击之下,已经皮肉溃烂,一部分头皮都被掀开。 沉重的打击声在矿道里迴荡..... 骨头在断裂。 肋骨被活生生打断了。 起初,陈极还勉强能蜷缩起来,保护自己,但很快,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听见“自己”的內心在悲嚎,在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哭泣! 但无济於事。 渐渐地,陈极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没有死去。 或许半日,或许只是半个小时,他又醒了。 陈极不知道,被打成这样,这副身体怎么还能睁开眼的。 准確来说,即使睁开眼,他也看不太清了.....只有一只眼睛还残留著模糊的视力。 他的手不停摸索著粗糲的地面,但指头被那只皮鞋碾过后,就像麵条一样软趴趴的,使不上劲。 哇——哇—— 孩子的啼哭飘进陈极耳朵里,他好像幻听了。 “大强” “回家” “我要回家” 陈极愣住了。 他的身体居然在慢慢地往前爬去! 吧唧——压扁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或许是眼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於,陈极伸出了手.....摸到一片冰冷的岩壁。 这是条死路。 “死路” 无边无际的绝望,在陈极的心中飘散,蔓延,要將这副身体最后的生机吹灭。 然后那扇门就出现了。 如同幻觉一般,明明是如同墨水一般的纯黑色门,却散发著耀眼的光辉..... 因为这扇门的正中央,镶嵌著一颗发光物。 比陈极见过的所有废料,都更为夺目!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条被纯白所包围的星河! 域河的反面。 接著,他便眼前一黑,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般。 “进去之后,我就会拥有这样的生活吗?” “不需要那么完美” “我只想要回家” “和他们待在一起” 陈极一怔,不受控地说出了这些话! 老孙看见了什么东西,但陈极没有! 他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像在听谁说话一般,良久,才喃喃道: “成为鬼奴,打开门,就能实现吗?” “我愿意” 这句话刚说完,陈极就感觉到,这副身体的心臟终於支撑不住。 老孙死了。 但陈极並没有离开.....而是换成了上帝视角,俯瞰著这一切。 良久之后。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唐蝎子,他似乎看不见那扇黑门。 他翻动著老孙的尸体,似乎要將其带走,但却愣住了。 一张皮纸,被老孙紧紧攥在手里。 陈极默默地注视著这一切,大概猜了出来,老孙是在刚刚他视野被屏蔽那会儿获得的。 唐蝎子带著皮纸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和地上躺的尸体一模一样,头被砸了个坑。 这只鬼眼神麻木,带著血污的脸上面无表情。 它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自己的尸体,便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上拿著那只安全帽。 鬼將碎片拼凑了起来,擦了擦,戴到自己头上,遮住了那块凹陷的伤口。 它对著四周的墙壁,连点了几下,似乎在標註著什么.... 陈极隱约看见,其中一处,里面赫然有个凹槽! 形状和废料很接近! 鬼靠近了那扇纯黑色大门,从中间取走废料,接著在老孙的尸体旁边蹲下。 陈极的眼睛驀然瞪大! 鬼居然將废料镶嵌在老孙的尸体里面,而更为诡异的是,尸体的状態,瞬间回到被唐蝎子打伤之前的模样! 接著,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 陈极的视角再度转换..... 他又回到了老孙体內。 看著自己从井里走了回去。 “头好晕” “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孙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但本能,让他朝著妻子的宿舍走了过去...... ..... 许多画面闪过。 色彩鲜明的,全是和家人待在一起。 而其他的画面,则无比黯淡,看也看不清。 陈极开始慢慢明白了,这或许是老孙的执念,也正因如此,头盔鬼才会將废料放在尸体里,来维持尸体在井上活动。 但这真的能永远持续下去么? 画面定格了。 陈极坐在炕上。 一旁的妻子,在絮絮叨叨地说,老阳的老婆丽丽失踪了。 “唉,丽丽说不定.....我没敢和老阳说,但八成是死了。” “不会。” 陈极说道。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內心產生了一丝疑惑。 “我怎么知道的?” “她去享福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他看见妻子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似乎被自己刚刚说的话嚇到了。 两人一阵沉默。 鬼使神差地,他又说道: “別著急.....” “我们也快了。” 这道声音很轻,妻子没有听到,就连他自己,也並未注意。 但陈极听见了。 ...... “呼!” 陈极的双眼猛地睁开! 四周鸦雀无声。 他的手,正触碰著黄色安全帽上的血跡。 “怎么了?” 许三道在一旁有些紧张。 经过询问,陈极发现,刚刚在老阳和许三道的眼里,他只是碰了一下安全帽,便立刻惊呼一声。 他在老孙的记忆里待了这么久,但在现实中连一秒都不到。 “我已经確定了,这是刘家兄弟在帮我们......確认最后一颗废料的位置。” 陈极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他感觉到自己兜里的其余废料,在微微颤抖著。 这或许才是“拯救他人,就是拯救自己”的意义。 “头盔鬼是老孙,但老孙不是头盔鬼。” 陈极想了想,將这句话解释了一遍。 头盔鬼是老孙死后化为的鬼,之后,又藉助废料,捏出了另一个自己,並抹去记忆。 原因暂时还未知,不过很可能和他死前的执念有关。 而头盔鬼,和任何鬼都不一样。 因为它是“鬼奴”。 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打开那扇纯黑色的大门。 这一点老阳听得迷迷糊糊的,但许三道却明白,大门正是墓门,锻造鬼確实是源尸。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孙被鬼蛊惑了?” “对。” 陈极点了点头。 老孙在看见门后的星河之后,便问道“进去之后,我就会拥有这样完美的生活吗?”” 但陈极却知道,那里除了纯白,什么也没有。 鬼的蛊惑还屏蔽了陈极的视野,让他无法得知,老孙到底还看见了什么。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只找到头盔鬼没有用。” 陈极皱了皱眉,之前在老孙身上体验的痛苦,让他现在还一阵发麻。 “废料在另一个老孙身体里。” 第221章 【域·沱沱山】5+1个镶孔 伴隨著陈极的话,黄色安全帽旁的亮红夹克,被风微微吹动。 罐笼之上的绞索,再次运转。 嘎吱—— 三人都是面色一松。 这证明,刚刚的一切,確实是刘家兄弟在帮他们。 罐笼继续缓缓下降.... 许三道抬手看了眼表,又望了望斜上方隱隱漏出的天空。 “还有一分多钟。” 萤火虫就会失效。 不知道到那时,群鬼会如何追来。 “老孙......唉。” 老阳低下头,目光复杂地嘆了一声,他没有想到,那个与自己同住一室的老实男人,居然早已是一具尸体。 更在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可.....他明明有呼吸,身体也是热的啊?” 老阳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他和孙大涛共度几日,对方是人是鬼,他又怎么看不出? 但陈极看见的回忆又是如此真实。 “阳叔,你忘了?”陈极提醒道:“刘云峰、阿媚....这些鬼都遵循同一个底层逻辑。” “它们依旧把自己当“人”,除非受到外部刺激,否则都遵循著自己的日常规律。” “我想就是因为老孙.....头盔鬼的影响。” 许三道表示认同,並补充道:“其实很简单。” “老孙体內的那颗废料比其他的都亮,又是第一颗,或许带来的能力,就是当老孙相信他还活著,他就会客观意义上的“活著”。” “而且,他死之后做的事,和活著时也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老阳默然地点点头。 “回寢,去看望孩子,甚至连日常的工作,也是照做不误.......” 陈极没接话,身上一阵发凉。 他其实有些怀疑,第一夜他们看见的老孙,所谓的“下井”並不是真的去挖煤,而是去废弃矿区了..... 当然,根据老孙的回忆,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一定是无意识间这么做的。 因为陈极发现,他在復活后老孙的身体里,记忆时不时就会出现一片空白。 甚至他怀疑,老孙也目睹了刘云峰被杀的现场,但记忆被抹除了,只记得是”別人”告知他的。 “对了。” “还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许三道忽然开口:“如果我是头盔鬼,绝对会第一时间去杀曾贵川。” 毕竟,曾贵川才是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从曾的纸条中可以看出,是他指使唐蝎子去杀害老孙灭口。 “但头盔鬼却一直等到曾贵川跑路了,才追出去.....为什么?” 陈极思索了几秒,神情忽然变了。 “除非......它能確认,只要曾贵川在矿区里,就必然会死!” “甚至有可能不需要头盔鬼亲自动手。” 陈极强调了“必然”这个词,继续推测道:“也因此,头盔鬼才没有动曾,不是它不能,而是觉得没必要!” “但,曾贵川的突然跑路,打破了头盔鬼的预料,所以它才会如此急切地去追杀曾。” 结果显而易见,曾贵川命格极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走了,留下唐蝎子当替死鬼。 陈极心中不禁一沉,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能让曾贵川只要“在矿区”,就“必死”? 是群体性事件,还是单独针对曾贵川的? 陈极更倾向於前者,因为限定范围太广了,是整个矿区。 鐺—— 罐笼沉重地坠到地上,打破了陈极的思索。 他隱秘地瞥了一眼许三道,看见对方也是眉头微皱。 许三道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半分钟.....”许三道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这件事,眼前有更为要紧的任务。 找到老孙,躲避群鬼。 他手中的废料缓缓发亮,绑定还未完成。 不过,和许三道刚拿到手有些不同,此时正在微微嗡鸣。 陈极隨手从兜里掏了一块废料出来,果不其然,和许三道手里那块一样。 “应该是提示,就像金属探测仪。” 几人推测道,越靠近老孙,也就是越靠近第五块废料,其他几块共鸣的幅度应该就会更大。 “这是......帮了小飞他们的报酬。” 陈极喃喃道,又想起了这次域的指引。 老孙可能出现的地点有两个,一是东边他自己的礃子面,但陈极几人只是稍往那走了几步,就发现嗡鸣幅度在变弱。 那么就是西部採区,也就是废弃矿区。 几人立刻马不停蹄地往那里赶去,没过一分钟,许三道的面色就骤然凝重。 他的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萤火虫,透明的羽翼缺了一块。 面对这么多只鬼,萤火虫还是被伤到了。 “快走!” 许三道低喝一声,萤火虫的速度比鬼快的多,但最多不过十分钟,鬼就会追下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借著提灯的光,来到了废弃矿区。 共振的嗡鸣已经非常剧烈! 老孙就在这里。 许三道手里持著玩偶,虽然卡不了bug,但还能使用原本的能力。 小猴更是早已趴在陈极的肩上,此刻双手抓挠著嘴,表情似乎不太情愿。 “呜呜.......” 还没靠近7区,陈极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另外两人都別说话,侧耳聆听。 “错了......啊......” 一阵极为痛苦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老孙!”老阳一惊,孙大涛的哭声听得他心都揪了起来,里面带著浓浓的懊悔和无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面面相覷,快步拐进岔道,进入7-4区的那条死路上! 刚拐进来,他们就看见了老孙。 双手绝望地捂著脸,呜咽声却无法停歇地溢出。 陈极对著老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问,自己和许三道则往前方谨慎地走去。 他们无法判断丽丽等人是否还在这里,因为四周极为寂静,不再有镐头敲击的声响。 半分钟之后..... 陈极目光一凝。 头盔鬼不在这里。 但借著提灯的光,他清晰地看见,四道黑影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在墙边! 除了之前那三人......更多了老孙媳妇! 一剎那,陈极的心里,忽然浮现出老孙之前莫名说的话: “她去享福了。” “我们也快了......” 但,陈极无暇顾及这如傀儡般的四人,因为他和许三道的內心,都猛地一沉! 左边的煤壁上,被深深地往里挖了一大片,被钻了5块镶孔! 而在这条路的尽头,对应著老孙记忆中黑门的那一面..... 也有1处。 一共有6个镶嵌废料的孔洞。 第222章 【域·沱沱山】许三道离开 “这不可能!” 陈极全身一震!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明了,这些镶孔正是丽丽等人所挖,就是为了安装废料! 最终目標,就是为了[进门]。 可怎么会有六个? 许三道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平復:“指引的原话是,收集5块废料.....按理说不会多出来一块。” “那单独的一处镶孔或许不是嵌废料的。”他指了指正对著他们的煤壁,“如果这么说,数量就没错。” 陈极也回过神来。 许三道说的有道理,如果真有6块,指引为什么不让他们找完?而是独独漏了一块? 这不合常理。 他瞬间对这单独的镶孔產生许多猜想,比如五块或许会融为一颗也说不定。 將此事暂时按下,两人又检查了一遍老孙的媳妇,果然和丽丽三人一般,目光呆滯,体温微凉,甚至强光照射之后瞳孔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剩微弱的心跳,证明她还没死。 “这算享福吗?” 陈极嘆息一声,看向掩面痛哭的老孙。 孙大涛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不正常,他的妻子变为了活死人。 只听见他在断断续续地悲泣: “全错了.....都怪我,害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那人来过后,我居然会觉得.....带她来这里,是对她好!” 陈极默然不语,或许头盔鬼真是这样想的。 毕竟,头盔鬼继承了老孙死前的记忆,透过大墓的门,看见了“完美的生活”。 而且陈极也发现,那四人之中,只有老孙的媳妇手指甲里没有煤灰,这证明她没被操纵去钻镶孔。 头盔鬼应该是等这里的一切都被准备好后,才將“家人”迎了过来。 之后,他只要杀死陈极取得废料,就能带老婆孩子去“享福”了。 但..... 陈极心中突然一沉。 “孙叔,那人没让你把大强带过来?!” 老孙悔恨地抬起头: “他想让我带......但我一抱起大强,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根本踏不出房门!” “其实我带我老婆出来时也一样,但那人说了,怎么都得带过去一个!” 一旁的三人都沉默了。 老孙对家人的感情衝破了鬼的蛊惑。 也让大强不至於变得和丽丽等人一样。 但,头盔鬼不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他要去把我儿子也带过来!” 老孙猛地站起,一直混沌的大脑,终於在陈极等人到来后清醒。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无比慌张:“老阳,帮帮我!” “帮我阻止他!” 老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安抚了一下孙大涛,走到角落里,轻声对陈极两人说: “无论怎样我们都得去找头盔鬼,否则丽丽他们无法恢復。” “而且,我的孩子们.....也和大强待在一起。” 陈极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早在刚刚就发觉,老孙身体上之前被嵌入废料的地方,根本没有伤口。 这证明他们无法轻易地取得第五颗废料。 或许废料就在老孙体內,只要刨开身体就能拿到,但无论是陈极还是许三道,都没有提出去这么做。 先不说这和域的指引相违背,老孙此刻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有感情和痛觉..... 陈极寧愿选择去帮老孙救回他儿子,或许这样也能获得废料。 没有迟疑,四人立刻转身就走,目標正是四眼的窑洞。 那里不只有孙大强,还有小宇,和老阳的小儿子! 但,一阵阵剧烈的声响,却让所有人面色剧变! 嘭!嘭!嘭! 沉闷的坠响,宛如尸体被从高楼拋到地面...... 但这里是地下。 一幕惊悚的画面在陈极脑海中浮现.... 冻死鬼张向东、女鬼阿媚、郑金明、矿工鬼们.....许多只鬼表情怨毒,带著被萤火虫愚弄后的暴怒,从入井口坠到罐笼之上! 接著..... 来找他们了! 几人齐齐后退一步! 许三道面色极为凝重,一旦被鬼逮到,怕是所有人都会当场毙命。 咚咚咚! 重重叠叠的脚步声在东边响起,逐渐变大,鬼知道他们在哪,且速度巨快! 他们立刻朝著0区的出井口奔去,但,只是十几次呼吸的功夫,陈极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不知道多少恶意的目光,正在注视著他们的背影! 鬼来了。 老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浑身颤抖,无论之前表现得多坚毅,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而且...... 面对这么多鬼,怎么逃? 怕是还没爬到外面,就会在梯子上,被鬼啃食殆尽! 就在此刻,许三道忽然低头看了眼手,轻声说道:“他们最想杀的还是我。” 隨即转过身,朝著另一个方向跑去! “许三道!” 陈极心神俱裂! “分开走,有缘再会!” 就像之前抢废料时一般,许三道奔跑的速度堪比球员,比常人快的多。 他的身影一转眼消失在了另一处岔口,平静的声音,隨风消散。 正如许三道所料..... 那些鬼立刻追著他而去。 陈极的双手猛地攥紧。 许三道明显是不想让他们被连累。 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一般,陈极还没法发泄,眼前有更为要紧的事去做。 只有一个方法能救他们所有人..... 就是找到头盔鬼! 陈极面色紧绷,一句话也不再说,只是带著老阳二人,在爬出井口之后,疯狂地朝著窑洞跑去! 雪下的更大了。 似乎自他们来到沱沱山之后,便没有停过。 上次从这里离开时,陈极三人留下的脚印,早已被覆盖....天地一色,皆是无瑕纯白。 远处不知道多少道身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朝著矿井的方向走去。 “小宇——” 老阳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们,表情顿时扭曲! 队伍的最前端,四眼表情浑浑噩噩的,但依旧护著怀里的襁褓,里面是老阳的小儿子。 他的身旁,小宇似乎没有被影响,揪著四眼的衣角,全身颤抖。 四眼身后,孙大强流著鼻涕,被头盔鬼牵著。 陈极静静地凝望著那个带著黄色安全帽的身影,眸子如同深湖,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手插著兜,偏了偏头,示意小猴离开。 猴子玩偶挠著嘴跑走了。 这片素白的雪地里....... 隔著茫茫的寒雾和冷风,陈极看见了头盔鬼。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知道,对方也在注视著自己。 下一秒,眼前如蚂蚁一般的长队,骤然消失,雪地中只剩下了陈极三人。 他们再次被拖进了鬼打墙里。 第223章 【域·沱沱山】髮丝为路 第三次经歷头盔鬼的鬼打墙,老阳依旧摆脱不了內心的恐惧! 在鬼打墙里.....他们並不会直面鬼,更多的,其实是发自內心的深深无力! 老孙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迷茫。 他不知道,那么多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了? 陈极感觉到了老阳身体的紧绷。 “不能拖下去了!” 老阳急促地低声说道。 不仅是因为孩子们,更是因为许三道此刻,或许也身处险境。 “连鬼都出不去.....我们怎么办?” 老阳的声音逐渐微弱。 哪怕是已经变成鬼的小飞,都逃不出去鬼打墙的循环,更何况他们三个普通人! 陈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头盔鬼还没这么强。” “第一次鬼打墙时,刘云峰都进来了,证明鬼打墙並不是无解的。” 一边说著,他的手一边在兜里摩挲著什么。 “可是小飞都.....”老阳面露迟疑。 “那是因为潘银手中还持有一块废料。”陈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没有多说。 那晚小飞被困,主要是被两只鬼同时坑了,而且现在回想起来..... 小飞更多是被自己的仇恨蒙蔽了理智。 老阳环顾四周,但茫茫白雪之中,根本没有小飞等鬼的身影。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他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只有鬼能离开鬼打墙,人在这里就跟瞎子一样。 一点头绪也没有。 老阳正在思索著,忽然一怔,和老孙同时被陈极往前推了一下。 “就站在这儿,不要过来。” 陈极说道。 他环顾四周,大概算了一下三人被困的范围。 这能从脚印判断出来,脚印截断的地方,就是鬼打墙的一处边缘。 “这和小飞那次还不太一样。” 陈极心里想到,那一次老阳能进鬼打墙的范围,是因为当时的作用对象是小飞,人类进去也没用,反而还会被暴怒的小飞杀死。 而这一次,作为弱势方的陈极三人,被完全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繫。 当然.....也不一定。 他朝著边缘走了过去,老阳两人则背对著陈极。 隨即眼前一,陈极就被传到了老阳的面前几米处。 “纵向距离大概就是这么长。” 陈极点了点头。 由於这一次被鬼打墙的区域都是雪,入目皆是白一片,只能靠这种方法推断距离。 他隨即通过这个方法確认了横向长度,又实验几次,知道了他们是被困在一个圈里。 陈极开始缓缓地贴著这个边缘走..... 很快,他的脚就猛地抬了起来! 雪地中,突然冒出了一截头髮丝! 离陈极的脚不超过几厘米! 陈极轻轻鬆了口气。 他的左手快如闪电,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带著苔蘚的青砖石,就往地上的髮丝拍去! 青砖在接触到髮丝的那一刻—— 就骤然延伸。 咔嚓! 隨即,长度急速扩展,似乎要將髮丝整根包裹进去! 甚至,超过了鬼打墙的圈,划定的范围。 因为..... 刚刚偷袭陈极的那根髮丝,起点在鬼打墙之外,小猴玩偶的嘴上。 “人出不去,但可以跟著鬼出去。” 陈极手扶著那条青砖,跨过边缘。 “好了。” 他对著老阳喊了一句,將还在茫然的两人带了出来。 那根延长的青砖,在碰到小猴嘴的时候,就轰然崩裂。 没了陈极作为诱饵,髮丝缓缓缩短,最后被小猴將另一头拽回到自己嘴上。 陈极看了眼表,脸上没什么表情。 离他们最初被困,不超过五分钟。 他既然来主动找头盔鬼,又怎么可能不对鬼打墙做任何准备? 上一次被头盔鬼拉进鬼打墙之后,陈极就一直在思索.....到底怎么才能破这个局? 不是每一回,都能像第一次那么好运,將刘云峰召唤过来。 只能自救。 他的手上有两件半诡物,分別为钢笔、小猴、小猴的髮丝。 钢笔休眠,只有小猴和髮丝能派上用场。 同时,陈极发现..... 隨著域里死人的数量增多,小猴嘴角那根髮丝,微微鬆动了一点。 虽然无法开启【言】,但能摘掉一端。 已知髮丝在靠近人类的情况下会被吸引,能延伸有限的距离。 由此,陈极想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由小猴,成为“锚点”! 小猴早离开了,没有被一同拽入鬼打墙里。 “锚点”负责在鬼打墙的边缘外控制髮丝,当陈极出现在边缘內时,只要一人一猴的距离足够近,髮丝就会自动延伸到陈极附近,来达成寄生的目的。 一端在圈外,一端在圈內,由青砖作为保护和接触的媒介,他们就能跟著髮丝出去,破解鬼打墙! 没有过多解释,陈极立刻看向地面。 不远处的雪地上脚印凌乱。 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头盔鬼带著矿里剩余的人,从几人附近走过。 有两只小小的脚印,明显朝著这边走了几步,但又被拽了回去...... “小宇。” 陈极喃喃道。 这个孩子估计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叔叔们就在旁边,却没法去救自己。 看脚印的方向,果然是朝著井下而去! “走!” 陈极低喝一声,带著老阳二人,朝著入井口狂奔! 他们必须儘量阻拦头盔鬼,以免对方將工人孩子们带到井下。 谁也不知道,一旦进了废弃矿区,离“门”更近,是否会有异变產生。 “阳叔。” 陈极快速地对著老阳低语:“你从我们来的那个口下去。” 也就是那个带梯子的通道,下去之后不过几分钟,就能到废弃矿区。 “如果丽丽他们恢復,就直接把他们带出来。” 老阳慌张地点了点头。 目送著老阳离开,陈极思绪翻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只要取走第一颗废料,就能解决头盔鬼,將丽丽等人恢復。 而取走废料的方法,陈极也大概推测了出来。 就是让孙大涛回到尸体状態。 不再需要维持生机,废料自然而然会脱落。 但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孙大涛,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直面头盔鬼? 还是.....完成孙大涛的心愿,將大强救出来? 陈极难以抉择。 第224章 【域·沱沱山】头盔鬼死,集齐废料 没过多久..... 陈极已经看见了那一长队灰扑扑的队伍。 和其中极为显眼的黄色安全帽。 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第六感、不是死亡预警一般的直觉..... 而是一股和记忆不相符的衝突感。 陈极皱了皱眉,无声地朝著人群挪去,这些人离入井口只有几步之遥了。 头盔鬼依旧带著孩子站在队伍的最前端。 陈极在老孙耳边轻声说道:“等会那人转头的时候,你將四眼他们拉过来,我去抱大强。” 这是因为大强离头盔鬼最近,更为危险。 老孙点点头,手都在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儿子。 陈极又把小猴掏了出来。 连续跑腿几次,小猴的表情开始逐渐狰狞,那股许久未出现的怨毒之色,再次浮现在猴脸之上。 陈极手指一弹,將一颗小金属珠子扔给小猴。 猴子玩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仍由金属珠子掉在地上,没有捡。 它將围巾翻了个面,上面被嵌了几颗金珠,材质明显和陈极给的不一样。 “......” 陈极別开了头。 几秒之后,小猴才看向人群中浑身发抖的小宇,慢慢悠悠地窜走了。 “呼.....” 陈极心中一松。 他静下心来,身体开始紧绷。 很快..... 没过十秒,一阵异响传来,原本上升到半途的罐笼,开关不知被谁按停了。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却和陈极预料的完全不符! 陈极心中咯噔一声。 除了小宇和少数几人,其他人都没一点儿反应! 最主要的是,就连头盔鬼,也完全不在意一般,直直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身旁的四眼,只差几步,就该跌到井下了。 咬了咬牙,陈极只能对著老孙使了个眼色,往前冲了出去! 死亡预警没出现,就证明十秒內没有致命危机,那还不如赌一把! 三次呼吸之间,陈极就窜到了队伍最前方,拉住大强,就要转身离开! 哗啦—— 一阵风吹过。 陈极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从后方。 而头盔鬼.....那顶黄色安全帽还在他的面前。 等等...... 陈极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嘎吱—— 关节转动声乾涩地响起,陈极前方的“头盔鬼”,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转过身。 陈极认出了他的脸。 眼神呆滯,满脸麻木......他是隔壁窑洞的一名矿工。 那顶没有一丝血跡的安全帽,被风颳到了地上。 啪嗒。 与此同时..... 啪嗒-嗒-嗒—— 同样的声音,从井里的罐笼里传来。 陈极大脑猛地一炸! 他猛地回想起来......头盔鬼的安全帽,早被刘云峰带走,扔在罐笼里头了! 陈极自己还亲手触碰过! 而现在这顶安全帽之上....没有裂痕,也没有血跡! 这不是同一顶。 头盔鬼每次出现,都带著这个安全帽,就像之前的骡蹄噠噠声一般,给陈极留下过极强的心理暗示。 种下一个暗示的种子.....这或许也是它能入侵陈极梦的根本原因。 其能力,诡异的让陈极忽视了异常。 头盔鬼事实上是捡了另一个安全帽,戴到別的矿工头上,来冒充自己。 而它.....一直都隱藏在人群之中。 陈极的身体,就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力生生扭转到后方。 他的双眼猛地睁大。 眼前的人..... 他之前好像瞥到过,一直用衣领挡著脸。 直到在如此近的距离,陈极才发觉,此人的头顶,凹进去一块! 左边的眼眶黑黝黝的,里面已经没了眼珠。 髮丝一缕一缕,被红白混杂的絮状物黏住.....那是血和脑。 巨力之下,陈极无法动弹,只能看著眼前的身影上下打量著他,似乎在確认什么..... 確认完毕。 陈极的眼里,红光突然闪现: 【死!】 他无比悚然地看见,这只鬼缓缓地將衣领拉下.....露出被打到青紫的脸,歪掉的鼻子,上面全是挫伤。 这是老孙死之前的脸。 陈极的左眼忽然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他的后脑勺,传来强烈的刺痛,就好像鬼受过的伤害,全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陈极瞬间想起了那些头骨凹陷的矿工鬼,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大喝一声: “孙大涛——过来!” 头盔鬼一愣。 趁著这个空档,陈极的身子猛地撞向头盔鬼,如同撞到一片铁板之上,眼前一黑! 死字已过四次。 这才是头盔鬼隱藏到最后的禁忌.....只要见到了他的脸,就必死。 之前不用,或许是因为要留他们一命,发展为如同丽丽一般的行尸走肉.....但现在陈极手上持有3个废料,死亡是必然命运。 他的全身都像被毒打了一样,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已经达到了目的。 老孙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呆站在一旁,无法置信地盯著头盔鬼被撞偏的身体。 以及那张明显不属於活人的脸。 “你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 【死】 离死亡还剩五秒。 就在这时,陈极忽然身上一轻,只感觉到全身的疼痛,后脑的凹陷,全都瞬间恢復! 死亡预警忽然消失了。 他在同一刻,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有人正急切地朝著这里跑过来! 是许三道! 陈极愣住了。 怎么会? 他已经触犯了必死禁忌,许三道又是怎么—— 下一秒,陈极目光忽然一凝,在许三道的手上,他没再看见发光物。 而是一片黑色的布料。 在手上,隨风飘动。 这是.....一件诡物? 还没等陈极反应过来,他就听见,老孙又问了一句: “我.....死了?” 头盔鬼沉默不语,將衣领猛地拉上,挡住了自己的脸。 过了片刻,才僵硬地摇了摇头。 老孙的眼神变得极为恍惚。 他的大脑似乎完全混乱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头盔鬼。 陈极的呼吸瞬间一滯,而不远处的许三道,也停下了脚步。 万籟俱寂之中..... 啪,啪。 一道小小身影,忽然从头盔鬼身后,歪歪扭扭走了出来。 毫不犹豫地走向老孙。 是他的儿子,孙大强....对著老孙伸出了手,似乎要抱抱。 老孙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的眼神短暂地化为清醒,双手颤抖著,將儿子抱入怀中.....搂的很紧,很紧。 几秒钟之后,大强忽然摸了摸老孙的脸。 “爸.....两。” 什么? 陈极一怔。 大强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两岁,根本不认识几个字,说的很吃力。 “爸爸.....凉。” 短短的手指,戳了戳老孙的皮肤。 爸爸的身体是凉的。 陈极忽然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就在听清楚的那一刻,老孙的眼睛骤然睁大,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青白—— 就像一具死了多日的尸体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尸臭,无声无息地飘进陈极的鼻子里。 “老孙......终於確认,自己已经死了。” 陈极复杂地看著这一切。 头盔鬼僵直地站在原地,身体逐渐分崩离析...... 这一点是陈极没想到的,他原以为带走废料,头盔鬼才会消失。 他不禁若有所思,老孙和头盔鬼,似乎是共生关係。 伴隨著老孙的眼神逐渐黯淡,恢復到自己死时的模样.... 他的胸口处,一颗发光物,缓缓浮现。 最后一块废料,出现了。 第225章 【域·沱沱山】仍未结束 废料闪著夺目的光辉。 而老孙的眼里,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骤然黯淡。 他彻底没了生机。 但手依旧紧紧地搂著大强,没有让孩子坠到地上。 陈极不知道..... 这是因为老孙死去多日,尸体残留著尸僵状態,还是因为他的执念。 老孙的脸上,伤口和尸斑同时浮现。 大强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轻轻將手覆盖在老孙的左眼眶上。 那里缺了一颗眼珠。 陈极默然不语。 他將大强强行从老孙怀里抱了出来,交由一旁的四眼。 伴隨著头盔鬼的消失,包括四眼在內的矿工们,都缓缓恢復了意识。 脚步声响起,许三道走了过来,他也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老孙的尸体,才转向陈极。 “我过来的路上碰见了老阳。”许三道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原来,许三道在被围堵到一条死路的时候,绑定刚好完成。 废料转化为一块诡物,失去了对鬼群的诱惑力,也让许三道逃过一劫。 “a极。”许三道將那块布收回兜里,“救了你一命,咱俩扯平了。” 这句话怪怪的,陈极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在说三不猴那次。 三不猴的域里,【不听】阶段,陈极告诉了许三道正確的话.....也算救了他一命么? 许三道並未解释他诡物的能力,只是说和规则有关,陈极也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瞥见黑布上绣了一串数字,【0711....】什么的。 没有多问。 四眼走了过来,拉著大强的手,將老阳的小儿子留给陈极。 他的身体还很迟钝,但仍然强行维持住了冷静,將其他矿工带回窑洞。 临走之前,他告知陈极,通往矿外的路被连夜清的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一直被雾气遮挡的太阳,也终於露出头,將正午的光亮撒向大地。 “终於.....结束了。” 陈极复杂地喃喃道。 这次域其实不过几天,但他打心眼里的疲惫。 就没有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是安全的。 处处是鬼。 一次冒顶受伤,两次高强度挖煤,也让陈极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对了。” 许三道忽然问:“孙大强刚刚到底对他爸说了什么?” “他说.....爸爸,凉。” 陈极顿了顿才回答。 许三道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被寒风吹的冻手。 其实他们都知道,老孙当时还处於活人状態,心臟依然在跳动。 而且此刻气温很低。 孙大强说他爸爸身体凉,或许只是在阐述事实,却是压死老孙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再说这件事,两人齐齐抬起头。 远处,两道身影逆光而来—— 是老阳,和终於恢復正常的丽丽! 他们的脚步极为仓促,丽丽更是满脸泪光,小宇也看见了自己父母的身影,大喊著跑了过去! “真好。” 许三道的声音很轻。 陈极的心里不禁放鬆下来,他默默抱著老阳的小儿子,望著剩下的一家三口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这一幕让他无法避免地想起自己的童年。 陈极没有去打扰他们,和许三道一起,静静等待老阳享受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刻。 片刻之后。 “老阳——” “小陈,小许——” 不远处,四眼似乎安顿完了矿工,正在朝著这里走来。 陈极对著他挥了挥手,准备將孩子交给四眼后,自己与许三道悄悄离去。 许三道將第五块发光物捡起。 又从陈极手上拿走剩下3块,加上变为诡物的那一个,5个废料终於收集完毕,任务结束,紧接著就该—— 无事发生。 许三道的眼睛骤然一凝! 那阵熟悉的河流声,並未响起! 许三道的声音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慌乱:“怎么......” 陈极猛地转过身,环顾四周,除了晃眼的白雪,他什么也没看见! 域河没有打开......为什么?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就在同一时刻,两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们都想到了那六块镶孔。 也就在此刻,陈极的兜里,钢笔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伴隨著这几乎没被注意的异动,一声无比诡异的锣响—— 鐺! 响彻了整个矿区。 就好像.....一场大戏即將开场。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只有陈极的眼睛忽然睁大,失声喊道: “许三道.....完了!” “指引,域的指引!” 许三道全身一震,陈极的话,让他瞬间回想起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 这次的指引是: 【在沱沱山煤矿里找到五块废料,並活到最后】 “並活到最后。” 许三道木然地念出了最后一句。 这句,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话。 鐺! 鐺! 连续六声锣响之后,比上次更为喧囂的鬼话,接踵而至! 无数道声音像是贴在每个人耳边一般,窃笑著,狂喜著,隱秘地告诉他们: 锻造完成了。 谁也听不懂,但不知为何,都理解了鬼的意思。 陈极的后背一阵发凉,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心臟猛地下坠,一种极为痛苦的呕吐感莫名涌现。 另一边,许三道的脸色也瞬间青白,似乎无法呼吸! 巨大的压迫感,忽然席捲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的脑海里,剎那浮现出了一道身影,曾经出现过两次...... 但这一次不同了。 锻造鬼,站了起来。 它的身体宛如一团黑雾,无法被確切的看清,而在这团迷雾之中,那支毛笔是如此的显眼。 地动山摇! 所有人,包括刚刚团聚的老阳一家,全都愣在原地。 “哇——” 一阵不安的哭泣声突然响起! 伴隨著这道婴儿的啼哭,地面开始疯狂震动。 无论是拖拉机、煤堆、窑洞还是砖房.....都如同怒浪上的一叶小舟般,不受控制地摇摆著! 无数道裂纹在地面蔓延。 矿区.....要塌了! 陈极搂紧怀里的婴儿,只来得及大喝一声: “跑——” “出矿区——” 第226章 【域·沱沱山】总会有路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离第一声锣响炸开,不过半分钟! 陈极、许三道、老阳...... 所有人疯狂地朝著出口跑去! 轰隆隆—— 地面进一步崩坍,砖块坠落,土墙倒塌,金属倾轧的声音从身后的入井口传来。 整个矿区,在从后至前,被吞入地底! 陈极悚然地看见,不远处的一只骡子,只来得及悲鸣一声,就坠入了地面突然裂开的缝隙之中,不知道掉到了多深的地方。 “小心!” 一旁的许三道猛地拽了一把陈极。 陈极的后背瞬间冷汗直冒,几根断梁,就在刚刚倒在了他面前! 要是被砸住,不仅他得死,怀里的婴儿也活不了! 他们的左边,老阳抱著小宇,拉著丽丽,三人甚至来不及去將婴儿抱回来,全都失了魂一般地朝著出口逃去! 咔嚓—— 地面上骤然裂开一道蜿蜒长缝,將老孙的尸体吞入地底。 一路上,陈极甚至看见,已经有没来得及撤退的矿工.....被倒塌的房子所掩埋。 地面越来越倾斜了。 这次地震,只影响到矿区內部。 许三道速度极快,转眼间就追上了四眼,和对方一起齐齐跨过大门,越到矿区之外! 陈极紧隨其后,心中一松。 离出口只差几步路了...... 但,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死】 下一秒,脑海中那道锻造鬼的身影,手轻轻一扬。 一团发光的物质,穿过沱沱山的虚影之內,被分割成两半,眨眼消失。 陈极的心中轰然作响,果然还有第6颗废料! 两道极为夺目的光辉,剎那照亮了地面。 陈极猛地抬起头,眼前一白—— 下意识之间,他只来得及俯下身子,將怀里的婴儿护在身下! 鐺! 在短短一秒之內,他忽然像被一块陨石砸中,背后传来剧痛,疼的陈极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 血將白雪瞬间染红..... 但陈极没死。 他浑身颤抖著,艰难地走完了最后几步路,一咬牙—— 將背上的钢笔拔了出来。 笔身上,一小块废料被嵌在其中。 钢笔不知何时窜了出来,挡住了废料,否则被击穿的,將是陈极的心臟。 也就在此刻,那道他们盼望已久的河流..... 终於出现。 哗啦—— 在许三道的背后,一道裂缝缓缓在半空中打开,里面的河水闪烁著无尽星华。 “走!” 许三道一把將陈极拉了起来,却忽然一怔。 “老阳......” 他们身旁,四眼无法置信地喃喃道。 许三道的手瞬间变得僵硬。 陈极愣住了。 他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出来后.....便再也没听见脚步声了。 只有地面震动的轰鸣。 他心里咯噔一声,手中的钢笔上,那块废料极小,只能算是一块边角料。 那......主体呢? 陈极缓缓转过头去,下一秒,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眨了眨眼。 老阳跪在几米外的雪地里。 后脑勺处..... 是一道被完全贯穿的洞口。 猩红的鲜血像是一般,绽放在他的身下。 伴隨著地面的倾斜,他的身体骤然歪倒,露出里面被护住的丽丽和小宇。 塌陷的地面如同深渊一般,在逐渐朝著老阳的方向侵蚀。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一般,扭头就跑,目標正是丽丽和她怀里的小宇! 地摇晃的越来越剧烈了,许三道快如闪电,一下窜到老阳身边,扒开他的尸体。 他的身体突然一震。 没有碰丽丽,只是將双眼紧闭的小宇带了出来。 “丽丽也死了。” 许三道简单地说道。 陈极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张口,只是和许三道一起,飞速地跑出矿区。 几秒钟之后,整座矿区便轰然塌陷,只剩下黑洞洞的深坑。 所有的一切..... 矿井,窑洞,鬼群.....还有老阳和丽丽的尸体,一同坠落到了地底深处。 锻造鬼的投影也在此刻..... 彻底消失。 一切都已结束。 陈极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呆滯地转过身,看著四眼失魂落魄地望著眼前的深坑,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四眼的身边,大强傻乎乎地咬著手指,老阳的小儿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哇哇大哭。 “丽丽.....也死了?” 良久,四眼才轻声问道。 “嗯。” 许三道低声说。 “也是头部贯穿伤,已经没了呼吸。” 那块废料的主体太大,杀死了老阳之后,又洞穿了丽丽的头颅。 陈极沉默不语。 他的脑海內一直闪回刚刚看见的一幕。 老阳护著妻子,而他的妻子,也以同样的姿势,保护著自己的孩子..... 才让小宇一切安好。 小宇躺在许三道怀里,此时面色惨白如纸,但却幸运的没受伤。 几秒之后,小宇才缓缓地睁开眼,眼里全是茫然。 他看向周围,似乎有些害怕,有些陌生。 四眼默默拉住了小宇的手,身形佝僂著,就好像在这短短十分钟之內,老了十岁一般。 哗——哗 半空中,河水仍在静静流淌,催促著陈极二人离开。 “.....” “这三个孩子怎么办?” 许三道喃喃道,似乎忘了,这只是个域。 “跟我走。” 一阵沉默之后,四眼回答。 他將婴儿的襁褓捆在身上,两手各牵著大强和小宇,望向远方的山路。 那里已经被差不多清理完。 “.....去哪?” “叔,去,哪?” 一旁的大强憨憨的,模仿著陈极问道。 四眼摸了摸大强的头,脸上露出一丝很勉强的微笑。 “我不知道。” “总会有路的。” 他转过头,看向陈极和许三道。 三人静静地对视著。 良久,四眼才忧伤地说道:“谢谢你们救了这几个孩子。” 他没有问陈极二人之后会去哪,而是转过身,默默地走向山路。 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陈极目送著四眼和孩子们,过了很久,才重重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眼前出现许三道的手。 “走吧。” “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 陈极应了一声,最后望了眼沱沱山下的深坑。 他的心里,闪过老阳、老孙的身影,又浮现出三个孩子童真的脸。 上一辈的故事,和矿区一起,葬送在沱沱山下。 但这些孩子..... 还会有很长的一生。 第227章 钢笔甦醒 正要踏入河流,许三道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出去后会去哪?” 他问道。 陈极不禁一愣。 刚刚发生了太多事,以至於他都忘了,他和许三道进域的方式和往常截然不同。 如果还是回到那片纯白空间里...... 那不等於什么都白干了吗! “......算了,走吧。” 许三道摇摇头:“总不能赖在这儿。” 两人都有些混乱,但还是进了域河。 黑暗袭来。 下一秒,陈极猛地睁开眼睛,但眼前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渡口呢?” 许三道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 “我还没升星,怎么就直接回来了?” 两人的面前..... 不是那熟悉的渡口和域河! 而是,他们进大墓门之前,被气球鬼们围堵的通道! 他们直接跳过了“进渡口-漂流-诡宿升级-进门”的流程! 等於说,陈极二人没有经歷“加载界面”,而是直接无缝切换到现实了,只是时间从2000年跳到了2025! 不远处,一阵熟悉的“噗嘰、噗嘰”声传来。 那是人皮被充气之后.....在狭窄的通道內互相摩擦的声音。 陈极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的心瞬间提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极感觉自己要接近透支了。 很快..... 一大群人头气球飘了过来。 许三道嘆了一口气,手就往腰间一掏,要让萤火虫出来。 然而,气球鬼却只是悬停在两人前方不远处。 眼神不再像之前一般怨毒,静静地凝望著他们,似乎在確认什么。 “等等!” 陈极一怔,只感觉到兜里突然一动,钢笔自行飞出! 左摇右晃,笔身上如同嵌了块钻石一般,废料熠熠发光。 儼然已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钢笔醒了!” 陈极剎那想起了钢笔之前写的: 【你离开这里,我就会回来】 难道...... 他猛地掀开衣袖,只见到手腕上的六个圆点,第二颗,边缘刚刚变红,此刻已经完全被点亮。 另一边的许三道,身形突然静止,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双眼失去焦距。 “没有见到诡宿,但是依旧会有奖励。” 陈极一下明白,许三道的第3颗星,亦被点亮。 同时,也有了a极诡物,绣著数字的布条。 许三道已经达到了开启幽界的条件。 他心里稍定,看著激动的钢笔,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沱沱山带给他的沉重情绪,终於被缓解了少许。 人皮摩擦的声音再度传来。 气球鬼们似乎確认了一些想法,转身离开,没有像上次一般,攻击陈极二人。 陈极若有所思。 是因为废料? 还是因为他们完成了,同样为曾贵川受害者,老孙的心愿? 又或者.....和身后这道黑门有关? 太多的可能,陈极一阵默然,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他坐在原地,准备等许三道创造完幽界,再和对方一起去找叔叔。 不知道叔叔和乌苏.....现在在哪。 “钢笔。” 收回思绪,陈极看著钢笔,轻笑一声。 “好久不见。” 钢笔慢慢悠悠地回到陈极身边,笔帽一甩,在陈极胳膊上写到: 【想我了吧】 “嗯。” 陈极点了点头。 如此直球,反而让钢笔的动作一滯。 “我还有挺多话想和你说的。” 陈极喃喃道,关於画皮鬼,关於钢笔忽然的休眠,还有最重要的..... “废料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他摸了摸笔身,上面被砸了个坑,嵌著那颗差点杀死陈极的废料。 【不会】 【挺好看的】 【以后它要是脱落了,说不定会有变化】 “变化?” 【变成诡物】 【等等】 笔帽点了点废料。 【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 陈极没有说话,关於这些发光物,他確实有些猜测。 【“本质”】 【你见到的所有诡物,里面都会有“本质”】 本质..... 那为什么,指引里会被称为“废料”? 是因为,这只是锻造鬼铸造的毛笔,所剩下的残渣吗? “一块废料就能化为a诡,锻造鬼到底在造什么东西.......” 陈极眼底一凛。 【我啊】 “......?” 陈极缓缓看了看手上的字,又看了看面前的钢笔。 【要不然我之前为什么会醒】 陈极混乱了。 他確实將钢笔和毛笔联繫在一起过......可锻造鬼出现的时候,钢笔明明在自己手上! 【长话短说】 【你们所看见的造物鬼】 【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道投影】 【不属於现实】 “造物鬼?” 【对】 【毛笔是我,也不是我】 【准確来说,是过去的我】 陈极更加糊涂了! “你怎么休眠一次,忽然像变了个笔一样?” 【小丑】 【在疯人院时,小丑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 【把毛笔给弄出来了】 “所以......隱藏自己的存在,和田清禾来救我,不是你操纵的?” 陈极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几秒,才猜出“小丑”应该是画皮鬼。 钢笔的意思是,它被毛笔短暂替代了意识。 【你这话说的】 【以前的我就不是我了?】 钢笔的字跡很潦草,似乎不太满意陈极的措词。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有毛笔的能力了?” 陈极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钢笔静静的。 没有回答。 漂浮在陈极面前,一人一笔沉默了。 短暂的尷尬后......钢笔画了个表情。 【^^】 【一部分】 陈极倒没说什么,他大概明白了,那只是机缘巧合下临时的能力,钢笔现在无法完全復现。 再说,就算仅仅只用了一次,钢笔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休眠至今。 不过他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 钢笔来歷神秘,又和源尸有关,绝对不是普通诡物能比的。 属於.....成长型。 不知道在过去发生了什么,让钢笔產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陈极笑了笑,摸摸笔帽,隨著第二颗星的点亮,钢笔已经能在现实中使用。 钢笔蹭了蹭陈极的手。 “你还有以前的记忆吗?” 陈极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从来没问过钢笔的过往。 笔帽转了转,似乎在摇头。 【有意识后,我就一直在復读中学】 【不过,休眠之后,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什么?” 【我还是毛笔时的事】 “......” 说了等於没说。 陈极试著追问了一下,但钢笔没有再提供更多信息。 而是飞到了陈极的腰间,將衣服顶开,露出里面的小猴。 自从钢笔回来后,小猴就没什么动静,一动不动地窝在陈极身上。 钢笔静止了。 良久,它才无法相信一般,绕著小猴盘旋,似乎在检查什么。 陈极心中一动。 小猴和之前唯一的区別,就是嘴上的髮丝,难道钢笔知道...... 他忽然感觉到胳膊上一疼。 钢笔的笔尖重重地划过陈极皮肤: 【红围巾哪来的】 【为什么】 【我没有】 第228章 陈岳潭的怪异变化 “嘶!” 陈极一下將手臂抽走,皮肤被笔尖划到破皮,传来阵阵灼痛。 把钢笔抓住,他的表情有些无奈: “不是我给它戴的!” 红围巾是六子赠给小猴的新年礼物! 而且一支笔怎么可能戴围巾...... 陈极摸了摸手臂上的划痕,真心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低下头,忽然有些狐疑地瞟了眼小猴,总觉得对方毛绒绒的脸上..... 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钢笔不再动弹,一个字也不肯再写了。 陈极嘆了口气。 “怎么了?” 一旁,许三道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没升星?” 他不知是何时恢復正常的,伸了个懒腰,没什么表情,眼神像湖水一样平静。 並没像陈极以为的那样,会为开了幽界而欣喜。 “升了。” 陈极晃了晃手里的笔。 “那它怎么还这副死样?”许三道怔了一下,戳了一下钢笔。 钢笔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笔身上,借著废料的光辉,之前被腐蚀的坑洞更为惹眼,整体看上去坑坑洼洼的。 “.....你有空给它修补一下吧。” “不行洗洗也好啊。” 许三道沉默了几秒,真诚地建议。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 许三道又给他简单地讲了几句开启幽界的经验,和他之前描述的差不多,像是做了个清醒梦,但由自己装扮梦里的世界。 当然,对別人使用时,这个梦就该化为现实了。 两人又说起沱沱山的事。 提到老阳,许三道的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我们早猜到.....最后沱沱山会塌,说不定他还能活下来。” “但这次域的指引,误导性太大了。” 域一开始就说了,收集五块废料並活到最后。 即使两人都怀疑过是否还有第六块废料,但也因为这句话,打消了猜测。 而且,【活到最后】有很多歧义。 任谁第一时间联想的,都只会是从【鬼】手里活下去。 但事实上,最危险的,却是最后一块废料。 杀死了老阳,还险些害死陈极。 “为什么.....这次域会让我们只收集五块?” 陈极茫然地喃喃道。 “就好像,篤定了我们拿不到第六块似的。” 这个问题无法再获得答案了。 因为情况紧急,许三道只来得及將小宇带走,根本没时间去找最后一块。 这块废料的主体,或许早已伴隨著老阳和丽丽的尸体,一同坠落进了地底深处。 陈极脑海中思绪纷乱。 “沱沱山的一切.....总给我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就好像我们做了很多事,但什么也没改变。” 老阳还是死了。 死的如此突然.....命运无常。 许三道望著陈极的眼睛,声音很轻:“至少我们把孩子救了出来。” 差几秒就被吞入地底的小宇,被陈极护在怀里的婴儿..... 陈极没有说话。 他甩了甩头,心里的阴霾稍微被扫清了一些。 不远处,一阵窸窣声响起。 陈极和许三道皆是一愣! 几秒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出现......正是陈岳潭,怀抱著乌苏! “你叔叔他——” 许三道瞳孔一缩。 陈极也吃了一惊,赶紧看了眼表,確认现实和域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可陈岳潭......却像忽然老了十岁一般。 短短几天时间里,整个人的状態都不对了,鬍子拉碴,满脸颓废! “出来了。” 陈岳潭的嗓音很嘶哑。 用的是陈述句。 “......嗯。” 陈极应了一声。 他脑海中对和叔叔见面时的预设.....不是这样的。 陈岳潭应该会问他们去哪了?怎么忽然消失? 但没有。 反而像知道他们进域了一样。 而且.....他根本没听见脚步声。 证明陈岳潭一直在拐角后,离他们距离很近。 甚至有可能还目睹了气球鬼过来.....可却无动於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岳潭这几天一直都待在这里么? “2025年1月15號。下午。” 陈岳潭顿了顿,才喃喃道。 “什么?”陈极愣了一下,是在说他们出域的时间? “走吧。” 陈岳潭没有解释。 他转过身,背影看上去很萧索。 “.......” 陈极和许三道面面相覷,两人都糊涂了。 陈极更是心里说不出来的不安。 总感觉他们进域这几天,陈岳潭身上忽然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默默前行著。 阴暗的通道內..... 良久,陈极才小心地提了一句:“我们进域了。” “嗯。” 陈岳潭没什么反应。 果然。 陈极已经確认,叔叔甚至不是猜测,而是非常篤定的知道他们进域的事。 “从门里进去的.....那里的空间很奇怪,全是白色,环绕著一条星河。” “是域河的反面。” “我们触碰了河水,就直接进域了。” 许三道似乎也不太適应这凝重的氛围,在旁插话道: “那里的空间——” 刚说到一半,就被陈岳潭幽幽地打断: “空间和时间都乱了,对不对?” 许三道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眼里少见地出现了一丝困惑,用胳膊肘碰了碰陈极。 “叔叔.....你怎么知道?” 陈极目光一凝。 陈岳潭没有回答。 几秒之后,他沉沉地嘆了口气: “以后不要再进那条河了。” “为什么?” 陈极立刻追问,下一秒他才意识到,陈岳潭说的是“以后”。 “对你不好。” 陈岳潭简单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陈极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叔叔此刻心里很乱。 他不禁开始怀疑,陈岳潭是不是也进了那道黑门,触碰了星河。 但陈岳潭没有髮丝.....又是怎么进去的? 三人各怀心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於走出锡矿的洞口。 陈岳潭眯了眯眼,似乎很不適应外头的阳光。 快速商量后,他们確认锡矿已经没什么可探索的了。 从之前在锡矿获得的地图可知,滇南大墓有三个门,分別在: 韵县,已关闭。 个旧锡矿,但出了问题,进去后直通星河。 还有最后一个..... 地点在莽市。 第229章 王先生 回到市区。 离开大山后,陈极的手机终於恢復了信號。 因为突然没了音讯,群里的信息已经99+,越猜越离谱,看的陈极眉头紧皱。 杜听风怀疑他是不是进域了。 菲儿认为时间不对,已经断定许三道是公司的骗子,將陈极绑走了。 左世明更是通过科技手段,发现陈极的手机已经失去信號几天,消失地点还在大山深处,话语间颇为悲观。 【极:不小心进域了】 快速报了个平安,陈极解释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便开始瀏览自己发的帖子。 果不其然..... 全被封了。 陈极没有太大意外,这些帖子全是他在各个社交软体上发的,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使用假ip,以免被曾贵川追踪到。 帖子的內容,自然是2011年的春城杀人案。 陈极將当年的惨案复述了一遍,提及曾贵川,並寻求当年亲歷者,希望获得一些线索。 换了不同的方式发了十几条。 只有一条发在本地小论坛的没被刪,还是因为陈极措词非常隱晦,几乎算是在暗示。 但也没获得任何回復。 个位数的点击量,证明这个帖子至少没被屏蔽。 “呼.....” 陈极重重地嘆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著一边的许三道,正在凝视著车窗外的春城市区。 “你之后要去哪?” 陈极想了想问道,早在之前,许三道就委婉地提出他不和叔侄俩去大墓了。 “烟京。回家过年。” 许三道疲倦地揉了揉眼,没多说。 陈极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之前从没听过许三道提起他是哪的人。 “.....好吧。” 陈极没有多问。 自从出域之后,陈岳潭的状態一直不对劲,他们之间的气氛亦变得沉重。 可能许三道待的也不太舒服。 在春城市区待了一夜后,许三道离开了。 补充完物资,陈岳潭带著陈极和乌苏,踏上了前往莽市的道路。 莽市坐落在滇南西部的横断山脉上,接近边境,离缅甸不远。 开了六个小时之后,驶过澜苍江大桥,迎面便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公路时不时就会出现陡坡和急转。 天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湛蓝,无尽的白云几乎就在车顶之上漂浮。 这里的海拔已经不低了。 陈极坐在副驾驶,静静凝望著窗外的景色,感到一阵恍惚。 前一天他还在沱沱山区里,白雪茫茫,天色灰暗,感受的只有凛冽的寒风和压抑。 转眼间,就到了四季如春的滇南。 “我们先在市区待一晚。” 陈岳潭说道,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昨夜他们已经研究过地图,判断大门在莽市周边大山的一处原始丛林里,那片区域不对外开放,没有任何维护和设施。 出於安全考虑,最好等天亮了再进去。 很快就抵达了莽市。 晚上,陈岳潭接到了田清禾打来的电话。 之前询问的事有了结果。 田清禾找到了一份残缺的记录,证实当年確实有十三局(原特域所)的研究人员来过春城。 只是这名研究人员已在多年前於域中死去。 【档案记录-春城人皮案】 【单位:特殊灵域研究所】 【记录人员:蒋磊(编號0113)】 【日期:2011年10月29號】 【地点:滇南省春城市】 【引言:滇南方面於10月中旬通报此案,七日后我被指派前往春城调查。】 【案情描述】死亡人数:12 【从所有案发现场照片来看,死者死因统一,均为身体內所有器官和血肉消失而亡,只剩下一副人皮。】 【人皮表面均完好无损,未见伤口。】 【但其中有三幅,发现时人皮仍在微微颤动,似乎未完全失去活性。】 【最后一名受害者,铁路员工朱宏(化名),15號午间仍被目睹工作,当夜其人皮就被发现,在所有受害者中案发-被发现时效最快。】 【尸检时,朱的人皮尤为怪异,不仅仍在蠕动,甚至在失去所有器官之后,仍能发出囈语,然而模糊不清且是方言,无法辨別具体內容。】 【这一异常於六个小时之后消失。】 【註:藉助“觅灵珠”,我排除了幽界失控和诡物这两个因素。这直接降低了凶手为入域者的可能性。】 (第二页的照片) 【一名姓罗的辅警联繫了我。】 【罗警官一直在私下调查此案件。】 【朱宏案发当晚,因人手不足,罗亦参与了现场维护,並负责搬运朱宏的人皮。】 【罗声称听清了朱宏彻底死亡前的囈语。】 【大部分囈语是在喊痛、叫娘,但罗留意到了部分有效信息: 凶手为两个人(鬼?);一个没有脸皮,行为举止浮夸。 另一名为中年男性,身形肥胖,最近在新闻上出现过。】 【以下为我和罗警官的具体谈话记录】 ...... 这一页便写到这儿,田清禾只拍了这两张纸。 “他说这是唯一剩下的文件。” 陈岳潭將照片发给陈极:“能帮到你吗?” “嗯。” 陈极点点头,陷入思考之中。 这份残缺的文件信息量极大! 第一,这证明了曾贵川確实在进行实验! 这些人皮,隨著时间推移,逐渐產生了变化。 最开始,还是死尸状態。 后来的人皮產生了活性。 到春城最后一个受害者时,朱宏更是在变为人皮后的一定时间內,还保留著说话和思考能力。 最后.....便是锡矿那半人半鬼的保安,吴金宝。 甚至在十多年后,他的人皮还能说话,还能求助。 而始作俑者,正是曾贵川。 “新闻.....” 陈极眉头一皱,看来那时,曾不仅有锡矿一家產业。 2000年,曾已经从沱沱山煤窑捞了第一桶金。 能上新闻,那么曾贵川在2011年就已经发达了。 不再思考曾的背景,毕竟,曾贵川现如今已经成为能源巨擘,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更为关键的是这两页纸的最后一段话。 当时果然有人协助曾贵川......根据锡矿里发现的信件,此人应该就是那名“王先生”。 新的问题隨之而来: 王先生,到底是人,还是鬼? 没有脸皮。 陈极想像出了一副血肉模糊的脸,猩红的肌肉、血管和神经都暴露在外,嵌著两颗永远无法闭上的眼珠。 顶著这么一副脸,动作幅度却很“浮夸”。 像戏剧演员一般? 逐渐,陈极在脑海里勾勒出了王先生的形象。 第230章 【墓·婴】原始森林 將自己的推测一一记录下来。 关了灯,陈极在黑暗中静静地闭上眼,什么也不再想。 屋里寂静无声。 叔叔和乌苏在另一张床上。 难得的不再担忧、提防;陈极很快便睡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旁边的床上,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嘆。 外面夜市的灯光照进屋里,打在陈岳潭的脸上。 他的眸子里夹杂了很多情绪.....悲伤,留恋,决绝。 但唯独没有一丝后悔。 陈岳潭转过头,看著乌苏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对不起。” 乌苏小声地嘟囔道。 他在说,陈岳潭在门后经歷的事。 陈岳潭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睡吧。” ......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朗,白云悠悠。 三人驱车离开市区,行至山脚,已经没了路,又徒步爬到山腰。 这时,陈极才看见那大片的原始森林,黑压压一片,四周皆是巍峨峰峦,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任何人烟。 这反而符合陈极对於墓门的猜测。 他们越过这座山,隔著一条小溪,另一边便是林立的巨木,幽深无比,藤蔓野蛮生长,被灰白色的雾繚绕,不知是潮气还是烟瘴。 进入这片密林的一瞬间,陈极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湿气,瞬间侵入他的骨头缝里。 他默默地跟著陈岳潭,环顾著四周,有些迷惑。 在原始丛林里,地图已然没用。 走到一棵云杉下,陈岳潭停下了脚步,说是在等下一个指引。 吱哇! 一声尖锐的嘶吼在三人头顶炸响! 陈极一惊,立刻抬头看去。 深绿色的树叶之间,一只猴脸,猛地露了出来,五官全挤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狰狞。 灰白相间的皮毛,如同香肠一般的厚嘴唇..... “滇金丝猴。” 陈极喃喃道:“这是它的领地,它在威胁我们离开。” 话是这么说,但陈极没有动弹,陈岳潭也是。 陈极静静站在树下,一手插兜,轻轻抚摸著什么。 小猴玩偶有些狂躁。 “跟著它。” 乌苏忽然说道,原本黑洞洞的瞳孔里,突然光影流淌。 这就是指引? 陈极心中微动。 几秒之后,枝叶坠落,金丝猴跑走了,但速度很缓慢。 不是因为在刻意等待陈极几人..... 而是因为,它左边的胳膊,像是被砍了一般,由根部齐齐截断! 这明显不是同类所为,因为断口太过於齐整。 “是谁伤了它?” 陈极的心中,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丝猴的路线通向密林深处,越往里走,气温便越低,日光也逐渐被树冠所遮挡。 林子里极为昏暗,万籟无声,唯有脚踩过树枝的嘎吱声。 忽然,陈岳潭猛地抬起了头,神色警觉,一下將陈极护在身后!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身体瞬间紧绷: “有人在附近。” 陈极心里一紧,立刻环顾四周...... 但,什么也没看见。 准確来说,是肉眼范围內,他没有见到一个生物。 除了那只行动缓慢的金丝猴。 陈极刚想询问,眼睛就猛地睁大! 他的后背,就在此刻,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极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没有声音,也没看见人影的情况下...... 陈岳潭会如此確定周围有人了。 因为,他的后脑勺一阵发麻,如同被千万只细针扎著一般—— 这种感觉很熟悉。 有人在盯著他。 那个人在他背后。 可他在刚刚扫视的过程中......却完全没有发觉。 就在同一时刻,陈极忽然听见..... 一声很奇怪的声音。 咕。 像是谁在打嗝。 声音很闷。 他猛地就要扭过头去,然而,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一下卡住了脖子! “不要回头。” 是陈岳潭,脸色极为严峻。 他和陈极保持著同一方向,面朝前方。 “跟著猴子的方向走。” 陈极感觉到陈岳潭的手很凉。 此刻他已经確定,陈岳潭就在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们身后的绝对不是人。 也不会是普通的鬼。 啪嗒。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跟著树上的猴子,往前走著。 四周极端安静,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极能清晰地听见..... 林子里有三道脚步声。 那东西一直跟著他们。 不同的是,他们的脚步声,是啪嗒,啪嗒。 那一道,是哗——哗.....就像纸扫过树叶一般。 咕。 那道闷响又出现了。 逐渐扩大,靠近,几乎就是贴在他们耳边一般—— 变成憋不住的咯咯笑声。 陈极瞬间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瘙痒,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別看!” 陈岳潭重复道。 他的脚步加快,一把將陈极拉到身前。 陈极手上的瘙痒感终於消失,一同不见的,还有那股被人窥视的怪异感。 不知道走了多久...... 路越来越陡,腐烂的树殖软烂黏糊,让鞋底一阵打滑。 又涉过一条浅浅的小溪。 头顶,金丝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歇息。 一线许久不见的阳光,忽然照在陈极的脸上,暖烘烘的。 “.....呼。” 陈岳潭同时止步。 乌苏开口:“它走了。” 陈极的心里骤然放鬆,原来这附近树木不多,树冠相对稀疏,才让阳光能够投射进来。 另一边,陈岳潭回头看了一圈,確认道:“暂时没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极扭过头,看著来时的路。 三串脚印。 其中一对,被截断在了溪流对岸。 陈岳潭没有回答,反而眼神一凝,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手? 陈极一怔。 他看向自己的手,身上忽然一阵发寒! 他甚至自己都没感觉到。 不知何时..... 陈极的左手,紧紧握成拳。 里面.....是一张揉成一团的纸。 他根本不知道这纸从哪来的,是什么时候被塞入了他的手中,又被合拢! 纸破破烂烂的,边缘泛黄。 这是一张黑白色的..... 【寻人启事】 【岩凯,男,傣族。身高1.75米,26岁。 莽市德宏村村民。 於2007年11月3號清晨进入山区,失踪至今。】 下面是张黑白列印的大头证件照。 年轻男子直愣愣地盯著镜头,脸庞瘦削,颧骨高耸,复印纸的特性让他的眼珠子看上去特別黑,嘴唇也是一样。 像遗照一般。 这张照片让陈极心里毛烘烘的。 他注意到,陈岳潭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叔叔,你认识这人?” 陈岳潭摇了摇头。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才说道: “我们背后的鬼东西.....就是这个。” 这话说的很奇怪,不是“就是这人”,而是“这个”,陈岳潭更像在描述一个物品。 “什么?” 陈极追问道。 陈岳潭指了指这张寻人启事的照片,缓缓说道:“我扭过头时看见了它的脸.....一模一样。” 陈极有些困惑:“你是说,他长了岩凯的脸?” 陈岳潭摇摇头。 他將寻人启事撕开,只留下一片正方形的纸,刚刚好是这张黑白色的证件照。 “我的意思是,他的脸是这张纸。” 陈极愣住了。 他看著陈岳潭將手里的照片稍微弯了一下,覆盖到树上。 “你见过纸人么?就是那样。” “它的脸是从寻人启事上撕下来的。” 第231章 【墓·婴】阴木 陈岳潭想了想,將陈极的钢笔借来,草草在纸上画了个形状。 这是他在回头那两秒看见的生物。 既不是人,也不是常见的鬼。 手臂到脚,都由一张张如同经幡般的纸组成,据陈岳潭说,那些应该都是寻人启事。 是不同人的寻人启事。 而脸的部位,只有一张单薄的黑白照,隨风飘荡著。 陈岳潭將岩凯的照片拍在了他画的人形最顶端。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回头时,它在笑。” 他用钢笔在岩凯嘴边画了两道,勾成一张诡异的笑容。 “之后....这张纸上的脸,就变成我了。” “不过还没变完,我就转头了。” 陈极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立刻瞟了眼陈岳潭,又看向照片中岩凯无神的黑色瞳孔..... 就差那短短几秒,眼前活生生的叔叔,就会变成列印纸上一张画质低劣的照片。 甚至文字,也可能变成: 【陈岳潭,男,32岁.....失踪。】 难怪叔叔会一直强调,千万別回头! 陈岳潭注意到他的眼神,语气很平静: “没事,我反应还算及时。” 他大概讲了一下,以当时的速度,只要和纸脸鬼对视超过5秒,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就会完全变成自己。 后果不言而喻。 或许是被替换,或许是失踪。 这只鬼身上那么多寻人启事,或许都是被它害死的对象。 陈极思忖道: “我猜,鬼之所以没跟来,是因为我们刚刚涉水了。” “纸过不了小溪,会被泡烂。” 他想起那双极浅的脚印,被截断在河流对岸。 陈岳潭轻轻点了点头。 “对,所以在水流边会相对安全。” “不过,不要掉以轻心,这里不一定只有一只鬼。” 陈极应了一声,他也有同样的猜测,因为......他们还没来到墓门前。 只是在森林外围,就见到纸脸鬼。 深处必然有更诡异的生物。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张被塞到他手里的寻人启事! 陈极自己都没发觉这张纸,如果不是陈岳潭眼神敏锐,他说不定会一直握著,直到墓门。 到那时...... 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陈极立刻將纸撕碎,扔进了小溪,亲眼看著纸屑溶於水中。 一阵凉风吹来。 陈极更是感觉到,那线树冠间的阳光,在慢慢变暗,已经不再像之前一般温暖。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吱哇! 树上的金丝猴勾住枝干,盪向前方。 “乌苏,你能看见还有多远么?” 陈岳潭跟著猴子慢慢地走著,看向怀里的小孩。 “很快。” 乌苏只回了两个字。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入睡,只在初进森林后告诉陈岳潭,这个墓门和另外两扇不同,四周死气浓重。 他只能看见方向,以及一些“指引”。 “下一个指引是什么?” 陈极问道。 “庙。” 庙? 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怎么会有寺庙? 陈极若有所思。 稍微懂点民俗的人都知道,野庙不能进,因为里面长久没有人烟,阴气极重,祭拜的往往不是真神仙,而是鬼怪。 也有可能..... 乌苏说的,本就是给鬼修的阴庙。 十几分钟之后。 陈岳潭眉头微皱。 之前所在的密林里没有丝毫人跡。 但,从刚刚开始,路边便出现了一些碎砖瓦砾。 只是上面已被覆盖了厚厚的苔蘚,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快到“庙”了。” 陈岳潭止住了脚步。 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灌过四周的树木,与此同时,陈极忽然浑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无比彆扭! 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树木。 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生態环境下,他们面前这一片土地,居然只生长著四种树! 而且品种完全不一样! “柳,桉,柏,槐。” 陈岳潭嘖了一声:“鬼树.....一类一排。” 这是四种阴气最重的树,多生长於墓旁、阴沟处。 若说这没有人为干预,那必然不可能。 但这些树都至少百年了。 离陈极最近的柳树,绿到发暗,柳枝极长,黑压压一片垂在地上。 远远看去,如同女人的长髮一般。 哗! 头顶上的树枝突然猛烈地摇动,金丝猴居然在倒退! 同时,它滑稽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极为明显的情绪。 恐惧。 它害怕这片区域! 这不禁让陈极心中一沉,再次回想起了,金丝猴被斩断的左臂。 “嘶——” 一声尖叫,隨风飘来。 “它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很后悔。” 不知为何,陈极读懂了金丝猴表达的意思。 “你还懂猴语?” 陈岳潭有些吃惊。 陈极摇了摇头,他只是在猜测,不过应该猜对了。 乌苏没有说话。 那么金丝猴的指引,看来就是把他们带到这里,任务已经完成。 依旧是陈岳潭走在前面,两人逐步深入鬼树林。 越往前走,路边的断瓦就越多,地上杂草丛生,不知多少年未有人踏入过。 陈极还在想刚刚的纸脸鬼。 那张被塞入手中的寻人启事。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被人挖了个坑,即使他已经避开,也控制不住地去想.....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思索中,陈极忽然一怔。 下一秒,他来不及大喊,只是在极短的速度內往前伸手,將叔叔推到一边! 陈岳潭的身子猛地紧绷,但没有扭过头,而是沉声喝道: “怎么回事?” 陈极目光凝重,先没回答,而是从兜里掏出小猴,让其攀在自己头顶。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道: “柳枝动了。” “有鬼在我们头上。” “不用管我,继续走,我帮你看著。” 就在刚刚那一秒內.....陈极亲眼看见。 一条幽绿色的柳枝,无声无息地从他们头顶垂了下来,要扫过陈岳潭的头顶! 失败之后,便立刻被抽了回去。 与此同时,陈极感觉到身上如芒在刺,被一股怨毒的视线注视著。 这束视线来自於他们头顶的树冠! 第232章 【墓·婴】三盏火 陈岳潭目视著前方。 他的经验比陈极丰富的多,听完陈极的话后,立刻意识到了鬼的目的。 灭阳火。 俗话说,人有三盏火,一盏在颅间,两盏左右肩。 说的就是位於头顶,两肩的三盏灯火,只要不灭,人气就不会消散。 一旦全灭,就离被鬼害死不远了。 陈岳潭没有贸然抬头去看,因为已经有纸脸鬼的教训。 把此事告诉陈极后,他的步伐骤然加快,时不时便往旁边侧身。 而他怀里的乌苏,脸比以前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双眼紧闭。 自从进入原始森林,乌苏就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沉眠,只在特定时候睁开眼,提醒他们新的指引。 只有陈岳潭知道..... 这不是坏事。 伴隨著刚刚的突变,四周的气温忽然降低,不知道是树枝在无风自动,还是因为別的什么..... 哗—— 哗—— 一阵窸窣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没有任何预兆,乌苏忽然睁开眼,瞳仁比井水还黑。 “继续往前走。” 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却並没有闭上。 陈岳潭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身形就瞬间僵硬,眼睛几乎无法从乌苏脸上挪开! 他很清楚地看见..... 乌苏红润的嘴唇之间,那道微微张开的缝隙里,一道白光闪过。 是眼白。 一只眼睛,在乌苏的喉头处转动著,窥视外界的一切! 陈岳潭没有说什么,推了一把乌苏的下巴,將嘴合上了。 怀中传来温热的触感,乌苏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翻了个身,依偎进陈岳潭的怀抱里,脸紧紧贴著他的胳膊。 一人一娃保持著默契。 谁也没提起那只眼睛的事。 乌苏再次陷入沉眠。 直到一缕光线,终於照在陈岳潭的脸上。 视线豁然开朗,他终於走到这片阴森鬼树林的边缘! 陈岳潭眯了眯眼睛,树林里太暗,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座破败的寺庙就在前方不远处。 窸窣声逐渐消退。 “叔叔.....” 取而代之的是,陈极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出不去了。” 陈岳潭目光一凝! 他没有回头,而是立刻询问道:“怎么回事?” “我的左肩刚刚被谁拍了一下。” 顿了顿,陈极才说道,声音很轻,能听出来是在强行保持冷静。 “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的四肢被人用链子捆住了一样,一步都走不了。” 陈岳潭的心里瞬间一紧。 难道只要灭掉一盏阳火,就逃不出这片森林? “你的手和腿都还在,对吧?” 陈岳潭確认道。 “嗯,应该是我被魘著了......” 扑通! 一阵重物坠到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陈极推测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著,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等等!” “叔叔,有东西掉下来了,在我后头,拿著把长刀——” “他过来了!” “肩上,肩上扛著条腿,全是血,新鲜的......” “我知道了,他要把我的腿也砍掉!” 陈极的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变为深深的绝望! “完了!” “我动不了,怎么逃!” 陈岳潭的鼻腔,顿时被浓浓的血腥味充斥。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道: “你离我多远?” “一米!”陈极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陈岳潭动了。 但没有扭头去看。 也没有转身。 而是將头压的很低,平视著自己的鞋面,一步步后退。 ..... 十分钟之前。 窸窣声响起的同一刻。 陈极的背上忽然一沉,腰瞬间被压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背一般! 颈间传来痒意,像是髮丝拂过他的脖子。 “呼.....” 有人在对著他的左耳边吹气。 一颗圆滚滚的重物,压在他的左肩之上。 肩膀瞬间如同被冰凉的河水浸湿一般,骨头缝中又冷又痛。 那一刻陈极知道,他左肩的阳火...... 灭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超过两秒,连小猴都没反应过来。 陈极很確信,他在背著一只鬼,鬼的头颅就靠在自己左肩,但他没法回头! 因为,只要一回头,往左会和鬼直视。 往右,右边的阳火又会被吹灭! 而更为恐怖的是..... 伴隨著一盏阳火的熄灭,陈极瞬间被一团雾气所笼罩,白蒙蒙一片,让他无法再看清前方的陈岳潭! 他只能背著鬼,极为缓慢地往前走去。 十几次呼吸之后,他终於看见了陈岳潭的身影,呆站在原地。 “叔叔!” 陈极立刻喊道。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这不禁让陈极一怔,仔细看时,他双眼瞬间一凝。 陈岳潭的头高高抬起,在仰视著树冠。 “.....叔叔?” 陈极止住了脚步。 他的左肩已经酸到接近麻木。 几秒之后,他才听见,叔叔若有所思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什么?” 陈极愣住了。 “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陈岳潭轻嘆了一声。 找错了方向.....? 陈极有些困惑,听见头顶,传来哗哗的声响。 “对。”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陈岳潭指了指树冠,语气听上去如释重负。 陈极下意识就要抬头..... 但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眼里一闪而过的红光。 【死】 意识到十秒钟之后就会死,陈极的身体,瞬间僵直。 他原本微微抬起的头,也立刻低了下去。 “快看啊!” 前方,陈岳潭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 陈极没有吱声。 他將钢笔拿了出来,轻声问道: “我头顶上,到底是什么?” 十几秒后,陈极望著自己手臂上的简笔画..... 黑压压的树叶之间,藏著一道人形的东西,蹲在树枝之上。 没有五官。 旁边写了几行小字: 【手里提著刀,上面全是血】 【脸是一张空白的纸。】 陈极的脚步止住了。 他的视线內出现一双腿,似乎正是之前的陈岳潭。 藉助笔身的反光,陈极快速地瞟了一眼—— 隨即將钢笔一把收入兜中。 默默地低著头,往前走去。 人类的大脑很奇特,第一眼看某些东西时,会自动纠正它不符合常理的一面。 比如,陈极在雾气中刚见到陈岳潭时,很確信对方面对著自己。 他清晰地看见了叔叔的脸。 但现在回想起来,陈岳潭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能转头,否则会吹灭阳火呢? 而且..... 陈极的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刚刚看见的一幕。 “陈岳潭”的脖子上..... 分明是一张列印劣质的黑白照片。 扑通。 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重响。 那只提著刀的鬼,下来了。 第234章 【墓·婴】来时路 陈岳潭一步步后退著。 低垂著头,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自己的鞋面。 “叔叔,它来了,它来砍我的腿了!救救我!” 怀里的孩子不安地扭动。 “醒了?” “那不是你堂哥。” 陈岳潭轻声说道。 铁锈味扑鼻而来......有人在流血。 “好疼——它抓住我了,我的腿!” “叔叔,救我!” 陈岳潭没有说话。 他的身形时不时左右晃动。 每一次,都恰好避开上方突然坠下的柳枝。 乌苏的眼睛半睁不睁,似乎很疲惫,靠最后一点体力撑著。 “求你了......回头啊,叔叔!” “回头!” “回头!” 隨著距离的接近,“陈极”痛苦的嘶喊声逐渐放大。 陈岳潭极为专注地倾听著身后的动静。 刺啦—— 金属摩擦过岩石,发出一种如同指甲抓黑板般的滯涩异响。 离他很近。 確实有这只鬼啊..... 不过,没有肢体被刀砍断的声音。 陈岳潭无声点点头。 哗—— 哗—— 似乎有纸被风吹响了。 ...... 陈极止住了脚步,凝望著前方。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他不知道真·叔叔那边怎样,现在在哪,但他可以確定,叔叔绝对会返回来救自己。 这片鬼树林极为有耐心,没有在他们刚进林子时动手。 而是等到快到边缘时,出其不意地袭击。 自己这边至少有三只鬼,又被困在迷雾之中。 第一只,是他背上的柳叶鬼。 陈极能感觉到,后颈时不时一阵瘙痒,这只鬼身上的不是头髮,而是柳条。 熄灭了他左肩的阳火,但仍未满足,依旧在不停试探著,想灭掉另外两盏。 幸好,小猴现在还能勉强守护住。 失去一盏阳火之后,陈极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变,身上冷的发抖,这是因为人气在缓缓外溢。 第二只鬼,就是陈极路过的纸脸鬼。 这只鬼..... 偽装成了叔叔。 此刻依旧站在原地。 並诱骗陈极抬头,看见树冠上隱藏的最后一只鬼。 也是.....这场迷雾里,最大的厉鬼! 提刀鬼! 他能清晰地听见,那柄长刀,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雾气氤氳,现在陈极的目標只有一个: 离开这里。 同时要避免触犯禁忌: 不能回头、不被拍肩、不看纸脸。 如何逃出去? 迷雾又为何出现? 陈极大脑疯狂运转,思索之间,他的脚下咔嚓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 陈极的目光猛地一凝。 他的脚缓缓挪开,下面露出了半截长满苔蘚的台阶。 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断裂,如果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瓦片。 陈极对这块石阶印象很深.....因为这树林里並没有建筑,石台阶明显是被人砸了后丟在这里的。 但,让他毛骨悚然的是...... 他是在来路时看见这块石头台阶的。 同时,陈极非常確信,这就是同一块。 这只能证明一点..... 他在走回头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微微抬头,他能看见前方不远处,迷雾似乎稀薄了一些,隱隱透出一抹绿。 那是这座森林的入口。 想了想,陈极將钢笔放了出来。 钢笔继续往前飞,而他则一步步开始后退。 身后,提刀鬼磨刀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证明,它並未离去。 如果陈极赌错了,他將在没有钢笔的情况下,直接撞上提刀鬼。 一分钟之后..... 钢笔回来了。 身形很彆扭,似乎翻了个面。 但由於它只是支笔,所以没什么太大影响。 一行字在陈极手上浮现 【比我还阴】 【入口不远,你半分钟就能走到】 【一旦到了边缘】 【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会直接转向】 【所以从那里根本出不去】 “你还能转回来吗?” 陈极问道,给钢笔翻了翻,但钢笔总是自动回正,保持著笔舌在前的方向。 【不能】 【赶紧把我带出去】 【这样很难受!】 陈极后背瞬间一凉,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无脸提刀鬼在他身后。 一旦浑浑噩噩走到尽头,身形就会自动调转,直面提刀鬼。 而提刀鬼的脸上.....是一张空白纸。 它很有可能是纸脸鬼的变种,同样遵循【不能对视】的禁忌。 “我们走。” 攥住钢笔,陈极大概明白了。 不过,陈极心里还有个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走回头路的? 他大概有了猜测。 一步步后退。 片刻后,他退到了假“陈岳潭”身前。 对方还站在原地。 借著笔身反光,陈极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看见的还是那张黑白色的复印纸! 也就是这只鬼的正脸! 如果他是往前走的话,此刻看见的,应该是复印纸的反面! 而且鞋尖方向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就是第一只走到这只鬼旁,他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身,以为自己是在往前走,事实上在走回头路! 原因..... 陈极默然,继续后退著,这一点他搞不明白。 为何要多此一举? 是为了不让他发现,提刀鬼,其实是在前方?为了让他放鬆警惕? 还是为了,能控制陈极直面提刀鬼? 等等..... 为什么一定和提刀鬼有关呢? 陈极的脚步忽然静止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纸脸鬼的“后脑勺”。 那本应该是复印纸反面的地方。 他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那张纸是两面的。 正面是陈岳潭的黑白色照片,反面.....则是陈极。 就在同一时刻,虚空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的方向,正是纸脸鬼的正前方! “终於看见你了。” 迷雾骤然消散。 陈极的肩膀一下轻鬆,那只背在身上的鬼骤然消失。 他的大脑瞬间清明,將所有事情捋清! 拉住他的人,正是陈岳潭,是真正的陈岳潭,一直在纸脸旁边! “闭眼,跟我走!” 来不及多说,陈岳潭直接带著陈极往寺庙的方向跑去,那里其实很近。 一阵阴风传来。 磨刀声变得刺耳,那只提著长刀的鬼,居然一直在陈岳潭身边! 第235章 【墓·婴】乌苏的融合 陈岳潭面色冷静,腿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突然劈来的寒刃! 同时,脚尖轻踩地面,速度极快,带著陈极和乌苏便往前奔去。 刺——啦 陈极能清楚地听见,他们身后,长刀飞快地划过地面,似乎都要摩擦出火星,提刀鬼亦紧追不捨! 幸运的是,五次呼吸之后,两人便逃出了森林边缘。 长刀声戛然而止。 “他出不来。” 陈岳潭说道。 他没有问陈极刚刚怎么回事,而是立刻將乌苏放在地上,拍了拍对方惨白的脸。 陈极不禁双眼一凝! 乌苏的眼皮,就在他们踏出森林的那一刻,悄然闭合,身体一动不动! “等他醒吧。” 陈岳潭观察了一会儿,轻轻鬆了口气。 “乌苏到底怎么了?”陈极有些担忧:“进了森林后,他好像就一直在睡觉。”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只有在少数时候,会简单地说一两句话,提供指引。 陈岳潭想了想,道: “.....他在消化。” 原来,乌苏的异状,和那颗在锡矿找到的焦炭头颅有关。 这要从乌苏的能力讲起。 陈岳潭身上,確实没有一只诡物,因为他所有的诡物都被乌苏吞噬了! 包括他的a诡,在上次域损坏后又被修好的怀表! 乌苏能以自身成为容器收容、压制诡物,並使用其能力。 好处是副作用全到了乌苏身上,但因为乌苏的诡异体质,暂时看不出影响。 坏处是,一旦乌苏不在陈岳潭身边,或者沉眠,陈岳潭就无法使用任何诡物,包括“被动”。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险些被柳条击中的原因。 那时乌苏还在沉睡。 “总而言之,乌苏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和那颗婴儿头颅融合。” “本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但隨著我们离墓门越来越近,他的进展一下加快,融合到了最后阶段。” 陈岳潭缓缓地解释道。 “这是件好事.....毕竟,我们要进的大墓,本来就属於乌苏的本体。” 也就是那只被烧焦的鬼婴源尸。 陈极大概明白了。 不过,他更加好奇的是,既然本体在外,为何乌苏会在域里出现? 这一点陈岳潭没有给出解释。 两人默默坐在寺庙前的空地上。 离开鬼树林后,陈极瞬间感觉自己恢復了正常,身体没那么冷了。 日落西山。 金黄色的夕阳將他们的影子拉长..... 片刻之后,两人互通了刚刚的经歷。 原来,那只鬼正面假扮陈岳潭,反面还在假扮陈极。 目的是逼陈岳潭转头。 “它有两面,一面是你,一面是我。” 陈岳潭解释:“看见自己的照片没事,但和另一面对视的话,就会触犯禁忌。” 他从靴筒里里掏出一把普通小刀,上面亮著寒光,和钢笔一样能在某种程度上反射。 “走到纸脸鬼身边时,我就被那只提著刀的鬼缠上。” 陈极一怔,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在回去的路上,没再听见磨刀声。 提刀鬼的注意力被陈岳潭吸引走了。 “过了没多久,你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后面的事你都清楚。” 原来如此。 陈极点了点头。 他也將事情捋清。 左肩阳火熄灭之后,他就被拉进迷雾里,並在行至纸脸鬼身旁时,方向被调转。 之后开始走回头路。 此时他的前方,由出口变为了入口。 並藉助钢笔,確认了入口有坑。 等他再次倒退,逆著往出口走之后,再次经过纸脸鬼,才看见对方的反面,也就是自己的脸。 那时,他才算走出了迷雾。 “还没进大墓,这附近的环境就已经异化了。” 陈岳潭转著小刀,面色有些凝重。 处处皆是杀机。 陈极却想到了沱沱山。 和这里的情况.....有些相似。 同样是墓门周围的环境被鬼所侵蚀。 那一次还没进墓门,难度已经极高,这么一想.....原始森林如果变成域,也必然是9次往上的难度。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源尸。 “你没被鬼骗,挺好的。” 陈极正在思索,忽然听见陈岳潭轻轻笑了一声。 他瞬间有些尷尬。 事实上如果没有死亡预警.....他还真被骗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觉得,自己出了事叔叔都不会有事,以至於忽视了很多细节。 比如柳条就是从头顶垂下来的,叔叔又怎么可能抬头去看。 只能尬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叔叔,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 陈极大概听叔叔说了,鬼描述的场景其实和他实际经歷的差別不大。 他確实出不去,也確实遇见了提刀鬼。 刚说完,他的头就被陈岳潭轻轻敲了一下。 “自己的侄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好歹也是我把你养大的。” “而且那只鬼演的太假了。” 假? 陈极怔了一下。 纸脸鬼事实上很逼真,语气、声音都和本人一模一样。 否则陈极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骗到。 “嗯。” 陈岳潭静静凝望著地上的影子。 “你不是那种遇到事,只会求救的人。” “从小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缓慢而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般。 “......总是闷著头,想办法自己解决,对不对?” “我记得养了你之后的第一次进域,没给你留饭钱,出来后也忘了。” “你居然能一句话不吭,直到我自己发现,那时候都快过半个月了,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摇了摇头,陈岳潭拍拍陈极的肩膀: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太一根筋了,不懂得变通。” 陈极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不会告诉陈岳潭..... 当时他以为叔叔是被警察抓走,钱都被充公了。 陈岳潭失踪的第二天,他就把对方放在家里的表卖给了楼下的小卖部,换了1000块钱。 后来他知道那只表价值5万。 他不止没对生活费的事发表意见。 更在之后陈岳潭四处找表的时候,一声不吭。 这件事將葬在陈极的记忆里,永远,永远..... 第236章 【墓·婴】进庙 “嗝!” 夜色西沉,乌苏一声响亮的饱嗝打破了寂静。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看上去熠熠发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好了?” 陈岳潭把他抱了起来。 乌苏点点头,脸在篝火的照映下红彤彤的,精气神十足。 “现在我们可以去找墓门啦!” 现在? 陈极捕捉到了这个词,若有所思。 从鬼树林出来之后,陈岳潭便再没动静,天色渐黑后便在空地上支了篝火。 果然是因为乌苏。 他没和叔叔提过髮丝“钥匙”的事.....难道乌苏也能打开墓门? 消化掉源尸头颅之后,乌苏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我看见的“景象”变得清晰了,跟著猴子没有错。” 原来原始森林里其实有四处被鬼侵蚀的区域..... 分別为鬼树林。 一处不应该出现在林子里的木屋。 西方向的山谷。 关於这座山谷,连乌苏都有些不舒服,说那里只有一名“守林员”。 以及..... 洞穴。 “洞穴?” 陈极一怔,“里面有什么?” 他看见乌苏的眼睛闪过许多画面.....但最终,突然定格。 里面倒映的画面很奇怪。 像是被鱼眼镜头拍出来的一样,大部分是黑色,边角灰白,隱约还能见到一抹橙黄。 乌苏的眼皮突然合上。 再次张开时,瞳孔里面什么也没有。 “有人。穿著橙色衣服。” “我看见了他,他们也看见了我。” 陈极反应了两秒.....突然心里轰然作响! 他立刻和叔叔对视一眼,只见到陈岳潭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刚才乌苏眼睛里的一幕..... 事实上,是眼睛,和小半张人脸。 一张畸变的人脸。 就好像,有人將眼珠贴在摄像头上窥视后,被拍下的画面一般。 而乌苏在“看见”另外三处区域时,並没有遇到类似的事。 听完乌苏的描述之后,陈极推测,那是一队登山队员。 但很明显已变为鬼。 还是厉鬼。 刚刚的异变,已经说明了“洞穴”是最危险的区域,没有之一。 乌苏之所以会指引来“鬼树林”,无疑是因为这里的威胁,相对最小。 “墓门在庙里。” 乌苏又说道:“正常情况来说,你们得穿过守林员山谷和木屋,才能抵达鬼树林,从那里再进庙。” 金丝猴走错的小路,反而是最安全的路线。 不再多言。 陈极凝望著面前的寺庙。 皎洁的月光下,寺庙极为破败。 屋檐上许多瓦片,都已缺失,残留的也被附上了厚厚的青苔。 但仍从墙上残留的刻纹能看出来,这座庙宇之前被精心装潢过。 而且面积不小。 不像陈极想像中的,山野小庙。 “这座庙.....很怪。” 陈岳潭若有所思。 他指了指寺庙:“屋檐太高。” “还有,你仔细看,庙门上的那片空处,原本应该装有匾额。” “理应是座阳庙,不过......” 陈岳潭慢慢地往前踱步,直勾勾地盯著寺庙的窗欞。 “窗被人重新修过,被用石砖盖住了一部分,而且左侧少了一扇石雕窗。” 陈极仔细打量著,终於意识到,他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因为不对称! 而且,被封住半边的窗户也很奇怪,就好像刻意不让阳光透进去一般。 几人继续往前走去,到离台阶几米处时,陈岳潭止住了脚步。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轻声说道: “四阶。” 陈极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鬼树林里见到的石阶,立刻看去。 果然..... 台阶最下面一层,离地面的距离突兀地高,几乎是上面两节之间的双倍。 或者说,那下面本应该还有一层石阶! 只是被人为挖走了.... “叔叔,这里原本应该有5层台阶吧?” 陈岳潭点点头。 “对。” “我猜,不止是台阶,连这里的窗欞数量,也都是偶数。” “而正常的阳庙,这些东西的数量....应该都是奇数。” 他隨即解释道,这一点並不绝对,比如白云寺的台阶就是18级,五台山也有五处108级台阶的寺庙。 但,这些台阶的数量,都和宗教有关,具有特殊含义,並不能套用在这种普通的野庙里。 而且眼前的寺庙明显被人为改建过。 “阳卦奇,阴卦偶,这里之前应该是座普通的寺庙,之后被改成了阴庙。” 陈岳潭望著紧闭的庙门,沉吟道: “不知道里面原本供奉的是什么。” 吱吖—— 推开门,浓重的尘土味侵入他们的鼻腔。 里面漆黑一片。 陈岳潭打开手电筒,快速地扫了一遍四周。 地上厚厚一层土灰,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踏足过。 正中央摆著一方供桌。 靠近供桌,上面放了一尊香炉,里头只有厚厚的香灰。 而且..... 墙边確实垒著祭坛,祭坛后头还掛著经幡,但他们放眼望去,居然没见到任何供奉雕像! 除了祭坛和供桌之外,四周空无一物。 “这是座空庙?” 陈极心里微动。 四面墙都被刷成红色,或许是因为时间久远,顏色早已变深。 陈岳潭又往头顶照了照,看见正对香炉的樑上,掛了两只纸灯笼。 奇怪的是,灯笼是黑色的,似乎用墨刷了一层漆。 嘭! 就在这时,他们刻意敞开的庙门,忽然无风自动,猛地关上! 墨色灯笼摇摇欲坠。 陈极立刻推了一下门,但庙门如同被焊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他们被困在了庙里。 陈极不太惊讶,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找找,或许有暗门。”陈岳潭说道。 很快。 他们就发现,供桌下方的石砖有些鬆动。 轻轻一扒,就出现一条地道,极为狭窄,宽度仅容一人挤进去。 十几秒之后,几人从地道里爬了出来,下面別有洞天! 地上坑坑洼洼的,堆著十几幅画,大部分都被损坏,少数残留的也奇形怪状,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其中一幅画甚至有些诡异。 一弯猩红的月亮之中,画著两颗黑洞洞的眼珠。 旁边还倒著许多供奉用的器具、以及被被刮的牌匾..... 这属於庙里原本供奉的对象。 无论是谁做了这一切,很明显,它对寺庙的原主充满了恶意.... 或者说是仇恨。 “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 陈岳潭端详了一会儿壁画,转身看向地窖最深处。 推开土门,用手电筒往里照去—— 两人的视线顿时凝固。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雕像。 挤满了整间屋子。 第237章 【墓·婴】被褻瀆的雕像 这间屋子太小了。 小到,这些等身泥像的头,在打开门后,几乎和最前方的陈岳潭脸贴著脸! 相距不过十厘米! “1,2,3......” 陈岳潭快速地点了一遍。 二十八尊。 这是二十八星宿的泥像。 这里原本应该是座道观。 但,让他们心里一沉的是,这里每一尊泥像的头....都被换了。 根本不需要仔细检查,放眼望去。泥像脖子下的顏色和头颅根本不是一色,中间出现明显的断层。 甚至有些泥像的头是歪的。 而且..... 这些雕像没有五官。 就像,有人先把原本的头颅砸碎,又用泥巴隨意捏了个圆球,放到它们的脖子上一般。 脸上没有隆起和凹陷,只有土灰色、平坦无比的表面。 而脖子下方,泥像被雕刻的极为精致、细节,衣衫描红画彩,跟没有五官的头颅拼在一起..... 说不出的诡异与违和。 陈极手腕上的軫宿印记,就在此刻,忽然传来强烈的灼痛! 而陈岳潭也是如此! 如同有两份意志,透过印记,从另一处空间里....感到了被褻瀆! “源尸和诡宿.....难道是对立的?” 陈极的大脑轰然作响! 他其实並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改阴庙、毁雕像是源尸所为,只是脑海中不知为何想到..... 陈岳潭在获得乌苏之后,失去了幽界。 第三颗星亦被封锁。 另一边,陈岳潭眉头紧皱,但他怀里的乌苏表现很自然,好奇地张望著四周。 咕嚕嚕..... 他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异响。 声音很轻,没人听见。 叔侄二人默默地从泥像中间挤了过去。 他们很快发现,这些雕像被分为了四组,如同四叶草一般,占据屋內东南西北四个角。 陈极鬼使神差地往南方走去。 在角落,他看见一尊泥像,双手捻印,彩带飘逸,雕刻的栩栩如生。 体態更接近女性。 衣领上,被刻了一条小小的虫子。 “.....軫水蚓。” 陈极喃喃道。 他久久地凝望著这尊雕像,冥冥中有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突然..... 陈极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骤然一痒。 【你知道】 【你的手】 【一直在自己动吗?】 .....什么? 一股恶寒,瞬间沿著陈极的脊椎布满全身! 他视线缓缓下移,悚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左手紧握成拳。 右手,在悄无声息地將左手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直到完全摊开。 隨即两指一夹,似乎从掌心里.....取出了一张不存在的纸。 再机械地抚平。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陈极根本无法感知到这一切在发生。 他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观察著双手,等待下一步动作。 將那张不存在的纸抚平之后,右手立刻抬起,电光火石之间,就拍在軫水蚓雕像..... 那张平坦没有五官的脸上! 无事发生。 因为手里本就没有纸。 陈极若有所思。 原来,那张被偷偷塞到他手心里的寻人启事.....是在这时候用的。 不过他並没有被坑到,所以只是刚开始惊了一下,在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之后,反而平静了。 他大概猜测了一下。 如果刚刚的一切成功了。 很有可能,会像画龙点睛一般,鬼將附身到这些雕像之上! 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陈极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軫水蚓。 陈极知道,这和域河里的诡宿巨像並不相同,应该是人为修建的,只是对应的星宿相同罢了。 没有诡宿的能力。 不过是泥胎而已。 他和陈岳潭在此处寻觅了一会儿,最终发现,这里似乎只是存放废弃雕塑的地方,没有暗门、或者任何和墓门有关的痕跡。 但乌苏很確信,墓门就在这座庙里。 “你有没有觉得.....”陈岳潭站在一处脚底盘龙的雕像旁,若有所思: “这里头有股怪味儿?” 陈极抽了抽鼻子。 果然,他隱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还有些臭,就像什么东西发酵了一般。 很快,便瀰漫遍整个地窖。 陈岳潭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味道是从墙里渗出来的!” 他们之前都没注意,此时仔细观察,才发现四周的墙上全是层层叠叠的沟壑,远远看去,很像核桃上的纹路。 在手电筒照射之下,泛著一层薄薄的水光。 陈极从地上捡了个供具,碰了碰墙,再拿下时,上面掛著几滴异常稠腻的黄绿色黏液,看上去很浑浊。 几秒之后..... 供具接触到黏液的铁皮,被腐蚀出了几个大洞。 与此同时,一声异响,忽然响彻整个地窖! 咕—— 地面在咕嚕声响起的同时,就开始如波浪般起伏! 陈极险些被甩在地上! “走!” 陈岳潭一把將他捞了起来:“回大殿!”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墙面上的沟壑开始剧烈颤抖,紧接著,一股股如同脓浆般的液体,从墙里喷涌而出! 陈极亲眼看见,那方被刮的匾额,在眨眼之间,就被腐蚀殆尽! 宛如接触了浓硫酸一般! 陈极瞬间毛骨悚然,人但凡被溅上一滴,怕是连骨头都会被溶化! 两人火速往上爬去,但还没从洞口出来,就同时止住了脚步。 因为..... 一股异香,飘进了地道。 带著一股老木材的霉味。 就好像,有人在上面的大殿里.....点了根早已腐朽的香。 陈极的脸色骤然一凝! 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张供桌上的香炉里,一根香也没有! 只有厚厚的灰! 上面的大殿里,果然有鬼! 但他们没有別的路了。 地窖里既没有墓门,墙面还在时不时喷涌出浓酸。 只能往上走。 无声地从洞口爬了出去,两人窝在供桌的台布之下,已经非常確信,香味就是从他们头顶传来。 而且,大殿里.....亮了一些。 不再像之前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手电筒照亮。 陈极趴在供桌下头,从台布的缝隙处,小心地窥著外界。 石砖上空无一物。 没有人。 没有声音。 陈极正要退回去,忽然眼睛一酸。 一丝细弱的白色烟雾,带著腐朽的气味,钻进陈极的鼻腔,迷住了他的双眼。 可是.... 香炉在他头顶。 烟怎么会溢进桌布里呢? 陈极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直直地盯著前方,只看见四星红点,从桌布的边缘漏了出来。 有人.....將四枝香倒著伸到了桌布下。 嘎吱—— 供桌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陈极的心中轰然作响,剎那往后退去,但接下来的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 他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条缝—— 桌布的缝隙下,伸出的先是灰白色、掉渣的额头。 眉心一点硃砂。 再是两条像用炭笔画的、弯成一条缝的狭长凤眼。 然后才是红艷艷的双颊,一抹猩红的嘴唇。 这是尊泥娃娃的脸。 描红画绿,面如满月,喜气洋洋。 只不过....脸是反著的。 它从供桌上倒悬下来,將头钻进了桌布里。 第238章 【墓·婴】泥娃娃 “嘻嘻.....” 银铃般的笑声,迴荡在供桌之下。 带著孩童独有的清脆,但在这种环境下,直让陈极全身发凉! 泥娃娃顛倒的脸,怎么看怎么诡异,嘴都是用红土封住的,鬼知道它从哪儿发出的笑声! 陈极一脚踹到泥娃娃头上,只感觉到自己如同踢到钢板一般! 泥娃娃纹丝不动。 后方的陈岳潭直接將陈极拎了出去,拽到供桌外。 这时,他们才终於看见..... 大殿变了。 头上,现在是两只白纸灯笼! 可之前明明是墨色的! 要不是上面没写“奠”字,陈极都怀疑,他们进的是灵堂,而不是寺庙! 但更为可怖的是..... 只听见一声闷响,陈极看见,那脚勾在供桌上,將头伸下去的泥娃娃,嘭的一下直起了身。 隨即,猛地“砸”到了地上! 它的身体纯粹由泥巴组成,完全没有一丝弹性。 也因此,根本没有“走”的动作,而是僵直地朝著陈极二人跳来! 嘭! 嘭! 笑成弯月的眼睛旁,就像是炸开皱纹一样,泥土微微龟裂。 双手还各举著两支香! “点香不点双,这是在拜鬼。” 陈岳潭眉头一皱,正欲往后退去,忽然脚被绊了一下。 他们不知何时,逃到了祭坛之前。 陈岳潭快速瞥了一眼身后,面色骤然剧变: “走!” 然而,他却一下跪在地上! 陈极一惊,可就在此刻.....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巨力按住,只逼得他同样也跪倒在地! 离祭坛不过半米,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祭坛上是一层厚厚的灰。 这符合常理,毕竟多年未有人来打扫过。 但,在祭坛的最中央,陈极居然看见一小处洁净的区域,上面无垢无尘。 看形状是...... 一双紧紧並在一起的,孩童的脚印。 隔了一段距离,还有一双一模一样的印记。 脚同样並在一起。 这样重复到祭坛的边缘。 陈极瞬间明悟。 那是跳跃留下的痕跡。 这座庙里供奉的,正是泥娃娃! 嘭! 嘭! 泥娃娃跳到了他们面前。 叔侄二人挺著背,直直地和泥娃娃喜庆的脸对视。 陈极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同样的环境之下,对方换成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或是穿著寿衣的惨白女尸.....陈极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偏偏是一尊泥像。 一尊眉开眼笑、如同年画童子一般的泥像。 而且.....还和乌苏有五成相似。 想到这,陈极的身体骤然一震,他忽然意识到,乌苏没在他们身边一同跪著! 陈岳潭也没吱声。 陈极心里一紧,刚想扭头—— 泥娃娃的头,在陈极脖子转动的一剎那,就猛然伸到了他的脸前。 距离.....不超过5厘米。 表情变了。 眼睛不再笑到眯成一条缝,而是骤然瞪大,死死地盯著陈极! 微微上扬的嘴唇,剎那绷直。 那本来由油彩涂抹上的瞳孔,竟在此时,溢出浓浓的恶意。 陈极不再动弹。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头偏离一点儿,就会当场暴毙。 或许如同地下的雕像一般,头颅被砸碎.....脑浆流到一旁的叔叔身上。 想到这一幕,陈极瞬间感觉有些窒息。 泥娃娃直勾勾地盯了陈极几秒,才往后跳了一步。 像川剧变脸一般,再次换回之前的笑脸。 咔嚓—— 它的手高高抬了起来,左右分开,杵到陈极二人面前。 各有两支刚燃了1/4的香。 这是在示意他们取走香。 陈极面色复杂,已经知道了泥娃娃想要他们做什么。 祭拜。 三支祭神,双支拜鬼。 答案已经很清晰,拜的就是这尊寺庙的鬼像,泥娃娃本尊! 不拜完,就没法动。 这不禁让陈极想起来,在鬼故事那个域里,也曾这样拜过一次。 当时拜的是遗照。 如果三次都拜完,梁老太就会从遗照里爬出来,当场把他杀死。 陈极的心里不禁一沉,总觉得这一幕和当时极为相似,祭拜的过程必然有坑。 取走香。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陈岳潭,见到对方依旧直挺著背,双眼凝望著祭台。 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发生。 嘭! 泥娃娃跳到了祭台之上,双脚刚好踩在祭台的印记之上。 一直来到了最中央。 那道泥巴捏就的白脸,虽然在笑,但看上去极为虚假。 陈极手上的香,也在这一刻,產生了异变! 烟气在一瞬间扩散许多,一股潮湿的朽木味儿直衝鼻腔,他顿时感觉头昏昏涨涨的。 隔著迷濛的烟气,他隱约看见..... 泥娃娃的嘴巴似乎张开了一点儿。 它在吃香火! 下一秒,一股巨力就压在陈极背上,把他逼得往下俯身,头直叩到石砖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陈岳潭那边亦是如此。 只听见一阵滋啦声传来..... 他们手里的香,居然就在刚刚那一叩首之间,燃掉了1/4,现在只余一半! 陈极没有立刻抬起头。 而是望著地面。 石砖之上的香灰中.....仔细看去,混进了几块土渣。 同时,陈极感觉到,自己的额角一阵疼痛,刚刚的力道绝对將额头磕破了。 可是他没闻到一丝血腥气。 那只有一个解释..... 他的脸,在慢慢变成泥土! 陈极控制著力度,极为缓慢地抬起头,隔著蒙蒙烟雾,他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祭台上的泥娃娃,变得比之前更为逼真。 这枝香点完之时,就是他们和泥娃娃.....彻底交换的时候。 那时,泥娃娃的土身將变为肉体,而陈极二人,將变成两尊雕像。 最多再拜两次,他们就会死! 但,不拜又无法动弹! 这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必死之局。 陈极轻嘆一声,决定使用钢笔的技能。 他本想留到墓里使用的。 然而..... 就在这时,一阵微不可察的气声,从他身旁飘来。 “香往左指。” 是陈岳潭! 陈极一怔,立刻用余光瞥向陈岳潭,发现对方脸完好无损! 陈岳潭的眼珠微微偏向左方。 陈极心中微动。 第239章 【墓·婴】鬼婴头颅 下一秒,那股熟悉的巨力,再次压住陈极的背。 再次叩首。 但..... 这一次,陈极手里的两根香,却微微往左倾斜了些。 他的头重重叩到地上,香灰掉落,並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土化。 再次起身。 祭台上的泥娃娃似乎有些躁动。 但地上跪著的二人,表现没有一丝紕漏,香也確实在以一次1/4的速度燃烧。 只剩下短短一小节了。 烟气亦往祭坛上飘去。 可上一次的祭拜,並未让泥娃娃的身体变得更像人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泥娃娃的微笑僵硬在脸上。 祭拜的过程中,它在吃了第一口香火后,就没法再从祭坛上下去,否则一切都將半途而废! 还剩最后一次祭拜的机会! 这一次,推动陈极的力度变得极重,几乎像有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般。 他极度怀疑泥娃娃在报復之前的一脚。 因为一旁的陈岳潭並未受到同样的待遇。 陈极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脸重重地磕在石砖表面,瞬间眼前一。 但.....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似乎在忍耐著什么。 陈极的手高高抬起,依旧微微朝左偏了几度。 刺啦—— 最后一节香,也在此时,燃烧殆尽! 那股禁錮他们的力道,顿时消失。 陈极猛地抬起头来,额角的土渣快速脱落,露出里面原本的皮肤! 他和陈岳潭的视线,齐齐投向祭台左边的.....经幡。 由樑上垂到祭坛。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长长的布条后面,露出半张小孩儿的脸。 猛一看,居然和泥娃娃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经幡后的这张脸,明显属於人类,表情活灵活现,此刻嘴角微微勾起。 是乌苏。 他不知何时窜上了祭坛,躲在经幡后面! 从始至终,陈岳潭一直祭拜的不是泥娃娃.....而是乌苏! 烟气確实飘向了祭台。 但,绝大部分,都被乌苏吃了。 陈岳潭的表情古井无波,早在桌子底下窥见泥娃娃的一瞬间,他就將乌苏推了出去。 乌苏和泥娃娃长的太像了。 同样长的很喜庆,同样是眉心一颗硃砂痣。 再加上大墓的主人鬼婴,也就是乌苏的本体。 这三者之间,必然有密不可分的联繫。 如果泥娃娃能被祭拜,由鬼婴心臟而来、又吃了头颅的乌苏.....凭什么不能? “嗝!” 乌苏晃晃悠悠地从经幡后走了出来。 泥娃娃极为仇恨的视线,瞬间从陈岳潭二人身上,转向了乌苏! 嘭! 一个眨眼之间,它就跳到了乌苏身旁,紧接著,一股响彻大殿的刺耳啼哭,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哇——” 陈极瞬间鼻血狂涌,感觉到五臟六腑似乎被扭转了一般,传来揪心的疼痛! 一旁的陈岳潭,也是面色煞白! 啼哭声乍一听很委屈,但事实上充斥著强烈的霸道和无理。 就好像.....不达到某个目的,哭声就绝对不会停止。 在这股啼哭声中,陈极的心里忽然產生一股无名怒火,打心眼里地感到烦躁、痛苦.....让他想把自己的头颅生生拧掉,再也听不见这道哭声! 在这个念头產生的一剎那。 他的手,自然而缓慢地朝著自己的脖子伸去..... 乌苏对哭声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他看见了下面陈岳潭的面色很糟糕,也看见了陈极扭曲的表情。 他的眉头瞬间皱起,似乎生气了一般.....张开自己的嘴。 台下的陈极,眼神猛地凝住。 他的全身都在这一刻寒毛直立,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比泥娃娃恐怖至少十倍! 一颗小小的炭黑色头颅,乾裂、焦化、如同被火烤过。 从乌苏的嘴里挤了出来。 下一秒..... 这颗头颅就轰然变大,几乎和泥娃娃一般高,嘴裂开到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 这张嘴是嵌套的。 宛如镜子照著镜子一般。 里面是层层叠叠,同样张开的焦黑色巨口,嘴套著嘴,无尽循环! 无数的牙齿泛著白森森的光! 最尽头是一片漆黑,如同深渊。 咔嚓。 头颅將泥娃娃吃掉了。 紧接著,一下缩回到乌苏的嘴里。 这..... 陈极心神俱震!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手恢復了正常。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叔叔,不知道乌苏既然有这种bug般的技能,他们为何还要在这儿和泥娃娃周旋这么久! 陈岳潭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他几步往前走去,將乌苏抱在怀里,开始仔细检查。 “咯咯.....” 一阵婴儿的嬉笑声,带著强烈的恶意,从乌苏肚子里响起。 陈极面色一凝。 这声音明显不是乌苏发出的。 他忽然感觉到.....这个技能,似乎更像把双刃剑。 乌苏和鬼婴头颅的关係,真的只是融合吗? 还是.....一方更强,另一方就会被压制? 乌苏没有给出回答。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怪,脸部极度扭曲,阴冷地瞥了一眼陈岳潭。 下一秒,隨著乌苏捶了一下自己肚子,这股诡异的表情又剎那消失。 陈岳潭並没注意到。 但陈极看见了。 他在这一刻,確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鬼婴头颅和乌苏,就是在爭夺身体所有权。 不过现在乌苏似乎还在上风,或许是因为陈岳潭给他餵过不少诡物的原因。 但鬼婴头颅吃完泥娃娃之后,无疑也变强了几分。 “它哭,你也哭不就好了。” 陈岳潭无奈地看向乌苏,他一直都不想让鬼婴出来。 “我想让它死。” 乌苏清脆地说道。 “....行吧。” 陈岳潭嘆了口气。 隨即乌苏解释道,鬼婴头颅並不是隨时都能动用的。 它只会在有好处的情况下,才会出来。 正因如此,每一次鬼婴头颅出来,都会导致乌苏压制它的难度加大。 “泥娃娃死了.....” 陈岳潭沉吟道:“但墓门並没有出现。” 泥娃娃被放在庙里,明显代表了源尸的意志。 很久很久以前,在源尸还未乾涸之时,被派来守门。 “寺庙的问题,应该还没有结束——” 陈岳潭的话刚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唰。 缕缕微风飘过,掀起阵阵凉意。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明显的被窥视感,忽然出现! 有什么东西.....在看著他们! —————— 截止到0点,调查结果为: a:24票 b:7票 c:47票 明天开始改为晚上7点更新啦!(註:26號晚上7点) 第240章 【墓·婴】画 【第二章晚上7点发,慢慢过渡】 泥娃娃已经被吞噬,屋內只剩下他们三人! 这股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又是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陈极忽然看向四周深红色的墙壁。 “叔叔.....” 他有些不確定地说道,几步走上前,俯身仔细观察著。 下一秒,陈极確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大殿的墙壁也有问题。” 墙面的顏色,在慢慢变亮,从暗红转为血色! 与此同时,墙壁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蠕动著,时不时冒出几颗气泡又破灭。 亦是坑坑洼洼的。 陈岳潭刚想走过去看看,突然身形瞬间急转! 唰—— 天板上突然凭空掉出一块灰白色的墓碑,朝著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砸去! 嘭! 发出一声巨响。 溅起一地灰尘。 这一切几乎是瞬间发生。 如果陈岳潭没提前闪躲,他的头颅,此刻已被砸成肉泥。 陈极的反应极快,叔叔已被袭击,下一个便是他! 顿时往前一扑,下一秒,同样的石碑,便砸在了地上。 “別站在原地!” 陈岳潭立刻大喝一声,他当即判断出来,石碑会隨机出现在他们的头顶落下,不会有任何预兆! 说话间,又一块石碑坠落在地,被陈岳潭躲过。 乌苏依旧没受到影响。 另一边。 陈极死命地在大殿里兜著圈子,时不时改变方位。 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不是长远之计。 因为石碑並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他们將更难躲避,逃跑的速度也会渐渐变慢。 最后,就是被困在石碑群间,被砸死的结局。 “去地道!” 陈岳潭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有心再在这里探索,但现如今,只能躲在地道里了。 但隨著他们逐渐靠近供桌,头上的石碑,坠下的速度骤然加快! 甚至已经將供桌的一半砸碎。 “.....” 陈极两人快速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同样的忧虑。 按这个速度,石碑极有可能会將地道入口给堵住。 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搬开石碑,只要在一个地方停留的久一些,就必然经歷灭顶之灾。 陈极的大脑疯狂思索著。 这座大殿太空旷了,无论在哪里都逃不掉。 更別提,还有那时刻紧盯著他们的诡异视线..... 这两者有联繫么? 被看见....石碑就能锁定位置,进而落下? 心中忽然一动,陈极抬眼立刻看向经幡。 他无法確认视线的来源在哪。 因此,最好的躲藏地点,最好是四面八方都被遮挡。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两处。 一,供桌的台布下方。 但操纵石碑的生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旦接近供桌,石碑就会加速坠落。 另一个地点..... 乌苏之前藏过。 经幡之后。 那里背面靠墙,侧面、前方全被遮挡。 “叔叔,躲经幡后头!” 陈极低喝一声,身形骤然加快,眨眼间便掀开帘子,感觉到那股被窥视感骤然消失。 不过,他还是在一条条幡布后穿梭,以防自己判断失误。 十几秒后,陈岳潭挟著乌苏,也钻了进来。 陈极已然停止身形,石碑没有落到这里,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確的。 没有目標..... 外面连绵的坠落声,终於消失。 他们暂时找到了一处安全区。 “这里確实只有我们三人。” 陈岳潭环顾四周,轻声说道。 毕竟这里就这么大,而且已经確认了没有暗门。 那道窥视的视线,来源成了一个谜。 只知道那和石碑的突然降落有关。 甚至陈岳潭也检查了天板和地面,確认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別。 唯一的异变,就是墙壁。 “有没有可能,这面墙中间有人?”陈极思忖道。 墙壁已经变成如同血肉般的存在,软烂湿滑,散发著阵阵腥臭。 “可能性不大。” 陈岳潭摇了摇头。 “先不说他是怎么透过墙壁看见我们的,我可以確定的是,墙壁之间绝对没有夹缝。” 因为大殿內部和外部的宽度极为接近。 “视线,眼睛.....” 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看向面前的幡布,眼睛微眯。 “视线,眼睛.....” 几秒之后,他转身看向陈极,开口问道: “还记得地窖里那幅画么?” 陈极想了想,试探著问道: “你是说那副血月?” 地窖里的画基本都被刮,少数完好的之中,有一幅给陈极留下的印象最深。 猩红的弯月之上,嵌著两颗眼珠。 “你再想想。” 陈岳潭没有直接否定,而是说道:“是那幅画,但不是月亮。” 不是月亮.... 陈极一怔。 上面的眼睛,应该和一直窥视他们的视线有关。 如果这样理解。 那么血月就等於大殿,因为视线只在大殿之內出现。 红色、弯鉤状.....这一形象,不是月亮,还能是什么? “......” 陈极眯了眯眼。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的墓碑,长方体、灰白色。 以及.....四面的墙。 大殿的墙面已经变成血红色的软肉,泛著水光,味道腥臭。 “是嘴,嘴里含著两颗眼睛!” “墓碑就是大殿的牙齿!” 陈极抬头看向陈岳潭,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如果说大殿是嘴的话,那地窖的变化也可以解释通了,那是胃!” 寺庙本身就是只鬼! 整个寺庙的布局是这样的。 大殿在上,由地道连通下方的地窖。 地道是喉管。 地窖是胃。 地窖布满沟壑的黏腻墙面,轻轻起伏著,同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之后,才喷出了强酸性的黏液。 这些都证实了陈极的猜测。 “对。” 陈岳潭点了点头。 他依旧专注地盯著幡布,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直起了身。 “还有那两颗眼睛。” 陈岳潭笑了笑,指著幡布说道:“外面变暗了。” 果然。 隔著经幡,之前的黯淡白光似乎消失了。 “那两只纸灯笼就是眼睛。” 陈极瞬间恍然大悟! 他一下想起了刚进庙时,天板上的两只纸灯笼,是墨色的! 他们返回大殿之后.....才变为了白色! 一直到泥娃娃死了,也没有变回去! 陈岳潭轻声解释道: “墨色为闭,白色为睁。” “我们早就被“看见”了。” “只是,那时泥娃娃还没死,石碑没必要落下。” 知道了这一点,他们离找到墓门,就不远了。 第241章 【墓·婴】莽市大门 现在白光消失,证明纸灯笼的顏色又变回了墨色。 也就是说,“眼睛”闭上了。 “出路就在地窖。” 陈岳潭的面色一松,这一点很好看出。 毕竟,寺庙在睁开眼后,一直在阻止他们回到地窖。 多半就是因为那幅画。 “不知道“眼睛”的反应速度有多快.....” 陈岳潭想了想,將一旁的经幡扯了两条下来,披在自己和陈极身上。 两人微微揭开幡布,外面极为昏暗。 “走!” 下一刻,他们就同时起身,朝著供桌跑去! 哗—— 天板上,纸灯笼突然微微摇晃。 几次呼吸之间,陈极便钻进了供桌下,挤进洞里。 披在身上的幡布起了作用,延缓了灯笼“睁眼”的时间,但並未拖延太久。 大殿,骤然变亮。 “眼睛”睁开了。 陈岳潭眉头一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钻入洞內。 嘭! 他们的耳膜瞬间被震的颤抖,一尊墓碑,直接砸碎了供桌,坠落在洞口之上! 石灰飞扬,溅了陈岳潭一头。 眼前陷入彻底的漆黑,洞口被彻底封死。 地窖的酸液还在时不时涌动,已经在地上积成水洼。 借著手电筒的光,陈岳潭確认了之前的想法。 “所有的祭品都没了,但那幅画还完好无损。” 黄绿色的酸液中,唯有一幅画漂浮著,显得格外突兀。 “把它毁了,墓门应该就会出现。” 说罢,陈岳潭从登山包里拿出了一个登山杖,又將帐篷剪下一角,包裹在登山杖上方。 帐篷外层是特氟龙面料,可以短暂抗腐蚀。 几下之间,便隔著酸液,將画框捞了过来。 画上的眼珠白惨惨的,正如大殿里的纸灯笼。 几乎像在瞪著他们一般。 两人实验了几次,確认人为无法损坏画布。 乌苏尝试啃噬画框,但刚放进嘴里,就止不住地乾呕。 毕竟这其实是从胃里取出来的消化物..... 味道很噁心。 最后使用了钢笔將画布扯烂。 就在画布被损坏的一瞬间,陈极的眼前骤然一黑! 轰轰—— 四周轰然作响,如同有数不清的砖瓦在崩塌、分解! 与此同时,他感到了潮湿的晚风吹过自己脸庞;耳边传来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他们回到了户外。 篝火旁边。 而寺庙,已然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莽市的山谷里狂风呼啸,席捲整个原始森林,树叶婆娑,陈极的四周尘土飞扬,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一切都在动盪。 只有一扇黑色的大门。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扇能进入滇南大墓的门。 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岿然不动。 静静地矗立在寺庙的原址之上。 陈极的心跳瞬间加快,视线根本无法从墓门前挪开,域河、星河、源尸.....无数的概念在他脑海中浮现。 如今,终於来到了真正的墓门之前。 一旁,陈岳潭的眼里露出一丝恍惚,域里的经歷,如今和现实重合。 他的脑海中同样出现很多画面。 和陈极不同.....和域河无关。 只是三张脸。 一张很內敛,就算笑,也很浅。 一张如同冰山一样冷淡,可眼里却隱隱露出一丝关心。 还有一张,布满皱纹,总是打著哈欠,看上去迷迷瞪瞪的。 这三张脸在陈岳潭心里只浮现了短短一瞬间,就变了模样。 面无血色,表情或是恐惧、或是茫然、或是不甘。 这是他们死时的脸。 陈岳潭永生难忘。 “林,芊芊,老糊涂.....” 陈岳潭无声地默念道,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这座墓。 王家人进了滇南大墓,取走源尸,开始献祭。 而他.....横跨近三十年,也来到了这里。 “走吧。” 陈岳潭低声说道,將另一段温馨的记忆从脑海中抹除。 “叔叔,墓门有钥匙,就是髮丝——” 陈极话还没说完,陈岳潭便摇了摇头。 “不用。” 他轻轻拍了下乌苏的肩膀,孩子慢吞吞地走到门前,手隨意地往前一推,就像回家一样—— 门开了。 陈极瞳孔微缩,即使他已经猜出来乌苏能开门,还是没想到,居然会如此轻易! 与锡矿的异变墓门不同,这扇门后的光线很昏暗,符合陈极对於“墓”的预想。 进去之后,大门无风自动,重重地关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长廊。 不算太宽,每隔一段距离,左侧的青砖墙上便掛著长明灯,灯光极度微弱,只能堪堪照亮路的一侧。 尽头黑洞洞的,不知道这条走廊有多长。 陈极踏了进去,闻见一股尸臭味。 “燃的是尸油。” 陈岳潭瞥了一眼长明灯道。 他没有打开手电筒,以免强光引起某些生物的注意。 借著长明灯光,几人慢慢地往前走去,刚开始陈极还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源尸之墓,虽说源尸本体都已经乾涸了,但毕竟也是最初的鬼之一。 况且,外界只是被侵蚀的区域,就已经极为危险了。 不过很快,他便放鬆了下来....转为平静。 因为什么也没有。 已经走了十分钟,这条走廊仍未走到头。 只有长明灯、青砖.....很单调。 无边的寂静中,只有脚步声啪嗒作响。 陈极的思绪开始飘忽。 曾贵川和王先生也来过这里,也是从这条长廊进来的么? 大墓的门虽然横跨三座滇南城市,但连通的是同一片空间。 门,就像每次进域时的域河入口一样,只是个象徵物。 曾说过他在墓里取得了髮丝.....难道这里也有髮丝鬼的存在? 这个想法不禁让陈极警惕起来,不知道这里的髮丝鬼,到底是什么形態。 如果只是简单的几根髮丝,还好对付,因为他带了青砖和小猴。 但如果已是发茧状態、甚至更为可怖的第三阶段.....发茧內的灰色人形已经成型,那又该如何对付? 钢笔戳了戳他。 “怎么了?” 陈极悄然说道。 钢笔指了指右边。 陈极一怔,因为长明灯在左,右侧长廊太暗,他们一直都贴著左边墙走的。 眯著眼,陈极转头看去。 黑乎乎的一团..... 他的脚步骤然止住。 昏暗的光线中,他隱隱看见,右侧的路似乎变宽了。 在他们几米的距离外...... 站著几道模糊的人影。 第242章 【墓·婴】王先生的欢迎 “右边有人!” 陈极立刻喝到,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往右边照去!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右侧两三米外...... 不是几个人。 而是整整一队! 大概有20多人,统一穿著湛蓝色的粗布工装,打扮明显属於8、90年代的风格。 但更为诡异的是..... 他们的身形全部凝固了。 有人的脚抬到一半,正要往前走;有人紧张地环顾四周,眼神充斥著警惕;还有人满脸惊讶,伸出手...... 指著陈极! 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甚至能看清他们外套粗糙的纹理、脏兮兮的鞋面。 这绝对不是雕塑。 是真人。 另一只手电筒也被打开。 陈岳潭的目光很阴鬱,扫视了一圈人影,默默走上前。 “叔叔?” 陈极吃了一惊。 陈岳潭丝毫不避讳,直接朝著这群人摸去—— 大概离对方还有半米的距离,手就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无法再往前伸进。 “是镜子......或者说,一个类似於照相机的东西。” 陈岳潭说道。 他示意陈极过来。 果不其然,陈极触摸到一块看不见的障碍,触感像是玻璃,光滑而冰凉。 “这群人在三四十年前也来过大墓。” 陈岳潭拿著手电筒,慢慢扫过他们的脸,声音很低沉:““镜子”定格了他们当年进墓后,某一时刻的剪影。” 也就是说陈极看到的这一幕,是镜像的。 陈极顿时瞭然,他们应该就是叔叔上次域里的人。 陈岳潭曾经提及过,源尸被上次域里的原住民从墓里带出来了。 他用的是“原住民”这个词,而不是npc。 大墓既然存在於现实,那么这群人的经歷也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 陈极凑近,仔细地观察著。 越看越觉得..... 有些奇怪。 这群几十年前的人,居然每一位,长得都有几分相似。 耳朵上更是同样有一块黑斑。 “一个氏族?” 一个莫名的念头在陈极脑海中浮现。 他偏了偏头,看向叔叔,不禁一怔。 陈岳潭背著手,凝视著镜面的最前方。 他在看这支队伍的领头人。 那人满脸皱纹,看著上了岁数,但神態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正直直盯著前方。 表情波澜不惊。 和通常的老人不同,他的脊背高傲地挺立著,气质沉凝。 “离开大墓后,这老东西没过几年就死了。” 陈岳潭轻声说。 陈极一怔。 他没有忽视陈岳潭语气中的微妙。 “死的还是太晚了。”陈岳潭面无表情,“他就应该葬在墓里。” 陈极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问出那个问题: “谁杀的他?” “我呀。” 乌苏清脆地说道。 他指了指最开始的老头,一步步往后退去,手指掠过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我想起来了,这个戴帽子的叔叔,还有扎辫子的姐姐.....他们都在“外面”!” “不过,他们那时都变成“杂种”了。” “我就把他们全杀光啦。” 陈岳潭笑了笑,摸了摸乌苏的头。 “我们乌苏很厉害。” 孩童天真的声音,和说的话形成强烈的反差,让陈极不禁背后一寒。 但转瞬间,他又想起,叔叔就是被这群人困住了。 始作俑者,多半正是这领队的老头。 陈极再次看向最前方的身影,皱了皱眉,只觉得对方的面相一下变得很狰狞。 “对了。” 沉默了几秒,陈岳潭轻咳一声,转了话题:“我们,还有曾贵川或许也被“留影”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走回头路看看。 两分钟后...... 他们在镜子中看见了曾贵川的身影。 果然,只要进墓,必会留痕。 曾2011年前后进的墓,那么越往前走,剪影被拍下的时间就越古早。 镜面之中,曾贵川和在沱沱山煤矿时完全不一样。 矿长时期的他態度冷漠,看向老阳四眼这群普通人时,就像在看蚂蚁一般。 但镜子中的曾贵川..... 虽然还是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一如既往的臃肿。 可表情极为紧张。 满脸都是汗水,恐惧地张望著四周。 “这时候他还没开始改造?” 陈极若有所思。 因为曾贵川此时还算普通人,所以他才会在进墓之后这般恐惧。 联想到沱沱山后期的异状、以及原始森林的四处鬼域,陈极不禁有了个猜测..... 在进墓之前,锡矿可能也曾被侵蚀过。 不过他们没有看见什么痕跡,那说明这个危机被一个“帮手”,极快地解除了。 这名帮手的身份已经非常清楚..... 王先生。 陈极凝视著他的剪影,眉头微皱。 此人身形消瘦,戴著副纯白色的面具,將脸完全罩住。 多半是因为他没了脸皮。 陈极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此人就是“王先生”,因为这道身影的动作..... 確实很浮夸。 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怪异! 和之前的人都不同,他的身子完全面对著镜子,將身上考究的西装展现的一览无余。 微微俯身,一只手礼貌地放在胸口,另一条胳膊朝著后方墓门的方向..... 宛如舞台上的主持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好像,在欢迎谁一般。 想到这,陈极的脑子忽然一炸! 他立刻举著手电筒,照向后方的墙面,在不远处,看见了三道身影。 是十分钟之前的陈极三人! 正在专注地朝前走去! 如果將2011年的剪影和此刻的剪影连在一起..... 那么,王先生就是在欢迎他们! 陈极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明明这条通道內別无他人,他却莫名感觉到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而这股视线的来源..... 来自於14年前。 另一边,陈岳潭也看见了王先生的剪影,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一定和我们有关。” 他摇了摇头,安慰道:“信里面说了,曾贵川知道一共有三处墓门。” “他们同样也清楚,莽市的门还没开。” “所以王必然预料到,以后大墓还会进人,他欢迎的不是“我们”,而是“下一队进来的人”。” 这个想法很合理。 但陈极身上那股被“看见”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 第243章 【墓·婴】民国队伍 说著,陈岳潭已经走到了他自己的剪影处。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三道身影,陈极和自己的都很正常。 但..... 望著镜子中的乌苏,半边成为焦炭的身体,陈岳潭的心中不禁一悸。 更为可怖的是,乌苏白嫩的右半边脸,和其他人的剪影一样,在目视前方。 但另外半张碳化的脸上..... 眼白外翻,眼珠极为惊悚地往外倾斜45度,死死盯著镜面。 “.....” 陈岳潭一言不发。 他和这只黑黢黢的瞳孔对视著,良久,才转身看向乌苏。 乌苏在不远处像个小门童似得,模仿王先生的动作,似乎觉得很好玩。 外观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啦!” 好像察觉到了陈岳潭的视线,乌苏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没事。” 陈岳潭淡淡笑了一下,迎面走上去,將乌苏抱了起来。 他没有让孩子看见那副剪影。 另一边,陈极若有所思。 “叔叔。”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陈极道:“还会有更早的剪影么?” 如今已有8、90年代;2011年;2025年3个剪影。 这正好对应著3道门。 陈岳潭摇了摇头,他也不確定。 不知道走了多久,镜面再次出现..... 他们看见了一个女人。 三十岁左右,表情严肃,穿著一身民国时期的亚麻短衫! 她的身侧掛著一把弯刀,走路的姿势与常人截然不同,布鞋几乎紧扣在地面,身体微微前伏。 太阳穴鼓胀,左手紧握,但拳骨却是平的。 陈岳潭眯了眯眼,他本身也会搏斗,已然看出这名女人是个练家子。 但这一切都对鬼没有用..... 他跟著这名女人的视线往前看。 只见到前方黑压压一片,十几个身影排成一列,都穿著民国时期的衣服。 女人在看最前方的领队。 “居然在民国时期,就已经有人进过大墓.....” 陈极喃喃道。 大墓和域河有关联。 域河的歷史,不知道能牵扯到多远。 他没仔细看队伍里的人,直接走到最前端的身影旁。 “带著斗笠,全身都被黑袍罩住,不高。” 陈极將领队的信息告诉叔叔。 陈岳潭又看了眼队伍末端的女子,思忖道:“她和领队的关係不一般.....应该是类似於保鏢的身份。” 但,既然能进大墓,就应该知道人杀不死鬼。 那么这个保鏢.....是为了对付谁呢? 两人没有深究,毕竟已经过去了百年,不管有什么恩怨,这些人都早化为白骨了。 陈岳潭往前走去,不再关注这幅剪影。 只有陈极又瞥了一眼,想知道这群人进墓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一一扫过队伍里的人。 每个人的步伐都保持一致,和80年代的队伍完全不一样,似乎清楚自己的目標。 有男有女,有几人戴著斗笠。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是身形微侧,並未將背完全暴露给后方。 身体语言很防备。 十几人的民国队伍。 前段是领队,末端是保鏢.....中间则在互相警惕。 陈极忽然觉得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 他若有所思,跟著陈岳潭往前走去。 这幅一百年前的剪影,再次被黑暗吞没。 只是..... 无论是陈极,陈岳潭,还是乌苏。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民国队伍的最中间,一个带著斗笠,脸被阴影所遮挡的男孩。 穿著灰扑扑的短褂,身形瘦削。 这个男孩的身体,与其他人相比,更往旁边的黑暗中倾斜。 他似乎知道镜面的存在,刻意不想被“定格”。 他是唯一一个,在这条长廊的剪影中,出现了两次的人。 横跨百年。 如果凑得很近,或许能勉强看见..... 男孩青白色的手腕上,露出六星圆点。 ...... 昏暗的走廊中,前方再也没有出现剪影。 “.....” 陈岳潭瞥了眼陈极,看出来他心里很乱。 “还在想那位王先生?” 陈极勉强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何,看见王的剪影后,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不確定是因为之前被窥视的感觉,还是因为別的什么。 他冥冥中觉得..... 自己和王先生,有著丝丝缕缕的联繫,就好像两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丝线绑著。 他之前见过这个人么? “別再想了。” 陈岳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极为少见的严肃。 “有什么猜测出去后再说。”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注意力放到现实.....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到陈极头上。 他瞬间转回了注意力,叔叔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 “前面亮了一点。” 没再继续討论这个话题,陈岳潭望向前方。 这条长廊应该要走到尽头了。 几分钟之后。 他们的视线终於开阔,来到了一处地宫。 不知道具体有多大,后方被阴影所笼罩。 地宫的正中央,是三盏比之前大得多的长明灯,散发的尸臭味也更加浓烈。 而在长明灯的正前方..... 陈极的神情一瞬间变得警惕。 一团两米多高的发茧,遮住了大部分光。 陈岳潭对著陈极,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 “这大小正常吗?” 陈极摇了摇头。 这团发茧比飞机上那个大得多。 他的心中隱隱有点不好的预感,从包里悄然掏出青砖,便朝著发茧试探地走去。 小猴亦跳到陈极肩上。 它的纽扣眼睛动了动,表情有些疑惑。 伴隨著距离的缩短,陈极步伐越来越缓慢,直到离发茧只剩下不到半米。 然而..... 发茧没有任何动静。 陈极一怔,距离更近,近到他足以看清—— 髮丝像枯草一般粗糙,不再黑黝黝的,反而泛著一层灰。 就好像髮丝里所有的营养都被吸乾殆尽。 但最为重要的是..... 这只发茧之上,找不到寄生人。 陈极的心里一跳,他缓缓绕到另一面,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刚看到的是发茧的反面。 而正面..... 发茧內部被完全掏空,外壳被挖出了个大洞,就好像被雏鸟叨碎的蛋壳一般。 但,这回挤出蛋壳的不是鸟。 发茧里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只留有三道浅浅的印痕。 是人型。 第244章 【墓·婴】终极形態 陈极面色微变。 这比他预测中最坏的情况…… 还要糟糕。 红眼航班里的发茧中,同样也孵化出了人型生物。 一只没有五官、只有形体;全身被灰色薄膜紧紧裹住的鬼。 陈极很清楚地记得,那只鬼虽然已经长出了双头双臂,但並不算完全孵化成功。 两只鬼头共享一个躯干,所以准確来说只能算是一只。 而且並未从发茧中出来。 可大墓里的鬼,不仅破茧而出,而且是三只。 根据红眼航班的经歷,陈极大概推算出来,髮丝鬼的进化阶段是这样的: 单根髮丝—>发茧—>发茧生出灰色鬼体—>单只鬼体分裂出另外的四肢、头颅。 而最终阶段,就是眼前的一幕。 灰色鬼体完全分裂成功,三只鬼彻底分开,成为独立的个体。 將他的推测告诉叔叔后,陈极眉头微皱。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一,对於灰色鬼体,青砖还有用么? 陈极记得很清楚,当髮丝变为发茧后,青砖就必须打到发茧的宿主上,否则无效。 但这里什么也没了,没有宿主,就连发茧本身都了无生气。 第二个问题则是...... 这三只鬼,从茧中出来后,去哪了? 抱紧小猴,陈极凝望著发茧的后方。 那里是地宫的更深处,漆黑一片,哪怕长明灯光都照不到头......宛如深渊。 但也是唯一能深入大墓的道路。 “四周没路了。” 陈岳潭探查了一下四周有光的地方,只看见光禿禿的砖墙,没有別的出口。 乌苏骑在他的背上,手里同样握著一块青砖石。 想了想,陈岳潭的身体绷紧,將手电筒对准发茧后方打开。 刺眼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地宫。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两扇石门,敞开著,不知道通往何处。 陈极微微鬆了一口气。 就在看见破茧的一剎那,他的大脑自动幻视出一幕恐怖的画面。 角落里蹲著三只四肢崎嶇的灰色鬼体,就像刚出壳的雏鸟一般没有毛髮、皮肤皱皱巴巴的,全身裹著一层湿漉漉的胎膜,一直在黑暗中窥视著他们。 在手电筒打开的一剎那,便会扑到陈极身前。 “看来是从石门出去了......” 陈极沉吟道:“曾贵川上次碰到的髮丝鬼,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只。” 几人越过长明灯,往地宫深处走去。 幽幽烛火,无风摇曳。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扭曲。 陈极默默地走著。 他回想著刚刚发生的事,忽然怔了一下。 一种异样的感觉席捲了他的全身。 极为微妙。 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就好像当初妈妈被画皮鬼假扮,明明哪都看不出来异常,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是什么事? 他到底忽视了什么? 陈极的呼吸微微加快,又回身看了一眼,但后方一切正常。 咔..... 咔..... 陈极的脚步猛然止住,听见一阵碎石摩擦的声音! 一颗小小的石子,从陈岳潭脚下滚了出来,骨碌碌地滑到陈极脚边。 是叔叔踩到碎石了啊...... 陈极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他將石子往前踢去,看见那颗石块短暂地消失在阴影中,又滚向前方的空地—— 阴影......? 没有往前走。 陈极静静地凝视著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正是越过长明灯之后,才感觉到不对劲的。 那时,他站在光源之前,影子投射的位置变为了正前方的地面。 而那时..... 自己的影子,似乎有些变形。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的阴影,和自己的影子重叠了一部分一般。 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剎那,陈极身上陡然一凉。 几滴腥臭的液体顺著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晕出一片深色的湿跡。 啪嗒。 更多的水滴..... 从他头顶,坠到地面。 【死】 陈极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鬼在我们头上!” 陈极的大脑轰然作响,只来得及大喝一声,身子就已经下意识地往一旁退去! 他的全身一阵发麻,看见自己原本所站的地方,一根极长的黑色髮丝,悄无声息地悬在半空中。 如果陈极没有躲开的话..... 这根髮丝,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头顶。 陈岳潭立刻將手电筒往上照去,瞳孔骤然收缩! 惨白色的强光下..... 一只极为扭曲的生物,如同壁虎一般,爬在天板上。 四肢奇长,皱巴巴的灰色皮肤薄如蝉翼,紧紧裹著变形的骨架。 那只如同被挤压过的头颅之上,黑乎乎的眼眶深凹,嵌著两颗灰濛濛的眼珠。 乾瘪的嘴唇微张,里头含著一团湿漉漉、黏糊糊、像是刚从下水道里掏出来的髮丝。 髮丝的末端,还在不断往地上滴著水珠。 这是髮丝鬼.....的最终形態! 陈极的身上一阵发毛,他最初的猜测,並没有错。 这只鬼原本確实是躲在黑暗之中的。 只是在手电筒打开之前,它就窜到天板,之后藏在了陈极的头顶之上。 阴影也与陈极的影子重叠。 藉此偽装了自己的存在,更是差一点就害到陈极。 另一边,陈岳潭立刻就將青砖磕下一块,朝著鬼掷去! 碎砖在触碰到髮丝的一瞬间,便变形,拉长,以极快的速度顺著髮丝往上攀升。 然而..... 鬼的嘴巴一闭,便將那根髮丝斩断,伴著青砖坠落到地面。 它自身毫髮无损。 陈极悚然地看见,它在斩断髮丝之后,便微微偏了下头,凝视著地上的青砖。 接著,便將嘴里的发团咽了下去。 这只鬼似乎意识到了,“青砖”能够限制髮丝,这一招对於陈极二人用处不大。 它有思考能力。 而且反应速度很快..... 一瞬间,陈极就想到了红眼航班上,髮丝鬼甚至能和入域者沟通。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它似乎没有交流的想法。 第245章 【墓·婴】嗔鬼 咔—— 咔—— 寂静的地宫內,只有骨头拧动的咔嚓声。 灰色鬼体僵硬地转著头,视线在陈极和陈岳潭身上游离,似乎在抉择目標。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陈极和叔叔短暂对视一眼,两人拔腿就跑! 目標正是左边的石门! 发茧里有三道烙印,这意味著还有两只鬼不见踪影。 他们在赌,赌1/4的概率,剩余的鬼都进了右边的门。 碎石掉落的声音不时响起。 乌苏骑在陈岳潭背上,回头望去,大声喊道: “它过来了,离我们很近!” 灰色鬼体一直在墙上爬行,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前方,进入左门之后,他们便踏进了一条通道,尽头是一间耳室,石门半掩。 暂时没有看见其他的鬼。 “三只鬼.....” 陈极一边逃命,一边疯狂思考著对策。 鬼的力量和人类云泥之別,哪怕没了髮丝,也能轻易地將他们弄死。 而且,这只鬼没有禁忌,见到就会被追杀。 限制.....难道没有限制? “你那次域里没有提示么?” 陈岳潭急促地问道,他对於这只鬼的了解,远没有陈极多。 也是陈极推测出了髮丝鬼的几个阶段。 “有是有,不过.....” 陈极怔了一下,回想起当时的指引,快速复述道: “贪,嗔,痴。” 这个指引非常奇怪,直到域结束,他们都不清楚这三个字到底对应著什么。 因为这似乎与髮丝鬼没有关联。 贪嗔痴是佛教的概念,又称三毒。 贪慾心,怒心,愚痴心,既是三种常见的妄念,又被视为人类苦难的根源。 当时万小双的猜测是,贪对应了和鬼交易的入域者,或是段丛;痴对应著不分黑白的孙卫明......但嗔,说是映射著齐尘,但也有些牵强。 思绪忽然被打断。 陈极的手被陈岳潭一把抓住,鬼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 陈岳潭的脚猛地一蹬,速度骤然加快,带著侄子直接跨到耳室之內! 嘭! 石门被他猛地推上。 耳室一瞬间陷入寂静。 “你们的方向错了。” 陈岳潭这才开口,呼吸略微急促: “指引说的根本不是“三毒”,而是这三只鬼!” 陈极浑身一震,大脑如同划过一道闪电般,骤然清醒! 三个字,三只鬼。 假设真是如此,那么这个提示.....既可以说是再明显不过,也可以说是无比隱晦! 或者,更像是一个“兜底”。 因为,要知晓这对应著三只鬼,就必须得等到髮丝进入最后阶段,三只鬼全被孵化出来。 而他们根本没经歷那个阶段。 最有可能孵化成功的,以春城男子为宿主的发茧,被小猴使用【言】秒杀。 另外几根,不是被小猴带走,就是被用石弹限制。 然而,【言】一出,必见血;这里还只有他们三个活人,即使能【言】,也达不到条件。 “指引就是破局的关键。”陈岳潭轻声说道:“我有个大概的想法,不过还需要验证。” 他想了想,又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 他的话戛然而止。 啪嗒。 脚步声,从远处出现。 这间耳室..... 並不是封闭的。 他们並不像之前以为的一般幸运,刚好赌到了没鬼的门。 陈极眼神微凝,將手电筒缓缓抬高—— 耳室的角落,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石板封住。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伴隨著狂躁的喘气,逐渐靠近。 这只鬼..... 很愤怒。 “.....嗔。” 陈极喃喃道。 轰! 无数碎石飞扬,石板甚至阻止不了嗔鬼一秒。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踏入了耳室。 它的骨架比之前的鬼大得多,气势更为骇人,裹著骨头的灰色皮肤极为乾燥,眼睛也不是灰白色,而是如墨一般的黑。 前有狼,后有虎.... 他们被困在这间狭小的耳室里了! 下一秒,陈极的眼前便骤然一,红光再现! 【死!】 他的身体,瞬间就被猛扑而来的嗔鬼抓住! 嗔鬼根本没有一丝废话。 也没有使用髮丝。 它张开嘴,在陈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一口咬到陈极的脸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陈极无法控制住地痛叫出声,浑身顿时一片冰凉,脸颊传来剧烈的疼痛,浓浓的血腥味充斥他的鼻腔。 啪。 一大块带血的肉,被嗔鬼甩到了地上。 它的下一个目標,便是陈极的脖子! 滴答..... 滴答..... 时间突然静止。 即使是嗔鬼,身形也骤然停顿。 陈极亦是如此,但他的思维还在运转! 叔叔.....使用了怀表! 时间开始逆转。 唯有陈岳潭和乌苏能够行动。 血珠再度凝结,脸颊肉从地上飞回到陈极脸上,转瞬便被修復。 陈岳潭拉开石门,外面的第一只鬼,依旧趴在天板上。 他拉著陈极的身体,一把扔到了石门之外。 7秒的时间剎那结束。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一道..... 是最后一声“滴答”。 第二道..... 是石门被再度合上的巨响。 第三道,是陈岳潭的大喊,在通道內迴响的余音: “逃!” 陈极紧咬牙关,爬起来就跑! 这是陈极经歷的第二次时光逆转,他的反应比头顶的鬼更快,转瞬间,就已经跑远。 嗔鬼,明显比他们遇见的第一只鬼,强得多! 速度、力量;都是人类无法想像的程度! 陈极没有乌苏,没法如同陈岳潭一样闪避,只要被抓到,除非使用钢笔,否则就是必死。 刚刚的绝境之下,陈岳潭没有別的选择,只能儘量为陈极选一个更安全的路。 也就是回头路。 而他自己.....和乌苏一起,留在了耳室里。 他本可以选择和陈极一起逃走,但嗔鬼的力量极强,石门挡不了太久。 到最后,他们极有可能会同时面临两只鬼的追杀。 大脑飞速运转,陈极脚步不停,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找到生路! 而第一步..... 就是判断出,头上的鬼,到底是哪一只! ----------- 祝各位书友们除夕快乐!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小狗祝愿大家万事如意,一切顺心,开开心心过大年! 第246章 【墓·婴】痴鬼 痴鬼,还是贪鬼? 碎石不断从天板上掉落,伴隨著第一只鬼的追击,湿噠噠的拍击声在走道里迴荡,像是娃娃鱼的蹼在扑动。 陈极听著身后的动静。 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须臾间就跑到之前的地宫,身形一转,便奔向右边的门! 嘴咬手电筒,强光照亮前路。 三只鬼,一只在左边,一只在大殿。 果不其然—— 右边也是同样的通道,尽头是一间耳室。 耳室里必然还有一只鬼! 但,如果是陈极设想中的那只,那么其威胁..... 或许比他刚刚碰见的两只,小的多。 啪嘰声逐渐靠近。 陈极的余光忽然看见,连续三根髮丝,同时从天板上袭来! 目標正是他的后脑勺。 他左右两手各从兜里一起掏出,各持著一小块青砖,挡在自己脑后! 然而,第三根髮丝灵巧地绕过了青砖,眨眼间便延伸到陈极头顶—— 一只毛绒绒的猴爪握住了髮丝。 天板上的灰鬼,在看见猴臂后,动作微不可察地迟缓了一秒。 小猴手心里的青砖剎那將这根髮丝限制。 它窝在陈极肩膀上,冷冰冰地看著这根髮丝被鬼斩断,隨著青砖掉到地上。 表情有些暴躁,因为它事实上可以直接触碰髮丝,根本用不到青砖。 如果不是陈极刚刚悄然交代过...... 嘭! 借著灰鬼的迟滯,陈极一下窜进耳室里,將石门瞬间推上! 紧接著,立刻转身,手电筒照亮整个耳室! 陈极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看到角落里那坨东西的一刻...... 他已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只在头顶爬行、浑身湿漉漉、瞳孔泛灰的那只鬼.... 是贪鬼。 嗔鬼在左侧耳室里。 而右侧耳室的角落里,躺著一只瘦小的骨架,骨头上掛著软乎乎的烂肉,顏色灰白,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一幕让陈极幻视了冰箱里被冻坏的殭尸肉。 这只鬼没有脸,头颅的一团软肉之上,嵌著两只眼睛。 在强光照射之下,这只鬼呆滯地愣了好几秒,才睁开眼,瞳孔纯白。 睁开眼后,它茫然地盯著陈极。 陈极也看著它。 两人对视了一分钟。 鬼才试图爬起来,但踩到了自己滑腻腻的肉,又摔在地上。 陈极发现它不太聪明。 这无疑是.....痴鬼。 痴,愚痴。 不明事理,不辨是非,盲目而容易被带偏。 这就是【痴】的特徵。 陈极想了想,让小猴跳到痴鬼身边,果然痴鬼开始困惑了。 它望了望陈极,又看看小猴,似乎认不出人鬼的区別。 陈极心中微动。 他知道,只要小猴能吸引痴鬼的注意力,他暂时就是安全的。 面对著痴鬼坐下,陈极开始回忆三只鬼的特徵。 【嗔鬼】 体型最大,力量最强,脾气极为衝动暴躁。 见到陈极第一秒,就直接动手。 瞳孔黑色;同时皮肤乾燥.....应该只能在地上行动。 没有使用髮丝。 陈极若有所思,他其实隱隱猜测,嗔鬼或许不是刻意不用,而是根本没法用! 它没有放出髮丝的能力。 髮丝鬼,分裂出了三只鬼,那么能力也很有可能被分裂。 否则这对於另外两鬼太不平衡。 【贪鬼】 体型中等,力量弱,反应速度极快,有思维能力。 瞳孔灰色,皮肤湿黏,因此在墙上爬行速度很快。 以髮丝作为攻击手段,力量比不上嗔鬼,但对於人类来说依然是无法对抗的存在。 “贪”的特徵也很明显。 在地宫里,明显对选择目標感到犹豫,就好像人类的选择困难症一般。 无论是陈岳潭,还是陈极..... 他都想要。 【痴鬼】 “......” 陈极往旁边靠了靠。 身旁蠕动著一坨被分裂出来的软肉,因为行动速度缓慢,没有触碰到陈极。 他將钢笔拿了出来,戳到烂肉里头。 烂肉確认了眼前的生物是鬼,慢吞吞地回到了痴鬼本体上。 “痴鬼,反应速度极慢,將钢笔当成了我的身体.......” “容易被混淆认知。” 陈极心里默念著痴鬼的特徵:“行动速度.....现在看上去不快。” “继承了分裂能力——” “还有髮丝。” 陈极的嘴角抽了抽,怪异地看著痴鬼。 小猴正对著它指著自己的嘴,像是在展示自己的髮丝。 几根油乎乎的黑髮,也从烂肉里伸了出来。 他们在无声地沟通。 “钢笔,给我翻译一下他们在交流什么。” 陈极將钢笔擦了擦,拔掉笔帽。 钢笔开始传译。 【猴:有髮丝没】 【肉很困惑。】 小猴碰了碰痴鬼油乎乎的头髮。 【肉:有】 【肉:你怎么也有】 【肉:你也是母亲的孩子吗】 钢笔笔速飞快,哗哗声如同在偷笑。 小猴的头立刻抬了起来,纽扣眼睛中似乎燃著熊熊怒火。 手在不停挥动。 【猴子急了】 【哈哈】 【猴在辱骂】 【肉没看懂】 【肉:你也是母亲的孩子吗】 母亲? 陈极满头雾水。 这听上去不是侮辱人的词,不知道小猴为何突然暴怒。 但最终,小猴还是点了点头。 那坨烂肉微微蠕动著。 【肉:母亲什么时候会回来】 【猴:你有多少】 痴鬼的肉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坨髮丝,泛著油光,臭气熏天。 【猴:给我】 烂肉停止了动弹。 它並不愿意。 【肉: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肉:没了髮丝,母亲就找不到我了】 陈极看见小猴阴冷地望著痴鬼,不知道在想什么。 钢笔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它才写到: 【想办法把这坨肉的髮丝偷走】 【它比另外两只危险的多】 【它是分裂母体的降临容器】 “分裂母体?” 陈极一怔。 【就是它说的“母亲”】 【不在这里,但意识能穿梭在她分裂出的髮丝上】 【她的一根髮丝,就能孵化出三只这样的鬼】 陈极大概明白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根分裂出贪嗔痴三鬼的髮丝,是不是被分到了痴鬼手里?” 钢笔朝著那团油腻的髮丝指了指。 示意陈极自己去看。 陈极小心翼翼地靠近痴鬼,微微眯眼。 他发现其余的髮丝,其实都是分岔。 就像树的根茎一样,十几只细弱的分支,连著一根格外粗壮的头髮。 小猴想要这团头髮...... 这根头髮还是分裂母体穿梭的媒介。 陈极转身看向石门,之前模糊的想法,此刻彻底清晰。 第247章 【墓·婴】贪鬼 一分钟后。 陈极和小猴交代完毕。 他將钢笔揣进兜里,推开了石门。 顿时,几滴滑腻的液体,落到了陈极脸上。 贪鬼果然还在门外的天板上! 不过,它似乎没想到陈极会出来,身体往回缩了一下,朝著耳室里瞥了一眼。 陈极立刻回身,朝著左侧通道跑去! 贪鬼在身后紧追不捨! 快到嗔鬼所在的耳室了。 陈极的速度开始缓缓变慢,既不会显得太刻意,又能让贪鬼追上。 就在他拉开左侧石门的那一刻—— 贪鬼便从天板上爬到墙边,一把抓住了陈极! 死字红光並未出现。 看来连续几次被青砖限制,已经让贪鬼有了经验,它並未第一时间使用髮丝。 陈极没有轻易放弃抵抗,而是双手立刻伸进兜里,似乎要掏出青砖! 下一秒,他的胳膊便被一双冰冷潮湿的手,猛地抓住。 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陈极的骨架。 陈极的手被迫从兜里抽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兜里剩下的青砖。 他被完全限制住了。 即使是自己主动选择这么做的..... 但看见贪鬼倒掛在脸前的头颅时,陈极的心臟,还是猝停了一秒。 如同蝙蝠一般。 这只鬼的双脚倒掛在悬樑之上,身体无比扭曲,脖子像蛇一样,从躯体上垂下。 被灰白色皮肤包裹的脸,瘦骨嶙峋,泛著一层滑溜溜的水光。 它灰濛濛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感情。 这样脸对著脸,静静地凝视著陈极。 它在审视,在检查。 贪鬼还是起了疑心! 这证明贪鬼知道,痴鬼对人没什么威胁。 也正因如此,它认为陈极的突然逃出,太刻意,太可疑..... 陈极身上一阵发毛,根本不需要偽装,额头上就沁出汗珠。 这只鬼的智商.....果然是这三只中最高的。 他很怀疑,当时髮丝能够诱骗入域者的思维能力,是不是被完全分给了贪鬼。 陈极心里一横,眼里顿时流露出懊悔、自责等情绪。 更是紧咬嘴唇,视线焦灼地朝著耳室那扇小门里看去。 那里正是嗔鬼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后面还连著一条通道。 他刚刚就发现,嗔鬼和陈岳潭都不在耳室里。 耳室的地面上,四处都是碎石残砾,墙上出现一道道大坑,明显被什么东西用力锤击过。 很明显,陈岳潭是从小门里逃走了。 嗔鬼暴怒,紧隨其后。 贪鬼跟著他的视线往小门看去,又瞥向墙上的洞,若有所思。 它似乎明白了,陈极不是“逃出来”;而是为了“救人”。 贪鬼认为这还算合理。 它的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在隔著很远的距离,无声地和谁交流。 这一幕让陈极想起了...... 红眼航班里能出现在入域者脑海里的声音。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力度极大,隨著距离的靠近,震的耳室都在微微颤动。 一道硕大的身影很快便来到了耳室。 是嗔鬼。 它没抓住陈岳潭,此刻喘著粗气,全身剧烈地颤抖著,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愤怒! 看见被制住的陈极后,嗔鬼的情绪,终於平復了少许。 开始发出一阵极为晦涩的噪音,不是人言,如同拉风箱般嘶哑。 它在和贪鬼交流...... 陈极注意到,这两只鬼,就像忽视了痴鬼一样,完全没有將痴鬼叫过来的意思。 为什么? 是因为痴鬼太傻了? 陈极心中微动,如果不是他知道痴鬼是“母亲”选中的容器,或许真的会以为是这样。 但,除了容易被混淆认知。 痴鬼,不仅能分裂髮丝,还能分裂自己的肉体,甚至还有唯一一根初始髮丝。 而且,陈极清楚地记得,贪鬼在他打开右侧石门的时候..... 似乎有些忌惮,一下將身体缩了回去。 收回思绪,他看向嗔鬼。 嗔鬼似乎又开始暴躁了,指了指那扇小门,又指了指陈极。 贪鬼很平静,仍在无声地说话。 它们似乎在交涉什么。 陈极没有吱声,一切都在朝著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贪鬼,贪慾心,在获得陈极之后,它必然还想要陈岳潭。 片刻之后。 贪鬼灰白色的头颅,悄然贴近陈极的脸,吐出一道湿漉漉的髮丝。 这根髮丝立刻像蛇一样,绕到陈极的脑后。 陈极心里一阵噁心。 他沉默不语,几秒钟之后,忽然开始疯狂地晃著脑袋,就好像耳朵里进水了一样。 贪鬼阴冷地凝望著陈极。 半晌,它看见陈极的头,轰然低下,一道细细的水痕出现在陈极耳边。 贪鬼鬆开了对陈极的束缚,但陈极並未再动,只是手微微抽搐著。 確认已经將髮丝寄生到陈极脑子里之后..... 贪鬼再度爬回了天板。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嗔鬼似乎带著贪鬼离开了。 陈极没有动弹。 几分钟之后。 他的头顶才传来微不可察的水声...... 贪鬼此刻才彻底放心,爬出了耳室。 又过了一小会儿。 陈极猛地睁开眼! 眼神一片清明。 他的后衣领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几秒钟之后,小猴爬了出来,嘴巴上多了一根泛著水光的髮丝。 就连贪鬼也没想到..... 哪怕它已经將陈极制约住,无法再使用青砖,那根髮丝还是被拦截了! 小猴躲到了陈极的衣服里面,只等髮丝出现,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贪鬼看不见的地方抓住髮丝! 而贪鬼根本不知道,小猴能限制髮丝! 陈极稍稍活动身体,眼神依然凝重。 他將贪鬼和嗔鬼一同支走了。 等这两只鬼回来之时,嗔鬼就会发现,他早已逃走。 到那时,嗔鬼第一时间会迁怒的,就是因为贪婪,执意要一起寻找陈岳潭的贪鬼。 之后,他就可以使用钢笔,將一点微小的矛盾.....放大。 等等。 也或许,不用这么麻烦。 陈极的心跳猛然加快,转身看向通道,一道背著孩子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儿。” 陈岳潭轻声说道,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 “我已经想到了解决他们的办法。” 第248章 【墓·婴】贪鬼的展览室 不久之前。 “时间逆转”发动后,左侧的耳室里。 石门紧闭。 通道外,仓皇的脚步声隱隱传来,陈岳潭却无暇再去关注。 一人一孩,两人眼里的画面一致同步。 陈岳潭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未来几秒之內! 因为他知道,只要忽略一丝细节,迎接他的就是死亡的命运! 险而又险地躲开嗔鬼的一次致命袭击,陈岳潭小腿肌肉紧绷,一秒钟都没犹豫,从角落里的小门窜出! 生路只可能在这间耳室之外! 嘭!嘭!嘭! 连绵的怒吼和锤击墙壁的声音,在陈岳潭身后响起。 几次杀死陈岳潭失败,嗔鬼的耐心已经被逼到边缘。 陈岳潭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冷静。 短短的时间內,他已经將耳室之后的布局摸清,这里如同迷宫一般,通道曲折。 他很快便来到了通道尽头的空地。 前方..... 陈岳潭的心臟忽然悸动了一秒。 他扭过头,暂时不准备往前方逃去,而是观察著四周。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 陈岳潭凝视著石墙上的长明灯,眼睛微眯。 这盏灯的灯台之下,有一块砖,微微往里凹陷。 不仔细看,很难辨別。 几次呼吸之后..... 嗔鬼粗重地喘息著,踏进了这片空地。 这里空无一人。 如同变戏法一般,那个对它来说如同螻蚁、却总是能躲过攻击的男人..... 原地消失了。 ..... 陈岳潭倾听著这间密室外的动静。 找不到人,嗔鬼无能狂怒,在疯狂宣泄著自己的愤怒。 微妙地笑了笑,他转过头,將手电筒抬高。 眼前的一幕让陈岳潭若有所思。 这里.....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间被藏起来的“展览室”。 靠墙的位置,摆放了几具乾尸。 从衣著来看,有民国队伍、也有王家队伍里的人。 陈岳潭注意到,无论是这两支队伍中的哪一个,尸体上都有被人为伤害的痕跡。 同时,这群人的尸体乾瘪到极致,两腮凹陷,血肉全无。 根据尸体的状况来看,陈岳潭判断出,他们在死之前,就已经被吸乾了身体。 他摸了摸尸体的脸,发现每一具尸体的脸上,或是眼睛旁,或是耳边,都存在一道道乾巴的痂。 就像鼻涕抹在墙上干了之后,摸起来的触感一样。 收回手,陈岳潭环顾四周,在天板上看见了相同的痕跡。 他想到在天板上爬行的贪鬼,所过之处留下黏腻湿滑的水痕,顿时瞭然。 这里..... 是贪鬼藏匿战利品的地方。 这么看,它应该在百年之前就已破茧而出。 然而茧里还有印痕,这证明三鬼即使已经孵化成功,大部分时间,也在茧里休眠,只有在人进墓后,才会甦醒。 陈岳潭將贪鬼的行为轨跡梳理了一遍。 之前的队伍也遇见了这三只鬼。 贪鬼將髮丝传播,而陈极提过,髮丝可以侵入人脑,控制行为。 这能解释尸体上自相残杀的刀痕。 之后,贪鬼將这些人藏到密室里,並使用髮丝將他们的身体吸乾,给自己补充养分。 留下的尸体,就被当成“展览品”,留作纪念。 当然..... 这一切都是瞒著嗔鬼进行的。 毕竟,嗔鬼没有髮丝,会直接杀死人类,而且它明显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密室。 “贪鬼,果然够贪.....” 陈岳潭无声自语。 他心中微动,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他侧耳听著屋外的动静,只听见已经远去的嗔鬼,再次折返。 还有湿漉漉的啪嗒声,从上方传来,是贪鬼。 听声音,这两只鬼是往前方去了。 陈岳潭等了几秒,带著乌苏离开了密室。 他没有迟疑一秒,直接原路返回,走向右边的耳室。 ..... 痴鬼的烂肉旁。 “大概就是这样。” 陈岳潭快速复述了一遍之前的经歷。 “密室.....” 陈极喃喃道,看来他猜对了,每只鬼都被自身的特徵所控制。 也正因如此,贪、嗔两鬼之间早已有隱隱的矛盾,只是还未爆发。 这就是突破口。 所以,叔叔的计划应该和自己相差不大。 也是离间计。 他看见乌苏喉咙动了动,隨即嘴巴微张,舌尖探出,上面是一张小小的纸人。 “用不著你的钢笔。” 陈岳潭瞥了眼纸人:“它的技能很强,留到关键时刻再用,我的诡物就足够了。 隨著第二颗星的点亮,钢笔在现实中也能使用。 不过,使用之后,会陷入24小时的休眠期。 “嗔鬼的理智几乎为0,发现你逃跑之后,再刺激一下,他必然会对贪鬼暴怒。” “两虎爭斗,必有一伤。”陈岳潭说道,將小刀从兜里掏出,放到自己胳膊上。 “之后,无论活下来的是谁……” 陈岳潭的视线投向墙角的烂肉,他也注意到了,另外两只鬼,不会踏进痴鬼的耳室,似乎有所忌惮。 “就让这只“局外鬼”来解决。” 痴鬼呆滯地望著小猴,分裂出来一块块软肉,在地面上缓慢地蠕动著。 乌苏蹲在地上,有些厌恶地捧起一块肉,但痴鬼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將乌苏也当成了鬼。 在陈极震惊的眼神里,陈岳潭手里的刀微微下压,眉头微皱。 一小块带著血的皮,被他挖了出来。 陈岳潭手下不停,將皮甩给陈极,又掏出绷带包扎。 另一边,乌苏嘴里的纸人,被一下吐在地上。 很快,素白色的纸上,慢慢出现了五官,身型也渐渐丰厚…… 直到完全站了起来。 儼然就是陈岳潭的模样。 “纸人替身。”陈岳潭指挥著纸人动了动:“能扮成我的样子,持续20分钟。” 第249章 【墓·婴】纸人 一上一下,一干一湿。 两只鬼的身影,出现在陈岳潭之前待过的密室外。 它们刚刚去了更远的地方,但那名背著孩子的中年男子,似乎真的原地消失了.....哪都没有对方的身影。 嗔鬼暴躁地抓著自己的皮肤,全身散发著强烈的戾气,它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就是撕开耳室里的那个年轻男孩的头皮,再从上至下,从头到脚,一点点將整张人皮,全部扯下来! 粗大的手骨在颤抖,嗔鬼马上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一幕幕画面,浮现在它的眼前,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昨天...... 那一天,它与生俱来的怒火,终於得到平息。 那一天,鲜血四溅,那些穿著奇怪衣服的人类是如此的脆弱,只消轻轻一拧他们的头颅,就会发出嗔鬼最喜欢的声音。 咔嚓—— 骨头被折断的脆响。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救命——” 临死前绝望的哀嚎和尖叫。 还有那些扭曲的表情.....嗔鬼继承的记忆中,好像称呼这种表情为“恐惧”? 嗔鬼喜欢“恐惧”。 准確来说,它喜欢製造恐惧。 如果说它的暴怒是一种病,那么“恐惧”,就是唯一的解药。 只是目睹过一次.....就会上癮。 很近了。 嗔鬼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横衝直撞,黑色瞳孔死死盯著不远处的耳室! 那个男孩儿.....就在里面。 但它没有注意到。 自己同样在被一束阴暗的视线盯著。 视线来自於它的头顶。 ..... 耳室的天板上。 贪鬼身形像条蛇一般蠕动,灰扑扑的瞳孔,也像蛇一样,缩成一道竖线。 地上空无一物。 那个男孩儿消失了。 果然..... 贪鬼已经无法再感应到自己的髮丝。 它阴冷地盯著下方的巨大骨架,看见自己的同胞兄弟,在狂躁地嘶吼。 石门上顿时被锤出裂痕,几秒钟之后,便轰然倒塌。 贪鬼知道,嗔鬼没有消气。 它无法理解嗔鬼的愤怒。 因为它感受不到愤怒的情绪.....对於男孩儿的失踪,它也並不生气。 只是,一种熟悉的瘙痒,出现在它的身体里,就好像有根头髮,在肚子里乱撞一般..... 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就变成一种贯穿全身的饥渴。 贪鬼顿时一阵空虚..... 它恨这种感觉。 它非常、非常想要空虚感消失,就像他非常想要“收集”那两个人类一样。 贪鬼沉默了。 它的喉咙上下滚动,“哗”的一声,便將那坨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髮丝呕了出来。 其中一根,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嗔鬼身上。 贪鬼的嘴唇,无声地蠕动著。 弟弟。 去把他找回来。 他逃不远.....在傻子那里。 嗔鬼的头猛地抬起,无比嘶哑的噪音再度发出,比之前更重地砸著墙! 嗔鬼的眼里充斥著怨毒,它似乎想將墙砸碎,让贪鬼坠下来,好让它发泄自己的怒火! 贪鬼慢慢地后退..... 它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和嗔鬼沟通了。 嗔鬼不愿意去痴鬼那里,它害怕那个最为孱弱的弟弟,害怕对方身上,母亲的印记。 找不到人类的嗔鬼,也只会迁怒於贪鬼了。 不过,贪鬼也留下了自己的后手。 想到那个纤细的骨架,和噁心的烂肉....它的身形也不禁一滯。 很久之前,它亲眼见过,痴鬼在触碰到误闯的人类后,变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贪鬼朝著通道外爬去,正要去右边的耳室看看,身体却骤然停下。 他眯起眼睛.....看见地宫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影子。 是个人形,弓著腰,非常谨慎。 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不过,这人还是忽视了一点,身形被长明灯照耀,留下了投影。 看目標,正是要原路折返,从墓门出去? 贪鬼猛地向前爬去,这种失而復得的感觉太棒了,几乎让它全身都在战慄! 它甚至已经计划好,无论是谁,贪鬼都要先將他带回那间房间,不杀了他,而是慢慢折磨,汲取..... 这次要確保完全万无一失。 然而,一阵熟悉的剧烈跑动声,带著激动的喘气,在通道內炸响。 嗔鬼也发现了目標。 贪鬼在天板上飞速爬行,四肢並用,墙上留下一道道水印! 那人被脚步声所惊动,明显慌乱了起来,仓皇地向外奔去。 但很快.....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便抓住了他的头,一把將人拎了起来。 不是男孩? 贪鬼审视著手里的人类,它认出来了,这就是那名嗔鬼没抓住的男人。 好像背上有个孩子..... 但不知道去哪了。 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贪鬼一想到“收集”那个孩子,就有些牴触。 它將男人带到了一处天顶的装饰上。 男人沉默不语,似乎並不害怕,但惨白的脸色和黯淡的眼珠,还是说明了他的绝望。 这个反应很合理..... 贪鬼抚摸著男人冰凉的脸颊,它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和它之前的藏品都不一样。 男人很冷静,很聪明,胆子比別人都大..... 我不会杀死你。 暂时。 贪鬼的嘴唇无声翕动。 男人沉默不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吼——” 地上,嗔鬼的怒吼宛如惊雷,它要贪鬼把男人给自己! 贪鬼微微侧身,露出男人的脸,那上面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绝望。 它知道,这会让嗔鬼转移目標。 我听见了动静..... 贪鬼告诉下方的身影。 那个男孩儿逃出来了,他很害怕。 他往“大殿”跑了。 下方的喘气声骤然加重,在听到“害怕”这个词之后。 它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也或者什么也没在想,转身朝著耳室后方跑去。 贪鬼很满意。 它再次吐出自己嘴里的髮丝,但並未伸到男人身上,而是悬掛在半空,离男人只有咫尺之遥,如同在威胁。 做完这一切,它才慢慢悠悠地朝著密室爬去。 来到了那盏长明灯前。 贪鬼注意到,下方石砖上的薄灰,被拂去了一点..... 有人来过。 那股发自內心的瘙痒,越来越浓,难道说,另一个男孩儿.....躲到了这里?! 贪鬼激动地无以言表,按下石砖,正欲进去—— 他的身形忽然停滯。 一阵纸张飘动的哗哗声传来。 它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忽然变轻的手——那里的男人,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小的纸人。 与此同时。 “呼、呼.....” 带著极度怒火的喘气声,从贪鬼身后传来。 嗔鬼並不聪明。 它不知道什么是纸人。 它只知道,这是贪鬼第二次.....將目標,弄丟了。 石门反转。 几道被藏匿了许多年的乾尸,映入嗔鬼的眼前。 第250章 【墓·婴】贪鬼胜 陈岳潭聆听著外面的动静。 不需要亲眼看见,谁都能知道,贪嗔两鬼打起来了。 因为..... 一阵阵如同惊雷般的巨响,在不远处的地方连绵不绝! 同时,他们所待的耳室,墙面在微微震动,无数碎石坠下。 嗔鬼暴怒的余波甚至殃及到了这里。 “等吧。” 陈岳潭轻声说道,坐在了地上。 这间不大的耳室一下被两名成年人和孩子挤满,唯一剩下的鬼,紧紧缩在角落里,占据一点儿小小的空间。 痴鬼就像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一样,呆滯无比。 它纯白色的瞳孔里散发著清澈的愚蠢。 还在和小猴无声交流。 小猴不耐烦地坐在痴鬼臃肿的头颅上。 它已经威逼利诱好几次,试图將那根原始髮丝拿走,但痴鬼就是不愿意。 陈岳潭望了它们一眼,扭头看向一旁沉思的陈极: “在想什么?” ““分裂母体”.....母亲。”陈极已经將钢笔所言告诉叔叔,此刻思忖道:“那只鬼会在哪里?” 根据钢笔的话,母亲不在滇南大墓。 “现实世界里,最有可能出现鬼、厉鬼的地方就是大墓。” “叔叔,你说这个“母亲”,会不会是源尸之一?” 陈岳潭一怔,稍加思索:“可能性....不太大。” “我们现在知道两处大墓。” “一处是这里,另一处是那座不知名的“沱沱山”;但你说过,那里的源尸是什么锻造鬼。” 他举起一根手指: “首先,这座大墓属於鬼婴,我们並没看见和锻造鬼相关的东西。” “如果“母亲”也是源尸,那么它的子嗣为什么会出现在別鬼的墓里,髮丝还能充当钥匙?” “而且.....”陈岳潭列出第二个原因:““母亲”的能力,似乎没有鬼婴、锻造鬼那么强。” 鬼婴的一颗心臟,化为了乌苏;一只乾涸不知道多少年的头颅,吞噬万物,將泥娃娃秒杀。 更別提锻造鬼疑似“造物”的能力,造出钢笔等诡物。 “母亲”很强,但说白了,能力还是差上源尸一些。 陈极若有所思,联想到小猴对“母亲”轻蔑的態度,不禁觉得陈岳潭说的有道理。 三不猴,或者小猴,明显觉得“母亲”不如他;小猴总不可能是源尸吧,那证明“母亲”的强度在所有鬼中应该不属於顶端。 “不说这个了。” 陈岳潭摇了摇头:““母亲”或许在域里,我们这辈子能不能碰见她都难说。” “来打个赌吧,你觉得外面那两只鬼,谁会贏?” 陈极来了兴趣。 他想了想,和陈岳潭一起將各自的猜想写在手心里。 “赌注是什么?” 陈岳潭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陈极立刻张口,刚想说话,又闭上了嘴。 片刻后,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黯淡,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原本想说的话,换成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贏了....我想知道,为什么那条星河,“对我不好”?” 陈岳潭沉默了两秒。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陈极复杂地看了叔叔一眼,抿了抿嘴,改成第三个请求: “或者告诉我……你上次域发生了什么也可以。” 陈岳潭怔了一下:“我没和你说过吗?” “讲过一点点。” 陈岳潭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头髮,道:“你可以换个赌注,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刻意不想回忆队友死的事,再加上陈极没怎么问过,自然自己也没提。 “那次域的时间线,是千禧年前。” “是我的第十次域,队里除了燕妹和小田,其他人都和我一起进了。” 陈岳潭的眼神里露出淡淡惆悵。 “燕妹运气不好,没撑过她的第九次域,2017年初就走了。” 他对著乌苏点了点头,几秒之后,孩子的嘴里吐出一朵晶莹剔透的小雏菊。 纯白如玉,没有一丝衰败,如同永生一样。 “她的诡物被一起进域的同事带了出来,那人是三队的,后来將诡物上交给了局里。” “这朵,就成为我们一队的吉祥物,不过最后.....只有我能拿著了。” 陈极默默地听著往事,凝视著那朵小白。 小白微微摇曳,似乎也在听著陈岳潭的诉说。 它就这么静静地陪伴著陈岳潭,转眼间已是快十个春秋。 “总而言之,那次一共六个人进域。” 陈岳潭说道:“大概进域一个月后,我们完成了任务,但也遭到了域里所有原住民的追杀。” “域河出口打开了......但我们根本到不了那里,就会死。” “我使用另一个诡物的能力,將怀表强行连续催动三次,把阿羊和小松——苏秋月送了出去。” “但是域河出口也因此受到干扰,提前关闭,我只能留在域里。” 怀表损坏,乌苏诞生后又把怀表修好了。 这一点陈极大概知道,他想了想,正欲问叔叔那次域的任务是什么,忽然一怔。 外面的动静平息了。 爭斗有了结果。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下一步计划。 乌苏捧著一块痴鬼的烂肉,跟在他们身后,悄然从耳室里出去。 ...... 密室之外。 一片狼藉,长明灯都被砸碎,乾尸已经被肢解,无数断肢散落在地。 地上躺著一只庞然大物。 灰白色的巨型骨架仍在微微抽动,全身被一道道黑色髮丝束缚。 天板上,一只湿漉漉的生物摇摇欲坠..... 它的身体上全是豁口,左肩空空荡荡,一只胳膊已然断裂,甚至没有修復的可能。 贪鬼的左臂,早已被它一母同胞的弟弟,咬断、嚼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它还是贏了。 贪鬼阴冷地盯著嗔鬼的身影,它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只蠢物。 说实话,这个结果还算不错..... 至少,回到茧里的时候,能少一只鬼和他爭夺养分。 它缓缓地爬到墙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回到母茧里,缓慢地修復…… 还是去痴鬼的耳室,將那两人带走,吸取养分? 这已经是它被那两名人类欺骗的第二次。 贪鬼认为,他们大概率把痴鬼也骗的团团转,此刻绝对还活著。 思索之中,它没有发现…… 那枚爭斗之中不知道去哪的纸人,此刻如同一块虎皮膏药般,紧紧贴在了它的背上。 纸面上,逐渐浮现出五官。 (登机了回家再发布下一章) 第251章 【墓·婴】您来了 一分钟之后。 “嘭!” 男人从上方飘下。 单薄如纸的身体,逐渐变宽,如同被注入了血肉。 贪鬼冰冷地凝视著男人惨白的面容,已然分辨出,这还是那枚纸人。 居然一直在自己身后。 纸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当然了,不是人类,又怎么会惧怕? 纸人摔到了地上,僵硬地活动了几下四肢,便爬了起来。 它要去哪? 贪鬼望著纸人慢悠悠地朝著耳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了地上被束缚的嗔鬼身边。 如果嗔鬼知道这一切..... 那它必然会暴跳如雷,觉得纸人在挑衅,在戏耍自己。 贪鬼不会这么想。 贪鬼不会愤怒。 贪鬼想的更多.....它在思考纸人为什么再次出现,又为何会离开。 这是陷阱? 但那两个人类,除了逃,又怎么可能伤害到它? 贪鬼想起那个男孩被自己抓住时,它只用稍稍使一点力气,就能將男孩的脊椎骨完全折断。 男孩..... 还有那个男人。 贪鬼的身体里,一种比之前更强烈的虚无感,再次浮现。 嗔鬼已经输了,再也不能阻挡自己,“收集”那两人。 用剩下一只手把著墙壁,它如同蛇一般无声地爬过墙,路过了嗔鬼,略过密室的门。 贪鬼的“展览室”...... 它费尽心思、瞒著其他鬼,精心製作的“展览室”。 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在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之后,一种强烈的痛苦,席捲了贪鬼的全身。 如果它有心臟的话,那它的心臟此时一定万分绞痛。 地上乾尸的残躯,都已被破坏的不像样子,像一根根针一般扎进贪鬼的视线。 而且,它的左臂確实需要修復..... 贪鬼望著自己左肩的断口,那里被齐齐斩断,只留下骨头根,正流著腥臭的黏液。 它下定了决心。 跟著纸人的背影.....缓缓朝著耳室爬去。 只要不靠近痴鬼就没事。 片刻之后。 一切完美符合贪鬼的期望! 那张纸人和之前並不一样,此刻了无生气,只是僵硬地朝著地宫走去。 並未转向痴鬼的耳室。 纸人在被召回! 贪鬼瞬间明白了,身形骤然加快。 那两人在地宫里,甚至有可能已经到了通道,非常接近墓门,马上就能离开! 正因如此,才会將纸人呼唤回去。 它必须在两人走之前,抓到他们...... 它需要新的藏品,来填补自己与生俱来的空虚。 越过长明灯,纸人的身影,忽然停滯。 啪嗒。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果然是从通道里走来的。 会是谁? 贪鬼灰濛濛的眼睛一眨不眨,身形隱藏在天板的阴影里,凝望著下方的动静。 出来的..... 是个孩子! 一个眉心一点红痣,看上去无比弱小的孩子! 手里捧著一坨白的东西。 贪鬼的左手一下抓紧石砖,就在看到对方脸的一瞬间,它崎嶇的骨架忽然轻轻一动。 它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適感。 这是贪鬼继承自母亲的,与生俱来对危险的本能。 骤然间它甚至怀疑,这座地宫不属於它们三兄弟,而是这个孩子的领地! 这一幕一闪而过,就像幻觉一般……但已经足以让贪鬼警醒。 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贪鬼就要转身。 这一刻,它的理智战胜了贪慾。 然而,地下的孩子,却越过了纸人,直直地抬起头,清澈的瞳孔里,倒映著贪鬼的模样。 他似乎一开始就知道贪鬼藏在阴影中,即使贪鬼非常確定,自己根本没发出过声音! 贪鬼立刻飞速爬走! 可就在下一秒,它的背上,忽然一凉。 一坨油乎乎、软趴趴的东西,砸到了贪鬼身上。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 傻子的肉! 贪鬼突然意识到,那个小孩捧的是痴鬼的肉! 那么他必然是鬼! 因为,痴鬼如果碰到人类,就会—— 咔嚓。 一阵骨头活动的声音,突然从贪鬼身后传来。 它缓缓扭过头去,灰濛濛的瞳孔猛然收缩,看见那坨软肉並未掉在地上。 一根莹润如玉的骨头,两根骨头,三根…… 直到组成一副完整的纤细骨架。 在眨眼间便扎破了肥肉,倒掛在天顶之上,变为了痴鬼! “人。” 贪鬼听见这具分裂出来的躯体嘟囔道。 就在这一刻,它忽然瞬间明白了一切,往自己的背上摸去! 它揭掉了一块皮肤,很薄,是人的皮肤。 纸人不知何时……將这一小块人皮,贴到了贪鬼背上。 而痴鬼的肉块,碰到的正是这块人皮。 …… 两道身影从通道里走出。 陈极望著眼前的一幕,喉咙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感到一阵反胃。 一大坨油腻腻的灰白色烂肉,占据了地宫1/2的面积,无数颗一模一样、呆滯的臃肿头颅,被顶在烂肉的最顶端。 和髮丝的特徵很像…… 每一坨分裂出来的身体,都能变为新的痴鬼。 远处,还有许多像是无壳蜗牛一般的软体生物,以极快的速度爬来。 咕嚕嚕…… 贪鬼的手,忽然从这座肉山里伸出! 但,很快又被新叠上去的痴鬼所掩埋。 “贪鬼的薄膜没了。” 陈极喃喃道,刚才逃出来的,只是根被腐蚀成蜂窝状的臂骨。 十几次呼吸的功夫,贪鬼就被肉山完全吞噬,甚至连呕出的髮丝,也被肉山吸收。 目睹这一切,叔侄俩都有些失语。 这种如同瘟疫一般的分裂速度、伤害强度,根本不是人类、甚至一般的鬼能抵抗的。 除非使用规则类诡物。 比如,逆转时间到被痴鬼触碰之前;或者修改自己被认作人的命运,要不就是改变痴鬼的认知。 但这只是痴鬼原本的力量。 而让所有人最为忌惮的,其实是痴鬼作为容器的身份! 母亲有可能在它身上降临! 几分钟之后,痴鬼们融合在了一起,开始逐步缩小,消失。 直到变为一只。 而贪鬼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完全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团又油又湿的髮丝。 贪鬼死了。 被自己的同胞弟弟所杀。 陈极凝望著这一切,忽然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想起来乌苏的通报,说贪鬼並未杀死嗔鬼,只是將它束缚控制住了而已。 为什么? 贪鬼比所有鬼都聪明,了解的信息也最多。 是贪鬼杀不死嗔鬼,还是……不敢杀? 也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呆呆站在原地的痴鬼,忽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含糊的大喊! 听上去极为喜悦! 陈极心里的悸动达到了顶峰! 他立刻大喝一声:“钢笔,它在说什么?!” 陈极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钢笔早已在喊声出现的同时,在自己胳膊上留了字跡。 【快,快把它的髮丝拿走】 【它说】 【“母亲,您来了!”】 第252章 【墓·婴】母亲的诡异能力,钢笔改命 与此同时,乌苏的双眸里也闪现出一幕模糊的画面。 他喃喃道: “我看见了。” “有一份意识在衝破域的边界。” “她在.....” “她在另一间楼里!” 乌苏的语气少见地带了些惊讶,转身看向陈岳潭: “那时候,她在我们隔壁!” 陈岳潭面色剧变! 只有他和乌苏知道,当时王家的三间筒子楼全都在实行造鬼计划。 幸福苑,取走了鬼婴源尸。 吉祥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孩子,但整体挺正常的。 平安苑..... 那间他们唯一没进去过的平安苑! 恐怖的画面在陈岳潭脑海闪过,是他在幸福苑逃亡途中,走廊上瞥见的那一幕! 数不清的尸体,面色惨白,神情怨毒,从一间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当时他就已经知道,平安苑的计划失败,所有居民全部死亡。 只剩下鬼,被圈禁在里面。 但陈岳潭怎么也没想到.... 那间筒子楼里,还存在著分裂母体,所有髮丝鬼的“母亲”!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猜到了“母亲”在域里,却没想到,会是他上次的域! 如今仔细回想,平安苑內走出来的尸体,动作都是同步的,神態、表情.....更是一模一样。 就像是被操纵的一具具木偶般。 王家.....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陈岳潭双目凝重,望著眼前呆滯的痴鬼。 “她到域河了。”乌苏轻声说道。“速度很快....” 一旁的陈极,即使没听懂乌苏之前的话,也明白了“母亲”马上就会降临! 他的心底猛然一沉,自己的猜想果然成真。 “母亲”降临的原因..... 多半是因为,痴鬼杀死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一位“母亲”,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 还是在被诱骗的情况下..... “母亲”一旦降临,迎接陈极几人的,將是她的无尽怒火。 陈岳潭刚刚使用过怀表没多久,此刻无法再使用。 就算能,短短7秒钟逆转,他们也无法阻止贪鬼被杀。 事到如今..... 想到小猴对於痴鬼髮丝的渴望。 想到“母亲”未知的能力。 陈极咬了咬牙,手握钢笔,第一次在现实中使用了技能! 同时,这也是他在钢笔首次进化后,第一次测试它的能力! 陈极再次回忆起,点亮第一颗星时,诡宿微带笑意的声音: 【“軫水蚓”想告诉你:】 【有时候,一点小小的矛盾,也很“合理”。】 “钢笔....让我看看,你能怎样让我的命运,变得“合理”。” 陈极喃喃自语,將笔尖对准自己。 【你未来十分钟的命运】 【你试图使用小猴偷走髮丝】 【但痴鬼在和“母亲”沟通之后,识破了小猴的身份】 【並对小猴產生了极大的牴触】 【为此,它的身体开始分裂,使你们无法靠近】 【在三分钟之后】 【痴鬼的意识被“母亲”取代】 【她出现了】 【她和你想像的並不一样,她並不愤怒,很温和】 【她对著你们微微一笑】 (註:下方的字变为灰色) 【你和陈岳潭试图逃走】 【但你们没走多远】 【就感受到了“母亲”的召唤】 【你们贪念“母亲”温柔的怀抱】 【你和陈岳潭感到无边的悲伤和自责,因为你们背叛了“母亲”】 【因此,你和陈岳潭开始愤怒地互相指责】 【在斗爭之后,你们回到了原地,但母亲已经消失】 【她对你们很失望,只留下了一根黑黝黝的髮丝】 【你们自愿选择成为养分,帮助母亲孵育出更多的孩子】 【你们躺在地上,任由髮丝分裂,侵蚀自己的身体.....】 【以下为钢笔补充的结局:】 【你死了。】 陈极眉头紧皱。 他试图改变灰字的部分,但一股意念告知他无法变动。 这证明..... 他从灰字出现的那个时间点起,就已经踏入了死亡,无法再改变命运! 而害死他和叔叔的契机,居然是如此平常的一句话。 【她对著你们微微一笑】。 陈岳潭听完这一切后,立刻说道: “她一出现,就將贪、嗔、痴三种妄念传播到了我们身上。” 如同某些瘟疫一般,无声无息地传播,可一旦发作,必然致命。 而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痴! 因为愚痴,所以无法分辨是非。 分辨不了是非,才会將分裂母体当成自己的母亲。 之后,因为贪恋那虚假的“母亲怀抱”,叔侄二人才会暴怒而自相残杀。 最终选择了成为养料。 “难怪她会將痴鬼,选为容器.....” 陈极喃喃道:“按对人的影响来算,“痴”最强,“嗔”反而最弱。” 谁都没有想到,“母亲”的能力.....居然会如此诡异! 此时距离她降临,还有两分半钟。 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 “母亲”出来之后,改命难度太高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將痴鬼的髮丝骗走,直接放到小猴嘴上,从根源阻止她降临。 这也是钢笔最开始的建议。 但不能让小猴来骗。 视线投向那句: 【但痴鬼在和“母亲”沟通之后,识破了小猴的身份】 【並对小猴產生了极大的牴触】 “识破”这个词,总让他觉得,“母亲”似乎认识小猴。 联想到小猴对於髮丝的態度,以及髮丝能够代替丝线,陈极若有所思。 痴鬼只对自己的同类友好.... 而如今剩下的唯一一只鬼,就是嗔鬼。 那只鬼也不太聪明。 陈极稍加思索,直接將第一句话改为: 【在陈极的提醒下,痴鬼將嗔鬼的束缚解开,想让兄弟也一起来迎接母亲; 所以,它理所当然地被暴怒的嗔鬼夺取髮丝,髮丝在爭斗之中,理所应当地掉在了附近的地上。】 “.....这合理吗?” 陈极皱著眉头,感觉非常牵强。 但是既然能改,就证明命运可以这样被推动。 但.....他怎么提醒痴鬼呢? 第253章 【墓·婴】前进 陈极继续看去。 钢笔有些卡顿地补充了细节: 【呆傻的痴鬼试图请求嗔鬼还回髮丝】 【但被一拳打在墙上】 【失去了理智的嗔鬼,遗忘了“母亲”的存在】 【打斗之中,一共两团髮丝,掉落在附近】 【未完待续....】 “.....” 还是连续剧么? 陈极满脸懵逼。 但钢笔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指出,一共有两团髮丝在打斗之中掉落。 陈极心中微动,或许这次最大的贏家將是小猴。 还有一分半钟的时间。 不再犹豫,陈极立刻对著痴鬼喊道: “把你兄弟也带过来!” 痴鬼呆呆地望著他。 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陈极心中一沉。 他立刻换了几个句式,但都没获得回应。 嗔鬼.... 陈极焦灼地望了眼通道,那只巨大的骨架被髮丝束缚住,此刻应该在地上挣扎。 他甚至都能听见,嗔鬼粗重的喘息声。 可痴鬼怎么就不懂呢? 啪嘰—— 啪嘰—— 一阵蠕动声从陈极身后传来。 痴鬼在快速地朝著嗔鬼的方向挪去。 陈极愣了一下,只听见陈岳潭困惑地说道: “它好像被你的声音吸引了。” “你刚刚转头的时候,它的头也一起转动,看向了密室那里。” 所以....这才是“提醒”? 陈极不可置信地看向钢笔,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一句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无论怎样,就算痴鬼听不懂话,就算陈极和它无法沟通,它也能被陈极“提醒”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印证了钢笔的话。 他们跟在痴鬼身后不远处,亲眼目睹痴鬼取走了嗔鬼身上的髮丝。 並在触碰过程中,確认了嗔鬼属於自己的同类。 开心地大叫几声之后,痴鬼便转过身,似乎要带嗔鬼回到地宫。 嗔鬼猛地爬了起来。 嗔鬼看见了痴鬼背上那团髮丝。 嗔鬼黑洞洞的瞳孔,瞬间睁大! “它急了。” 陈极躲在墙后,轻声说道。 紧接著,嗔鬼怒吼一声,一下咬住痴鬼身上的烂肉,將那团油乎乎的髮丝拽了出去! “它之前还忌惮痴鬼,现在又不怕了。” 陈岳潭在一旁点评。 “因为它被暴怒冲昏了头脑.....” 陈极凝视著眼前的一幕,这很合理。 事已至此,痴鬼没了髮丝,其实“母亲”的降临已经被打断。 陈极注意到,乌苏也瞬间甩了甩头,眼里不再出现画面。 只等收尾即可。 痴鬼被拔出髮丝之后,顿时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似乎痛苦万分! 它含糊地大喊了几声,但没人听懂它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未完待续”的原因,钢笔还没休眠,写到: 【它在哀求嗔鬼】 “.....” 陈极瞭然,面色有些怪异。 这三只鬼的食物链,处於时刻变化的状態。 痴鬼实在愚笨,认不清人鬼,只看第一次接触时的状態。 嗔鬼则不管这么多,人鬼都不在乎,只看心情好坏。 它被束缚后本就极为愤怒,此刻一拳將烂肉捶到墙上,力度之大,甚至石墙都在龟裂! “如果贪鬼还在.....” 陈极面色复杂,如果贪鬼没死的话,此刻必然会发现,一切发生的都有些牵强。 毕竟,贪鬼比另外两鬼聪明的多。 嗔鬼自由之后,理应去寻找贪鬼、或是陈极二人,但此刻就像完全忘了这回事一般。 可惜没有如果。 贪鬼没死,“母亲”自然也不会降临。 一块烂肉在地上蠕动,缓缓靠近嗔鬼身边。 不知为何,陈极从一块肉里看出了悲伤。 两鬼继续缠斗。 嗔鬼的身形大开大合,手里抓著烂肉,送入自己口中,疯狂地嚼食著! 惨白色的肉渣四溅。 陈极眼睛一亮,一眨不眨地盯著嗔鬼的动作,没过几秒..... 嗔鬼嘴里的原始髮丝,便顺著肉沫,掉到了地上! “小猴!” 陈极话音未落,小猴已然从肩上跳下,无声地溜了过去。 逐渐靠近,一把偷走了髮丝! 痴鬼突然怔了一下。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它的头颅卡在墙缝中,微微侧了侧。 隨即,视线猛地朝著髮丝坠落的地方投去! 然而那里空无一物。 没有髮丝,也没有小猴。 它困惑地歪了歪头,又看向自己的兄弟,呜呜地哀鸣著。 陈极看著窜到阴影里的小猴,轻轻鬆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 属於贪鬼的髮丝也被甩出,再度被小猴偷走。 与此同时,钢笔忽然继续书写..... 【续:】 【一只猴子获得了原始髮丝!】 【它很幸运】 【这根髮丝和它之前获得的並不同】 【作为孵化出三只最终阶段髮丝鬼的源头,原始髮丝更为强力】 【並附带了几根已经分裂出来的普通髮丝】 【令猴子烦恼的红色丝线,被替代了1/3】 陈极定睛一看,果然小猴嘴上的猩红丝线,再度缩短! 但是嘴脏脏的。 髮丝油腻不堪,还带著肉沫。 他將小猴招了回来,给猴子擦了擦嘴,不禁一怔。 小猴表情有些痛苦,像在忍耐著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趴在陈极身上,不再动弹。 钢笔也书写完了结局,骤然灰暗。 陈极看了看表,发现刚好过去十分钟。 而另一边,两鬼的爭斗,也陷入了尾声.... 这一幕实在让陈岳潭和陈极,都有些噁心了。 这两只鬼的姿势极度扭曲。 嗔鬼已经完全变形。 嘴裂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从中冒出痴鬼的头颅。 痴鬼被自己的兄弟吃了。 只有一颗头暴露在外。 而它残缺不堪的骨架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分裂著烂肉,將嗔鬼的身体填的无比臃肿。 陈极之所以能看见..... 是因为嗔鬼灰白色的皮肤,已经被烂肉撑到变形、甚至透明,如同一张塑料薄膜一般,透出体內的一切。 嗔鬼和痴鬼都没法再动弹了。 两鬼將一直互相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度过未来永恆的岁月。 陈极和叔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鬆了一口气。 短短十分钟之內,情绪如同坐过山车一般。 “走吧。” 陈岳潭直起身子,悄然顺著墙边溜去。 “我们离源尸的墓室,应该不远了。” 他凝望著前方,那里如同深渊一般,再没有一丝光亮。 第254章 【墓·婴】大殿,门 “我一直有个疑问。” 打开手电筒,陈极思索著说道:“贪嗔痴三鬼多年前就出生了,贪鬼的展览室里,也有两支队伍的成员。” “那两支队伍里都带了不少人,但还是出现了伤亡。” “那曾、王就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没有诡物;是怎么能全身而退、又拿到髮丝的?” 叔侄俩之所以能够解决三鬼,根本原因是因为红眼航班的提示。 这等於提前透题了。 之后,又藉助了逆转时间、改变命运两种能力,才彻底逃了出来。 而且,乌苏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將贪鬼解决。 同时三鬼都对乌苏没有敌意。 总的来说,三人一同合作,才將贪嗔痴鬼解决..... 可曾贵川一点儿能力都没有,当时完全是个普通人,在大墓里算得上是个极大的累赘。 就这样,还能活著出来,还薅了几根髮丝。 “有两个可能。”陈岳潭沉声道。 “一,王比我们都强,强到他就算在大墓里,也能庇护一个普通人。” “二......他可能也知道,或者看出了三鬼的弱点。” 陈岳潭更倾向於第二个猜想。 陈极若有所思。 对於王先生的身份,他越来越好奇了.... 他初步有个猜测,决定出墓后问问万小双。 两人默默走著。 此处已经没有长明灯,只能用手电筒照亮。 沿著通道走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比地宫大得多的殿堂! 天顶极高,地面由一整块黝黑的岩石通铺。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是一座巨大的拱门。 造型古朴。 这座拱门很奇怪,被建在大殿中央,中间鏤空,前后空无一物。 似乎只是个单纯的装饰。 陈极穿过了拱门,无事发生。 他注意到,这座拱门的材质,和他们进来时那扇墓门一样,都是纯黑色的石头。 不同的是,这座门大得多,上面雕刻著一道道精细的纹。 陈岳潭的视线很快便从拱门上转移,他在那上面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可他却没有丝毫鬆懈,身体依旧紧绷。 早在躲避嗔鬼的时候,他也曾想往大殿的方向走。 然而,一阵强烈的心悸,却突然出现,又转瞬而逝。 这种感觉,对於像陈岳潭这样的老入域者来说,並不罕见.....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 这座大殿里,存在某些极为危险的东西,能直接威胁他的生命。 他很快確定了这股心悸的来源。 是门。 但不是那座大殿中央的拱门。 陈岳潭眉头紧皱,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他才发现四面八方,全都是门! 一扇扇纯黑色的石门,嵌在石墙之中,放眼望去至少有几十扇! 大殿是全封闭的。 没有別的出口了。 他询问地看向乌苏,孩子静静地凝望著四周的墙,片刻后才说道: “有一扇门....里面有路。” “一条前人走过的路,那里能通往墓室。” 一旁的陈极听见乌苏的话,眼神微凝。 这些门都一模一样。 只能一一尝试了。 片刻之后。 陈极放下手,眼前的这扇门和前面十一扇一样,都推不动。 左侧墙的已经全部尝试过,全被紧锁。 然而陈极的手心里,却已一片潮湿,微微出汗! 一旁的陈岳潭也是面色凝重。 如果离的足够近,就能听见....每一扇门后,都传来微弱的声音。 第一扇门后,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第四扇门后,锣鼓和嗩吶齐鸣,有人在悽惨地哭嚎,似乎在办丧事。 也有门后响起沉重的呼吸,如同一只巨人在沉眠。 甚至.... 有一扇门里,似乎在循环播放一部老旧的喜剧。 台词顛三倒四,极为混乱,完全听不懂,就像有人从录音带里剪下来几个片段,再隨机拼凑到一起。 滋滋的白噪音,虚假而卡顿的罐头笑声,每隔一段时间,就定时响起..... 陈极不禁幻视出了门后的画面。 一间漆黑的电影院里,银幕之上,黑白色的人物在浮夸地演出,台下坐著不知是人是鬼的观眾。 但这座大墓至少建了有百年了,里面又怎么可能有电影院? 鬼知道这些门,到底联通著什么地方! 强烈的违和感,让陈极背后一阵发凉。 他稳了稳心神,走到第十三扇门前,不禁一怔。 这道门后同样有声音。 但很欢乐。 像是,有人在聚餐? 孩子嘻嘻哈哈,大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之间,酒杯叮噹作响。 背景音里,还有鞭炮在噼啪炸响,连绵不绝! 气氛极为喜庆、和睦..... 陈岳潭也沉默了。 两人忽然想到,现在正是过年时节。 此刻的外界,家家户户应该早已张灯结彩,闔家团圆了。 就如门后一般.... 瞥了眼四周黑洞洞的大殿,陈极无声地嘆了口气。 摇了摇头,陈极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止住了脚步。 门后不知何时.... 没了声音。 几秒钟之后。 就在这如坟墓一般的死寂中.....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进来坐啊。” 陈极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一股恶寒顺著他的脊椎,传遍了全身! 这声音太清晰了,就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与此同时,十几道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同时用一模一样的声调,没有任何感情地念道: “进来坐啊。” 陈极听出来了。 它们就在门后。 它们紧紧地贴在门后。 所以声音.....才会这么近,这么清楚。 陈岳潭一把拉住了陈极,將他往后拽了好几步。 两人面面相覷。 这扇门让陈极一阵悚然。 就像电影、漫画里打破第四面墙一般,门里面的生物,察觉到了他和陈岳潭的存在。 陈岳潭示意之后的门由他来试。 刚刚那扇门,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好奇心,陈岳潭只推门,不再听里面的动静。 推不开就走。 换下一扇门。 直到第十八扇门时,终於出现了转机。 这扇门很安静。 没有锁。 陈岳潭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门,露出一线黑洞洞的缝隙。 他示意陈极稍等,自己拿著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四周。 “是间老厢房。” 陈岳潭说道。 第255章 【墓·婴】王嘲 几人踏进了门里。 进去之后,那扇门在他们身后骤然消失,只留下光禿禿的墙面。 这是间古代的厢房,装饰精美。 不过,所有的家具上,都结了厚厚一层灰。 “就是这扇门了。” 陈岳潭忽然开口。 他走到厢房的角落,从地上捡起一块黄色的包装纸。 包装纸皱皱巴巴的,外侧印著几个军绿色的大字: “761压缩乾粮.....” 陈岳潭轻声说道。 “这是军用的压缩饼乾,上世纪70年代后研发出来的。” 是王家队伍留下来的垃圾。 这就是乌苏说的“前人走过的路”。 “这间厢房是封闭的.....” 陈极皱了皱眉。 厢房就是普通的厢房,一床一桌,怎么看都不像墓室。 没有门窗。 他们在里头简单搜查了一圈,最后视线挪向木床。 床外掛著艷红色的纱帘,掀开纱帘,他们才发现,床內侧的墙上,还有一处凹陷的空间。 不过非常小。 长度约为一米三、四左右。 这处空间里刚刚好卡著一张小床,似乎是给孩子设的,上面还铺著红艷艷的铺盖,並没有因为岁月而腐烂。 还没等陈岳潭仔细检查,他就听见一旁的陈极慌张地“哎”了一声! 陈岳潭双目一凝,手立刻往前一抓,但並未拉住乌苏! 乌苏飞快地窜到了小床上。 身形居然和这张小床,完全適配! 什么事也没发生。 乌苏趴在床上,像是在找什么一般,手在床上摸来摸去。 陈岳潭心中一动。 他走上那张大床,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和陈极一起开始检查起墙上的小床。 两人立刻发现了异常。 “这上面的铺盖揭不开啊。” 陈极拉了一下被子,但被子纹丝不动,如同被焊死在床板上一般。 枕头亦是如此。 就好像不是为了让人躺的,而只是装饰一般。 说到这,陈极忽然意识到,这整间厢房都是模型! 这里根本没有门窗,无法进出! 根本没有人来住过! 陈极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觉得,这里更像一个“门廊”。” 设置它的唯一目的,就是通往下一个入口。 所以入口会在哪? 正在思索著,乌苏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猛地从小床上站了起来。 他试探著往床上踩了两脚,隨即確认了自己的想法,开始用力地在床板上蹦躂! “下面有空间!” 陈岳潭一怔。 他和陈极想帮一下乌苏,但两人都已是成年男人,要进到小床上,非得窝著身子才行。 这里只適合矮一些的女孩,或者小孩来跳,否则很难使上力。 要不就只能使用工具来砸。 大概蹦躂了十几下之后..... 咔—— 咔—— 一阵木板活动的声音响起。 陈岳潭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乌苏的手,就在同一时刻,床板骤然反转! 露出一道黑洞洞的缝隙。 “就是现在,跳下去!” 陈岳潭低喝一声,护著乌苏,全身蜷缩,跟著床板一同翻了下去! 床板第二次反转时,陈极也跟著滚到下方。 他的腿立刻砸到一块冷冰冰的石板之上,顺著石板倾斜的角度,向下滑去。 这是一个斜向下的陡坡! 陈极不禁想起了三不猴域里,通往下层的滑梯。 几秒钟之后,下方传来光亮,陈岳潭打开了手电筒。 借著背包做缓衝,两人滑落的速度不算快,两三分钟之后,才坠落到一片空地之上。 陈极的双眼骤然凝住。 满脸困惑。 一旁的陈岳潭也一时无言,无语地望著四周的墙壁.....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幅涂鸦。 用水彩笔涂的。 黑色石砖之上,白色的线条简单勾勒出一副面具的形態。 面具之上,被隨意地画了一副笑脸: :) “王....他们也来到了这里。” 陈极沉默了几秒,才尷尬地说道。 不知为何,他有些脚趾扣地,在看到涂鸦下面的字跡时。 【王嘲到此一游】 字跡极为放浪不羈。 下面还有很小很小的一行字,字跡颤抖: 【曾贵川到比一游】 “曾贵川绝对是被逼著写的。” 甚至字都写变形了,这一幕实在太过於荒诞,陈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瞬间幻视了那些在长城石砖上留字的游客。 不过,他们终於知道了王先生的真名。 “王嘲。” 很陌生的名字。 无论是陈极,还是陈岳潭,都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我们快到啦。” 乌苏从陈岳潭怀里钻出个脑袋:“墓室就在前头。” 几人走过通道,又走过几个耳室,里面空无一物。 陈极隱隱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些太.....平静了。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大墓外面还有阴庙,泥娃娃来守门,刚进墓门,又遇上了贪嗔痴三鬼。 怎么可能现在深入大墓之后,一只鬼都没遇见? 是鬼婴生前太自信了,觉得没人能深入到这里..... 还是说,这里的鬼,已经被之前来的人清扫乾净了? 陈极的思索,忽然被打断。 他看见陈岳潭突然停住了脚步。 手电筒的照射之下,地上闪著一个亮晶晶的物体。 是一截手指! 又粗又短,戴著一枚金戒指,手指尖有被烟燻黄的痕跡。 陈极不可避免地怀疑这是曾贵川的手指。 他的指头怎么断在了这里? 前方有鬼么? 身体猛然紧绷,陈极和叔叔对视一眼,谨慎地向前走去。 一分钟之后..... 两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满墙满地都是溅射上去的黑色黏液! 而在黏液中间..... 一只比嗔鬼更大、穿著古代服装的巨型生物摊在地上。 扭曲的身形,证明了它是鬼。 身体仍在微微蠕动著,没有死。 但已没了头颅。 根据墙上明显不属於人类的黏液来看,这只鬼的头颅,是后来才没了的。 这种攻击手段—— 怎么这么熟悉? 陈极扫视著四周,眼睛忽然一凝。 一只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泡泡..... 从黑暗中飘来。 泛著梦幻的微光。 第256章 【墓·婴】临近墓室 “吹泡泡的.....” “死神。” 陈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唐琴死的恐怖一幕! 那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那一天,他被拉入幽界,目睹了唐琴师徒反目,自己又一只脚踏入死亡的边缘。 之后,叔叔回溯时间,险而又险地救回了自己的性命。 更是將公司一眾员工全都打倒,让局势逆转..... 就在陈极觉得,自己终於能从唐琴那里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追捕的时候—— 唐琴死了。 没有任何预兆。 那张之前还在冷笑的脸,就在一秒钟之內..... 炸开了。 如同气球被一根针戳爆了一般,从內到外地爆裂,血肉四溅。 这一幕给陈极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於他之前去雪城玩的时候,只是在路边看见卖气球的摊贩,都忍不住想起唐琴死时的模样。 但不是因为被嚇到。 而是因为困惑! 没人知道杀死唐琴的人是谁,因为他/她根本没出现! 留下的,只有如梦幻泡影般的肥皂泡.....和一双陷在旷野里的脚印。 自那天起,陈极心里便一直存在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杀了唐琴! 目的又是什么? 起初他怀疑是十二董事灭口,但许三道却说,董事们当天全在公司。 还是被“紧急召集”的。 而眼前这一幕,让陈极无法避免地联想起当初,同样的肥皂泡,同样头颅被炸开。 那么..... “王嘲杀了唐琴。” 陈岳潭轻声说道。 “可是.....为什么?”陈极困惑地说道。 他们看著那只肥皂泡在半空中盲目地漂荡著。 泡泡的攻击目標,早已被炸成碎末,它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两人对视一眼,弯著身子快步往前走去。 直到走过了拐角,看不见那只蠕动的无头巨鬼和泡泡,才停下脚步。 目前他们只看见了一只肥皂泡。 “我以为王嘲和曾贵川是一伙的。”陈极喃喃道。 早在沱沱山的时候,他就隱约猜到,唐琴和曾贵川有关係。 原因便是唐蝎子。 还有唐琴之前表现出的,她“上面有人”的態度。 能让唐琴和导师无所顾忌地反目,她的依仗只有可能是十二董事之一。 而且..... 唐蝎子的五官,仔细回想,確实和唐琴有些许相似。 但如果陈极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一切就有些说不通了..... “唐琴当时收到指令要杀你。” 陈岳潭沉声道: “假设她是曾的人,那王嘲为什么只杀了唐琴,却没动你一根毫毛?” 这无疑违背了曾的心愿。 两人默然不语。 陈极自然不会觉得,王嘲是特意不想伤害自己,因为他们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他从来没听说过“王嘲”这个名字。 “两个原因。”陈岳潭继续分析道:“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要不然,就是王和曾,在出墓后的十三年里,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矛盾。” 也有可能,这两个原因都有。 “我有个想法。” 片刻之后,陈岳潭直起了身,看向陈极:“你知道“公司”是谁创立的吗?” 陈极一愣,摇了摇头。 曾贵川是最早加入公司的人之一,提供了海量资源。 算是现实生活中的,“天使投资人”? 但创始人的话..... 2012年公司创立。 2011年曾贵川和王嘲进大墓。 早在很久之前,陈极就怀疑过,十二董事上面另有一人..... 一个能同时压制住现实权贵、和超资深入域者的人。 他的能力必然极强。 还能提供某种“好处”,来笼络六阳六阴董事。 陈极和陈岳潭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有了同样的猜测。 “王嘲。王嘲.....”陈岳潭默念著这个名字。 他滑开手机,他的手机还是七年前的那只。 有人在为陈岳潭一直充著话费,让他的手机號得以保存。 点开通讯录,滑到最后一行..... 陈岳潭凝视著那串號码。 熄灭屏幕,陈岳潭已经决定,出墓后给他回个电话。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王嘲的信息。 “对了。” 陈极忽然看向乌苏:“乌苏,那天唐琴死的时候,你哭什么?” 他猛然想起了此事,乌苏当时哭闹不休。 乌苏的眉头猛地一皱,绷著嘴,似乎在回忆。 几秒之后,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好像....好像因为头很痛,肚子也不舒服。” 陈极:“......” 是因为乱吃诡物吗..... 他还以为乌苏和王嘲有什么渊源,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正欲继续前行,陈极忽然一怔。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事。 当时泡泡出现的时候..... 耳边好像..... 耳边? 越想,那段记忆就越模糊。 他摇了摇头,重新回溯一遍,找不到什么异常。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几人稍稍歇息了一下,继续往前深入。 一路上他们见到不少与大殿相同的黑门。 甚至有几道门被打开过,露出一线漆黑的缝隙。 但乌苏隨著距离的接近,“景象”逐渐清晰,说那些都是错误的路。 大家都隱隱猜到,之前那两支队伍里.....或许有人踩坑了。 三人左拐右拐,还走错了一次路,无意间进入一间存放著塑像的房间。 二十八具动物雕塑,天地山水四种禽类,每个雕塑都被丑化至极。 亢龙折角,星马缺蹄,危燕无翼,虚鼠挖心......就连軫蚓都被斩成四截。 “.......多大仇多大怨啊。” 陈极都无语了。 这些雕像再次证明了,源尸和星宿之间是对立关係,甚至仇恨颇深。 不过源尸似乎没有什么常识.... 陈极默默吐槽,小学生都知道,蚯蚓断了还能再生,没那么容易死。 离开这间充斥著恶意的房间。 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即使有乌苏的指引,也还需要在一处处空间里解开机关,找到下一个入口。 没有再看见王嘲二人的痕跡。 倒是见到了一只斗笠,丟在某扇紧闭的门前。 “叔叔。” 陈极跟在陈岳潭身后,隨著离墓室越近,他一直以来的疑问终於憋不住了: “源尸的大墓里,怎么会有域河的秘密呢?” 第257章 【墓·婴】鬼婴/鬼娃娃 源尸和诡宿明显是对立关係。 而诡宿算是域河的基石。 二十八尊雕像,拉人进河,又赐予入域者们强大的能力。 “你还记得镜像里队伍的领队么?那个老头?” 陈岳潭缓缓说道:“我在上次域中,曾经偷听到他和別人的谈话。” 他快速讲了一下。 上次域的原住民进墓之后,在墓室里找到一幅壁画。 那幅壁画很长。 老头提到,他们在壁画的末尾,看见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河床上闪著无数星光。 “其他都是些不相干的事。” 陈岳潭眼神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但,只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深。” “那老不死的说......” “那条河,乾涸了!” 陈极的瞳孔猛地收缩! 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发光的河流,很明显,那就是域河。 可是.....域河怎么会干涸呢? 前段时间他才进去过,亲眼看见域河的河水滔滔不绝,亲耳听见水流潺潺涌动。 怎么看,域河的水量都很充沛。 但最为关键的是..... 域河一旦枯涸。 是否就意味著,他们不用再进域了? 陈极的心臟砰砰直跳! “有个老电影里说过。”陈岳潭接著道:“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源尸对域河和诡宿的了解,绝对比我们这些入域者多。” 也正因如此,他在阴庙看见28星宿之后,才彻底確定,源尸墓里確实可能有域河的秘密。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感觉这句话很有道理。 但他转念一想,又开始怀疑: “会不会是源尸的诅咒?” 源尸对於诡宿充满恶意,或许是它们“希望”域河乾涸,而不代表著域河真的会如此发展。 “也有这个可能。” 陈岳潭没有否定:“不过那幅壁画很长,我们实地去看看才知道。” 壁画上或许有別的信息。 两人不再討论,继续向前走去。 陈极跟在叔叔后面,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发散..... 他確实不想再进域。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所有入域者都能回到现实生活,过上平静的日子。 一条域河,联通著不知道多少个域。 有人从域中获得了財富,壮大自己的势力,比如公司。 也有人在一次次生死面前,失去了所爱之人,扭曲了自己的本心,一切只为活下去。 比如慕容晴。 但还有更多的入域者,只是艰难求生的普通人。 幸运的,拥有诡物,但面对无法被人类所杀的鬼,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齐尘、蓝梦、王小明.... 陈极默然。 他以前听说过一个古希腊神话,讲的是西西弗斯被神祇惩罚,必须將一块巨大的石头推上山顶。 但,每当他即將把石头推到山顶的时候,石头就会滚落回山脚。 西西弗斯只能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永无止境。 陈极觉得..... 入域者们,其实和西西弗斯没什么区別。 进域,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来,不久后还要再次进去。 没人知道终点在哪。 真的有终点么? 域河乾涸之时,是否就意味著,进域的日子,彻底结束? 到那时,一切真的会变好吗? 不知为何,陈极的心里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源尸和诡宿之间的矛盾。 也或许。 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清楚..... 也没有人清楚,域河为什么会拉人进去。 “有光。” 陈岳潭的声音打破了陈极的思绪。 他抬头望去,只见到前方隱隱传来昏暗的灯光,时隔许久,他们终於再次见到长明灯。 闭目休息的乌苏,也在此刻睁开了眼。 他对著前方眯了眯眼,小声地说道:“最后一条走廊。” “进去之后,就是墓室了。” 深呼一口气,三人踏入了走廊。 但,眼前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两面的墙上,居然被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里面摆放著许多泥像! 製作的很粗劣,明显为小孩捏就。 “泥娃娃,各种雕塑,现在又来泥像.....” 陈岳潭扬了扬眉毛,考虑到这所大墓的主人是鬼婴,他不禁有些猜测。 很快他们发现,泥像不是隨便捏的。 三五只摆在一起,似乎在讲故事。 第一幕,是个老婆婆。 穿著古代的服装。很简朴。 抬著头,似乎在凝望天空,下撇的嘴证明她很害怕。 第二幕,老婆婆怀里抱著个婴儿! 陈极的目光骤然一凝,没有一丝迟疑,他就判断出了婴儿是鬼婴! 因为这婴儿眉心有一抹硃砂。 老婆婆的表情很奇怪。 一半脸在哭,一半脸在笑。 最关键的是,从老婆婆抬头望天,到获得婴儿之间,就没別的泥像了。 婴儿不知从哪出现的。 第三幕。 陈岳潭有些吃惊,婴儿变大了。 和乌苏越来越像了。 他之前还以为,鬼婴一直都是婴儿形態,如今看来也会长大。 老婆婆笑眯眯的,在给鬼婴戴一个虎头帽,上面还刻著老虎头上的王字。 鬼婴,不,应该是鬼娃娃在大笑.... 但是嘴是不是有些裂的太大了? 第四幕。 老婆婆消失了。 只有鬼娃娃扑倒在一个棺材上,表情很悲伤。 陈极试著用指尖推开鬼娃娃,发现泥棺材可以打开。 棺材里是一具泥巴捏的无头尸体,看衣著,明显是老婆婆。 头去哪了? 第五幕。 很多人围在鬼娃娃身边。 这些泥像被捏的很隨意,甚至算得上非常丑陋,歪鼻子歪眼的。 一个男人指著鬼娃娃,面色凝重。 男人眼睛下方不知道是不是被墨水溅上了,有个黑点,如同痣一般。 第六幕。 这幅泥像捏的极其精细,就像是在炫耀技艺。 鬼娃娃蜷缩在一张床上,看上去很孤独,背对著陈极他们。 “婆婆死了,他好像被人欺负了?” 陈极皱了皱眉。 “......” 陈岳潭若有所思。 他没有挪到下一幅泥像处,而是將鬼娃娃翻了个面。 隨即,复杂地嘆了口气。 看到鬼娃娃的另一面时,陈极彻底无言了,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 窝在床上的鬼娃娃。 在面朝著墙壁,偷偷窃笑! 他的嘴裂到耳朵旁边,露出一副极为诡异的笑容,就像遇见什么让他狂喜的事情一般! 嘴巴很红。 陈极看见..... 鬼娃娃的手里,拿著一颗被啃到一半的头颅。 是老婆婆。 眼睛瞪到极大..... 死不瞑目。 第258章 【墓·婴】墓室(1) “果然。” 陈岳潭没有意外地说道:“它把养母吃了。” “第五幅泥像里的人,可能认识老婆婆,在下葬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陈极看著眼前鬼娃娃的狞笑,心里五味杂陈。 前几幅泥像中,鬼婴实在太像人类。 以至於,他不自觉地將人类正常的情感,往鬼婴身上套。 但如今这一幕,已经证实,鬼婴並不是后天才变成鬼的。 它从小就已经暴露出恶意的一面。 陈极不禁看向旁边的乌苏,看见乌苏双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眉心的硃砂痣,如血一般猩红。 他和那副泥像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陈极的脑海里浮现出乌苏平时的模样,看动画片,吃零食,抱著叔叔撒娇,对著自己闹人..... 这么一想,又和鬼娃娃截然不同,活人气多得多。 他又瞥了一眼陈岳潭,发现叔叔好像没有想这么多,还是照常牵著乌苏的手。 挪到下一幅泥像。 依旧是鬼娃娃一个人。 老婆婆死了,没有人管他,鬼娃娃看上去邋遢了不少。 但还戴著虎头帽。 这幅泥像很简单,就是鬼娃娃在一棵老榕树下面玩泥巴。 “所以它的墓里,才会有这么多泥像.....” 陈极瞬间瞭然。 即使是鬼,也会有感兴趣的爱好么? 看向第八幕。 鬼娃娃长大了..... 嘴巴依旧红彤彤的;准確来说,从第六幕泥像之后,它的嘴便一直沾著鲜血。 一直维持到如今的少年时期。 十几名丑陋的泥人拿著武器,似乎在驱赶鬼娃娃。 鬼娃娃的表情很仇恨。 最边角处,还是那名有墨水印的青年,这时陈极確认了,那是颗泪痣。 青年抬著手,在指挥丑泥人们。 “不知道这期间,鬼婴又吃了多少人.....” 陈极默默想到,看向下一幕。 这一幕里鬼娃娃连续出现了几次,是个连续剧! 1. 鬼娃娃有了朋友! 鬼娃娃和一个深棕色的泥娃娃在玩耍。 “.....这又是谁?” 陈极愣住了,总感觉下一幕黑皮泥娃就会被吃掉。 2. 泥娃娃和鬼娃娃开心地大笑著。 身后是十几具无头残尸,肤色和泥娃娃如出一辙。 “......” 陈极和叔叔面面相覷。 这明显是在讲,泥娃娃让鬼把家人吃掉了。 “天生反社会人格吗?”陈极喃喃道,正要看向下一幅,却被陈岳潭一把拉住。 “有字。” 陈岳潭的语气很奇怪。 他指了指泥像下方的墙面,上面被用记號笔写了一行小字: 【欲买桂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是王嘲的笔跡。 “.....这人怎么去哪都要题字啊?” 陈极人都麻了,这句诗放在这合適吗? 很明显,这一幕泥像不知道触动了王嘲哪个奇怪的点,让对方感伤地想起了童年时的小伙伴。 陈极轻咳一声,在之前叔叔提供的“王嘲为什么不杀你”的原因上,又默默加了一条: 王嘲的脑迴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3. 果不其然。 泥娃娃被鬼娃娃吃了。 ...... 之后就是最后一幅泥像。 鬼娃娃在和脸上有痣的男人对峙。 此时距离男人第一次出现,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还是青年的男人,长了长长的鬍子,头髮泛白,脸上有了几道皱纹。 这一幕里鬼娃娃从少年时期,诡异地变回了五六岁的模样。 一个在衰老,一个在变小....时间似乎在这一人一鬼身上相反地流逝著。 陈极三人也走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 停下脚步,陈岳潭总结道: “这应该只是鬼婴“生命”最初期的经歷。” 陈岳潭认为,这段时期,算是鬼婴漫长岁月里,和人类相处最多的阶段。 给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才会专门记录下来。 同时,最后一幅泥像,侧面解释了鬼婴为何衰竭时,会是婴儿的模样。 不知道是它刻意操纵,还是特定的规律,鬼婴的年龄能够逆转。 “老婆婆,泥娃娃,泥人们.....” 陈极喃喃道,看向叔叔:“那些抗击鬼婴的泥人,是不是都死了?” 陈岳潭默默点点头。 “大概率是。” “最后一幅泥像里,只剩下长痣的男人。” 或许他们是一族的,最终被鬼婴灭族了。 陈极猜测到。 不再想这个,他转过头,看向面前的石门。 再往前走,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墓室! 鬼婴的葬地! 大门被轰然推开。 里面黑乎乎的一团。 陈岳潭举著手电筒粗略地扫了过去—— 他和陈极的呼吸都猛然一滯。 里面的空间和他们猜测的差不多,极为庞大、空旷。 可在这座墓室的正中央..... 是诡宿。 不是阴庙里的无脸彩像,也不是耳室里被恶意丑化的动物雕塑—— 只是诡宿。 域河上的,那二十八尊石像! 巍然耸立在大殿中央,石像的顶端几乎和天顶同高,差不多4、5层楼的高度。 陈极三人,在这28尊诡宿下方显得极为渺小。 石像们绕成一圈,全都面朝內侧,微微低头,视线投向祂们脚下的同一个方位。 祂们在一起监视著什么。 这一幕立刻让陈极感到深深的违和! 源尸和诡宿们不是敌对关係么? 祂们怎么会出现在大墓最核心的地方——鬼婴长眠的墓室里? 而且,仅仅只是看著背影,陈极就像再度回到域河上一般,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感。 空气宛如凝滯了一般。 整座墓室里的氛围,都因为这28尊巨像而变得无比庄严。 叔侄二人的呼吸都不禁轻了下来。 他们原本的目的,是去寻找壁画,但此时都被巨像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陈极朝著这圈石像中,唯一一处空缺处走去。 片刻后。 他不禁微微一怔,发现了些许的不同。 域河上的那28尊,无悲无喜,似乎没有七情六慾。 可他左侧的这只..... 却双眉微蹙,神情悲悯。 其余的,也都有著各自的神態,从左至右,逐渐变为: 忧虑——凝重——嗔怒。 一一扫过去,陈极识別到,只有最后一尊诡宿巨像面容平静。 那是..... 軫水蚓。 陈极记得祂的模样。 祂在陈极的正右边,也是排在最后的一尊。 第259章 【墓·婴】域河的秘密 【註:古人朝南看方向节气,因此为左东右西】 “这是按周期排的,四象轮流,正好28尊一个循环。” 陈岳潭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站在陈极旁边,指了指他们左侧神態悲悯的巨像:“角宿。” “角木蛟。” “这是东方青龙七宿的第一颗。” 陈岳潭似乎见过域河上的角宿巨像,才一下就辨別了出来。 他们一一对照著看了看,发现以顺时针算的话,顺序就是以角木蛟为首,軫水蚓结尾。 形成一个闭环。 三人往里走去,手电筒很快便照到一座棺材上。 通体由纯黑色的岩石打造,棺材盖已经被打开。 二十八尊石像的目光,正是盯著这副棺材,如同在监视。 “诡宿在监禁鬼婴?”陈极心中暗道。 鬼婴早已被取走,棺材之內只剩下一只虎头帽。 並未腐烂。 比泥像描绘的更为精细,看的出来是老婆婆精心缝製的,红色的绸缎打底,各种彩色丝线將虎头缝的栩栩如生,还有厚厚的白绒封边。 乌苏忽然开口说道:“我能把它带走吗?”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凝视著这顶帽子。 “你对它有印象?”陈岳潭一怔。 乌苏摇了摇头。 思忖片刻之后,陈极將虎头帽装到了背包里,但没有让乌苏接触到。 这毕竟是鬼婴的墓,考虑到乌苏体內的头颅,以及他和鬼婴的特殊关係,他们准备出墓后再將帽子交给乌苏。 以免有异变发生。 他们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棺材內部,陈极发现,黑棺的底板居然是一扇门! 用强光照射,才能看见底板上繚乱的凹陷纹路。 和那扇他们进来的门一模一样。 门上浮著一层灰,陈岳潭捻起一点闻了闻,確认是碳灰。 应该是鬼婴焦尸的残留。 三人离开了棺材,穿过诡宿,走到墓室另一片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诡宿在镇压鬼婴。” 陈岳潭直截了当地將自己的想法讲出:“又或是在镇压这座墓。” “具体为什么得看了壁画再说,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陈岳潭高高抬起头,凝重地望著诡宿的头颅。 除了軫水蚓,其余星宿由外至內,表情由悲至怒。 陈极同样看著这些石像,渐渐的,他的眉头骤然蹙起: “叔叔.....” “你发现没有,越往左的石像,好像风化破损的程度更严重?” 尤其是第一只“角木蛟”,侧身像被腐蚀了般,裂纹密布。 仔细一看,顏色也比其他诡宿更为黯淡。 唯有軫水蚓,完好如初,和在域河上別无两样。 “这又不是在户外.....” 陈岳潭喃喃道:“发生了什么,能让祂们变成这样?” 是岁月的侵蚀? 他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想似乎在转为现实。 联想到幸福苑里,那些“杂种”说的话,陈岳潭心里一沉。 【.....当末日来临,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为此感激!】 “壁画在这里!” 另一边,陈极一个人绕到墓室北方,大声喊道。 他没管前面的画,而是直接找到后方,瞳孔骤然收缩! 壁画末段3/4的地方........ 正是一条河流。 准確来说,是河床上,淌著薄薄一层水洼。 確实如陈岳潭所说,它乾涸了! 不知道画师用了什么方法,河床上被点了无数星光,看上去熠熠生辉,就像用亮片贴在壁画上面一般。 而在河床的两侧,被画上了许多模糊的巨型影子,明显是诡宿。 诡宿们在看著河床尽头..... 陈级的视线慢慢往后移去。 他的双眸顿时凝住了。 这条河的尽头.....是一座村庄! 小小的瓦屋挤在一起,组建成一座古代村庄! 根本就是他和许三道,在域河反面的纯白空间里.....看到的那一座。 可望而不可即,如海市蜃楼一般。 可是,河床两侧的巨像已经证明了,这画的是域河的正面啊?难道山村同时存在於正反两面吗? 还是说,反面的那一座,只是投影? 所以才一直走不过去? 陈极若有所思。 他继续往后看去。 壁画空了半米的距离,再次出现了乾涸域河,不过画的很短,同时河床上的星光也不再明亮。 水更少了。 诡宿雕像也消失不见。 只有村庄依然没变,屹立在原处..... 不对。 变了! 村庄的最前方,被画上了一座巨大的拱门,里面爬出了万千恶鬼! 这座拱门.....和大殿里的那一座,一模一样。 陈极全身的血液,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住。 他隨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视线立刻左移,看向域河的另一岸! 那里,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陈岳潭,都亲身踏足过多次—— 那扇从域河通往现实世界的门,果然也在壁画上。 门是开著的。 “全出来了.....” 陈极混乱地喃喃道,脑海里浮现出大殿里数不清的黑门,门后疑似域的世界,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 诡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墓里了。 祂们镇压的不仅是源尸,还是门后的鬼。 而如鬼婴一般的大墓......至少有3座。 其中一座,应该就是域河尽头的山村。 再往后的壁画,就是描绘无数厉鬼出现在现实之中,人类被屠杀,被杀的人类再变成鬼。 正如丽汀公寓一般。 陈极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默默走到他身边的陈岳潭,对方面色极端严峻,沉声说道: “这就是“末日”。” “真的会发生吗?”陈极顿了顿,才问道。 陈岳潭没有回答,而是示意陈极和他一起往回走,去看前面的壁画。 他们要確认这是诅咒,还是预言。 域河乾涸的前一幅图里出现了一些场景。 是现代世界。 这一点彻底打消了陈极的希望。 这些画不知道是在多久之前画的,出现这些画面,就证明这是“预言”。 分为好几部分,有几段被擦了,剩下的从上至下,分別为: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域河泛舟,即將到达山村。 一座坟墓被掘开,里面躺著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一节火车脱轨。 一座墓碑前,一个男孩放下了一束。 几处被擦掉的画面。 最后一副..... 陈极愣住了。 怎么又有一人去那座山村了? 是个中年女子的剪影。 就在看到这一副图的时候,陈岳潭的双眼猛然睁大,全身一震,表情极为少见地惊恐万分: “怎么可能!!” 他的脸几乎要贴在那幅画上,过了许久,他才僵硬地看向陈极: “十三局的局长。” “角木蛟,玉天容。” “她多年前就消失在她的.....” “第十三次域里了。” ———————— 诡宿排列顺序: 【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背→参→井→鬼→柳→星→张→翼→軫】 第260章 【墓·婴】王云飞 “十三局的局长!” 陈极猛地一惊,但更让他无法置信的是,玉天容居然已经进入了第十三间域!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域河的帖子。 发帖者为苏秋月,前十三局队员。 “.....【9-12次域】:极少数人能达到此区间。 【12-.....】:未知,只听说有人在这个区间。” 12次域往上已是另一个阶段。 一个极为神秘的阶段,甚至连进过9+次域的苏秋月,都对此完全未知。 苏秋月说的这个人,或许就是玉天容。 再次望向眼前的画。 毕竟不是照片,只能大概描绘出侧脸。 玉天容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扎著低马尾辫,五官朴实,脸上有点儿斑。 但气质极为冷静、镇定,正专注地凝视著面前的村庄。 “这会不会就是她的第十三次域?” 陈极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如果真是如此,那已经是他们无法理解的难度了。 既是域河的终点。 末日时群鬼逃出的源头。 又极有可能,是一座大墓,而且属於未知的源尸。 陈极心里隱隱感觉.....玉天容不是“消失”了,99%的可能她死在了第十三次域中。 “她没死。” 陈岳潭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开口道。 “我出域后回过局里。”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年,十三局的存在感这么低?” 陈极默然,点了点头。 陈岳潭复杂地望著玉天荣的画像,缓缓解释道: “一是因为没了她,局里就像一盘散沙。” “还有就是,她留下的一个诡物,仍在运作,证明她还没死。” 他隨即解释了一下那个诡物,用处不大,等级奇低,但可以判断入域者的生死状態。 【路標】 三种状態: 活:指示往右。 死:指示往左。 “確实用处不大.....”陈极轻声说道。 不过他忽然觉得,要是叔叔七年前也拥有这个诡物就好了。 “所以路標一直朝右?”陈极大概明白了。 陈岳潭摇了摇头。 “不。” “这块【路標】,在玉天容进域后不久,就开始永不停歇地运转。” “大部分时间指示往“上”;但某些时间,会指向“下”。” “我听说.....” 陈岳潭沉默了几秒,才说道:“现在甚至,已经以一秒一变的速度,在不停换著“上下”的方向了。” ““上下”?” 陈极愣住了:“【路標】的指示不是只有两个选项吗?左死右生,上下指的是什么?” “.....” 陈岳潭动了动喉咙,很明显,他自己也有些困惑。 “他们研究了很久.....最后说,“上”是域。” ““下”是现实。” 玉天容在不断地跨越域和现实的界限。 但是每一秒都在变,这完全不可能啊! 玉天容再怎么强,也只是个人类,她又不是闪电侠,怎么可能瞬间转移,反覆横跳。 总不可能她的身体分为了两半,一半在域,一半在现实吧? “所以,这些年,十三局一直在找她?” 缓了缓,陈极才猜测到。 “对。” “这是局里的头號机密。” 陈岳潭隨即解释道,他和玉天容的经歷很像,也是被困在域里,却又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逃了出来。 十三局希望能藉助他的经验,去找到玉天容。 但是乌苏的身份太过於复杂。 如果要配合局里调查,乌苏的身世、能力都很容易被怀疑。 同时,陈岳潭出域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做,比如寻找大墓,解救陈极等,没法將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寻找一个渺无音讯的人。 因此陈岳潭才辞去了局里的工作。 “不过,我允诺过局里,等我的事忙完后,会去协助他们。”陈岳潭又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在大墓中看见了玉天容的画像。 他对著壁画拍了张照,又带著陈极走到了壁画的起点。 开始正序地观看。 原来前半段,事实上是泥像的延续。 描绘了一座村庄,村庄里是数不清的棺材,已经空无人烟。 这比泥像描绘的精细多了。 “按这幅画来看,老婆婆、泥人们都是一个村的村民。” “全被鬼婴害死了。” 陈极瞭然。 他仔细地看著那些被掀开的棺材,在里面看见了老婆婆的无头尸体、深色皮肤的一家十几口等。 陈极无法避免地怀疑,这座村庄,就是域河尽头那座。 “不知道最后一幅泥像里的男人,结局是怎样.....” 他默默想到。 下一幅画解释了他的疑问。 男人被鬼婴吃掉了。 画像描绘的极为细节,肉渣横飞,鬼婴蹲在榕树下,大肆嚼食著人骨。 鲜血將榕树下的土壤都染红了。 陈极一眨不眨地观察著这幅画的细节,看到角落时,发现了男人的头颅。 他不禁一怔。 这颗被拔下的头,正悲伤地凝望著左边的壁画,也就是那座山村。 但这个男人的脸..... 泥像还看不出来,但是壁画里,那低垂的双眼,忧鬱的神態,眼角一颗泪痣。 除了没有胎记,肤色也更白。 此人几乎就是丽汀公寓,维修工的翻版! 王家..... 王肃,王丽君,还有那个维修工,叫什么来著? 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叔叔惊讶的声音: “王云飞?” 陈极的大脑轰然作响! 他的思维几乎宕机,僵硬地扭过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叔叔......” “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王云飞?” 陈极的表情实在太过於恐怖,以至於让陈岳潭愣了两秒,才迟疑地回答道: “我上次域中,见过这个孩子。” “他帮我找到了域河出口。” 孩子? 陈极捕捉到了这个词,一瞬间他忽然產生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的上次域,是吉祥苑?” 这个词一出,陈岳潭的脸色骤然剧变! 他的眼神猜疑不定,片刻之后,才张开嘴,说了一个陈极听不见的名字。 就和乌苏当初说不出来一样。 “.....在吉祥苑的隔壁。”但下一句话,陈极却听见了。 三座筒子楼。 丽汀公寓的原址,是吉祥苑。 陈岳潭去过,所以能听见这个名字。 第261章 出墓 两人儘可能地交流了一遍。 最后补全了整个故事。 两次域发生的时间线,事实上也差了十年左右。 陈岳潭的上次域,是丽汀公寓前身,吉祥苑的隔壁筒子楼。 吉祥苑,陈岳潭进的幸福苑,分裂母体所在的平安苑。 三座筒子楼都属於王家。 陈岳潭在幸福苑的地下室,偶遇王云飞,后被王云飞由地下室洞口带回吉祥苑,再到天台找到新的域河出口。 而丽汀公寓的域河出口,正是由电梯上到最高层后出去。 这或许就是陈岳潭,能在天台逃出去的原因。 “所以.....没有参与造鬼,也逃不开灭族的命运吗?” 陈极喃喃道。 这是吉祥苑选择的路。 但也没有成功。 王家仅剩下的人,都被王云飞杀光了。 而在域中,王云飞最终也被陈极所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陈岳潭面色复杂,轻声说道: “我见到他的时候,王云飞还很小,住在吉祥苑的破地下室,一个孩子孤零零的。” “不过,他那时看上去虽然有点奇怪,但远远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偏执。” “他带我去了天台,我给了他一个诡物.....已经废弃的诡物,作为报答。” “陀螺。” 陈极抿了抿嘴,想到地下室那只小陀螺,没想到那居然属於叔叔: “他一直保存著。” “我看见了,那是他唯一拥有的玩具。” 陈岳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王家已然覆灭,所有是非恩怨都已隨著时间消散。 他们再次看向那幅画像,这一回,两人发现,其实五官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此人应该是王云飞的祖先。 那么鬼婴屠的村庄里....应该还是有人活下来了,进而延绵子嗣。 “神態也不太像。”陈岳潭低语:“那个孩子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几乎不会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陈极倒是觉得挺像的。 由此串了起来,王家祖先和源尸抗爭,逃出来的后代从某种途径知道了末日的存在。 他们开始“造鬼”,试图让自族有应对末日的能力。 然而,却酿成了一场场悲剧。 不过这中间还是有很多缺漏,比如王家后代如何知道末日的,又从哪得知了大墓和源尸的信息..... 且幸福苑里,那一支王家人对於杀害自己祖先的鬼婴,態度莫名的尊崇。 他们疑似试图用献祭的方法,“再造”鬼婴。 还有,丽汀公寓並未接触源尸,也没有造鬼,却独独有著一份诅咒。 所有离家的游子,都在宿命的控制下归家,近亲结婚。 这至少从王丽君的妈妈,鬼婆婆那一辈就开始了。 是因为山村吗? 同时,分裂母体也在王家第三座筒子楼,平安苑里。 以及陈极的尸体,到底被王云飞藏在哪了,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或许他最后认出你了。”陈岳潭盯著侄子的脸:“你长得和我还是很像的。” “这算.....报答?” 陈极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清楚,这个疑问,可能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继续往后观看壁画。 鬼婴屠村之后,在外界游荡了不知道多少年。 后来,它在凝望星空,神情极为痛苦。 下一幅..... 鬼婴蜷缩在榕树下,好像又回村了? 它的嘴忽然变得极为巨大,犹如乌苏展示过的鬼婴头颅一般,像是要吞噬,但面前却没有一个人。 接下来很长一段壁画....被刮了! “谁这么缺德?” 陈极嘖了一声。 总而言之,鬼婴张大嘴之后发生的事,他们没法再知道了。 之后鬼婴来到了一处庙里。 这是二十八星君的庙。 它將庙毁掉,身形踏入半空中的黑门。 下一幅图,它躺在棺材里,身体回到最初的婴儿状態。 紧接著,不知道经歷了什么,二十八尊诡宿巨像出现在它身旁,而鬼婴的身体,也化为焦炭。 之后又被刮......直到现代壁画出现。 陈极默默往后退去,心乱如麻。 虽然还有许多疑惑没被解答,但这一次进墓,他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陈岳潭亦是如此。 “还有別的大墓。”陈岳潭轻声说道。 鬼婴之墓,讲述了末日的发生;和王家的歷史。 但关於幽界、诡宿、星河.....还有很多没解释。 “曾贵川似乎还想去別的墓。”陈极想到被段丛带走的髮丝,以及沱沱山內的黑门。 他怀疑那些被刮的壁画,就是曾所为,里面必然藏了一些重要信息,可能和別的大墓有关。 两人坐在地上,各自思索著。 被忽视了很久的乌苏,忽然小声地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陈岳潭愣了一下,將孩子抱到怀里。 他环顾著面前鬼婴的墓室,轻声说道: “现在。”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暂时不考虑去探索其他区域,可以离开了。 陈极也站了起来,准备原路返回。 乌苏的心情明显开心了许多,拽了拽陈极衣袖,摇头说道:“不要回去!” “这里也有路。” “更快,更安全!” 他带著两人走到了棺材前,指了指底板上的门。 知道要回家后,乌苏的话多了起来。 他说,他们原路回去的话,没有滇金丝猴的带路,有可能会走到“洞穴”和“守林人山谷”处。 轻轻推了一下,门便被推开。 透出一丝亮光。 陈极心中微动,听见门后传来风声和狗吠,明显属於外界。 再次回头看了眼大墓,他一下跳进棺內,任由自己坠出门外....... ...... 日光正烈。 太阳高悬,此时居然是正午了! 一直待在阴暗墓室里,陈极的眼睛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眼前闪过白光。 他眯了眯眼,忽然感觉到..... 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 “陈极——” 叔叔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有些模糊。 “跑!” 嗯? 视线终於清晰。 陈极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土路上,这不是他们进墓的地方! 乌苏把他们带哪来了? “呜.....” 一阵威胁的低鸣,忽然在陈极耳边炸响。 他转过身,先是看见叔叔在不远处,带著乌苏狂窜。 而自己的身边,十几只呲著牙的流浪狗,正目露凶光,嗅闻著陈极的味道。 陈极似乎误入了他们的领地。 他全身一麻,二话不说,在被咬的前一秒拔腿就跑! “叔,等等我!” “汪汪汪汪!!” 第262章 回城市 三人麻木地走在土路上。 一阵冬日的冷风颳过,让陈极裸露的小腿一凉。 他过山林、淌水沟、进墓躲鬼都没破的衣服......却在不久前,被狗撕烂。 而他们已经在这条土路上走了半个小时,狗都不愿意再追了。 这里四面无山,不知道离他们进墓的地方隔了多远。 陈岳潭打开gps设备,判断出他们在滇南省韵县附近,离莽市隔了至少3、400公里。 “滴滴——” 十分钟后,陈极的手机连著通知了好几声。 有信號了! 他们立刻搜索附近最近的村子,確认了目標,陈极才开始检查微信。 首先是今天一早,杜听风与菲儿、六子一起进域了。 因为时间临近进域,六子暂时没回雪城,准备等出域后再回家。 再往前翻,杜听风发了自己做的年夜饭,拍了大合照,还將陈极ps了上去。 陈极看著大家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他將那张合照存了下来。 接著许三道问他出墓没,有没有什么收穫,还祝他新年快乐。 陈极將部分信息告知了他,不过末日这件事他还不確定,准备之后再说。 “末日”前的现代壁画,或许是提示,也或许是末日开始的徵兆。 但除了玉天容之外,其他几幅图他完全不明白在画什么。 另一边陈岳潭似乎在和十三局的人打电话。 片刻之后.... 两人缓缓走到了村子里。 借住到一户村民家里,吃上了这几天第一顿热饭,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好心的村民开三蹦子,將几人送到了韵县火车站。 一段时间的拉扯之后,陈岳潭將钱硬塞给村民,飞一般地窜进了站里。 坐火车回莽市,再返回山区取车,一直到晚上,他们才將租的车归还,回到之前住的酒店里。 第二天再去春城,之后由春城回天海。 陈极跟在叔叔身后,两人办著入住,前台却忽然叫住了他们。 说是..... 有人来这里问过陈极。 是名20多岁的女性,长得很高,带著个眼镜。 “前天中午来的。”前台回忆著说道:“问我陈极是不是在这住,我说是不是个黑头髮的男孩儿,她也不清楚。” “我给她说你们早退房了,没想到你们今天又回来了。” 经过描述,陈极发现自己並不认识此人。 而且那人似乎也只知道个名字,不清楚陈极的模样。 “她有留名字、或者电话吗?” 陈岳潭问道。 前台摇了摇头。 陈岳潭想了想,只说知道了,带著陈极离开酒店。 两人换了另一家酒店住,由陈岳潭开房,陈极后来再溜上去。 房间內。 “会不会是公司的人?” 陈极有些困惑,他怎么想,都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 “或许。” 陈岳潭收拾著背包,若有所思:“你前段时间在春城的时候,单独接触过什么人吗?” 周老师、奶茶店员工..... 没了。 不过,他確实將曾贵川留给周老师的絛虫,杀死了一只,不知道和这有关係没。 但曾贵川应该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啊? 陈极发消息给许三道,问他知道此事吗,但並未收到回復。 昨天发的一大串消息,也没有回应。 许三道似乎一直没看微信。 这么忙?现在就回去上班了吗? 考虑到这是许的小號,陈极准备再等等。 他点开万小双的聊天框,看见对方发了一条长长的新年祝福,文采昂扬,言辞优美,颇有诗意..... 不过好像是群发的。 【极:新年快乐!你认识王嘲吗?】 【万小双:谁?】 【极:和曾贵川11年在一起合作过,我怀疑他是公司的创始人】 隨即描述了一下王嘲的浮夸性格,以及面具这一特徵。 【万小双:我不是公司员工哦】 .....也是。 陈极有点尷尬,万小双对於曾的了解,让他完全忘了对方和公司没关係的事。 对了,万小双是自由创业者,开了家画廊。 滴滴—— 新的消息发了过来。 【万小双:不过,我小时候好像確实见过他】 【万小双:只见过一次】 【万小双:我去查查,有线索了告诉你】 小时候? 陈极眯了眯眼,捕捉到这个词,一时对万小双的家世有了更多猜测。 万小双家里多半和十二董事有关。 说到这,陈极忽然看向叔叔。 自看到王家祖先后,他便一直有个疑问。 “王嘲会不会是王家人?” 王家人,特指和域河、鬼婴相关的那一族。 陈岳潭似乎考虑过这个问题,並不惊讶。 他想了想,斟酌地说道:“王家人已经都死了,至少我的域里是这样。” 有分裂母体在,平安苑应该也是同样的结局。 “你在丽汀公寓里,有听说过王嘲的名字吗?” 陈极摇摇头,完全没有。 他算了算年龄。 王嘲和王薇薇、王云飞等人差不多是一代的。 有“游子必归家”这一诅咒在,王嘲如果是王家人,不在丽汀公寓留下一点痕跡是不可能的。 “域和现实的关係越来越混乱了.....” 陈极皱了皱眉。 叔叔留下的陀螺,留到了十年后的丽汀公寓里。 这是两个域之间的延续。 这证明,陈岳潭確实影响到了“域中王家”的时间线,但对於现实有没有改变,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三座筒子楼、还有丽汀公寓的原址在哪。 甚至王云飞在现实中的结局,也未可知。 不过陈极认为大概率是死了。 他曾经怀疑过一瞬间,王嘲是否就是王云飞;但想想感觉性格差的也太大了些。 “不过,王嘲在协助曾改造身体,这一点很可疑。” 陈岳潭补充道:“他和王家人干的事差不多。” 这也是陈极怀疑的主要原因。 然而,就算八成確定王嘲和王家有关,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跡,这一点就无法证实。 毕竟人总是会有家,有一个出生的地方,有自己成长的印记..... 但三座筒子楼以及丽汀公寓,似乎和王嘲都没有关联。 第263章 杨郁/罗林 討论了许久,又说了说“末日”之事。 如今域河水量充沛,那么“末日”只会发生在未来。 陈岳潭推测: 现代壁画,是“末日”开启前的提示。 又或者说,是大事件。 一个男孩泛舟域河。 被掘开的墓里,一大一小;一个少年,一个头髮已经泛白。都是模糊的背影。 有人在墓碑前放下朵。 玉天容已经失踪,其他几图暂无线索,唯一能让大家都知道的,就是火车脱轨事件。 如果此事出现在现实,如此重大的事故,必然会登上新闻。 不过,现在还未发生。 说到新闻,陈极忽然又想起自己发的,关於春城杀人案的帖子。 当时发了十几个,基本都被和谐,进墓前只剩下本地小论坛上的一个了。 他点开手机查看了一下,不禁有些惊讶。 出乎意料,最后一个帖子居然还坚挺著,没有被刪除! 甚至还多了一份回覆: 【2l:用户89237】 这是个刚註册的小號,初始头像,没有任何歷史记录,ip滇南。 【对了,除此之外.....】 【去这里,或许对你的调查有帮助:)】 【春城市五樺区,玉岸湖陵园】 陵园? 陈极一怔,谁的坟墓在里面? 辅警罗林?他儿子罗翰? 还是当年的受害者呢? 他试著私信回帖人,发现对方被禁言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又看了看此人的回覆,陈极推测本来应该有两条回帖,不过被吞掉了一份。 也就是原本的1楼,或许带了敏感词,触发了自动刪除。 將评论截图,陈极搜了搜地址,准备明天回春城后去看看。 ..... 第二天。 陈极坐在高铁上,百无聊赖地看著电子书。 自鬼树林事件之后,陈岳潭给他说了几个书名,让他学习一下。 分別为三大类: 民间传说。 鬼神禁忌。 婚丧习俗。 “大部分都没用,但有些偏门,或许在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陈岳潭看著车窗外,懒洋洋地说道: “有些人信这个,人信了,就会无意识地给自己附上禁錮;化成鬼了也不会变。” “还有一些,则是通用的禁忌,比如说玄猫不进棺,寿衣不著红,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陈极若有所思。 他又看了一会儿,逐渐入迷了,知识以一种让人发毛的方式,进入到他的脑子里。 陈岳潭则在凝视著窗外的滇南风光。 彩云之城,风景壮观秀丽,能让人忘怀满腔心事。 乌苏趴在窗沿上,呆呆地看著天上徘徊的云朵。 滴滴。 陈岳潭顿了顿,才打开手机。 他瞥了眼简讯,起身走到了车厢连接处。 一分钟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陈岳潭接通了。 “......” 他没有说话。 电话另一头,很安静,安静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陈哥。” 对面轻声说道:“还在因为你侄子的事,生我的气吗?” “没有。” 陈岳潭回答的很简洁,直截了当地问出下一句话。 “王嘲是不是公司的创始人?” 对面的男声顿了顿,“嗯”了一声。 陈岳潭:“是他把你招进去的?” “算是吧。” 陈岳潭:“什么时候?” 对方没有回答。 陈岳潭的语气加重,听上去有些严肃,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招揽你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的人才回答道:“2017年末.....出域之后。” 陈岳潭:“行。” 他没对此发表任何评价,看了眼表,简短地道: “下周回天海。我要见你一面。” “老地方。” 他似乎不需要回答,正欲掛断,却听见对面恍惚地笑了笑,说了声: “新年快乐,第八年啦......队长。” “.....” 陈岳潭:“新年快乐。” “阿羊。” 同一时刻。 烟京。 昏暗的办公室內,杨郁瘦削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木然地看著桌子上的相框。 泛黄的照片上,两行字反著微弱的光: 【十三局第一分队—全域河里最厉害的队伍!】 【阿羊,芊芊,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呀~】 这张照片拍摄於多年前的大年初二。 今天也是大年初二。 如坟墓般寂静的屋里,只剩下陈岳潭掛断的提醒声,在无止境地迴响。 “嘟嘟嘟.....” .... 【嘟嘟嘟——】 【女士们先生们,大理站就要到了,请您提前到车厢前段车门等候下车.....】 列车內的广播响起,速度渐渐变慢。 直到完全停稳。 伴隨著车门打开,许多乘客摩肩擦踵,拉著行李箱挤出车门。 有人在站台上茫然地环顾四周,有人目光坚定,直直走向出口。 车厢一下变空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陈极抱著乌苏,无奈地走了过来。 “叔叔,乌苏闹著要你回去。” 陈岳潭笑了笑,拍拍陈极的肩膀,轻声说道: “接了个电话。” “走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春城了。” 站台上旅客来来往往,他最后望了眼车门外,转身朝著座位走去。 而身后,新的一轮旅客,兴高采烈地登上了列车,吵吵嚷嚷,挤满整个车厢。 他们或许下一站就会走,也或许,会和陈岳潭一起..... 一直坐到终点站。 ..... 抵达春城,三人准备在此休养几天,再回天海。 第二天,陈极便出发去了玉岸湖陵园。 回帖人没有给他具体的位置,陈极手插著兜,如同在散步一般,慢吞吞地走过一处处墓碑。 萧瑟的冬风吹动他的头髮,將陈极手里的宣传单,也吹得哗哗作响。 “1991年投入使用,依山傍水,环境幽雅.....” 这座陵园歷史悠久,面积很大。 陈极环顾著四周。 正是正月,来扫墓的人不多,让陵园平添了一份荒凉。 他算算年份,朝后山走去。 越往里,坟墓年份越久,许多都早已无人打理,哪怕是贵价墓碑也是一样。 很快,他找到了2011年的墓群,不禁一怔。 一排灰扑扑的墓碑中,夹著一块突兀的碑石,很明显,前段时间刚被人彻底清理过。 洁白无瑕。 而且一整排中,只有这座碑前,被人放了束。 陈极心中忽然扬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想到了大墓里的那座壁画。 不由自主地,他的脚步骤然变轻,缓缓走到了那座纯白色的墓碑前。 果然被人打扫过。 四周一点儿杂草也没有。 只有一束淡粉色的康乃馨,瓣微微风乾,算算时间,被放在这里不会超过一个月。 就在看到这束的那一刻,陈极的呼吸骤然滯住一秒。 康乃馨,还有这座碑..... 確实和壁画里的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僵硬地上移,在看到墓碑上照片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陈极的大脑一瞬间混乱了! 墓碑上是一张简单的证件照。 一名年近四十的女性,微微笑著,眼神很自豪。 她穿著一身藏蓝色的制服,肩上別著辅警的徽章。 照片下面写著: 【罗林】 【1972.06——2012.01】 【无畏的守护者】 【最好的妈妈】 —————— 明天进域,我已经在儘量加快剧情啦 第264章 刀无雁;离开滇南 罗林是女人! 这个发现最关键信息,一路追捕曾贵川直到死亡的辅警.....居然是女人! 不对..... 自己为什么,会默认她的性別是男呢? 陈极心乱如麻,这张照片一下推翻了太多前置信息! 他仔细一回想,曾贵川当时发给段丛的简讯是这样的: 【tmd那姓罗的小警察,职位不高,跟个苍蝇一样,到处嗡嗡叫。】 包括原特殊灵域所(十三局)的报告里,也只称“姓罗的警官”、“罗警官”。 没人提过她的性別。 让陈极先入为主认为罗林是男人的原因,是罗翰。 罗林,罗翰。 两个相同的姓。 他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罗林是罗翰的爸爸。 但事实却並非如此。 所以罗翰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真的是罗林的儿子吗? 陈极蹲在墓碑前,凝望著罗林的照片。 这无疑是入职时拍的。 女人眼角已出现一丝皱纹,黑眼圈浓重,但整个人都透著一股坚韧的气质,就像什么事都打不倒她一般。 长得.....確实和罗翰有些许相似。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有两种可能: 1.罗翰隨母姓;或者父母同姓。 但整个过程中,罗翰的父亲都没出现过,或许此人早已离婚、或者早逝。 2.罗林..... 是罗翰的姑姑。 陈极很清晰地记得,周老师曾经说过: “我对罗翰的父母不了解,他们从没来过家长会。” “一般,都是他姑姑来参加的。” 如果是姑侄关係,那就能解释同姓了。 但段丛很肯定地回復过: 【罗的儿子在五中】 而且只有罗翰死了。 假设是第二个原因.....那曾贵川,是杀错人了? 陈极皱了皱眉,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总感觉不像曾贵川会犯下的错误。 对方可是连周老师那里,都留了后手。 同时,还有一件事,也疑云重重。 那就是.....是谁撰写的墓碑铭? 罗林死的无声无息,她只不过是个辅警,连资料都没被好好保存、堙灭在岁月中了。 又是谁,以孩子的身份,在她的墓前如此眷恋地留下了一束? 一束粉红色的康乃馨。 康乃馨的別名又称母亲,通常都是送给妈妈的。 罗林的忌日在1月份,以风乾的程度,大概率就是那时候送过来的。 联想到墓碑铭上的字,陈极不得不怀疑,罗林的儿子根本没死。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罗翰確实死了,已经火化。 否则曾没必要发布假新闻。 小號的留言、五中的异状。 还有五中那一届,没有別的罗姓学生这一事实;让陈极更倾向於第二种猜测。 那么有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孩子,一是罗翰,因为某种原因也被杀害,另一人才是罗林的亲生儿子。 此人极有可能从追杀中逃了出来。 会是谁? 陈极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张脸,这张脸慢慢与罗翰、罗林叠加..... 完全不像。 “.....我想多了。” 陈极摇了摇头,想起对方提起过,回烟京家里过年。 最有可能的人,或许是..... 陈极目光微凝,曾有3人去拜访过周老师,其中一人是一名黑髮年轻男子。 回復陈极帖子的人,莫非也是他? 但此人已被禁言,现在暂时无法联繫。 不过..... 还有一人,或许是突破口。 陈极心中微动,打开手机,给之前的酒店拨了个电话。 “餵?” “我是陈极,几天前在你们酒店入住过。” “对,我想问下,那个高个子的女人,说话带不带傣族口音?” “我知道了。她还有来找过我吗?” “好,谢谢了——嗯?行,我等会就给你们写个好评。” 关上手机,陈极没有写好评,而是在包里翻了翻,找到一张名片。 这些年来,一共三个人去找过周老师。 一个是陈极自己,另一个他怀疑是罗林儿子,还有一个,则是刀无雁。 一名年轻记者,对当年的案件很感兴趣。 刀,是傣族特有的姓氏。 酒店前台很肯定地告诉他,来找他的女人,確实有傣族口音。 他拨打了刀无雁的电话,几声嘟嘟后,传来提前录製好的语音: 带著乡音的女生,声音有些疲倦。 “.....你好,我是刀无雁,正在休假中,暂时不在岗。” “有事请留言。” 这是个工作號码。 嗶声响起,陈极斟酌了下用词,简单介绍情况,並请刀无雁返工后联繫自己。 掛断电话,他又搜索了这个名字,在网际网路的某个角落,找到了刀无雁的痕跡。 在一个讲某街道臭水沟反流的无聊新闻里,现场照片的边角处,站著一名记者。 確实很高,带著眼镜,满脸被工作折磨的疲惫。 果然是她,来酒店找的自己。 关上手机,陈极站在墓碑前,五味杂陈。 他隱隱感觉.....自己离当年的真相很近了。 滴滴滴—— 万小双打来一个语音电话: “你问我的事有结果了。” “我当年见到的人確实是王嘲,还留了影。” 一张照片发来,不知道多少年前拍的。 果然是王嘲,戴著个镶嵌金丝的面具。 面具之下,就是没了脸皮、暴露在外的血肉。 “为了遮脸,所以收集不同的面具么?”陈极猜测到。 王嘲搂著两人,其中一人是曾贵川,表情不太自在;另一中年男子陈极没见过。 此人40岁上下,神情漠然;看上去一副老钱做派,手里还拄著一个拐杖。 “万曜鸿。” 万小双友善地提醒道。 她丝毫不避讳自己和此人同姓的事实。 “......你父亲?” 陈极沉默了几秒,视线下移,看向万曜鸿的身前。 那里站著两名女孩,表情很冷漠。 都穿著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给人的感觉不像人类,而像量產的机器人一般。 其中一名女孩明显是万小双。 “曾经是。” 万小双简单地说道。 陈极没有多问,万小双果然是十二董事的孩子,不过和她父亲似乎断绝了关係。 “你们当时在干嘛?” 陈极放大照片,看见背景富丽堂皇,掛著不少金色的绸带。 万小双道:“好像在庆祝什么.....我也忘了。” “总而言之,自那一回,我再也没见过王嘲,他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看照片里万小双的年龄,这至少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进墓之前,还是进墓之后? 朝著陵园外走去,万小双在电话里,和陈极简单聊了聊。 她说,她的第六感很强,有预感陈极未来能帮到她。 至於有什么事需要帮助..... 万小双没说,但陈极隱约猜出来了。 他们的目標或许是一致的。 还有就是许三道为陈极背过书。 说到这个,万小双提了一句,说许三道最近一直在公司,很忙。 几分钟之后,陈极掛断了电话,心思已经飘到別的地方去了。 第265章 假期结束 回酒店的路上。 “男孩在墓前送”这一预兆,已然出现。 假设那幅图是倒序。 则末日前的大事件,分別为: 【玉天容进村(已发生)-》【墓前送(已发生)】-》【火车脱轨】...... 下一件事就是火车脱轨事件。 算上那些被涂的壁画,进程已经將近一半。 而他们居然此时才意识到有这回事..... 陈极全身一阵发凉。 他推开房门,看见叔叔和乌苏,又想起远在天海市的朋友们,心里沉甸甸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然危机四伏;但如今看来,却是宝贵的平静。 ..... 几天之后。 三人回到了天海市。 杜听风三人也恰好在他们抵达前几个小时出域。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六子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隨意地讲了几句:“上两次域把我都搞怕了,一个赛一个的难度高,没想到这次还不错。” 他特意强调了“还不错”这三个字。 但看六子放鬆的面色,很明显不只是“不错”。 这次域,六子获得了个新的诡物,彻底拋弃了之前的“面膜”。 “面膜”被他在域河论坛换掉了。 菲儿也懒洋洋地瘫在一边,打了个哈欠,完全看不出来刚出了域。 “怎么这么容易?”陈极心里莫名起疑:“是因为少了我的原因吗?” “陈极。” 菲儿瞥了他一眼:“你变黑了,沧桑了好多。” “是吗?” 陈极乾笑了一声。 他在滇南大半个月,腿都快跑废了,又是上山又是下墓的。 对了,还和许三道抽空挖了几天煤。 “嗯哼。” 六子在一旁点点头:“要不是你前几天回了我们消息,看你这样,我真怀疑你是从缅北逃出来的。” 当时陈极突然消失在滇南,又一直没发消息时,六子就提出过这个可能。 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杜听风踏进客厅,他刚出域,便將姐姐送回了医院。 此时刚刚回家。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听风一怔,看著屋里多出来的身影,有些惊讶。 “刚到没多久。” 两人聊了聊,一如既往地熟悉。 陈极还是没忍住,问了问他们上次域的事。 他想搞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每次域才这么难。 “没有那么简单。” 杜听风回忆著说道:“一共进域十六个人,我知道的都死了十个。” “两个在第一夜的“欢迎秀”里就死了;之后大部分都死在“游戏”中。” 他隨即解释道,上次域的“环境极佳”“在海上”;鬼和他们玩“游戏”。 “.....游轮?” 陈极复杂地推测道。 杜听风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筹码。 他隨意地拋著筹码,眼神隨著筹码飘忽:““游戏”对我来说倒不难,主要还是第一天的“欢迎秀”。” “我们是表演者。” 结合另外两人的讲述,陈极大概明白了,那一艘游轮上的乘客都是鬼;而入域者们则是员工。 入域者们需要想尽一切方法,逗“乘客”开心;必要的时候,还要亲自下场陪鬼娱乐。 其中一人,就是在表演“锯人魔术”的时候,被鬼调换了机关,身体被当场斩断成两半,血流成河..... 不过,他的队伍,也获得了“乘客”的一致好评。 当然最难的,应该就是游戏阶段。 “我猜,你是不是帮他们作弊了?”陈极看向沙发上的两人。 菲儿正在和六子抢一袋零食,完全没注意到他和杜听风的谈话。 “你这话说的。” 杜听风默默別开头:“运气好,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而且最后一轮,他们根本没上场。” 不过他也明说了,他是通过筹码升级后的技能才贏下游戏,达成任务目標。 接著,杜听风又问起大墓的事,还有陈极上次怎么突然进域了。 这就很复杂了。 说到大墓,陈极就想起末日的事,心情顿时有些阴鬱。 他儘可能地將这件事说的没那么沉重,但屋里的气氛,还是一下子凝重起来。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菲儿抱著零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迷茫。 六子重重嘆了口气,去屋外抽菸,和他家人开始打电话。 “没这么快发生。” 陈极赶紧说道:“你们上次出域,域河不还好好的吗?” “嗯。” 杜听风若有所思。 他看向陈极,神情少见的很认真:“你们在大墓里,有看到任何阻止末日的方法么?” 陈极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又道:“可能会有。” 毕竟还有別的大墓,里面也许有线索。 “还有三次大事件.....”杜听风算了算:“不知道火车脱轨,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我们没法预估准確的时间,很被动。” “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下一个大墓,然后儘量阻止之后的事件发生。” 杜听风认为,这些事不一定是预言,也有可能是“原因”。 种种微小的、互不相干的因素,堆积在一起,推动了域河的乾涸。 就如同蝴蝶效应一般。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许三道回了信息,说的不多,只是说他很忙,之后再和陈极详细谈大墓的事。 陈岳潭还是时不时就不见人影,即使回家,也是心事重重的。 六子知道末日的事情之后,懊悔没能回家过年,於半个月前回雪城了。 陈极开始著手查询沱沱山,但暂时没在网上找到任何信息。 刀无雁,也一直没有回覆他的电话。 如果下次出域后依旧如此,陈极考虑再回滇南一次,去报社找她。 又给钢笔洗了洗。 经由钢笔挑选,陈极肉疼地了不少钱,订购了修补材料,准备等下个月给钢笔整容一次。 平静而美好的一个月就这么结束了。 早春已至,在路边的树木抽出第一支嫩芽之时..... 杜听风的域打开了。 在他和陈极去探望杜沐雨的路上。 第266章 【域·喜宴】山村雨夜 噼啪。 烛芯燃烧的声音,悄然在陈极耳边响起。 雨水的潮湿气息,夹著一丝淡淡的焦糊味,灌进陈极的鼻腔。 他轻轻睁开眼,感到自己身上暖烘烘的,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屋里极为寂静。 古色古香的石瓦木门,木桌硬炕,桌上点著一根红烛,燃著昏暗的光。 四周收拾的朴素而乾净,墙上还掛著几根干辣椒串。 窗户没关实,外头天已经黑了,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沿。 慢慢坐起来,陈极发现自己身上套了件灰袄,像是以前干粗活的人穿的那种。 钢笔和猴子依旧在兜里。 乡村雨夜。 陈极大概確定了进域的环境和时间,翻身推了一把杜听风。 “古代,山村,指引还没出。” 陈极轻声说道:“没见到其他入域者。” 杜听风的眼睛骤然睁开,眼神短暂地迷糊了一秒钟,就化为清醒,一下坐了起来。 他同样扫视了一圈四周,又起来推了推门,发现门闸是从屋里锁的。 两人从窗户缝隙中往外窥视。 隔著蒙蒙雨雾,隱约能见到两盏红灯笼,被掛在北向的屋子上。 “是座不大的三合院。” 陈极道:“我们在最西边的耳房里,其他屋子都没点蜡烛。” 两人暂时不准备离开屋子,深更半夜,寂静无声,外面还下著雨,怎么看都极为阴森。 “域的范围不会这么小,其他入域者应该被分配在別的宅子里。” 杜听风坐在床尾,推测道:“我们先在屋里搜——” 他刚说到一半,就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陈极亦是如此。 两人的身体像兔子一样,一下从床上弹射开。 一张惨白的脸,披著黑黝黝的长髮..... 从床底下探了出来。 双颊凹陷,嘴唇灰白,眼睛瞪大到让人不舒服的程度,两颗无神的眼珠,直直地看著他们。 “你们踩到我的头髮了。” 女人说道:“为啥我在床底下?” 她艰难地往外爬动著,几秒后,伸出一只手道:“看在都是入域者的份上,能拉我一下吗?” 三人面面相覷。 女人瞅了瞅杜听风,又瞄了眼陈极,嘆了口气: “我叫楚婧,恐怖片演员。不是鬼。” 陈极脑海中快速搜了下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他一把拉起楚婧,对方手心温热,確实是活人。 “谢了老弟。” 笨拙地爬出来后,楚婧拍了拍袄上的灰,友善地对著陈极笑笑。 但因为她过於神经质的大眼,以及如死人般的脸色,这笑容反而有点儿渗人。 確认了屋里没有第四名入域者后,三人快速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主要是楚婧在说。 她醒的最晚,而且在床底下,睁开眼还以为自己被关进棺材里了。 紧接著,才感觉到自己的头髮被人踩住,听见了杜听风的声音。 这是她的第六次域。 “所以你是特型演员,专门扮鬼?” 陈极问道,发现楚婧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身形薄的跟张纸一样,黑乎乎的长髮垂到腰下..... 如果黑灯瞎火地撞见楚婧,陈极绝对会断定她是鬼。 “是嘞。” 楚婧点点头,“《女鬼宿舍》、《纸人村》、《贞子大战楚人美》.....都是我拍的。” 完全没听说过。 听上去都是那种国產烂片啊.....陈极默默想道。 “就是那种前面氛围感特別恐怖,最后结局不是精神病、就是做梦或者催眠的恐怖片。” “往往故弄玄虚一大堆,最后告诉你没有鬼。” 楚婧似乎看出来了陈极的想法,简单地解释道:“你没看过也正常。” 她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最后,她转了话题:“你们醒的时候都在床上?” “对。” “我刚刚一直在想,”陈极说道:“为什么域会把你单独放在床底下?” “下面有东西吗?” 提到这,楚婧一怔,隨即点了点头。 “有股味儿。” “很难描述.....特別淡。” 杜听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趴在地上往床底探去。 过了一会儿,他招呼另外两人来看:“有血。” 借著光,陈极眯了眯眼,才看见几点血跡。 分別分布在地上,墙边、和床板的底部。 顏色很深,已然风乾。 陈极將头伸到床底下,凑到血跡前,隱约闻见一股淡淡的骚味,混合著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拿著手机开闪光灯,对著床底墙边拍了张照,拿给另外二人看: “最大的血跡在墙边。” 像是手心沾血后印在墙上,但残缺的部分很多。 “床底下放过死人?” 楚婧推测道:“地上的血跡很分散,刚好在我躺的那片。” 这无疑是个重要线索。 將此事记下,三人又在屋里找了找,试图找到指引。 这还是第一次,线索比指引出现的还快。 在铺盖之下,杜听风搜到一封信函,確认了他们在这次域中的身份。 大概內容,翻译成白话是这样的: 工钱虽高,可以接受;需要在正月十六前完工,以免误了“喜宴”;已经给诸位师傅在三槐村安排了住所,分別为: 【李家】 陈极、杜听风、楚婧。 【郑家】 吴弓、姜忠、殷紫琴。 【周家】 常浩、谭向松、依兰。 一共九名入域者。 和杜听风的猜测一样,入域者们果然被分开了。 这个村子叫三槐村,而他们来这个村子是为了—— “造家具?” “我们是木匠。” 楚婧说道,在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工具。 斧头、木锯等一些木匠常用的工具,一些上面还被写了姓,属於陈、杜、楚三人。 ““喜宴”这个字被加重了。”杜听风指了指纸上的红色字跡。 “这应该才是这次域的重中之重,也就是说,我们所造的一切,都是为了喜宴而服务。” 喜宴..... “冥婚?” 楚婧自然地推测道:“山村,古代,喜宴.....要按照套路来,大概率就是这样。” “活女配死男,被父母逼死了,最后变成鬼在喜宴上復仇.....” “我拍过类似的电影。” 第267章 【域·喜宴】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楚婧的语气极为平静,但说出的內容,配上她阴惨惨的脸色,莫名让人发毛。 “下一步就是鬼新娘该出来了。” “这家掛了红灯笼,说不定就是新娘家。” “她死之后,没有放入棺材,而是被塞进了咱们床底——” 陈极二人无语地看著楚婧疯狂推理。 他认为大概率不会这么快就撞鬼。 刚刚杜听风给他看了眼筹码,稳定的3500,证明此时运气还不错。 “.....穿著个红嫁衣,绣鞋,默默在咱们窗口外窥视.....” 就在楚婧碎碎念的时候。 陈极的耳朵猛然一动,立刻看向窗外! 而楚婧也在一瞬间,止住了声音,和杜听风面面相覷! 屋外仍然一片寂静。 只是滴答滴答的雨声中.....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异响。 啪嗒。 在宅院外。 啪嗒。 这是踩水的声音。 啪嗒。 逐渐靠近门口。 深更半夜,瓢泼大雨.....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怎么会有人在院子外的巷道里走路? 陈极躲在墙边,静静地注视著外面的一切。 脚步声停了。 就在这声音停止的那一秒,杜听风立刻將蜡烛吹灭,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寂静无声..... 只有那两只掛在北边正房的大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微弱的红光,將半空中的雨雾,也照得如同血珠。 和朱色的大门一般猩红。 三人呼吸放的极轻。 楚婧更是贴在墙边,这个位置让任何人从窗外窥视,都无法看见她的身影。 忽然,一阵极为刺耳的嚎叫声,如同惊雷般在门外炸响! 像是在哭丧,又像是在癲狂地大笑! 是个男人的声音。 “在说什么?” 杜听风用气声轻轻问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完全听不懂,宅子外的男人嗓子粗糲含糊,音调不时变化,宛如鬼哭狼嚎。 说的像是方言? 而更为诡异的是..... 正房里完全没有一点儿动静。 那里住的应该是李家人.....他们难道没听见外面的声音么? 渐渐地,陈极隱约听出来了,男人在唱一首歌谣。 他的眼睛突然一闪,歌谣里的一句词,骤然变得极为清晰、明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只有唯一一句。 杜听风碰了碰他,暗示自己也听见了。 墙边的楚婧亦是轻咳一声。 “指引?” 陈极若有所思。 他暂时按下此事,身形稍向后退,拉著杜听风贴在墙边。 歌谣声,骤然消失.... 但,外界仍然只有风吹灯笼、和滴答答的雨声。 那人仍然站在院门外。 几秒钟之后。 吱吖—— 宅院的大门被顶开了。 嗒、嗒。 陈极心中一动,这不是人类的脚步声! 蹄声淌著雨水,似乎在院子中慢悠悠地散步..... 马? 没有脚步声,那个疯癲的男人骑在马上面么? 杜听风无声地掏出一面小镜子,举在手上,刚好能照见窗户。 他们屏气凝神,一片安静之中,蹄声开始逐渐向西侧的耳室靠近了。 陈极凝视著镜面,仔细倾听著屋外的马蹄声。 他突然想起了沱沱山里的头盔鬼。 用骡蹄敲墙,来诱骗他们进入鬼打墙。 不过,现在的蹄声明显是动物自己发出的,频率很乱,还哗哗地淌过水..... 当时的骡蹄声,嗒,嗒。 如今的马蹄声,亦是嗒嗒。 嗒嗒? 不对! 陈极忽然背后一凉,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外面的蹄声虽然繚乱,但怎么听.....都是两声为一阵的啊! 难道外面的马只有两只蹄子吗? 还是说..... 它在站起来走路? 镜面中,一只动物的身影,慢慢靠近窗户,露出了一秒的全身。 陈极心中一沉。 他的猜测是正確的.....不过,不是马。 “咩——” 伴隨著一声痴傻的羊叫,陈极全身紧绷,看著那只站立的羊,用角在顶半开的窗户。 是一只黑山羊,毛髮如墨,被雨水打湿。 瞳孔竖立,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在眼眶里左右滑动,似乎在检查屋子。 三人静静贴在墙边,一声不吭,但大脑都在飞速地运转著! 不只是因为窗外两足站立著的羊,更是因为..... 之前的那句歌谣! 此时此刻,陈极已经九成確定,那就是指引了。 片刻之后,噠噠声响起。 两足羊离开了。 他们很幸运,窗户无法全开,否则羊头一旦伸进来,人就算躲在墙边也会被看见。 陈极再次听见,人类踩水的脚步声...... 蹄声太轻,被淹没在雨声中。 那男人是羊的主人? 又等了一会儿,风声带来隱约的歌声,男人似乎带著山羊,去了別的地方发疯。 陈极三人这才悄然走向窗边。 窗欞上,果然出现了几根粗硬的毛髮,黑乎乎、湿漉漉的。 用镜子照了一下,屋檐下方乾燥的地上,隱隱出现两只蹄印。 “山羊.....” 陈极若有所思,看向杜听风和楚婧:“你们也听到那句歌谣了吧?”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只有这一句词。 很突兀地出现在含糊不清的歌词中,字正腔圆,生怕他们听不懂一样。 “如果这是指引,不会只有我们知道。” 杜听风说道:“白天和另外两家入域者见面问问,如果大家都听见了这句话,那就可以確认是指引了。”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喜宴。 这是在暗指喜宴上会发生的事? 明面上来看,就是猪羊將人吃了。 楚婧眼神微闪,轻声问道:“假设这是指引,那我们的目標是什么?” “活过正月十六的喜宴?” 陈极点了点头,应该是。 楚婧倚在窗边,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指引看上去和冥婚完全不搭边.....喜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庆祝?”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怔了一下。 北边的正室亮了。 一分钟之后,门被敲响。 咚、咚、咚;三声敲得很有规律。 就在三人默契地选择不开门时,门闸就像不存在一样,咔嚓一声崩开了! 一个瘦小的女孩,提著灯笼,站在门外。 她脸上面无表情,穿著硃砂色的短袄,冷冰冰地说道: “已过五更。” “各位师傅,要上工了。” 第268章 【域·喜宴】花依兰 女孩脸色煞白,眉心被贴了片艷红色的鈿,提著灯笼的手洁白如玉,指甲被用凤仙染红。 朱红色的袄子由绸缎缝製,上面绣著鸳鸯纹。 这副装扮让陈极不禁皱了皱眉。 女孩没有多说,將灯笼放下,从门外拿了把油纸伞撑开。 她又捡起灯,一人默默地往外走去。 “她是人还是鬼?” 楚婧在身后用气声说道:“我看她的装扮,怎么这么像待嫁的新娘子啊?”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他俩也觉得像。 但谁家会让新娘子出来送木匠? 这家里没別人了吗? 北边正房自女孩出来后便黑了,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左侧的厢房则是从一开始便没亮过灯。 女孩撑著伞在院中凝视著他们,似乎在等待几人跟上。 “走吧。” 杜听风说道,手也往门外探去,但摸了个空。 他扭过头,无奈地说道: “咱们没伞。” 雨下的又急又密,没办法,三人只能淋著雨跟在女孩后面。 身上几乎立刻就湿透了。 楚婧厚著脸皮,弓著腰往油纸伞下蹭,几乎快贴在女孩背后。 “姐......哎不对,妹妹。”楚婧的语气刻意地很友善:“今天安排我们去哪干活?” 女孩没搭理她。 五更上工,就是女孩给的唯一信息。 楚婧不死心,又换了个问题: “活很多吗?” 沉默了几秒,女孩偏过头,似笑非笑地道: “不多。” “时间赶,你们只有三天。” 那么今天是正月十三。 楚婧套到了信息,不再说话,但还是將半边身子蹭在油纸伞下。 女孩带著三人踏过了门槛,走出宅院,果然外面是一处巷道。 回头望去,大门上也被掛了两只红灯笼,灯笼之上是一副牌匾,上书: 【李宅】 正月的冷风混著雨水,將三人身上淋的透心凉。 沿著巷道走了一会,女孩左拐右拐,经过不少瓦房,很快又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同样掛著大红灯笼,和一副牌匾【周宅】。 常浩、谭向松、依兰就住在这里。 “村长的家。” 女孩停下了脚步,红彤彤的长指甲指向宅门:“他会告诉你们,今天要做什么。” 说罢,她便僵硬地扭著身子,朝雨幕中走去。 確认女孩已经远去,三人却並没推开门,而是在屋檐下躲著窃窃私语。 “你们都看出来了吧?” 杜听风学著女孩走路的姿势:“她走路的样子有点儿奇怪,身体先动,头跟在后面,最后再带动腿。” “就好像木偶一样。” 楚婧补充道:“或者说是纸人,所以她才要单独打伞.......” 她熟知各种恐怖片套路,此刻不由自主地再次推理起来。 陈极耐心地等著她说完,才招呼他们来到宅门前。 他指了指门上: “蹄印。” 朱红色的大门上,如果仔细看去,能看见有一处的顏色比其他的更深。 椭圆,中间一道缝。 陈极碰了碰,感觉到水滴凝结在自己指尖。 “那只羊来过。” 他比了比印记的高度,微曲著手,轻轻用掌心推在门上:“就是这样站著,用一只蹄子推开门的。” 黑山羊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智慧、或者情绪...... 可偏偏却在模仿人类。 还有那首诡异的歌谣。 “李家女孩根本没提之前发生的事。”杜听风若有所思地说:“她没听见羊蹄声还能理解,但那男的哭嚎这么久,声音跟打雷一样......” “这反而证明了她知道些什么。” 陈极点了点头。 羊也来过这里,只要看看村长的反应,就能推断出李、郑、周三家是否都存在异常。 “还有一件事。” 陈极看向杜听风:“你看见那只羊的瞳孔没?” “是竖著的。” 但只要观察过羊眼的人都知道,羊的瞳孔其实是横著长的,呈长方形。 这多见於草食动物,因为被捕食者需要儘量扩大视野范围,减少视觉盲区。 “你的意思是,它的瞳孔像猫、蛇一样,缩成一条竖线?”楚婧在一旁问道。 她想像出那个画面,山羊配上捕食者的双眼,顿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不.....更宽一点,不是一条缝。”杜听风摇了摇头。 “我想起来了,准確来说,是它的眼珠像被旋转了九十度。” 呈一条竖立的长方形,反而更加诡异。 是天生如此,还是人为的? 陈极若有所思。 如今,那只羊和疯男人,已经不知去向,消失在夜色之中。 快速交流完信息之后,三人推开了门。 周宅是村长的房子,比李家大得多,同时他们终於看见了亮光! 西边的屋子敞著门,里面灯火通明,陈极乍一看就望见了好几个穿著灰袄的身影。 其他入域者都到齐了。 屋里传来急促的交谈声,有男有女,气氛沉凝。 “出事了。” 陈极心中一沉。 三人走进屋內,里头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看向陈极几人。 只剩下一个坐在炕上的男人,在小声地念叨: “进域才半个小时不到.....” “我之前的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有人进来,匆匆地扫视过去。 然而,他的视线却骤然停在陈极背后,双眼猛地睁大,就像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鬼!” “他们把鬼带进来了!” 男人失声喊道,使劲往炕里头缩。 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极无奈地说道:“她是入域者,楚婧。” 別说旁人了,他自己刚进周家大宅的时候,也被光下的楚婧嚇了一跳。 楚婧的长髮全被雨水打湿,如同海藻一般,贴在她青白色的脸旁。 皮肤还湿漉漉的,全身被寒风冻的冰凉,活脱脱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女尸。 炕上的男人狐疑地看了看陈极,又看了看楚婧,才哑著嗓子道: “....谭向松。” 楚婧似乎经歷了太多次这样的事,已经不想解释了,也没提自己的职业。 大家快速交换了各自的姓名。 没有新人,每个人都进过域,且超过3次往上。 郑宅的人被一名婢女送了过来,刚到没多久,村长暂时还没出现。 “依兰呢?”杜听风问道,他一进屋就发现了,屋里只有五名入域者! 少了一人。 “她......” 谭向松的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欲言又止,望向靠在炕头的另一人。 “有什么不敢说的?” 被谭向松注视的男人坐起身。 他叫常浩。 和依兰、谭向松一起,都是原本就住在周宅的人。 他大概三十多岁,眉头紧锁,带著一丝戾气,语气很烦躁: “被羊抓走了!” 第269章 【域·喜宴】羊肉 “依兰?被抓走了?这么快?你確定?” 楚婧连连发问,似乎很吃惊。 “废话。”常浩懒得多说,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谭向松,自顾自地低下了头。 很明显,他之所以那么烦躁,是觉得队友都不中用。 一个开局就没了,另一个才第4次域,看样子也不像能扛事的人。 陈极瞥了他一眼,大概猜出了常浩的想法。 对方多半是觉得,被分配进同一间房子里的人,或许会互相有牵绊。 “是真的。” 木桌旁响起一道女声。 说话的女人年纪不大,虽然同样穿著灰袄,但看她的皮肤和发质,就能知道女人平常的生活很精致。 这是三名女入域者的最后一位,殷紫琴。 “据谭向松说,他们亲眼见到山羊盯上了依兰,最后將她抓走了。” 殷紫琴伸出手,露出掌心里的棕色髮丝,和一撮羊毛。 “这是我在门槛上捡到的。” “盯上?”杜听风捕捉到这个词,立刻走到窗边,推了推窗户。 和李家的一样,只能推开半边。 黑山羊怎么进来的? “对.....” 谭向松心有余悸地说道:“它一共来了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它只是在窗外窥视,我躲到了床底下,常浩和依兰都紧靠在墙边。” 站在墙边的姜忠,长相白白净净,打断了谭向松的话: “你没被抓走还能理解,同样躲在墙边,常浩怎么没事?” “而且,山羊也来我们那了,它的头根本伸不进来,又怎么能看见依兰的?” “嘖。” 常浩不耐烦地说道:“依兰不知道涂了什么,身上一股青草味,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青草......山羊想吃草了? 就这么简单? 陈极想到羊的竖瞳,以及指引暗含的意思,不太认同这个猜测。 殷紫琴身旁的中年男人微妙地扬了扬眉,似乎与陈极有同样的想法。 这人气质儒雅,名为吴弓。 谭向松迷茫地摇了摇头,他也没搞明白,继续讲到: “后来,我听见了羊蹄的声音,以为山羊已经离开.....结果,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將门打开了!” 谭向松的眼里露出一丝恐惧,他永远无法忘怀,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地上的影子......分明是人形! 羊头上顶著双角,却如人类般站立,前蹄灵活地推开了门,將依兰掳走! 依兰被雨声吞没的尖叫,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让谭向松毛骨悚然..... 陈极皱了皱眉,山羊下手怎么会这么快? 但无论如何,依兰都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陈极询问了一下,確认大家都听到了那句歌词。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一直没有参与討论的吴弓,忽然呵呵地笑了一声。 “各位,这不是歌。” “是一首佛教的偈言。” 他慢慢悠悠地解释道,早年曾在一本书上见过这段话,大家所听到的指引,只是其中一句。 “传说梁武帝时期,志公禪师受邀去主持婚宴,一进入府邸,他便念出这样一段话:” “古古怪,怪怪古。” “孙子娶祖母。”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眾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吴弓的语气很平淡,但这首念出来的词,却让眾人一阵发寒。 “这是佛教的偈言?你確定?”楚婧皱眉问道,这些话不仅透著血腥,更是有违人伦! “以轮迴转世的概念来解释,你就能懂了。”吴弓倒是很平静。 “六道轮迴,说不定哪辈子就投胎到畜生身上。” 姜忠和他同属郑家,打断了吴弓的话: “但指引只突出了那唯一一句。” 而且其他几句主要都是志公禪师的感嘆。 他认为主要研究目標,还是得放在“猪羊炕上坐”这一句,尤其是现在山羊已经出现的情况下。 “畜生和人类换了身份。” 姜忠直接分析道:“那只黑山羊一间间屋子转,就是在寻找它夺舍的目標。” 依兰,就是被选中的倒霉蛋。 “但这关喜宴什么事?”谭向松困惑地问道:“而且我们是木匠啊?喜宴、木头、山羊.....这三者完全不搭边!” “那不是还有后一句话么?” 此时此刻,姜忠不由得和常浩產生了一样的想法,有点儿嫌弃谭向鬆了: “六亲锅里煮!” “喜宴,宴席不就是吃饭吗?你动动脑子,指引都明示了!” “人羊换位,人变成羊,被羊变成的人吃了,这就是喜宴的结局!” 他的话音刚落,厢房外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踏雨而来。 所有人立刻默契地止住话头,视线齐齐望向门口。 雨幕之中,渐渐露出两名小廝的身影,肩上夹著油纸伞,每人手里都提著两只食盒。 一阵诱人的饭香飘了进来,与此同时,几声肚子的咕嚕声,在屋里响起。 姜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尷尬地侧了侧身。 殷紫琴倒是一脸无所谓,喃喃道:“早饭来了。” “各位师傅,老爷心慈,说吃完早饭再做工!” 矮个子的小廝喜气洋洋地道。 陈极注意到,这两人腰间都系了一块红色的粗布,上面绣著囍字,明显为了即將到来的喜宴而庆祝。 另一边儿的高个子小廝,闷不作声地將食盒垒在桌子上。 矮小廝介绍道:“我叫阿布,他是阿剪,这两天各位师傅的饮食,就由我们来送!” 他一把揭开食盒,阵阵热气扑鼻而来,烟雾縈绕,夹杂著浓郁的肉香。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出现在所有入域者心头。 白雾散去..... 露出里面的白饃和燉肉。 “昨天现宰的羊肉,可香了,大家都分了一碗!”阿布喜滋滋地笑道,咧开了嘴。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 阿布白森森的牙齿间,夹著一缕猩红的肉丝。 第270章 【域·喜宴】槐树 望著眼前香喷喷的燉肉,眾人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羊肉..... 还是“人肉”? “昨天宰的?”陈极问道:“昨天白天吗?” 阿布点了点头:“大正午那会儿,郑老太太吩咐人杀的,小燕给我们送了半只来。” 小燕是郑宅的婢女,正是她將吴弓三人带到村长家。 “上好的羊腿肉。”阿布羡慕地指了指碗:“我亲眼看著厨子一刀刀剁下来的,加了大料燉,一点儿膻味都没有,倍香!” 说著,他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操起一根筷子便插到羊肉里,肉丝顿时被扒拉开,露出下面被煮到乳白的骨髓。 “燉了几个小时呢。” 阿布说道。 谭向松面色惨白,望著汤汁上的肥腻油,喉咙一阵滚动。 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吐了。 没有人动筷子。 厢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 阿布的笑容还掛在脸上,但眼神却慢慢变得怪异。 “这么好的肉,你们不吃么?” 沉默了几秒之后,吴弓忽然嘆了口气,手轻轻擦拭眼眶:“实在对不住。” “我小儿子前几日染了风寒,臥病不起,我已经在菩萨面前许诺过,一年不占荤腥。” “多谢村长的好意,只是这肉,我无福消受了。” 话说这么真,也不怕犯了忌讳! 姜忠瞥了眼吴弓,咬著牙补充道:“我也是,我哥前天刚死!” 反正他没亲哥,说了也不算数。 陈极不语。 他只是瞅了瞅状態奇怪的阿布,又看向一直沉默的阿剪。 阿布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 他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刚想说话,就被阿剪碰了碰肩膀。 “老爷让你说这么多了吗?”阿剪的声音很轻,却让阿布瞬间闭上了嘴。 “走了。” 阿剪漠然地说道,转身就走,只给入域者们留下了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出发。” “等等!”楚婧却一步站了出来:“今天到底做什么活?” 阿剪两人的身影已经步入夜色,只剩下一句简单的话,融入雨声中。 “砍树,造喜桌。” 造喜桌。 喜宴上用的桌子。 “我还以为,会是婚床、轿子之类的东西.....” 楚婧喃喃自语。 她已经从小廝的装扮上,確认喜宴是为了大婚而开。 “对了,村长家是新郎家?” 想到这,她转头看向谭向松。 谭向松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们压根连村长都没见到,更別提新郎官了!” 殷紫琴冷不丁地说道: “新郎在我们那。” “郑家?”陈极看向她:“你看见新郎了?” “没有。”殷紫琴摇了摇头:“我们只见到了那个婢女,小燕。” “不过出来的时候,我在游廊里见到了十几个红木箱,上面掛著大红绸,那应该是聘礼。” 陈极点了点头,將现有线索捋了一遍。 那么新娘,就是送他们的李家小妹;新郎是郑家人,多半是郑老太的儿/孙子。 所以..... 村长周老爷,是干什么的? 他跟大婚双方並不同姓,只是为了操办喜宴? 周老爷一直没出来,暂时无法判断,他是否和山羊有关。 不过,陈极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他走到一边,和杜听风轻声说道: “有个问题。” 杜听风没等他说完,便对著门外偏了偏头:“砍木?” “嗯。”陈极皱眉道:“三槐村....一般这样起名,都和村子的布局有关,村里多半有三棵老槐树。” 他怀疑砍得就是这些树。 一直在下雨,又是黑夜,他看不清村子环境,无法確认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和槐树有关,那问题就大了。”杜听风沉吟道:“槐去了木.....” 那就只剩下鬼了。 希望不是如此。 几分钟之后,雨骤然停了。 渐渐的,天色慢慢变亮。 检查过院里没人后,大部分羊肉被几人匆匆埋到盆里,又將白面饃掰下几块碎屑扔在地上,偽装成吃过的模样。 谁也没吃一口早饭。 姜忠的肚子一直在叫,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 没过一会儿,阿布和阿剪再次过来,这回是带著他们去砍木头的。 阿剪手中提著一只筐子,里面放著八把斧头,比楚婧在柜子里找的那几把新的多。 “跟我来。” 依旧是简洁至极的话语,阿剪转身就走,看也没看餐桌一眼,似乎对他们吃没吃肉漠不关心。 他佝僂著背,看上去很阴鬱。 阿布没有跟著他们走,留在屋里收拾碗盘。 天色微明,空气潮湿,眾人踏著水坑,往宅外走去。 快走到大门时,陈极戳了戳杜听风,示意对方回头看。 厢房的大门敞开。 隱约能看见阿布的半边身子弯下,整个脸埋在碗盆里,正啃噬著里头剩下的羊肉。 ..... “昨天中午宰的羊,至少证明那不是依兰。” 八人和阿剪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小声地討论著。 “明天的早饭要还是燉羊肉,就说不准了。”吴弓慢悠悠地说道。 他们一路穿过不少巷道,走了已经有二十分钟,並未见到昨夜的疯男人和山羊。 “假设山羊在寻找目標,那男的干什么的?”姜忠皱眉问道:“倀鬼?” “反正不是人。” 殷紫琴道:“它大概率和那三家有联繫。” 一旁的常浩也微微頷首,表示赞同。 已经很明显了,疯子唱歌,之后才是山羊抓人;李、郑、周三家都没有任何表示。 陈极静静地听著他们的討论,望向前方。 他们已经逐渐远离了村落,步入村子的后山。 刚下过雨,雾气氤氳,不远处,一团模糊的黑影渐渐浮现。 足有十几米高。 “槐树。” 陈极心里一沉,他的猜测果然成真了。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隨风吹来。 映入眼帘的是..... 三棵紧紧靠在一起的老树。 时值冬日,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无数光禿枝干,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从树干的形態来看,就是槐树。 阿剪停下了脚步,指了指最左侧的树:“上午把这棵树砍完。”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八人站在槐树下,穿著一模一样的灰袄,如同寒风中的一排呆鳩。 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 槐。 木.鬼。 砍木后,这个村庄少了一棵树..... 但,很有可能会多出一只鬼。 第271章 【域·喜宴】流血 长久的沉默后。 常浩拿起了斧头。 他一斧头劈在树干上,力道颇重,顿时树皮便被砍出了个豁。 常浩没有下第二斧,而是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才转身说道:“什么事也没有!” “都別在一边儿装死了,赶紧过来帮忙!” 陈极刚刚一直蹲在树边,此时站了起来,接住杜听风递来的斧子。 两人走到常浩的对侧,互相配合著砍去。 另一边,则是常浩与姜忠配合。 另外四人则被分配到下一轮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大亮了。 殷紫琴爬上了山坡,她刚刚偷摸回村里转了一圈,此刻气喘吁吁:“这里的村民挺正常的。” “没见谁家养羊,看著都是普通农村人.....对了,这里最有钱的,好像就是郑、李、周三家。” 她甚至溜回去看了眼三处宅子,推断出最富裕的是郑家,也就是备了聘礼的新郎官家。 但最为重要的,则是殷紫琴窃听到的谈话! 来自於两个普通村民。 他们在討论,昨夜叫丧的来了,今天是不是又该有人死了。 村民们称呼疯男人为“叫丧的”! 据说,此人半月前才莫名出现,如同鬼魂一样,在深夜的山村游荡。 他一共叫过两次。 两次都在李家前。 第一次是在李家寡妇死之后,第二次再出现,李家儿子也被火烧死了! 同时,殷紫琴也確认了,大婚的新娘確实是李家小妹,李家唯一的活口。 李凤秀。 “半月前.....”吴弓眯了眯眼睛:“李凤秀没了娘兄,做不了主也就罢了。” “郑家也不忌讳?” 李家可是刚出了两起白事的。 短暂討论之后,第一轮砍树的四人开始休息。 陈极和杜听风走到另一棵槐树旁。 “床下死的是李寡妇?” 听完殷子琴的情报之后,杜听风推测道。 只有他、楚婧、和陈极看见了李家耳房里的血跡。 不过,还没等陈极接话,杜听风又將自己的猜测推翻。 “不对。” “现在已知的威胁就是黑山羊,但如果按之前的猜测,山羊们的目的是为了换人,那出现的尸体应该是人羊。” “而且在外人看来,李寡妇应该还活著。” 陈极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床下的血跡,倒確实和山羊有联繫,那里有羊膻味。” 今早闻到羊肉之后,陈极就大概明白,血跡上的骚味从哪来了。 有可能是人变成羊被杀.... 也或许是,山羊曾经藏在床底下过。 墙边的血跡,如今回想起来,確实很像羊蹄沾血蹭上去的。 说到血..... 陈极用脚扒拉了下树根处的泥土,下过雨后的土壤鬆软潮湿,轻易地就被攘开。 他刚俯下身,就听见被砍的那棵槐树旁,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谁在慌乱地后退。 下一秒,谭向松恐惧的声音响起: “完了!” “槐树流血了!” 闻言,所有人都顿时一惊,立刻走上前去。 树皮上,果然有异变! 此时槐树已被砍了接近1/3,硕大的豁口处,喷涌出黏稠的透明液体.....但里面,隱隱夹带了几缕猩红! 宛如新鲜的血丝一般。 一股腥气若有若无地飘来。 “这么黏.....” 另一边,吴弓眯起眼睛看了看,才说道:“是槐胶,槐树的树脂。” “不过,这又不是鸡血藤,里头怎么会有红色的液体?” 亲眼目睹了槐树出血,谭向松浑身冰凉。 八个人砍树,所有人都没事,偏偏轮到他时,遇见了如此不祥的徵兆..... 楚婧和他在同一边轮替著砍,刚刚也砍了这一块,但无事发生。 他僵硬地扭过头,求助似地扫过眾人,但所有人似乎都没关注到他。 殷紫琴和吴弓在悄声討论,另一边的陈杜二人蹲在树根旁,常浩、姜忠更不必说..... 只有楚婧,复杂地看了谭向松好几眼。 “你们过来看看。”陈极忽然起开了身,指著树根下说道。 “这下面埋过尸体。” 说著,他便起开脚,脚下顿时现出一块骨头。 昨夜下了大雨,泥土鬆软潮湿,陈极砍树的时候脚一使劲,就感觉到鞋底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所有人立刻围了上来。 他们没敢继续往下挖,只检查了一下这根自然露出的骨头。 没过一会儿,便发现了问题。 骨头不知道被埋了多少年,已经微微腐烂。 然而,骨头的外层,却覆盖著一层血红色的湿润薄膜,闻起来极度腥臭。 这薄膜顿时让人联想到树脂里的血丝。 “另外两棵树下面应该也有。”陈极道:“我刚去检查了一下,也闻见差不多的气味。” 只不过,被雨水的味道所掩埋,很难闻见。 槐树下的尸骨已被埋藏多年,居然还会分泌鲜血,无疑有大问题。 几人面面相覷,最后选择用泥土,將骨头再度盖上。 气氛一下变得更为沉重。 继续砍伐著树木..... 谭向松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砍树了,由杜听风接手。 但槐树上並未再沁出鲜血,这反而让谭向松更为不安。 升起没多久的太阳,再度被阴云遮盖..... 一声闷闷的羊叫,忽然响彻在这片后山里。 “咩——”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瞬间毛骨悚然! 这声羊叫.....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林子里。 几人面面相覷。 叫嚷的是黑山羊,还是普通的山羊? 如果是前者..... 那依兰,是不是还没死? 这个想法瞬间闪过陈极的脑海,另一边,殷紫琴已经无声地溜了过去。 几秒钟之后,除了谭向松,大家都朝著羊叫的地方走去。 哪怕是常浩也是如此。 他倒不是为了依兰。 而是为了“活过喜宴”这一目標。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进过多次域,自然深知,一昧被动只会走向死亡。 主动去寻找线索,才是破局的关键。 越往里走,林子便越暗.... 陈极悄然地绕穿过树丛,见到不远处,殷紫琴正躲在一棵树旁。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 而在殷紫琴的视角里.....是极度悚然的一幕。 前方是一片小湖。 湖前跪著一只黑山羊。 它,又或者是她..... 对著湖面,微微抬高自己的羊蹄,放在自己的头边..... 上,下。 上,下。 用一把不存在的梳子,梳理自己不存在的长髮。 第272章 【域·喜宴】驴车上的鬼 依兰.....已经被替换! 殷紫琴浑身冰凉,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否则,黑山羊又怎会做出如此女性化的动作!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离进域不过短短半天,她甚至还没见过依兰的面! 陈极潜伏在一旁的草丛里。 望著梳头髮的黑山羊,最初,他也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可渐渐地.... 羊的动作,却透出一丝恬静。 让人根本无法和夜里那只,掳走依兰的诡异山羊联繫在一起。 这只羊的灵魂已经变为了依兰? 陈极皱了皱眉,如果真是如此,那新的问题便產生了。 被顶替的依兰本身,为何没出现? 而且,依兰不去向入域者求救,自己在湖边梳头.....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能做出梳头的动作,就证明她还保留著之前的习惯。 那又怎么会失去求生的本能? 陈极保持著安静,默默观察著黑山羊。 山羊梳了一会头髮后,便呆滯地看著湖面,似乎在凝视自己的脸。 许久,都没有动静。 陈极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谭向松还是不敢一人呆在槐树旁,悄咪咪地溜了过来。 他小心地盯著山羊,害怕被看见,却没注意到脚下。 谭向松被树枝绊了一脚,猛地摔到地上! 扑通! 所有人的心臟同时猝停了一秒。 不仅如此,谭向松还引起了连锁反应,造出的动静惊起了一片寒鸦! 哑!哑! 鸟叫声瞬间在陈极的头顶响起,就在这声音出现的同一秒,他心里一紧,立刻往后退去! 谭向松,也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面色极为惊恐! 他知道自己坏事了,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黑山羊没听到是不可能的,甚至还会连累一旁的陈极! 然而.....林子里却依然安静。 没有谭向松想像中的蹄声。 鸟啼声渐渐淡去,连乌鸦都飞走了,可黑山羊,却还是跪在湖边,就像没听见刚才的动静一样。 殷紫琴鬆了一口气。 不只是因为他们没被发现,更是因为她隱隱感觉到.....变为羊的入域者,或许不会伤害人类? 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 人羊,会成为倀鬼。 气刚顺了点,殷紫琴忽然又眯起眼睛。 山羊动了。 山羊偏了偏头,但不是朝著他们这边,而是望向更深的山林。 “啊——咩——” 一阵粗糲的嘶喊声,怪腔怪调,含糊不清地在那个方向响起。 疯子来了! 他在喊什么? “啊——咩——来!” 第二道喊叫响起后,山羊默默站起了身,朝著男人的方向走去。 被称为“叫丧人”的疯子,在召唤山羊! 他是羊倌? 他控制山羊顶替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在看到这一幕后,无数疑问浮现在了眾人心头。 黑山羊跟著疯子离开了。 这片林中湖泊再次陷入恬静,就好像之前只是一场幻梦般。 吴弓第一时间窜到了湖泊旁边的空地上! 他的鼻子微微抽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昨天依兰身上的味道!” 常浩也走了过来。 山羊跪坐的地方,四周被山石环绕,惟剩的一些杂草,也都因为冬日而泛黄枯萎。 这股新鲜的青草气味,很明显是山羊带来的。 “依兰变为了羊.....今晚,那只山羊还会出现吗?”楚婧忍不住问道。 “谁和你说只有一只的?” 姜忠望向林中深处,眉头紧皱。 疯子的出现,侧面解释了殷紫琴没在村里看到羊的原因:它们生活在后山的树林里! 几人默默回到槐树旁,继续砍木头,但视线还是时不时往树林深处瞄去。 总感觉下一个瞬间,疯子便会带著山羊,悄然出现在某棵树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槐树已被砍倒。 眾人开始分割树干和枝丫。 在槐树顶端,杜听风发现了一道被雷劈过的痕跡,那里的枝丫已经全部变为焦炭色。 陈极立刻回想到,刚过来时闻见的那股焦糊味。 他们到的时候大概是凌晨3、4点左右,那时外面正下著大雨,但並没听见雷声,由焦糊味的浓郁程度来判断,雷应该是前半夜打的? 一阵蹄声由远处传来.....但不是羊。 阿剪带著驴车,过来接他们回去了。 “把这几根木头运上来。” 阿剪指示到,选了几根粗的树干,被陈极几人扛到车上。 八人围在车旁,慢吞吞地往村子里走去。 乌云低垂,空气沉闷,此时明明已经是正午,但天色却越来越暗,似乎隨时都会有大雨瓢泼而下。 “下午在我们宅子造喜桌。” 阿剪简单地提了一嘴,陈极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一般。 阿布依然没来..... 渐渐走到了村里,在往上走个坡,就到了周家的小巷。 吱——吖—— 木板车发出了一声异响。 拉著车的驴子,喘著粗气,双蹄使劲前蹬,可就是走不上坡! 木头太重了! 阿剪嘖了一声,示意眾人帮著推一下。 杜听风、陈极在前方拽著驴绳。 谭向松、楚婧在后头推著车。 剩下的四人两两分布,各抓著木板车的一侧。 谭向松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车后头,每次和楚婧离的近一点,他就感觉全身发毛。 瞥了眼楚婧漆黑长髮下的惨白皮肤,他手臂立刻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往旁边靠了靠。 “三、二、一.....” “起!” 木板车的轮子终於再次转动。 八个人合力,谭向松用不上太多劲。 他不想看著右边的楚婧,但前方.... 又正好是树干的断口。 一圈圈的年轮,上面覆盖著黏稠的槐胶,沾著泥土的树皮几乎快戳到他的眼睛里。 这是哪一块木头? 谭向松的心跳忽然加快。 他骤然想到了,自己砍树时那莫名沁出的血液.....虽然已经被土给蹭掉,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流出来呢? 越这样想,谭向松就越害怕,树干的断口离他太近了! 啪嗒! 就在这时,谭向松忽然猛地一惊,感觉到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脚边! 他僵硬地低下头..... 自己的鞋面上,是一块湿泥巴。 板车顛簸时,从树皮上掉下来的。 谭向松无声地鬆了口气,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越来越紧张了,情绪就像天上的乌云一样,低压压的。 驴车艰难地爬行著....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了,四周寂静无比。 灰濛濛的雾气,氤氳在谭向松的四周。 怎么还没走到头啊? 这条上坡到底有多长? 谭向鬆开始急了。 他正要往前方看去,忽然听见驴车的最前头,有人大喝一声! “后面別鬆手——” 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车开始骤然后退。 第273章 【域·喜宴】楚婧的秘密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驴车一下变得更重了! 这感觉极为明显,尤其是最后方的谭向松,亲眼看见车底板往下压了几厘米! “咿——” 毛驴扬起脖子,痛苦地嘶鸣著,这超出了它能拖动的极限! 轮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后滑动。 谭向松赶紧用身体顶住后板,死命地阻止驴车继续后退! 他的脸几乎快贴在了木头上,也就在这一刻,谭向松忽然后脖子一凉。 楚婧的头髮,冰冷无比,滑过了他的后脖颈。 “楚婧!” 谭向松咬牙大喊:“你往那边挪点,別挨著我!” 楚婧没有说话。 谭向松烦躁地嘖了一声,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等等。 楚婧在自己右边。 但他刚刚感受到的轨跡,是由上至下,呈一条直线的啊..... 除非..... 楚婧是坐在他头顶的木头上,垂著头俯视下方..... 谭向松迟钝地转向右侧,但,他根本看不见楚婧的身影。 四面八方,只有浓郁的雾气。 ..... 陈极的肩膀被绳子压出了深深的印记。 他已经发现自己被烟雾环绕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办法去寻找其他人。 八人一同拉车,才勉强保持车不后退。 这是在上坡,只要任意一人鬆手,驴车便会以不可逆的趋势,朝下方滑落。 最后方的谭向松和楚婧,必然会被撞倒。 而且,陈极很清楚地意识到.....车为什么会拉不动。 因为,有什么东西,坐在了木头上,导致重量超出了驴的负荷! 而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大雾,已经证实了上面的东西是什么。 鬼。 陈极紧紧抓著驴绳,他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山羊。 但转念一想,山羊无论是窥视,还是抓人,都是一步步靠近的.....它没有突然出现的能力! 而他们一直以来,对砍倒槐树的担忧,果然成真了。 新的一只鬼,就在陈极的背后! 它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报復入域者们把槐木砍倒? 种种思绪在陈极脑海內浮现,忽然,他的全身猛地紧绷,头瞬间低下。 一只看不见的手,冰凉刺骨..... 在抚摸他的脸颊。 ....... 吴弓浑身冰冷。 他的头顶,窸窣的轻响逐渐靠近。 直到,近到像是紧贴在自己的耳边。 吴弓的腿忽然猛地一抖! 隔著裤,他的腿宛如浸在河水中,冷到刺痛! 这不是羊。 吴弓就在这一剎那,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能感觉到,是一只手在按压自己的腿,从下至上,力道极重。 最初的声音是从头顶出来的.....那么,无论这只鬼是谁,此时此刻,它都是倒悬在木头之上。 以人的形態。 许多张不同的脸浮现在吴弓的脑海,他的思维快速转动。 会是谁? 是哪只倀鬼? 李凤秀,周村长,郑老太...... 还是,带他们来的阿剪? 吴弓没有忽视,阿剪一直以来的奇怪表现。 他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手下意识地就伸进兜里,一旦情况不对,就要动用那个保命诡物! 先是下巴。 再是嘴巴。 鼻子,睫毛,额头..... 吴弓死死闭著双眼,一张无形的脸,正紧紧地贴著他的脸皮! 他能感觉到.....那张脸上的嘴唇,在抽动。 鬼笑了。 下一秒,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骤然消失。 雾气也隨之消散。 驴的喘息声终於响起,车轮滚动,一下往前滑行了不少距离。 喧囂声传入耳里.....鬼消失了。 吴弓转头看向身旁的眾人,大家的表情或是紧张,或是惊恐。 他的心猛地坠到胃里。 ..... “怎么了?” 阿剪奇怪地看向他们:“吵吵什么?” 他似乎完全没受到雾气的影响,也没被鬼接触过。 伴隨著陈极和杜听风的最后一拉,驴车平稳地上到巷道里。 所有人顿时鬆了一口气,立刻退到后方,让阿剪继续拉驴。 快速地低声交流之后,可以確认,鬼接触了每一个人。 “它摸了谭向松的脖子,头髮扫过小杜的腰,又碰了我和你的脸....”吴弓看向陈极,皱眉说道。 “像是在做標记。” 陈极若有所思地说道,“第一个被鬼碰的人是谭向松。” “这有什么说法吗?” “是不是因为他砍出了木头里面的血——” “哎呦!” 吴弓正推测著,忽然身子一歪,一下摔倒在旁边的泥地里! 站在他身旁的楚婧,立刻將吴弓拽了起来,一脸抱歉。 “你看著点路啊!” 吴弓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破裂,身边传来恶臭的味道,他一摸屁股,摸到了一手牛粪! 被大雨淋得软烂无比,黏糊糊的,怎么擦都擦不掉。 楚婧自知是自己不小心绊倒的吴弓,一个劲地道著歉,但每一声“对不起”中,都夹著控制不住的乾呕。 “呕——” “这味儿....”杜听风抽了抽鼻子,默默地拉著陈极往后退去。 “又是楚婧。” 走到无人之处,杜听风无奈地说道,拿出自己的筹码。 数值依旧在3500附近波动。 “楚婧?” 陈极看了眼筹码,忽然一怔。 “你是说.....”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杜听风,看见对方默默点了点头。 “嗯哼,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杜听风指了指谭向松:“谭向松砍槐树砍出血的时候,就是和楚婧在一起。” “刚刚他在最后面,却第一个遇鬼,之后才是最前方的你。” “那时候.....他还是和楚婧在一起。” “之前我就好奇,为什么我的被动显示运气还不错,咱们却是进域后,第一队遇见山羊的人。” 之后,黑山羊才去了別的两家。 “.....因为楚婧?” 陈极迟疑地问道。 “或许吧。”杜听风扬了扬眉:“她可能体质比较特殊,也可能是因为诡物?会给身边的人招鬼,招霉头。” ”但应该没到很严重的程度。” “还有,她自己反而没事。” 据楚婧描述,刚刚她没怎么被鬼接触,只是感觉到身边有股凉意,鬼就离开了。 “那山羊怎么不抓我们——哦,你的筹码。”陈极恍然大悟,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杜听风的被动,就刚好抵消了楚婧的霉运!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来,楚婧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自己可能也清楚这一点,但不敢说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楚婧才会知道第一个被抓走的人,是依兰之后,如此的惊讶。 因为依兰和她没有接触过! 说不定之前的域....都是她身边的人最先被鬼注意到。 陈极复杂地看向楚婧,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愧疚..... 明显不只是因为,將吴弓绊进了粪坑里。 第274章 【域·喜宴】周家的算计 “应该没事。” 陈极摇了摇头:“一正一负,你俩算是扯平了。” “再观察一下吧,看看她的霉运到什么程度。” 鬼还没有伤人,现在暂时看不出什么。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村长家的周宅,朱色大门紧锁。 阿剪嘆了声气,似乎预料到没有人会应门,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铜钥匙,將大门打开。 眾人合伙把木头卸下后,阿剪已经没了踪影。 他们回到之前的厢房,桌子上,已经被摆了几个食盒,不知道被放了多久,毫无热气。 里面不再是羊肉,连白面饃都没了,只有几个粗饼和素菜,看不见一点荤腥。 “我们吃了羊肉,他们就达到目的了是吧?”姜忠饿的头髮昏,此时看见这些食物,顿时被气笑了:“干了这么多活,好歹给点肉啊?” 周家做的这么明显,就不怕木匠们怀疑,早上的饭有问题? 陈极若有所思。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看著姜忠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就要夹菜,忽然说道: “等等。” 几秒钟之后,陈极从盘子里叨起一块藕片,用筷子把藕片掰开。 借著昏暗的日光..... 藕片孔洞的边缘,凑得很近,才能看见一层薄如蝉翼的肉沫。 “有人用筷子沾肉,在藕片的洞里旋了一圈。”陈极说道,將肉沫捣了出来。 是谁说.....没给肉的? 又翻了翻,果然饼里也带了些。 姜忠面色铁青! 有各种调料、姜葱蒜做掩盖,无论是肉眼上、还是味觉上,都很难察觉到肉沫的存在。 “看上去简单,其实的心思,比我们早上那顿多多了。” 杜听风抱著手臂,神色有些不好看: “他们把菜刻意放冷,故意装作隨便做做的样子,这样我们才会放心地吃。” “是谁想出来的办法?阿布?” 他们都没忘记,早上阿布劝他们吃肉的样子,但无论如何,这都和村长周老爷逃不了干係。 “外面没人。” 陈极瞥了眼门外,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便带著杜听风出去了。 不久之后,他们提著一兜东西,从墙外头翻了进来。 布兜里头是一些乾粮,不多,但能顶饱,是从別人家的厨房里偷出来的。 “吃吧。这些应该没问题,村民自己也在吃。”说著,陈极递给杜听风一块饼,自己也拿了一块。 在满屋的牛粪味下,大家狼吞虎咽地快速吃完,以防阿剪阿布忽然出现。 但..... 直到他们將食盒里的饭埋到土里,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 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婢女,脸上笑眯眯的,对著郑宅的三人朗声唤道: “吴师傅、殷师傅、姜师傅,你们跟我来。” 她是郑宅的婢女,小燕。 又点了点李宅的陈、杜、楚三人,示意他们也一起跟上。 “怎么回事?我们呢?” 谭向鬆紧张地说道,微微直起身子,恨不得跟著小燕一起离开,但被常浩一把拉了回去。 “他们又不住这个宅子,你慌什么?” 小燕微笑地道:“是呢,我去送各位师傅回宅邸午休。” “下午什么时候干活?”常浩问道,实则是想知道什么时候集合。 己方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常浩其实也觉得和大家待在一起更安全,但他並未表现出来。 “现在刚到午时,我会在未时初將各位师傅送回郑宅。” “午后的活比较简单,將木板上漆、组装一下就好了。” 小燕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语气轻柔,讲解详细。 谭向松顿时觉得,她比阿剪阿布两个小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未时....我知道了。” 常浩点了点头。 那么还有两个小时,大概下午一点左右开始上漆。 小燕不再言语,带著其余宅子的人出了周家,先將陈极三人送到李家。 最后,才回到自己的宅子里。 郑宅宽敞无比,修建的比村长家还要好,迴廊里堆著十几尊红木箱子,用大红绸带绑著。 望著小燕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殷紫琴若无其事地问道: “燕妹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呀?” 小燕露出一丝困惑:“没有呀?” “是吗?”殷紫琴笑了笑:“我看来回都是你接人,还以为別的僕人都把活推给了你呢。” “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人影呢?” 小燕停顿了两秒,才道: “.....他们都去服侍老太太了。” 殷紫琴立刻追问道:“郑老太太怎么了?身子不好?还能参加喜宴吗?” “.....” 小燕不说话了,抿住了嘴。 殷紫琴若有所思。 她接收到吴弓警告的眼神,没有再多问,以免惹出事端。 小燕的態度,其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三人回了房间,郑家富贵,他们所在的屋子是个不小的厢房,內外两间,刚好男女能隔开。 “你能不能去里间住啊?” 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姜忠捂著鼻子,有些嫌弃地看向吴弓。 那股浓浓的牛粪味,一旦在密闭空间里,就让人有些无法忍受了。 “楚婧自己没长眼,这事能赖我吗?”吴弓语气很平静,“要不这样。” “你给我打个热水,帮我洗洗澡,说不定就没味儿了。” “滚你的,自己回里头睡,要不就睡门外!”姜忠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都別吵了。”殷紫琴无奈地说道,不知道这个域到底是怎么了,连吴弓的脾气也变得如此之冲。 她责备地看了一眼吴弓,对方耸了耸肩,自己回了里屋。 殷紫琴似乎也有些受不了屋里的味道,走了出去,说在院子里看看。 外屋只剩下了姜忠一人,望著殷紫琴走出门外,他眼里的戾气骤然消失,只剩下一丝冷意。 殷紫琴.....和吴弓,在进域前就认识。 很有可能,他们是一起入域的,就像李家那两个男的一样。 只是和那两人不同,殷紫琴和吴弓,刻意地在装作不认识.....但还是让姜忠发现了。 姜忠不禁想起,“导师”曾经告诫过自己的一句话。 他一直觉得很有道理。 三个人中的落单者,还不如自己独行。 因为.....一旦遇到什么事,姜忠就会成为另外两人替死的炮灰、先放弃的对象。 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俩隔开的好。 第275章 【域·喜宴】吃肉的后果 殷紫琴躲在迴廊的柱子后面。 她看见小燕端著一盘东西进了正房,便再也没出来。 按地位,那里应当是郑老太太的屋子。 趁著这个时机,殷紫琴快速溜到聘礼旁边! 自打进了郑宅,她的內心便一直有个疑问: 新郎官,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他真的在这间宅子里吗?是死是活?关於他,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不再犹豫,殷紫琴抽了抽鼻子,一把掀开了红木箱。 当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时...... 她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胃里控制不住地翻涌.... ...... 姜忠坐在屋里发呆。 他的眼皮驀然一抬,看见殷紫琴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姜忠立刻就注意到,殷紫琴的面色极为苍白。 “聘礼......第一台箱子里头是羊!” “一只死羊!” “什么?”吴弓隔著门听见了外面的谈话,不禁吃惊地问道:“只有羊?没別的东西了?” “对,而且......” 殷紫琴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有些想吐:“那是人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打开红木箱后,看见的那噁心一幕。 羊被竖著剁为两半,肉黏糊糊的,微微泛绿,脂肪像是融化的蜡油般从断口处渗出。 因为被闷在箱子里太久,羊肉已经开始腐坏,臭气熏天;羊毛更是被血浆浸透,风乾成一綹綹的褐色长条。 只有边角处,能隱约看出,这只羊原本是灰色的。 但最为可怖的是..... “羊身上,长了个人头。” 殷紫琴恍惚地喃喃道:“一个男孩的头。” “什么?!”姜忠震惊地站了起来:“他是谁?” “我不知道。” 殷紫琴凝重地看向窗外,看见小燕正端著食盒,从老太太房里走出。 “不过.....他的蹄子上掛了一串铜钥匙。” “上面刻著两个字。” “周宅。” ..... 周宅。 常浩的肚子咕咕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现代人的他很少吃粗粮,常浩的肚子一阵绞痛。 他望了眼窗外,没见到阿剪阿布的身影,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带我一个!”谭向松立刻喊道。 “茅坑!” 常浩白了他一眼,谭向松才訕訕地坐下来。 十几分钟后。 常浩皱著眉头,在一处小道里转悠。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茅房,不是在院子里头,而是周宅最后头的一处夹道里。 这儿似乎连著僕人的屋子,尽头处是厨房,旁边建了四五间破瓦房。 这么多僕人房..... 阿剪和阿布现在在里面吗? 常浩心中一动。 他环顾四周,確认四下无人,偷偷靠近了僕人房旁。 渐渐的,一阵嘆气声传来.....听声音,是阿剪! “.....我都告诉过你.....” “老爷的话又不是諭旨......你偷偷倒了谁能知道.....” “明明你也知道,阿锤哥吃了后也是上癮,接著就失踪了!” 阿锤? 谁? 第三个小廝! 常浩一惊,这里果然不止有两个僕人,但听阿剪的话,阿锤已经失踪了。 阿锤吃了后就失踪了。 结合阿布对於羊肉的痴迷,阿锤吃的必然也是羊肉。 吃完就会上癮.....后果是什么? 阿剪的声音再度传来:“上午李家送来给师傅的餐食,你是不是也偷吃了?” 上午.....那盘藕片夹肉,是李家送来的! 这是个重要信息,常浩立刻就將此事记了下来。 他又躲在墙旁偷听了一会儿..... 但阿剪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后。 忽然,屋里传来一声极为悽惨的哭嚎—— “咩——” 羊? 常浩愣了两秒。 不对。 是阿布! 他的眼睛从迷茫忽然转为恐惧,一股极为后怕的情绪,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真的如自己一直所猜的那般,人吃了羊,就会变为羊?! 可阿剪,为什么要和已经变为羊的阿布说话呢?阿布还能听懂吗? 常浩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他便蹲下身子,悄咪咪地蹭在墙边。 他要去隔著窗缝,偷看阿布的状况。 阿布就算变为羊,也没杀死阿剪;而且它的哀嚎声,透露出了阿布此时极为脆弱。 或许.....吃肉异化为的羊,和那只黑山羊不一样。 常浩推测,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他慢慢地抬起头,隔著窗户打开的一道缝,偷偷往里看去.... 一股骚不拉几的膻味,扑鼻而来。 常浩先是看见了阿剪,坐在一张破炕上,背对著窗户,像是在发呆。 他的视线下移..... 忽然凝固。 “咩——救——我.......” 半是羊叫,半是人声的哀嚎,从地上那诡异的生物嘴里发出。 阿布双眼紧闭,胖嘟嘟的脸上,五官扭曲。 它站在地上。 准確地说,是它的四蹄站在地上,不时滑倒,似乎还没有適应,自己的双手双脚变为了羊蹄。 常浩的心里轰然作响! 这確实和昨天的黑山羊不一样..... 阿布的头颅还是人形,但脖子下方的区域,已经全部变为了羊身,甚至大腿也是如此! 只有小腿还保留著人的骨骼结构,但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色绒毛! 看阿布的样子,这个变化过程,一定极为痛苦,而它只差小腿,就会完全变为一只灰羊! “我没有办法。” 阿剪恍惚地喃喃道。 “不过,老爷现在应该顾不上你了.....你在那女人来之前,赶紧逃到后山去吧。” 常浩一时无言。 他望著地上奇形怪状的灰色人羊,脑海里太多问题浮现出来。 阿布和黑山羊是两个品种。 阿布的头还是人类的样子,但看动作、姿態,却活脱脱像只山羊。 而那只黑山羊,彻彻底底的就是羊的模样,但行为方式却和人没任何区別。 而且毛色也不同,一种是灰毛,一种是黑毛。 周老爷让他们吃肉,就是为了让入域者们变为灰山羊.... 而且,阿剪还说,老爷现在顾不上阿布了,为什么?还有那女人是谁? 是李凤秀? 常浩眉头紧锁,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往后退去。 忽然,他的耳朵一动。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要拐到这条夹道里—— 常浩立刻躲到两间僕人房的墙缝中!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镜子,对著夹道照去..... 来人果然是李凤秀。 —————— 家里维修,今天可能晚点更 第276章 【域·喜宴】东厢房惊魂 这还是常浩第一次看见李凤秀。 能认出来是她,全凭对方宛如待嫁新娘般的装扮。 镜子中的身影逐渐靠近,身形裊裊婷婷,並不像杜听风所说的“姿势扭曲”。 如今看来,最多只能说,腰扭得有些过了。 常浩眯了眯眼。 他不认为杜听风在撒谎。 那么.....这就是问题所在。 李凤秀绝对被换了灵魂,而且在渐渐適应这具躯体! 李凤秀的行为已经挑不出错,但她走路姿势过於妖嬈,考虑到她的年龄和待嫁的身份,这未免有些不符合常理! 她身体里的新灵魂,在模仿年轻女性走路,但又用力过猛。 果然,李凤秀进了阿布阿剪的屋子。 常浩竖起耳朵听著,只能隱约听见阿剪在小声嘟囔,声音模糊不清。 该死,刚刚不还很大声吗! 费力地听了一会儿..... 只听见李凤秀的语气冷冰冰的,说阿布被“鬼上身”,她要带走处理。 阿剪不说话了。 常浩瞭然,阿锤的“失踪”,多半也是被“处理”了。 过了一会儿,李凤秀牵著阿布走了出来,阿布的人头被用一块红布罩住,只露出灰色的羊身。 它就这么不声不响......呆滯地跟著李凤秀走了。 目的地是哪? 李宅? ...... 李宅。 “李凤秀去哪了?”楚婧问道,悄悄推开正室的门。 他们被小燕带回李家时,刚好碰见了李凤秀出去,对方还和小燕微笑地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所以我们速度要快。” 陈极望了眼窗外,杜听风正躲在李宅大门旁,帮他们望风。 他的视线转回屋里,微微皱起眉头。 屋里和室外截然不同。 院子里,大红灯笼高高掛;屋子內,白烛纸钱满灵堂。 没错。 这间正室里,设了处灵堂! 供奉著李寡妇和李大哥的牌位。 “昨晚李凤秀就是在这睡的?她也不害怕?”楚婧环顾四周,根据內间的装饰来看,这里原本应该属於李寡妇。 “她当然不害怕。” 陈极道:“她已经被替换了。” 刚刚回来撞见李凤秀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两人的手脚极快,小心地搜查著正室里的东西,但除了那两尊牌位,就没有別的线索了。 同时,这里也没有一丝人类生活过的痕跡。 床上甚至没有铺盖。 床板、桌子、灵堂处都覆著一层灰,但窗沿上,却意外地乾净! “难道.....昨晚一整夜,李凤秀,就一直站在窗边?” 楚婧的语气有些怪异,她慢慢俯下身,將胳膊肘抵在窗沿上,模仿著李凤秀的姿势。 如同在凝望著窗外,等待谁的到来一般。 又搜查了一会儿,两人转到了东厢房。 这里是李家大哥死亡的地点。 门被锁了,窗户也只能推开一点,没法让人钻进去,只能隔著缝隙窥视。 房子的外墙虽然已经被重新粉刷过,可里面却並未收拾,无论是墙面还是家具,都保留著被火烧过的痕跡。 但地上,却隱约露出一角白布。 一块极为乾净、未染上任何炭灰的白布。 这是后来放进去的。 陈极心中微动。 他將手机从窗户的缝隙里塞了进去,对著地面慢慢旋转,录了个一分钟的视频。 拿出来后,他和楚婧一起看去。 摄像机的视角有些晃动.... 从左到右。 渐渐的,白布微微隆起。 楚婧忽然眼神一凝,將视频暂停! 她长按屏幕,划动著前后几帧,最终停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屏幕的最角落里,白布底端漏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截图放大,才能看清.....那是一只脚! 一只已经被烧到变形的脚! 旁边的地上,还散落著炭黑色的焦渣。 “白布下是李大哥的尸体?” 陈极立刻往后一帧帧滑去,果不其然,白布上的隆起,是人形! 即使隔著白布,也能看出来,李大哥已经被烧到变形了,四肢扭曲。 “李家大哥不都死了好几天了么?”楚婧惊讶地道:“尸体就这么一直放在这里?” 一方面操办著喜事,另一方面,已死的家人都未下葬.... 是为了避讳? 陈极没说话,继续凝视著视频。 之后的镜头便一直集中在白布上。 53秒、54秒..... 就在视频要播完的时候,杜听风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咳! 这意味著,李凤秀出现在巷道的尽头! 陈极立刻便要收回手机,可就在这时,一股凉意,忽然贯穿他的全身! 视频的最后两秒。 白布动了。 一只黑漆漆的手,无声无息从里面伸了出来...... 扒住白布的边缘。 视频终止在这一幕上。 而这是一分钟前发生的事。 就在陈极刚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阵木头被压动的吱吖声,轻飘飘地传到他耳边。 木头..... 窗欞是木头。 “陈.....陈极!” 楚婧极为恐惧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快,关窗!” 她的话音刚落,陈极立马將窗户猛地合上! 可他还是看见了。 窗户被打开的那道缝里—— 露出了一只眼。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被镶嵌在炭化的焦黑眼窝里,死死地盯著陈极! 但最为恐怖的是..... 这只眼睛是竖著的。 这证明.....这半张脸,平行於窗沿。 陈极全身毛骨悚然,就在刚刚他和楚婧低头看视频的一分钟內..... 屋里的尸体早已从白布里爬了出来,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態,攀附在窗台下方,窥视著他们!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逐渐临近,李凤秀即將回来! 三人火速跑回了自己的耳室里。 几秒之后,李凤秀踏进了家门。 “她提著一个被罩起来的篮子....好像心情不错?” 杜听风轻声说道,躲在窗边看著。 “她绕到耳室后头去了.....嗯?那里还有座小门?” 李凤秀的身影消失在小门之后。 杜听风这才转过身,看向面色苍白的楚婧,和一旁的陈极: “到底怎么回事?”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凝重地说道: “东厢房里有具被烧焦的尸体。” “是鬼。” “它看见我们了。” 第277章 【域·喜宴】宰羊 杜听风神色微微变化。 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瞥向楚婧,但又强行转了回来。 陈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事可能还真和楚婧没关係,这具尸体应该早就被存放在东厢房里了。 唯一的区別,可能就是..... 如果是杜听风来陪他的话,鬼或许不会发现他们。 “按这样,那现在就有三种鬼的形態了。”杜听风道:“黑羊;驴车上看不见的鬼;还有焦炭鬼-李家大哥。” “不过那只焦炭鬼似乎出不来?” 透过窗缝可以看见,东厢房没有任何动静。 窗户依旧紧紧闭合著。 陈极微微点头,心里思绪万千。 他原本以为.....这次域又是凶险万分,毕竟依兰一开始就被掳走了。 但三天的域,如今过去了1/6的时间,眾人已经撞见了三次鬼。 可居然一个也没伤害他们! 但这並不意味著是好事.... 首先,鬼一定会攻击人,只是时间早晚。 还有,三种不同的形態,恰恰说明了这个域的隱藏前置很多。 李家大哥被烧死、李凤秀被替换、黑山羊的第一次出现,都在他们入域之前发生.... 如果这次域的时间线是一本书,那么他们刚进来,就已经处於结尾,而所有有效信息都在前半本里头! “在想什么?” 杜听风走到陈极身边,轻声问道。 陈极想了想,才说:“你提过的一句话。” ““有两种域,一种没有任何背景,目的就是逃生。”” ““而另一种,则是在讲故事.....要逃出域,只能去调查隱藏的背景和真相。” 大部分域是这两种的融合,但也有较为极端的域。 如三不猴;纯纯属於第一种。 丽汀公寓,则是极致地追求真相。 而这次域.... 陈极转过头,也是在告诉楚婧: “这次就是第二种。” 楚婧双眼微闪:“总结的好啊!那我们怎么调查?” “从李凤秀开始?” 陈极点了点头。 周李郑三家人很奇怪,像人又像鬼,既是喜宴的主角,也和三方鬼势力都密切关联。 默许山羊的出现;指示入域者们砍树放出鬼;甚至李家还圈禁著一只鬼。 他们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见李凤秀从小门出来,走到东厢房门口。 陈极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凤秀只是推了推门,並未走进去。 之后,她便朝著这间耳室走来。 三人立刻回到炕上,假装午休。 没有敲门。 李凤秀径直推开门,走到炕边。 “三位师傅,起来吧。” 杜听风翻了个身,睡眼朦朧地道:“还没到末时吧?” “没有。”李凤秀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盯著他们三人:“不过,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陈极的心里顿时扬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缩在角落,但依然隱隱闻见了一股羊膻味。 李凤秀的声音,带著微微的笑意,在他们耳边轻柔地响起: “周老爷庆祝我和郑哥大婚,今天特意又送来一只羊。” “你们帮我宰了他,好不好?” 这话让炕上的三人顿时沁出一阵寒意! 谁也没说话,但李凤秀也根本不在意,一把將睡在最外侧的楚婧拽了起来! 剩下两人只能跟著她们俩出去,一路走到李宅大门外。 “呜——” 李凤秀对著巷道的尽头吹了个口哨;稍许,一阵拖沓的蹄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一只臃肿的山羊,头盖红布,跌跌撞撞地衝著他们而来! 这是.....灰山羊! 陈极蒙了! 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红布没有被顶起来,这证明山羊无角! 而且山羊的四肢极度不协调,被召唤来的过程中,走的歪歪扭扭,时不时撞住墙,发出一声哀鸣。 这不是山羊。 这绝对是人类。 陈极越看那只裹著头的红布,就越確认自己的想法.....头未免也太小了些! 大脑飞速运转之间,山羊已经临近,被李凤秀一把拽住绳子,牵到了宅內。 她带著三人一羊,进了正室后方的小门。 这是李宅的后院! 一片空地,加上一间疑似厨房的瓦房,浓郁的骚味从瓦房里飘来。 李凤秀一把解开了山羊的红布—— 和陈极猜测的一模一样。 是个人头。 阿布的头。 紧闭双眼,惨白的脸上汗如雨下,嘴唇不停哆嗦著,看上去极为痛苦! 楚婧的喉咙上下滚动,这一幕比她演过的电影恐怖十倍,一名人类,一名上午刚刚见过、还给他们送了饭的人类、原本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別、双手双脚的人类—— 就这么活生生蜕变成了一只羊。 一只..... “畜牲。“ 李凤秀呢喃道。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从自己嫣红色的袄子里头,抽出了一把尖锐的短刀,猛地朝著阿布毛绒绒的脖颈抹去! 她下手又快又准,大动脉崩出的鲜血一下喷射到在场三人的脸上! 陈极的睫毛上顿时被沾满羊血,视线一片猩红! 而阿布,原本紧闭的眼皮骤然撑开,瞪得似乎要裂开,眼里传递出无数情绪。 恍然、恐惧、苦痛..... 以及在看见陈极三人时,露出的哀求。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但没有机会了。 李凤秀的第二刀已然剁下。 阿布的头颅,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楚婧的脚边。 从她动手,到阿布被彻底斩首,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 阿布一声都来不及吭。 楚婧悚然地望著脚下的头颅,亲眼看见,阿布眼皮最后痉挛了一下,便再也没了生气。 那只早上盯著他们吃羊肉的眼珠子,此刻黯淡无光,无神地凝望著楚婧。 “啊、阿......不......” 楚婧的嘴无意识地张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阿布。 还是.....不! 曾经有人研究过,亲眼目睹同类被“非人化”地虐杀,对於任何人的心理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幕將在楚婧心里留下永久的阴影。 她意识到,阿布的人性、性格、过往的人生经歷都被彻底否认,在李凤秀眼里,阿布不再是人,只是个畜牲。 而入域者们...... 又和阿布有什么不同呢? 李凤秀微微一笑。 她轻盈地走了过来,很体贴地將阿布的头踢到了一边儿。 “厨房里有刀。” 李凤秀道:“一人一把,拿来片肉。” 第278章 【域·喜宴】李寡妇 三人木然地进了厨房。 厨房里泛著一股让人作呕的燉羊肉味。 他们虽然没有亲手杀死阿布,但接下来要做的事,依然让人打心眼里无法接受。 “我们真要去片肉吗?” 楚婧的脸色比纸还白,她打心眼里地牴触。 “楚婧。”杜听风复杂地看向她:“你想想你之前进的域。” “你觉得在鬼眼里,我们就算是人身,和阿布有什么不同么?” 答案不言而喻。 楚婧不由得想到以前的经歷,一时沉默了。 杜听风说的没错,人一旦触怒了鬼,死的会比阿布更惨。 嘆息一声,楚婧摇了摇头,望向灶台。 锅盖紧闭,灶台旁边放著三把长刀,又薄又长,正是片肉刀,上面还沾著斑斑血跡,已经被使用过。 刀锋锐利。 “你们说.....这刀伤不伤得了李凤秀?”陈极一把抓起了刀,思忖著说道。 这直接关乎李凤秀的身份。 灵魂被替换,那么肉体还是人吗? “没用。” 杜听风的头朝著门外偏了偏。 李凤秀正站在无头羊身旁,凝望著自己的手。 她的手似乎被刀划著名了,一滴滴黑色的液体滴落到地面,但只过了几秒,液体便不再流出。 这明显不是人类的血液。 那么李家现在有两只鬼了。 李凤秀转头看向了厨房,似乎觉得他们拿刀的时间太长了。 楚婧无奈地操起一把片肉刀,率先走了出去,杜听风次之,又过了几秒钟,陈极最后走出来。 他们立刻便注意到李凤秀挽起的袖子之下,手洁白如玉、没有一点伤口。 蹲在地上,强忍著內心的噁心,三人开始一刀刀地剥皮挖肉,扔进旁边的篮子里..... 时间宛如被拉长。 渐渐的,所有人都在一次次的抬手、割肉、扔肉的动作中麻木。 楚婧在想: 这肉要给谁吃? 杜听风在偷偷观察李凤秀。 而陈极的大脑......却在飞速地思索一件事! 李家寡妇的人头,为什么会在锅里! 他在楚婧出去挡住门口的一剎那,快速地揭开了锅盖,果不其然,锅盖中是一堆热气腾腾的羊肉! 而在羊肉的正中间..... 是一颗皮肉软烂的头颅。 女人。40多岁。面容痛苦。 长得和李凤秀有五分相似。 那是.....李寡妇! 而她扭曲的表情,和阿布死之前的模样极为相似。 李寡妇死之前也变成羊了。 一家三口,母亲变为灰羊,女儿被替换,儿子成了焦炭鬼? 说到这,陈极又想起另一件事。 阿布变为了顶著人头的灰羊,多半是因为吃了“羊肉”。 所以.....他吃的是什么羊肉?也是灰羊的吗?是李寡妇的肉? 等等..... 不对。 陈极忽然抬起头,对著李凤秀问道: “锅里是不是还有羊肉?” 闻言,楚婧和杜听风的脸色骤然变化,紧张地看向陈极! 李凤秀冰冷地凝视著陈极: “你想吃?” 她没有询问陈极是不是掀开了锅盖,因为膻味和肉香浓郁到都飘出来了。 “我能吃吗?” 陈极反问道。 李凤秀沉默了几秒,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在磨牙。 “.....那是我的肉。” “谁碰,谁死。” 陈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低下头刨肉去了。 但,李凤秀的话,却不断迴荡在他们三人的脑海里! 【我的肉。】 看著眼前的场景,初听的第一感觉就是:那是我自己身上的肉! 但,它同时还有第二个意思: 这是我(要吃)的肉。 理所当然地,楚婧排除了第二个选项,因为现在已经很明显,吃肉的后果就是变为灰羊。 而见到了李寡妇头颅的陈极,则和楚婧的想法截然相反。 首先,那绝对不是之前诱骗他们和阿布吃的羊肉。 因为阿布说了,昨天看见厨师刨掉羊腿;但这锅里的羊腿一个都没少,而且完好无损。 同时羊肉有多次回锅的痕跡。 所以.....李母的肉是李凤秀的食物,也就是说,灰山羊的肉对於鬼没有负面效果—— 那会不会有別的好处呢? 而且,他们今天早上吃的羊肉,到底属於谁? ...... 小燕圆滚滚的眼睛,带上了几分困惑。 她不自觉地捂住嘴,有些惊讶地看著姜忠: “姜师傅,你怎么啦!” 姜忠被殷紫琴搀扶著,一瘸一拐,身上全是灰。 “去找茅坑的时候绊著了。”姜忠悻悻地道。 “还好没掉到粪坑里,要不我就和那傢伙一样臭了。”姜忠冷冰冰地瞥了眼吴弓。 小燕不禁笑了出来,忙轻咳两声,转了话题: “走吧,先去李宅。已经未时了。” 她脚步很快,率先走到了最前方,而瘸了腿的姜忠,在后头慢慢悠悠地。 殷紫琴含笑的表情骤然变化,语气有些急切: “怎么样?手机放好了吗?” 姜忠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吴弓问道:“你看见屋子里是什么样了吗?” “看不太清。红木床,有纱帘挡著;老太太好像躺在床上,不过没看见別的身影。” 姜忠快速地说道,拳头微微攥住,阴沉地看著吴弓。 他就知道这老登一肚子心眼。 就算已经看破了吴弓和殷紫琴的关係,但谁能想到,所有人一进域.....就被吴弓骗了? 半个小时之前..... 姜忠正在思索这次域的线索,但越想,就感觉越不对劲! 根据吴弓所言,这次的指引,是从《古怪偈》里摘出来的。 疯子唱诵的原句为: “古古怪,怪怪古。” “孙子娶祖母。”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眾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这是在讲一场明面欢喜、內里阴森的婚宴,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该讲的也都讲了。 但当姜忠模仿著疯子的语调念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 时长不对! 他无论怎么念,也和疯子说的不一样! 不是內容不一致,而是就像少了两句话一样,所以怎么说,都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里屋自己待著的吴弓,发出了一声轻笑。 隔著一扇门,吴弓一直在听他反覆念《古怪偈》…… 一阵幽幽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想知道少的那两句是什么吗?” 第279章 【域·喜宴】缺失的两句话;上漆 吴弓並不避讳自己欺骗大家的事实。 “那句话是个重要线索。”他慢悠悠地道:“价值很高。” 言外之意,就是姜忠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换来这两句话。 这才是导致了姜忠瘸腿的重要原因。 因为,吴弓要求他去爬到郑家正室的房顶上,把手机卡到瓦片之下,对著屋里拍摄一个定时视频! 开拍时间为一个小时之后,那会儿所有人都去了周家;设置的拍摄时间为三个小时。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姜忠听完后,忍不住问道。 吴弓很平静:“和我个人没关係。” “这是为了团队做贡献,我们入域了这么久,你都没见过郑老太太,就不觉得奇怪么?” “还有一个原因.....等你听到那两句词就知道了。” 姜忠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笔交易。 帮他望风的,是路上碰见的殷紫琴。 殷紫琴不知道他和吴弓做了交易,只以为姜忠发现了正室有问题,特意去探查。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殷紫琴似乎和吴弓的关係没有那么密切,她並没意识到偈言少了两句话。 但不幸的是,姜忠刚放好手机,小燕就回来了,导致姜忠忙乱间摔到了地上。 不过,殷紫琴动作很快,帮姜忠藏了起来,没让小燕发现。 接下来,未时到了..... 小燕將他们带了出去。 收回脑海里的回忆,姜忠看向吴弓,恨得咬牙切齿。 吴弓对著他笑了笑,与他擦肩而过,和殷紫琴並排走了。 落到最后方的姜忠,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里面刚刚被塞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著..... 【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旁边潦草地写了个【4】。 这是第4句。 母女——李寡妇,李凤秀! 李凤秀吃了李寡妇的肉? 那么父子呢? 周老爷有儿子吗?好像没有啊? 还是说...... “小燕。” 姜忠猛地一抬头,只听见吴弓问道: “你们家郑老爷呢?” ...... 周家。 八名入域者全围坐在厢房里。 陈极三人在刨肉的过程中被小燕带走,未时已到,下午的上漆即將开始。 “郑家的关係我们已经搞清楚了。”吴弓说道:“三口。” “郑老爷,郑老太太,和他们抱养的儿子,现在在赶回家的路上。” “啊?”谭向松吃惊地道:“怎么又多出个郑老爷?之前完全没听別人提起过啊?” 吴弓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知道,是在厢房內间的墙上,看见了郑老爷的书法。” “笔力苍劲,绝不是年轻人所写。” 之前,小燕只是说老爷亦臥病不起。 这不禁让姜忠起了疑心。 因为他在房顶偷窥的时候,隔著纱帘,床上似乎並没躺著两个人。 他瞥了眼眾人,没说话,一切只待检查视频后,就能搞清楚。 还有..... 吴弓那话明显是假话。 厢房里確实有画,但画师应该是年轻人,手法青涩。那是郑公子的房间。 很明显,吴弓是先有果,再推出了因。 如今出现的角色,李寡妇丈夫已死去多年;周老爷疑似独身一人.....那就只有郑家能符合“子打父皮鼓”这一句了。 而且郑公子才是婚宴的主角。 据说,就是这两日,他就该回到三槐庄了。 另一边,几人分享了各自中午的经歷,包括李家有两鬼;確认聘礼里的人羊是阿锤;阿布也变为人羊后被李凤秀所杀。 如今只剩一个阿剪。 看他態度,似乎从来没吃过羊肉。 “为什么独独阿剪没有被诱骗吃羊肉?” 陈极思忖道,阿剪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很奇怪。 就好像,他有什么伤心事一样。 正说著,阿剪就拉著驴车走了过来。 那上面是一些工具、还有上午大傢伙砍下的木头。 被砍为了木板。 “这是图纸。” “打磨,上漆。”阿剪道:“红底,上面白漆写个喜字。” “单喜。” 不写囍,写喜? 殷紫琴再三確认,確实是写【喜】这个字。 但陈极却想起了,早上曾经看见过,阿剪阿布的裤带上都繫著带囍字的红布。 他忽然面色微动。 如果陈极没记错的话..... 阿布身上那块红布,比阿剪这块,粗糙得多! 虽然看上去差不多,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阿剪裤子上这块更有光泽,不是粗布,更像是女人手帕的质感! 而且,囍字也绣的小巧精致,没有漏出一根线头。 望了望阿剪带著老茧的粗糙大手,陈极不认为这块布上的字,是对方自己绣的。 那会是谁? 陈极初步有了个猜测。 年龄、地位都相符,也必然会刺绣的手艺..... 他一言不发,看著阿剪耷拉著脸离开了。 片刻之后。 眾人根据图纸,將最长的木板取了出来,锯成四边1米多的方形。 这是个大桌子。 而且只造一个。 接著就是木腿、椅面、椅背...... 椅子没有特殊要求,只说也刷成红色,一共要打出来6个。 眾人分为了两组。 楚婧、杜听风、陈极、常浩去处理喜桌。 剩余四人打椅子。 谭向松舒了一口气,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分到和楚婧一组!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以貌取人,他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和楚婧呆在一起时,附近的空气都变冷,磁场极为阴森。 殷紫琴把头髮挽了起来,拿著个手钻,和姜忠一起开凿榫眼。 古代没有螺丝,木製品都为榫卯结构,需要两人一起配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所有榫头都被锤透,深入椅子之中,第一把椅子,初步组装好了。 殷紫琴和姜忠汗如雨下。 换吴弓和谭向松来打磨上漆。 椅子上的每一寸角落,很快便被涂上了硃砂色的漆,隱隱发出一股子腥味。 没人想知道这桶漆的原料是什么。 第一把椅子已被组装好,放到一边晾乾,接著还是按照之前的流程,来组装之后的椅子..... 此时已过申时。 不过下午三四点左右,天几乎完全黑了,他们只能將工作地点换到门外,借著红灯笼的光,来勉强干活。 进度一下变慢。 空气中,除了朱漆的腥味,隱隱浮现出几分湿润的凉意。 殷紫琴抽了抽鼻子: “要下雨了?” 几滴冰冷的雨滴,打湿了她的脸颊。 殷紫琴一激灵,立刻喊道: “快!把桌椅都收到廊下——”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闷雷便炸响在眾人耳边,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骤然照亮整个院落! 殷紫琴的视线猛然转向第一把朱色椅子! 不知道是不是殷紫琴的错觉..... 就在闪电划过的那一刻,她似乎瞥见,上面坐著个灰扑扑的人影。 第280章 【域·喜宴】暴雨(1) 闪电转瞬而逝。 那道人影亦是如此。 白光消失之后,朱色的木椅之上,便再也看不见那道灰扑扑的身影。 但这似乎不是殷紫琴的错觉..... 吴弓面色紧绷,一把推了下谭向松:“快,把剩下的椅子拿走!” 说罢,他一手拎起一把椅子,就往廊下跑去! 却独独没有拿第一把上漆的木椅。 即使他离的最近。 雨滴越来越密了。 隨时都有可能瓢泼而下。 另一边正搬著桌子的四人中,楚婧忽然大喊:“常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你在流血!” 喜桌极重,即使是4个人抬也走的不快,此时他们才刚刚进院,离迴廊还有一段距离! 而在三人悚然的目光中,蜿蜒的鲜血,忽然从常浩的鼻腔中流出,速度非常快,染红了他脸上的雨水! 常浩心神俱裂! 就在楚婧喊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刺痛,从鼻腔深处传来,就好像里面的血管突然爆裂了一般。 为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啊? 常浩恐慌地环顾四周,但什么异常也没看见! 唯有灯笼上的红光,隔著蒙蒙雨雾,將四周照的一片猩红..... 不对! 不是灯笼,是他的眼睛.....也在流血! 常浩的脸色极为恐怖! 四道血流不断地被雨水冲刷掉,但流速太急,仍在不断涌出,宛如七窍出血了一般! 他的眼球也在同一时刻涨痛到像要爆掉,不由自主地,常浩的手便一松。 桌子瞬间往下一压,但被一边的杜听风立刻抬了起来,他怒喝一声:“別鬆手——” “桌子停在这,我们都得死!” “常浩,看你脚下!” 常浩忍著剧痛,艰难地瞥向地面,骤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是自己! 因为.... 他这一面,是最后上漆的。 桌肚、半截桌腿上的朱漆被雨水衝到地上,晕成一片血泊。 只要掉漆,同一方向的人就会出血.....先是鼻腔,再是眼珠—— 常浩立刻抬起桌子,顶著越来越大的雨,和其他几人死命往迴廊跑去! 朱漆还在脱落。 已经蔓延到桌面。 常浩喉头里一阵发腥,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而在同一时刻,陈极、楚婧的鼻腔也瞬间破裂,鲜血狂涌! 四个人,三个人的脸上都是血污,极度狰狞! 而此时距离第一滴雨滴落下,仅仅过去一分钟! 唯独杜听风那边没事。 也因此,他不得不在其余三人,下意识间手鬆的时候,一人扛下最大的重量。 常浩意识到自己已经內臟出血了。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以飞速流失.....大量的失血,让他头脑昏涨,意识模糊;嘴边在无法控制地溢出血沫。 手里的桌子越来越重—— 忽然,一阵啪嗒的踩水声出现在他身边,常浩瞬间感觉到手里一轻! 是殷紫琴! 殷紫琴刚將椅子放到廊下,便赶过来帮他们搬桌子了! 多了一个人的帮助,大家速度瞬间快了不少。 十几秒后,眾人合伙把桌子抬到迴廊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血污。 哪怕是殷紫琴,也在接触到喜桌的一瞬间,眼睛与鼻子同时出血,她无意识间分担了常浩的伤势。 就在喜桌被廊檐挡住的一瞬间,常浩身体里的所有疼痛,都消失不见。 已经造成的伤害,还是让他面色发白,全身虚弱无力。 这是短时间內失去太多鲜血,不可避免的影响。 但至少.....他活下来了。 常浩瘫倒在地上,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看到一边的另外两人。 姜忠,吴弓。 这两人和殷紫琴一起搬的椅子,早就到了迴廊,但却没有任何作为。 姜忠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刻意地迴避了常浩阴冷的目光。 吴弓则並不在意,此刻正站在喜桌前,若无其事地查看漆面。 还有那个谭向松..... 和自己一个宅子,却视若无睹。 常浩艰难地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忽然一愣。 谭向松呢? 包括自己,廊上只有七个人! 常浩正欲询问,却看见一起抬桌子的几人,视线都齐齐投向大门—— 表情极为凝重。 他的心里陡然一沉。 顺著眾人的视线,常浩看向门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暴雨如注。 隔著水帘,他隱约看见,那扇敞开的大门前..... 一道人影正坐在椅子上挣扎。 ..... 雨滴坠下之时。 六把椅子,殷紫琴和吴弓各拿著两把,姜忠已经扛著漆桶和工具跑走了。 刚刚响起的雷声,让谭向松心里一惊。 谭向松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了。 他是这次域里经验最少的人。 三槐庄,是他的第一次中级难度的域..... 域河论坛上说,1-3次域是新手难度,可就连那三次域,谭向松也是死里逃生! 而这一次的其他人,次数都差不多.....甚至吴弓已经到了第8次域!天知道他是怎么和这些老入域者匹配在一起的! 谭向松下意识间,就已经放弃了自我思考,选择跟著其他人的节奏来走。 他没有忽视,殷紫琴刚刚的眼神,带著一丝惊疑。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自己没意识到的事? 思索之间,谭向松已经收起了最末端的椅子,朝著他们第一把上漆的木椅跑去,好在如今雨还小! 可就在此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远处搬著桌子的四人....常浩的鼻子里,居然流出了鲜血! 而他们的脚下,雨水变得猩红,逐渐形成血坑! 谭向松的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来这就是危机所在,二话不说,他就抓起椅背,要往廊下跑去! 椅子纹丝不动。 嗯? 谭向松使劲一提。 没有用。 椅子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 谭向松的头皮瞬间发麻! 不..... 不对! 不是被钉在地上,而是他的力气,不足以抬起椅子! 就像驴车那回,上面有鬼! 谭向松的本能一瞬间战胜了恐惧,立刻扔下手里的另一只椅子,下意识间便往门里逃去! 但他的脚,连一步,也没迈出去。 腹部忽然传来冰冷的触感。 两只看不见的手,从后方伸了过来..... 將他的衣服,勒到生生往里凹了一圈。 力气巨大无比,將谭向松拖了回去.... “不!救我!” 谭向松恐惧地大喊,可声音,却被骤然下大的雨所掩盖。 嘭! 他一屁股坐在了朱椅上。 第281章 【域·喜宴】暴雨(2) 谭向松的身体如坠冰窟。 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確確实实,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著他的尾椎骨,传遍了全身..... 他坐在了鬼的身上! 谭向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鬼会独独选中自己! 另外四把椅子,都轻易地被带走了啊? 是这把椅子的问题吗? 难道是打椅子的过程中,他触犯什么禁忌了? 不,不可能,四个人每人都碰过这把椅子! 假设是上漆的问题,那吴弓怎么没事?谭向松自问,涂朱漆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是完全跟著图纸、跟著吴弓一起做的..... 谭向松的大脑一片混乱,怎么想,都想不出来问题在哪! 而那只凉颼颼的手,已经顺著他的腹部,一路滑过他的胸脯、脖子..... 停在了脸颊上,慢慢地抚摸著。 雨越下越大了....谭向松的身体和心灵,都透心地凉。 突然,他的心臟猛地猝停了一秒。 好疼! 鬼的手,开始狂躁地在他脸上抓挠,似乎被什么惹怒了一般! 谭向松的脸皮,瞬间就被抓掉好几块肉丝,疼的他眼泪都冒出来了。 为什么鬼这么愤怒? 他什么也没做啊! “啊!!” 谭向松惨叫一声,左眼瞬间黑了,一股强烈的刺痛顺著神经传进大脑! 他仅剩下的右眼,无比惊悚地看见..... 一颗圆滚滚的眼珠,掉到了地上。 鬼不仅仅在挖他的脸皮,连眼睛,也被一同挖了出来! “吴弓——常浩——救我!!!” “啊啊啊!!” 谭向松胡乱地求救,但话音未落,他脸颊上的肉就被扯掉了一块,半边牙齦都暴露在空气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他。 对了......常浩也在流血! 那吴弓呢?吴弓就没意识到自己没来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是他让自己搬的这把椅子啊! 吴弓是故意不来的! 谭向松的心里一片悲凉,谁也靠不上,谁也帮不了他! 如今他是如此痛恨几天前的自己,在入域前刷论坛的时候.....明明看见了卖诡物的帖子,却没捨得去买。 只能自救! 也就在这时..... 鬼的双手,缓缓退去。 它似乎已经发泄完了怨气,谭向松的肚子一松,另一只鬼手也消失不见。 就是现在! 谭向松强忍著剧痛,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 失去了束缚,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直朝著门里衝去—— 一只脚,已然跨过了门槛! .....嗯? ..... 迴廊里。 殷紫琴屏住了呼吸。 雨越下越大了..... 冷风中,雨水挟著一股腥气,缓缓飘进她的鼻腔。 这股味道不属於廊下的任何一人。 “谭向松被鬼缠上了!” 常浩凝重地喃喃道。 只有那雨幕中不停晃动的身影,证明谭向松暂时还没死。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深深的不解。 怎么会是谭向松? 殷紫琴已经告诉了他们,椅子上灰影的事,但陈极认为这个禁忌也太草率了! 只是碰到椅子,就会被鬼缠上? 那上午的驴车每个人都拉了,怎么大家都没事? “我去看看。” 陈极思忖道。 他有钢笔预警,比別人安全,试探性地往外迈了条腿。 雨水一下浸入他的裤子里,凉到刺骨。 但没有別的事发生。 不带著喜桌喜椅就没事。 陈极確认这一点,走出廊下,顿时像被照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雨下的实在太大! 他身后传来踩水声,杜听风和楚婧也跟了过来。 “谭——” 陈极刚张口呼喊,雨水就灌了他满嘴,声音也被哗啦啦的雨声所掩埋。 突然,他的神色一动,脚步停了下来。 谭向松站起来了! 他没被鬼杀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脱了束缚! 谭向松疯了一般地朝著门里衝来,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 紧接著,骤然停止。 如同一座雕塑一样,凝固在门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他不跑了? 轰隆隆—— 一阵巨雷猛然响起,殷紫琴脸色剧变,闪电又要来了! 这一回.... 她还会看见那只鬼的实体吗?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大院! 殷紫琴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下一秒,她的全身如同筛子般疯狂颤抖! 她看见了..... 门口宛如炼狱。 地面像是被泼了一大桶朱漆一般,谭向松流的血,比他们搬椅子的四人加起来都多! 到底.....他到底受了怎样的伤? 陈极死死地凝视著前方! 他的位置比所有人都离门口更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亲眼看见了..... 谭向松的脸上,一只眼眶已经空了,牙齦和骨骼都暴露在雨水之中。 但这不是谭向松死亡的原因。 对.....谭向松已经死了。 死法是,身体一半的皮肤和血肉,都在一秒钟內脱落。 陈极就在闪电亮起的瞬间,意识到了喜椅上,那摊如同红色毛毯的东西是什么。 谭向松后侧的皮肉。 他確实从椅子上逃走了.....但整个后半部分的皮肤,却被黏在了椅背、椅面、椅腿上;连带著一半的头皮,在谭向松起身的一瞬间,被全部扯掉。 暴雨骤然变小。 雨滴不再那么的密集,没过几分钟,便只剩下雾一般的细密雨丝。 眾人缓缓地靠近了门边..... 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谭向松的尸体,一只手还扒在门上。 常浩粗重地呼吸著,第一个从尸体旁走过,无法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谭向松的背。 仅仅一眼,常浩就立刻闭上眼皮,僵硬地转过了头。 陈极低垂著眼眸,走到喜椅旁边。 这次域,忍了那么久时间.....还是动手了。 依兰生死未知,只是有可能被替换。 而谭向松,才是他们亲眼確认后,死的第一个人.....还死的如此惨烈。 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禁忌? 陈极抽了抽鼻子。 他绕著喜椅走了一圈,在椅背后面,非常隱约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第282章 【域·喜宴】第一天结束 这让陈极立刻联想到依兰。 “常浩。” 陈极招了招手:“你过来闻闻,依兰被抓走之前,身上是不是也出现了这个味?” “味道?” 常浩走了过来,刻意地没去看喜椅,用力嗅闻了几下。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 “怎么了?不是吗?”陈极一怔,看出了常浩的迟疑。 “.....不好说。”常浩给出了个模稜两可的回答:“不太一样。” 他想了想,才道: “依兰身上的味道,怎么说呢?就好像清晨时,你在一条乡间小路上漫步,露水从草尖坠落时的清香。” 现如今,常浩是周宅唯一剩下的入域者。 他必须將当时的所有细节描述到位,儘可能的详细。 这段诗意的话,不是他的风格,但却是他初次闻见时的第一感受。 “.....” 好像懂了,但又好像没懂。 陈极一时无语。 “这个描述很好,但有更写实一点的比喻没?” “割草机割完草后的味儿。”常浩嘖了一声,“新鲜、爽利、懂了吗?” 陈极点了点头,视线转向椅背。 那他明白了。 確实不一样。 常浩说:“都是草的味道,但这个闻起来就有点臭,像是腐坏了一样。” 杜听风提醒道:“这么多的血,腥气可能会混淆你的感知。” 这也是事实。 “不。”常浩摇摇头:“还有一个区別:依兰身上的草香味非常浓郁。” 谭向松的却几乎微不可闻。 假设是因为雨水.....可是谭向松死亡之后,雨立刻就停了啊?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不禁让陈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然而,一旁的吴弓却准確无误地说出口: “青草香就是死亡预兆。” “谁被看中,谁身上就会出现这股味道。” 陈极没说话,静静听吴弓讲。 吴弓道:“因为他死了,所以味道才会散去,而依兰的味道之所以浓郁,是因为她那时还活著。” 简单解释完之后,他拉了拉椅背上的皮,便自顾自地走迴廊下了。 在场的几人都若有所思。 陈极对著杜听风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 “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太笼统了?”杜听风道: “第一句也许是对的,不过依兰是被黑山羊抓走,而谭向松却是被鬼杀了。” 陈极轻轻点了点头:“对。”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上午那只鬼根本就没关注谭向松。” 当时大家都比对过,按照被鬼接触的程度来看,谭向松只能算是中等。 当时,鬼只是用头髮碰了碰他,甚至还不如姜忠和常浩呢。 就连持有筹码的杜听风,也被捏了捏手臂,这不比谭向松的危险程度高多了? “我还是认为鬼的目的是置换人。”陈极思忖道:“它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杀人,上午完全没有必要搞那一出。” 陈极忘不了自己被掰开嘴的那一幕。 宛如检查牲口一样。 “那鬼为什么要杀他呢?”杜听风皱了皱眉,说来说去,还是这个问题。 大家都是团队行动,唯一的异常,就是谭向松砍木头出了血。 但这一点如果是禁忌,那未免也太看运气了。 陈极认为和这个无关,毕竟他还脚踩尸骨过,但也没什么事。 不过,要验证这一点,只能等明天的第二轮砍木。 不再多言,两人回到了长廊,其余几人早已站在廊下,沉默地擦著桌子。 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短暂,但严重拖慢进度。 一座喜椅已经报废。 无奈之下,眾人只能再打一个。 而此时天色灰暗,太阳被乌云完全掩盖;他们根本无法判断,还剩下多少时间。 火速装完新的椅子,又再次补漆,不知道谁家的菜香飘进了宅子里,已经是饭点了。 可哪怕是姜忠,也没有任何胃口,只想赶紧结束今天的活。 只剩下最后一步,便是用白漆题喜字。 由殷紫琴掌笔。 瞥了眼门口的谭向松,殷紫琴的心里一阵悲哀,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无声地嘆了口气。 自己.....哪怕入了那么多次域,可目睹他人死亡的命运,內心深处还是很难接受。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连她自己也自身难保。 没有强力的诡物,人人皆是螻蚁。 望著含笑的吴弓,殷紫琴心道,这次域结束,她就算还清了。 拿到最后一座“陶俑”后,她便再也不会和对方有任何瓜葛。 她紧紧抿著嘴,手持毛笔..... 在朱漆之上,写了个【喜】字。 字跡潦草,配上白漆,乍一看反而更像【奠】。 ..... 所有木活彻底完成。 大家恍然地坐在廊下,望著雨丝像珠帘一样,从屋檐上滴落。 没过几分钟,阿剪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经过谭向松的尸体时,他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差点被门槛绊倒。 “你们瞧,他眼睛闭上了,不敢看。”吴弓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道:“他还算是个正常“人”。” 没人吭气。 阿剪走近,面色苍白,表情很难看。 他沉默了几秒,才道:“吃饭吗?” 姜忠双眼一闪:“可以不吃?” “嗯。” 阿剪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吃的人去厨房,麵条,我来煮。” 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姜忠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紧跟著的是李宅的陈极三人。 除了吴弓,其他人都跟著阿剪去了厨房。 厨房里空荡荡的。 没有羊肉的膻味,不知道是不是被清理过。 阿剪从锅里取出一包醒好的麵团,隨意地擀麵切条,很快下了几碗素麵,上面撒著零星葱。 经过观察,整个过程中確实没有一丁点羊肉。 不过,还是在阿剪自己先吃之后,入域者们才开始动筷子;毕竟常浩提起过,阿剪知晓吃肉会变灰羊的事。 面很寡淡,但还算顶饱。 一片沉默之中,阿剪呼哧呼哧地吃完了面,轻声说道: “明天造戏台。” “等会有人送你们回去。” 第283章 【域·喜宴】临时改变的计划 阿剪径直离开了。 陈极沉默,没有贸然询问对方红布的事,因为他暂时还无法確定为阿剪刺绣的人是谁。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会再次见到那个女人,到时观察一下。 “戏台?”楚婧放下筷子,若有所思:“怎么和大婚需要的东西,越差越远了?” 婚宴所需要的轿子、喜床、梳妆檯等,一个也没建。 “这是大工程啊.....半天能建完吗?” 还有,一棵槐树的木头,足够建完戏台么? 眾人面色严峻。 “应该是小台子。”杜听风无聊地敲著筷子:“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改变一下思维了。” “確实有大婚.....但喜宴庆祝的,可不一定是这个。” 陈极点了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所有的木活,都是由和大婚两家都不相干的“周宅”主持的。 还有那白色单喜字。 大婚可能只是喜宴中的一环。 “不论是喜宴还是婚宴,有件事是肯定的。”常浩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是给鬼办的。” 大家一致认定,正月十六的喜宴,才是这次域最难的一天。 假设真是砍一棵树出一只鬼,那到时便会有3只;同时还有李家的二鬼。 “喜桌配了六把椅子,五只鬼。”杜听风道:“假设这是给鬼坐的,那么就还剩一位。” 第一时间,他们就想到了黑山羊,但椅子的设计,明显是给人坐的。 由於无法確定还有多少只黑山羊,以及黑山羊和槐树鬼是否重合,殷紫琴认为,最后一把椅子是留给疯子的。 “叫丧人.....羊倌。”她喃喃道:“多半就是他了。” “不过,他今天都没怎么出现.....” 说到这,姜忠忽然面色一凛。 他的眼神瞬间像明白了什么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黑山羊和鬼的目標一致,都是替换人,但它们出现的时间段不一样!” “鬼只会在白天出现,而黑山羊,不、或许是疯子;夜间才能进村!” 假设姜忠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他们夜间也同样危险.....所有人的眼里,都露出了一丝凝重。 “我怀疑白天羊看不见我们。”姜忠继续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上午谭向松製造出那么大动静,黑山羊都没反应。” “又为什么,它们白天不来找我们。” “而且它的瞳孔是竖著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但竖瞳动物在黑暗中的视觉敏感度更高!” 他举了几个例子,比如狐狸、猫等,在黑夜中的视力都不错。 这个推测完美解释了山羊的异状。 常浩听完姜忠的话后,表情骤然变化。 在三个宅子中,他无疑是最危险的,因为周宅只剩下他自己了! 该死..... 常浩的呼吸粗重,他刚进域时的想法,果然成真! 一个依兰开局被掳走,一个谭向松,也如他猜测的那般,早早就丟了性命! 这造成常浩如今的局面极为尷尬,他根本没法像其余宅子的人一样,轮番守夜,只能自己硬熬。 而且他吃饭时就问过阿剪能不能换宅子,但对方没有理会他。 大家都不再说话,继续吃著碗里的面,各怀心思。 片刻之后.... 大家已经吃完面又过了不短的时间,但还是没看见接他们回宅的人。 陈极忽然看向门外。 “有人来了。”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雨幕中,一道身影慢慢靠近.....但不是阿剪! 是吴弓。 是被派来喊他们出去的么? 吴弓不知道从哪搞了把油纸伞,慢慢吞吞地走进厨房,环顾一圈四周。 吴弓的眉头骤然皱起:“阿剪呢?” “早走了。”殷紫琴一怔:“你没看见他?” 吴弓说他一直在厢房门口站著,根本没见到任何人影。 这证明阿剪还在宅子里。 而且小燕也没来。 “已过戌时。”吴弓道:“都快8点了,还没人来接我们,是不是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雨声中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嘶吼,被雨声盖得模糊不清。 阿剪? 大家对视一眼,立刻走了出去,隨著距离的接近,才听见阿剪声嘶力竭地喊道: “走——” “快点,跟著我出宅!!” 他的全身都被雨浇透了,但面色却极为紧绷,几步便衝到眾人面前。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楚婧扯著嗓子问道。 “回去就行了,別问这么多!” 阿剪不耐烦地吼道,转身就走。 速度飞快。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跑到东厢房时,阿剪將常浩一把推到了房里。 带著皮肉的喜椅、谭向松的尸体也被拖到了院里、厢房外面的地上。 紧接著,阿剪马不停蹄,便带著剩下的人出了门,將大门猛地锁上。 陈极注视著这一切,若有所思。 这么急的赶他们出来.....是为了关门落锁? 其他几家是不是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 阿剪带著他们一路跑到了郑家,懵逼的吴弓几人刚进去,郑宅的朱色大门就被轰然合上。 最后一个,才是李家。 阿剪脚步不停,催促著他们:“快点!” “门一上锁,你们今天晚上就得待在街上淋雨!” 楚婧气喘吁吁地跑著,有些鬱闷地问道:“怎么不早带我们走啊?” 吃完饭后,他们在厨房至少待了快一个小时,都无人问津。 阿剪没说话。 其他人步履匆匆,陈极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啊!”阿剪猛地转过头,表情很烦躁: “停什么?!” “你的红布掉了。”陈极轻声说道。 说著,他便將刚刚捡起的红布,递给了阿剪。 阿剪一怔。 他上下扫视了陈极一眼,將沾满泥水的红布小心塞到了袄里,转过了身。 但也没再催促陈极。 陈极跟在他身后,彻底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手帕。 果然属於她。 几人终於跑到李宅,李凤秀正站在屋檐下,冷冰冰地凝视著他们。 “进来。” 说罢,她便进了院子。 阿剪也像风一般离开了,从陈极身边擦肩而过..... 三人一脚跨进了李宅,下一秒,朱色大门便被沉重地关上,门闸落下。 陈极心绪纷乱,任由李凤秀將自己推进了耳室里.... 他的耳边,还迴荡著刚刚阿剪经过他身边时,留下的话。 声音很轻,在雨声之下,几乎听不见。 “老爷改口了。” “你们明天造羊圈。” 第284章 【域·喜宴】不同的立场 “不建戏台.....改修羊圈了?” 楚婧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確定你没听错?” 陈极点点头。 “那么阿剪消失的那一个小时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和周老爷有关。”杜听风猜测到,毕竟是周老爷“改口”的。 陈极思索片刻,慢慢有了个想法。 他望著窗外,李凤秀早已回了正室,院里漆黑寂静。 “你们说,这三家这么急的关门,是为了什么?”陈极忽然很突兀地转了话题。 “是谁,昨晚上来过;今晚也很有可能会来?” 楚婧一怔。 陈极的第二个问题,他们不久前才討论过。 答案是......黑山羊。 “你的意思是,周郑李三家在躲著黑山羊?”楚婧迟疑地问道。 但这和大家一直以来的推论就衝突了啊! 不是说,黑山羊、疯子和三家是一伙的吗? 要不然,为什么凌晨山羊出现的时候,这群人完全不吭声?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在楚婧的脑海里,她就愣住了。 对啊。 为什么不吭声呢? 李凤秀,又是在正室的窗边,一直监视著谁的到来呢? 旁边的杜听风恍然大悟:“三家人害怕黑山羊!” “他们也知道黑山羊会在半夜过来,因此才要紧急躲起来.....也正因如此,他们凌晨的时候不是不出声,而是不敢出来!” “我认为是这样。”陈极道:“羊圈应该是他们限制黑山羊的一种手段。” 羊圈,顾名思义,圈禁羊的围栏。 “姜忠有一句话也许是对的,黑山羊只能入夜才来,毕竟它们白天確实没出现。” “吃麵那会儿,其实已经入夜,我觉得那一个小时之內发生的事,就和黑山羊有关。” 此事暂且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周老爷感到了威胁,才会临时改口。 陈极话音刚落,杜听风就指出了关键一点: “但是依兰確確实实被黑山羊带走,那么它和鬼的目標不是一样的吗?” “而且,三家指示我们砍木放出鬼,这已经证明他们和鬼是一伙的。” “难道说黑山羊和鬼,是竞爭关係?” 楚婧忙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最大的疑问。 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写画画,理清思路。 之前的猜测是: 黑山羊、鬼、三家是一伙的。 目標也一致:杀死/替换入域者。 但如今,各方立场扑朔迷离。 一下分裂出了好几种不同的对抗,並且同时存在: 1.入域者v.s.黑山羊 2.入域者v.s三家(除去阿剪小燕;以及未出现的新郎官);鬼 3.三家&鬼v.s黑山羊 边想,楚婧又加上一点: 4.灰山羊在这里面,是什么身份? 她还要继续写,被陈极阻止了。 “慢慢来。”陈极擦了擦汗:“太多问题会乱的。” “我们先討论下杜听风之前的问题。” “其实,谁说这三者的目標是一致的?”陈极摇了摇头:“在下午鬼来周宅之前,李凤秀可是一直想將我们变成灰山羊。” 而灰山羊则是她的食物。 按照李凤秀如此谨慎的性格,甚至还搞出藕片夹肉,陈极非常怀疑她其实有方法,能探测出他们是否吃了羊肉。 “下午鬼出现在周宅之后,晚上就没人管我们的饭了,这无疑有联繫。”陈极推测道。 “已知鬼的目標是替换人,上午也在选人,很有可能三家是確认鬼確实已经出现,为了优先满足鬼的需求,才放弃了將我们变为灰羊的想法。” 杜听风道:“这一点好验证,看接下来的饭就行。” 他接著陈极的话,开始推论出三家原本的目標:“不说他们后来怎么开始辅助鬼了,就说想把我们变为灰羊的事。” “打木活只是幌子,根本上,还是想从外界骗人进村杀。” 三家似乎不想轻易惊动外界,因此前两位变为灰羊的受害者,皆是他们自己宅子里的小廝:阿锤,阿布。 这个时代,小廝死就死了,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掩盖过去。 杜听风继续道:“李凤秀不想让我们碰她的肉,这或许说明,灰山羊对於李凤秀这种“东西”来说,有好处。” 陈极之前也有类似的猜测。 楚婧琢磨著他的字眼:“李凤秀这种东西.....” “话说回来,她体內现在到底是谁?” 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鬼。” 紧接著,陈极补充道: “那种无形的、將我们视为目標的鬼。” 楚婧立刻追问道:“为什么不是黑山羊?黑山羊可不止一只啊?有没有可能,李凤秀躲著黑山羊,就是为了防止同类相爭?” “我倒是认为,黑山羊或许真的就只有一只。” 沉默了几秒,陈极缓缓说道。 “我们自始至终,也没见过其它的黑山羊,不是吗?” “而且,我们之所以会觉得有多只羊,根本原因还是觉得,黑山羊会替换人。” “可是真的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依兰,確实被替换了吗?” 陈极的论据在於: 1,疯子凌晨出现的时候,確实只带了一只。 而且在后山的时候,又没人看,为什么不一次性多放牧几只? 2,如今回想,指引居然由敌对方说出口,本就有些奇怪。不过这一点属於陈极的个人看法,他並未提及。 3,黑山羊在湖泊边的行为,明显有智慧,却不符合入域者、甚至人类的求生本能。 “那黑山羊不是为了替换,每晚还找我们是为了什么?”楚婧道:“又为啥要抓走依兰呢?” 这一点陈极也並不清楚。 他只是推断出黑山羊的体內灵魂不是依兰,但依兰现在在哪、是生是死,依旧未知。 不过他和杜听风都一致认为,或许可以藉助黑山羊和三家的敌对谋求生路。 明天的羊圈,也许能修造的不那么完善。 “这样。” 陈极道:“今晚黑羊还会来,等它出现,我们再观察。” 三人又简单商討了一下。 陈极在楚婧的备忘录上修改。 【1.入域者v.s.黑山羊】(?) 以及在第4个问题上添上一行字。 【4.灰山羊在这里面,是什么身份?】 (食物。(什么好处?)—>三家) 想了想,他有些迟疑地加上最后一个问题: (人到底吃了【什么肉】) (才会变为灰山羊.....?) 第285章 【域·喜宴】我们没杀灰山羊 后半夜。 楚婧值守。 和昨夜一模一样,雨还在下,滴答滴答地打在屋檐上。 好適合睡觉的雨夜啊..... 楚婧昏昏欲睡,可就在这时,雨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有人.....在门外的巷道上嚎叫! 楚婧猛地一激灵,疯子来了! 她赶紧將陈极和杜听风推醒,又立刻將蜡烛吹灭,同时確认自己身上没有草香。 三人躲在墙边。 嚎叫声临近。 这一次,他们一共听清楚了两句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陈极一怔。 这一句简直就在明示,李凤秀吃了她妈妈! 不过..... 之前他们听的《古怪偈》里,没有这句话啊? 他瞬间明白,吴弓刻意隱瞒了。 估计这才是吴弓,能知道郑老爷存在的原因.....但这下,吴弓反而弄巧成拙。 嚎叫声再次停在李家大门前。 三人的身体瞬间紧绷—— 寂静无声。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落锁的大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蹄声响起,黑山羊进了宅院。 楚婧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她忍不住在想,此时此刻,李凤秀是不是就躲在正室的窗户后头? 话说回来.....李凤秀为什么害怕黑山羊呢? 她可是鬼啊..... 另一边,杜听风通过镜子看见山羊停在东厢房前。 像是在窥视著里头。 东厢房里的焦炭鬼没有任何动静。 山羊也哼哧了两声,转身离开。 这不禁让杜听风对白布的作用產生了猜测。 山羊似乎想去正室,但最终放弃了,只是在正室门口踱步。 按照昨夜的流程,接下来.....就该来耳室了。 陈极心中微动,如果有机会,他甚至想和黑山羊接触一下—— 嘭! 木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黑山羊发出来一声他们从没听过、也没听別的入域者提起过的.....怒吼! 屋里的三人,瞬间愣住了! 而最为惊讶的是陈极,他立刻转身看向木门,眼睛猛地睁大! 木门上.....被生生顶出了两个洞眼,是被黑山羊的角撞的! “不对!” “它生气了.....它为什么会生气?!” 陈极的大脑一片混乱,此刻发生的事,直接推翻了他內心的侥倖猜想——他本来觉得,黑山羊有可能站在入域者一方! 嘭! 黑山羊明明可以打开房门,可现在却像失去了理智一样,只凭藉本能,在用羊角疯狂地撞击著木门! 三人一秒也没犹豫,立刻躲进了床底,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 到底是什么事惹怒了山羊? 它的行为,为什么和昨夜不同? 等等..... 他们確实多做了一件事。 陈极面色微动。 而他身边,楚婧全身直冒冷汗! 为什么今晚会这样? 难道他们之前想的全是错的?黑山羊的到来,確实是为了替换.....?可昨天依兰被掳走时,也没听常浩提起,山羊这般暴怒啊? 门被撞开了。 三人的呼吸,瞬间停滯。 杜听风的镜子还留在窗外的地上,他们能隱约看见.....镜子中的黑山羊,眼睛和昨夜截然不同,冒著森森绿光,如同有一团鬼火,在眼眶里燃烧。 噠噠。 黑山羊逐渐靠近床边。 哼哧,哼哧..... 它的鼻子在抽动。 楚婧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的大脑无比杂乱,无数问题浮现,但最终,都变为了同一个: 难道..... 真的是因为我吗? 可是、可是谭向松的死,都和我无关啊..... 她很害怕,怕黑山羊突如其来地蹲下,那双竖立的瞳孔,猛然和她对视! 黑山羊没有蹲下。 借著镜子,他们看见黑山羊,莫名俯下了身,像是在查看床板.....床板? 下一秒,一声巨响炸响在楚婧的耳边! 木屑横飞! 她全身的血液几乎结冰,无比悚然地看见.....黑山羊的头,一下顶破了床板,逆转著伸进了床底! 一切发生的太快,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陈极被咬著衣领,从破碎的床板里拽了出来! 杜听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二话不说,他便要启动筹码,可陈极却在此时大喝一声: “谁也別动!” 杜听风的面色惊疑不定,他死死握著筹码,另一只手,已经伸进兜里,那里面是一张纸。 【每天一个鬼故事·伞·两极】 能够提供短暂的庇护,虽然副作用巨大,但还是被杜听风隨身携带。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听见陈极大吼一声;像是在告诉山羊,或者是告诉外面的疯子—— “灰山羊,不是我们杀的!” 楚婧一怔。 但黑山羊並未停止自己的动作,像是听不懂一样,嘴巴裂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表情极度狰狞! 不同於对待依兰,它甚至都没想將陈极带走。 反而更像是.... 要一片片撕掉陈极的皮肉。 忽然,哗啦啦的雨声之中,传来男人重重的咳嗽。 “咳咳.....” “啊——咩!” “啊——咩——来!” 山羊直立的身体,猛地一震。 陈极平静地注视著黑山羊。 他已经百分之百確认,这就是昨天的黑山羊。 同时他注意到,这只山羊的背上,带著女性灵魂的山羊,不是依兰。 黑山羊喘著粗气,眼睛里的恶意依然未消,绿光也並未减退。 但,它还是放开了陈极。 陈极跌倒在地。 噠噠声响起,黑山羊离开了.....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另外两人立刻从床底下狼狈地爬了出来,借著手电筒的光,楚婧一下捂住了嘴巴! 陈极的后脖颈处全是血! “没事。”陈极爬了起来:“小伤。” “它咬我衣领的时候,牙齿碰到了。” 他走到窗边,任由另外两人检查自己的伤口,阴鬱地看向了正室的方向。 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很隱约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似乎从窗边掠过。 借刀杀人、祸水东引......不仅入域者们会,鬼也会。 “李凤秀。” 陈极喃喃道。 “她中午叫我们帮忙刨羊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身上,有灰山羊的血味。” “这才是黑山羊暴怒的原因。” “我们都忽视了重要的一点.....黑山羊,和灰山羊,可是同类。” ..... 周宅。 常浩躺在床上,眼里满是血丝。 他的大脑几乎麻木,已经困到动都不想再动。 但他绝对、绝对不能入睡。 常浩凝视著手里黑色的羊毛,这缕毛,是他在厢房门槛上捡到的。 这一点让他確认了一件事。 他们在厨房的时候,黑山羊来过,但吴弓却並未提及。 吴弓.....当时根本不在厢房里。 古怪的歌谣,渐渐从远方飘来。 “......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常浩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眼里慢慢溢出一丝戾气,阴沉地自语道: “吴弓.....” 没再犹豫,常浩翻身下了床,还是选择躲在床底。 良久。 蹄声远去。 黑山羊.....压根没进周宅。 ..... 郑宅。 姜忠辗转反侧。 太臭了! 隔著门也能闻见.....吴弓是吃屎了吗? 下午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没把那股牛粪味衝掉? 他感觉自己的嗅觉都错乱了。 不知为何,在这股粪臭中,他总闻见周围有股腐烂的草味。 就好像一团杂草,被放在料袋里揉碎、闷了许久的味道。 姜忠直泛噁心。 他的心绪很快飘远....自己的手机,还放在正室的瓦片之下。 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拿。 小燕直接將他们带到了东厢房,从外面把门锁住了。 这也防不住山羊啊! 话说回来.....现在几点了? 山羊怎么还没来? 姜忠的想法很复杂,他既不想让山羊来,却又期盼著山羊赶紧出现,让他一直提著的心能放下。 兴许.....山羊已经抓过人了呢? 几分钟之后。 脚步声临近大门。 也带来新的一句偈言。 “......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內间寂静无声,吴弓没有任何反应。 殷紫琴躺在地上,疑惑地“嗯?”了一声。 而姜忠,在听到的那一刻,瞬间气的想吐血! 他中午摔著的腿,此时还在隱隱作痛,似乎在提醒姜忠..... 他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吱吖—— 山羊,顶开了门。 姜忠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山羊径直朝著他们的厢房走来。 紧咬牙关,姜忠一个翻身,和殷紫琴几乎同时滚进了床底—— 同时掏出了自己兜里的诡物。 第286章 【域·喜宴】第二只鬼 清晨。 村长家,周宅。 常浩在炕上补觉,李宅的陈极三人已经被李凤秀“送”了过来。 “杀灰山羊的事,侧面证实了李凤秀、確实和黑山羊敌对。” 杜听风轻声地说道。 “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 “黑山羊和她敌对,为什么没有去正室找她?” “是不想,还是不能?” 三人简单商討了一下,这个问题要解决,就得搞明白黑山羊每夜巡宅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一点则是,需要等到郑宅的吴弓三人来了,確认一下黑山羊有没有去找郑家人。 常浩已经在补觉之前告诉过他们,昨夜黑山羊根本没进周宅。 所以他这边的信息没法参考。 片刻之后。 两个身影出现。 殷紫琴走进屋时,面色极为难看,沉声道:“昨晚黑山羊来了我们厢房,要將姜忠带走。” 常浩听见这句话猛地睁开了眼。 陈极三人则没有太大反应,杜听风问道:“所以他被带走没?” 殷紫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姜忠使用了诡物。” 她隨即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当时情况危急,黑山羊的目標很明確,直接將姜忠抓了出去。 然而,没过多久,一条黑身青首的小蛇,便从地缝里钻了出来,只剩下上半条身体。 “蛇变成了姜忠。”殷紫琴道:“他恢復后没过多久,就因为副作用变成了一座雕塑,到现在都没有恢復。” 陈极大概明白了,蛇诡物的作用应该是分体;分为两半、蛇的上半部分才是真身,可以轻易潜逃走;下半部分则变为人形的傀儡,能够短暂矇骗鬼。 这是个保命型诡物,作用简单来说,就是金蝉脱壳。 “我把他藏到了床底。”殷紫琴复杂地道:“他今天上午估计没法来了。” “知道了。”陈极点点头,问起另一个问题:“姜忠昨晚上身上出现什么异常了吗?是不是有烂草味?” 常浩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殷紫琴摇摇头:“我在地上睡的,倒是没闻见,而且我们屋子里.....” 她没说,但大家都闻见了吴弓身上的牛粪味。 “行。”陈极转了话题:“还有一件事。” “昨晚上黑山羊进了郑宅的正室没有?” 靠在门上的吴弓,此时才出声:“没有。” “不过,它或许想去。” “我听见它带走姜忠之后,还在院子里徘徊了一会儿,蹄声很乱。” 陈极和李宅的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那么不进正室,就不只是李宅独有的情况。 黑山羊能找到入域者,却无法进入正室。 正室里才是三宅的主人。 郑老太太,郑老爷,周老爷,李凤秀..... 三人都没將修羊圈的事说出去。 因为没有意义,无论如何,阿剪等下来了都会说,而且他们昨夜的猜测,也需要真的去羊圈了,才能证实。 今早没有早饭。 片刻之后.....阿剪出现,並未多言,简单告知今天计划改变的事后,便將他们带到了昨天去过的三棵槐树旁。 今天要砍第二棵。 阿剪没有询问姜忠为何不在,不知为何,陈极总感觉这人很適合去三不猴的域..... 他完美贯彻了不听、不看、不说;和自己无关的事,绝不多管。 就连看见了谭向松的尸体,也没有疑问过。 少了两人,这一次的砍木过程,效率更低。 第二棵槐树,在昨天下午的雷暴雨中,也被击中,发出阵阵焦糊味。 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而这一次砍木头出血的人,是陈极。 然而,出现异常的却不止他一个。 就在树木被完全砍断的一瞬间,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忽然一阵发冷,胳膊上不受控制地起了鸡皮疙瘩! 第二只鬼被放了出来! 这只鬼和昨天那只有著明显的区別,最关键的不同就在於,它没有触碰入域者们! 但却一直阴魂不散.... 树干两侧,六人前后排列,沉默地做著收尾工作..... 常浩的动作,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僵硬。 鬼.....就在他的面前! 一阵浑浊而粗重的喘息声,在常浩耳边响起,即使看不见鬼的形態,他也能从这喘息声中,听出这只鬼在狂喜! 给人的感觉.... 就好像,在无比飢饿的时候,你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六道极致美味的佳肴。 以至於,你甚至无法选择,到底该吃哪一盘? 喘息声在每个人耳边都出现过。 但.....这已经是鬼来到常浩身边的,第三次了。 ..... 午间。 运木头的路上。 “那只鬼一直在我身边打转。” 楚婧忽然很小声地说道,只有她身边的陈极和杜听风能听见。 “至少三次。” 她的眼里隱隱透出一丝绝望。 除了被特別关注,楚婧的身上暂时还没出现別的异常。 当然.....她身边却並非如此。 啪嗒的踩水声,在楚婧身后时不时响起,每一次水泊被拨动的声音,都让楚婧轻轻颤抖一下。 因为,他们身后..... 根本没人。 是那只鬼,一直都跟在后头! “你现在身上还没有青草香。”陈极喃喃道。 无意间,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那才是死亡.....不,被选中的预兆。” 然而不止楚婧,现在谁身上都没有草香,这证明鬼还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刻都跟在我们身旁。”陈极的语气很严肃:“你有诡物没有?” 楚婧惶然地摇了摇头。 她曾经有过,却在上次域的时候,耗尽了所有使用次数。 这也是她被鬼缠上之后,恐惧的根本原因。 眾人神色不一,各怀心思;很快,便到了周宅。 屋里有几块大饼作为午餐。 片刻后..... 小燕出现了。 来接郑宅二人回府。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和善,但神色,却在不经意瞥向正室时,露出一丝担忧。 陈极快速地跟著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没记错的话,那后头的夹道,就是小廝房间..... 果然。 一道身影,正躲在正室的墙边,凝望著他们的方向。 是阿剪。 昨天陈极已然看见,那只红手帕上..... 绣著一只飞燕。 —————— 姜忠,仓管部员工,即將升职为副主管。 【诡物:巴蛇】 【b级】 【能力:一蛇两端,自由分体,合则为贪】 1:分体 能力:(殷紫琴的描述) 副作用:变为“陵”,无法自主移动,持续时间为3个小时,同时身体坚如磐石 2:合体(直接使用) 能力:攻击,吐出一副骨架替自己挡鬼,强度根据近期进食情况而定 副作用:长时间的飢饿,会影响情绪,副作用一直到下次使用巴蛇·分体(可延续到下次域,如叠加使用,飢饿程度暴涨) 每次使用间隔为48-72小时(根据使用强度和不同能力,有所区別)。 下一章晚会发 第287章 【域·喜宴】姜忠逃走 李凤秀没有来接他们。 吴弓二人走后.... “阿剪和小燕是一对。” 陈极將此事告知常浩。 “小燕?”常浩蒙了:“不是李凤秀吗?” 他同样没有忽视阿剪的红布,但想法却和陈极截然相反。 毕竟,小燕根本和阿剪没怎么接触过啊! 但李凤秀,可是和阿剪多次见面,而且三名小廝中,阿剪独独没有变成灰羊! “嗯?”陈极怔了怔:“怎么会这么想?” “李凤秀连自己原主的妈妈都吃,证明她和原来的自己,完全分割开了。” 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多的细节,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阿剪和李凤秀的身份差別太大了。 而且李凤秀更是早有婚约。 原主和阿剪不太可能接触到,而后来顶替李凤秀的鬼,要说她和人类萌生了感情,更是无稽之谈。 而阿剪手帕上的飞燕,才是铁证。 ..... 另一边。 殷紫琴和吴弓回到郑宅东厢房。 小燕当著他们的面,將门外的锁打开。 这扇门,在殷紫琴二人早上走后,便被从外锁上。 殷紫琴和吴弓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进了屋。 姜忠一人躺在床上。 面色苍白。 屋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恶臭。 “给你带了大饼。”殷紫琴复杂地说道,將饼递给姜忠:“你还好吗?” 姜忠没吭声。 也没接过大饼。 片刻之后,他才阴鬱地喃喃道:“下午修戏台?” 殷紫琴摇摇头,將上午发生的一切告知了他。 “我们猜测,鬼一直没有选好目標.....还有,今天的计划变了,下午修羊圈。” 这两句话刚一出口,姜忠面色剧变! 他立刻坐了起来,动作还残留著一丝僵硬,无声地喃喃著什么。 昨夜经歷的一切,让他自然而然,为这两个异常,自行找好了答案。 为什么? 因为,少了他! 姜忠没有犹豫太久,立刻起了身,一声不吭地朝著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门被锁了!” 殷紫琴一脸懵,正要拉住姜忠,就听见吴弓在里屋说道: “你想逃了下午的活?” 姜忠拉不开门,停住了脚步。 “你中午是出不去了。”吴弓悠悠然地道:“唯一的机会,就是下午去周宅的路上,或许你还能逃走。” “不过,少了你,我们修羊圈的过程会更吃力.....” “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殷紫琴神色不定。 她微妙地看向內间紧闭的大门,吴弓的话,明面上是在谴责,事实上却是在若有若无地给姜忠传递一个信息..... 我能帮你逃走。 但你得做点什么。 “.....我下午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姜忠握著门把的手一下收紧,“你確定我能逃?” “你能做什么?”吴弓反问道。 姜忠没说话。 这次域的危机都在团队活动的时候,个人发挥的作用不是很大。 片刻后,他才阴沉地道:“我去把手机拿回来。” “这件事你昨天就该做了。”吴弓立刻指出这一点。 嘭! “那门锁了我还能飞出去?” 姜忠一脚跺到了內间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別蹬鼻子上脸,我还没说你昨天坑我那事儿!”姜忠的表情骤然暴怒! 很显然,对於这件事,他已经忍了许久,此时一点就炸。 殷紫琴终於明白了,昨天姜忠为什么会去放手机。 她轻嘆一声,没有说话。 內间里不再传出声音。 “心虚了?”姜忠冷笑一声,看向殷紫琴:“你帮不帮我?” “你只用帮我看著小燕和阿剪,我自己溜走就行。” “不走,我就是死,你懂不懂?” 殷紫琴抿了抿嘴,別开了头。 內间里,吴弓微微眯著眼假寐。 他脸上並没有显现出,被姜忠戳穿的懊恼。 外面,姜忠又是卖惨、又是威逼利诱。 可所有喧囂,很快便戛然而止。 只剩轻轻的咀嚼声,姜忠捡起了大饼,但似乎吃的食不知味。 殷紫琴果然答应了.....她还是这种人,没有任何变化啊。 吴弓无声地感嘆一声。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 午休的时间过的很快 六人再度集合。 在殷紫琴的帮助下,姜忠成功逃走了。 说是去取回手机后,便和他们会合,但吴弓只是笑笑。 半个时辰之后。 阿剪送来了图纸,墨跡未乾。 “这是羊圈?你確定?”常浩皱了皱眉,再三確认。 阿剪木然地点了点头。 这次木活分为两场。 根据周老爷的吩咐,一场在后山山脚,一场在村子里。 准確来说..... 这次木工,修建羊圈只是其中的一环,因为只有后山山脚,才是搭建羊圈的场地! 陈极、楚婧、常浩三人被送到了后山。 而杜听风、吴弓、殷紫琴则不知为何,被留在村子里。 楚婧凝望著羊圈遗址。 这次活其实比他们想像中轻鬆很多,因为准確来说,是在翻新一处已经荒废多年的羊圈。 旁边甚至还保留著,以前羊倌的小屋。 “看这图纸,羊圈要往外扩这么多?” 常浩对著羊圈旁的空地比划了一下。 他又望了眼图纸,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异色。 不仅要拆除原来的门重装,更是在外侧不远处,围起一圈新的围栏,再建起一道新的大门! 也就是说,这个羊圈,將会出现两道防线。 同时,还要在里头隔出两块不同的分区,陈极隱隱觉得,这似乎是在对照著两种不同顏色的山羊。 阿剪在他们身边放置了一尊沙漏,告知他们使用方法后,便转身回村。 “先把旧门砸下来,装柵栏。”常浩默念著规则,缓缓靠近羊圈,:“等到沙漏流完之时,一秒都不能停,同时开始安装两扇新门。” 说著,三人便靠近了羊圈原本的围栏旁,开始著手拆除原来的门。 空气再次沉闷。 似乎预示著不久之后,又要下一场大雨。 无风,无声,连鸟都不见踪影。 山脚下寂静一片,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敲击声。 沙沙..... 沙漏在缓慢地流动。 沙沙..... 楚婧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和常浩,都在同一秒,僵硬地看向自己的胳膊。 那上面,寒毛如同麦浪般微微起伏著。 沙沙..... 羊圈地上,那一堆堆风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麦草。 麦草中间,微微下陷。 叶片波盪。 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草堆上面,动作之间,让麦草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沙沙。 第二只鬼跟著他们来了。 第288章 【域·喜宴】第二只黑山羊 周宅。 迴廊上,坐著三个人。 默契而均衡,互相离的都不近。 吴弓盘著从手腕上取下的核桃串,闭目养神。 殷紫琴在发呆,眉心微蹙。 杜听风则无聊地踢著石子,眼神时不时瞥向其他人。 “还要等多久?”他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阿剪。 对方正恍惚地蹲在地上,低垂著头,身边还放著三尊沙漏。 比后山那尊小一圈。 “嗯?”过了好一会儿,阿剪才回过神,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 “.....没事。” 杜听风笑了笑,没有再问。 他自己根据沙子的流速判断,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才会开始装门。 这就是周宅的任务。 非常简单,仅仅需要用槐木板,为郑周李三家加固大门即可。 不过,需要在特定时间点,也就是沙子全部流完的同一时刻,同时开始加固。 杜听风望著地上的槐木板,若有所思。 和昨天比起来.....阿剪似乎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就好像,他的內心死寂一片,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副躯壳。 杜听风的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曾经,杜沐雨被连著下病危通知书时,他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小燕......” 杜听风无声地默念,忽然开口问道:“阿剪,你还没定亲么?” 阿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良久,他摇了摇头。 “你爹娘没安排过?”杜听风继续追问。 阿剪的语气木然:“早死了。” “.....” 杜听风一时接不上话。 日光从乌云中漏出,终於带来一丝光亮。 阿剪忽然站了起来,脸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申时一刻出发。” 说罢,他转身就走。 杜听风沉默了两秒,跟了上去。 就在刚刚,借著日光,他发现了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细节。 阿剪的嘴边,残留著一丁淡粉色的肉渣。 太阳再度被乌云遮挡。 ...... “天越来越黑了。” 楚婧的语气有些不安。 她没有忘记,昨天的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的场景。 他们已经將旧木门火速拆了下来,磨了木头,此刻正在原羊圈的外圈搭建新围栏。 而那只看不见的鬼..... 仍然在他们附近,阴魂不散。 常浩的手在不停颤抖,注意力完全没法放在眼前的木头上,巨大的压力,几乎將他的理智全部吞没! 忽然,他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思绪纷乱之下,常浩没拿稳手里的斧子,另一只手被划破了一个小口。 鲜血一滴滴地溅落在地面。 “呼——” 也就在同一时刻,那股浑浊的喘息声,再次在常浩耳边响起! 常浩要崩溃了!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鬼靠近自己了! 到底还要多久? 能不能给个准话? 鬼,到底会选中谁? 三个人来,两男一女。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块布被快速地扔了过来,陈极在一旁低喝道:“赶紧把手包住!” 常浩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意识到,这只鬼的喘息声和以往都不同,出现了一丝贪婪! 他立刻嗦了一下手指头,赶紧用布条把手指包上,缠成厚厚的一圈。 喘息声渐渐消失..... 轮到楚婧,浑身冰凉。 她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恐惧,不去听身边的诡异声响,专注地和陈极安装著围栏。 她很確信,那只鬼是来找她的,而不是自己身边的陈极。 早在上午..... 楚婧就已经知道,自己和常浩,都被鬼选中了。 换句话来说,这只鬼就好像比赛的评委一样,犹豫不决,无法確认出最后的“冠军”。 也就是它的替换目標。 “没事。” 楚婧心中不断默念:“1/2的概率,不一定选中我。” “而且,陈极也在这里,至少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脑海內浮现出陈极之前说的话,交代她时刻待在自己的身边,很明显有所依仗。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里才残留著一丝安全感,没有被完全磨灭。 喘息声渐渐减弱。 咚、咚、咚..... 四周,只剩下常浩劈木头的声音。 身上的冰冷慢慢消失,楚婧重重地鬆了一口气,鬼终於从她身边离开了。 但,这股莫名的寂静,却让人更加压抑,如同暴风雨前夜一般。 “.....难道就只能被动著等死,没有任何解决方法吗?” 楚婧还是没忍住,用气声问道。 没有任何回应。 咚、咚、咚..... 楚婧一怔。 她有些迟疑地缓缓抬起头,却看见..... 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是常浩,不知何时.....蹲在她面前,脸色比纸还白! 对方紧紧绷著嘴,对著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等等。 陈极呢? 常浩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一直在旁边劈木头吗? 楚婧的心里猛地咯噔一声,立刻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没看见! 这片空旷的山脚下..... 只剩下她和常浩两个人。 陈极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咚! 就在“咚”声响起的那一刻,楚婧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跟著常浩的视线,僵硬地转过头去,只看见那间破败的羊倌小屋,木门在剧烈地晃动著。 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咚、咚、咚! 一股芬芳的青草香,钻进了她和常浩的鼻腔。 “是你.....” “不,是我?” 她看向常浩,麻木地喃喃道。 没有答案。 因为味道太浓郁了,根本无法辨別,是从谁身上发出来的。 两人无比僵硬地对视著。 眼里同样闪烁著对死亡的恐惧。 “.....谭向松死之前,身上根本没有出现这股味道。”良久,楚婧的脸上,才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反而更像在哭。 她应该害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却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想法。 常浩紧紧抿著嘴,和楚婧一起,一步步朝后退去。 他已经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也不想再去思考这么多。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羊倌小屋上。 那扇门仍在剧烈地晃动著! 直到..... 一声巨响之后。 早已生锈的门锁,掉落在地。 门应声而开。 楚婧眯起眼睛,仔细地凝视著羊倌的小屋,里面似乎只有几平米大小—— 黑乎乎的一团。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团黑影在蠕动。 那团黑影站起来了。 那团黑影扭曲地走出了屋。 那是...... “黑山羊!” 常浩的腿肚子一下发软! 而楚婧,也在这一刻,瞳孔猛然收缩!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 陈极错了! 根本就.....不止一只黑山羊! 而他们昨夜所有的推测,关於山羊“不会替换”的想法,全都是建立在:“只有一只黑山羊”这个猜测上的! 这只黑山羊的角,比昨夜那只长的多,也尖的多,体型也要大上许多。 山羊低著头,直立著身子,一步步靠近..... 血腥味越来越浓。 但这不是唯一的威胁。 与此同时,无论是楚婧,还是常浩..... 后背上,都突然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如同被冬日的河水浸透一般。 鬼来了。 鬼在他们背后。 第289章 【域·喜宴】寿鸡 人类最大的恐惧往往来自於未知。 知道自己会死不可怕。 可怕的点在於.....你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自打进了域,常浩便时不时思考这个问题。 他见过很多人犯过必死禁忌,生命在短短一秒之內,就骤然结束。 但常浩觉得.....对於入域者来说,这算是不错的结局,至少不会被死前的恐惧所折磨,也感知不到多少痛苦。 比如被斩首,或许也就痛那一下。 更糟一点,就是烧死、或者四肢被生生扯断,流血而亡。 会很痛。 但死了也就死了....一旦停止呼吸,意识也会隨之消失。 这么多次域,目睹过这么多次死亡,只有一个,让常浩无法控制地战慄。 是一个年轻的男孩.....脾气很大,性格傲慢,和常浩不太对付。 那次域是个博物馆。 触犯禁忌之后,男孩变为了石像,被陈列到展柜里。 终於,在完成任务之后,域河的入口打开,常浩和存活下来的入域者,一只脚踏进域河之时—— 他忽然听见,一阵石头滚动的哗啦声。 常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即使回到了现实,也在每个午夜梦回中,时不时地被嚇醒。 那尊石像的眼睛在转动。 从变为石像之后,整整几天,这尊石像都没有任何变化,所有人都以为男孩死了,可偏偏是在他们出域那一刻—— 石质眼珠,非常艰难地转动了一圈。 常浩明白了。 那个男孩的灵魂和意识,根本没死,还保留在石像里头! 他在求助。 他很绝望。 但谁也帮不了他。 他仍能思考,仍然有著自己的记忆,却永远、永远无法动弹,也无法逃出来。 这就是常浩.....最大的恐惧。 ..... “常浩?”楚婧颤抖的声音,將常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身体越来越冷了。 常浩迟钝地意识到,他们在被两面夹击。 鬼挡著他们不让后退。 黑山羊在一步步靠近。 “.....楚婧。”常浩忽然恍惚地开口。 “你说,被替换之后,我们的身体被占据,那我们的灵魂呢?” “会被困在羊的身体里头,对不对?” 楚婧没有回答他。 常浩並不在意,缓缓地扭头,看向来村的路,那在他们右边。 他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眯了眯。 “人就是人.....变为羊,还有存活的意义吗?”常浩忽然嗤笑了一声。 说罢,他的眼神骤然变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一下,划在了楚婧身上! 鲜血四溅! “啊!” 楚婧顿时痛叫一声,捂著小腹,不可思议地看著常浩! 常浩面无表情地將她往前推去,楚婧一下便被推到了黑山羊的脚边! 而常浩,转身就跑,直直地朝著进村的路衝去! 他嘴巴紧紧绷著。 鲜血吸引鬼。 楚婧吸引山羊。 而他,则负责为楚婧编写一个死亡故事..... 常浩的大脑一片麻木,太多的信息量,已经让他无法思考,只能靠本能行事。 忽然,他看见进村的斜坡上,走下来一道身影—— 似乎要往后山走去。 “姜忠!” 常浩一激灵。 ...... 楚婧全身冷到发抖! 她被一把推在地上,眼前就是黑山羊的双蹄! 她此时此刻才看见,黑山羊来时的路上,血跡蜿蜒。 青草味淡了,这证明那股味道並不是她身上的,而属於常浩。 但她知道,那只鬼依旧没有离开,此刻正在舔舐她腹部渗出的血液! 像是被一根结了冰的刺狠扎伤口,强烈的刺痛,让楚婧的意识都快涣散。 黑山羊停住了脚步。 站在楚婧的面前。 带著膻味的血珠,一滴滴坠到楚婧脸上。 好腥..... 还没等楚婧躲开,她的身上,忽然就多出了巨大的重量,简直要把她压死! 黑山羊一下瘫倒在地,將楚婧整个人都压在了羊身下面! 瞬间,楚婧的脸就被压到涨红,几乎无法呼吸! 她残留的求生本能,让她强忍著身上的剧痛和窒息,挣扎著把头,从羊的胸脯下伸了出来! “呼、呼.....” 楚婧的双眼发黑。 她全身一下鬆懈,精疲力尽,只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气体,在不断流失—— 羊动了一下。 黑山羊非常缓慢地往后蹭了几厘米。 这个动作极为奇怪,不像是自己在动,而像是被人拉著往后拖拽一般。 楚婧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便往上窜去,直到让自己的胸口完全脱离羊的压制! 儘管伤口仍在被压住,已经疼到她麻木..... 但楚婧还是贪婪地呼吸著空气。 终於,她的大脑不再缺氧。 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全被一股冰冷的液体浸透了.....那是血! 黑山羊在源源不断地流著鲜血。 楚婧缓缓抬起头,凝视著面前的羊脸。 她怔住了。 旋即,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会? 羊的眼眶如同深渊一般,里面空无一物,两颗眼珠都已经被挖掉。 耳朵也是。 楚婧用拔出来的那只手,试探著碰了碰山羊。 山羊没有任何反应。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將羊柔软的嘴巴拨开,果不其然—— 舌头也被拔掉了。 是谁,能伤害这么大一只羊? 楚婧一时蒙了,她没有忘记,昨夜那只眼泛绿光的黑山羊,有多么恐怖,力大无穷。 身上开始发热。 那只鬼,似乎走了? 为什么? 许多问题浮现在楚婧的脑海,思索之时,她的双眼忽然凝固。 怎么..... 为什么? 为什么山羊的嘴里,会爬出一条小蛇? ..... “別回去!” 常浩一把拽住了姜忠,神色不定。 不是好心,而是他知道,姜忠没有被选中,没法替死。 反而还有机率,发现楚婧身上的伤口。 “怎么了?” 姜忠歪著头,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地问道。 “后山有鬼。”常浩嘖了一声。 姜忠的眼睛一下睁大,捂住了嘴:“不会吧?” 常浩没搭理他,拽著姜忠就走。 他心乱如麻。 因为,自己身上的青草味,根本没散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姜忠又问道。 “不能去后山.....” “周宅估计也有问题。” 常浩烦躁地思索著,忽然,他面色微动。 姜忠在哪躲了那么久,能不被人发现? 好像说..... 去了郑宅拿手机了? 那边是安全的么? “你把手机拿回来了?” 常浩问道,一边摸了摸胳膊,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 “嗯?” 姜忠很困惑。 “哎!我问你手机是不是拿回来了?!” 常浩阴戾地看向姜忠:“殷紫琴已经说了你去拿手机,別搁这装傻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 姜忠嫵媚地笑了笑,手撩过耳边,不存在的长髮。 ““寿鸡”?” “村子里,没有养鸡的呀?” 第290章 【域·喜宴】肉身囚笼 “醒醒!” 这道声音逐渐在楚婧的耳边放大。 意识慢慢回笼。 楚婧睁开了眼,首先感觉到的,依旧是腹部的疼痛,紧接著她才看见陈极的脸。 上面全是血污..... “你也被常浩阴了?” 楚婧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此时她的记忆才慢慢恢復,原来她在被黑山羊压制之后,便因为失血,陷入了昏迷。 低头一看,腹部已经被用一块灰扑扑的布包上,似乎是从袄上撕下来的布料。 很明显是陈极包扎的。 他之前去哪了? “我没事,那血不是我的。” 陈极擦了擦脸上的汗,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隨即他將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楚婧。 原来,陈极也在羊圈之中。 只是他无法触碰到楚婧和常浩,而这两人也根本看不见他。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被鬼选中的两人,就像之前驴车那回一样,被“隔离”了。 直到四周的青草味逐渐变淡,一切才恢復正常。 而那只黑山羊.....其实正是陈极放出来的! “什么?” 楚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那些咚咚声,不是羊在撞门——” 她的话戛然而止。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羊倌小屋门打开的那一幕。 里面的山羊黑影蜷缩成一团。 之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门是从外拉开的。 “对。” 陈极点点头:“我闻见了带著膻气的血腥味。” 他从门底部的缝隙中,看见了鲜血和黑山羊的蹄子。 也正是陈极发现山羊倒下后的姿势不对,將其往后拖拽,才让楚婧得以呼吸。 “我原来以为是昨晚那只,想把它放出来去牵制鬼,但打开门才看见,这只羊已经离死不远了。” “而且,这一只是公羊。” 陈极解释道,公山羊的体型会更大,角和母羊也有明显不同。 不过,公羊倒在楚婧身上,反而让鬼无法舔舐楚婧的伤口。 说到这,陈极想起了什么事,忽然从兜里掏出两块圆滚滚的东西: “你看这是什么。” 楚婧定睛望去,面色一变:“羊眼珠?” “你从哪搞来的?” 陈极手中的眼珠,瞳孔是竖立的长方形,和第一只黑山羊几乎一样。 那么这应该是这次域里,黑山羊的普遍共性。 但,也有细微的不同。 这两颗瞳孔很黯淡,同时上面还覆著一层灰扑扑的胎膜。 如同人类得了白內障一般。 “我在羊倌小屋里捡到的。” 陈极將胎膜轻柔地擦掉,露出来的眼球,就和第一夜的母山羊没有区別了。 说完这个,陈极又从兜里掏出一条小蛇,黑身青首: “这是“巴蛇”。” 楚婧双目一凝,立刻就认出来,正是从公山羊嘴里爬出来的小蛇..... 居然是姜忠的诡物! 那么姜忠的现状.....可想而知,九成是死了。 但,是怎么死的? “他被羊吃了?”楚婧疑惑地喃喃道,可回头看向一旁的黑山羊时,又觉得不是这样。 如果真是黑山羊吃了姜忠,那这些虐杀的痕跡从哪来的? 姜忠的诡物多半在冷却,就算能用,製造这么多伤口也没有意义啊? 而且根据楚婧这几天的判断...... 姜忠没有那么强。 “我有个猜测。” 陈极的眼神很复杂:“我怀疑,这只黑山羊,就是姜忠。” 楚婧愣住了。 午后才出现。从未见过的新山羊。公的。有姜忠的诡物。 她的脑海里,確实短暂地浮现过这个猜测.....但被自我的保护机制强行忽略。 一股渗入脊髓的寒意,快速布满了楚婧的全身。 她僵硬地扭过头,望著躺在地上的山羊尸体。 双眼被挖,耳朵被戳聋后又活生生割掉,舌头更是被直接拔出。 胸脯、羊腿上好几块肉被剐去,深可见骨。 如果陈极说的是真的。 那么姜忠的灵魂,不仅被困到了山羊里头..... 经歷了极度痛苦的虐杀过程。 看不见、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 他或许闻见了青草味,意识到队友在附近,一步步地靠近..... 以为终於有救了。 但无论是常浩还是楚婧......都对他避之不及。 至死,都没人能听见,这只山羊体內的灵魂,在绝望地尖叫! “被替换后会变为羊。”楚婧喃喃道,这一点,终於在进域的第二天被证实。 “对。” 陈极道:“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这只山羊之前从未出现过,而且姜忠应该不会出村,他怎么接触到的?” 他凝视著手指上那层灰色胎膜,声音越来越低沉: “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因果倒置了。” “不是黑山羊替换人类;而是鬼替换后的人类,才会新生为.....黑山羊。” ...... 常浩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渐渐地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好像..... 姜忠不是人? 不对,那不是姜忠。 他只记得,自己在听见那句“寿鸡”之后,心臟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揪住的窒息感。 哦.....对了。 一直跟著他的那只喘息鬼,也来了。 姜忠还在一旁娇滴滴地笑,粗獷的男声听起来像是刀子划过铁板一样。 刀子..... 刀子从头皮到脚跟。 鬼把常浩的皮肤乾净利落地剥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常浩恍惚地想著,好像自己的骨头在膨胀,新的血肉出现,全身都如同被放在搅拌机里打碎了一样..... 嗯? 自己为什么,没有痛晕过去呢? 常浩的大脑一片混乱。 那阵笑声停止了。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是谁站在他面前? 常浩迟钝地抬起头。 视线很模糊,像被隔了层雾一样,但常浩还是凭著自己脑海里的补充,拼凑出了眼前男人的形象。 单眼皮,寸头,中段歪掉的鼻樑。 三十多岁,脸上带著阴戾和风霜。 喘息声粗重。 这是..... 这是“常浩”。 这是“常浩”,那我是谁? 一切如同慢动作一样,眼前的男人缓缓举起了刀。 寒光在常浩眼里渐渐放大..... 直到,化为一个黑点。 直到,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不见。 无边的疼痛从眼眶里传来,常浩忽然意识到,他的眼珠被挖掉了! “咩!!!” 常浩痛的大叫一声,控制不住地鼻腔一酸,可他根本流不出眼泪,因为泪腺也被刀一同挖去! 而且..... 刚刚是什么声音? 咩? 我变成羊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在这一刻,將常浩的所有理智完全摧毁。 他疯狂地挣扎著,大张著嘴嘶吼! 可只有一声声惨烈的咩叫,响彻坡道。 “好吵。” 他听见“姜忠”说道。 “你的朋友比你听话多了。” 下一秒,他就听不见了。 紧接著,他也叫不出声了。 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嗅觉,和触感。 世界骤然变得无比安静,像是进入真空一般。 常浩明明张著嘴,但却只感到强烈的窒息。 三块软肉,带著温热的鲜血,坠落到他的蹄子上。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傲慢的男孩。 那两颗转动的石质眼珠。 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队友逃出域,男孩意识到自己会被永久困在石像里时...... 是不是和常浩现在,一样的感觉呢? 常浩不知道。 他的大脑很快停止了思考。 只是如魔咒般,在不断地重复几句话: 无论是谁,人还是鬼,求求你....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第291章 【域·喜宴】蜈蚣 沙漏流逝。 殷紫琴瞥向不远处的吴弓,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吴弓..... 是不是有些,太鬆弛了? 此刻懒洋洋地倚靠在围栏上,似乎在假寐。 吴弓態度上的变化,其实很细微,但殷紫琴还是立刻就注意到了不同。 好像是.....从午休结束之后没多久开始的? 殷紫琴算不上了解吴弓。 但她在上次域里亲身体验过,此人心思极重,往往表面还在和人笑呵呵地打交道,下一秒就能把人坑死。 即使她和吴弓在进域前便有交易,殷紫琴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自己就不会被吴弓所利用。 这一回,又是谁被吴弓阴了? 她低垂下头,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想了想,她状似无意地在走廊上踱步,却在杜听风原来位置下的盆里..... 藏了张纸条。 【姜忠多半出事了】 【我回郑宅看看】 【小心吴弓】 ..... 片刻之后。 殷紫琴从后墙翻走了,悄咪咪地溜到了郑宅。 她身形轻巧,走路几乎无声,侦查能力一向是一流的,也正因如此,才能在昨天砍木头的时候,给大家搜来关键情报。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宅子里如同坟墓一般寂静。 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湿漉漉的。 东厢房的门没锁。 那么之前之所以会落锁,其实防的不是別人,而是防止入域者们出去! 殷紫琴瞭然。 屋里还是很臭。 殷紫琴坐在地上思索,牛粪味为何久久不散? 窗户也开了半扇,足够空气流通,可牛粪味却好像赖在厢房里了一样,怎么都抹除不了。 吴弓甚至都不在这里。 那么..... 殷紫琴目光微闪,唯一的可能就是,臭味的来源本就在房间里头,而且是外间! 她悄悄打开內外的隔门,果不其然,吴弓所在的內间都没窗户,反而没外间那么臭。 环顾一圈外间的布局。 北侧一张炕,南侧帘子外头,靠近窗户的地上放著一层薄被,那是殷紫琴的地铺。 在瓶、墙上的画、以及各处隱秘的角落,殷紫琴发现了涂抹牛粪的痕跡。 这是臭味来源。 那么烂草味呢? 姜忠说闻见了烂草味,但殷紫琴在屋里时却闻不见。 那么味道来源必然和姜忠睡的炕有关。 思索片刻,殷紫琴翻身上了炕,仔细地检查著铺盖。 直到她拎起布枕抖了抖,殷紫琴才隱约闻见,似乎確实有一股腐烂的杂草味道! 而且..... 布枕的枕面上,有几处难以发觉的污渍,像是从內向外渗出来的。 殷紫琴大概明白了。 她一翻枕面,果然在枕头的背面发现了重新缝线的痕跡,手法很粗糙。 殷紫琴將线一把扯开! 里面顿时漏出了秸秆和,殷紫琴用手一掏,果不其然! 在枕芯的最上层.... 是一大团被碾烂的草糊。 混在秸秆里,很难被发现。 “吴弓!”殷紫琴一身冷汗,哪怕她对此人已有所了解,也没想到对方会阴狠到如此地步! 只要將足量的草塞进枕头里,姜忠睡觉时,头必然会不自觉地在枕头上转动。 不用多久,头颅本身的重量,就会在转动过程中將草碾烂,汁水渗出枕面,浸透姜忠的头髮! 而牛粪味还能掩盖这个味道。 瞬间,种种细节浮现在她的脑海......谭向松也是被吴弓害死的! 他往谭向松身上藏了烂草! 下暴雨时大家都很慌乱,而吴弓,曾在那时推了谭向松的后背一把,更是在之后大家检查尸体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扯了扯喜椅上的皮! 確认后背被黏在喜椅上,他才离开了。 也正是因为烂草被椅背所遮掩,所以大家才没发现吴弓的阴谋。 殷紫琴又翻了翻柜子,发现针线盒被人打开过,夹层里藏了一包牛粪。 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线索: 吴弓,才是被鬼最开始选中的人! 他真的是被楚婧绊倒的吗? 还是自己故意摔到牛粪坑里,来掩盖鲜草味? 答案不言而喻。 殷紫琴甚至认为,吴弓在確认自己被选中之后,便从依兰被掳走的事中,猜出了自己身上即將会出现青草的味道。 为了躲避被鬼发现,先是转嫁风险给谭向松;但鬼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被愚弄的暴怒之下,將谭向松虐杀致死。 还有姜忠。 很有可能是怕鬼找上门;又或许是怕其他人发现,吴弓才刻意挑起姜忠的怒火,使自己被单独赶到屋子里睡,理所应当。 昨天大家在厨房待的时候,吴弓一直没出现。 应该就是那会儿回的郑宅。 后来撑著油纸伞来了,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身上新涂的牛粪,被暴雨冲走吧? 殷紫琴无声地冷笑,已经明白吴弓的所有伎俩。 她越来越感觉,吴弓允诺过的最后一尊『陶俑』,或许不会这么轻易交给自己。 收回思绪,殷紫琴將一切復原,躲在窗边窥视。 依旧没看见人。 姜忠现况到底怎样? 殷紫琴认为姜忠多半已经死了。 吴弓状態的莫名改变,很有可能是他的计谋已经成功,第一只鬼害了姜忠后,吴弓发现自己身上的青草味消失了。 望了望桌子上,姜忠中午吃剩下的半拉大饼,殷紫琴复杂地嘆了口气。 域已经过去了1/2,郑家二老依旧没出现。 手机有一半的概率还在原处。 她要去找找手机。 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捡到姜忠留下的诡物...... 第292章 (两章合併4000字)【域·喜宴】阿剪的遗言 小小的瓦房里。 杜听风沉默地望著蜷缩在地的阿剪。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细密的灰色绒毛,正在阿剪的脖子上蔓延。 杜听风的视线挪向木桌,那上面放著一盘生肉,肉质新鲜。 筷子上还残留著肉渣。 阿剪恍然地呢喃道:“不要吃。” “......我知道。” “不要吃。” “好。” “不要吃那盘肉。” “.....” 杜听风不再回应,双目低垂,眼里露出一丝悲悯。 两行热泪,顺著阿剪的脸颊滑落,直到打湿脖子上的灰色羊毛。 长久的沉默之后。 他似乎才回过神来,举起自己的蹄子,指了指桌上的肉: “我偷的。” 杜听风一怔。 阿剪机械地说道:“从后山回来的路上,姜师傅吩咐我把肉收到地窖里。” 姜师傅.....杜听风忽然后背一寒,姜忠好端端地给阿剪送肉乾什么? 但眼下最为奇怪的问题是: “你为什么要偷羊肉吃?” 杜听风难以置信,他很清楚,阿剪早就知道吃了羊肉会变羊! “不是今天,就是后天。”阿剪淡淡地说:“有区別么?” 后天是正月十六.....喜宴当日。 杜听风明白了。 所以,即使没被鬼替换,也会在喜宴当天被逼吃下羊肉,变为鬼的补品:“灰山羊”。 阿剪自己也清楚,这几天还留著他的命,只不过是为了让三宅的主人不用亲自出面。 “我乾的都是什么活?”阿剪喃喃道:“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別呢?” “他们杀了人,不也是我递的刀么?” 他在说,自己被三宅的人驱使,带著入域者们砍木头做木工的事。 “你也没有选择。” 杜听风轻声说,忽然想起昨天阿剪看见谭向松的尸体后,面色有多么苍白。 阿剪的嘴角轻轻上扬:“现在我有了。” 自说自话一般,又很快转了话题:“你之前问我.....我有没有定过亲。” “我们都没了爹娘,向谁提亲?” “又哪来的聘礼呢?” “不过是相依取暖,一只手帕、一对儿素银耳环、一句简单的许诺罢了。” “我答应过她,我马上就攒够钱了,到时候求了他家的老爷太太,把她的卖身契赎回来.....” “赎回来后,我就带著她远走高飞,她说过,一直想看看元宵节时,城里的灯有多漂亮。” “她听完后.....很欢喜。” 阿剪的语气,飘忽到像是在做梦。 “可是,可是后来,她说老爷太太看她的眼神,让她很害怕......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她带我去郑宅,让我帮她宰掉一只黑山羊。” “哪一天?”杜听风敏锐地捕捉到了“黑山羊”这个词。 阿剪呢喃道:“正月十二。” 也就是入域者们来的前一天.....杜听风的瞳孔骤然一缩,忽然意识到—— “我们那天早上吃的肉.....是黑山羊肉?” 阿剪麻木地点了点头。 “我杀的。” 他的喉咙在不断抽搐,脸上全是汗水,嘴唇都被咬破,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灰扑扑的山羊毛,已经覆盖了他2/3的身体。 阿剪的眼睛忽然瞪大,死死盯著杜听风,眼白里全是血丝: “帮我个忙!” “把我.....把我的头割了,带出去!” “和床下那颗一起,葬在后山上——求你了!” 杜听风愣了半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为恐怖的猜测,仅仅只是设想,就让他发自內心的无法接受。 他僵硬地在床边跪下,从床底掏出了一个红木盒子。 鸳鸯戏水,雕工栩栩如生。 这是阿剪自己打的盒子。 被压抑住的痛哼声从阿剪嘴里溢出,像是意识再度模糊,他断断续续地呢喃道: “不要吃肉......” “不要吃那盘肉。” “不要吃她的肉!!” 忽然,阿剪猛地抻著脖子,眼睛骤然瞪大,声嘶力竭地喊道! 与此同时,杜听风的呼吸一下停滯。 他凝望著盒子里的那颗山羊头颅。 毛髮似乎被清洗梳理过,黑到发亮,如同女孩黝黑的长髮。 空洞眼眶里,两颗晶莹剔透的玉石,代替了原本的眼珠。 没割乾净的耳朵根上,一道黯淡的光辉闪过。 是一只小小的素银耳圈。 屋里什么声音都没了。 杜听风缓缓地转过头,他失神的瞳孔里,映射出地上的灰山羊。 山羊用蹄子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哭泣般,轻轻地叫道: “咩。” ....... 殷紫琴贴著墙根,悄无声息地潜行著。 宅子安静得如同一块坟墓。 小燕呢? 殷紫琴环顾四周,依旧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郑家如同鬼宅一般! 或许去服侍郑老太太和郑老爷了。 她思索著,忽然动了动鼻子。 此处已经靠近正室侧方的道,一股血腥味若有若无地传来。 殷紫琴的脚步放的越发轻了..... 很快,她在一片丛前停下。 这是昨天她帮助姜忠躲藏的地方,头顶上就是屋檐。 枯黄的叶片上,点点暗渍,格外突兀.....那是血! 姜忠是在这被杀的? 殷紫琴面色微动,小心地在附近搜寻了一圈,捡到了姜忠的手机! 上面也有溅射上去的血跡。 心里越来越警惕,她没有立刻去找诡物,而是將自己藏在另一处草丛中,才打开手机检查。 手机只剩下一格电! 留给殷紫琴的时间极为短暂,她二话不说,立刻点开相册,开始快速地翻动著视频帧。 视频开始录製的半个小时后,屋里的蜡烛被点亮,小燕进了屋,似乎是在打扫卫生。 殷紫琴快速省略掉这一段。 四十分钟之后。 小燕直直地走向红木大床,拿著水盆,又將床上的纱帘挽起。 里面果然躺著两个人! 小燕开始给两个老人擦脸。 殷紫琴的眼睛骤然眯起,將视频暂停,不断放大—— 忽然怔住了。 怎么.....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眼睛几乎要贴在屏幕上,床上的两个老人,早就死了! 光裸著身体,躺在床上。 准確来说,都只剩下了一张皮,上面全是尸斑! 殷紫琴无比確认这两人身上青紫色的痕跡就是尸斑,因为即使被擦拭过,这些痕跡也没有消失。 尤其是在被小燕翻身的时候,殷紫琴清晰地看见,这两人的身体薄的和张纸一样,轻飘飘地就被翻了过去! -----【补】---- 画皮? 纸人? 不知为何...... 这些猜测只是在殷紫琴的脑海里浮现出短短一瞬间。 就转换成了童年时的一场梦魘。 她小时候是留守儿童,十二岁之前,都是在农村老家生活。 每天夜里,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床底下不断响起窸窣声,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摩擦墙皮! 又像是用手指摩擦砂纸。 .....沙沙..... 殷紫琴很害怕,可是家里除了她,只有腿脚残疾的奶奶。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只能在每个午夜梦回,恐惧地躲在被窝里,忍受著那永不停歇的沙沙声。 后来,声音消失了。 殷紫琴也长大了些。 她终於敢提起胆子,在一个大白天,偷偷往床底下瞅一眼。 是只蛇! 殷紫琴脊背发寒,这只蛇不知何时钻进了屋子,无数个日夜,一直盘踞在她的床底! 不过.....好像已经死了。 一动不动,浑身散发著冰冷的死气,殷紫琴试著拿扫把戳了戳,蛇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鬆了口气。 后来,她渐渐长大。 她的胆子也变大了,习惯在每个午夜,伴著细密的风声入睡,有时微风会轻轻撞著窗户,又或是撩动她的床单..... 后来,她选择將这件事忘记。 直到..... 那一天。 奶奶去世了。 爸妈要把殷紫琴接回城里,在清扫老屋的时候,爸爸把床挪开,看见了那只蛇。 殷紫琴永远也忘不了,爸爸戳动蛇时,那条灰扑扑、似乎已经风乾的尸体一下就被翻面,发出脆响。 爸爸说: “你床底下,怎么有条蛇褪下的皮?” 原来......蛇会蜕皮啊。 所以....她长大后,每夜听见的黏腻细微声响,真的是风声吗? 话说回来,关著窗的时候,床单又怎么会被风吹动呢? 殷紫琴的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抽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握著手机的手,居然一直在颤抖。 重重出了一口气,殷紫琴的第六感告诉她,视频里那两张人皮,和她床底下的蛇皮没有区別。 假设真是如此。 那么新生出的蛇,不对,新生出的郑老太太和郑老爷,现在在哪里? 是不是也在这个村子的某个角落..... 阴暗地窥伺著? 殷紫琴滑动著视频帧,大脑飞速运转。 对了。 入域第一天早上,阿布曾经提起过,在前一天郑老太太还吩咐杀羊了。 不过这是由小燕转述的,也是小燕,送来了羊肉。 假设小燕没说谎,那么郑老太太那天还活著? 殷紫琴不太確定,感觉郑老太太皮上的尸斑,不像仅有一天就长出的样子。 她看著视频里小燕离开了,便再度放大屏幕,仔细观察。 嗯? 这一回,没有小燕的遮挡,殷紫琴发现了一处异常。 郑老太太比郑老爷老得多! 皮肤都皱巴了,脸上全是老年斑;而郑老爷看上去其实才四十出头! 他们是母子关係? 殷紫琴不禁一愣,也是,她毕竟是现代人,下意识就被村民们的称呼所迷惑。 就算是母子关係,四十岁上下,也可以被称为“老爷”了。 那么郑家关係其实是这样的: 奶奶:郑老太太 儿子:郑老爷 孙子:郑少爷 殷紫琴隱隱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但又没有头绪。 將这件事记下,视频也即將结束。 手机明显卡顿。 马上就要自动关机。 正欲关上手机,殷紫琴忽然一愣。 她从视频下方看见,最后一段的帧屏是黑的。 什么东西挡住了镜头吗? 但手机是在瓦片下卡著,在天板上啊? 殷紫琴有些迟疑,还是拖动著进度条,发现那是视频结束前的五秒。 倒数五秒。 五:没有任何预兆,视频骤然变黑,但边角处还是溢出了一丝光线。 四:恢復了正常。 三:镜头变红。 殷紫琴暂停。 放大。 姜忠的手机性能不错,放大很多倍之后,殷紫琴窥见了一丝细节。 红色画面中有些颗粒,而且画质瞬间模糊。 亮度调高,殷紫琴凝视著屏幕,她怎么感觉...... 这怎么像人的舌头呢? 难道有人舔了一下镜头吗? 手机可是隔著瓦片,放在天板之上啊! 除非,有人像蛇、或是蜘蛛一般能爬上墙,四肢悬掛在房顶上爬行,才能接触到手机。 而且出於什么目的,舔的手机呢? 殷紫琴的大脑自动给了她一个解释。 或许..... 舔舐手机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么倒数第五秒的黑屏,是用手指接触? 之后才舔舐。 殷紫琴忽然心里一凉,发现手机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守株待兔,在这杀害了姜忠! 到底是谁? 她的手不自觉地一松,视频继续播放出最后两秒—— 一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可能就0.1秒,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肉眼很难看见。 但手机因为完全没电,卡在了这个画面—— 是一张脸。 比纸还白,覆盖了整个画面,让殷紫琴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臟瞬间猝停了一秒! 那是..... 小燕! 双眉倒竖,表情极度狰狞,和白天接应他们的那个女孩,截然不同! 眼睛瞪大到几乎要裂开,就像在隔著屏幕,和殷紫琴对视! 殷紫琴的胳膊上瞬间爆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立刻按住关屏键,但手机却毫无反应,卡死在那张惨白色的脸上! 而就在同一刻。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从殷紫琴的背后伸出,摸了摸屏幕。 殷紫琴全身瞬间僵硬。 时间似乎静止,她的双眼控制不住地跟隨著手指,凝固在手机上—— 手机黑屏了。 屏幕中,反射的不只是殷紫琴。 她无法控制地视线上移,看到漆黑的屏幕中,自己的背后...... 露出小燕面无表情的脸。 第293章 【域·喜宴】成为灰羊的条件 【上一章今早补了2000字,没看的可以回去看一下】 这张脸给殷紫琴带来的恐惧衝击,不亚於她当年听见爸爸说的那句“蛇蜕皮”。 因为她已经知道,小燕是鬼! 但问题是,小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背后的?! 又窥视了多久? 下意识间,她就要伸手掏兜,但却生生停住了自己的手。 不.....只有一次使用机会。 这次真的需要么? 一咬牙,殷紫琴居然直接转过了身,直直地正视著身后的小燕! “怎么了?” 殷紫琴反客为主地问道。 如此近的距离,殷紫琴能很清晰地看见,小燕原本总是带著笑意的眸子,现在只剩下阴冷。 虽然不如视频里那么狰狞,但也带著浓浓的猜疑。 “这是什么?”小燕指了指手机。 殷紫琴大脑飞速运转;首先小燕是古代人,根本不能理解“手机”的概念,而且,她也绝对不能让小燕知道,手机能“记录下”之前屋里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上面会有我的脸?” 小燕靠的越来越近了,眼睛死死盯著殷紫琴,似乎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异常。 这句话一出口,殷紫琴立刻判断出,小燕有八成概率没看见之前的画面。 也就是说,小燕是在手机卡死、出现白脸之后才看见的。 “镜子而已。”殷紫琴扬了扬眉:“我的镜子不是借给姜忠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 小燕没有说话,探究地盯著她。 殷紫琴將手机懟到小燕面前,黑色的屏幕上,还算清晰地反照出对方的脸。 “刚刚,我的脸是彩色的。” 小燕冷冰冰地说道。 殷紫琴自然地回了一句:“光线问题吧?” 这个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殷紫琴心里非常清楚......但她不需要真的让小燕相信,她只是在赌,赌相信与否,小燕都不会让她死! 两人就这么蹲在地上对视著。 小燕忽然一把夺走手机,手指上下点动,又学著殷紫琴按侧面的按钮,但手机早已完全没电,此刻如同板砖一般。 黑洞洞的屏幕上,只反射著小燕严肃的脸。 她手指一松,手机便重重地掉到了地上,顿时被磕出了长长的裂痕。 “抱歉。”小燕望著那道裂痕,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把你的镜子摔坏了。” 殷紫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站了起来。 她发自內心的无所谓,毕竟已经获得了所有需要的信息,而且这也不是她的手机。 “你来这里做什么?”小燕又问道:“这个点,你不应该还在周宅么?” 这个点。 她果然知道加固木门的事。 这一问题殷紫琴早已想好回应,特意將阿剪的吩咐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又道: “快到时间了,我就来这先等著。” 小燕微微点了点头:“你先回去。” “沙漏快漏完了再来。” 说罢,她的耳朵一动,朝著大门的方向看去。 脚步声传来,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是杜听风! 面色不太好看,但在看见小燕之后,脸上立刻掛起了笑容。 殷紫琴双眼微闪,知道杜听风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留的纸条,特意来接应自己,那么...... 杜听风,应该也发现了小燕的真实身份? 殷紫琴的心中不禁浮现一丝感激。 如果换做她同一屋的人,无论是姜忠还是吴弓,都绝对不会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来接应她。 稍作寒暄之后杜听风领著她离开了郑宅。 两人假装閒聊了一会儿,確定没人跟隨,才开始互通情报。 “我没找到姜忠的诡物。”殷紫琴道:“不过拿到了他留在瓦片下的手机。” 隨即,殷紫琴將事態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包括郑老太太和郑老爷的异变,她关於“蜕皮”的猜测,以及她被小燕发现后的紧张谈话。 “我知道我的回答是在胡扯;我也知道她知道我的回答是在胡扯。”殷紫琴像绕口令一样道。 “不过是找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来应付而已。” 杜听风並没有感到奇怪。 “嗯。她肯定不会杀你。”杜听风很简单地道:“三扇门要同时加固,要想修成,少一个人都不行。” 周宅那边,刚刚好安排的就是三人,一个也没多。 殷紫琴点了点头,擦了把汗。 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她正是因为想到了修门的事,才敢这么大胆地去赌。 还好结局是好的。 又说起吴弓的事。 根据纸条,杜听风猜出了姜忠的死或许和吴弓有关,但他確实没想到谭向松也是被吴弓害死的! “枕头藏草.....这人真是有够阴毒的。” 杜听风凝重地说道。 这不仅仅是自相残杀的事。 “烂草味”这个假线索,更是干扰了所有入域者的思绪,甚至可以说拖慢了整个任务的进程! 如果不是殷紫琴大胆地去找手机,还有杜听风跟著阿剪,他们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態。 两人逐渐靠近周宅大门,杜听风停下了脚步,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几秒,才开始讲阿剪的故事。 杜听风的语气里带著淡淡的悲伤。 两个无父无母,身份低微的苦命鸳鸯。 一个被替换,一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最终选择了殉情。 就连殷紫琴,也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我按照他的遗言,已经把头和小燕的羊头一起藏到了常浩屋里。” 杜听风道,他准备明天,也就是放灯的正月十五,砍树时再將这两人一同下葬。 “阿剪给了我们几个关键信息。” 杜听风竖起手指: “一,人被替换后,原体会变为黑山羊。” 杜听风还不知道后山的陈极和楚婧也知晓了这一点,他是从银耳环和阿剪的话中推断出的。 “二,替换小燕的人,大概率是郑家二老中的一位......准確来说,是他们身体中的鬼。” 杜听风认为,郑家二老只是鬼替换的第一具身体,后来找到了新的目標,才会“蜕皮”。 “三。” “我们入域第一天的早餐,以及阿布吃的羊肉,都是小燕的肉。” “小燕是黑山羊。” “也就是说,吃了黑山羊的肉,一个普通人,才会异化为人首羊身的灰羊。” 第294章 【域·喜宴】同时开始 起初杜听风直接怀疑的是,三宅人本身就是鬼。 但鬼怎么会变老,又怎么会生孩子? 而且根据殷紫琴第一天打探的消息,村民们没有察觉过任何异常,郑宅和周宅,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大户。 让杜听风直接推断的重要因素,就是“鬼”的形態。 他们最初是“无形”的。 第一天出现的长髮鬼;第二天出现的喘息鬼,都是这样。 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过去,也出现了“无形鬼”,鹊占鹊巢,將三宅的第一波人替换。 同时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否则他们根本没必要去蜕皮,很有可能一旦替换成人类,他们的外皮依旧会隨著时间衰老,身体机能下降,才选择第二波对象。 也就是小燕.....李凤秀也很可能属於第二波。 灰山羊有可能就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 杜听风也是在想起陈极说的,哪怕是源尸也会因为內在或外在原因,有枯竭的一天,並不是完全无敌的,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事態渐渐清晰。 那么他们的主要敌人其实还是鬼。 三宅,根本只是鬼披了个皮而已。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当年的第一波鬼,到底有几只。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杜听风和殷紫琴蹲在迴廊下,那张留下的纸条早被销毁,吴弓正打著盹。 沙漏不超过十分钟便会流完。 “就像你之前应付小燕一样。”杜听风道:“做个面子工程就行了。” 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地上的工具。 “没必要加固的那么结实。” 已知黑母山羊和鬼也是仇敌。 入域者和鬼也是仇敌。 真要帮鬼加固门,那就是自找死路,將他们自己困在宅子里了。 事到如今,陈极昨晚大胆的想法反而成了事实,可以藉助黑母山羊和三家的敌对谋求生路。 “走。” 又等了一分钟,杜听风不再犹豫,將吴弓叫醒。 吴弓骤然睁开眼,但里面没有困意和迷糊,反而清醒无比。 杜听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直接推著车走了。 殷紫琴是郑宅。 吴弓不用动,留在周宅即可。 而杜听风负责李宅。 他们每人各持著一个沙漏,走到李宅的大门前,杜听风望著紧闭的硃砂门,忽然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又要下雷暴雨了。 轰隆隆—— 沙漏完全流逝完的同一秒,惊雷响起。 杜听风没有动手。 他在试探,如果自己不按规矩办事,会怎么样。 几秒钟之后。 望著沙漏下部的沙子缓缓流动,杜听风聆听著自己越来越缓慢的心跳,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低下身,將槐木板倚靠在门上。 心臟流速,不再和沙子的流速同频,渐渐恢復正常。 “得拿捏好尺度.....” 凝视著一旁的铁钉。 杜听风不再犹豫,粗粗地打了个比常规尺寸稍大一点的洞眼。 ...... 后山脚,羊圈外的空地上。 和昨日午后一样,濛濛细雨,天色灰暗。 陈极低垂著头,微微皱眉。 常浩確实已经死了。 死法和姜忠一模一样。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躲在侧面安装围栏的时候,亲眼看见“姜忠”扭著腰走了过来,往羊圈里扔进一只死黑山羊。 隔著水雾,两人都看见,道路的尽头有一道人影正在等著“姜忠”,根据身高来看,那正是“常浩”。 不过这两人的行为举止都和原主有很大区別。 常浩亦是被割耳、挖眼、拔舌;不过身上除了割喉伤,倒是没有別的伤口。 而其他人.... 陈极已经通过烂草和新鲜草的不同,判断出谭向松是被人为害死。 嫁祸者最大可能就是吴弓。 两个原因,一是牛粪味一直不消散,不符合常理;还有当初驴车女鬼选人时,只有陈极和吴弓被摸了脸。 而且吴弓已经有故意隱瞒线索的前科。 “姜忠”没搭理他们,送完羊就走了。 两人检查尸体之后,都面色沉凝,良久不语。 “一共就九个人。”楚婧面色恍惚,“一个失踪,一个死亡,还有两个.....变成羊。” “鬼在害人,人也在自相残杀。” 而此次域也仅仅才过了一半的时间,这还是不算“喜宴”当天。 “难道我们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楚婧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一点,这只是中等难度的域,怎么可能会如此困难? 陈极也认为不对劲。 他进过沱沱山,那才是第九次域的难度,虽险,也有生路。 但喜宴这场域,与其描述为“难”,不如说更像是“混乱”。 太多不同的身份了! 首先是人吃了羊肉后,会变为“灰山羊”,对鬼有好处。 然后,砍槐树会出现新的鬼。 但在鬼的威慑下,入域者们又不得不砍树。 还有就是“黑山羊”,是由被鬼替代后的人转换而来的,但每晚来找他们的那只母羊,却早在眾人入域前就已出现! 它原本的身份是谁? 根据行为举止,最大的可能性是以下两人: 郑老太太(至今未见),李凤秀(已被替换)。 还有就是,那只替换母羊的鬼,来源又在哪。 “等我们回宅子后,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新的线索吧。” 望著后山上黑压压的密林,陈极若有所思。 明天去后山砍木头的时候,必须想办法接触到疯子。 他对於这个人的身份已有猜测,因为离喜宴只剩下一天,但还有个主角,却一直没出现..... 还有依兰,现在应该也和疯子与山羊在一起,她绝对没死。 扩建的围栏已经被安好。 地上躺著两个新的羊圈门,一个在內,一个在外。 轰隆隆——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也就在同一时刻,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流失殆尽! “动手,按我说的做!” 陈极立刻对著楚婧说道。 第295章 【域·喜宴】第二天结束 不同於其他几人的心照不宣,周宅这边,吴弓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与其冒上被发现的风险,不如直接按图纸,將门加固即可。 这样反而更省力。 比著木门的框架,吴弓眯起眼睛,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计谋用不了太久,自己身上的青草味已经消失,这证明驴车上那只长发鬼已经替换了姜忠。 手机里的內容对於吴弓来说无关紧要。 他从没想过要去真的探究这次域的背景.....毕竟,域已经明示了,就是要存活过喜宴! 让別人替死又怎么了?又不是进了同一场域,就默认自动合作。 “谭向松之所以会死.....还是因为第一只鬼,闻到了我身上的青草味,才產生怀疑。” 吴弓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第一次的嫁祸,还是不太谨慎,幸好他还留了后手。 去指示姜忠拿手机,根本原因也不是为了获得线索,而是让姜忠单独暴露在鬼的视线之中! 吴弓继续做活。 忽然,他的耳朵轻轻一动,“嗯?” 一道只有吴弓能听见的声音,从他藏在衣服里的吊坠上传来。 他环顾四周,確认四下无人,才把吊坠掏出。 那上面掛著一个小小的陶俑。 陶俑身著古代服装,双眼被一块布蒙著,嘴巴一开一合: 【刮门。】 吴弓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波动,进域这么久,“陶俑”终於指出了第一条线索! 他立刻按照指示,拿起銼刀在原本的朱门上刮掉一层朱漆。 一阵木头的腐朽味扑鼻而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朱漆里面的木板暴露在空气中,內部是无数被蛀空的洞眼,不出半个月,就会彻底无法再使用。 “原来的门也是槐木所造,从哪来的?” 他无声地喃喃道。 全神贯注地盯著陶俑,很快,这尊蒙眼小像回答了他的问题: 【后山。】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吴弓的意料,因为他们砍的槐树也在后山山脚。 不过,这道门修了那么久,用的应该不是他们砍的木头吧? 吴弓依然有些困惑。 这场域里,只有他和殷紫琴知晓,“陶俑”的作用是什么。 因为这是他们上个域里,一名队友遗留下的诡物! 不,准確来说,“陶俑”应该也不属於那名入域者.....吴弓想到那人提及“陶俑”时躲闪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已经有所猜测。 这尊殷紫琴做梦都想要的诡物,名为:【先知】。 不像其他诡物,【先知】拿到手没有指示。 吴弓只知道,这尊诡物惜字如金,无法主动使用。 但每一次说话,都是线索,会增加“进度”,直到进度到一个阶段,就会放出一条和通关相连的指令! 忽然,吴弓的眼睛骤然一亮,死死盯著手里的陶俑! 陶俑抬起了手,这多余的动作,证明已经到了第一个阶段。 指著一个方向。 那就是生路的重要线索。 之后,“陶俑”便不再动弹。 吴弓微微一笑,已经做好打算,將陶俑再度藏好。 哼著小调,他继续做著活,但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天边。 后山的虚影在雨雾中若隱若现。 山脚下。 楚婧隔著雨,回望著村子的方向。 她和陈极这边已经安好新的门。 几乎是同时完工。 两人试著推了推,纹丝不动,绝对能应付检查。 “看不出来。” 陈极说道:“我从底部打的洞。” 两人凝望著眼前新的羊圈门,表面坚固完好,但內部实则已经被掏空。 开门的铰链也被动了手脚。 今天的木活已经做完,楚婧又开始忙活,检查常浩和姜忠的山羊尸体。 但並未找到其他的诡物。 陈极认为,就算有,也被拿走了;【巴蛇】是因为本就是活物,所以才自行潜逃进了姜忠的嘴里。 不过最后到了陈极的手中。 这只蛇被放到了单独的一个兜里。 因为,早在半小时前,钢笔就已经摇摆著它镶金雕的新笔身,郑重声明: 【拿远点】 【別靠近我】 【脏死了】 陈极尊重钢笔的意愿,將巴蛇和小猴放在一起,毕竟都是动物。 没过多久。 啪嘰一声。 还是楚婧提醒陈极,巴蛇摔在地上了。 回头望去,只见到巴蛇在地面上艰难地蠕动著,蛇身中段凹陷,像被什么东西掐过一样..... 最终巴蛇被单独归置。 陈极感觉自己就像哆啦a梦一样,什么东西都从兜里往外掏,不准备个多点兜的工装裤不行了。 收回思绪,陈极一人坐在地上,等待阿剪的到来..... 钢笔在他手里陪伴。 这一次域,陈极自始至终没有动用过任何诡物,尤其是钢笔,因为还没到不得不用的时刻。 【好无聊】 【没有参与感】 “休息一段时间不好么?”陈极轻声说道。 经歷过这么长时间的没有钢笔,他的心態已经有所改变,钢笔如今对陈极来说,更多是陪伴,以及心理上的一份依仗。 他知道,至少有钢笔在的话,一切都不是不可逆的。 【o】 【那我睡了】 【有事喊我】 说罢,钢笔便自己钻到了兜里,不再动弹。 陈极笑了笑,继续眺望著进村的道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极看看手錶,皱了皱眉:“楚婧,离我们来这里已经过了五个小时了。” 但是阿剪仍未出现。 “他出事了?”楚婧也意识到不对劲,心中隱隱不安。 两人准备再等二十分钟。 还没人来的话,就自己回去。 但刚商討完,两人的面色就忽然一变,直直朝著那条路看去! 一道身影在雨雾中若隱若现。 没有朝著他们这边走来。 大概一米五几,那就绝不是阿剪,常浩或者姜忠中的任何一位! 陈极的大脑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立刻朝著那道身影跑去,楚婧紧隨其后! 那人像是被惊嚇的兔子一般,一下便窜走了,左拐右拐,但最终的目的地,似乎是后山上的丛林! “依兰!” 陈极大喝一声:“別怕,我们是队友!” 第296章 【域·喜宴】孙子娶祖母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雷声之中。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猛地劈在后山的树丛之上,顿时火星四溅! 那道身影趁著这个机会,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这道雷之后,雨骤然变大,劈头盖脸地將陈极的身上浇透。 他停在那棵被劈倒的树之前,若有所思。 “那是依兰?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理我们?”楚婧百思不得其解! “她可能已经知道人会被替换,无法判断眼前的我们是人是鬼。” 陈极简短地解释了一下。 一瞬间他的心里扬起一股衝动,现在没人来接他们,乾脆直接和依兰一样,躲在后山里得了。 而且黑母羊也在后山。 但转念一想,杜听风还在村里。 如果他和楚婧就这样潜逃了,那杜听风怎么办? 这股衝动立刻被打消,陈极顿了顿,转身对著楚婧道:“走,我们自己回去。” 他已经隱隱感觉到,阿剪出事了。 片刻之后。 两人冒著雨回了村。 和杜听风以及殷紫琴接应上。 坐在已经没有主人的周宅厢房里,陈极面色严峻,不只是因为知晓了阿剪已死、小燕被换、郑家二老蜕皮的事..... 更是因为,殷紫琴咬牙切齿地告诉他: “吴弓,不见了!” 她气的手都在颤抖,吴弓忽然消失,证明他已经从『先知陶俑』处获得了指示,但却没有告知任何队友。 多半是觉得,人数越多,就越容易惊动三宅的人。 那么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的只有四个人。 殷紫琴自己一人住在郑宅。 而且她已经確认,吴弓不会再应诺了。 而殷紫琴付出的代价:一个b级诡物,一次陪同进域,以及下一个获得的诡物必须交给吴弓..... 重重出了一口气,殷紫琴握紧拳头,让自己的情绪快速抽离。 她决定先专注於眼前的事。 “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找线索会更加困难。”陈极说道。 而且..... 陈极想了想,还是说出口: “我认为今夜黑山羊不会带走任何人。”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从一开始,这次域就给了我们生路。” 这句话一说出来,剩下几人瞬间愣住了。 杜听风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有些复杂,有些惋惜。 “那姜忠.....就是自己把自己的生路给断了?” 陈极点点头。 他也是在见到依兰后,才彻底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已知母山羊是人类变为的。 母山羊只会掳走身上有青草味的人。 而人类被鬼选中之后,身上才会出现青草味。 依兰被掳走后活的好好的。 那么..... “母山羊每夜的出现,实则是在救我们。” 陈极总结道:“她的原身,多半就是李凤秀本体。” 这是因为,黑山羊和疯子,之前的两次叫丧都是在李家;而且郑老太太的皮还在,不可能变为羊。 小燕的羊身已经被做成肉吃。 那就只剩下李凤秀本体了。 “那么.....李凤秀现在的身体里,应该是替换了郑老太太那只鬼!” 殷紫琴恍然大悟,终於找到了自己疏忽的那一点! 证据就是古怪偈里的那句话! “古古怪,怪怪古......” “孙子娶祖母!” 一开局,就告知了他们,村里有大婚。 郑家少爷娶李凤秀。 “对。”陈极说道,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理清如今的关係: 【第一波鬼:】 1-替换郑老太太,后衰败-替换李凤秀 2-替换郑老爷,后衰败-替换小燕 3-暂时未知,周老爷? “由於第一夜,依兰就已经出现青草味,且根本没离开过周宅,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被【周老爷体內的鬼】所选中。” 陈极解释道,继续写: 【第二波鬼,砍倒三棵槐树后出现:】 1-选中吴弓,害死谭向松,替换姜忠 2-替换常浩 “第2波的第三只还没有出现。”陈极道。 这次,三槐村的规则终於被搞清楚。 “还有一件事。” 殷紫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凝重:“我们对三宅人的利用价值,最多、最多维持到明天中午。” “一旦第三只鬼选中目標,剩下的人將成为弃子,命运就是被做成灰羊肉!” 阿剪也早就意识到这样的命运,才会选择自己了断。 而楚婧则想的更为阴暗。 她直截了当地道:“这次域根本没明確地说过,让我们“参加喜宴”。” “我们本来觉得,最难的一天应该是喜宴当日,但其实从正月十五正午之后开始,就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 也就是明天。 四人正在商量,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异响。 一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居然是已经逃走的吴弓! 殷紫琴立刻站了起来,死死地盯著吴弓,但对方只是朝著她微微一笑。 “你去哪了?”杜听风上下扫视了他一圈。 吴弓从兜里掏出了几块饼,扔在桌子上。 “拿饭。” 他简单地说道。 气氛变得尷尬而微妙。 吴弓也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坐在炕上,拣起大饼就吃,吃的很香。 其他人都没有动。 “从哪来的?”陈极问道,用手指翻了一下饼,饼上还冒著热气。 吴弓对著外头偏了偏头。 “吴大娘那里。”他又补充道:“巷子口尽头那家。” 陈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拿饼。 片刻之后。 几道身影出现在门边。 陈极注意到,李凤秀和小燕手挽著手,很亲密的样子,但进了院子后就鬆开了。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也曾见过李凤秀和小燕亲密地打招呼。 这一点,在以前看来很正常...... 但如今知晓了真相,知道这两个女人身体里的鬼,曾经是母子后,便只觉得一阵恶寒。 小燕道:“周宅没人了,吴师傅,你今夜留在周宅休息。” 说罢,她便转身带著殷紫琴回去。 陈极三人则跟著李凤秀走。 走过门口时..... 三人身上忽然毛骨悚然,就像被毒蛇阴冷地注视著一样。 陈极转过头,看向门后的阴影。 两张成年男子的脸,从黑暗中浮现,直勾勾地和陈极对视。 “姜忠”,“常浩”。 它们已经属於三宅了。 -------加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297章 【域·喜宴】就选他 李宅內。 三人再度检查床底下的血跡。 那个从刚入域就困扰他们的问题,终於得到了解释。 床底下之前是李凤秀本体变为的母山羊。 望著床板、墙边的斑斑暗色血跡,陈极若有所思。 藏在聘礼里的阿锤,肉质略微腐烂,更是死在阿布之前。 那么阿锤当时必然吃的不是小燕的肉,吃的是谁的肉,可想而知。 是母山羊身上的肉。 或许是因为那是第一只黑羊,为了持续利用產出更多的灰羊肉,鬼没將母山羊杀死,结果让母山羊逃出去了。 “第一只母羊,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陈极喃喃道:“为什么,鬼能轻易杀死其他的羊,却独独忌惮那一只?”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东厢房寂静无声,那只焦炭鬼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感。 这两件事,还有疯子的身份,以及第一波鬼的来源。 就是仅剩下的问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色已深。 天快亮了。 陈极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另外两人在床上沉沉入眠。 他有些困惑,总感觉听见有羊在叫,但又没听见疯子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脚步声才出现。 山羊和疯子来到了屋外的巷道,传出新的一句唱词: “.....孙子娶祖母。” 这句陈极已经知晓。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没有叫醒楚婧和杜听风,他静静地聆听著。 和他的猜测一样..... 一人一羊,没有在李家门口停留。 片刻之后,正室的门吱吖一声作响,“李凤秀”走出来。 她的脚步声像幽灵一般,没发出任何声响,看也没看东厢房一眼,径直走到了耳房门前。 咚、咚。 陈极將门打开。 “李凤秀”的语气很怪异,像是在强忍著喜悦,她对著陈极扭曲地笑了笑,断断续续地道: “走吧,该做活了。” ..... 天蒙蒙亮。 一队人,走在乡间小道上。 疯子昨夜没进任何宅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早了,村子里寂静无声。 或许因为阿剪的死,这次连匯合的过程也没有了。 殷紫琴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位,低头看著自己的脚尖,一步也不敢停。 来自身后冰冷的视线,如同牛皮一样黏在她的背上,殷紫琴如芒在背! 那是.....“姜忠”。 而最前方,则是喘著粗气的“常浩”。 这两只鬼的存在,直接断绝了眾人不砍木头的念想,使得第三只鬼必然出现! 它们之所以会前来,无疑是为了监视入域者们。 “.....今天要做什么?” 杜听风忽然出声。 所有人的精神瞬间紧绷,杜听风的问题,也正是他们想问的。 然而......无论是“姜忠”,还是“常浩”,都没有回答。 只响起一阵笑声,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身后传来那刻意模仿女人的娇笑,殷紫琴身上不受控制地一阵恶寒,这和她印象中姜忠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大。 那道笑声越来越近了...... 直到贴在殷紫琴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隨即,她听见“姜忠”捏著嗓子,怪腔怪调地在她耳边低语道: “妹妹。” “正月十五是好日子啊,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殷紫琴浑身僵硬,能清晰地感觉到,“姜忠”下巴的胡茬,在自己肩膀上摩擦! “......看灯?” 半晌,她才胡乱地猜测到。 “不对。” 那还能是什么?吃元宵?怎么可能!鬼不把他们当元宵吃就不错了! 殷紫琴有些混乱了,她昨夜一宿没睡,大脑本就有些迟钝。 忽然,最前方的“常浩”停住了脚步。 他们已经到达了最后一棵槐树下..... 而在树下,不知何时被起了四根木桩,如同地基一般。 “你真笨呀。”她听见“姜忠”幽幽地说道:“看来今晚只能扮演“丑角”了。” 殷紫琴愣住了。 她望著那四根桩子,忽然想起了昨天本来要乾的木工。 造.....戏台。 不对。 准確来说,是唱大戏! 殷紫琴骤然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节奏便忽然加快,而等待所有入域者的,其实一共有三件事! 上午砍木,下午造戏台,而晚上......演大戏! 所以,“姜忠”才会说,让殷紫琴来扮演『丑角』! 等等,不是要把入域者们变为灰山羊吗?明明按照常理,怎么看,都是这个走向啊? 而且,今天是元宵,明天又是喜宴,难道这场戏要连唱两天? “別担心。” “都说了是大戏,当然不止你们几个演员。” “姜忠”说完,便在每个人身后重重一拍,殷紫琴、陈极、楚婧等人都一个踉蹌,被推到槐木旁边。 这是要让他们砍树了。 而“姜忠”之前的话,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其他人听见。 陈极面色凝重,人类根本无法揣摩鬼的心思,今天的经歷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这已经和前两天木工的危险程度,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们如同犯人一般被押送在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像殷紫琴说的一样“不要回村”;而是他们根本没法回村了! 差不多的意思,但前者是主动逃跑,而后者则是被动困在这里。 也没办法接触到依兰、疯子、母山羊.....事態急剧变化! 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姜忠”刚刚说的话: “不止你们几个演员。” 还有谁? 思绪纷扰之中,忽然,在场的五人手都不受控制一般高高抬起,操起斧子,狠狠往槐木上砍去! 砍的又快又重,和他们前两天磨洋工完全不可相提並论。 咔——咔! 最后一棵树的血液也涌了出来,事到如今,是谁砍出血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三只鬼到底会选择谁! 除了吴弓和杜听风看上去还好,其他人的脸上都沁出了汗水。 但他们无论胳膊有多酸痛,都无法控制地保持高频的速度砍著木头,没过多久,槐树就已经摇摇欲坠! “姜忠”无声地飘到陈极身后,柔柔地说道:“还累不累?” 陈极一声不吭。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再度抚摸,就像当初拉驴车时一样,紧接著,“姜忠”就轻声嘆了口气。 “我好后悔啊,早知道就选你了。” 这话让陈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只鬼果然是驴车上那只女鬼,当时在陈极和吴弓两人身上犹豫不决! 还没等他甩掉“姜忠”的手,只听见木头传来巨响,槐树居然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轰然被砍倒! 立刻,眾人就跳到一边,同时感觉到强烈的寒意,再度席捲全身! 最后一只鬼..... 终於出现! 它到底会选择谁? 这个问题像大山一般向眾人压来,就在此刻,“姜忠”忽然飘到了陈极身边,对著他诡异地笑了笑: “不用谢。” 陈极心中猛地一沉! 一瞬间,他脑海里像闪电劈过一般,预料到了什么,双脚下意识间就要挪动—— “姜忠”拉起一道看不见的胳膊,咯咯地笑著,看向陈极: “我已经帮你挑好了,就选他!” 第298章 【域·喜宴】今夜的演员 也就在“姜忠”这句话刚说完的同一秒,一股浓郁的青草香,骤然出现在陈极身上。 不是,选这么快的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只是因为陈极被“內定”,更是因为从树砍倒、鬼出现、再到青草味涌动,一切都在短短不到一分钟之內发生! 陈极立刻拔腿就跑。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后山上的树林,那片湖泊。 而姜忠挽著那道看不见的鬼影,宛如戏曲里扮演女鬼所用的“鬼步”一般,步伐细密,双腿甚至都没伸开,但速度却飞快无比! 说时迟那时快,混著另一道黑影,杜听风立刻向陈极掷出筹码! 但下一秒,这道筹码却被扔了回来,而陈极速度却骤然加快,跟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这.....”杜听风一怔。 这速度明显不是正常人所能达到的程度。 他立刻看向另一边的殷紫琴,正好见到对方將手收了回来,面色平静。 对方对著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心中瞭然,杜听风知道,殷紫琴应该是看在他去接应过的面子上,將自己的一份诡物借了出去。 但他却不清楚...... 殷紫琴扔出的诡物,和吴弓身上的“陶俑”,其实是一组,只是更小而已! 现在杜听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偏偏是陈极?” 他和殷紫琴、楚婧一起站在树边,三人都能看见,吴弓坐在“常浩”身后,漫不经心地拨动著泥土。 还哼著乡间小调,让眾人都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之前能矇骗鬼,是因为鬼那时主要靠味道来判断。”殷紫琴皱眉道。 “但现在女鬼已经有了人皮、有了视觉,居然不去整吴弓,反而选择陈极,我真的搞不明白它是怎么想的。” 楚婧在一旁默不作声,本就惨白的脸色现在更如纸一般。 杜听风瞥了她一眼,转换了话题: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可能女鬼就是能看见后,才不愿选吴弓的。” 楚婧仓促的笑了一声。 殷紫琴也道:“也是。” “换我是鬼,我也不选那老头。” 短暂的插科打諢並无法缓解紧张的气氛。 “常浩”走了过来,逼他们去清理木头,下一步,就是造戏台。 除了吴弓,大家心中都很乱,一方面担心著“演大戏”的事,另一方面,本就所剩不多的人数又再减一员。 杜听风知道,陈极拥有巴蛇、殷紫琴诡物、钢笔和小猴,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但即便如此,陈极就算成功逃走,也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內再回来了..... ..... 陈极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受控制了! 就好像一个短跑运动员的腿被插在了他的身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时不时的凉意,这证明“姜忠”和新鬼离他不远。 而且这是村外,也没有办法像吴弓一样,拿牛粪做掩盖..... 不过,“陶俑”能帮他撑过一段时间。 陈极手上紧紧攥著一尊小小陶俑。 没有脸,捏造的不算精致,陶俑的双腿正和陈极此刻一样,在不断摆动。 楚婧现阶段没有诡物,吴弓也不可能给他,那么这隨著筹码一起扔来的陶俑应该属於殷紫琴。 拿到手后,只有一个词: 【夜行】 没有別的指引。 极为简陋,宛如一个半成品一般,但却像感知到了陈极“逃跑”的意念,立刻自主发动。 虽然速度极快,但脚步却极为轻巧,恰似斥候夜行。 这还是陈极除了钢笔之后,第一次见到这种没有指引的诡物。 这个诡物非常实用,尤其是在大范围的域中。 渐渐地,陈极离后山越来越近了。 一股浓郁的羊膻味,伴隨著恶臭,忽然窜进了他的鼻腔! 来源正是...... 前方的羊圈。 陈极的目光骤然一顿,那是羊粪味,但羊圈里不只有两只死黑羊吗? 忽然..... 他想到了昨天夜间,彻夜都隱隱约约听见,有羊在咩叫。 一种极为噁心的猜测,浮现在陈极的脑海。 他跑路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可避免地看见了羊圈里的场景。 宛如炼狱一般! 陈极的身子顿时如坠冰窟! 经过几次域,他面对鬼都没有这么不適的感觉,但此时此刻,陈极真真切切地感到一阵反胃,作为人类,他天然就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陈极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他曾经看到过的话...... 给人看同类的惨状不亚於审讯手段。 此时他明白了。 羊圈里,探出了十几只【人的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只都死命地扒著围栏,朝路过的陈极悽惨地咩咩大叫! 声音嘶哑无比,不知道叫了多久。 或许已经叫唤了一夜。 陈极一瞬间就认出了中间那几只。 因为.....在第一天,他曾经去这家里,偷过大饼。 吴家。 他没有忘记,最左边的男子,当时应该刚从地里回来,和妻子、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一起温馨地就著大饼,吃家常菜。 现在却满脸血污,除了头,身子已经变成灰羊。 忽然,灰山羊们开始疯狂地嘶吼,对著陈极挥著蹄子! 这是......他们感知到了鬼在靠近! 与此同时,陈极的速度骤然变慢,双腿顿时像掛了沙袋一般。 【夜行】失效了! 电光火石之间,陈极立刻做出了抉择,没有使用【巴蛇】。 因为【分体】的副作用,是变为【陵】三个小时无法动弹,这个时间代价他付不起。 同时,他这两天根本没怎么进食,发挥【合体】的效果会很弱。 二话不说,他立刻爬进了羊圈,在羊粪堆里滚了一圈,顿时那股浓郁的青草味便被盖了起来! 数不尽的灰色绒毛在他身边蛄蛹。 两具黑羊尸体已经残破不堪,几乎看不出是羊,许多血肉都被挖掉。 很快,陈极便躲到了黑山羊的尸体旁,让【姜忠】和【常浩】挡著自己的身体。 空气越来越凉了。 过了一会儿..... 他忽然听见,“姜忠”细细的声音: “他躲到了这里?” 第299章 【域·喜宴】疯子 吱吖—— 最外圈的木门被推开了。 这门还是陈极昨天亲手修的。 “我是能看见,但他速度太快了。”“姜忠”咯咯地笑著:“別生我的气嘛。” “反正味道到这儿就没了。” 陈极屏气凝神。 隔著缝隙,陈极忽然一怔。 灰山羊群聚在一起,挤挤攘攘,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他打滚的地方。 对了.....印子! 他翻滚会留下泥印,但被灰山羊给挡住了! 这时,他听见蹄声朝著这边而来,那道缝隙一下变黑。 几缕脏兮兮的灰色羊毛从缝隙中露出,离陈极很近。 这一刻陈极才確认,这些原本是村民的灰山羊,在给他打掩护! 陈极的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姜忠”像是在对羊说: “別著急。” “晚上你们就能出来了,嘻嘻......” 晚上..... 晚上不是演大戏么? 突然,“姜忠”不久前说的一句话,在陈极脑海里浮现! 【都说了是大戏,当然不止你们几个演员】 他突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群村民变为的灰山羊......就是晚上大戏的角色。 那么,其他几名入域者的结局,可想而知! 他们並没有预估错,鬼就是要把他们变为灰山羊,但入域者们却远远低估了这群鬼的恶意! 喜宴只有六个位置,象徵了六只鬼,身份是观眾和参宴者。 喜宴,实则是鬼在庆祝它们的新生! 而人类变成的灰山羊不仅要给他们寻欢作乐,估计在喜宴当天,还会被宰掉当食材! 知晓了这一点后,陈极明白.....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儘快找到黑母羊和疯子,將这次域最后几个问题解决,再从中找出生路。 没过多久,吱吖声再度响起。 鬼和“姜忠”离开了。 但陈极仍能隱约闻到自己髮丝间,羊粪臭中夹了一丝青草味。 这证明目標依旧没变。 他没有急於出去,直到缝隙再次透过光,一只羊蹄扒拉了一下他,陈极才小心地从黑山羊的尸体下爬了出来。 眼前是吴家的几口......人。 最中间那只母灰羊,人脸苍老,是吴家大娘。 已经习惯了四蹄著地,正温和地望著陈极。 从她的眼神中.....陈极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家人,当时已经发现了自己在偷大饼。 灰山羊轻轻地叫唤著,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陈极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存在他心里许久,很模糊的猜想.....陈极决定要让它变为现实。 这些鬼必须“死”。 他紧紧抿著嘴,回头望了一眼这群羊,一个翻身走出了羊圈。 ..... 山林间。 陈极的速度很慢。 他这一回是从侧面绕进山里的,比之前去湖泊远的多。 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姜忠”和鬼,必然就在山林里守株待兔。 他躲在树丛中,推算了一下,將自己带入鬼的话,肯定也会直接去后山。 鬼也在揣摩他的想法。 陈极之前的目標已经很明確了。 无论藏到哪,最终一定会来山林,毕竟黑母羊也在这里。 而且,自从进到这片林子里之后,他身上的寒意只增不少......但又听不见脚步声。 这让陈极无法判断“姜忠”的行踪。 难道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陈极保持安静,极为小心地,朝著印象中湖泊的位置走去..... 逐渐靠近了。 渐渐地他窥见一对羊角,从湖旁的石头旁露出来,看不太清楚。 母黑羊? 陈极一怔,但没轻举妄动,而是依旧躲在树后观察。 山羊角上下浮动,像是一只羊在石头后面玩耍。 陈极的身体如同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听见了噠噠的蹄声,但身体却保持著后倾的姿势,准备隨时逃跑。 两只黑羊蹄子露了出来..... 陈极剎那间確认,那不是黑母羊! 因为黑母羊是站著走路的,如果双蹄出现,则她的整个身子也必然从石头后露出来! 他立刻就往后退去! 也就在此刻,陈极看见,那座石头后,一个扭曲的身形.....慢慢匍匐出来。 是“姜忠”! 它居然一直蹲在石头后面,双脚顶著羊蹄,两只手高高举著羊角,偽装成一只羊在石头后面吃草! 偽装的栩栩如生,只等陈极上鉤! 但更为诡异的是,他为什么不继续等? 偏偏在此刻,忽然放弃了偽装? “姜忠”的身形骤然停止。 “姜忠”扭过头,死死盯著陈极的方向,咧开嘴阴惻惻地笑了。 但......陈极非常清楚。 石头那边根本看不见他躲藏的地方。 他的身上骤然起了一层寒意,如同被浸泡在冬日的河水中一般——那只选中自己的无形鬼,还是闻到了一丝草味。 而他一分钟前呆的那片树旁,传来嘎吱的踩木头声,不过陈极早已跑远! 身后並未出现脚步声。 但身上的凉意仍未消退! 直到跑过一处山壁的时候,陈极忽然身子一歪,被一只树后伸出的手拽住。 手很温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身侧的树枝被拨动,露出山壁上一道极为狭窄的缝隙! 这人將他推了进去。 自己,也灵巧地挤了进来。 树枝立刻被再度放下来,如同帘子一样,遮住了山壁的缝隙。 此时,那道身影才转了过来..... 对著陈极做了个“嘘”的手势。 是依兰。 身高不高,骨架很小,果然是昨天躲著他们的女孩。 陈极保持著绝对安静,静静和依兰在这儿躲了一会。 吱——吖 一阵细微的树干断裂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陈极终於明白,为什么一直听不见脚步声了。 因为,“姜忠”居然隱藏在树冠里,一棵树一棵树地挪移,双眼如同鹰一般扫视著地面! 它在此地停留了许久,鼻子不断嗅闻,但却始终没有看见陈极的身影。 片刻之后..... 陈极身上渐暖。 这证明那两只鬼离开了这片区域。 依兰鬆了一口气,此时才轻声说道:“抱歉。” “昨天我还以为你们是鬼。” 陈极摇了摇头,换做是他,也不会冒这个风险;毕竟他们当时是在修【羊圈】。 他跟著依兰,从这道极为狭窄的缝隙中,慢慢往后退去。 大概过了一分钟,才看见了光。 缝隙后別有洞天! 居然是一处洞穴。 陈极的目光一下凝固,直直地望著洞穴中间的身影。 那是个男人。 如同野人一般,佝僂著背。 几秒钟之后,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你是谁?” 陈极凝望著那张脏污不堪的脸,轻声问道。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嘶哑,像是在笑,但脸上的肌肉却没有一丁点儿变化。 这一幕说不出来的怪异。 男人说: “郑少爷。” 第300章 【域·喜宴】六颗槐树 这男人脸上实在太脏,全是泥巴点子和树叶,陈极甚至都不確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张开嘴。 不过.....確实和他最开始的猜测一样。 疯子是郑少爷! 这合乎情理,因为和李凤秀本体有关的,现在只剩下郑少爷一个人了。 “他疯了!”依兰在陈极耳边用气声告诫。 真的么? 陈极没说话。 他慢慢走上前,发现疯子虽然身上特別脏,但依然能看出来,衣服的布料是锦缎,上面刺绣精美。 这证明疯子家境不错。 “李凤秀呢?”陈极问道。 疯子没吱声。 依兰指了指外面,那是山脚的方向:“去山下了。” 很明显,疯子告诉过依兰,母黑羊的原身是谁。 她又问道:“你被鬼选中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极简单地总结了一下,死了三人,原本的三宅人里也有鬼。 当说到郑老爷和郑老太太的事时,陈极注意到疯子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有任何波动。 想了想,他才问道: “郑少爷。” “你是不是回过家?” “小燕”说郑少爷还在回家的路上,但她已经被证实为鬼,所以此话可信度极低。 疯子发了一会儿呆,才浑浑噩噩地点点头。 陈极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见过你爹?” 疯子不语。 “郑老太太替换李凤秀之后,郑老爷想替换你,对不对!”陈极一口气將自己的推测全部说了出来。 疯子忽然抬起头。 他抬起手指,忽然拉著自己嘴角的皮肤往上提,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微笑:“对。” 这笑容让陈极说不出的彆扭,依兰在旁边低语道:“我都给你说过,他疯了。” 疯子继续笑著说道:“不过,这是我见到凤秀之后的事了。” “我发现她变为羊,被绑在床底当肉畜;我听见她见到我后、咩咩的哭喊求救;但我没吭声.....” “我发现她家里人全死了,她娘变为灰羊、又被割掉头;可我也没吭声......” “哈哈哈,后来我发现,我爹爹居然要把我也变成羊,你说这可不可笑?” 疯子的手一瞬间放了下来,嘴角顿时耷拉下去,表情在一秒钟之內变得极为阴沉:“后来我就逃走了。” 他说的话远远超出了陈极的预料。 陈极原本以为,他俩是如同阿剪小燕一般的苦命鸳鸯,但根据疯子的描述来看,却並非如此。 疯子极为不堪地將他自己描绘为一个贪生怕死而且很懦弱的人。 依兰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她自从被黑母羊救走后,已经听了很多遍这个故事。 “我来和你讲吧。”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李母去世之后,疯.....郑少爷发现他爹郑老爷要不行了,在和“李凤秀”商量替换他的事;然后他就疯了,带著黑母羊逃走。” “后来李家大哥不知怎的就被火烧死了.....我认为是他发现了“李凤秀”有问题,才被蓄意谋杀。” 陈极静静听著她的话,指出了一个问题: “李大哥没死。” “李大哥变成了焦炭鬼,现在在东厢房。” 依兰皱了皱眉:“他伤害你们了?” 陈极道:“那倒没有。” 不过他始终忘不了窗框上浮现的半张脸,和那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陈极非常確信那只眼里带著浓重的恶意。 那么李大哥可能是由怨气造就的新鬼,被“李凤秀”圈禁。 此事暂且不提。 依兰告知了陈极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线索。 那就是.....后山里其实还藏了三棵槐树桩! “全被雷劈断了。”依兰道:“不知道断了多少年,上面的树干已经被搬走。” 说著,她带领陈极穿过洞穴,从另一侧的缝隙中挤出去,到了一片小小的密林里。 树林中央是三颗木桩。 上面全是虫蛀的痕跡,已经了无生机,內部早已腐朽。 陈极挖了挖地,果然在每棵槐木桩下都挖到了尸骨,和山脚下那三架一样,骨头上面覆盖著淡淡的红色薄膜。 事已至此,第一波鬼的来源终於清楚。 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被“三槐庄”这个名字所迷惑,其实三槐指的是村里的三槐,而后山上,还有另外三棵! 这三棵里的鬼,早在多年前就被放了出来,如今根据排查应该分別夺舍了: 郑老太太(后“李凤秀”);郑老爷(后“小燕”);村长周老爷。 之后才是山脚下的三只槐树鬼,被入域者们砍树一一放了出来。 “凤秀不喜欢来这里。”依兰说道:“她很討厌槐树。” 果然,槐树门是为了防羊。 凝视著槐树桩,陈极推断出了三点线索: ..... 【1.】六只鬼生前认识 【2.】不是说任何时候砍树都能放出鬼的。 似乎需要槐树被雷电劈过,才能达到条件。 因为山脚下的三棵槐树,全是在被雷劈了之后的第二天才出现鬼。 而后山上的这三颗也是如此。 这才能解释,为何第一波的三只鬼不自己主动砍树放出后三只。 【3.】三宅原本的门,或许也是由槐木修建而成。 但因年份久远,风吹日晒后渐渐失去了保护能力,才需要重新加固。 .... 依兰提供的线索给陈极带来很大收穫。 两人坐在槐树下,陈极摸著槐树桩上的齿痕,看向一旁的女孩。 谁也没想到,大家一直觉得最为危险的依兰,其实反而是最幸运的。 “凤秀对我很好。” 依兰轻声道:“给我摘果子吃,还让我靠在她身上睡觉。” “如果不是她,我这会儿估计和那三人一样.....死都没个全尸。” 陈极已经告诉过她,羊圈里的羊尸体,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眼、舌、耳被挖;甚至羊角和蹄子也被掰断。 “每夜他们回村的时候,我就躲在这里......”依兰看向陈极,眼里带著一丝愧疚:“不是我不想回去和大家会合,只是.....我真的不敢出现在鬼面前。” 陈极明白。 “你已经被周老爷选中了,还是呆在这里安全些——” 这句话刚说到一半,陈极就呆住了。 他的鼻子抽了抽,但闻到的,只有自己身上的羊粪味,和极为浅淡的一丝草香。 “依兰.....” 他僵硬地扭过头,“你身上的青草味,怎么消失了?” 第301章 【域·喜宴】草还没绿 “昨天就消失了啊?”依兰懵了。 “你不是说死了三个人么?” 陈极终於意识到,他和依兰的沟通之间出了问题! 依兰误以为,死的三个人,刚好对应了第一波的三只鬼,证明周老爷换了別人。 .....但谭向松並没有变成羊,而是被吴弓嫁祸而死的! 而陈极,也因为羊粪味麻痹了鼻腔,一时没注意依兰身上已经没了青草香! “不。”陈极喃喃道,身上像被浇了桶凉水一般透心凉:“我逃走之前,只出现了两具黑山羊。” “谭向松是被人为害死的,没有被替换。” 依兰猛地站了起来,面色煞白:“可是我身上確確实实没了味道!” 这只有一个可能..... 周老爷一直找不到依兰,將目標换成了其他人,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替换成功。 会是......谁? 陈极无法避免地怀疑上一个人。 昨天去了吴大娘家,之后吴大娘就变为灰羊了。 而且中间还有一阵很可疑的消失期。 吴弓! 这才能解释,为何女鬼被吴弓坑了,却没让新鬼去替换吴弓,而是直接选中了陈极自己! 因为吴弓已经变成鬼了! 但陈极又有些不太確定,因为吴弓心思极深,而且殷紫琴曾经提起过,昨天下午分开前,吴弓表现的很放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如果他发现自己身上再度出现青草味道,怎么可能不去找另外两宅的人? 而且吴弓怎么可能会去接触周老爷? 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假设吴弓真的被替换了,那他为什么不和“常浩”、“姜忠”一起,而是还和大家一起混在队伍里?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对其他入域者不是好事。 陈极立刻做了决断。 他得去一趟周宅。 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確认另一个问题。 “黑母羊是不是只有夜间才能进村?” 依兰点了点头。 “为什么?”陈极立刻追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依兰有些迟疑:“白天的时候,她一般只在山林里转悠,而且会刻意避著人。” “我觉得这可能和她的智力有关?我观察过,凤秀的思维能力不算强,就是几岁小孩的样子,很多时候凭著本能做事。” 陈极知晓了。 他正欲回到洞穴,却忽然一怔,看见洞穴通往密林的出口处,隱隱露出半道身影。 正是疯子! 他居然一直在一边悄无声息地偷听! “不用管他。”依兰面色复杂。 看到疯子癲乱的眼神,不停抓挠身上的手,陈极的想法不禁开始动摇。 他有些相信依兰的话.......疯子真“疯”了。 但陈极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嘴: “郑少爷,你为什么只在夜里带凤秀回村?” 依兰欲言又止,但她没想到的是,疯子真的回答了陈极的问题。 而且.....语气骤然变化。 变得很冷静。 “因为能保护她。” 依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郑少爷宛如精神分裂一样,一会儿懦弱无能,一会儿又表现得很深情、很有担当。 但陈极反而面色微动。 “你的意思是,她只有夜里出去才安全?” 疯子点了点头。 “为什么?”依兰有些懵了。 手缓缓抬起,將脸上耷拉的皮肤勾成一道诡秘的微笑,疯子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依兰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两天的相处,她知道疯子虽然神志不清,但不会伤害她。 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直让依兰想吐,紧接著,她就听到疯子在自己耳边悄悄地呢喃道: “因为.....” “哈哈,草还没变绿!” 下一秒,一阵刺耳的窃笑声,就在依兰耳边响起,让她的胳膊上一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啊? 还没等依兰追问,男人便疯疯癲癲地跑回了洞穴里头。 “......” 她重重嘆了口气。 “疯话。”依兰无奈地看向陈极:“他说,草还没变绿。” 这话没头没尾的。 然而,陈极却面色剧变,眼神里露出难掩的激动:“果然是这样!” “草还没变绿......” “不,不对,黑夜並不是变绿的唯一条件,所以到底该怎么做?” 他喃喃自语道,不断踱著步,大脑飞速转动! 又从兜里掏出姜忠的两颗羊眼珠,竖立的瞳孔已然黯淡。 上面的灰色胎膜,更是早就被陈极擦拭乾净。 “依兰。”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陈极才转向一旁一头雾水的女孩:“你听我说。” “黑母羊.....不,是李凤秀,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她和其他的黑羊都不一样——因为,只有她,眼睛没被挖掉!” 这时,他才回想起,依兰没有经歷陈极被黑母羊抓的夜晚,所以並不知道黑母羊的瞳孔会变绿。 顿了顿,陈极快速將那夜的事讲了一遍。 包括黑母羊力大无穷,给人带来极重的压迫感,和其他的羊形成鲜明对比。 “我之前就在疑惑。”陈极喃喃道:“为什么鬼要把黑山羊们的眼珠子都给挖掉。” “......是因为瞳孔变绿的黑山羊,也许对鬼威胁极大。” “甚至有可能,將鬼杀死。” 或许就是某些事触发了李凤秀瞳孔变绿,使鬼吃了亏,鬼们才会在之后替换人的时候,將新的黑山羊眼珠全都第一时间挖出。 而被挖出时,黑山羊的瞳仁上都还覆著一层胎膜。 “横瞳是被捕猎者。” 陈极想到了姜忠生前提到的一句话,虽然猜测结果是错的,但这句话却颇有道理。 “竖瞳.....才是捕猎者的象徵。” 黑山羊的身份很复杂,一体两面,既是被捕猎的对象,也能在一息之间成为捕猎鬼的猎手。 一切其实早有提示。 也就在这时,一阵轻巧的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只黑黝黝的母山羊,轻灵地从两人身后的树丛中出现。 李凤秀回来了。 她先是看见了依兰,温驯地点了下头,下一秒,才看见了依兰背后的陈极。 表情骤然变化。 鼻子顿时冒著粗气,眼睛里再次浮现隱隱的绿光—— 陈极无奈地嘆了一声,李宅那只女鬼,害他害的真是不浅。 一箭双鵰,既能转嫁风险;又能让黑母羊厌弃陈极三人,即使被鬼选中,也不会被黑羊救走。 “阿咩——” 嘶吼声在他们背后传来,疯子发话了。 陈极眼神微微闪烁,瞥了眼后方,才走向黑母羊。 “我是陈极。” 他极为缓慢地將手探了过去:“灰山羊不是我杀的,你再仔细闻闻。” 他不相信自己身上那么重的牛粪味和草香,无法盖过羊血的味道。 黑羊警惕地看著他,过了许久,才轻轻俯下身,嗅闻著陈极的身体。 片刻之后..... 她眼里的绿光消失。 软软的羊耳朵,轻轻蹭了一下陈极的手心。 第302章 【域·喜宴】秘密地窖 陈极也微微低下了身,保持和羊一样的高度,平视著对方的眼睛。 母黑羊的耳朵耷拉在脸旁,像是两个小辫子一样;这么一看,黑山羊竖立的瞳孔反而不再骇人,而是充满生气、很灵动。 恍惚间,陈极似乎窥见了李凤秀之前的模样。 如今想想,她变成羊之前,也才不过十七八岁吧。 换算成现代还在上高中呢。 山羊的態度转换的很快,或许也有疯子之前嚎一嗓子的原因。 从思索中抽离,陈极问道:“你去哪了?” 黑山羊对著某个方向抻了抻脖子,又伸蹄指了指自己,再做出嗅闻的动作。 依兰翻译道:“她闻见了同类的味道,在那个方向。” 山脚? 是指羊圈里还是周老爷新换的目標? 羊扒拉了一下陈极的胳膊,刮掉一层衣服上的羊粪泥。 那么就是羊圈了。 依兰道:“她想请你领她过去。” 陈极点了点头,他正有此意,不过现在天还没黑。 “我先出去一趟,等入夜了再带你走。” 之后他確认了,黑母羊每夜的进村路线是从林后走的,等於说绕了一大圈,也不经过羊圈。 很快,他便跟著依兰一起进入林中,对方通过两天的探测,对於林子里的小路已经熟悉。 “这里鬼一般不会来。”依兰道:“再往东边走点,就到了这次域的边界线,我在那里看到了迷雾。” 陈极隱约能看见那边的天灰扑扑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行】的原因,他行走间感觉自己像个刺客一样,脚步悄无声息,身形极度轻盈。 依兰几次欲言又止,总感觉陈极现实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副业,但没敢问。 很快两人偷偷溜到了村子附近。 就连依兰也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面露迟疑:“这村子里.....没住人么?” 此刻应该已近正午,但村子里却没有飘起一丝炊烟,同时他们在进村小路的两旁、一片片的庄稼地里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都被鬼做成羊了。”陈极沉默了几秒才道:“灰山羊。那是它们的补品。” 这使得三槐庄如今看来和鬼村一样。 寂静到诡异。 天色阴沉。 眼前的村里也似乎被镀了一层黑白滤镜;然而即使相隔很远,陈极依旧在远方的山脚下,看见一圈圈红色的光晕。 “整个村子的灯笼......都被掛到戏台去了。” 很明显,就是为了“演大戏”。 陈极心中难以抑制地產生一丝焦虑,不知道杜听风三人造的戏台,如今被修建到了什么地步。 有“常浩”监察,怕是也没办法磨洋工。 他们一路走小道,不久后来到了周宅门口,和早上离开时一样,朱色大门紧闭。 陈极下意识地轻轻一跃,便灵活地翻过了墙。 確认院落里空无一人。 【夜行】..... 陈极趴在墙沿上,正要拉依兰上来,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夜行】被他放到钢笔那兜了。 但钢笔没有一丝反应,似乎平和地接受了这一切。 赶紧將钢笔拿了出来,还没等他问,钢笔就写到: 【怎】 “.....你没睡啊?”陈极对著它窃窃私语。 【没啊】 那这就很奇怪了。 陈极又將【陶俑·夜行】掏了出来,看著那小人居然摆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姿势,趴伏在他的手心上。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不是我的诡物。” 钢笔草草画了个s的弧线,又划掉,最后化为一个简单的字母:【o】 那么钢笔对此物其实无感。 陈极眯了眯眼。 先把钢笔收回去,他赶紧將下面依兰拉了起来,对方一直在蹦躂著试图翻墙。 “抱歉。”陈极用气声说道:“宅子没人。” 已知阿剪、阿锤、阿布已经死亡,其他鬼也没有来这的理由。 相对安全。 陈极先去了常浩原本所在的厢房,將杜听风所藏的红木盒找到,大概检查了一下。 小燕和阿剪,一羊一人的面部都洁净无瑕。 似乎被擦拭过。 阿剪的脸上带著一丝浅浅的笑意,宛如在做一场美梦,脖子的断口处被用一块红色的手帕小心的包裹住。 这无疑是杜听风所为。 两人离开厢房,但並未直接前往正室,而是四处检查了一下。 在后方夹道尽头的厨房里,陈极確认了自己的猜想。 吴弓..... 已被替换! 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徵兆地就被替换了! 厨房的地上躺著一只黑山羊尸体。 同样被挖掉了眼睛。 “我真的有点想不通。”依兰皱眉道:“你说过,他明明是第一个就被选中的,但却通过各种手段,生生逃过了必死的命运——” “怎么可能现在就这样死了?” 这也太草率了! 陈极也感觉一阵不真实。 按道理说吴弓不是这样的人。 但,这具黑山羊嘴里含著的吊坠,已经证明了它就是吴弓。 同样是一只陶俑! 不过,更为精细,也比殷紫琴的大一些,双眼被布蒙住;但同样没有任何指引,只有两个字浮现在脑海: 【先知】 陶俑·先知。 这是一组! 陈极剎那明悟,对殷紫琴的一些行为有了猜测。 还有没有別的陶俑? 思索著,陈极试图把先知塞进钢笔的兜里,但裤兜就那么大,不能什么都塞进去。 他正准备扔到巴蛇那边,就见到钢笔鬼鬼祟祟地飘了出来。 “这是你的诡物?”依兰面色有些复杂。 镶金笔身,华贵无比,上面雕刻无数繁密的鏤空纹,还嵌了一颗钻石(废料)。 但依兰不想知道这支钢笔的鏤空纹里,嵌著的褐色小豆粒是什么。 她只知道陈极不久前在羊粪堆里滚了一圈。 陈极点点头,微微侧身,让钢笔写: 【提醒你一下,別和猴子放一起】 【他们不是同类,会闹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陶俑是同类。 陈极本就没想將陶俑和猴子放一起,巴蛇事件之后,小猴便已被单独贴身放置。 不过.....陈极若有所思,钢笔的话倒是让他有了別的想法。 他隨意地將先知扔进了巴蛇的口袋,如水滴落到海中,没有一点反应。 就在这时,陈极忽然一怔。 一道声音传到他的脑海里: 【通关的生路,在这里。】 口袋渐渐被顶了起来,那只陶俑正抬起胳膊,指著一个方向。 不断细微调整著。 很快,他们便跟著陶俑的指示,到达所谓的【生路所在地】。 .....夹道侧方的草丛,拨开之后,露出一处小门。 周家的秘密地窖。 第303章 【域·喜宴】彁 “近期有人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依兰道。 他们缓缓地走下楼梯,依兰开著手电筒,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串沾著湿泥巴的鞋印。 这几天都在下雨,因此能推测出是最近才来过的。 纷乱无比。 大部分是古人的布鞋底子留下的印记。 不过,这之中还有一对健步鞋的印,属於吴弓,且是一上一下两次。 上去的脚印.....应该不是吴弓本人踩的。 两人不语,几步之后到了地窖內部。 隨著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屋子,依兰的眉头瞬间一皱! 她毕竟没有像陈极一样,亲眼见过灰山羊,此刻胃里控制不住地一阵翻涌。 瞬间,脑海里便浮现出现实生活中,曾经看过的那些美式血腥片。 这里宛如一个杀人狂的藏尸基地! 遍地都是风乾的鲜血,首先进入她视线的,便是半具顶著人头的灰羊尸体! 灰白的肥胖人脸上,神色惊恐无比,羊身残破不堪,许多肉都已被割掉,露出森森骨架。 “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阿布。” 陈极认出了这具尸体。 他走到羊身边,手指轻轻一推,阿布的头便要掉落,被陈极接住放到了一旁。 屋里不知道垒了多少盘子,半数装著一块块猩红的羊肉,半数已经空了,只余下腥臭的血水。 “周老爷靠这些肉吊著命。” 陈极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內侧居然还有一张小床,但上头只有铺盖没有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方小祭台。 祭台上掛著一幅小像,粗粗一看,上面画了六副棺材。 还没等陈极仔细检阅,忽然,他便看见另一边的依兰双眼迷濛,伸手就往这幅画像上摸去! 陈极心里一惊。 他立刻就要打掉对方的手,但同一时刻,自己的大脑忽然停滯了一秒。 等再次恢復运转之后..... 他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和依兰一般,碰到了棺材小像。 世界天旋地转......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等陈极再度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漂浮在天空之上,实体不再存在,视角宛如在看一场老电影...... ...... 不知道多久以前。 大旱,荒年,黄沙漫天。 一伙人麻木地走在土路上,面色蜡黄,扛著一卷草蓆。 咕!咕! 半空中,几只壮硕的禿鷲俯衝而下,一下便將草蓆叨开,从里面滚落出一具畸形的尸体。 四肢乾瘦无比,肚子却涨的很大,不知道死了多久,腿上的肉早被割下,伤口腐烂发臭。 禿鷲叨了几块肉飞走了。 不远处。 几个孩子坐在乱坟岗里,个个面颊凹陷,骨瘦如柴,呆滯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 忽然,他们的视线转向乱坟岗的深处。 那里走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他的皮肤非常白皙,面色红润。 他凝望著那只禿鷲,吹了声口哨,肉便从鹰嘴里掉了下来,被他捡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男娃娃双眼微眯,津津有味地嚼食著。 “.....好吃吗?”另外的几个小孩迟疑地问道。 男娃娃点了点头,將肉递给了其中最大的孩子。 大孩子和那具被草蓆卷著的尸体长得很像。 稍作犹豫,大孩子还是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片刻后,他似乎饿急了,彻底放弃了思考,开始狼吞虎咽! 他身旁的小孩也如他一样,在地上扒拉著,把肉都捡起来吃掉。 男娃娃笑笑。 过了许久,等这六个孩子再抬头看的时候,那个面色红润的男娃娃早已消失,只剩下一串朝南的脚印。 乱坟岗里又只剩下原来的六个小孩。 “大哥.....” “我们吃的肉,是不是.....?”此时,一个孩子才害怕地说道。 大孩子道:“是。” 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喃喃道:“大哥,你爹爹的肉.....真香啊。” 大家都点头赞同,气氛又活络起来。 “他死的样子真嚇人。”一个女孩说:“肚子涨的那么大,里头好像全是水。” “管他呢。”最大的那个孩子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不是他死,就得是我被吃了。” 他继续嚼食著嘴里的肉渣,眼里自吃完肉后,便变得阴冷: “我听说,好多富老爷逃到南边去了,走的特別急,家里的婢子小娃都没带走。” “我看咱们不如.....” ...... 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 当年的六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存活下来的,此时都已近中年。 此刻坐在一处宅子里,个个身著锦衣。 从几个逃荒的小乞丐,到如今身份富贵,可偏偏每个人,都还是一脸愁容。 仔细看去,他们个个面色青紫,身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而腹部全都宛如怀胎几月一般,肿胀不堪。 “为什么.....” 一个男人虚弱地趴在桌子上:“这么多年来,这病就是治不好!” 从荒年活下后没几年,他们六个便都落下了这种病,隨著年岁的增长,病情愈发加重。 “哪个师傅来了,都是说,活不过两年!” 其中年纪最大的男人,狠狠地砸了下桌子,面容扭曲地说道:“庸医,都是庸医!活该被咱们宰掉吃!” 他们身后的厢房里,隱隱飘来一丝血腥气。 哀嚎声四起。 对於这六个人来说,“死亡”,就是他们这辈子最恐惧的事。 “为什么,当年那个孩子能吃人肉,咱们就不能!”一个女人哀哀地嚷道:“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动那个念头,更不会得了这种腌臢病!”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只有痛苦的呻吟声,同时从厢房里,和饭桌旁传来...... ...... 院子里。 已经是深夜。 病入膏肓的大哥,躺在椅子上,等待著死亡的降临。 他已经遣散大部分僕从,因为自己的身子,已经和当年饿死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了。 甚至更为骇人。 寂静的夜里,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谁.....在这个时候出现? 大哥艰难地睁开眼睛,即便他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但仍然被眼前的一幕嚇的快发疯! 阴影里,走出来一道黑乎乎的身影。 巨大无比,四肢崎嶇,佝僂著背,完全看不清脸。 关键是.....这鬼东西,是怎么进到他宅子里来的? “你.....你是谁!” 大哥拼著最后一口气,惊恐地嚷道。 那东西没做声。 它摸摸索索,抽出一幅捲轴,上面是幅画像。 而画的內容,居然是多年前那偶然出现的小男孩! 一道声音浮现在大哥的脑海里: “你见过它么?” 男人不敢吭声,可下一秒,他忽然產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拼劲全力,要从一片漆黑的海里逃走,可海浪还是无法抵挡地逐渐蔓延过沙滩,靠近他的脚边。 顿时,他心神俱裂,感知到了生死之间的巨大恐怖! “见、见过......他往南方走了!” 他恐惧万分,拼命地嘶吼道。 黑影收走了捲轴。 那道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怪腔怪调,如同人类刚学会说话时的语调一般: “谢谢。” “作为报答,我会满足你的慾念。” 一个音节,隨即在男人脑海里浮现.... 【彁】 男人呆住了。 他反覆地咀嚼著这个音节,直到朝阳初升,直到夜色再次降临。 第二个天亮到来后。 男人迴光返照。 他叫来了其余的五人,说道:“去买六副棺材。” “我们再也、再也不必.....” “害怕死亡的降临了。” ——落枕了,有点影响状態,稍晚一点更!—— 第304章 (4000字)【域·喜宴】戏:六兄妹夜袭宅 之后,男人画了一幅小像。 以六人指尖血为墨,在小像的背面题上一行字。 【非我类人不可打开】 这卷画像自行捲起,伴著男人微微起伏的身躯,被放入棺材之中。 “起灵——” 六座棺材被分散地埋到了一处山里。 岁月流转,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葬地之上,小芽拱破土地。 树苗,小树,直到成为参天大树,一簇簇槐在枝叶间盛开又败落。 涝灾来临,逃难的流民在山边定居,很快变成一座小小的村落。 这里非常適宜居住,只会下濛濛细雨,村民们认为是山下的三棵槐树在保佑。 直到某一天。 山上忽然下起了从未有过的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幸好没有波及村里。 但村民不知道的是,这场雷暴的目標极为精准,道道闪电,直击后山上的三棵老槐树。 起初,是泥土泛起腥味。 后来,树干上沁出一丝丝猩红色的液体,直到越流越多,全都凝结在树根之上..... ..... 画面至此结束。 陈极猛地睁开眼,心里惊涛骇浪! 这次域里,有且仅有两个人能近乎完整地解读出这篇故事,就是陈极和杜听风! 最开始的六个孩子,就是六鬼的幼年,他们刚好经歷了饥荒。 饥荒严重到已经开始人类相食,因为草蓆里的尸体,大腿肉早已被割掉。 这一切无疑扭曲了孩子们的认知。 但真正导致他们变为食人狂的......是那个面色红润,指示禿鷲的小男孩! 亲身接触过乌苏、看过大墓壁画的陈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孩子.....正是源尸之一,鬼婴! 一切串了起来。 鬼婴在屠村之后四处游荡,在此过程中遇见了快饿死的六个孩子,並教会他们食人;后孩子们吃掉富人家里的老弱病残,活过了饥荒。 但,即便存活了下来,他们仍然在进食人肉,就好像著魔了一般...... 这不禁让陈极想起阿布对黑羊肉上癮的过程。 阿布的报应,是变为了灰山羊。 而这六人,则是染上了绝症,和他们当年吃的饥民一般,肚子肿大无比。 在濒死之际,一道黑影因为寻找鬼婴,找上了门。 作为摄像机视角,陈极只能观测到,那黑影拿出了画给“大哥”看,之后大哥很惊恐,紧接著黑影离开,大哥开始发呆。 最后,大哥忽然就明悟了什么,画了捲轴,並被埋入地下,多年后墓穴上出槐树。 这就是唯一陈极还不清楚的部分。 捨弃肉身变为鬼,应该是那道黑影传递的信息,只是不知道黑影到底是谁? 陈极怀疑也是源尸之一。 一道惊叫,打破了他的思绪: “画上的內容变了!” 那副掛在墙上的捲轴,如同被墨水晕染,画布逐渐变灰。 两张新的画像隨即浮现在上面! 第一幅: 敞开的棺材。 居然是子母棺,大棺套小棺材,保护著最里侧的淡粉色尸骨。 第二幅: 依旧是六副棺材,但被垒放在了一起,而棺材之上,端坐著一只黑山羊! 黑毛如墨,双眼泛绿。 身旁环绕六人,面色绝望,缺胳膊少腿,肚皮胀大,赫然是画像回忆中六只鬼最初的本体! 而山羊,正在嚼食他们的四肢。 “子母棺.....”陈极面色一凝,这幅画的构造,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三宅和羊圈的布局。 同样都是內外结构。 黑山羊也从未真正地突破过正室。 他推测,槐树就是棺材所化,对这些鬼有保护作用,砍下来后做成门,就成为了新的棺材。 三宅和羊圈.....就是鬼给自己设置的安全区,同时覆盖了村內和村外两处! 不过除了周宅,另外三处新修建的外门都被入域者动了手脚,並不坚固;换算成棺材,就等於说少安了几颗钉,很容易就能掀开棺材盖。 第二幅画的內容更为简单易懂,就是黑母羊吃了这六个鬼。 不过,六鬼的灵魂,都在新的躯壳里,为什么图上还是本体? 陈极皱了皱眉,又和依兰翻了翻,没在屋里找到周老爷的皮。 如今吴弓之死,事態已经明朗。 “陶俑·先知”没有撒谎,这里確实有通关的重要线索,但它没有告知吴弓的是.....周老爷,也在这里。 所以吴弓是被周老爷阴了? 话说,这可是吴弓的第8次域,他只有一个诡物.....总感觉不太可能? 他没有別的保命手段了么? 正在思索之中,忽然,陈极和依兰同时面色一凛。 “鐺——” “鐺——” 锣鼓声,隱隱传到了村里! 这意味著大戏要开演了! 陈极立刻转过了头,对著依兰说道:“我们分两路。” “我要去戏台那,六只鬼应该都在那里。” “你负责去试试火能不能烧掉大门,如果不行,就儘量將三个宅子的正室门拆掉。” “村里现在相对安全,你拆完之后回李凤秀那里,天黑前我会去找你们!” ...... 戏台上,张灯结彩。 戏台下,一张艷红的喜桌。 戏台后,殷紫琴被布蒙著双眼,胳膊酸痛到抬不起来,全身的体力几乎完全耗尽! 一只手將她眼睛上的布拿掉。 殷紫琴立刻环顾四周,顿时心里一沉,放眼望去,这里除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 吴弓、楚婧、杜听风呢? “你演【婢子】。” “常浩”站在她面前说道。 婢子?殷紫琴的心里扬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只因“姜忠”之前说过,她要扮演“丑角”! “常浩”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片,从里面抽了一张,上面写著: 【殷饰演:婢子】 另外三张,则是: 【吴-大哥】 【楚-二姐】 【杜饰演:三弟】 鐺鐺鐺—— 连续三声锣鼓声响起,“常浩”死死抓住她的手,將殷紫琴一把拽到了台上! 立刻,殷紫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麻木地向戏台中央走去。 台下的喜桌旁..... “李凤秀”和“小燕”手挽著手,亲密地窃窃私语;“姜忠”噘著嘴,面色不太好看。 算上走过去的“常浩”..... 一共四只鬼..... 没有“陈极”。 殷紫琴还想多看看,但就在这时,台下的四人忽然都止住了话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殷紫琴的头被迫扭到了一边,看向台子上的装饰。 左侧有个带著纱帘的小床,后方竖了块木板,而右侧则是一道屏风。 隱隱能看见,有道佝僂的身影坐在屏风后面..... 会是谁? 殷紫琴僵硬地走了过去,推开屏风,她的眼睛骤然瞪大! 里面居然是一只灰山羊! 山羊麻木地转过头,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殷紫琴很隱约地记得,她似乎在村子里见过这张脸,只不过那时对方还是人身。 灰山羊颤抖著张了张嘴。 她想说什么? 这个想法刚划过殷紫琴的脑海,她的四肢便再度不受控制地移动! 殷紫琴转过身,像是在解释一样,对著台下的四只鬼唱到: “黯沉沉夜里无人烟,悽惨惨孤女老儿望黄天。” “一哭飢,二哭寒,三哭四更门环响,死期將至心不安。” 唱腔哀怨而绝望。 伴著最后一句戏词唱完,一阵叩门声从戏台后响起。 咚! 咚! 灰山羊突然一阵躁动,惊恐地大叫: “咩!” 殷紫琴死死地盯著戏台后的那块木板,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迈著碎步,急急跑向灰山羊: “老太太——” “莫怕!” 她的五官快速地扭曲,变形,做出一副夸张造作的惊慌表情: “哪个饿死鬼,深更半夜来討饭?” 敲门声骤然停止。 嘭! 忽然,那道临时安上去的木板被重重踹了一脚! 之后便再无动静。 殷紫琴本人,和她扮演的【婢子】,都怔住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刺——啦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被扯断了一样。 面前的灰山羊,凝望著殷紫琴的身后,双眼顿时流下成串的泪水,在无声尖叫! “吧唧.....” 有人在她身后咀嚼著什么。 浓浓的血腥味飘进殷紫琴的鼻腔。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摆动,就像水袖遮住半张脸,对著台下哀怨地道: “朱门紧闭心惶惶,只听那院外院中静悄悄。” “风萧萧渡我一身凉......” 殷紫琴的后背忽然一阵发寒,伴著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缓缓念出了最后一句: “悔未关窗鬼入堂!” 一只冰冷的手,拍了拍殷紫琴的肩膀。 她能动,但是不敢动,更不敢回头! “嘎吱——” 伴隨著咀嚼声,半只小小的耳朵掉到了地上。 殷紫琴试图不看那只婴儿的耳朵,艰难地闭上眼,但下一秒,两根纤细的手指便將她的眼皮拨开。 她的全身如坠冰窟! 也就在同一时刻,殷紫琴忽然意识到..... 现在不再是四只鬼了。 是五只。 那道本就白惨惨的脸,和殷紫琴面对面,相隔的距离只有几厘米。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 对方鼓囊囊的腮帮子在蠕动,嘴唇翕动之间溢出猩臭的血沫。 以及那双,在初次见面时嚇了她一跳的眼睛。 现在瞪得更大了。 “......楚婧。”殷紫琴喃喃道。 “楚婧”咧开嘴笑了笑。 她纠正道,也像在对台下的观眾说: “我是二姐。” “好!”台下,“姜忠”一下站了起来,朝著台上扔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接砸在殷紫琴的面前! 她眼睛一黑,才看见“楚婧”把那团东西捡了起来,居然是只羊的心臟。 此时此刻,殷紫琴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侥倖。 她百分之一百確认,“楚婧”被替换了。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这场戏的內容,【婢子】【老妇】【婴儿】三个角色,就是被这群鬼猎杀的对象。 【婴儿】已死。 下一个,会是谁? 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杜听风和吴弓呢? ...... 杜听风靠在戏台的侧面,面色阴鬱。 现在还没轮到他上场。 从刚刚台上传来的动静,他已经知道,“楚婧”在单独隔离的时候,被替换。 他再次掏出筹码看了一下,被动不高不低,在2500-3000內滚动。 放回筹码,杜听风展开自己手心里的纸团。 这张纸团,是在五分钟前,突如其来地被扔在他面前的。 上面的字跡,杜听风再熟悉不过: 【吴弓早被替换,是周老爷】 【儘量拖延到天黑】 【黑母羊会过来吃掉鬼】 思索之中,杜听风忽然心有所感,將纸条收了回去。 没几秒,吴弓无声地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 “你的角色。” 上面写著: 【杜饰演:三弟】 “你是谁?”杜听风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角色,而是反问吴弓。 “大哥。” 吴弓复杂地笑了笑:“真奇怪,我们居然是兄弟。” “是啊。”杜听风面无表情:“真是缘分吶。” 吴弓对著他点了点头,听了一会儿“楚婧”的戏之后,解释道: “这是在说,二姐开不了门,便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婢女,一个婴儿,还有个站不起来的老太太。” 一阵淒悽惨惨的哭嚎声传来,是殷紫琴。 “婢女很害怕,主动提出把家里藏的乾粮给二姐。”吴弓又说道:“不过,二姐好像不太乐意。” “她说,她最小的三个弟弟妹妹,正在家中嗷嗷待哺,一点儿乾粮怎么够?” 杜听风静静地听著。 过了一会儿,吴弓拍了拍他的肩膀:“该我们了。” 说著,杜听风便被一把推上了台,立刻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呆站在戏台的角落。 他看见“楚婧”正趴在一只灰山羊身上不知道做什么。 而殷紫琴面色煞白。 也就在这时,吴弓才姍姍来迟,不知道从何处...... 牵来了一只黑山羊。 他蹲在杜听风身边,小声地说道:“你等会负责將肉给婢子餵下去。” ------- 书友们,对不起今天更新晚了,脖子太疼了直不起来 明天爆发加更 p.s:我真的不会写戏词,尽力了t-t 第305章 【域·喜宴】筹码吸运 当殷紫琴看见吴弓牵著黑羊上台时,她重重闭上了眼。 无力感贯穿了她的全身。 瞎了眼的母黑山羊,体型高瘦,同样没了眼耳舌,说是牵,不如更像是被吴弓生拉硬拽过来的。 这是......楚婧。 殷紫琴不觉得,六鬼会將自己轻易地杀死,就如同杀【婴儿】和【老妇】一般。 说来讽刺,但“灰羊”这个身份,反而比“人”,对鬼更有价值。 最大的可能..... 就是她要被迫吃掉楚婧的肉,变为灰山羊。 但只要上了戏台,一切就不由殷紫琴说了算,她早已发现,只要参与鬼颁布的“任务”,人就会丧失一切主动权! 陈极能逃出去,是因为那会儿恰好在砍木环节结束,和正式造戏台中间的空閒期。 然而殷紫琴现在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她的第三尊陶俑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她还没有获得【先知】。 她焦灼地看向杜听风,却忽然一怔。 对方盯著黑羊楚婧的脸,表情不太好看.....但一只手,却安抚性地微微往下一压。 別著急。 杜听风看了眼灰濛濛的天,此时已过酉时。 最迟、最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太阳就会完全落下。 此时二姐“楚婧”终於从【老妇】山羊身上起来,看上去容光焕发。 可她身下的那只老山羊,整个上半身却多了几处骇人的血洞,双眼黯淡。 “大哥!”她欣喜地说道,將一块肉递给了吴弓:“咱们往后,再也不必受那饿罪啦!” 她根本没提【三弟】杜听风,这一点让殷紫琴的怀疑彻底坐实,“吴弓”是鬼! 二姐踏著碎步,手腕一別,袖子里滑出一柄长刀,就要刨掉黑羊肚子上的肉! 也就在这时—— 她手上的刀子似乎没拿稳一般,突然坠到了地上。 哐当! 声音沉闷。 刀一下劈在木地板的缝隙之上。 台上,台下,全都在一瞬间没了声。 喜桌旁嘻嘻哈哈的四只鬼,都在同一时刻,绷住了嘴,死死盯著台上的四人。 这四道目光,加上“吴弓”和“楚婧”的两道,最终一齐投向了戏台上惟剩的二人。 殷紫琴微微张开嘴,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掉了把刀,就引起这些鬼如此巨大的反应。 二姐面无表情地盯著她,手慢慢地往下伸,试探性地够了一下刀把—— “咩!” 在她即將碰到刀把的那一瞬间,被剖腹的老山羊,却像迴光返照一般,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银光闪烁。 老山羊的身体猛地抽搐,双蹄无意识间,將刀子一脚踢到了戏台之下! 紧接著,才倒抽一口气,彻底没了呼吸。 这一回,就连殷紫琴也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可能..... 【老妇】山羊,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分钟之前就应该已经死了! 忽然,殷紫琴的面色剧变,她猛地意识到,鬼怎么会犯“没拿稳刀”这种低级错误呢? 除非..... 就在这时,她突然心臟停了一拍,“吴弓”的表情扭曲成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极度狰狞! 他和二姐,都在同一时刻,看向了杜听风! 如同一道风闪过,“吴弓”几步走向杜听风,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它已经確定,正是杜听风在搞鬼! 但它却没有听到,在自己的脚踩到刀子刚刚插过的缝隙时..... 木板微不可察地呻吟了一声。 吱吖—— 杜听风双手插兜,耳朵轻轻一动。 轰隆隆! 尘土飞扬! 吴弓和二姐的身形剎那消失在了戏台之上! 只剩下戏台上的一座深坑...... 怎么可能?殷紫琴满脸不可置信,就只是一把刀,一人走过去,这台子就崩塌了? 要达到这点,除非那把刀【刚刚好】以一个【特殊】的角度插进去,山羊踢刀的时候,又【恰巧】破坏了木地板最关键的支撑点;与此同时,还得让吴弓踩下的力【正好】让木地板失去平衡和支撑! 而这一切巧合加在一起,能真正在现实中出现的机率几乎为0! 这是......杜听风的诡物? 是什么诡物,能做到这种地步? 思绪纷乱,但殷紫琴下意识间,已经一跃蹦下了台子,伴隨著二姐和吴弓的失误,她终於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大雾瀰漫,一下將她的身体遮住,没过几秒,只听见蹄声噠噠,杜听风拉著黑羊楚婧追了上来! “走,去羊圈!” 杜听风低语,看向自己的手錶。 八分钟。 他另一只手同时快速反转,一道金光闪过,似乎是枚筹码。 殷紫琴只能勉强看见,那上面刻了四位数字,数值以恐怖的速度在飞快滚动增加! 筹码疯狂地颤抖著,就像一块海绵,在贪婪地吸收著水分! “抓住——抓住那个男的!” 一道暴怒的尖叫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是“姜忠”! 殷紫琴心里一紧,对了,虽然“吴弓”和二姐掉进坑里,但台下还坐著四只鬼啊! “別回头。”杜听风即便牵著羊,速度依然很快:“继续跑,鬼抓不到我们的。” 但殷紫琴依然有些担忧,因为雾气越来越浓了! “是天气变化,和鬼没关係。”杜听风瞥了她一眼:“鬼变成人型后,靠的也是视力。” 殷紫琴若有所思。 杜听风.....从上台之后,就似乎被“剧透”了一般,无论是对逃到哪,还是雾气变化的原因,都很篤定。 鬼的声音渐渐模糊,似乎去了別的方向。 一大片乌云飘过,准確来说,天色已经黑了。 两人一羊一溜烟跑到羊圈,在这里,他们看见一大群村民变成的灰山羊,正窝在角落里相依取暖。 许多羊脸上泪痕未乾,表情透著浓浓的悲伤。 也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道人影逐渐浮现在雾气里..... 一个摇摇晃晃,另一个顶著羊头! 杜听风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幕,轻声道:“是疯子和黑母羊。” 黑母羊的蹄声十分沉重,越靠近羊圈,她的喘息声就愈发粗重。 疯子从雾气中走出。 他脏兮兮的头髮打缕成结,挡在脸边,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没有陈极的身影。 杜听风眉头一皱,黑母羊李凤秀夜里会出现,还是陈极扔纸条告知他的。 但......现在陈极去哪了? 第306章 【域·喜宴】一切並未结束 “小。”疯子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声:“她指了路。” 是依兰让他们来羊圈的! 虽然依兰还没死,但她现在和陈极一样都不见踪影! 殷紫琴正欲询问,忽然,身后的黑羊楚婧轻轻挤了她一下,朝著李凤秀走去。 黑乎乎的湿润鼻子,轻轻翕动著,似乎在嗅闻李凤秀的气味。 李凤秀的喘息声停止了。 她直立著身子,像人一样凝视著楚婧,眼里露出一丝悲伤。 许久,她才轻轻咩了一声,蹭了蹭楚婧的头顶,又將对方空洞眼眶里的血污,温柔地舔舐乾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婧原本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一幕让殷紫琴二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羊圈门被李凤秀的角顶了一下,便轰然倒塌,她隨即走了进去,无声地安抚著灰山羊们。 山羊们全都愣住了,但下一秒,都忽然站起,哀伤地咩咩大叫,就像认出了黑母羊是李凤秀一样! 等李凤秀再转过身时,竖立的瞳孔,已经像蛇一样闪著幽幽绿光。 也就在这时,杜听风的身上忽然一寒。 几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雾中响起.....六只鬼全来了! “吴弓”,“楚婧”,“姜忠”,“常浩”,“李凤秀”,“小燕”! 所有灰山羊都在愤恨地大叫! 一道黑影像闪电般一样掠过,顿时,鬼阴冷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李凤秀身上浓重的恨意。 噠噠声不停,很快,一颗头颅便被从雾里丟了出来,双眼里还带著恐惧! 正是.....“姜忠”! 表情扭曲,正在地上蠕动,似乎想要爬回原本的身体上。 殷紫琴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她一脚踩住这颗头颅,立刻將其踢到羊圈里,顿时,灰山羊们便一窝蜂地挤了上来! 一分钟之后才散去。 那颗头颅已经被蹄子碾为肉泥。 灰白色的脑,揉碎在湿漉漉的羊粪泥里。 杜听风轻轻鬆了一口气,抬眼看表,离筹码结束,只差不到一分钟。 还好。 这次没出乱子,数值很平稳。 如果时间到了,而鬼还没出现....估计会出现一些差错。 比如李凤秀被別的鬼吸引了注意力,而他又恰好被另一只鬼袭击之类的。 雾气渐渐消散了。 极为血腥的一幕出现在杜听风的视线里。 血跡蔓延,残肢零落。 “常浩”被踩扁的头在羊圈附近,但四肢,全分散在相隔几百米的地方。 即使他已经从陈极的纸条里提前知道,李凤秀能杀鬼,但还是没想到...... 李凤秀暴怒之后的力量,居然如此恐怖!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鬼,却能杀鬼的存在! 一物降一物,“黑山羊”这个品种是如此特殊,来源不明,宛如天谴。 就像冥冥中有什么存在,刻意为无形鬼们安排的天敌。 域? 诡宿? 还是单纯的自然规律? 杜听风思索著,和殷紫琴一起清点头颅数量。 六只鬼,確认没少。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浮现在他们两人的心头。 “就这么......结束了?”殷紫琴困惑地喃喃道。 说著,她忽然被嚇了一跳,看见杜听风被羊角不小心撞到,一下栽到地上。 “你没事吧?” 杜听风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筹码的副作用已经开始。 他现在属於隨便走一步,都会踩到羊屎蛋的倒霉程度,按常理来说,这会儿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心里......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是因为域河出口还没打开? 还是因为陈极仍未出现? 就在这时,他忽然双眼一阵迷濛...... 嗡嗡嗡..... 一只苍蝇似乎被羊粪味吸引,飞到了杜听风身边。 殷紫琴没太在意。 她还在思索陶俑的事,心中陡然一惊,猛地转过头! 站在她身边的杜听风不发一言地走了。 “你去哪?!” 殷紫琴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杜听风没有回答。 最开始,他时不时还会滑倒一下,但隨著殷紫琴的追上,杜听风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在疯跑! 而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头在不断左右转著,速度越来越快! 怎么.....殷紫琴的大脑一片混乱,杜听风的状况明显是被蛊住了,但鬼不全都死了吗?! 而且..... 杜听风的头,到底为什么一直转动,就好像在追隨著什么一样? 忽然,杜听风停下了。 不止他的脚,还包括他的头。 殷紫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下意识间就要跑过去拽住杜听风! 可就在这时..... 她的脚步骤然放慢。 嗡嗡..... 一只苍蝇,缓缓地飞到了杜听风的侧面。 而杜听风的头颅,居然也隨著这只苍蝇飞行的轨跡,再一次转动! 杜听风的视线在追逐这只苍蝇! 殷紫琴瞬间明悟,正当她要迈出下一步时,眼神却忽然凝住。 脚,迟迟不敢放下。 因为.....苍蝇再次动了。 这次继续顺时针,慢吞吞往后方飞去。 殷紫琴如坠冰窟! 她亲眼看见,杜听风的头颅,也在隨著苍蝇,缓缓地朝后转动......但人根本不可能將头旋转180度! 一旦苍蝇完全飞到正后方,杜听风將会自己拧断自己的脖子! 殷紫琴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苍蝇似乎满意了,飞回前方,领著杜听风一溜烟跑远了...... 目標正是村里。 为什么? 而且,那只苍蝇和六鬼有什么关係? 殷紫琴死死盯著进村的路,心里焦急如焚。 思绪纷乱之中,一个快被她遗忘的记忆忽然浮现。 上次域中,吴弓曾经和一个人起了衝突,第二天那人就死了。 是被鬼杀的。 但离奇的是,这人居然是自己闯入了一个已知的禁忌之地,最终被鬼分尸,半截身子被扔到了外面。 殷紫琴记得..... 那个人的头扭了90度,表情没有惊恐,而是迷茫。 吴弓一直没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评价。 如今回想,这未免有点.....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一股恶寒忽然从殷紫琴的脊椎衝到天灵盖,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鬼,会使用诡物吗? 第307章 【域·喜宴】真正地杀死鬼 嗡嗡嗡..... 豆大的苍蝇在杜听风面前飞舞。 他原本迷濛的双眼,伴隨著手錶上倒计时结束的提醒,骤然清明! 刚刚发生的一切涌入他的脑海。 他被一只苍蝇引诱到了村里! 放眼望去,这里的布局如此熟悉..... 是周宅。 朱门紧锁,杜听风试著推了推,只听见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门上加固的新木板似乎鬆动了。 但原本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没有惊慌,杜听风快速思索了一下: 苍蝇明显不属於这六鬼的能力,反而更像诡物。 是谁使用了诡物? 这种情况下,还活著的另外3人没有任何理由使用诡物来对付他;那么...... 就是鬼! 对了,域河出口仍未打开,也就是这次域还没有结束,那么鬼並没有死! 为什么? 李凤秀不是已经把他们都杀了吗?“姜忠”、“常浩”的头颅,还是杜听风亲手扔到羊圈的—— 等等。 杜听风的眼睛骤然一凝。 “吴弓”,“楚婧”,“姜忠”,“常浩”,“李凤秀”,“小燕”。 他们六个確实死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但鬼却不是他们。 杜听风懊恼地嘆了口气,他们一直都忽视了,鬼最开始出现时......便是无形的! 死的只不过是六副躯壳,而鬼在躯壳被毁之后逃了出来! 但这个状態的它们,很可能存活不了多久,否则鬼没必要从槐树下出来后,就这么急著找躯体。 这意味著一件事。 六只鬼中的一只,已经选择了它的新目標,也就是...... 杜听风。 一缕青草香,钻进了他的鼻腔....... ...... 殷紫琴全身发寒。 鬼果真没死。 因为,她再一次感觉到了那天驴车上时,被长发拂过身体后阴冷的感觉。 “姜忠”......还是缠上了她! 那么,果然是“吴弓”使用诡物,將杜听风吸引走的! 咩咩! 黑羊李凤秀狂怒地对著空气大叫,它也闻到了殷紫琴身上再度出现的青草味! 鬼没法伤害到绿眼状態下的她,可却能当著她的面,替换殷紫琴。 一直不做声的疯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语气癲乱: “阿咩啊阿咩!” “你碰不到他们的,走吧,走吧!” 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被鬼选中,抓了抓身上,便回到羊圈里,继续和灰羊玩耍。 殷紫琴重重地闭上了眼,疯子没有说谎。 李凤秀並未离开,在她身边不停扑著空气,却无法触碰到鬼魂。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情况急转而下,殷紫琴的心里一片绝望。 她已经明白,他们已知的信息中,缺少了重要的一环,那才是通关的生路。 但“姜忠”的指甲,已经顺著她的腰,一路滑到了她的脚尖..... 一阵刺痛传来。 殷紫琴感到发自內心的无力,过往多次域的经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坚持了这么久,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么? 也好,至少不用再一直担惊受怕了。 殷紫琴默默攥住了双手,等待著结局的降临...... 几秒后,她突然睁开了眼。 想像中被剥皮的痛苦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软趴趴的东西,突然顶在自己腰间! 像是.....肚皮? 殷紫琴猛地转过身,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像是得了瘟疫一般的中年女子,满脸紫斑、血管突出、肚皮无比肿胀! 此时呆站在原地,似乎和殷紫琴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 李凤秀的双眼骤然发亮! 还没等殷紫琴反应过来,李凤秀便一口咬断了中年女子的脖子,將其拖到一旁,场面极度血腥。 站在中年女子身后的那道身影,此时面色凝重。 “陈.....陈极!” 殷紫琴懵了:“你做了什么?” 这时,她才看见,陈极身后背著两具淡粉色的骨架。 “杜听风呢?” 陈极没回答她,眉头紧紧皱起。 能在这里找到殷紫琴,一切又都比他预料中的提前了,那只能证明杜听风使用了筹码。 殷紫琴赶紧將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陈极。 陈极面色不断变化,已经知道杜听风提前动用,是为了让殷紫琴和楚婧不受伤害。 但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诱骗走杜听风的人,是吴弓! 按戏角来说,那就是【大哥】! 但他在山脚槐树下挖出来的三具尸骨,体型都和大哥不符。 “走,先去后山!” 陈极当机立断地道,他要回后山去挖那剩下三具尸骨! 两人和李凤秀一起飞速跑去,与此同时,陈极快速给殷紫琴解释了一遍。 先说了他在地窖看见的一切,又道: “我给杜听风扔完纸条之后,本来要去和依兰匯合,但又想起了第二幅画。” “紧接著我又发现,鬼就算被李凤秀杀了,但里面的灵体,真的会死吗?鬼最开始出现,就是无形的!” “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是在暗示我们,要通关,必须让李凤秀杀死鬼的本体!” 也就是最开始被埋在棺材里的六兄妹。 鬼替换人的过程是“將对方的身躯套在自己的灵魂上”。 以此,陈极逆推出,只要將六兄妹的原身和灵魂合拢,本体就会跨越岁月,再度出现! 而媒介.....就是树底下的骨架! 果然,这招成功了。 替换过“姜忠”的六兄妹之一,彻底死亡。 但陈极的面色依然极端焦灼,因为杜听风此刻正在生死存亡之际! 虽说对方还有【伞·两极】,但那诡物的副作用巨大,使用过程极为痛苦,会被抽骨磨皮! 但如今到后山洞穴,再折返回村,来回至少二十分钟...... 要是他和依兰,早点意识到那幅画的意义就好了....... 嗯? 陈极忽然一怔:“依兰呢?她被鬼替换了?” “没有,准確来说,她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殷紫琴摇摇头。 怎么回事?陈极有些困惑,李凤秀既然来了羊圈,就证明依兰成功回到了洞穴传递信息,但她怎么会没跟来? “凤秀,你来的时候依兰在洞穴里吗?”陈极立刻问道。 李凤秀点点头。 “她在干什么?” 李凤秀想了想,忽然止住了脚步。 隨即艰难地蹲下身子,两个蹄子奋力地刨著泥土...... ....... 杜听风的胳膊一下变软,如同袖子一般,飘飘荡荡。 一柄猩红色的大伞,在他头顶漂浮。 杜听风还是不得不使用了【伞·两极】,因为“吴弓”差一点就將他杀死!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诡物。 【白:伞里朝上,伞下將出现十分钟的保护区】 【代价:抽骨】 【使用时间越长,保护人数越多,代价將成倍增加,直到206根骨头全被抽出】 筹码虽然无法使用,但被动犹在,此刻在3000-3500附近徘徊。 这也让杜听风首先失去的,是左手的指骨,到如今整根臂骨也已消失。 右手在隱隱发痛。 “还好筹码副作用已经没了.....”杜听风苦笑一声,如果副作用还在,他很怀疑第一根被抽出的骨头,会是他的颅骨或者脊椎骨。 -----还有一章这次域就结束,大概一小时后更,爆发!---------- 第308章 【域·喜宴】结束 冷静。 姐姐还在医院,他绝对不能死在这次域里。 杜听风快速思索著,最终还是决定转用【伞·两极·红面】,变成半鬼形態,突破出去。 虽然副作用会让他痛的多,但总得试试.....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隨即朱门猛地晃动了几下。 谁来了? 杜听风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三具淡粉色的骨架,被扔到半空中漂浮的红伞之上,一道女声大喝:“接住它!” 一道闪电在杜听风脑海內划过,二话不说,他就收起了【伞·两极】,一下接住骨架,绕著伞原本覆盖的范围边缘甩了一圈! 一道高大的身影骤然浮现在空气之中。 是个中年男子,身形崎嶇,满脸怨毒! 【大哥】,他果然在附近一直等著! 也就在这时,噠噠的蹄声忽然响起,没过几秒,就衝到了门口,將木门一角顶破! 大哥面色剧变,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加固的安全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撞开! 身形一闪,不再攻击杜听风,而是躲到了里屋。 黑山羊李凤秀眼里闪著熊熊怒火,绿光冰冷,再度將正室的门也一同撞开..... 几枚被刻意拆掉的铁钉,滑过它的蹄旁。 “我推测那是鬼的本体,羊吃完就没了。” 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响起。 杜听风悄声鬆了口气,转身看向刚进屋的女孩,依兰。 “谢谢!” 他很真诚地说道,这次域,是真的接近末尾了,却是他第一次见到依兰。 依兰幸运地躲过了大部分最危险的时刻..... 但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时候出现,还將杜听风救下。 一段时间之后,李凤秀轻盈地走了出来。 而里屋已经悄然无声。 “我把骨头挖出来后,在山坡上,看见凤秀吃了鬼的躯壳,又看见你回村了。”依兰说道。 之后她便疯狂地赶路,在村子外面,看见了隱隱露出的伞尖。 很幸运的是,她扔进来的三副骨架,其中一副刚好是这屋里鬼的本体。 “不过,我不知道凤秀是怎么知道要来这里的。” 说到这,依兰也有些疑惑。 “不管了.....现在还有五只鬼,大概率藏在“安全区”內。” 也就是三宅。 “不,还有四只。”两道脚步声响起,陈极和殷紫琴出现在门口,满脸是汗。 ““姜忠”要替换殷紫琴,被我用骨架召回了本体。” 李凤秀在回村的路上,闻到了依兰身上淡淡的果子味,是她曾餵给依兰吃过的那种。 陈极二人跑的太慢,便让李凤秀先行一步。 片刻之后..... 四人將所有信息匯总。 说到画像幻境里的那个孩子时,杜听风微不可察地和陈极对视一眼。 將装有阿剪和小燕头颅的红木盒带上,四人一羊去了郑家,在那里找到了“小燕”和“李凤秀”。 黑山羊李凤秀在杀死这两只鬼的时候,手法比之前更为残忍。 李宅里的二姐也被找到。 李凤秀將她拖到了宅子外,没有让血跡污染李宅。 之后,她懵懵懂懂地进了那间装有灵堂的正室,许久都没有出来。 而陈极则趁著这会儿,去了东厢房一趟。 出来之后,他的面色很复杂。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具骨架,但找遍三宅,他们都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没找到“常浩”的踪跡。 那范围就变大了。 一直到第二天,正月十六的凌晨,疯子忽然出现,將李凤秀领走。 陈极四人只能跟上。 离开了村子,走到后山,最后的目的地.....是湖泊。 在这里,那股熟悉的寒意再次出现,“常浩”居然躲在了后山的小湖旁! 无疑是在赌,赌他们不会去查看这里! 至此......最后一只鬼,终於被杀死。 祸害了这么多人的六兄妹,最终还是没能永生,重新体验了一遍面对死亡的恐惧。 月亮倒映在湖面上,闪著幽幽光辉。 万籟俱寂,李凤秀轻轻踏入小湖,將自己身上的血渍洗乾净。 十几只灰山羊,护著中间的楚婧,也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湖边。 杜听风將红木盒子埋在了一棵湖畔旁的合欢树下。 流水潺潺,域河早已打开..... 陈极试图將楚婧送出去,期望她能变回人。 没有成功。 殷紫琴惆悵地喃喃道:“域河能修復人肉体的伤口,可她的灵魂已经在另外一副躯壳里,又怎么能恢復呢......” 即使將她之前的躯体带出去,没了灵魂,那还是楚婧么? 楚婧轻轻地用毛绒绒的额头,拱了一下殷紫琴,陈极,杜听风和依兰。 像是在道別。 之后,她慢慢地走入了灰羊群之中..... 李凤秀,也从湖中走出,看向树林深处。 这一幕让陈极幻视了入域后,第一天下午,在这里看见黑羊的场景。 几乎如出一辙。 疯子的身影,从树后显现。 陈极看向他,忽然轻声说道:“李宅的东厢房里,是两张半边的皮。” “一张被烧焦了,一张.....应该是周老爷的一半身体。” 疯子哈哈地笑了两声,很短促。 他的嘴並没张开。 陈极又想起了那张地窖里的捲轴,后面写著【非我类人不可打开】。 鬼会让他们看见里面的秘密和预言么? 还是说.....是別人打开的呢? 黑山羊和疯子,那天又来周宅做了什么呢? 陈极望著疯子脏兮兮、臃肿的服,复杂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常浩在这儿的?” 疯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 “.....” 陈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疯子没有回答。 他再次用两根手指,提起自己的嘴角,做出一副滑稽的笑容。 笑的很夸张。 皮肤被拉到极大,隱隱露出下面突出的血管。 几秒之后,他便招了招手,示意灰羊们和楚婧跟著自己走。 身影眨眼消失在树丛之间,不知要去往何处。 李凤秀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毛,不再直立,而是四肢著地,如同一只真正的山羊一样,轻盈地朝著那个方向跑去。 林中传来模糊的召唤: “啊咩——” “阿咩——” “阿妹——来!” 第309章 疯子的隱藏支线·推测 一叶小舟缓缓漂离渡口。 依兰回望岸边,喃喃道:“疯子最后的召唤.....” “到底是阿咩,还是阿妹?” “阿妹。”陈极道:“他是李大哥。” “焦炭鬼只露出半边脸,不是因为它故意嚇人,而是它確实只有右半边身体。” “我最后去李宅看的时候,焦炭鬼已经变成半张皮了,这证明它已经替换人后蜕过皮;同时在一旁还有左半张完好的皮,两张恰好能拼凑在一起。” “也就是周老爷。” 陈极若有所思:“既然焦炭鬼不是李大哥,那么李大哥去哪了?” “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疯子。” “因为他和李凤秀的关係太密切了!” 依兰点了点头,她和李凤秀相处时间最长,能看出来,李凤秀对於疯子很依赖。 也因此,在听完疯子“薄情寡义的郑少爷”这一自述之后,她还时不时为李凤秀感到不值。 “但,疯子都说了他是郑少爷,你从哪看出来他在撒谎的?” 殷紫琴皱眉问道。 “他不一定是在撒谎。”陈极道:“他可能家人死后真的疯了。” “我认为他是李大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身体状態太奇怪。” 他竖起手指: “首先,疯子的皮不是自己的,但他也没替换別人;因为鬼替换人后能完美適应新的躯壳。” “他的皮肤极度鬆弛,说话时,嘴根本不会张开,也无法笑。” “这就意味著,那张皮无法活动,是静止的,就像面膜一样,他应该是剥了別人的皮套到了自己身上。” 依兰忽然一怔,迟疑著说道:“他身上......確实有股腐臭味,就像血肉腐坏了一样.....” “对。”陈极点了点头:“还有,疯子也得了六兄妹患过的绝症。” 另外三人都齐齐一惊! “你是说疯子也吃了人肉?”殷紫琴满脸不可置信。 陈极点点头。 “捲轴后有一行字,【非我同类人不可打开】。” “已知周老爷在第一天必然见过疯子和羊;同时他因为只剩下半边身体,一直待在地窖吃灰羊肉进补。” “那么疯子极有可能也去了地窖,並打开过捲轴;因为鬼完全没有必要让我们知晓真相。” “同时,我发现他血管暴涨,肚皮肿胀;这都是得了绝症的病状。也正因如此,六兄妹才不愿意去替换他。” 而疯子吃的是谁.....其实也很好猜。 郑少爷。 只有李大哥有动机去做这件事。 相反,如果说郑少爷吃了李大哥,那就很立不住脚,因为一个这么懦弱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吃人?而且他和李大哥也没有仇怨! 然而李大哥却和郑少爷有仇。 因为自己母亲被杀,妹妹被变羊、监禁、折磨;郑少爷明明知晓,却视而不见。 这从疯子当时的话可以看出来。 他描述郑少爷的经歷时,將郑少爷说的极为不堪,言语间充满讥讽;这其实是疯子作为“李大哥”,是怎么看待郑少爷的。 同时,他很有可能在大火中被烧伤,需要新皮来遮盖。 郑少爷当时逃跑之后,绝对不会躲在村里,最有可能就是躲在后山......也就是那段时间,他遇见了逃出来的李凤秀和李大哥。 已经疯癲的李大哥,將郑少爷剥皮吃肉,从而染上了绝症。 依兰听完之后,面色复杂。 殷紫琴和杜听风,也是满脸唏嘘。 这最多算个隱藏的小支线,只能通过蛛丝马跡,来推断出疯子的身份;甚至和通关没有任何关係。 但只有知道这一点,才能完整地串联起三槐庄,李家的经歷。 经歷过六鬼迫害的人,都已经或是死,或变成羊..... “至少还有我们,记得这对兄妹的故事。” 依兰嘆息一声。 她回想起那些寒冷的冬夜,自己缩在李凤秀柔软的羊毛里,感到全身温暖,再也没有一丝害怕。 陈极轻声嘆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关於那夜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毕竟不在现场,只能靠猜。 很久之前他就曾疑惑过,李凤秀是怎么逃出来的,她为何没被挖眼。 周老爷又为何会出现在李宅? 很有可能,他最初选择的目標,其实是身强力壮的李大哥.....这样也能和“李凤秀”保持亲戚关係。 或许就是这样,李凤秀才会被刺激,瞳孔第一次变绿,將周老爷撕成两半后,带著哥哥逃了出去。 之后,鬼才明確了“绿瞳山羊”对它们的威胁。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已结束,李家兄妹的仇也终於得报。 最终远走山林..... 而楚婧,和无辜的村民们,也跟著他俩一起离开。 静静地靠在船沿,陈极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里露出一丝沉重。 最开始,从床底爬出来的高瘦女孩..... 奇怪的职业,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自己埋藏在心里的害怕。 陈极其实觉得..... 他从没有真正地被楚婧的霉运影响过。 到底是楚婧真的有这种体质,还是她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的外表,总被人觉得“晦气”呢? 这一切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了。 虽然回不到现实里.....但至少,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舟上寂静无声,只能听见河水在潺潺流淌。 经过诡宿时,四个人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奖励”。 即使是大部分时间都没出现的依兰,或许是因为取得了最后三幅骨架,也得到了“房日兔”的眷顾,星点稍亮。 杜听风认为这理所应当,没有依兰,他或许已经死了。 不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筹码,又望了望从头到尾都没和鬼接触过的依兰,抽了抽嘴角。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好运? 第310章 丁湘,画廊 进门之前,陈极拿出了陶俑【先知】和【夜行】。 殷紫琴似乎悄悄鬆了口气。 她知道拿到【先知】已经不可能了,但没想到的是,陈极主动和她提出交换诡物。 【夜行】归陈极,【先知】归殷紫琴;但由於【先知】的特殊性,他提了一个附加条件。 在殷紫琴进域的空档期,同时陈极有需要的话,殷紫琴得將陶俑借给他使用一段时间。 “可能就借一次。”陈极很直接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殷紫琴思索了一会儿,同意这个交易。 毕竟她救过陈极,而杜听风又两次救了她,这两人人品可以保证。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 【夜行】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 然而【先知】却是! 【先知】能激活她的第三尊陶俑,也是最大的那一尊! 这一点连吴弓都不清楚,吴弓自始至终都以为,陶俑只有一尊。 三人互相交换了联繫方式。 殷紫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於放鬆,轻出一口气,踏进门內。 独留杜听风和陈极二人。 “你怎么要了这个?”杜听风皱了皱眉:“【先知】比【夜行】强一点儿吧?” 陈极摇了摇头。 “这两个都最多是b级诡物,对我来说差不多,而且【先知】的作用也有限。” 他指的是吴弓找寻生路而死的事。 陈极认为,这无法主动使用的诡物,其实还不如田清禾的线索本,那个提供的线索还清晰一点儿。 “【夜行】倒是能帮的上我。”陈极道:“至少体力是实打实的提供了.....” “不过,这都不是我交换的理由。” 杜听风一怔。 “殷紫琴自觉有亏,答应我附加条件的可能性就会更大。”陈极笑了笑:“哪个陶俑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陶俑】本身。” “我怀疑,这东西和钢笔一样,都是造物鬼(锻造鬼)的作品。” “甚至有可能.....那句话怎么说的?” 陈极想了想才说道:“是【造物鬼臻选】。” 杜听风不太相信:“就这两个b诡?不能吧?” “或许这是一组呢?” 陈极缓缓说道:“如果殷紫琴还有第三尊陶俑呢?” “或者说的更远一些,无论是殷紫琴,还是陶俑的前主人.....都可能没收集完所有的陶俑呢?” 杜听风忽然想到,陈极的条件,不是借给他【先知】,而是借给他【殷紫琴的陶俑】。 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那么陈极提出条件的根本原因,其实还是为了调查源尸之一:造物鬼;或许也是在为下一个大墓做准备。 所以才会说:“可能最多使用一次。” 而且,杜听风知道.....陈极也不怕殷紫琴赖帐。 因为在他那天使用筹码时,出现的画面里就有殷紫琴,这证明救下殷紫琴对他未来有利! 画面中,殷紫琴和一个优雅的女人在一座画廊里。 陈极听完描述之后,立刻指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万小双。 ...... 微风吹拂,带来一阵初春的暖意,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菲儿身上。 菲儿眯著眼睛,懒洋洋地摊在藤椅上,被暖烘烘的日光照的很舒適。 今天陈极也没什么事做,两人在外头閒逛,最后坐在一家有庭院的奶茶店消磨时间。 “对了。” 菲儿忽然睁开眼睛,想到了一件事:“你猜猜我上次域碰到了谁?” 陈极摇摇头。 “提示:你见过。” 我见过..... 陈极来了精神,那就是和菲儿一起参加过的域了。 先排除孙卫明。 “万小双?”不知为何,陈极再次想到了这人,又以此联想到了殷紫琴..... 殷紫琴通过了好友申请,没有出了域就翻脸不认人。 “不对。”菲儿疑惑地扬了扬眉:“你怎么会联想到她?” “慧慈师傅?田清禾?胡丽?”陈极一口气说完所有活下来的人名,又狐疑地问道:“总不是左先生吧?也没见他在群里提过啊?” 菲儿摇了摇头。 “忘了说了,你见过,我之前没见过。” “......” 陈极无语,那这范围就很大了。 正说著,菲儿的手机忽然嘀滴两声,有人发来了微信。 陈极无意间瞥到上面的备註,顿时愣了两秒。 “丁湘?” 这个人名他都快十万年没听到过了,那是陈极第一次进域的队友! 最后关头,將陈极和杜听风推到天台里逃生,自己的腿却被灼伤,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孩。 陈极依稀记得,丁湘是个画家,曾经说过出了域后要去山里採风。 “她还好吗?” 陈极喃喃道,一时有些感慨,没想到丁湘居然会和菲儿进了同一次域。 菲儿点了点头:“好。”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很照顾我。” 陈极並不意外。 菲儿又简单地提了一嘴,说丁湘很冷静,算得上是个颇有经验的老入域者了。 最后说到: 丁湘邀请她加入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陈极本来正喝著奶茶,听见这句话,心里瞬间警惕起来。 “她现在是公司的人了?还是进了十三局?” “都不是。”菲儿说道:“是一个新成立的组织,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画廊】。” 画廊..... 陈极面色微动。 “我在域河论坛上也看见他们在打gg。”菲儿每天高强度网上衝浪,经常会刷论坛:“昨天新发的。” “我知道了.....可能是熟人。” 陈极若有所思,点开万小双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正是: 【最近在为画廊的长远发展筹备团队】 【若消息回復稍迟,请多包涵(emoji微笑)(emoji祈祷)】 这条朋友圈陈极曾经刷到过,但一下就扫过去了,甚至没在脑子里停留半秒。 “万小双.....她准备做什么?” 陈极扬了扬眉,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他知道,“公司”阳六人之一万曜鸿和万小双已经断亲,现在是仇敌关係。 “是万小双开的。”陈极告诉菲儿:“丁湘应该不知道你和万小双进过一次域,估计就是和你合得来。” 过了一会儿,菲儿在和丁湘的聊天中得知了“画廊”的一些情报。 “画廊”的基地在湘港。 薪酬极高。 但最为让陈极感兴趣的,是丁湘无意间的话: 【菲儿,不久就可以见面啦】 【主理人说,近段时间要带我们去趟天海】 第311章 刀无雁来电 丁湘说,等行程確定好后,就发给菲儿。 最早也得等到下个月初,因为“主理人”除了招新,同时还在忙於为下一次域做准备。 “准备?” 陈极一下捕捉到了这个词。 对於万小双来说,有什么域......是需要她特地准备的? 红眼航班是万小双的第7次域。 距今已经过了3个多月。 很有可能.....她在这之中,已经通关了第8次域,即將进入下个难度! 9次域往上,和之前的域根本无法相提並论,甚至有可能和源尸相关! 举个例子,许三道的第九次域:沱沱山,地下是造物鬼大墓的门! 更不用提,陈岳潭的10次域,直面鬼婴尸体,队友几乎全员覆没。 以及玉天容在第13次域里失踪多年,如果不是进了大墓,谁都不会知道,她居然去了域河尽头的村庄。 反观9次域往下,虽然喜宴中也出现了鬼婴,但那只是一段回忆,入域者们根本没有亲身接触过它。 那么万小双的准备,多半是要进入第九次域了.....很有可能,她一旦通关,將直接开启幽界。 回想起红眼航班里万小双的所言所行,陈极可以断定,她那柄藏在心臟里的剑,必定是a诡。 想到幽界..... 陈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许三道已经好久没和他联繫过了。 直到现在,他还不甚清楚,对方用废料造的黑布条,具体作用是什么;化为的幽界又长什么样。 瞥了眼趴在桌子上打字的菲儿,陈极滑开手机,点开和许三道的对话框。 【极:你还活著吗】 ...... 几天后许三道申明他还活著。 如今依旧在烟京,没进域,太忙了。 两人草草聊了两句,互通消息,確认万小双確实要进9次域。 许三道也知道万小双和万曜鸿的关係。 万曜鸿作为阳六人,身份甚至比曾贵川更为神秘,只知道常驻湘港。 不过他还是在唐琴死的那天,公司召开董事会后,匆匆瞥到万曜鸿的身影过。 这一次见面让他记忆尤深: 【比曾高傲的多】 【一大群人围著,出了门就被辆大劳接走了】 【对了,他的手好像有点问题,即使带著手套,骨骼也突出的很明显】 陈极不太惊讶,万曜鸿必定也接受了改造。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你见过万小双的姐妹吗?” 这次许三道回復的很快: 【她姐姐去世很多年了】 【好像死在了域里】 域里,很多年.... 陈极推算了下时间,不禁皱了皱眉。 万小双的姐姐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可能是双胞胎,从她之前发过来的照片就能看出来。 很多年,那她姐姐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域的? 想到照片上,宛如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的万家姐妹,陈极对於万小双为何与万曜鸿断亲,隱隱有了猜测。 又和许三道聊了几句后,对方说要回大號处理工作了,便结束了对话。 陈极坐在沙发上默默思索。 家里没人,叔叔带乌苏出门了,屋里极为安静..... 噔噔噔! 马林巴琴的电话提示音忽然响起,一下把陈极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一串陌生號码,来自滇南。 是谁? 陈极接起电话,没吱声。 过了几秒,一道疲乏的女声响起: “餵?” “陈极吗?我是刀无雁。” 陈极顿时坐直了身子,立刻拿起一旁的草稿纸和笔,应道:“是我。” 出了喜宴之后,他曾经给刀无雁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都被转到语音信箱里: “.....你好,我是刀无雁,正在休假中,暂时不在岗。” 声音和现在打来的女声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现在才回你电话。”刀无雁的语气有些尷尬:“你打的那是工作號,我年后就没再用过了。” “你从哪知道的那个手机號?” “周老师给了我你名片。”陈极说道。 “哦,你去了五中.....”刀无雁喃喃道。 她沉默了几秒,直截了当地问道: “去我给你说的那个墓园了吗?” 墓园.....罗林的墓地。 陈极怔了一下,那么发帖人就是刀无雁,而並非他之前猜测的罗林儿子。 “嗯。”他的应答声刚落,刀无雁就紧接著说道: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罗林是2012年1月去世的,那天是元旦,也是腊八,死亡的地点......在我家小区里。”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一下让陈极惊呆了。 那这么说..... 刀无雁就不只是一个单纯调查案子的记者,而是罗林死亡的见证人! “那时候我在上初中。”刀无雁道:“我家当年住的是一个新小区,地址特別偏僻,四周基本没什么开发,但因为价格便宜,还是住了將近千户。” “大概在腊月初一,我妈妈告诉我,有对夫妻要来我家借住一段时间。” “妈妈让我称呼他们为:罗阿姨,蒋叔叔。” 陈极立刻记录:罗林和十三局蒋磊在刀无雁家借住。 “我妈妈没看出来,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夫妻。”刀无雁的语速很慢,似乎在回忆:“他俩最亲密的行为,也就是在一张桌子上写写画画,我后来还发现,蒋叔叔晚上一直打的地铺。” “罗阿姨,也就是罗林,眼圈总是红红的.....她看上一直很悲伤。” “有一天我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了很久,才告诉我,两个对她很重要的人过世了。” 两个。 陈极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刀无雁接著讲到:“大概在腊月初七晚上,十点?十一点?我忘了,只记得那天我爸妈都去了外地,我当时已经准备入睡,罗林下了趟楼后,面色就变得很差。” “她说,我们小区的大门被锁住了。” “后来我看她一直在打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只是她,整个小区都没了信號。” “蒋叔叔看上去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安慰我不要害怕。” “然后.....小区停电了。” 刀无雁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区里渐渐的开始吵嚷,也就在那时,我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连续三声,卟卟卟,很规律。” “几秒后,门缝里溢出一线亮光,就像是声控灯被敲亮了一样。” “紧接著罗林就把我拉开,用胶带將家里的每一扇窗、门的缝隙都贴上了。 “声控灯?你们小区不是停电了吗?”陈极忽然问道。 “......” “对。”刀无雁轻声说道:“所以,过了几分钟之后,我再去查看时,门外已经没有光了。” “光线出现在了.....我家对面的楼前。”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强烈的恐惧:“这时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灯!” “而是一张发光的人皮!” “我亲眼看见,它一点点儿地,从楼的大门缝隙下.....挤了进去!” 第312章 刀无雁来电(2) 陈极立刻算了算时间。 这时曾已经进过大墓,然后墓门出现问题,鬼异化,他逃走了。 而根据锡矿的信,王嘲已经回到烟京。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事.....但刀无雁小区的诡异现象,很明显是曾想再次杀人。 为什么?为了实验?不对,曾已经在矿场实验过了! 怀揣著疑问,他继续听刀无雁讲: “我听见蒋叔叔和罗林说,“曾”的身体又恶化了。” “我问,曾是谁?他们没有回答,只说是他们一直在追捕的逃犯。” “还没等我问人皮的事,他们俩就离开了家,还嘱咐我把家门的胶带重新封好.....” 刀无雁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很害怕。” “我躲在床上,一直不敢往下看,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听见,有人在敲门。” 陈极双目一凝。 “没有光。”刀无雁补充道。“蒋叔叔在门外,声音很虚弱,让我开门。” 蒋磊.....罗林呢? 陈极注意到这一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打开门,果然是蒋叔叔,他一直在吐血,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问他罗阿姨呢?他却反问我,哪个罗阿姨!我瞬间就蒙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挠自己的脸,一直喊著痒!” “我拿手电筒一照,才看见.....他的脸下面,像是静脉曲张了一样,一条条线在蠕动!” “这时我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隱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边跑上楼,边大声喊叫。” “她说......” “小刀,跑!” 陈极的呼吸瞬间一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刀无雁验证了他的想法: “我当时一片混乱,下了楼,不更容易碰到那张人皮了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走了出去,可蒋叔叔却一动不动。” “他身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很不安,等我快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见一阵大衣滑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回过头,只看到.....” “一张发著微光的人皮,贴在蒋叔叔的后背上,死死地盯著我。” “它一直都在。” “就在蒋叔叔的背上。” “他把人皮......带进了家。” 陈极立刻追问道:“你还记得人皮长什么样吗?” “是曾贵川。”刀无雁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后来在网上找到了他的照片,和人皮的脸一模一样。” 她轻声嘆了口气,很快速地將之后发生的事讲完。 刀无雁当时几乎被嚇得灵魂出窍,被跑上楼的罗林一把推到楼梯间里。 那个晚上,她一直躲在楼下的草丛中瑟瑟发抖。 一直到第二天白天,有人翻墙出去报了警,她才知道..... 罗林死在了她家门口的走廊里。 死状很奇怪,整个身体內部都被严重灼烧,就像是她生吞了一个滚烫的碳球一般。 尸检的时候,在她腹部找到一块被烧的萎缩干煸的透明片状物,像是魷鱼片一样。 而蒋磊神志不清,被送往医院,之后刀无雁再也没见过他。 人皮消失不见。 除了罗林,整个小区近千户人家没有伤亡。 之后,刀无雁才发现,自己家小区附近的信號塔、电缆,被一辆挖车破坏,是那种下矿用的挖车。 两周之前,小区被一家湘港的置业公司收购。 一直没派新的员工来。 但要走了所有住户的资料。 那辆挖车,第二天被湘港置业的人清理走了.... 也就是那时,她忽然將这一切.....和春城连环杀人案联繫在了一起。 这些人的死,不是鬼,而是人为! 也就是“曾”。 一周之后,她求爸妈,去问了罗林下葬的地点.....那是一座偏僻的老墓园,並非刀无雁告知陈极的那一个。 一座简单的墓碑,只有名字,连照片都没有。 在那里,刀无雁看见一个男孩跪在墓前痛哭,留下了一幅照片。 她將这幅照片发给陈极。 是一张合照。 正面: 中间的女人是罗林,穿著朴素,脸上微微带笑。 她紧紧地搂著身边的两个孩子: 左边是罗翰,一脸无奈。 右边的孩子比罗翰大上一两岁,黑髮,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一只手伸在罗翰的头后面,比著搞怪的动作。 反面: 【老妈带我和表弟去游乐场玩!!】 刀无雁轻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哭泣的男孩是罗林的儿子.....我对他喊,让他来我家住,他摇摇头就走了。”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陈极问道。 “没有。”刀无雁道:“他一直没回头。” “我每年都会去祭拜罗林,前几年,墓园的人告诉我,她的墓被迁走了,还给了我新地址。” “一直到年前,我收到了一条简讯,告知我你酒店的地名,让我去找陈极谈谈这件事.....不知道是谁发给我的。”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疲累,又说道:“我这些年搜集的线索,湘港的置业公司、还有曾公司犯法的记录,我回头整理成文档发给你吧。” “我也像你一样发过那些帖子,但是没有用,时机不对。” “除非曾死了,真相才能出现在大眾眼里。” “再多的.....我也不敢做了,毕竟我的父母都老了,我想让他们安度晚年。” 陈极理解,轻声说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你能去看看,之前迁走罗林墓的人,在老墓园里有没有记录吗?” 刀无雁答应了。 掛断电话,陈极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刀无雁说的没错。 除非曾贵川死了,否则一切都是做无用功.....也只有曾贵川死,才真正算为了春城死去的人,锡矿和沱沱山的矿工、还有罗林报了仇。 而陈极自己,和曾贵川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凝望著自己手上的印记,两颗圆点发著红光,而第三颗,也已被点亮一大半..... 钢笔飘了出来,意有所指地点了点第三颗星,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幽界。” 陈极喃喃自语:“很快了。” 第313章 赛车,流浪汉 捡起桌子上的草稿纸,陈极凝视著上面的线索: 【罗林和十三局蒋磊在刀无雁家借住】 【曾贵川身体“恶化”】 (和吴金宝一样的人皮;但行动自如;微微发光;且可自由变回人形) 【罗林死状】 (尸体腹部的片状物是什么?) 想了想,他又加上几条: 【十三局蒋磊疑似记忆混乱,可能和絛虫(周老师身上那种)有关】 【湘港某置业公司为曾善后】 “湘港.....”陈极一怔,这个地名最近好像听过很多次? 画廊在湘港,还有谁? 万曜鸿! 打电话之前,许三道无意间提起过,万曜鸿常驻湘港! 陈极又想起万小双提供的照片:王嘲是主心骨,曾贵川和万曜鸿眾星捧月似得將他围在中间。 这三人,是“公司”的初始团队? 陈极若有所思。 曾在能源產业;而万曜鸿应该和地產有关。 这两个行业在过去二十年里,都吃了时代的红利,高速发展。 漫无边际地思索著,忽然陈极耳朵一动,看向门口,叔叔抱著乌苏进来了。 心情似乎不错,还提著个黑色的袋子。 他立刻和叔叔说了下曾贵川的异变,听完之后,陈岳潭只是扬了扬眉,似乎有所预料。 他更关注的是蒋磊,毕竟此人算的上是他前辈,也见过几次面。 “难怪他总是木楞愣的.....” 陈岳潭摇了摇头:“13年底,还是14年的时候,蒋磊进了域,之后再也没出来。” “很有可能是被絛虫影响了思维和记忆能力,这一点在域里非常致命。” 陈极点了点头,確实如此。 “这件事发生的时机不好。”陈岳潭嘆了口气。 “11年时十三局还是特殊灵域研究所*,规模不大,更多是国家为了调查域河的本质而设置的一个研究院。” “更偏向探索、和收容诡物。” “蒋磊去滇南的时候,老所长死在了域里,许多人离职,副所长玉天容也在第十二次域中迟迟没有出来。” “所里没有人手可以去协助他。” “第二年,玉天容出来之后,和上面申请,將特域所重组,又再次招揽新人.....” “十三局才正式成立。” “可惜没两年,她也失踪在域里了。” 陈岳潭的语气很平静,这就是十三局的经歷。 哪怕有国家作为靠山,入域者本身依旧是不可控的,不知道哪天就死在域里了。 横跨二十年,多少生命堙灭的无声无息,消失在岁月里。 只有域河,仍在静静流淌,似乎亘久不变...... 当然,陈岳潭和陈极现在都知道了,哪怕是域河,也会有乾涸的一天。 片刻之后。 陈岳潭下楼买饭了,乌苏则在那个黑袋子里掏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辆玩具四驱赛车。 他手轻轻一推,赛车便“嗖”的一下,在地板上飞速滑行。 陈极没太在意。 直到几秒之后.....那辆赛车一下撞到他的脚边,停止了运转,他才往地上瞥了一眼。 “嗯?” 陈极一愣。 蓝白相间的车身......怎么这么像他小时候的玩具? 他很清楚地记得,五岁时爸妈给他买了一组四驱车,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一辆蓝白色的车,还带到学校炫耀过。 后来,这车的尾翼好像摔掉了一个角,便被他收到柜子里了...... 陈极立刻捡起来,双眼不禁一凝! 果不其然,这车的左部尾翼缺了一块,长得也和他小时候玩的那辆一模一样! 可是.....这车不应该早就被封存在他之前的家,阳光园小区203號吗? 叔叔上午出门,是回了趟他家吗? 陈极立刻將赛车还给乌苏,打开陈岳潭带回家的黑色袋子。 里面首先是一份文件: 【新生儿出生证明】 【兹证明,陈极,性別男,出生时间:2006年7月13號20时,出生地点:天海市妇幼保健院】 【生父姓名:陈岳山】 【生母姓名:张素芬】 下面还有个小脚印,和医院的公章。 “这不是我的出生证明吗?” 陈极懵了,又在袋子里看见了妈妈怀他时的病歷、b超单等;以及他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照片、百天照等。 这些全是能证明他出生的记录,有官方的,也有家人留下的。 陈极眉头微皱,望向正提著饭推门进来的陈岳潭: “叔叔,你回阳光园了?” 说著,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 陈岳潭自然地点了点头,说:“那房子也没人住,我就把你的一些重要文件拿回来了。” “哦。” 陈极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陈岳潭表现的很正常,让陈极把这些文件自己收好,又提起了一件事。 “楼下贴了张告示。” “片区派出所贴的,让这附近的居民注意防盗,说是年前出了好几起非法侵入的报案,现在还没找到嫌疑人。” “报案范围很大,咱们家附近的几个小区都出事了,甚至山上那片別墅区也有类似的情况。” 陈极想到,好像以前过年前,经常会听到这种新闻。 不过近几年不太常见了,现在大家都用手机支付,家里一般不会放太多现金。 这件事没在陈极心里留下太多波澜,不过,下午杜听风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嘴。 “我家隔壁那栋就被撬门了。” 杜听风说道:“是个流浪汉,鬍子邋遢的,穿了身捡的破羽绒服,好像精神有问题。” “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安保的,总之警察上门之前,他就跑了。” 两人就此事聊了两句,隨即杜听风便让他来趟医院,帮忙看顾一下杜沐雨,他要开车去隔壁市的一家医院问问专家,看对杜沐雨的病情有没有帮助。 陈极答应了。 他收拾好后,嘱咐乌苏不要给外人开门后,便进了电梯...... 16楼,15楼.....缓缓而下。 而显示屏的右边,另一架电梯,逆向而上。 几秒钟之后。 叮咚。 打开了门。 传来一阵轻轻抽鼻子的声响。 此时已是春天,气温回暖,但从电梯里出来的这个人.... 却戴著不符合天气的帽、穿了一身脏不拉几的羽绒服。 他抬起头,忧鬱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走廊,又抽了抽鼻子,最终朝著陈极三人租的房子前走去..... 咚,咚,咚。 没有人应答。 男人沉默地等了很久,忽然,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下睁大! 瞬间凑到了猫眼前面。 他隱隱看见,一颗黑亮的眼珠子,就在猫眼的里面,看著外头...... 啪! 门一下被打开。 男人猝不及防,一下被门往后推了几步。 他立刻就要走上去,但眼睛却如同看见怪物一般,骤然凝结住。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拿著玩具车,站在门里静静地看著他。 “你找谁?” 男孩说道。 男人死死看著小孩的脸,视线几乎无法从他眉间的硃砂痣上挪开,额头上全是沁出的冷汗! “你找谁?” 男孩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句。 男人没有回答,转身就跑,甚至没等电梯,而是直接从安全通道里跑了下去,就好像他一刻都不敢在这层待了一样。 “?” 乌苏把门关上,继续玩陈极淘汰下来的赛车去了。 ------------------ *【特殊灵域所】 前文陈岳潭说过: “我是2013年被招揽进官方的,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域。” “也就在前一年,【特殊灵域研究所】重组,升级,分队,之后更名为十三局。” “在2012年之前,处理这些事的其实是特域所,十三局的前身。” 春城案发时间是2011年底,蒋磊当时是研究员身份。 第314章 杜沐雨的梦 医院。 杜沐雨的病床旁,陈极坐在椅子上发呆。 初春时分,窗外阳光明媚,小鸟在新萌芽的树枝上嘰嘰喳喳地叫唤,香扑鼻。 窗里寂静无声,只有心电监护仪嘟嘟的轻响,冷冰冰的消毒水味充斥了整个病房。 白墙,白瓷砖,白色的病床和床单.....无端让陈极生出一股冷意。 他起身走到桌子前,把今天带来的那束浅绿色洋桔梗捧了起来,准备放在杜沐雨的床头。 转过身..... 陈极忽然一怔。 病床上的杜沐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静静地看著他! 她的脸颊已经凹陷,极度消瘦,面色惨白无比。 “你来了。”杜沐雨飘忽地说道。 “我睡了多久?” 陈极算了算.....准確来说,那不叫睡觉,而是昏迷。 “差不多三四天。” 他拿出手机给杜听风通知一声,又给杜沐雨解释道: “杜听风去外市找医生了。” “这么久啊.....”杜沐雨很轻地应了一声。 陈极想到了几个月前,杜家姐弟欢迎他回家的那一幕,心里不禁一阵难受。 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如今会是这样。 病房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陈极强顏欢笑,拣了一些最近发生的高兴事告诉杜沐雨。 杜沐雨静静地听著,时不时会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她又確认了菲儿、陈极、杜听风最近的域都没问题后,才轻出了口气,似乎终於放下心。 之后便再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呆呆地望著天板,表情很忧鬱。 长久的沉默后..... 杜沐雨忽然恍惚地嘟囔道:“我想回家。” 陈极没有应声。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 “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 爸妈? 陈极愣住了。 杜家姐弟不是孤儿吗?杜沐雨到底在说哪个“家”? “我一直梦见他们.....在一片黑黑的地方,他们在我面前走,我一直追,可就是摸不到他们。” 杜沐雨的眼睛轻轻闭上,像是在做梦一样呢喃道: “走著走著,他们就不见了。” “可是.....我明明还能听见,他们在我耳边说话呀?” “小风缩在我旁边,他很害怕,一直哭.....我也是。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好久以前,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弱小,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帮不了......” “你知道吗?” 杜沐雨忽然睁开眼,忧伤地看向陈极。 “我醒来后才意识到,我潜意识里最大的恐惧,其实不是找不著他们.....” “而是一路走到最后才发现,我忘了他们的脸。” “......”陈极设想了一下,顿时有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 他虽然父母双亡,但脑海里还有很多和父母相处时的美好回忆,也有照片留念。 但杜沐雨和杜听风...... 他们似乎真的,什么也没有。 “其实,我確实不记得。”杜沐雨又喃喃道:“只有一些很模糊的触感,像是他们在拥抱我。” “好多年前,好像是我带著小风来天海之后,有一天我突然一阵头痛,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 “这世上又有一个人,忘了他们。” “或许是我的亲戚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杜沐雨苦涩地笑了笑。 这还是陈极第一次听杜沐雨讲起他们家的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安静地听著。 “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头痛,我都感觉自己要死掉了,或者说,我早就该死了。” “很久以前我读过一首诗,特別喜欢里面的一句话。” 杜沐雨轻柔地呢喃道: “死亡是凉爽的夜晚,生命是闷热的白天。天黑了,我便进入梦乡。” “有时候我总在想,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是彻底没了意识,还是会变成你们总是说的“鬼”?” “又或者,只是一个不会醒来的长梦?” “后来我释然了。这些都不重要。” 杜沐雨很平静地说道:“至少我很幸运,这一生並不孤独,对拥有过的一切也很满足。” 陈极越听越不对劲,心里一下沉了下去。 杜沐雨.....怎么越听,越像是在说遗言呢? 他立刻打断话头,很生硬地道: “別说这么晦气的话,你上次昏迷了那么久都能恢復,现在只会越来越好。” 杜沐雨笑了笑。 她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我有没有给你说过,小风小时候在福利院的事?” 陈极摇了摇头。 “你別看他现在总是笑眯眯的,其实他小时候脾气特別臭。”杜沐雨唏嘘地说道:“不知道多少次,他因为一点儿小玩意和別的小孩吵,最后动起手来。” “但他又是整个院里最瘦最小的,谁也打不过,又偏偏犟得很,又不让我帮忙。” 陈极想到那一幕,忍不住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结果每一次,都只能让院长出来调节.....但他很忙,只能拉开各揍几下了事,也不会问谁对谁错。” “所以,小风总是在我面前抱怨院长。” 杜沐雨强撑著身子,让陈极帮她靠在床头,继续讲到:“其实院长人很好,他也没钱,但儘量让我们每个人都吃饱穿暖、供我们上学。” “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 “那场梦的最后,我走到了尽头,但前面只有一堵黑洞洞的墙。”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將我和小风,拉了回去......然后我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说道:” “跟著他。” “我转过头,才发现那是院长。” 陈极迟疑地问道:“所以你的梦里,你爸妈消失了,但还是在对你说话?” 杜沐雨点了点头。 良久,她很小声地嘟囔道:“其实.....” “我现实里也听到过他们的声音。” 陈极一怔。 “一次是我上次昏迷时,他们对我说:” “活下去!” “然后我就醒了。” 杜沐雨沉默了几秒,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有一次......是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案件报导。” “他们说:” “帮帮他。” 第315章 突变 “帮我?” 陈极顿时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杜沐雨是因为她心理諮询师的职业,才会对“精神分裂症弒母案”感兴趣!” “嗯。”杜沐雨微微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轻。 “但最奇怪的是,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爸妈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因为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他们的音容笑貌。” “可我偏偏就认定了,我梦中的那两道背影就是他们。” “和我说话的人,也是他们。” “陈极.....”她的声音里出现一丝迷茫:“你说,他们真的存在么?还是说,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陈极沉默。 杜沐雨似乎也没有期望他能解答,她虚弱地呼了口气,眼皮便像支撑不住一样,重重合上。 没过几秒,旁边的睡眠检测仪显示,她再度进入了梦乡。 病房里又一次陷入了寂静,陈极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这一切再次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有秘密的,不止他一人。 为什么杜家姐弟的父母会说“帮帮他”? 陈极列出了2种可能,一是他们之前见过。 二,就是类似於筹码的能力,“帮了陈极”这件事,对於杜沐雨的未来有利。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杜听风有类似的状况吗? 陈极立刻走出病房,给杜听风打了电话,將刚刚发生的一切转述给他。 杜听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同时,他也从来没听过所谓“父母”的声音。 那么这就和血缘没有关係,只是独独发作在杜沐雨一人身上,而杜沐雨唯一的异状...... “是我姐脑子里的那颗肿瘤在作祟。” 电话那头,杜听风的声音听上去很阴沉:“一切的异状,都是在她病情加重后才出现的。” “我认为是肿瘤压迫大脑,导致產生了幻觉幻听,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间断性地陷入昏迷。” 陈极没出声。 要是换在圣诞节前,他可能也会这样想,但在目睹了杜沐雨脸的异变之后,陈极就隱隱有种感觉..... 杜沐雨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沉默了几秒,陈极转了话题,没再继续討论下去。 他已经逐渐开始理解,明明进过多次域的杜听风,为什么会如此固执地忽视,他姐姐身上的异常..... 因为杜听风在害怕。 如果杜沐雨只是生病了,那他还能说服自己,会有病好的那一天,只要他足够幸运,就能让切除手术达到100%的成功率。 他还能控制、能去搏得一丝生机! 但如果是別的原因.....比如说,和鬼有关的话。 那等待杜家姐弟的,就是完全的未知和绝望。 掛了电话,陈极回到病床旁里发呆,等著杜听风来接班。 良久..... 他掏出钢笔。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呢?”他无声地喃喃道:“有没有可能,我真的能帮到他们?” 假设“运”改不了结局,那再加上“命”,是否就能逆转杜沐雨的命运? 钢笔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笔帽上的废料熠熠发光,將杜沐雨灰暗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 转眼已至晚春。 上次通话后,杜听风即使嘴上没说,但心明显乱了。 之后再去医院时,陈极听见,他像是得焦虑症了一样,一直在和医生確认病情,每一个细节都要问到。 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心来。 但很快他就没法再去医院了。 连续三天,筹码被动忽然开始疯狂波动,最低跌破100,杜听风的运气一落千丈。 只是简单地去医院,杜听风就连出三起车祸。 第一回,他最喜欢的银色跑车被剐蹭,他不信邪,回家换了辆轿跑。 第二回,被追尾;再换。 第三回,连环车祸,安全气囊直接蹦出来,当场杜听风就骨折了。 事故的危险程度在逐渐增高,陈极甚至怀疑,如果再试一次,很有可能会直接出人命。 出问题的不止杜听风一人。 万小双打电话告知陈极,她已经多日联繫不上许三道。 陈极这才发现,许三道的微信小號,已经被註销了!手机也是关机状態。 这一切如同颱风之前的乌云一般,让所有人心中都扬起了浓烈的不安。 就好像...... 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也就在这时,陈极的第八次域,忽然开启;同一时刻,杜听风的筹码跌到了最低点。 这无疑预示著,他一旦进域,將会陷入比所有人更大的危险之中。 也或许在暗示.... 一旦进去,可能会发生什么让杜听风追悔莫及的事。 域河潺潺流动,陈极和菲儿呆站在杜听风家的客厅里,面面相覷。 两人眼里都闪过同样的担忧。 “六子下午就回来了。”他们身后,杜听风喃喃道:“你们先进域,不用管我这里。” “別想太多.....” “活著回来。” 域河逐渐传来强烈的吸力。 没有办法,陈极只来得及给叔叔发个简讯,让他过来看顾,便和菲儿一起被卷进了域里..... 水声瞬间消失。 客厅里一片寂静。 杜听风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凝视著自己的筹码,但那上面的被动数值,仍在缓慢地往下掉。 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百,至十。 5。 4。 3。2。1。 ...... 最终,稳定在一个数字上。 0。 “滴滴滴——” 急促的电话铃声,忽然响彻整个客厅。 杜听风颤抖著接通了电话。 “餵?杜先生吗?我是杜沐雨小姐的主治医师.......” 第316章 【域·盲人摸象】咚 哗啦啦—— 书页翻动的声音渐渐清晰,陈极的意识也慢慢回笼。 对於现实异变的不安,全都在刚刚的黑暗之中,被陈极强行压了下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 自己正坐在一张书桌前,正对著的窗户紧闭,窗外是浓郁的迷雾。 很明显,这次域比上次喜宴的范围,缩小了许多,或许只能限定在室內。 桌上摆了一本掀开的书。 似乎是本故事集。 陈极瞥了一眼书,没有立刻去看上面的內容,而是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臥室,灯光温暖,装饰不错,带一个小卫生间。 菲儿和他一起进的域,但不在这里。 臥室门紧闭,陈极试著推了推,打不开。 就在这时,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忽然轻轻一震,隨即听到一阵模糊的撞击声.....离自己不算太远。 隔壁房间有人在撞门。 力气很大,以至於他这间臥室的门,也受到了共振。 那么其他入域者,应该也被反锁在了类似的屋子里? 陈极瞭然,没再试著推门,而是快速扫视了一圈臥室布局。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里不像私宅,反而类似旅馆,床上的四件套都是素白色,书桌上放著四瓶矿泉水。 拉开柜子,里面还放著用来换洗的四件套,以及浴袍和毛巾。 但桌上的手作装饰品、窗台上枯萎的植物,却证明了这也不是酒店。 是间民宿? 而入域者,就是住客? 隔壁房间的撞门声渐渐消失,陈极再度返回到书桌前,看向那本故事集。 窗户紧闭,根本没有风,书却被翻动,还恰好停留在了某一页。 应该是指引。 陈极定睛看去,上面是一则寓言,《盲人摸象》。 没有任何异常,就是那个他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故事: 【几个盲人想知道大象长什么样,便用手去摸。 摸到象牙的盲人说大象像萝卜,可摸到象腿的却反驳说是柱子;摸到象尾的人认为像绳子,摸到象身的人,却觉得大象更像墙壁。 每个盲人都各执一词,以为自己摸到的是大象的全貌,却不知道,那只是大象身体的一部分。】 而寓言下面,还印著一行深红色的字。 【认出它,找到它,还原它。】 陈极读完之后,这行字就慢慢淡化。 “盲人摸象是提示,红字是任务?” 陈极若有所思,那么这提示的其实很明显。 它,大概率等於寓言里的“象”。 而入域者,就是那群摸象的盲人。 一共颁布了三个任务,换一句话来说,就是要认出来“象”,再找到“象”在哪,最后..... 还原? 是要还原“它”的全貌么? 陈极皱了皱眉,“它”到底是什么? 可能性很多,既有可能是鬼,也可能是这次域的背景故事,又或者只是某个器具。 想到这,陈极忽然愣了一下,发觉自己刚刚的思索,其实也是在“盲人摸象”! 没有头绪,只能一步步往前推,猜测真相。 就比如说,他只知道自己和其他入域者都被隔开,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吱啦...... 吱啦..... 一阵电流声,打破了陈极的沉思。 声音是从床旁边的小录音机里传来的。 没有任何预兆,一阵模糊的对话响起,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逐渐变得清晰。 【对话內容:】 男:小e,你拿著手机干什么呢? 女:检查有没有偷拍摄像头。 男:(笑了一声)哎呀,你又这样了,这么多疑干嘛?再说了,这民宿贵的要命,不比那五星级酒店差了,怎么可能有摄像头。 男:好不容易放假,终於能放鬆了,別这么紧绷啊,乖。 女:我总感觉身上毛毛的,像是谁在偷看我一样。 男:別多想了。 吱啦—— (跳带声) 女:(推门)一股子臭烤菸味!衣服都湿了—— 男:嘿嘿,菸癮憋不住嘛,別生气了,你看看咱们房间。 女:哇,这么好!而且楼下还有撞球厅! 女:小f,我肚子有点儿疼。 男:中午和他们吃的寿司好像是有点儿味,可能变质了。 女: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样,我去趟厕所。 男:行。 陈极按下暂停。 这段对话里的男人叫小f,女人名为小e,两人是情侣,来民宿度假。 名字明显是被篡改后的代称。 同时,小e的性格多疑谨慎,感觉到有东西在偷看自己.....这东西会不会就是任务里的“它”,那只象? 而小f则像鬼片里第一个死的炮灰,性格大条,完全忽视了其女友小e的不安感。 这两人中午和“他们”一起吃的饭,“他们”也来这个民宿住了吗? 按下播放键。 【录音继续】 男:我眯一会。 女:ok。 女:(脚步声) (推门声) (抖音音乐) 陈极有些困惑,女生小e明显去上厕所了,但声音怎么这么清晰?她把录音机隨身携带了吗? 女:(肚子咕嚕嚕叫) 女:烦死人了,非得去吃那家日料! (一阵安静) 女:(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冷? 陈极一下坐直了身子,靠近录音机。 小e自言自语后,便没再说话,录音机只有若有若无的电流声。 忽然...... 他很隱约地听见,录音机里似乎传来一声闷响。 就好像有人很快速地敲了下木头一样。 但小e似乎没听见。 她开始哼歌了。 几秒钟之后..... (咚!) 女:我去,嚇我一跳! (咚!) 女:你不是睡了吗? (咚!) 女:別敲门了,我还没上完呢!急什么—— (咚!) 小e忽然止住了声。 若有若无的呼嚕声传来。 是小f在打鼾。 鼾声离得很远。 (咚!) 咚声离得很近。 陈极听见,录音机里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嗡鸣。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人在极端害怕的时候,牙齿打颤弄出的声音。 女:(哭腔)小f? (咚!) 女:为什么.....敲门声,在卫生间里面? 几声痛苦的呻吟传来。 紧接著她就没再说话了。 一片寂静。 几分钟之后..... (推门声) (连续的咚咚声) (床板吱吖一声) 男:(迷糊).....嗯? 男:乖?你腿怎么这么冰? (咚!) 陈极这才往后靠去,小e应该已经死了,那只杀了她的鬼又找上了小f。 所以那咚咚声是鬼出现的徵兆? 这个声音很常见,很像那种隔音不好的楼层,上面的住户光著脚走路,传到下层的声音,很闷。 咚咚声还在持续,但男人小f却没再说话了。 陈极耐心地等著。 忽然,新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小f的声音,他在说...... “小e,你拿著手机干什么呢?” 咚! 女孩的声音紧接著响起:“检查有没有偷拍摄像头。” 咚! 等等..... 陈极愣住了。 录音早就结束了。 这是....重新播了一遍。 他瞬间毛骨悚然,將录音机按停! 屋里陷入寂静。 紧接著,他再度听到—— 咚! 第317章 【域·盲人摸象】谁在看我 0.01秒之內,陈极判断出,咚声的来源是地板。 然而,他放眼望去,却根本没有见到鬼的身影。 “小e在卫生间听见咚声,却没发现鬼,那么这只鬼没有实体?” 即使鬼现在就在他面前,陈极也无法看见,只能听见声音。 敲击声越来越近..... 咚,咚。 和录音机里的声音有轻微不同,更沉重一点儿,就像一只拐杖,闷闷敲击著木地板。 很快,就要到达陈极脚边! 陈极双眼微闪,反而蹲在地上,手指摸著木地板,感到上面传来微微的震颤! 隨即,他直接將头贴在地上,除了更加清晰的咚咚声,还有一阵轻微的嗡鸣,那是声音在楼板中震盪传来的回声。 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至少在中等难度的域....不会在一开始,就让入域者直接进入危险境地。 哪怕是三不猴,也给了十分钟的提示期。 但这却不代表鬼就不会出现,此时此刻,鬼所在的位置,和陈极只隔了一层楼板! 咚咚声,准確来说,是在陈极所处的这间臥室下面一层敲响的! 之所以如此清晰,是因为敲在了天板之上。 而且……楼板似乎是空心的,质量很差。 敲击声逐渐远去,证实了陈极的猜测,也侧面解释了,为何域会將他们锁在房间里的原因..... 一旦给了入域者们自主巡视的机会,很有可能,他们便会在这个时间点聚到有宽大空间的一楼,从而直面鬼。 没过几分钟,一切又陷入寂静。 也就在此时,门锁“咔噠”一声动了,像是解除了禁制一般自行打开。 这意味著,这次域才算正式开始。 短暂安静了几秒之后,陈极率先走了出去。 臥室果然在第二层,门外是一条环形走廊,中间做空的地方悬掛著一架水晶吊灯,从栏杆上俯瞰,还能看见下面的超大客厅。 隔壁房间里,那个尝试撞门的男人也走了出来,身材矮壮,脖子比正常人粗的多,面色不太好看。 “董小虎。”男人瞥了眼陈极,简短地道。 陈极应了一声,就看见菲儿从走廊对面的书房里走了出来,面色很差。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挪开了目光。 短暂討论之后,陈极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每间屋子里,哪怕是卫生间、或者书房,都有一本故事集,和一座录音机,用来播放小e和小f的对话。 一共7个人。 对应著二楼的7间房间:北3间,南4间。 最后出来的男人叫隗骨,准確来说,他只是从尽头的门里冒了个头。 “来我这边看一下。” 说完,他就缩了回去。 他隔壁房间的谢衡山率先走进屋里,还没等另外几人走过去,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轻轻的抽气声。 “.....你怎么在这屋子里待下去的?!” 所有人都心中一动,立刻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了隗骨屋子里的惨状! 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瀰漫了整间屋子。 是尸臭味。 谢衡山面色苍白,双眼死死盯著臥室最中央的那张大床。 凌乱的床单已经变为深红色,曾经被血完全浸透过;枕头旁,放著一团被鼓囊囊堆起来的被子,被血泡透,看不出样。 菲儿眯了眯眼,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按了下被子,顿时一泡血水便被挤了出来。 她把袖子擼了起来,一只手伸进被子里面摸索了会儿,很快就像掏出一条袜子般,拽出来一串肠子! “尸体融在被子里了。”菲儿说道,一把將被子翻了个面,果然里面是一具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死死地黏在被子里面,隨著被子一挪动,一颗被压扁的眼珠,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周荷、柳松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小f!” “对。”隗骨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自己和尸体共处一室並不害怕。 “这间就是他们当初下榻的臥室。” “不过.....小e的死状有些奇怪。” 说著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顿时里面一具尸体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小e坐在马桶上,抬头望天,表情极度惊恐! 但最为可怖的,是她的左腿被生生掰断,插在了她的嘴里头! 这一幕给人带来的衝击力,甚至比小f的尸体还强。 陈极瞥了一眼,便走出卫生间,对著菲儿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了走廊上,倚靠在栏杆边。 陈极仔细端详著她的脸,明显感觉对方心神不寧,眉头紧紧皱著,手上全是血,也没有去洗掉。 “现实里出问题了。” 菲儿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进域之后没过十秒,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心跳的很快。” 陈极沉默,他在进域后的那段黑暗时期,其实也出现了差不多的感觉,但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儘快出域。”菲儿道:“我的第六感很准,多半是沐雨——” 她的嘴还在张著,但声音,却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陈极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著他和菲儿一般! 宛如一千根针扎在他的后背上一样。 窥视.....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e说过的话:“我总感觉身上毛毛的,像是谁在偷看我。” 普通人或许会將这类感觉归为错觉。 但入域者们都清楚,一旦感觉到有人在偷看,那就证明..... 鬼离自己不远了! “走。” 陈极用气声说道,用身子挡著菲儿,让她缓缓退进屋里。 四周寂静无声,这道目光是从他背后出现的,也就是北部走廊。 一把拉开了门,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状似无意地侧了下头,顿时感觉到一束极为恶意的视线,投到了自己的侧脸上。 下一秒,他就闪身进了房间,將门顺手关住。 “怎么了?” 周荷警惕地说道:“你关门干什么?” “鬼来二楼了。” 陈极简单地回答,直到这时,他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慢慢减退。 “它在北部的走廊上窥视我们。” “但我回头看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看见。” 隗骨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猛地看向陈极身后的门,良久才说: “我们“盲”了,又怎么可能看的见鬼?” “不过.....” “这一次,为什么没出现“咚”声?” 第318章 【域·盲人摸象】被鬼堵门 “.....是啊?” 谢衡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录音带的故事里,情侣是先听到咚声,才撞上鬼啊?” 他个子不高,这回是他的第七次域,经验丰富。 这次的所有入域者,全都参加过至少七次域。 “不对。”周荷一下就回忆起来:“那段录音是两段的,小e感到窥视感在前,也就是刚进民宿的时候。” “之后,录音跳带,她男友还去抽菸了,接著咚声才出现!” 这意味著,“被偷窥”和“咚”並不一定掛鉤。 “你俩感觉到视线之前,做了什么吗?”她看向陈极和菲儿。 菲儿摇摇头。 “没有。”陈极道:“没有任何可能触发鬼出现的原因。” 他和菲儿只是倚在栏杆上说话。 无论是倚在栏杆上,还是“说话”这个行为,所有入域者在门打开之后,都在走廊上做过,但当时,鬼却並未出现。 隗骨皱了皱眉。 他没说话,而是静悄悄地走到门边,將门拉开一道小缝。 顿时,一种极为强烈的不適感,席捲了他的全身! 隗骨的全身瞬间紧绷,猛地关上了门,转身说道:“它还在外面。” 气氛一下变得焦灼,谁也没想到,域刚开始,他们就被鬼堵在了房间里! 脖子粗壮的董小虎,明显是个练家子,此时面色阴沉:“现在怎么办?” “这屋子里除了两个死人,什么线索都没有,困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点不仅他清楚,所有入域者也都明白。 躲在屋子里没有用。 录音带显示,鬼完全可以进到臥室里,只看它想不想罢了。 陈极站在菲儿身边,静静思索著。 盲人摸象。 第一个任务就是:认出它。 不摸,又怎么能分辨“象”是什么样的? 这其实是在告诉入域者,你不接触鬼,鬼也会主动接触你! “出去吧。”一片沉默之中,陈极开口:“小e感觉到被窥视之后,也没有立刻就死,但咚声出现后,一切就没法挽回了。” “假设现在的危险程度是50,那么等咚声出现,危险程度將会跃升到100往上。” 陈极说的没错,同样都有死亡风险,但这会儿,明显比录音机里会好一些。 而且谁也不知道咚声什么时候会响起。 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僵持在原地,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去。 尤其是柳松、周荷、董小虎和谢衡山,这四人一直待在屋里,从未被鬼“看见过”,此刻都眼神躲闪,或是扭头,没接陈极的话。 菲儿不在乎这么多。 菲儿一下拉开了门,直直走了出去。 陈极紧隨其后,接著就是隗骨。 三人望著对面的走廊,那里三道门紧紧闭著,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水晶吊灯,在他们面前轻轻摇晃。 隗骨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皮肤如同待在冬天的室外一般冰冷刺骨。 这是被鬼盯著的象徵。 他微微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人。 手臂上同样汗毛竖立,这证明鬼的视线,也在同样投向他们二人。 那个竖著双马尾的矮个儿女孩.....菲儿是吧?看著身形瘦小,但胆子却奇大无比。 隗骨也只不过通过录音,判断出小f的尸体在床上,自己並未上手翻找。 但菲儿却直接伸手去摸,將小f的死状直接暴露出来。 身后迟疑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屋里的四人等了一会儿,確认没事后,才走了出来。 阴冷的感觉瞬间遍布四人全身,几人脸色煞白无比,晚出现,並不意味著鬼就看不见他们。 隗骨不在意这几个人。 他看著菲儿,和她身边的男孩对视一眼,两人率先走下了楼梯。 那个男孩..... 陈极。 隗骨静静地凝望著陈极的背影,这个人名,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不动声色地拽下自己的衣袖,將左手腕上,那六颗连成小虫的圆点,藏了起来...... ...... 七人站在一楼的客厅里。 抬头看,就是那座悬掛到吊顶上的水晶灯。 北面是客厅,而南面,也就是鬼最开始出现的地方,是一间撞球室;中间是一条长走廊。 鬼的注视如影隨形,一路从走廊跟到客厅。 即使是陈极,在这种情况下,也感觉到轻微的不適。 也只有菲儿面无表情,她能感知到视线,但自身情绪的钝感,让她的心里几乎翻不起任何波澜。 但,在队伍最末端的柳松,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被窥视的感觉更上一层,柳松时不时就有种错觉,有什么东西,在紧紧跟隨著自己! 忽然。 柳松全身一凉,后背像是被人轻轻摸了一下,而这种感觉已经是他下了楼后的第二次! 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真的有人在触碰自己。 柳松猛地转过头,但和上次一模一样,他身后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谢衡山警觉地扭过头,跟著他的视线扫视:“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同样未散,很明显,谢衡山也在鬼的视线中,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压力。 柳松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人在摸他? 但他根本没有明確证据,鬼是无形的,谁也看不见!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挤到了队伍前头。 最前面就是陈极和隗骨,正抬著头,凝视撞球室的天板。 什么也没有。 “层高大约有3米。” 陈极喃喃道:“能碰到天板,这只鬼到底有多高?” 已知咚声,是某种东西敲击天板传来的声音,而且频率大概率和鬼的脚步掛鉤。 那么这就有几种可能性。 “敲击声有可能是鬼的头在撞天板。”陈极道:“那它就不是人型,而是一个怪物。” 在场的入域者,最高也不过一米八多,而如果真按陈极所说,那么这只鬼就至少3米,身形巨大! “象.....鬼。”隗骨思索:“盲人摸象,就是因为象太大,才摸不到全身。这个猜测有道理。” 还有种可能则更为恐怖,就是这只鬼其实是倒立在天板上走的。 “那如果是这样,则鬼出现在我们身旁,必然会发出声音。”菲儿提出了异议:“可我们现在只能感觉到视线,却听不见声音,是为什么?” “有可能是它只有特定时间才会碰到天板。” 隗骨提出了別的想法,比如鬼实际没有这么高,但或许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了异变。 “我之前的域里有一只鬼,平常偽装成正常人。” 隗骨道:“但如果和它单独相处超过十分钟,这时猛一抬头,就能见到鬼的真实样子。” “脖子......像弹簧一样不断伸缩,最长能伸到两米。” “你抬起头,就能看见它的脸,它明明身体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头却伸到了你的头上,窥视著你的表情。” 第319章 【域·盲人摸象】猜错了 这话不禁让大家都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间,谢衡山就抬起头,但入目所见,只有那尊闪著光辉的水晶吊灯..... 也就在这时,所有人忽然感觉到身体一松,那股像是黏在身上的怨毒视线,骤然消失。 “鬼不见了?” 周荷一怔。 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柳松顿时感觉到心里如释重负。 然而,隗骨却面色剧变,猛地看向天板! 几乎是在同时,陈极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不可能有这么简单! 鬼不再看著他们,绝对不是因为没了兴趣,而更有可能预兆著..... 它要动手了。 陈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亲眼看见,走廊尽头的天板,在微微震颤! 咚! 一声比之前听到的更为清晰的敲击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一瞬间,小e死亡时的惨状,浮现在眾人的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间,每个人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疯狂地朝后跑去! 说是要“摸象”,但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真的去摸? 咚! 陈极一把拽住了菲儿,两人便直接奔向楼上! 咚! 周荷环顾四周,脑海里飞速闪过之前的猜测: “......鬼可能是倒立在天板上走路......” 她咬了咬牙,没有跟著柳松逃向撞球厅,而是奔向了挑空的客厅! 隗骨也紧隨其后,但却瞥了一眼周荷之后,直接穿过客厅,进了最里头的餐间。 咚。 声音停留在走廊的中段。 往南走,就是撞球厅、音影室;往北走,就是客餐厅。 沿著走廊朝东,则是直接上到二楼的楼梯..... 整间別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 柳松缩在撞球桌底下。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只因他和所有人都不同,身体似乎、好像、或许被鬼触碰过? 就连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只是错觉? 这意味著被鬼选中了吗? 柳松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不知为何,现在咚声並未再响起,不知道是因为鬼还停留在走廊,还是因为別的什么..... 也就在此时。 柳松的心臟,忽然漏了一拍。 就像是春日走在柳树底下,他猛地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什么东西拂过去了一秒! 隗骨讲述的恐怖经歷,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它明明身体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头却伸到了你的头上,窥视著你的表情。” 难道,鬼的脖子真的能拉到这么长? 那岂不是说,那只鬼现在.....就在撞球桌旁,头已经伸到他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才没发出咚声? 就在柳松恐惧万分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眼前飘过了一角白纸。 上面还带著一条已经失去了粘性的胶带。 轻轻刮过他的额头,就像刚刚拂过头顶的触感一般。 柳松怔住了,下意识间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列印纸,鬆鬆地贴在球桌底部的石板上..... 上面写著: 【注意】 【近日前往重山风景区的旅客请注意,切勿在21號环山公路上停车!】 【近日前往重山风景区的旅客请注意,切勿在21號环山公路上停车!】 【已经有多名自驾游旅客,在此路段失踪!】 重山风景区?是这个民宿所在的地方吗? 柳松有些困惑,他抻著头使劲看,发现这张列印纸隱隱透著色,背后似乎还有字和图片。 胳膊肘顶著地,柳松极为小心地揭开唯剩下的两张胶带,將列印纸撕了下来,果然纸后面还有一幅图片。 他正要看去,却猛地抬起了头,回身望去! 音影室里,一阵极为恐惧的尖叫声响起。 ...... 周荷躲在沙发后面,全身如同石头一般僵硬。 巨大的恐惧蔓延她的全身。 没错,咚咚声確实没再响起,但这並不意味著,鬼不在自己身边! 和小e生前一模一样,周荷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而这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错了。 鬼绝对不是在天板上倒立著走的。 躲在客厅里,反而让自己没法判断,鬼到底在客厅的哪个地方! 她只能缩在沙发后一动不动,一手紧紧握著自己的保命诡物,一旦不对劲,就立刻发动。 这个诡物能在一场域里使用两次,十秒钟的充能期,之后立刻转移到域中隨机位置。 周荷没有立刻发动,她也很清楚,这次域的主题,是“盲人摸象”! 如果鬼没发现自己,那正好避免使用诡物,如果发现了,那她转移位置之前,也能留下几秒的时间,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接触到这只鬼! 毕竟,他们现在对於这只鬼的信息,所知的实在是太少了。 周荷无声地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心跳平復。 快速回忆起小e和小f的对话,周荷大脑飞速运转,提炼出一个重要信息: 鬼袭击人时,是能被人触碰到的,並非无形。 因为小f说过:“你的腿好冰”。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没感觉到鬼的实体,就还算安全—— 正在思索之时,忽然,周荷的瞳孔骤然缩小,二话不说,立刻开启自己的诡物! 因为,她的腰部忽然一冷,就像是被两只看不到的手掐住了一样,直接升到了半空中! 这一幕太过於离奇,宛如周荷飘在空中一般。 九,八,七...... 倒计时在周荷脑海响起,她立刻告诉自己,冷静! 隨即双手快速摸索著身旁,按照自己之前设想的一样,要“摸象”! 嘭! 周荷高高升起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朝前挥去,一下打在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上,痛的她眼前一黑。 六,五,四...... 她的手像是被沾在了这个东西上面。 周荷的大脑立刻劈过一道闪电,不只是他们要摸象,象,也在逼著让他们摸! 很冷,很硬,並不粗,她在半空,手摸到的地方,大概是离地2.5米左右..... 是什么? 二,一。 周荷的身影在半空中瞬间消失。 再睁开眼,她立刻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音影室。 董小虎正站在皮沙发前,吃惊地看著她。 周荷摆了摆手,没说话,身上全是冷汗。 咚咚声没再响起。 这意味著,鬼仍在客厅。 周荷鬆了一口气,一切如她计划的一般,获得了线索,又能安全离开!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董小虎怨恨地瞥了她一眼,便慌乱地钻到了沙发下面。 怎..... 怎么了? 周荷愣住了。 这时,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咚。 宛如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耳朵上,周荷眼前一阵发黑! 咚。 周荷再度被鬼抓了起来。 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没有感情的声音: “猜错了。” 也就在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一件被鬼的敲击声所掩盖的可笑事实。 咚。 很简单。 很明显。 鬼也能瞬移。 第320章 【域·盲人摸象】公路杀人犯 躲在餐厅橱柜里的隗骨,轻轻合上柜门。 和柳松一样,他也听见了那道极致惨烈的尖叫,隱约能辨別出,那是周荷。 她必然已经死了,不知道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隗骨不仅听见了声音,更看见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周荷漂浮在半空中,双手明显被控制著,摸索著什么。 之后她瞬移而走,然而没过三秒就发出惨叫,再加上那明显远去的咚声,鬼应该是再度找到了她。 使用诡物,也无法逃脱死亡么? 一个猜测逐渐在隗骨脑海里成型: 鬼能瞬移。 ..... “鬼能瞬移。” “准確来说,是它確认目標之后,就能锁定跟踪。” 陈极將门掩上,转身对著菲儿用气声说道。 他虽然在二楼,但却能从门缝里,看到周荷被困在半空的那一幕。 这是因为客厅被挑高做空了。 “......周荷死了?”菲儿轻声问道。 她也听见了,从一层传来,尖利到能穿透楼板的恐惧叫声。 陈极点了点头,眉头微皱,菲儿说的话应验了。 这场域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鬼的能力太强!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快速通关,就是快速死亡。 “它会瞬移,那一旦被发现,即使是你的【夜行】,也没有任何用处。”菲儿道:“抓到就必死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陈极摇了摇头,他认为不可能如此无解。 鬼杀人不可能什么限制都没有。 如果又能瞬移、又是见之即死、又没有限制,那根本和域的原则相违背。 “我看见了周荷的手在挥动,关节很僵硬,她应该是在被操纵著摸什么东西。”陈极道:“你想想这次的任务,三条里的第一条:” “认出它。” “再和这次的指引联繫,很有可能是鬼让周荷触摸“它”,然后在限定时间里给出答案,如果能答对就能活。” 但..... 这恰恰也是难关所在。 因为鬼是看不见的。 只能靠摸,但如果这只鬼真就这么容易被摸出来,周荷就不会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了。 “它”的形体必然和常人不一样。 又或者说,就像盲人摸象一般,摸出来的,往往不是正確答案。 “现在最大的衝突,就是鬼出现时,有时候有声音,有时候没有。”陈极自语道:“没声音的时候是安全区?” “还是说,咚声和鬼的形態无关?” “不,不对,开始攻击之后,鬼出现在没有天板的客厅时,也没发出咚声;但在有天板的走廊却有声音......” “而被窥视的那段时间,大家经过许多有天板的地方,鬼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隱隱感觉抓住了什么,但又无法確定。 而无法確定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次域的指引里,任务的代词..... 它。 ...... 咚声再也没响起。 直到音影室的门被推开,董小虎踉蹌地走了出来,所有人才回到一楼。 董小虎居然也在音影室里! 他能活著出来,就证明咚声鬼消失了。 然而..... 那股被窥视感也没有出现。 这一切打翻了眾人之前的推测,使得鬼的行踪,变得更为诡秘。 “是因为杀了人,所以现在休眠了?”隗骨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极,但对方直视著周荷的尸体,没有接他的话茬。 陈极並不是没注意到隗骨对自己的关注。 他和菲儿都看见对方手腕上的印记了,隗骨也是被軫水蚓选中的人,这一点並未在陈极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一共就28个诡宿,能活到7-8次域的人,没被诡宿选中的可能性近乎为0,遇到一样的印记也不是什么怪事。 进了大墓后他就明白,诡宿的选人,没有那么强的竞爭性,只是想为末日提前积攒应对的力量。 也就是说大家其实是一派的,共同敌人都是鬼。 视线转向周荷,陈极若有所思。 周荷的死状和小e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的一条腿虽然被折断,同样塞入了嘴里,但身子却维持著平衡站在地上。 表情极为惊恐。 “音影室里当时是怎么回事?”陈极看向董小虎。 “还能怎么回事?” 董小虎的表情很怨恨:“那女的忽然出现在了这里,还把鬼给带过来了!” “幸好我躲在沙发下,鬼没看见我,要不我也得死!” 柳松点了点头:“从头到尾,我只看见了董小虎一人躲进了音影室。” “周荷估计是使用了诡物,所以那鬼.....是跟著她过去了?” 谢衡山面露一丝忌惮:“估计就是这样,一旦被鬼发现了,躲在天涯海角它都能把你揪出来。” 这意味著所有逃跑型诡物在这里都行不通。 “隱身或许可以?” 这句话藏在谢衡山心里没说出来,只是很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戒指。 这次域,或多或少,大家其实都有保命的诡物。 但能不能派上用场,就不一定了..... 菲儿將周荷嘴里的腿拔了出来,但对方確实已经停止了呼吸,只能先把她的尸体平放在音影室的地上。 周荷身上没摸出诡物。 柳松隱隱看向董小虎,但没说话,至少在出域之前,为了这个吵没有必要。 他转而摸了下兜,將一张列印纸拿了出来。 “这是我在撞球桌下找到的。” 將正面的警示草草看过,柳松便翻到背面,那才是重中之重。 【现怀疑21號公路存在无规律连环杀人案件,以下为监控摄像头所拍,请各位游客注意:】 【若遇上此人搭车、拦车、撞车、请无视並直接报警】 【嫌疑人具有高度迷惑性,切记紧锁门窗,不要停车!】 【嫌疑人具有高度迷惑性,切记紧锁门窗,不要停车!】 最后两行字被黑体加粗。 下附一张不太清晰的照片,隱约看出是张惨白的脸,似乎是个女人,面色很虚弱。 坐在副驾驶上。 “她的表情......”谢衡山面露迟疑:“怎么这么怪?” 准確来说,这人的脸乍看很正常,但盯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到一丝违和。 比如她看上去眯著眼在休息,但眼缝里,瞳孔却微微往一侧倾斜,像是在偷看一边的人。 比如蹙起的眉毛显示出她似乎很痛苦,但嘴角却隱隱抽动, 她在窃笑。 让人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第321章 【域·盲人摸象】奇怪录像 很快大家找到了一张观光指引,似乎是房东所写,证明这附近確实是重山风景区。 上山只有一条路,就是21號公路;但多余的信息就没有了。 抓紧时间,陈极给大家说了自己的猜测。 主要还是被鬼抓住的生路,很有可能就是“先摸”,“后猜”,猜中了才能活。 “我想,这个猜的过程应该有时间限制。”陈极看向董小虎:“周荷在音影室里,和鬼说话没?” 董小虎摇了摇头。 “她在客厅也没说话。”隗骨先一步道:“所以,沉默也是错误的回答。” “鬼让周荷摸的是高处的某个东西,她没回答出来,那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延伸到下一名目標那里。” 说著,隗骨模仿著当初周荷的动作,又指了指半空:“她当时的手,大概离地2米多,就差一点儿能碰到天板。” 那么,这说来说去,还是和“咚”声有关。 已知咚声是某东西接触到天板时发出的撞击声,那么其实可以不用考虑鬼的全身,只看是什么部位发出的声响即可。 陈极思索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看不见鬼,因此鬼的形態有千万种可能,只能靠猜。 还有就是,眾人本以为鬼一直都存在,但触发攻击的机制是有规律的,窥视期之后,才会开始抓人。 然而现在被窥视感消失了。 鬼也没出现。 如今的平静,反而显得像浮萍一样脆弱,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破。 他正梳理著问题,忽然耳朵一动,和其他人一起齐齐看向客厅! 电视自行打开了! 赶到客厅后,只见到屏幕先是黑乎乎的,然后骤亮,里面出现几个人影。 镜头晃动的很厉害。 “这是....这间民宿的餐厅。”柳松坐在沙发上,微微眯眼:“他们是之前的住客?” 画面中一个年轻男孩坐在高脚椅上,在吃水果,身边还站著个差不多岁数的男孩,两人很明显是朋友关係。 高脚椅上的男孩叫小a。 根据对话,是他在放假后邀请朋友们来重山风景区玩的。 另一人叫小c。 隗骨按了暂停键。 “他也是放假来的,这群人是不是就是小e故事里的“他们”?” 也就是中午一起吃寿司的人。 如果这么说,那他们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继续播放。 【以下为录像內容】 一个女生走了过来,面色不太好看。 “小d,干嘛臭著一副脸?”小c笑道,“放假了就不能开心一点儿?” 小d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问道:“你们谁刚刚出去了么?” “阳台门为什么开著?” “好像之前有人去抽菸了。”小a皱了皱眉,“怎么了?” 小d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拍在小a面前:“你选地方的时候没看新闻?” ““重山风景区”,半路上我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刚刚我去关阳台门的时候,在屋外头捡到了这张纸!” 小a满脸不在乎,拿起纸张慢吞吞地念叨著: “近日前往重山风景区的旅客请注意,切勿在21號环山公路上停车.....不能吧?我定的时候房东也没和我说啊?” 他又翻了一面,目光隨意地瞥向那张嫌疑人的照片,手瞬间定住了。 ”连环杀人犯?” 小a喃喃道,面色瞬间煞白。 “你现在想起来了?”小d阴沉地说道:“她就是在公路上步行的那个神经病!” “还是逆行,咱们甚至差点撞到她!” “我不管你们,等天一亮,我就要回去。” 小a有点捨不得房费。 两人爭论了一会儿,最终小a还是认同小d的话,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走。 隨即他们都离开了镜头,画面中只剩下空荡荡的餐厅。 电视机前。 “......鬼就是公路上的杀人犯?”柳松有些困惑。 录像的內容虽然简单,但很清晰:这伙人在来民宿度假的路上撞上了杀人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小e和小f就死了。 “不一定。”隗骨摇了摇头:“杀人犯能被看见,甚至还能被摄像头拍到,和鬼的特徵並不相符。” “而且,你看看那张图,杀人犯坐在副驾驶上,她的身高明显没那么高。” “.....也是。”柳松听完隗骨的解释之后,也觉得自己的推测不对。 但如果杀人犯和鬼没关係,那这段录像,到底是为了放出什么信息? 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还有这几个人存在吗? 小a,小d,还有小c。 他们真的死了吗?如果死了,尸体又在哪里? 就在眾人思索之时,忽然,电视里又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很小声。 “吱......” 像是木板被轻轻挪动的声音。 柳松一愣,定睛看去,但画面仍定格在空荡的餐厅里,看不出任何变化—— 等等。 柳松的胳膊上顿时暴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只是他,就连谢衡山,也轻轻嘶了一声。 这一幕似乎永恆静止的画面中,橱柜的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脸,从橱柜里探了出来。 面色惨白,嘴角神经质地上扬,两只微微眯著的眼睛发光,似乎在无声地窃笑。 是那个杀人犯。 在录像最开始之前,在小a和小d的对话之前..... 她就潜进了屋里,躲在厨房的橱柜里面! “不是,她到底和这次域有什么关係啊?”谢衡山也绷不住了。 一切都显示,杀人犯跟踪这伙人进了民宿,但她的种种特徵,又和这次域的鬼不相符! 画面瞬间变动。 极为突然地,小d就出现在镜头中,不过不是在餐厅,而是躲在音影室里。 她的表情极为惊恐,身上还有一道伤口,此时正靠在皮沙发上喘著粗气。 忽然,小d的头猛地转向了门外,静止了几秒,像是在听著什么。 紧接著,她立刻手脚並用,爬到了皮沙发下面! 几秒钟之后..... 音影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扔了进来。 是小a的尸体。 但无论是和小e、还是小f的死状都不一样...... 他的头被砸到稀巴烂。 第322章 【域·盲人摸象】搜寻 视频到这就终止了。 並未放出杀人犯的身形,以及小d的结局。 眾人面面相覷,一阵沉默,这突然出现的录像不仅没让他们获得多少有用线索,反而还让鬼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嘖,所以现在还多了个杀人犯。”谢衡山眉头紧锁:“而且,杀人的手法,还和鬼不一样。” 不同於鬼,杀人犯有很明確的行为轨跡。 先在公路上游荡,然后挑中小a一行人作为目標。 之后跟踪他们到了民宿,並趁著小f抽菸后没关门,从阳台进来,並掉落了自己撕掉的警告单。 接著藏在橱柜里,或许她本想等等再动手,但小d的警戒,促使她提早杀戮。 完整而清晰,同时符合隗骨的推测。 她是人,否则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那么她就不是杀死小f的凶手。 这个想法浮现在柳松的脑海里,他不禁面色一紧,有些迟疑地说道:“有没有可能,这次域里,不只有一只鬼?” “还有个杀人犯,藏在民宿里头?” 隗骨道:“指引说的是“它。”” “这是个单数代词,而且不適用於人类。” 陈极没有说话,隗骨的话有道理,“它”確实不会是人类。 不过,这个代词其实很模糊,可以指很多东西,不一定是鬼,可能是某个事件,某个物品。 甚至这三个“它”,或许指的都不是同一个目標。 这个想法他早在刚进域的时候就有过。 “就不能是杀人犯变成鬼了么。”菲儿突然开口说道:“这不是最简单的解释?” “她在录像里不是鬼,不代表她之后就一定是人啊?” 闻言谢衡山面露怪异之色:“所以你的意思是,杀人犯在杀完小a之后,没过多久就莫名其妙变成鬼了,然后再瞬移到楼上,杀了小e小f?” “ok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谁让她变成鬼的?” 这个问题让眾人陷入了沉默,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他们还是缺少信息。 柳松站起来检查了电视,试图找到录像带,看带子上有没有別的信息。 “別白费力气了。”谢衡山指著电视机道:“根本没插电。” “而且这里也没摄像头。” 也就是说这个录像並不真实存在,就和那段录音一样,只是域发展到某个时间点的提示而已。 这时距离周荷死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但鬼至今仍未出现,反而让大家越来越紧张。 隗骨说:“现在聚在一起也没用,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反正鬼来了都是四散逃走。” “这段时间或许是域留给我们搜索线索的安全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分工合作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只能先这样,毕竟鬼一旦出现,入域者们就无法再行动。 董小虎和柳松再度返回音影室,试图寻找小d存在过的证据。 陈极和菲儿窃窃私语著,返回二楼。 谢衡山试图与隗骨一起,但隗骨摆了摆手,很直接地说他自己一人待著会更安全。 面色铁青的谢衡山,最终选择跟著菲儿两人,上了二楼。 二层的小別墅里..... 再度恢復寂静。 ...... 音影室內。 柳松一推开门,脑海里就出现小a的尸体被扔进来那一幕。 脑四溅,头骨碎裂,就跟被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稀烂,明显是被棍棒类的东西重重锤击过。 他情不自禁地往地上看了一眼,暗红色的长绒地毯上,似乎隱隱有些污渍...... 一旦知道这里死过人,这些污渍就变得极为可疑。 柳松直起身,再度拿出那张警告单,看著照片中那女人阴森的笑容,不禁心里一阵发毛。 下面的黑体大字格外惹眼: 【嫌疑人具有高度迷惑性】 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鬼杀人,虽然依旧恐怖,但那最起码是另外一个物种! 就比如说动物园里的老虎吃了人很正常,但人吃了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於柳松来说,域,就是动物园;而鬼,就是动物园里的老虎。 老虎很难出现在动物园之外的地方,至少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可现实生活中,却处处都是人! 谁也不知道,或许只是路边擦肩而过的某人,或许是楼下邻居,又或许,只是某天敲响家门的一个陌生人...... 背地里,其实就是杀人狂。 这根本无法辨別。 “无冤无仇的,甚至互不相识。”柳松迷惑地喃喃道:“你说她为什么要杀人?” “谁?你说那女的?” 董小虎嗤了一声:“脑迴路和你不一样唄,或许她有病,有精神病。” “可她看著也和別人没什么不同。”柳松忌惮地说道:“这才是我觉得最可怕的地方,知人知面不知心。” “外表人畜无害,心里的恶意却比鬼还大。”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董小虎说:“人人都是这样,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你了解的信息越少,就越容易被矇骗。” 这话让柳松一怔,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禁对董小虎的印象有些改观。 他原本认为,董小虎这种一看就靠武力的人,多半衝动易怒,脑子不怎么灵光。 毕竟最开始董小虎还撞了门。 但如今看来,人是多面的,虽然董小虎的话有些偏激,但其实在域里这种生死一线的环境下,反而很有道理。 能活到第7次域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同伴坑过。 不再言语,他扫视了一圈四周。 音影室不小,最前方有个巨大的幕布,配了一套立体音响,和三排皮沙发,像个小型家庭影院。 他慢慢往前方走去,根据录像来看,当时小d就藏在第二排的沙发下面...... 忽然,柳松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董小虎正在检查巨幕,警惕地看向他。 柳松有些不確定,但那似乎又不是自己的错觉:“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臭味?” “尸臭味!” 转瞬而逝。 “我没闻见啊?周荷死了还没半个小时,哪来的尸臭味?” 董小虎有些不相信。 柳松面露迟疑,他也只是闻到了一瞬间。 味道是从沙发附近飘来的..... 会不会,小a或者小d的尸体在里面? 说著他就俯下身,和董小虎一起拿著手电筒照向沙发下,呼吸一滯! 下面没有尸体。 但有一道尸体被拖拽过后,留下的血痕。 “小d应该被发——”柳松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惊恐地看向楼上! 一道重重的敲击声,响彻楼板,传到了他们这一层! -----还有一章----- 第323章 【域·盲人摸象】混乱 “你別把鬼招来了!” 谢衡山的面色不太好看。 他面前,陈极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耳朵紧贴著木地板,认真地听著里面的回声。 身边还散落著一根棍子。 “那应该不是触发鬼的条件。” 几秒钟之后,陈极才起了身,看向谢衡山:“你去帮我和楼下人说一下,別害怕,是我在敲。” 谢衡山无奈地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陈极思索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对著菲儿道:“你说的没错,这一块地板就是有问题。” “回声很闷。”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谢衡山最开始待的房间,也就是音影室的正上方。 菲儿发现了这里的木地板,有些轻微鼓包。 肉眼几乎看不出来,哪怕是陈极自己也踩过这处区域,都没有发觉。 “下面有东西?”菲儿眯了眯眼:“尸体?” 两人面面相覷。 一秒钟的静止之后,两人同时动了起来,菲儿从熊包里掏出电锯模型,陈极则將地面上的东西全部清走。 菲儿说干就干,擼起袖子,就將电锯劈向地板缝,木渣飞溅! 陈极则在一旁观看著,但看了没几秒,他忽然耳朵一动,隱隱似乎听见..... 震耳欲聋的电锯声中,楼下好像有谁在喊叫? ...... 音影室里。 柳松满脸无语,终於体会到大落又大起是什么滋味。 刚刚他真的以为咚声鬼又来了,下意识间就躲到沙发下面,但没过一分钟,谢衡山就过来告知,是陈极在敲地板。 ......人嚇人真能嚇死人。 “走吧,咱们也上楼。”柳松艰难地爬了出来。 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搜的了,倒是楼上地板的异常,或许是新线索。 顺便將小d被发现的事告知其他人,不知道隗骨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 漫无目的地思索著,柳松忽然愣住了。 董小虎没有任何回应。 “......董小虎?” 柳松下意识间喃喃道。 董小虎一动不动。 背对著他,微微抬起头,看著面前的巨幕。 下一秒..... 柳松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强烈的恐惧在他脑子里炸开,他顿时和董小虎一样,僵直在了原地! 有什么东西在盯著他! 而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窥了,柳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被扒光了一样,暴露在一双巨大的眼睛前! 眼睛..... 视线。 视线在自己前方。 前方是董小虎,董小虎的前方,是什么? 柳松的心底忽然扬起一种极为恐怖的猜测,他不愿意去相信,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头—— 那片巨大到占满整面墙的漆黑屏幕上。 嵌著两只堪比人头大小的眼珠。 在飞速地转动。 可无论怎么转,转到哪个方向..... 柳松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锁定了自身的强烈恶意! 就像是在传递一个信息: 无论你逃到哪..... 都会被“看见”。 ...... 楼梯上。 谢衡山扶著栏杆,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心里怪怪的,身上说不出的彆扭。 就好像经歷了一天的劳累之后,他终於能躺在床上,但却感觉疏忽了什么一样。 谢衡山快速环顾了一圈四周,但什么也没看见。 不,不对。 附近一定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刚十秒钟之內。 谢衡山相信自己面对危机的第六感。 这是他活下那么多次域的根本原因。 他从小就有个本领,那就是直觉先动,再化为联想,最后联想帮他补足现实的异常。 谢衡山闭上眼睛,嘴唇快速翕动,无声地默念道: “我躺在床上.....” “好,一切都很安全,被子盖著,屋里没人。”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被子里?不对;门也关著,屋里很亮,有月光——” “月光。窗帘。” “.....没有窗帘。” 谢衡山一下愣住了,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自己忽然在床上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床旁边的窗户! 那里.....就是异常感的来源。 一个黑影趴在窗户外。 和谢衡山四目相对。 这个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联想画面,剎那间在谢衡山的脑海里破碎,他在现实中顿时也睁开了眼睛,看向半空中的水晶吊灯! 谢衡山的瞳孔瞬间收缩。 剎那间,他就失声喊道: “鬼!鬼不是隱形的!” 密密麻麻的水晶掛饰中间,藏著半张白森森、没有一丝毛髮的脸..... 在偷看他。 下一秒便骤然消失。 ...... “谢衡山在说什么?” 陈极示意菲儿把电锯暂且关上。 外面又没声了。 “......” 陈极皱了皱眉,手不经意间伸进自己兜里,就要往门口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股恶寒忽然顺著脊椎,在他全身蔓延! 这无疑表明..... 鬼在屋里。 鬼在看著他们。 但这股感觉,比最开始那一次窥视强烈的多;而且陈极毫不怀疑,这一次看他们的那只鬼,想让他们死! “走,出去!” 陈极大喝一声,一把拽住菲儿,另一只手直接拉开门,正好看见谢衡山满脸恐惧地朝著这里跑来。 “鬼在吊灯上!” 陈极愣住了,转身看向吊灯,但和第一次一样,他什么也没看见!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如芒在背,一股极度冰冷的视线,在身后注视著自己。 那证明鬼在他们屋里。 但就在3秒之后..... 那股极为强烈的被窥视感,再度消失。 紧接著..... 陈极忽然听见。 咚。 在一楼。 下一秒,走廊上,离吊灯很近。 咚。 鬼在瞬移。 那么..... 第三声咚响,出现在了谢衡山的屋子里。 也就是陈极的背后。 谢衡山双眼骤然瞪大,二话不说,他转身就走,直奔楼下而逃! 菲儿的脚像黏在了地上一样,脸色煞白,看著陈极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挟持在了半空之中! 咚! 第324章 【域·盲人摸象】巴蛇 菲儿的大脑飞速运转,根据陈极之前的计算,从周荷被抓起到被鬼杀死,不算瞬移,时间最多就是十几秒! 鬼无法被杀死。 她最多也只能用电锯伤鬼后,带著陈极逃走.....但逃是没有用的。 这一次的鬼,没有空间限制,能瞬移! 同时很有可能,会阻碍到陈极的“摸象”,浪费了那十多秒的时间。 到底该怎么办?! 种种想法在菲儿脑海內电光火石般闪过,与此同时她忽然看见,陈极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上挥动,在触摸著高空中的某个东西。 困惑,惊讶,不解.....陈极表情快速变化。 紧接著,他忽然对著地上猛地別了一下头,脚在半空中大幅度地扑腾! 陈极的脚碰不到任何东西,那么他的意思是,只有手能摸到鬼。 也就是说..... 菲儿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电锯派不上用场,陈极让她先走! 菲儿咬紧牙关,最后瞥了一眼陈极微微蠕动的衣服口袋,转身跑下了楼。 她知道陈极能预警死亡,而对方焦灼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想的所有答案,都不对! 幸好,他还有那个诡物..... ..... “猜错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响起。 紧接著—— 半空中的人形,左腿从大腿根开始,忽然扭曲地向上摺叠,角度越来越大,很快便传来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一秒钟之后。 刺啦—— 这只腿被整条拽下来了! 嘭! 肉体沉闷地坠在地上。 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珠骤然黯淡,原本微微张著的嘴,忽然被一下撕裂,极度夸张地拉到耳朵旁边,露出巨大的豁口。 腿被塞了进去。 然而,咚咚声,却没有消失的意思,反而像是被触怒了一般,再度於谢衡山的房间里响起。 极为狂乱,久久不散...... 甚至震的那具躺在碎木渣上的尸体,都在微微晃动。 木渣之下。 被菲儿劈开一点儿的地板缝里。 一条青首黑身的小蛇在无声地朝深处蠕动著。 一只猴,一支笔,一尊陶俑;都被微缩了许多倍,烙印在蛇腹之上,像是几个栩栩如生的纹身一样。 蛇只有上半截身子,而下半截,则化为了人身,此刻躺在谢衡山的房间地上! 陈极在最后一秒,使用了【巴蛇·分体】! 这是他早在被鬼抓住的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找好的退路。 【巴蛇】能分体,一截化为傀儡替死,一截变成小蛇逃走;刚好菲儿已经把地板劈开了一点儿,足够他钻到楼板里。 和陈极预想的一样..... 鬼进不来! 但,鬼很明显知道了自己被骗,在傀儡失去生机的下一秒,便锁定了陈极的位置。 咚咚声离他很近,根本就没离开过这间屋子,鬼在踱步。 “我现在只有10分钟的活动时间,之后就会变为【陵】,到时就没法自主移动了.....” 陈极缓缓游动著身体,同时快速復盘。 他刚刚被控制触摸的长度只有10cm。 冰凉。 坚硬。 金属材质,上宽下细,最上面似乎连著一点儿圆弧? 这些线索陈极却没法说出口,至少在“猜”这10秒內说不了,因为他怀疑自己只要说话,无论说的是什么,都会被当成答案。 当时他脑海里飞速闪过许多个词语,但张口试探后,死亡预警却仍在倒数,这证明答案都不对。 陈极所触摸的部位明显不是人体的任何器官,更像是一个物品。 这符合他之前的猜想,那就是“它”,可以代指的不只是鬼! 范围也太大了...... 单按触感来说,那就是根平平无奇的铁棍,但“铁棍”明显不是正確答案。 陈极漫无目的地思索著,与此同时,他慢慢適应了蛇的眼睛。 视力锐减。 几乎看不见什么,一切都变得模糊,像是一幅只有蓝绿灰的油画一样。 他吐了吐信子,再收回去后,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是尸臭味。 就在自己的左边..... 那里好像是地板鼓包的中心区域? 陈极朝著那里滑去,果然楼板是空心的,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而且下滑的速度很快。 “我在经过一个斜坡?楼板怎么这么高?” 陈极有些怀疑,这离他下来的地方至少有20cm了,紧接著,他的蛇头就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他非常吃力地辨认出,那是一条胳膊? 面前是个人! 不,是个死人,因为陈极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没了热量! 菲儿猜对了,果然鼓包这片区域下藏了个尸体。 是谁? 他看不太清,很艰难地在尸体上爬行,凑到脸上后才发现,这居然是小d! 所以小d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隨即陈极快速检查了一遍,发现小d死的很惨,四肢扭曲,长短不一。 这已经是出现的第4种死法了。 陈极思忖著,也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忽然猛地悸动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蛇身变得迟缓! 时间快到了! 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身子急速爬行著,將鬼出现前的一幕幕復现。 咚声连响三下。 一下在一楼;然后在走廊靠近吊灯的地方;最后才出现到了陈极身后! 可三秒钟之前,鬼已经在屋里窥视了。 它为何要多此一举,先从自己身后瞬移到楼下,再去走廊,再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呢? 走廊...... 陈极忽然一怔。 咚声倒数第二次响起的地方,不就是在吊灯附近么? 而谢衡山说,鬼在来二楼之前出现在了吊灯上。 柳松二人一直没上来,多半也被窥视了—— 也就是说,其实鬼的咚声路线,是重复了一遍窥视的顺序? 等等,谢衡山怎么知道鬼在吊灯?窥视感自始至终都很笼统,会忽然转换方向,根本没法锁定具体位置,除非..... 他看见了鬼在上面。 陈极使劲回忆著之前听见谢衡山的喊叫,从中捕捉到了“隱形”两个字。 鬼是隱形的大家都知道。 那么谢衡山肯定不会重复,则他说的是,鬼不是隱形的! 陈极蛇身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信息,谢衡山偏偏没来得及说出口! 咚声是在“追逐”窥视的视线! 事已至此答案已经呼之而出,非常简单,並且完美解决了所有的空间、声音衝突..... 那就是。 陈极的身形忽然扭曲,一瞬间,他变得极大无比,直接衝破了地板! 咚声剎那间在他附近响起。 陈极爆喝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別墅: “有两只鬼,一只在窥视,一只在抓人,他们是敌——!” 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被挟持住的前一秒,整个身体变为了一座石雕。 【巴蛇】的副作用:陵。 第325章 【域·盲人摸象】柳松 “两只鬼.....” 餐厅里隗骨若有所思。 思索了一会儿,隗骨走出餐厅,先去了音影室,又在撞球厅的柜子里找到了谢衡山。 “你干什么?”谢衡山极为恼怒,咚声一直在楼上响起,鬼根本还没走,隗骨就堂而皇之地把他从躲藏处揪了出来! 隗骨平静地说道:“我之前听见你在走廊上喊什么,怎么回事?” 谢衡山面色铁青,但將一切复述。 “......我知道了。”隗骨点了点头。 他最初听完音影室的事后,怀疑过鬼是否將自己的眼睛藏在屏幕里,但谢衡山的话又打消了他的猜测。 因为柳松、谢衡山都看见了眼珠,且前后相距几秒,柳松那边眼睛消失,谢衡山这里就感觉不对了。 这证明是同一双眼睛,在四处移动窥探。 不再和谢衡山多语,隗骨转身就走。 可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 “我建议你不要躲在这儿。” “什么?”谢衡山愣住了。 “它有形体。”隗骨说:“但你很难看见它,这证明它藏起来了。” 藏起来..... 能躲藏的地方。 而且视线时不时变化。 谢衡山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所藏身的地方,或许鬼也待过.....? ...... 音影室里。 柳松面色极为紧绷。 黑幕上的眼珠早已消失不见,其实只出现了短短几秒。 咚声第一次出现,其实就是在音影室.....幸好他和董小虎在咚声响起的前一秒,就躲藏到了皮沙发之下。 两人万分恐惧地在沙发下躲了一会儿,直等到咚咚声一直在楼上响起,才爬了出来。 也听见了陈极之后的那句吶喊。 “他应该是使用保命诡物了。”柳松道:“但最多也就是延缓死的时间罢了.....鬼一直没走,就是在守株待兔。” 菲儿站在他旁边沉默不语。 她从楼上下来后,便来到第一声咚响的音影室,试图在这里寻找线索。 此时,她甚至希望咚声一直不停,因为咚声一旦消失,就证明陈极出事了! 【陵】,这个副作用陈极讲过,说能当个金钟罩来使......人被困在了石头里面,未尝不是个好事。 但咚声鬼极为凶恶,【陵】真的能撑3个小时吗?* “陈极说有两只鬼。”柳松缩在第一排的皮沙发上,声音很丧气。 “他是不是疯了?一只鬼我们都应付不来,又哪来的第二只?” 菲儿瞥了他一眼,简洁地说:“就是有两只鬼。” 她了解陈极,知道对方不会乱猜,必然推测出了什么;而且这个猜测確实能解释鬼行为间的违和感。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音影室。 硕大的空间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柳鬆紧皱眉头,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確定地问道:“董小虎,你说......” “陈极说的是真的吗?” “这確实能解释咚声的变化,可是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只鬼在伤人啊?” 董小虎面色阴沉,没有回答。 他似乎也不愿接受这个猜测。 “或许它只是还没找到下手的时机?”不知为何,柳松忽然背后一寒,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说真是如此,那它第一个下手的目標,会是谁? 大概率会是自己! 柳松心里猛地一紧,想到第一次窥视时,鬼的视线,一直流连在自己身上..... 正想告诉董小虎自己的想法,他忽然一怔。 隨即,全身如坠冰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没法张嘴说话了! 准確来说,是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 也就在这时,一种若有若无的麻痒感,从脊椎开始迅速布满全身的每一根骨头,蔓延到哪儿,哪儿就变得鬆软无力。 柳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咚咚声还在楼上响起。 鬼还在陈极身旁.....不,是“咚声鬼”,还在陈极身旁! 陈极说对了。 確实有两只鬼。 柳松全身冰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念头居然成真了.....鬼不是不伤人,而是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时机! 下一秒,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靠去,如果旁人看来,或许只以为柳松在休息。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现在如同陷入一团流沙之中,在越坐越深,似乎要被吸到皮沙发里头! 那阵麻痒已经转为刺骨的疼痛,强烈的恐惧感顿时遍布柳松的全身,他忽然感觉,身下的沙发不再是沙发,而像一个吞人的旋涡! 旋涡的尽头,则是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绞肉机! 沙发要把自己吃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无声无息,以至於柳松根本没机会拿出自己的保命诡物,也没机会去向董小虎求救。 董小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的一切,面色凝重,很明显在思索这次域的线索。 而柳松的身体,已经有要融化的徵兆。 无边的绝望將柳松吞没。 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他知道,自己大腿后半部分的肉正在化为烂泥。 很快,全身都將完全融进沙发里头,到那时,即使董小虎发现了,也无能为力…… “太可笑了......坚持了这么久,最后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了.....” 柳松心中惨笑。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刚刚顿悟了一件事,一件或许能救下陈极的事,但他却无法传出线索! “嗡——” 忽然,柳松全身一震! 电锯的巨大嗡鸣声炸响在柳松耳边,沙发被直接切成两半,那种如同深陷流沙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他再度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菲儿!” 董小虎被嚇了一跳,接著才看向柳松,视线骤然凝固。 “你怎么——” “他被沙发吸住了。”菲儿皱眉道:“柳松,你怎么不求救?” “我.....”柳松满脸苍白,全身冷汗直冒:“我根本说不了话,嘴张都张不开。” 董小虎面色极为紧绷:“我压根没听见任何动静。” 柳松一阵虚脱。 谁又能想到,窥视鬼居然如此恐怖,在一旁还有同伴的时候,就险些將柳松无声无息地杀死! 甚至被切割的半幅沙发,此时此刻还黏在他的身上。 菲儿操起电锯,极为小心地切割,最终將沙发的框架取了下来。 但沙发皮面已经黏在了柳松身上,没办法取下。 框架里,还有一小坨软烂的肉糜,正是他的大腿肉。 除此之外任何异常也没有。 全程,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另外两人搀扶著柳松逃出了音影室。 “你怎么样?”菲儿皱了皱眉,柳松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明显很疼。 “没事......” 柳松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 “我,不对,是小f认出了鬼的一部分.....” “他也被融进了家具里,是后来才被窥视鬼杀的!” “所以,他应该无意间答对了咚声鬼的问题——” “答案是腿!” 第326章 【域·盲人摸象】假肢 一丝光亮刺在陈极眼皮上。 他原本完全停滯的思绪,如同按了播放键一样,突然再度运转! 猛地睁开眼,陈极的记忆还停留在变为【陵】的前一刻,但落在他身上的碎石让他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陵】的状態要结束了! 包裹住他全身的山石,已经被打碎了一角,外面的光亮才会透进来。 而打碎【陵】的始作俑者..... 一阵失重感突然席捲全身,还没等陈极反应过来,他就听见一声咚响,紧接著,身子快速下坠! 嘭! 陈极被震的眼前一阵发黑。 鬼把【陵】重重地砸到了楼下。 原本的【陵】材质特殊,相对坚固,除了厉鬼,很难被外力打破。 但它现在已经破损了一角,所拥有的特性也隨之流失,顿时无数裂纹蔓延,马上就要崩裂! 陈极眼里红光闪现,他知道,他的肉身一旦暴露在空气之中,鬼就会立刻动手。 他还能再猜吗? 已知【摸象】阶段为10秒,10秒內猜不出来就会死,但猜的次数,有限制么? 陈极无法確定,因为他確实用傀儡替死了一次,这算是卡bug;而且他在告知有两只鬼之后立刻变为了【陵】,听不见鬼的声音。 金属,上宽下细,最上方是圆弧...... 也就是说他没摸到的地方是一个球体/半球体。 这个高度.....这个形態...... 陈极忽然猛地一激灵,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傀儡、以及周荷的死状! 全都是腿插到嘴里。 那这些尸体假设变成鬼,它们最高的地方,就是腿..... 如果大腿根能碰到天板,那么在他所触摸地方,则刚刚好对应著—— 小腿到膝盖。 圆弧是膝盖。 这个形状一下在他脑海里有了副画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极忽然扬起一种荒诞的猜测,难道那是根金属假肢? 轰! 石块骤然碎裂! 陈极的身体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一把被抓了起来,但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听见从远处同时传来几声大喝: “是腿!” “它没杀小f!” 所以小f是窥视鬼所杀?那么他当时就蒙对了咚声鬼的问题! “......你的腿好凉。” 这句话一说出口,陈极眼里的红光便骤然消失,隨即他的身体被一下扔到了地上。 他答对了。 ...... 几分钟之后,撞球厅里。 柳松讲完之前发生的事,也有些唏嘘。 菲儿救了他的命,而他的推测,也將第一处“象身”给摸清。 只是,谁也没想到,所谓的“腿”,居然是...... “假肢。” 陈极说道:“所以周荷才摸不出来。” “我怀疑鬼的杀人手法,就是“认出它”这个任务的提示。” 只是现在大家无法判断,是只有一只腿在空中飘著,还是说是一副完整的躯体。 这只有等到第二个人“摸象”才能確认。 陈极认为有別的部位,因为他被挟持在空中的时候,腰间传来阵阵凉意,那里应该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很有可能是手,只是他无法有实感。 “还有一件事。”陈极忽然想起来:“我发现了小d的尸体。” “在楼板里头,看不太清,只能感觉到四肢扭曲,死状应该很惨,不过和小e小f都不一样。” 如今已出现四种死法。 一:咚声鬼杀人,折断腿塞进嘴里。(小e,周荷。) 二:窥视鬼杀人,將人融化进家具里。(小f。) 同时,窥视鬼本体却不知道在哪,只有谢衡山瞥过一眼,说像白化病人一样苍白,只露出个额头和眼睛,一点毛髮都没有。 三则是小d,死状不太明朗,只知道四肢受伤。 四则是小a,被捶烂了头。 后两者可以说是99%可能被公路杀人狂虐杀。 说到这,谢衡山忽然迟疑地开口:“对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张警告单上说的,嫌疑人具有高度迷惑性?” 柳松愣了一下,点点头,这句话被加黑加粗两次,想不记得都难。 谢衡山缓缓地说道:“我之前就在想,正常人在这种荒郊野岭,应该都不会让人隨便搭车吧.....?” “那为什么有这么多受害者呢?他们就那么没警惕心吗?” 这话让大家都面色一变,答案呼之欲出! 那就是搭车的人明显构不成威胁。 甚至,看上去需要被帮助。 “你觉得假肢属於杀人狂?” 谢衡山点了点头,捫心自问,他如果开车看见一个残疾女孩求助,肯定也会停下来。 董小虎说:”咚声鬼可能是住宿的那群人之一,被杀死后变成了鬼;紧接著再杀了杀人狂。” “杀人犯也因此成为了窥视鬼,它一直躲在橱柜里,不就对应著藏在家具里头杀人么。” 陈极瞥了他一眼。 董小虎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咚声鬼假设是住客之一,那为何要杀自己的朋友? 不过,这倒让陈极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菲儿劈开沙发后,窥视鬼根本就没在里面。 它会移动。 所以,现在那只鬼去哪了?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问题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隗骨呢?” 是董小虎问的,他环顾四周,表情很不好看:“他自己一个人跑哪去了?” 谢衡山指了指餐厅,他和隗骨说完话后就见到对方返回那里。 “他说自己一人待的更安全。” 谢衡山不太在意,没多说什么,他確实不怎么喜欢对方的態度,不过他也知道隗骨没有恶意—— 突然,一种强烈的寒意,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旁的董小虎和柳松,顿时僵直在原地。 这感觉转瞬消失..... “窥视鬼来了!” 两秒之后,董小虎浑身猛地一震,终於反应了过来。 陈极早已在窥视感出现的一剎那就环顾四周,亲眼看见,他们身边的撞球桌面上,刚刚好像闪过一抹白影。 “等等,那不就是说——” 柳松冷汗直冒,怎么会这么快! 离陈极答对答案,还没过多久啊! 咚。 咚声快速地在撞球室闪了一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声,紧接著在餐厅响起。 第327章 【域·盲人摸象】小D 不久之前。 隗骨站在餐厅里,凝望著墙上的画像。 这是一幅普通的人像画,像是那种隨便在网上买的,只是为了装饰而已。 隗骨盯著画中人的眼睛。 画中人的眼睛也盯著他。 隗骨闭上了眼。 眼皮高频地颤抖著。 下一秒,就像眼皮有千钧重一样,他的眼睛非常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 但与之前不一样.....他的瞳孔消失了! 只剩下茫茫一片雪白,而这一丝露出的眼珠里,居然散发出一股根本不属於人类的恶意! 如果陈极在这里,他一定会幻视唐琴的眼球,但和唐琴的不一样,隗骨的眼睛不是诡物。 “果然有鬼的痕跡。”隗骨喃喃道。 也就在此刻,一股钻心的疼痛忽然刺进他的大脑,隗骨立刻就再次闭上了眼。 他心里那股强烈的戾气,这才缓缓消退。 “还是不习惯啊。”隗骨嘖了一声。 这次的域给的信息太少,以至於他不得不在域的压制之下,强行转换自己的身体..... 不过,还是让隗骨勉强找到了一丝线索。 餐厅有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幅画上。 他伸出手,想將玻璃画框取下,但就在这一瞬间,画里人像的眼睛忽然从平面变为立体。 两颗黑洞洞的眼珠,无比怨毒地盯著隗骨。 隗骨的手瞬间从画框上弹开! 他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窥视鬼出现在了这里,绝对是为了不让他碰这幅画!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 咚! 果不其然! 隗骨立刻转过身,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却非常清晰地知道,咚声鬼正站在他的面前! 隨即,他的腿便一凉,整个人被拎到半空之中,但和陈极、周荷不同,他的手被控制在一个更低的位置。 这是.....鬼换了个部位让隗骨“摸”! 隗骨的面色忽然很奇怪。 根本都不需要猜。 一摸,就能摸出来是什么。 下顎骨,高耸的鼻子,额头,还有那巨大的嘴里,能触碰到一块冰冷的金属,仔细摸的话,金属是脚的形状。 这是一颗高高抬起,直对著天板的头。 和周荷、小e一样,嘴里插著假肢! 无法判断是谁。 “头.....脸。” 隗骨轻声说道。 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因为自己腰间一松,身体找回了控制权,就要掉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隗骨忽然一跃,手高高抬起,试图感觉鬼身上的其他部位! 然而他的手,却在空中瞬间弯折,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响起。 鬼攥住了隗骨的手,力大无穷,直接將隗骨的左手指骨拧断,疼的隗骨眼前一黑。 刺骨寒意几乎要顺著手指,冻结他全身的血管。 嘭! 隗骨坠落在地上。 鬼果然不会让他触碰別的地方..... 不过,也有收穫。 他连续深呼吸几口,狼狈地爬了起来,又瞥了眼那幅画,缓缓走向撞球室...... ..... “就这么简单?” 谢衡山一脸的无法置信。 谁也没想到,鬼的第二处部位,居然没搞任何么蛾子,摸的是头,答案就是头。 那么“认出它”任务最难的地方,其实就是第一处的假肢。 这证实了陈极的猜测。 也就是,鬼的形態和它杀人手法相似,不仅仅是因为头,更是因为它很可能有一整具完整的身体。 隗骨在被阻止的时候,他的手也接触到了鬼的手,並感觉到了实感。 只有手接触到鬼才能感觉到形態,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不行。 这件事暂且搁下,陈极想把小d的尸体搬出来检查一下。 他想看下对方的死因,为什么会被藏在楼板里。 隗骨自顾自去了楼下,说等尸体搬出来后,再去叫他。 菲儿拿出电锯,开始切割地板。 嗡嗡的电锯声轰鸣。 木屑四溅,几人站在一旁等待,就在这时,谢衡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只鬼有身子对吧。” 陈极点了点头,至少能確认,这只鬼有头、有手;如果“摸象”环节继续下去,那就还会出现別的部位。 “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谢衡山皱紧眉头:“天板离地3米。” “正常的假肢,最多也就一米。” “所以......那只鬼到底是漂浮在空中,还是踩著地;如果踩著地,那它岂不是接近两米了?” 这间民宿里出现的所有人,包括杀人犯,都没有这么高。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著陈极。 这次域的任务有三个,“认出它”,確定和咚声鬼有关;“找到它”,陈极更倾向於是找窥视鬼。 因为只有这只鬼行踪不定,没有特殊的出现规律。 但最后一个任务...... “復原它”。 指的是復原出咚声鬼的整个身体?还是说復原整个真相? 也就在此刻,电锯声忽然停止,地板四边都被割开。 暂时不再討论,董小虎下了楼,去叫隗骨过来看看。 另外几人一块块地將地板砖移开..... 小d的脸暴露在眾人面前。 双眼瞪的极大,死不瞑目。 “......她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柳松一怔。 不是纯粹的恐惧,反而混杂著强烈的其他情绪,困惑、震惊、不甘..... 嘴唇都被咬破了,头上还有一块伤口。 继续將地板移开。 整个尸体终於出现。 这还是陈极恢復人类的视力之后,第一次看见小d的尸体,不禁面色一凝。 难怪.....她的肢体,长短不一。 小d的四肢早就被砍断了,她现在的腿,根本就不属於她自己! 两条腿,分別属於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手臂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长短不一。 谢衡山喃喃道:“是谁,把其他人的腿和手臂,钉到了她的身上?” 一片沉默。 整个別墅极为寂静。 楼上,楼下,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脚步声。 也就在这安静之中,菲儿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隗骨他俩呢?” 算算时间,董小虎.....应该將隗骨带过来了啊? 一种极为强烈的不祥预感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二话不说,他们就直奔楼下,但—— 所有房间里都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动静。 董小虎和隗骨,消失了。 第328章 【域·盲人摸象】入口 整个民宿里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人。 甚至连鬼都不见踪影。 柳松人都麻了,小d的尸体是个重要发现,他本以为已经开始慢慢推动任务进程,但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异变! 董小虎和隗骨就这样原地消失,唯一的线索,就是餐厅的地上,有一幅碎裂的玻璃画框。 对著光,能看见两只手印在上面。 画框很明显属於墙上那幅人像画。 “我就知道隗骨在餐厅搞事!”谢衡山牙都要咬碎了:“从分工之后,他就赖在厨房里了!” “他肯定是发现这画有问题,自己一个人去偷摸调查,结果把董小虎也一块坑了!” 隗骨从一开始就不合群,之后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谢衡山的组队,且言辞之间颇为冷傲,直言: “自己一人更安全。” 言外之意就是谢衡山会拖后腿。 “我不理解。”柳松迷惑地道:“他如果发现了什么,为啥不和大家说啊?” “这又不是那种对抗性的域,他说了又不会少根毛,非得自己逞英雄干嘛?” 陈极皱了皱眉。 信息不共享在域里是致命的,隗骨看上去是个聪明人,按理说不应该犯这种蠢事。 思索之中,一直静静端详著画像的菲儿忽然说道: “不对。” “画像整体变暗了,就像褪色了一样。” 菲儿虽然画技很差,但经常会去观看画展,一下就注意到这幅画像的违和之处。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定睛看去,果然画泛著一层灰,连边缘都模糊了! 隱隱透著一股死气。 而他们刚进域时,这画像绝对不是这样的! 但.....这一发现,反而让陈极心中一沉。 他从兜里掏出钢笔,用笔帽点了点画像,没有任何反应。 之后柳松也上手去摸了,但同样无事发生。 陈极基本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走到一边,他和菲儿提起了一件往事。 【鬼故事】域里的异度空间。 “隗骨和董小虎大概率是摸了这幅画。”陈极道:“可能就像你之前一样,进入了另一处空间。” “但我们怎么摸都没有反应,我怀疑画像作为入口,已经关闭了。” 他认为隗骨和董小虎进去后,这幅画像便完成了使命,褪色就是在暗示已经没有用了。 之前的线索和画都没关联。”菲儿问道:“所以隗骨到底怎么发现这画有问题的?” 陈极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或许和诡物有关? 所以隗骨才不愿意將线索透露给別人? 画像..... 域怎么会在一个从没提过的地方,安排入口呢? 陈极不禁陷入思索,如果真是这样,那除非使用外界能力、或者误打误撞碰到了画,才有可能被拉进去。 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这不符合域提供线索的原则吧? 还是说,其实之前有过提示,只是大家没发现? 陈极缓缓走到画像旁边,端详著这幅画。 单论画本身,他实在挑不出任何异常,这就是个常见的盗版復刻画,不知道在哪个二手店里买的。 画像內容,也就是简单的古典肖像画,要说和这次域有关联,那几乎没有可能。 他几乎贴在了这幅画上,仔细地观察著每一个细节,但扫视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收穫,只能轻嘆一口气,转过身来。 谢衡山烦躁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嘖!” “就知道个小d的尸体是拼装的,其它啥线索都没后续了,鬼鬼也看不见,人人又没影了,什么都要猜,连个指引都不清不楚!” 谢衡山和柳松抱怨著,却见到陈极死死看著他,面色一下变了! “谢衡山.....你往那边坐一点。” “啊?”谢衡山一怔,看向自己坐著的高脚椅,忽然猛地弹射起来! 他瞬间冷汗直冒,忘了窥视鬼疑似能在家具里穿梭! “別起来!”陈极突然大喝一声:“就坐在椅子上,对,往桌子旁挪一下!” “柳松,你站到他右边!” 柳松和谢衡山瞬间愣住了,下意识间,就按照陈极的指示,调整了站位。 只见陈极后退一步,紧紧贴著画,身子微微蹲下,让自己的头和画像里的人像齐平。 然后,他的眼珠缓缓移动,面色越来越怪异。 “......菲儿。” “你从餐厅的拱门里进来。” 菲儿照做。 陈极明白了。 他直起了身子,感慨地摇了摇头:“域给了我们线索。” “这幅画的位置.....就是录像里的拍摄视角。” 他刚刚在转身的一剎那,看见谢衡山坐在高脚椅上,瞬间幻视了之前录像中,小a几人聊天的那一幕! 也是在餐厅。 小a坐在高脚椅上,小c在他旁边;小d突入镜头。 “你是说.....”谢衡山瞬间反应过来,当时他们也怀疑过录像从哪来的,但民宿里並没有摄像头,便下意识间认为,那只是域的记录! “有东西透过画像看他们。” 陈极说道:“窥视鬼。” “那是窥视鬼的视角。” 说著,他便朝著餐厅外走去,身后几人也明白了陈极的意思。 录像里一共拍到了两处地方。 一个是餐厅。 还有一个.....是音影室。 隗骨和董小虎,触摸了画,进到另一处空间;那音影室里的“窥视”位置,是否也能让他们进去? 脑海中浮现出隗骨的身影,二十多岁,神情冷漠,总是像一只独狼般,擅自行动。 陈极心绪翻涌,他猜,隗骨应该是和他有了同样的发现。 同样都是軫水蚓选中的人,隗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个聪明人。 甚至,比陈极意识到的更早.....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不愿共享这条线索? 第329章 【域·盲人摸象】二阶段 哗哗—— .....下雨了? 淅沥雨声传入隗骨耳边,他的意识终於回笼,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眼珠在一秒钟之內,由一种骇人的雪白色,转为正常。 刚刚怎么了? 隗骨的记忆有些迷濛,好像他在摸画框,然后董小虎来了,紧接著..... 他忘了。 但,他应该是转换了自己的形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隗骨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四周。 屋里很黑。 奇怪.....和失去意识前不一样,他並不是在餐厅,而是站在这间民宿的大门口。 外面在下雨。 大雨。 透过大门两旁的玻璃,能看见外面湿漉漉的停车道。 但隗骨很清楚地记得,在刚进域时,民宿的外面全是灰色迷雾,什么也看不见,更不可能下雨! 是那幅画.... 隗骨皱了皱眉,应该是画像把他带到了另一处空间里。 不对。 这还是同一间民宿。 那就不是空间,很可能是之前的民宿,也就是说换了个时间线? 隗骨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悄悄地,听著周围的动静。 万籟俱寂。 就好像.....整间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其他人呢?还在原来的民宿里吧? 隗骨轻轻鬆了口气,只有他一人的话,很多事就不要特意避著人了。 比如说.... 使用那两颗,被改造过的眼珠。 也是这双教练给他的眼,才让隗骨发现了画的异常。 “服了,也没点儿提示,不开掛谁能知道那画有问题?” 隗骨无声吐槽道,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往后猛退一步! 嘭! 什么东西砸到了他面前! 哗啦啦—— 隨即,和刚进域时一样,熟悉的翻页声响起。 隗骨一怔,掏出手机,发现还是那本故事集。 依旧是《盲人摸象》,为什么又—— 等等。 不对! 隗骨瞳孔骤然收缩,故事下面的任务变了! 只剩下短短三个字: 【復原它】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三个任务,不是在同一空间內完成的? 进入画像的人,才能完成“復原它”这个任务。 下一秒,这一页下方,出现了几行小字,像是在补全信息: 【这是一个漆黑的雨夜。】 【客人將在9:00抵达,请你在9:30之前復原出“咚”的身体】 果然....这是第二阶段,一旦细分任务,具体的流程才会出现。 客人应该指的是小a他们。 该死,这次域怎么这么复杂,他本来以为都快结束了! 思索之中,隗骨突然耳朵一动,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隗骨,你在哪?” 是董小虎!董小虎怎么也进来了? 隗骨的双眼突然被灯光刺了一下,客厅灯光大亮! 董小虎的身影从客厅走了出来,看向隗骨:“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全身僵直,隗骨没有回答他的话,脸色剧变,警惕地看向四周。 但任何异常也没发生。 几秒之后,他才鬆弛下来,无奈地说道:“你就没想过灯一亮,鬼可能就会发现我们?” 董小虎愣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短暂地討论了一会儿,董小虎也和隗骨经歷了一样的事,双眼发黑,醒来就到了这里。 隗骨不禁有些尷尬。 所以.....是董小虎来找自己,结果反而被自己连累了。 地上的故事集已经消失,忽然,餐厅里传来一声提示音。 “叮!” 两人对视一眼,走向餐厅,昏暗的屋里,只有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散著微弱的光。 无法操纵。 界面卡死在一个网页上。 【尊敬的房主您好】 【您的房源已被预订】 【时间:2024年10月1號-6號】 【入住人数:2】 2? 隗骨怔住了。 怎么会是2? 小a一行人至少有5个啊? 隗骨回想著之前的录音和录像,忽然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草!” 他一下就明白了,那两个人是谁! 录音里,小e的话再度迴荡在他耳边:“一股子臭烤菸味!衣服都湿了。” 小e不喜欢小f抽菸,所以他一定会去室外或者阳台—— 衣服湿了。 外面在下雨。 所以这两个人,是小e和小f;入住人数是2,那也就是说...... 录音和录像,不是一个时间段! 那是两批人。 ...... 音影室中,陈极跟著之前的录像,找到了第二处“窥视”的位置。 那段录像是小d在逃命,然后发现杀人狂来,躲到了沙发底下。 之后小a的尸体也出现了。 这段录像的镜头在巨幕附近,陈极对照了之后,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左边的巨型立体音响。 为了防止像董小虎和隗骨一样,突然被带走,四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挤在一起。 手叠著手,这样就算突然被传走,也能四个人一起走。 因此摸索的速度极为缓慢。 他们慢慢地由中段往上摸,摸过了木质外壳,然后就是传声的网面。 此时菲儿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踮著脚才能够到。 陈极则一直回头看著。 差不多就是这里啊? 谢衡山让菲儿踩著自己的鞋,四人如同一块肉饼一样叠在一起,继续往上摸—— 也就在下一瞬间。 这个畸形的组合猛地鬆散开! 陈极的身形骤然消失,只剩下菲儿、谢衡山、柳松三人面面相覷。 这无疑证明..... 陈极的推测是正確的。 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传走了? “我们不是同时摸的吗?怎么还有人数限制啊?”柳松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谢衡山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菲儿的面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眼神明显开始焦灼,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齐齐看向楼上。 嘭! 像是一本书..... 砸到了地上。 ...... 明亮的光线刺进陈极的双眼。 远处,隱隱传来一阵脚步声。 隗骨和董小虎发现他来了么?其他人呢? 陈极混沌的大脑慢慢清醒,发现自己从音影室出现到了餐厅里,自己正依靠著餐桌。 咔嚓..... 什么声音? 一阵奇怪的咀嚼声,突然出现在陈极身旁。 他困惑地转过头,在看清声音来源时,视线骤然凝固! 一个男孩,坐在高脚椅上,优哉游哉地啃著水果。 陈极全身都僵硬了,也就在这时,他的头不受控制地转向前方,就像之前看的录像一样—— 小d气冲冲地站在他们面前。 陈极,不。 是小c。 他是小c。 他的嘴自动张开,像是念台词一样,笑著说道:“小d,干嘛臭著一副脸?放假了就不能开心一点儿?” 陈极的声音很放鬆,很愉快。 但他的背后早起了一层冷汗,因为他已经知道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实—— 杀人狂,就在他背后的橱柜里! 第330章 【域·盲人摸象】不同的部位 对话还在继续,和陈极之前听到的没有任何区別。 杀人狂、公路、阳台、埋怨....... 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上面,视线缓缓移到了一旁的餐桌上,那里放著一柄小a刚用过的水果刀,锐利的刀尖闪过银芒。 有概率杀人狂现在还是人,这意味著並不是完全没有生机。 能不能先下手为强? 陈极微微侧著耳朵,面色沉凝,就像在聆听另外两人的爭论一样,身子却慢慢侧了过去。 这下他的余光能瞥到那个橱柜上了,柜门紧闭,看上去毫无异常。 他慢慢地朝著水果刀摸去..... 直到接触到刀柄的时候,陈极忽然眼前一黑,等再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放回了自己身边! 这一切根本不是他控制的! 几次尝试过后。 陈极心里一沉,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水果刀,就好像玩游戏的时候走到地图边缘一样,会被自动传回原来的位置。 是因为不让他改变这条时间线里,小a一行人被杀的结局么? 还没等他多加思考,他的身体再度不受控制地往外走去,一直到走出餐厅,他才突然感到自己身上一松! 这意味著,录像里的第一部分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可以自主行动了。 但根据录像,最多十分钟,杀人狂就该从柜子里出来..... 走到走廊,陈极看见小d停下了脚步。 小d戴著副黑框眼镜,扎著马尾辫,整个人的气质让他幻视了以前班里的班长,很严肃。 陈极隱隱感觉到不对。 “喂!” 小d喊道:“你俩是不是抽菸时没关阳台门?” 几秒之后,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陈极愣住了,定睛看向这两人中的女生,那根本不是小e! 而且他们绝对不是情侣,因为这两人长得太像了,就像龙凤胎一样! 小d的称呼验证了陈极的想法,男孩叫大b,女孩叫小b。 难道说..... 陈极想到了录音,恍然地看向门上的大块玻璃。 外面月朗星明。 停车道很乾燥。 小d的衣服也很乾燥。 这是另一个时间点! 陈极突然串起来一切,顿时他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董小虎和隗骨,或许根本就不在这个时间点上! 因为至今为止所有出现的npc都很正常,互相都很熟悉。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一本书浮现在半空中,坠到陈极脚下,发出“嘭”的一声。 但无论是公子哥小a,好学生小d,还是龙凤胎大小b,都像没听见一样。 哗啦啦,故事集翻页,正是《盲人摸象》的故事。 下面出现了一行字: 【找到它】 紧接著,又写到: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 【你和伙伴们高中毕业,来到民宿游玩,却碰到公路杀人狂。】 【请你体验今夜的故事,並协助你的同伴,告知它的行踪。】 【**注意:伙伴死亡的结局无法被改变**】 最后一行字被加粗加黑。 从这段话中陈极判断出只有他一个人进了杀人狂屠杀的时间节点。 阅读完最后一个字时,这本书似乎完成了使命,立刻消散在空气之中。 “伙伴,同伴.....” 他无声喃喃道,只差一个字,但明显指代不同的意思。 伙伴是npc;最后一行字,以及之前水果刀的经歷已经在说明,他无法更改小a等人必死的命运。 同伴则应该是其他入域者。 现在是三条时间线,他这里的任务只剩下了“找到它”,那么很有可能任务被分割,每个时间点的人各自完成一个。 如今唯一明了的任务是“认出它”,而陈极等人也確实认出了鬼的一部分形体,那么原时间点上应该还是延续这个任务。 则隗骨二人负责的多半是“復原它”。 “协助同伴。” 任务细则里的这个词让陈极不禁怀疑,他所经歷的事,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两个任务。 他们现在才是真的去“摸象”,三处不同的时间点就是三处不同的部位,拼凑在一起,才能完成整个任务! 不过..... 先不说別的,横跨三个时间线,他怎么告知? 有什么东西能同声传递—— 陈极双眼骤然一亮,视线转向二楼! ..... “认出它。” 谢衡山喃喃道。 他第一个上楼,看见故事集掉到了地上,已经读完里面新出现的內容。 接著,才將书递给柳松和菲儿。 【这是一个雾气瀰漫的永夜。】 【你们困在民宿里,被鬼追杀。】 【被涂黑】 【被涂黑】 【因为某种突变,鬼的行踪將不再可控,你们无法再接触並观察到它。】 【请你们根据同伴所提供的信息,触发鬼的出现,並协助同伴完成任务】 大家读完之后,书自动消散在半空中。 “现在只剩下一个任务了。” 柳松说道:“另外两个呢?” 三人面面相覷。 他们所知的信息太少了。 隗骨、董小虎和陈极都不知道去了哪,指引虽然提供了更细致的指导,但依旧含糊不清。 只知道现在鬼不会主动找上门了。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著我们暂时安全了?” 谢衡山下意识间有些庆幸,但菲儿的话戳破了他这个幻想: “是的。” “如果你想待在这里一辈子的话。” 柳松也点了点头:“摸不到,看不见,咱们就没法认出它....而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很奇怪。” “我们啥也不知道,哪来的信息提供?又去帮助谁?” 菲儿明白他的意思。 “同伴或许指的是那三个消失的人。” 三人正在思索之中,忽然,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录音机的红光闪烁,紧接著,一个熟悉的声音模糊地响起: “餵?” “我是陈极,我现在在小a他们被杀的那一晚,杀人狂要动手了。” “听我说,现在有三个时间点,小e他俩是后来才出现的,隗骨,董小虎你们是不是在小e那一夜?” “我的任务是.....” “把你们的任务告诉我!用录音机交流!” “吱———(电流声)” 录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331章 【域·盲人摸象】窥视,鬼? “能听见么。” “我是菲儿。” “隗骨,董小虎,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陈极的录音,域进入了第二阶段,被分成了三队。” “你们走之后.....” “告诉我你们的任务。” 隗骨拿著录音机若有所思。 他根本没听见陈极的话,然而困在原时间点的菲儿三人却能听见;那要不就是录音机为单向传播,要不就是原时间点是一个“中继站”一样的存在。 他试著传回了自己的话,很快得到了回復,验证了隗骨的猜想。 菲儿等人的录音机有两个按键,红光是陈极,绿光是自己这里,但他的只有一个黄光。 那么就是: 红光陈极(杀人狂夜)<->黄光菲儿(原时间点)<->绿光自己和董小虎(小e入住夜) “我大概明白了。” 隗骨看向董小虎:“我们这里的任务是復原它,復原咚的身体就需要认出它的部位,也就是需要菲儿三人的协助。” “陈极那边和我通不了话,他协助的应该是菲儿他们。” 关於陈极那边的指引还有很多谜团,不过隗骨暂时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现在是8:30分。”隗骨看了眼表。 “再过半个小时客人就该来,既然要我去復原咚,则咚的出现时机只能在9:30后,那么小e就是那之后死的。” 还有就是菲儿告知他,小d的尸块是被拼凑起来的,这给隗骨提供了新的思路。 “咚有形体,且身高不符合常理。”隗骨看向董小虎:“那么它的身体很有可能是被拼接的。” “我们得先去找到尸块,你有什么头绪吗?” 董小虎沉默了两秒,才有些迟疑地回忆道:“好像柳松在音影室闻见了尸臭味.....不过我倒是没闻见。” “那就先去音影室里看看。” 隗骨当机立断地说道,两人隨即前往音影室。 音影室没什么异常。 和董小虎一样,隗骨也没闻到尸臭味,不过还是有收穫的。 靠近门的地毯被揭开后,灰色的地面上有一团深色污渍,干了不知道多久。 “这是小a的血流在这了。” 隗骨瞥了眼董小虎,看见对方一脸迷茫,很明显还没理清现在混乱的时间点。 “你看血液的乾涸程度就能知道,小a被杀的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很久。” 隗骨深深出了一口气。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和董小虎两人互相扶持,他有必要给对方讲明白现在的状况。 “域.....也不能说耍了我们吧,毕竟线索都摆在那里,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虽然名字都是字母,但这两波人其实不是同一个时间点进入民宿的。” “根据陈极提供的信息,小a一行人確实是五人,分別是小a,大b小b,小c和小d。他们是高中毕业来民宿度假,则应该是6-8月之间。” 隗骨很少这么耐心地和別人解释。 他又指了指电脑:“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小e情侣於10月国庆假期时预定了这里的民宿併入住。” “他们甚至互不相识。” “而在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就是陈极应该去探查的事,我们先不用管。” “则我们之前的推测可能是真的,也就是小a死那夜不一定有鬼,反而可能是他们的死亡,导致了后来其他鬼出现,是这个因果关係。” “你明白了没?” 董小虎点了点头,忽然冷不丁说道:“你还是人吗?” “.....什么?”隗骨一愣。 “就这点儿线索,你居然能理出来。”董小虎面露佩服。 隗骨没有说话,並没对董小虎的夸奖有任何反应,只是冷淡地笑了笑。 他似乎並不喜欢董小虎那样说。 两人没有多言,又將沙发破开,皮沙发里也没有任何东西,不过倒是在沙发下看见了柳松说的血跡。 “去別的地方看看。” 將此事告知菲儿之后,隗骨说道。 ..... 陈极躲在音响后头。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小b死亡的那一幕。 小b的尸体就那样横躺在走廊地上。 身边空无一人。 她的表情极度惊恐,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正是陈极之前想拿走的那把! 半边头都被锤烂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这些npc眼里,就是一切都好好的,忽然就在走廊里发现了伙伴的尸体,凶手还不知所踪,宛如惊悚片一般! 大门也打不开,安保系统莫名其妙地开始更新。 陈极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他一想提起杀人狂的事,就被自动封口,更没法做出任何对抗杀人狂的行为,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即使陈极知道杀人狂会出现,但自己进入的小c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战慄,恐惧,这是原主的意志。 “只能经歷,不能改变吗.....为什么会是小c?” 小c看见了什么特殊的事? 陈极思索著。 “啊!!!” 忽然,一阵极为痛苦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小a被抓住了。 杀人狂就像个幽灵一样,不知道潜藏在民宿的哪个角落,在和这些npc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那么之后杀人狂就该来音影室了..... 陈极思索著,他之所以明知这一点,还要躲在音影室的原因,就是为了看见杀人狂的具体模样。 陈极悄悄拿出来录音机,要告知其他入域者,杀人狂已经开始屠杀。 嘭! 但小d却在此刻偷摸地溜了进来,躲在沙发后颤抖。 无果,陈极只能等著这一切结束。 半分钟后。 小a的尖叫声停止了。 整个音影室突然在一秒钟之內陷入了寂静,只剩下小d强忍的啜泣。 而在这微不可闻的哭泣声中.....陈极忽然抬起头。 他望著自己面前的巨型音箱。 是他听错了吗? 不、不可能。 换做別人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陈极非常、非常確定一件事...... “呼。” “呼。” 就在自己身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音响里。 有什么东西..... 很激动。 激动到,它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这一瞬间陈极完全確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也就是窥视鬼看见了这一切,从头到尾,它都在观赏npc被杀,甚至以此为乐! 等等。 陈极意识到,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窥视鬼不是杀人犯,它一直藏在家具里头,所以它是从哪来的? 而且鬼会有呼吸声吗? 第332章 【域·盲人摸象】阁楼(1) 不仅如此。 当时看录像的时候並没注意到,但此刻亲身站在现场,另一个疑虑却浮现在陈极心头: 那就是窥视鬼的视线。 只要被这只鬼注视到,就如同坠进冰河里,全身毛骨悚然,根本没法不注意到鬼的视线! 音响里这鬼东西,並不是一开始就待在里头的,呼吸声在小d进了音影室后才出现。 它多半是追著小d而来。 所以小d是目標,但她怎么会没感觉到呢? 就连陈极自己,如果不是敏锐地听到呼吸声,都不知道面前这么近的距离里还藏了只鬼。 除非..... 音响里是个人。 是谁? 陈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份,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但却和这间民宿息息相关! 房东!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极无法理解。 就在他深思的时候,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人牙齿发酸。 吱拉—— 像是什么金属製品在地上被拖拽。 与此同时,沙发后瑟瑟发抖的小d也停止了哭泣,仓皇地爬进了沙发底下! 来了! 录像的最后一段內容。 陈极心中一沉,只看见门被撞开,紧接著,一副头颅稀烂的尸体就被甩了进来。 是不久前还在谈笑风生的公子哥小a。 但如今了无生气,原本精心打理的髮型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因为他的头盖骨都被锤凹陷了,只剩下一滴滴红白相间的糊状物,坠落到地板上。 而他的身后..... 陈极的呼吸一下放轻,他终於看见杀人狂的脸,没有任何意外,就是警告单上的女人! 她的脸上还掛著神经质的笑容。 看起来非常渗人。 陈极立刻確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没必要去揣测杀人狂的动机,她精神明显不正常,就像电影里那种反社会人格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 她知道,这里还藏了两人吗? 这个想法同时浮现在另一人的脑海里。 小d全身僵硬无比,如果不是因为那阵吱啦声提醒了她,这会儿自己应该就和小a一样,被当场抓住虐杀! 杀人狂,会不会发现她躲在沙发下面? 其他人呢? 小a已经死了.... 透过沙发底部的缝隙,小a的尸体和她对视著。 小d能清晰地看见对方不成人样的脸,和自己记忆中,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明明,明明再过一周,小a就该登上飞机,去国外上大学了啊! 还有被一刀刺死的小b.....小d的心里一阵绞痛,那是她整个高中最好的朋友。 一切美好,一切毕业后的期许,就在这个午夜如此突兀地结束了。 为什么? 就因为在路上遇见了杀人犯么? 因为他们差点撞上,就被选中成为了目標么? 极度的悲伤和恐惧让小d喘不过来气,她知道杀人狂还没走,仍然在沙发附近踱步! 一瘸一拐。 劣质金属假肢的脚,时不时就出现在沙发旁边。 忽然! 嘭的一声,小d头一阵发晕,整个皮沙发都被撞得震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出现在沙发的缝隙外面。 “找到你了。” ..... 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小d被从沙发下面拖拽走了。 而陈极又陷入了僵直状態。 他內心很清楚,原时间点里出现了血跡,就证明小d一定会在沙发底下被抓走,这是必经的故事节点。 无法被改变。 直到一分钟之后,他才恢復了自主行动能力。 在这段时间里他听见了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之后呼吸便消失,音响里那疑似房东的生物果然追著小d走了。 趁著这个空档陈极立刻將刚刚发生的一切通报给菲儿。 窥视鬼的前身疑似为房东;杀人狂被实锤为公路疯女人,金属假肢也属於她,只是不知道任务里【告知它的行踪】指的是杀人狂还是房东。 但无论是谁,他们俩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小d。 “我现在去追踪小d,菲儿你把我和你说的这些事告诉隗骨。” 讲完之后,陈极没有按掉录音机,一直保持著录音状態。 ..... “我觉得和她没关係。” 二楼,原时间点小d藏尸处,董小虎不太认同地说道:“怎么可能咚鬼的尸块会在小d尸体上?” “他俩同时存在啊。” 隗骨还在撬著地板,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董小虎,你的思维真的很死板。” “咚鬼是和小d一起出现了,但它是隱形的,不是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没復原它,所以才看不见它呢?” 隗骨认为咚鬼和小d同时出现並不衝突,因为准確来说咚鬼的存在状態很奇怪。 “那这么说,我们这会儿应该还挺安全的。”董小虎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完成任务后,鬼才会出现唄?难怪我们弄了这么大动静,也没感觉到窥视鬼在看我们。” “或许吧。”隗骨敷衍道。 “先別管这个,帮我抬下地板。” “不管用得上用不上,我们最好都把所有的尸块收集完。” 谁也不知道咚鬼头往下的躯体是怎样的。 现在已知的就是有手,有头+假肢;但其他部位都不好说,甚至有可能头下面还是个头。 两人將木地板抬了起来。 隗骨把小d拼接起来的四肢剁下,堆放到一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著黑洞洞的楼板,若有所思。 “董小虎。” 隗骨冷不丁地道:“我之前就一直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 “你说房主了这么多钱装修这个別墅,为什么,这楼板会是空心的?” 董小虎没说话,像是不太明白隗骨的意思。 “而且最奇怪的一点.....” 隗骨瞳孔微闪:“既然要少这份钱,那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將楼板里的味道,完全锁住呢?” 他趴在地板上,將手完全伸了进去,摸到一层活性炭的叠层。 而且,地板之所以这么难撬,就是它被密封胶极为仔细地封锁住了每一处缝隙。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脚底下就是尸体,我们却都没闻见。” 隗骨准备进行一个大工程。 他拿著手电筒照了照,看见下面是个斜坡,不知道一直延伸到哪里。 隗骨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眨了一下,一缕白光闪过。 几秒后,他將地板放了回去,转身拉开墙角的柜子,一一摸索著柜子最里面的部位。 隨即,他操起撬棍,猛地一砸,顿时柜子后面的木板就被砸烂! 但那里头不是白墙。 而是深不见底的黑。 第333章 【域·盲人摸象】阁楼(2) “1。” “8:45。离小e到达还有15分钟。我们在二楼谢衡山屋里柜子后找到了一处通道。” “我现在和董小虎进去探索。” “有消息告知我。” 隗骨放下录音机,有些烦躁。 除了最开始的互通情报,原时间点便再也没传过来任何讯息。 “那边儿估计没什么进展。”几秒之后,董小虎也嘆了口气,面露焦灼。 此时他们面前一片漆黑,这是条圆柱形的上下通道,非常狭窄,只有一条窄窄的梯子。 现在已经很清楚,房东在自己家里建了条密道,他多半就是窥视鬼。 他们就是吃了被困在屋里的亏,看不见別墅的外形,下意识间就以为这间別墅只有两层。 隗骨一边忍著头痛,一边思索著。 不过,他隱隱感觉自己还疏忽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董小虎停下了脚步,隨即一跃翻到一处平面上。 “上面是一处小阁楼!” 黑暗中,他摸索了一会儿,將灯按开,顿时,阁楼里的一切,便暴露在隗骨眼前! “.....” 两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满墙都是照片! 密密麻麻的照片! 贴满了整面墙,整幅地板,但真正让隗骨恶寒的,是阁楼正中央的那具......尸体! 是个男孩。 隗骨没有在录像里见过。 他的身体也是被拼凑的,跪在地上,一半的手和腿属於自己,另一半,则像女性的肢体,手上涂著粉色的指甲油。 是房东所为。 “心理变態。”隗骨评价道。 说著他开始扫视周围的照片,越看越不舒服,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都是小a一群人的照片。 从刚进外面的停车道。 到推开门。 然后进屋。阳台抽菸。聊天。 以及数不清的放大照片,清晰到毛孔可见;被拍摄最多的就是小d。 “这变態到底是在哪拍的.....” 越看,隗骨感觉越不对劲,一些照片的拍摄角度太怪了,就像附在家具、墙面上一样。 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备註。 全是这群人的信息,和房东对这些人阴暗的揣测。 甚至这些照片中,还有一张,居然是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阳台翻进来的抓拍! “这是杀人狂吧?”隗骨皱了皱眉:“所以房东一直躲在这间民宿里,甚至知道杀人狂也在这。” 从照片和文字中,隗骨知道了阁楼里的这具尸体是谁。 大b。 他所拼接的另一半肢体,属於他的妹妹,小b。 也就在这时,董小虎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听上去很凝重: “隗骨.....这是什么鬼东西?” 什么? 隗骨一愣,转过身去,只看见阁楼最深处,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白森森的东西静静地窝在地上。 而他之前居然没注意到! 董小虎神色很紧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明显,他害怕接触这个东西会带来危险。 隗骨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很快..... 他就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不禁呼吸一滯! 那居然是张人皮! 薄如蝉翼,皮肤比常人白的多,上面没有一根毛髮,宛如常年蜗居在地下的无毛鼴鼠一般—— 这是窥视鬼的皮! 但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活性。 宛如死物一般,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 而且,它根本就没有眼珠,只剩下两处空荡荡的眼窝,这无疑和谢衡山的描述不符。 所以....是这样么? 顿时董小虎之前的推测浮现在隗骨脑海里: “.....我们完成任务后,鬼才会出现.....” 不一定是完成任务。 或许是9:30后,窥视鬼才会彻底復活? 隗骨大概明白了,没想到董小虎这人看上去愣不拉几的,倒是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 但他没有放轻警惕,而是操起手中的撬棍,小心地戳了一下皮。 没有任何反应。 隗骨扬了扬眉,手腕一转,顿时这张轻飘飘的人皮就被他翻了个面。 他的手瞬间一抖! 隗骨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一直寻找的尸块之一居然藏在这里! 半截金属大腿,从人皮里露了出来。 这是那只假肢。 隗骨立刻试图將假肢拨拉过来,但假肢的末端像是被一大块东西卡住了一样,卷在人皮里没法拿出来。 是人头。 “买一送一啊。” 隗骨喃喃道,运气不错,这是他们唯二摸出来的咚鬼部位。 没再多言,隗骨几步走了上去,抓住金属假肢,触感冰凉如铁。 他使劲往后一拽。 拽不动。 隗骨皱了皱眉,再度一拉,但力气似乎过大了,直接將整个皮拉到了自己身边,顿时地板传来一声巨响! “鐺!” 那副轻飘飘的皮,落在隗骨身上,明明应该没有任何存在感,却將隗骨一下撞翻在地! 隗骨的头像是被铁棍砸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 不对劲! 怎么这么重?! 隗骨心里一沉,立刻就要扔掉假肢,將人皮掀翻。 但就在这时,他眼睛骤然凝住,看见那副早已没了活性的人皮,正轻轻抽动著嘴角。 隗骨的手,就像黏在了假肢上面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董小虎——” 这句话憋在了隗骨的嗓子眼里。 他说不出来话了,就和之前的柳松一样。 没有犹豫一秒,隗骨立刻眨了下眼睛,瞳孔瞬间变成雪白! 他眼里的一切剎那间变了副模样。 人皮消失不见。 一同失踪的,还有隗骨手里紧握著的金属假肢。 被生了锈的铁把手所取代。 隗骨的瞳孔骤然收缩,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他之前没注意到人皮? 因为,那块地方根本放的是个铁椅子,也就是此时此刻,笼罩在他身上的这具椅子! 一道冰冷的视线,从椅背上传来。 隗骨知道窥视鬼的杀人手法,是附著在家具上。 他一直都很小心,但还是被骗了! 根本就没有人皮、没有假肢......隗骨从头到尾触摸的,是一把椅子。 第334章 【域·盲人摸象】陈极的推测 刺骨的疼痛从隗骨的手尖传来。 他指尖上的骨头和血肉都在飞速被吸进椅子里。 一张光禿禿的苍白麵皮,悄然浮现在椅背之中,正面无表情地盯著隗骨,似乎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隗骨的眼皮则在疯狂眨动,上面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每抬起一点儿,都万分困难。 眼睛逐渐睁大..... 两行血泪从眼里沁出。 和正常人不一样,他的血是黑色的。 与此同时,他的胳膊从大臂开始,快速变得雪白,甚至白到透明,逐渐蔓延......不出几秒,就会延伸到他正被吞噬的指尖。 椅面上的鬼脸,肉眼可见的变得怨毒。 骤然消失在椅子里,下一秒,便从椅子把手上浮现,似乎想顺著那些被融化的肉,钻进隗骨的指头里! 但它没有如愿。 隗骨的身体疯狂颤抖,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头像是被人摘下来抡到水泥地后,又被大货车来回碾了一遍那么疼。 但相应的,隗骨的眼睛骤然瞪大,白茫茫的眼珠顿时完全突出眼眶,暴露在外面0.1秒。 他的整条胳膊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和眼珠的顏色一模一样。 上面的鬼脸像是寒冰进了热油一样,猛地惨叫一声,剎那消失不见。 鐺! 椅子摔在地上。 隗骨的眼睛瞬间闭合。 与此同时,他那条雪白的胳膊,上面的血管条条爆开,喷溅出无数黑色血液。 隗骨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份力量。 几秒之后,皮肤便骤然变黑、坏死、枯萎;如同死木一般。 紧接著,没有任何外力,这条胳膊就连根断开,掉在了地上。 “呼......” 隗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现在虽然成了独臂,但也收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从他被鬼控制住,到一切结束,说来也不过十秒而已。 隗骨低垂著头,沉默不语。 黑血一滴滴从他脸上坠落。 几秒之后,隗骨才转过头,看向董小虎。 “你是嚇傻了不是?” 董小虎的脸色这才从最开始的恐惧变化,动了动喉咙,什么也没说出口。 任凭隗骨懟了他一顿。 “算了。” 隗骨嘆了声气:“下次放机灵点。” 说著,他一直插在兜里的左手忽然伸了出来,在眼睛前一抹,才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 手心中是一对隱形眼镜。 “这是......”董小虎迟疑地道:“你就是靠著这个活下来的?” “嗯哼。” 隗骨点了点头,一把收回隱形眼镜:“我的诡物。” “保命用的,还能用两次,很强,能克制那只窥视鬼,要不我早死了——” 说到这,他谨慎地闭上了嘴。 紧接著,隗骨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千万別和其他人说。” 董小虎赶紧点了点头,一副瞭然的样子。 “我懂。” ..... 陈极对著身前的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的心情很复杂。 將一块布递给面前颤抖的女孩,示意她把自己身上那块刀伤包扎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 小d逃出来了! 她居然在被杀人狂掳走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身上被扎了一刀的情况下逃了出来,迎面撞上了跟踪的陈极! 被陈极一把拽住,藏到了楼梯下面。 原主激动庆幸的情绪,侧面证实了这也是原故事线的一部分。 小d脸上还带著一丝惊恐,但渐渐平復的呼吸,证明她在强行让自己冷静面对。 “你听我说。” 小d轻声道:“我们得逃出去。” “现在小b和小a都死了,我刚刚逃走的时候也没看见大b,他多半也凶多吉少。” “现在只剩咱们两个了,根本没法和那个神经病对抗。” 陈极点了点头,静静听她说。 “你还记得这间別墅的构造么?”小d语速很快:“进屋之前我在后院转过一圈,看见地基上方有个小窗,是手动开的那种。” “那应该不受安保系统控制。” 陈极没说话,因为他从来没离开过室內,完全不知道那扇小窗在哪。 “在南方。餐厅和客厅附近。但那扇窗户太低,可能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小d紧紧捂著腹部,艰难地说道:“我们一定得找到那扇窗......逃出去!” “逃出去.....” 她喃喃道:“我绝对不要死在这里。” “你也是。” “嗯!” 陈极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替原主说道:“一定能的,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他的心里,却轻轻嘆了口气。 小d苦涩地笑了笑。 民宿里像座坟墓般寂静。 两人不再多言,小心地从楼梯下爬了出去,没有看见杀人狂的身影。 “她被我用瓶砸了头。”小d用气声说道:“我逃走的时候,把鞋子扔到了二楼房间,她现在应该在楼上还没下来。” 陈极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小d,那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临时造个假线索。 这群人中,也只有小d在发现尸体后,坚持要大家待在一起。 就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 但,现实却也像俗套的电影桥段一般,二楼出现异响后,大b坚持要去查探,就此失踪,紧接著客厅的灯就灭了。 恐慌中大家四散奔逃。 收回思绪。 陈极跟著小d溜到客厅里,寻找柜子后、杂物后头是否有小窗。 他腰间,录音机仍在录著一切。 电流声没有响起,菲儿那边能听到这里的动静,知道他在躲避杀人狂。 不过,杀人狂的行踪,倒是被陈极传递了出去,不知道对原时间点有没有帮助。 陈极暂时无法確定,任务到底要他传送的是杀人狂的行踪,还是房东的行踪。 他再度回想了一遍三个时间点的任务。 其中最怪异的,就是原时间点的任务..... 【因为某种突变,鬼的行踪將不再可控,你们无法再接触並观察到它。】 还有那被涂黑的两行字。 涂黑这事陈极太熟悉了,钢笔总这样。 这意味著,原定轨跡被改变了。 【某种突变。】 什么突变? 根据后一句话,“无法接触”,那就是在说咚鬼。 什么突变导致了咚鬼不再出现? 第335章 【域·盲人摸象】原时间的任务 陈极感觉自己离真相非常非常近,只要能够理清,说不定,自己这边的问题也能被解答! 思绪纷乱。 忽然,小d拍了拍陈极的肩膀道,压抑著喜悦用气声说道:“小c!” “是冰箱后头!” 陈极顿时一愣。 他蹲下身,在黑暗中摸索著,很快就在冰箱后摸到了一处凹陷。 不过..... 陈极心中一沉,他很小声地问道:“你看见的那扇窗到底是什么样?” “铁窗,应该是上下推拉的。” 小d说:“最外头被窗帘挡著了。” 陈极的心中顿时冷了下去。 他摸到的根本不是窗户。 他试著推了一下,结果这处小小的方块就被推开,紧接著,他的手心便突然一痒。 陈极一下便把手抽了出去! “怎么了?”小d警觉地问道。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说道:“那不是窗户。” 他手心里全是汗。 而且,陈极几乎可以断定......有根滑溜溜的手指,刚刚在墙里面,挠了下他的手心。 小d一下瘫软在冰箱前,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怎么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陈极看不见她的表情。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很凉。 很冰凉。 像是头髮,蹭过他的脖颈。 也就在这时..... 他听见了小d牙齿打颤的声音,下一秒,就看见对方举著手机,对准自己—— 光线很暗。 陈极扭过头。 他看见自己脸旁几厘米的地方。 杀人狂蹲在冰箱上面,脸伸到陈极的耳朵旁,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她手中的刀上还残留著血跡。 陈极一下闪到一边,心里一动,手就要伸进兜里—— 紧接著,他的眼前便骤然一黑。 再睁开眼时..... 他已经不在餐厅。 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的位置,却在二楼。 书房里头。 面前,是一处被打开的书架,里面所有的书都被胡乱地扔在地上,露出书架里一处黑黝黝的洞口。 小d不在他身边。 “嘖......” 陈极知道,这要不就是因为他试图改变时间线去攻击杀人狂,要不,这就是原本的剧情。 也就是小c经歷的一个重要节点。 “这应该是房东装修时留下的通道?” 陈极大概猜了出来。 他之前被那只墙里的手触摸到的时候,就推断出房东应该藏在房体里头窥视。 而那所谓的窗户,可能真的存在,但不是在民宿里,而是在房东修的秘密夹层中。 或许有个地下室。 整间別墅里寂静无声。 也没有杀人狂的动静。 陈极没有犹豫,钻进了通道內,摸黑爬了一会儿之后,才见到了亮光。 面前宛如通风管道一般,七扭八扭,许多分岔,不知道房东到底扩建了多少区域! 墙上有不少小小的凹陷。 陈极试著划动了其中一个,发现那上面的墙皮,准確来说是个塑料片,左右移动之后,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透过这里,便能看见臥室的一角。 而像这样的窥视洞还有许多..... 至此陈极完全確认,窥视鬼就是房东。 几分钟之后。 他还是没找到小d的行踪。 不过,陈极发现了一处向下的梯子,似乎连通著一楼。 就在他要爬下去的时候,忽然,一阵细弱的电流声从录音机里传来! 陈极立即將录音机贴在耳边。 “喂,陈极!” 菲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灼:“有个问题。” “我们一直能听见你这里的声音,但隗骨那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了。” “我们已经试过给他传了好几遍信息,包括你这里的情报,但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应!” 谢衡山凝重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 “他和董小虎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们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那两只鬼都像消失了一样.....你那里还没找到方法么?” 陈极正要说话,忽然,他耳朵一动,立刻按掉录音机,无声地朝著后方退去! 很快...... 一个白森森的身影,便从梯子上爬了上来。 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陈极躲在拐角后面,凝望著房东的背影...... 皮肤像是白化病人一般惨白。 他看著房东停留在一处凹陷前。 停了很久。 他在看什么?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悽惨的呻吟声,从陈极头顶传来。 那是大b! 难道说,大b並不是被杀人狂抓住了,而是被房东藏到了楼上? 楼上还有阁楼? 这呻吟响起之后,房东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便离开了这处区域。 梯子被踩的轻微吱吖声,证明房东上楼了。 陈极立刻来到刚刚房东待的地方,定睛看去! 他的视线骤然一凝。 那是......杀人狂! 正在地上爬行著,但假肢已经不见了! 她只剩下了一条腿,陈极顿时一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打开录音机,正欲將这一切告知菲儿等人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陈极的心里一凉。 ...... 菲儿踏进音影室內。 谢衡山与柳鬆紧隨其后,一进来,柳松就有些不安。 地上还散落著皮沙发的框架。 “陈极也不说话了。” 谢衡山懊恼地抓了抓头髮,“现在怎么办?” “先把音响破开,房东在这里待过。” 菲儿举起电锯:“谢衡山,你再试著和隗骨联络一下。” “有什么用?他多半死了!” 谢衡山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录音机。 他此刻心灰意冷,总感觉董小虎和隗骨已经凶多吉少。 “如果他们都死了的话......”柳松迟疑地说道:“那“復原它”的任务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就得被困在这里了?” 大家都沉默了。 “隗骨去了那么久,就传来个什么用也没有的线索!” 谢衡山嘆息道,“皮沙发里头没东西。所以呢?” 柳松没说话。 几秒之后,他后退了几步,抽了抽鼻子。 面色有些犹豫。 “你们真没闻到臭味吗?” “闻不闻得到又怎么样?”谢衡山道:“他们已经验证过了,音影室里头没別的尸体了。” “喂喂,隗骨!”说著,他对著录音机讲到:“你们那边到底怎么了?” 紧接著,他就將录音机放到了一边,心里没有什么希望。 整个音影室里,只剩下电锯的嗡鸣声。 忽然! 吱啦—— 一阵电流声响起! 所有人都立刻惊了一下。 “餵?” “是陈极啊。”谢衡山再度陷入失望。 “喂!” “菲儿?听我说!” “我刚刚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你们没法接触到咚鬼了!” “咚鬼出现的触发条件,是窥视鬼的视线;那很简单,它之所以不再能被接触到,是因为窥视鬼不见了!” “窥视鬼现在不在你们的时间点!” 不在我们的时间点? 三人愣了一下。 所以..... 一共三个时间点,窥视鬼跑哪去了? 忽然,柳松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头皮一阵发麻。 他猛地转过身,鼻子使劲嗅闻。 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在最边角的一处皮沙发旁,似乎浓烈了些。 最开始.....最开始,谁第一个进到音影室里的? 柳松转过身,很恍惚地说道: “隗骨那个时间点里,沙发里没东西,不代表之后没有啊。” “有没有可能.....这里確实有尸体。” “不属於npc,而属於我们中的一个人呢?” 第336章 【域·盲人摸象】董小虎 “餵......陈极。” “我们把沙发破开了。” “在沙发框架里,看见了一团肉糜。” “其中夹杂著几片衣服碎片,灰色,粗布。” “属於董小虎。” “......” 菲儿放下录音机,凝视著面前的破沙发。 她身旁的柳松和谢衡山面面相覷,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柳松更是面色苍白。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全是无尽的后怕! 事態已经很清楚,董小虎在域最开始的时候就死了! 也就是第一次咚声鬼出现杀死周荷之前,董小虎就在音影室里,被窥视鬼无声无息地杀死了。 谁也猜不到会这样。 谁也不可能猜到会这样。 因为,“董小虎”全程都在队伍里,和大家若无其事地交流、去完成任务! 所以..... “那么长的时间,我们队伍里混了一只鬼。” 柳松惶然地喃喃道:“然后,他现在跟著隗骨走了。” 难怪,在之前的通话里,隗骨会说,他和“董小虎”確认了沙发里没东西。 多半就是“董小虎”知道柳松的怀疑,为了防止他们破开沙发,勘破自己的身份,刻意引导隗骨將此事告知他们,来打消疑心。 毕竟,队友已经检查过的情况下,谁还会再去看一遍呢? 这只鬼偽装能力太强。 “它甚至叫得出我们的名字,等等,我和它单独在音影室里呆过,还聊了一会儿天啊!” 柳松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聊天时,“董小虎”说的那些颇有道理的话,如今回想,却让他品出了一丝別的深意。 “人人都是这样,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你了解的信息越少,就越容易被矇骗。” 这到底是在说杀人狂,还是窥视鬼,在说他自己? 又或是..... 它所作所为的根本动机? 事到如今,许多不起眼的细节便串联在了一起。 比如“董小虎”坚持音影室里没有味道。 比如窥视鬼扫视全屋的时候,是从“董小虎”和柳松待著的音影室里最先出现的。 比如,柳松险些被杀的时候.....“董小虎”的僵直状態,当时他真的在思考吗? “其实它根本没提供给我们过任何有用线索。”菲儿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它唯一明確推断的话,就是判断窥视鬼的身份。” “当时它很篤定地说,窥视鬼是杀人狂。” 谢衡山一阵恶寒。 陈极那边已经明確透露出,窥视鬼是房东。 “董小虎”说的八竿子打不著,偏偏还言之有理。 如果不是隗骨不见了,顺著“董小虎”的话討论下去,大家可能真的会被引导到一个错误的方向。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话说,那会儿就是它无缘无故,突然去找隗骨的!” “之后窥视感就从我们这里出现,然后瞬移到餐厅里去了!” “后面的事情咱们都知道,隗骨多半当时就对那幅画有想法.....” 那么事態便已经清晰。 窥视鬼只能偽装成董小虎的模样,多半是因为它也有限制,必须將人融化在家具里头,才能偽装成对方。 也就是在音影室里,原董小虎被杀死后,窥视鬼的视线便不再一直出现。 这是因为它已经有了身体。 但,当入域者们可能找到线索的时候,比如说陈极几人挖地板,比如说隗骨摸画,窥视感才会再次出现。 而每每这个时候...... “董小虎”都没有任何动作。 它僵直住了。 只有等到窥视感消失,它的表情、肢体才会有变化。 但域里这种高压环境下,大家根本没有多想,纯粹是以为“董小虎”被嚇住了! 但如今看来,就是窥视鬼受到限制,它只能附著一个物体,一旦出现在了別处,“董小虎”这个容器,就无法再使用。 “可是.....我们第二次开挖小d尸体的时候,它没什么反应啊?” 短暂地討论之后,谢衡山皱了皱眉。 “因为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菲儿说:“它之后不就主动去找隗骨了么,接著就和隗骨一起消失了。” “小d被挖出来已经是必然,它没法阻止。” “它的杀人手法並不是完全破解不了,当时缠住柳松的沙发,就被我劈掉了。” “因此,它要杀人,只能选择单独相处、又触摸到家具的时候;但当时大家都聚在一起,也已经知道不能摸家具。” “我明白了。”谢衡山凝重地点了点头,“隗骨第一个发现画不对劲,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窥视鬼之后视为目標。” 说到这大家都沉默了。 如今隗骨已经久久没有传来消息。 而且,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和窥视鬼一起,被困在另一个时间节点里。 他的状况直接影响到大家能不能完成所有任务。 “隗骨,虽然你很傲慢......” 谢衡山面色紧绷,心里默默念到:“但,一定不要死。” ...... 地下室內。 隗骨凝视著小a的尸体。 现在他已经搜集齐了: 小d、小a、大小b;这几人的身体被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属於自己的尸块。 陈极是小c。 隗骨认为,陈极之所以会穿到这个人身上,多半是因为,小c没有死。 他是最终逃出来的那个人。 思索再次被脑子里的刺痛打断,隗骨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只改造了一双眼。 他的身体,又怎么可能完全负荷起鬼的力量? 没再多想,隗骨將尸块收集到包裹里,扛在自己肩上。 “你手臂都断了还逞强。”董小虎面露不忍:“给我吧,我帮你拿著。” “大哥,你就別添乱子了行吗?”隗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別到时候窥视鬼再出现,你再被嚇一下,又把尸块弄丟了。” 董小虎訕訕地收回了手。 隗骨静静地瞥了他一眼,就推开地下室最里面的门,在里头看见了一扇小窗,窗帘紧紧闭著。 准確来说,这里是个半地下室,有一半墙体暴露在外。 隗骨微微眯了眯眼。 他的视线扫过屋里,看见桌子上摆放著许多器具,锯子,手术刀,还有,各式各样的.....针线。 而在窗户下方,则是几道凌乱的血脚印。 第337章 【域·盲人摸象】大画家菲儿 “餵。” “你们先別著急,隗骨那边不一定有事。” 陈极卡顿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来:“隗骨不是一般人。” “他可能已经发现了身边的“董小虎”是鬼,但现在暂时逃离不开,所以才关了录音机。” 谢衡山的面色微微鬆动,这也有可能。 毕竟,录音机里的话,不仅人能听见,鬼也能听见。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只能被动等待隗骨主动交流,而不能主动告知他,“董小虎”是鬼! “我这边的情况你们应该都清楚。” 录音机还在播放,陈极的声音放的很低: “先听我说。” “我这里的指引是“找到它”,我现在已经发现了窥视鬼的前身,甚至亲眼目睹了他的模样,但还是回不去。” “我想,是因为指引里说的话,我还没完成。” 菲儿默默地翻开自己的画画本,上面记载著第二阶段后,三个任务的详细指引。 陈极那边是: 【请你体验今夜的故事,並协助你的同伴,告知它的行踪。】 “我这边的故事还没走完。” 陈极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但重点是最后那两句。” “这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们分成两边,菲儿,你去书房,把书架上的书全部推走,里面有个洞口,从那里进去是房东的秘密通道。 通道里有很多窥视洞,你看能不能——” 这句话只说到一半,那边就忽然没声了。 一边正认真听著的几人,顿时愣住了! “之后呢?” “能不能什么?能不能看见鬼?” 谢衡山满脸迷茫,正要再度联络,就被菲儿拦住了。 “他是主动切断通讯的。” 菲儿收起了录音机。 “陈极那里出事了。之后再问。” “先去书房。” 说著,她已经走了出去,速度极快无比,像阵风一样掠过谢衡山两人身边。 一分钟后,另外两人气喘吁吁跑上楼时,书架里的书已经被全部推掉,暴露出一个空荡的洞口。 柳松一进来,就看见菲儿站在洞口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么?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 现在三个时间点里,他们虽然作为中继站,能给两边传输信息,却也是最迷茫的。 因为两只鬼都不再出现了。 他们这里的线索也是最少的。 同时,他们不仅只能从陈极那边获得线索,更背负著沉重的心理压力,还得一边帮助隗骨! 而且..... 谢衡山嘟囔了一句:“话说到一半,就知道进通道,然后呢?” 这也是柳松心里的想法。 还没等柳松说什么,忽然,菲儿身形一动,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 她飞速地钻进了洞口里,只给身后的两人留下一句话: “等我联络,別进来,在外面待著。” 十分钟后。 菲儿没有出来。 谢衡山有些焦灼,已经开始扒著洞口看去,但入目所见只有黑暗。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忍不住说道。 柳松摇了摇头:“再等等。” 两人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忽然,一阵窸窣声传来,他们抬头看去时,却不禁一怔! 黑暗中..... 飞出来一只小小的玄凤鸚鵡。 嫩黄脸上一抹腮红,豆子大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嘴里叼著一张纸。 隨意地將纸扔到谢衡山头上,便转身飞回通道里。 “??” 谢衡山满脸懵地將纸捡了起来,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 【二楼周荷房间,床旁边,去摸。快!】 ...... 通道內。 一个扎著双马尾的女孩跪坐在墙边,脸死死贴著墙,全身一动不动。 正是菲儿。 喳! 小鸚降落在菲儿的身上,化作一片羽毛。 她就像回魂了一般,身形猛地一抖,瞳孔骤然翻了回来。 意识回笼之后,她才缓缓抬起手,从肩上取下那根淡黄色的羽毛。 这是红眼航班里,蓝梦的诡物: 【小鸚】 一个侦查、交流型的诡物。 现在被用来传话,效率很高。 这次域里,菲儿一直不怎么说话,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陈极的话已经表明了,窥视鬼的视线才能触发咚鬼出现。 窥视鬼.....窥视.....房东是靠通道里的窥视洞来偷看外面的人。 窥视洞是个媒介! 他们的肉眼看不见咚鬼,但通过窥视洞,去模擬窥视鬼的视线,是不是就能发现对方的位置,从而接触到它呢? “告知行踪。” 菲儿喃喃道。 告知的,应该是窥视鬼的行踪。 她抬起头,再度看向面前的洞眼,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浮现在她心头。 在陈极的时间点。 某时某刻。 窥视鬼,也就是房东,应该就在她所待的位置,偷窥著外面的动静。 她宛如復刻了一般。 菲儿不知道当时窥视鬼的视角是怎样的,她只知道.... 透过面前的洞眼。 她看见半空中,漂浮著一颗人头。 一只假肢洞穿了这颗人头的嘴,顶端,稳稳地抵著天板。 这是他们唯二认出来的部位。 也是她通过窥洞,唯二能看见的部位。 因为其他部位还没摸,所以看不见么? 菲儿大概明白了。 拖沓的脚步声响起,谢衡山和柳松进入了房间,两人困惑地环顾著四周。 很明显,他们看不见菲儿眼里的世界,也看不见半空中那副人头。 “算了,还是看不见,直接摸吧。” 柳松有些紧张。 两人僵硬地伸出手,从床的一边摸去,宛如真正的盲人一般。 谢衡山的手逐渐抬起,像是画圈一样在空中挥动著,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完全不想接触咚鬼,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去摸到咚鬼,否则就无法完成任务! 混乱之中...... 咚! 忽然,谢衡山惊叫一声! 他的手变成了一种很不自然的鸡爪状,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拉住了一样。 那是只.....手! 一只大手,属於男人的手,握住了谢衡山的手掌,隨即控制住谢衡山往半空中摸去。 这一次的范围很窄。 谢衡山的表情愈加怪异。 几秒之后,他才喃喃道:“头,还有左半边身体,被折了起来。” 隨即,他的手便骤然一松。 这意味著他答对了。 谢衡山的全身瞬间软了,满脸都是汗,他总感觉,如果自己没猜中,那么他的死法..... 就和这半边叠起来的身体一样! 柳松赶紧扶住了他,两人凝视著半空,面色不定。 咚鬼还在这吗?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墙边插座后。 菲儿摇了摇头。 咚鬼消失了。 应该去了下一处地点。 她低下头,根据看到的样子,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 这只鬼的一半躯体已经暴露在菲儿的视线中。 新出现的,是一个极为崎嶇,被压缩摺叠起来的半边身体,最上方,是一个男孩惊恐的脸。 菲儿简单画了个草稿,在旁边標註了问號。 紧接著,她的视线在自己画本上上移,在男孩的头顶端,还画了颗人头。 一颗嘴里插著假肢的人头。 旁边写著: 杀人狂。 第338章 【域·盲人摸象】照片 陈极睁开眼,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和菲儿那边的消息传到一半的时候,他便眼前一黑,而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昏暗的小房间。 头一阵疼痛.....怎么回事? 也就在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是小d! 她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胸膛快速起伏,但神色难掩激动。 “杀人狂终於死了!” 杀人狂死了? 陈极一愣,还没等他回答,小d就重重地鬆了一口气。 “我被她抓住后,真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紧接著,我就没了意识。”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嘶”了一声:“我头估计被她打破了.....幸好有你。” 陈极真的混乱了。 所以,杀人狂从冰箱上跳了下来之后,小d被抓住,之后就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然后自己,也就是小c,在这里找到了她。 但杀人狂死了是怎么回事? 陈极很清晰地记得,自己进到下一个故事点后,透过窥视洞,看见杀人狂明明还活著。 “你確定杀人狂死了?”他立刻问道。 “嗯?”小d一愣,指了指陈极身边:“不是你救我时把她杀了吗?” 什么? 陈极缓缓转过头,视线骤然凝固住。 他的身边,放著一条金属假肢! 这赫然是杀人狂少了的那条腿,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时,他忽然听见小d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陈极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时手心上猩红一片,全是滴落的血跡。 他的头被人砸了.....是和杀人狂搏斗的时候么? 所以,他是发现杀人狂少了腿之后,出去杀了她,找到了假肢? 陈极心中微沉,他能感觉到原主的迷茫情绪,记忆出现了缺失,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 如果是原主杀的,那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情绪? 是房东? 一边思索著,他已经顺手將自己录音机按开。 另一边,小d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而是快速地从自己屁股下拿出了一摞照片。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陈极定睛看去,发现上面全是小a五人的照片。 “从我们进到这间民宿后,就被监视了。”小d的表情很难看:“难怪,小b总说,她一进来就感觉不自在。” “她说是什么“灵性直觉”,你知道的,小b老是神神叨叨,我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结果.......” 她的语气逐渐悲伤,从中间抽了一张,递给陈极。 是一张俯拍照。 小b的尸体躺在走廊里,面色惊恐无比。 陈极凝望著这张照片,心中微动,將照片拍摄的位置记了下来。 翻阅了一遍之后,照片被分为两部分,杀人狂进来前/后。 这其中,还有小a在撞球室里,被杀人狂揪住衣领拖拽的照片。 但最让陈极感觉怪异的,是一张大b的照片! 对方正推开门进屋,神色紧张。 从背景,陈极判断出这是二楼的某间臥室,似乎是原时间点里周荷的房间。 “这是谁拍的?”小d的声音有些颤抖:“大b就是听见楼上有动静后去探查,才失踪的!” 很明显,这张照片被拍下没多久,大b就出事了。 “是房东。” 陈极说道:“他精神也有问题,通道里有很多窥视洞,他可能是通过那里拍的。” 他没说的是,之前听见了大b的呻吟声从楼上传来,此人並不是被杀人狂杀死,而是被房东阴了。 之后,陈极像是在对著小d解释一样,將这些照片的地点、人物都复述了一遍,才收起有用照片。 隨即他才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窗户,房间深处放著一把铁椅子。 他走到门边听了听,確认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才推开了门。 前方赫然是一个平台,连著一条向下的梯子! 等等......这里就是阁楼! 但大b不在这里,他去哪了? 陈极目光微凝,他心中对於刚刚发生的一切,隱隱有了猜测。 不管杀人狂死没死..... 都绝对不是原主小c杀的,否则他不会那么迷茫! 已知大b被抓住后扔到了阁楼上,那么出现在阁楼的他和小d,多半是被房东放到这里的;因为原主小c知道窗户在地下室,他没有理由上楼。 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接触过杀人狂,而是被房东袭击后,才出现了记忆缺失。 將自己的猜测告诉小d后,对方面色一下就变了。 “所以杀人狂是被房东取下了假肢......” 这是个黑吃黑的故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人狂狩猎小a几人时,却不想自己也成了房东的猎物! 而此时房东不知何时会返回阁楼,不再拖延,小d转身从楼梯上爬下。 “先去地下室!” ...... “陈极回復了。” 菲儿从洞口里爬了出来,通知谢衡山与柳松。 “他在和小d说话,两人被困到阁楼了,在里面找到了照片。” 说著,菲儿將自己画画本上,第三个部位:半边躯体旁边的问號划掉,写上两个字: 大b。 通过陈极的描述,此人的长相特徵符合大b,而且大b的照片就是在周荷房间里拍的。 也正是在这里,菲儿一个个洞眼去排除,误打误撞看见了咚鬼。 “所以,踪跡,指的是窥视鬼偷窥他们的行踪......” 谢衡山喃喃道:“那我们復刻出剩下几人照片的拍摄视角就行了。” 菲儿点了点头。 三人通过探查,找到了小a和小b对应的洞眼。 小a的在撞球室柜子后面。 而小b的,如果没有陈极的提醒,根本无法发觉! 因为这个窥视点藏在在一处非常隱秘的位置,对应著一楼走廊的壁灯。 第4处位置属於小b。 小b也是半边被压缩起来的身体,横著接在她哥哥的身体下方。 第5处部位属於小a。 只有一根手指。 至此,咚鬼已经找到了五处部位,但离地仍有空缺! 第339章 【域·盲人摸象】隗骨 “还差一部分......”柳松喃喃道:“应该是小d。” 现在已经知道了,咚鬼是这里所有受害者的集合体。 小d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则下一个人,必定是她。 “陈极没有提到小d的照片。”菲儿说道。 根据之前对话透露出的內容,小d的照片拍的虽然多,但都是杀人犯出现之前。 唯一有可能的地点,也就是音影室的音响里,菲儿也去过了,但並没看见咚鬼。 三人陷入了僵局。 “一一去排查吧。” 菲儿说道:“我们分开去找。” ......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通道內。 菲儿漫无目的地搜寻著洞眼。 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陈极那边。 录音机里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陈极和小d从楼梯上爬了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可能是怕声音惊动房东。 啪嗒。 菲儿掀开一处墙皮,透过洞眼看去,没有咚声鬼的身影。 啪嗒。 录音机的脚步声,和她的脚步声重叠。 一片寂静中...... 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是个女孩的声音,是小d! 菲儿立刻停住了脚步,將录音机放到耳朵边,仔细听著里面传来的动静。 “.....吱啦.......” “她没死!” 谁没死? 菲儿一怔,紧接著,她就听见一阵嘶哑的低喊,怨毒地咒骂著什么。 是女声,现在还活著的女人—— 是杀人狂! 陈极他们怎么碰到杀人狂了? 那边的噪音大概持续了二十多秒,杀人狂癲乱的囈语,声音在慢慢减弱。 直到一声“嘭!” 陈极的声音传来,但不是在对菲儿说话。 他说:“.....杀人狂死了。” 菲儿心中一动,就要和陈极对话,忽然她听见一阵窸窣声,紧接著陈极轻声问道: “小d?” 电流声突如其来地打断了陈极的声音。 “吱啦——” 另一个声音,加入了对话。 “1。” “我是隗骨。” “董小虎是鬼。” ...... 通道內。 隗骨缩在尸块袋子旁边。 他能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时不时互相调笑。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在刚进域的时候就听到过,是小e和小f。 手錶的指针指向9:05。 “客人”来了。 “就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董小虎不停往楼上张望著,面色有些焦躁。 隗骨的表情很难看:“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录音机用不了,咱们什么也不知道。” 他將录音机甩了甩,但黑乎乎的机器就像坏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 董小虎看著他倒腾录音机。 “我想起来一件事。”他忽然说道:“二楼书房的书桌柜子里,好像有个备用的录音机。” “你確定?”隗骨狐疑地问道。 董小虎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隗骨懒得和他多说,面色很凝重:“无论怎么样,都得去看看。” “拿不到线索,我们就復原不了咚鬼,得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两人隨即商议了一下。 现在去书房其实並不安全。 董小虎直言,窥视鬼现在目標已经转变,多半已经盯上了小e小f两人。 毕竟,小f就是被窥视鬼杀的。 也就是说,窥视鬼大概率游荡在民宿里头,而拿出录音机,还必须得碰到家具。 同时,尸块袋子很重,要带著去书房不太可能,所以还得有个人留在这里守著尸块。 “那你说怎么做?”隗骨问。 “我不知道,你说呢?” 董小虎没有直接回答。 隗骨说:“你去拿录音机。” “为什么?”董小虎不太乐意。 “你一路都没帮上什么忙,还在这挑三拣四的。”隗骨冷冰冰地看著他。 气氛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儿,董小虎才很不情愿地说:“我去可以,你得把隱形眼镜借我用。” 隗骨犹豫了几秒。 然而,这时他忽然眉头一皱,吃痛地“嘶”了一声,紧接著身体便歪倒在一旁。 “你自己看你的样子,別嘴硬了。” 董小虎嘆了口气,蹲在隗骨面前,摇头道:“你听我说。” “我出去八成会碰见窥视鬼,如果我拿不到备用的录音机,咱俩都得死在这。” “把隱形眼镜借给我,最多我就使用一次,到时候你还能剩下一回使用机会,放心吧。” 隗骨的神情慢慢变得鬆动。 但他想了想,却忽然反问道:“要是窥视鬼找上我怎么办。” “你把周荷的诡物拿走了吧?把它给我,让我保命用。” 董小虎面色微变。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 最终,董小虎还是从兜里掏出一颗玻璃珠子,隗骨也將自己的隱形眼镜拿了出来。 同时交换诡物。 隗骨隨手將玻璃珠揣到兜里,一屁股坐到尸块旁,凝视著书房的方向,表情变幻不定。 董小虎没有动。 过了几秒,他忽然慢慢靠近隗骨,面色变得很阴沉。 “为什么没反应?” 隗骨笑了笑。 他望著董小虎,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紧接著,就拎起尸体袋子,转身看向书房的方向,身体骤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而此时,距离隗骨拿到玻璃珠...... 刚好过去了十秒。 董小虎的面色一下变得很阴沉,下一秒,他的身体便猛地转向书房,全身僵直! 一股冰冷的视线,转瞬出现在外界,掠过了小e的身上,让她一阵发毛。 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看著她...... 一张惨白的麵皮,快速浮现在一座座家具上,最终的目標,却是二楼书房,那座带锁的书桌! 而在同一时刻。 它刚刚离开的通道里。 隗骨的身影从拐角出现,眼里白光消失,衣袖里滑出一把刀,手拨动了两下录音机上的一个小按钮。 上面的光,突然闪烁。 吱啦。 “1。” 他说道:“我是隗骨。” “董小虎是鬼。” 说著,他没有犹豫,下手又重又狠,將董小虎眼神空洞的头颅,从躯体上砍了下来。 ———- 这个副本这两天就会结束,大概率明天,之后现实收个尾这一卷就完结 第340章 【域·盲人摸象】陈极 一男一女嬉笑的声音在偌大的別墅里迴荡。 別墅內豪华的装饰、舒適的氛围,很快就让这对情侣,忘却了之前短暂的不安。 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未来几天的独处时光了。 当然。 这对情侣並不知道,这间民宿里,除了他们两人。 还有几具畸形的尸体。 一只鬼。 和一个藏起来的男人。 当他们在一楼餐厅谈笑的时候,隔著一层楼板,他们头上的书房里。 一张光禿禿的苍白脸皮,浮现在二楼书房,被锁上的抽屉底板上。 它鬆弛而遍布皱纹的嘴裂到眼角下,双眼怨毒,在无声地尖叫! 它的面前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根本就没有“备用录音机”。 它当然知道,这里没有录音机....它只需要,只需要那个男孩碰到书桌,哪怕只有1秒! 但窥视鬼没有想到的是,被骗的不是隗骨。 而是它自己。 甚至是两次。 隗骨根本没法再度使用那个逆天技能! 所以他才会拿一对普通的隱形眼镜当幌子;来换取玻璃珠;但换玻璃珠去取录音机也是假的,隗骨真正的目的,是调虎离山,趁著它的鬼体离开这段时间,將“董小虎”这个容器销毁! ...... “窥视鬼失去了肉体。” 地下室內,隗骨对著录音机说道:“但现在外面还有小e和小f,按故事线走,小f会被它杀死,造出一个新的容器。” “但有个问题。” “三个时间点,按时间顺序是:陈极,我,你们。” “为什么在原时间点,窥视鬼没有用小f做容器?” 一段时间之后,菲儿复述了陈极的回应。 “他说不是这么算的。” “只有两个时间点,进域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单独存在,所以才会成为中继站。” “好像是平行空间吧。不懂。” 隗骨撇了撇嘴,低下头,手脚飞快,根据菲儿三人的描述,將已知的咚鬼身体復原。 紧接著,他又操起锯子,走向董小虎的尸体。 “抱歉。” 隗骨不带一丝歉意地嘟囔道:“不过,你早就死了,所以无所谓。” 他將董小虎被割下的头压在尸体一段,很吃力地拿著锯子,用一只手切割著对方的尸体。 “以防万一,换了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没有旁人在场,隗骨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和董小虎说说话。 直到被听不下去的谢衡山,通过录音机打断: “哥们,你能別和死人聊天了吗?” “真的很渗人。” 隗骨的身体僵直了一秒,不动声色地將录音机关闭。 录音机再也没了声音。 所有人,包括陈极,都没询问他之前为什么没有通话。 因为原因显而易见,隗骨很明显知道了“董小虎”是鬼,刻意关闭录音机的。 然而只有隗骨自己心里清楚。 录音机,根本不是他关的,而是“董小虎”刻意製作的故障! 为了防止另外时间点的人,传来有用信息,让隗骨成功造出咚鬼。 隗骨若有所思。 这次指引说了,“復原”咚的最后期限是9:30,假设那时没成功,后果是什么? 是窥视鬼拥有新的容器,能力更强? 还是.....为了维持故事线,自己来替代咚没找全的部位? 最完美的结局,就是按时完成3个任务,之后发生什么都和他们无关了。 隗骨轻轻抚摸著自己的眼睛,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隱痛。 这次域確实没法再用了。 如果强行动用.....隗骨怪异地笑了笑,他就该变得和窥视鬼差不多了。 到那时,就绝无可能被域河所接纳。 “回去问问教练吧。”他默默想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顿时心里感觉安稳许多。 紧接著,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教练提起陈极时说的话,身子瞬间僵硬住了。 陈极! “......算了。” 半天,他才嘟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 一颗玻璃球,从他兜里自行滚出,骨碌碌地滑向角落,速度异常的快。 被隗骨一手拦截住。 玻璃球的顏色极为黯淡,和在周荷身上熠熠发光的样子完全不同,上面出现了丝丝裂痕。 隗骨警告性地攥紧了它,反手就將它塞到兜里。 他打开录音机。 显示屏上显示此时是9:11分。 “喂喂喂!” 谢衡山烦躁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又没声了!” “不管了,我再重复一遍,下一个部位属於小d,是她的两条腿!” “注意,没有脚,然后还差一部分!” “收到。”隗骨敷衍地应了一声。 不再吭声,他取出小d的腿,並不在意附近桌子上,投射而来的怨恨视线。 全程,没有碰到任何家具。 ...... 陈极隱没在一片阴影中。 他望了眼自己手上的假肢,上面鲜血淋漓,心里扬起一股极为荒诞的感觉。 关於杀人狂的结局,他们有过太多猜测,但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她是被陈极杀死的! 就在他们往地下爬的时候,二楼狭窄的通道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將小d一下拽了过去! 正是失去假肢后暴怒的杀人狂。 而假肢,刚好又在他们手中。 然而这一次,故事线没被跳过,一番搏斗之后,陈极將杀人狂杀死,而小d却在这个过程中忽然失踪! 陈极没有轻举妄动。 他在思考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之前不允许他对杀人狂动手,刚刚却可以? 因为原主是这么做的么? 小d必然会死。 如果她真的成功抵达地下室,从窗户逃出,那么之后的剧情就不会存在。 则她失踪的地点,或许就是菲儿空间內的下一处咚鬼部位。 陈极快速捋了一下第二阶段的三条时间线。 最早,暑假,小a一行人。(陈极进入) 之后,10月,小e情侣。(隗骨进入) 最后,他们进域后的时间点,也就是小e死后。(菲儿、谢衡山、柳松三人) 早在他进去之后,发现他和隗骨没法互相通话,只能通过待在原民宿的菲儿三人交流,就有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原时间点是一个单独的空间,更像是域捏造出来的,平行於他和隗骨那两个时间点之外,並不按照时间顺序走! 音影室里的沙发,早在隗骨时间点就被破开,但他们进域后,皮沙发却完好无损。 第341章 【域·盲人摸象】尾声 但这其中有条漏洞! 就是菲儿刚刚告知他,她和隗骨,都在阁楼找不到杀人犯出现后,房东偷拍的照片! 这直接导致菲儿必须通过陈极的描述,来確定咚鬼的位置,从而【认出它】。 原因很简单。 因为陈极在最早的时间线,把照片取走了。 照片现在在他身上。 这个漏洞和皮沙发相违背,却让陈极双眼微闪,找到了域指引里的一处暗示! 域的三个指引: 陈极需要【协助你的同伴,告知它的行踪】。 也就是他能影响到菲儿。 而菲儿那边则需要【根据同伴所提供的信息,触发鬼的出现,並协助同伴完成任务】 他们被陈极影响,同时影响到隗骨。 也就是说,这是个递进关係: 陈极在最早的时间线里能影响到菲儿的时间线,菲儿的时间线受到影响后能反馈到隗骨那里,但隗骨那边的所作所为,却无法影响到任何人。 这意味著一件事。 陈极的主动权最大。 现在另外两边的任务都没完成,菲儿他们三人还没摸到最后一处部位;而隗骨,不仅差了这一处部位没復原,还没有找到杀人狂的头颅和假肢! 他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陈极。 因为杀人狂是陈极杀的。 陈极沉默了两秒,没有下到地下室里。 他直起身,拿起手中的假肢,走到杀人狂的尸体旁。 旁边散落著一把刀。 陈极將假肢放下,提起刀,將杀人狂的头颅割下。 紧接著,他將杀人狂的头掰到面朝著天板的角度,將对方的嘴用刀尖撕裂,一直拉到耳朵边。 最后。 他把假肢塞了进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陈极喃喃道。 陈极杀死了杀人狂,將假肢塞到它嘴里,造就了咚鬼的第一个部位。 而咚鬼又基於这个部位,用一模一样的手法,杀死了陈极(替身)。 就像一个圆,终於勾勒出了最后一个点,首尾相连。 完美闭合。 陈极不再多言。 在第二阶段前,他就知道咚鬼最开始的两个部位,而咚鬼则是由隗骨所造,所以他只能这么做,否则就永远逃不出去,时间线无法闭环。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往前走去,走过一个个拐角。 狭窄的通道內,露出半边身体。 是大b。 他的手扶著墙,满脸是血,求助地看向陈极。 陈极停在他面前。 他拉著大b的肩膀,触感冰冷,往外一拉。 另外半边身体露了出来。 “.....” 哎。 陈极凝望著藏在拐角后,那被草草缝上的女孩肢体,轻轻嘆了口气。 他似乎看见了,小d仓皇逃跑的时候,发现自己朋友还活著,表情有多么惊喜。 很可惜等待她的只是一副尸体。 或许,还有尸体背后藏著的房东。 这也是菲儿找到小d部位的地点,通道內的地面,还残留著一条血痕,蜿蜒远去,像是谁被拖拽走了。 本来,小d马上就可以逃走了。 他们离地下室很近,很近。 陈极转过身,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將假肢扛在自己肩上,爬下楼梯,打开录音机。 “餵。” “菲儿,问问隗骨,他现在的位置。” 十几秒后。 “嗶——” 菲儿说:“他在半地下室最里面的房间。放著木锯的桌子前。” 陈极推开了最里面的房门。 往左看,就是小d说的那扇窗。 一丝外界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溢出。 前方几米处,是一张桌子,上面放著不少器具,但没有锯子。 陈极將怀里插著假肢的杀人狂头颅,放在门口。 “菲儿。” 他说:“你让隗骨回头。” 几次眨眼的功夫,菲儿硬邦邦地说:“他骂了一声。” 听菲儿的语气,她的面色这会儿一定很不好看。 陈极笑了一下,隨即说道:“你们去地下室,最后一处部位在那里。” “我要回去了。” 隨即,他將录音机扔到一边,抬手打开了那扇窗户。 窗户的底端,和民宿外的草地齐平。 陈极坐在窗沿上,没有出去,闻著露水被草地打湿后,湿漉漉的味道。 月色如水。 他还需要完成最后一个故事节点,才能逃出去。 一片寂静中,陈极默默地听著,听到直梯处有人上上下下,像在搬运什么。 几分钟后。 急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陈极凝望著门口,很快,一个穿著白袍的身影便推开了门! 那是房东。 他身上没有一点毛髮,但仍能看出人形,像是终日不见阳光一般,皮肤惨白无比,手上拿著锯子和针线。 这时陈极已经知道,所有该归置的尸体都处於原位,大小b被当做艺术品放到了阁楼,小a的断肢在楼下,身体另一部分和小d一起,被扔到了楼板里。 房东阴冷地看著陈极。 两人静静地对视著。 没有任何预兆,陈极忽然往后仰去,就要摔到草丛里! 房东反应极快,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拽住陈极的衣领,跟著他一起往窗外跌去! 他手中锯子高高扬起,下一秒,鲜血四溅! 但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表情忽然极度扭曲,痛的大喊一声! 陈极的一只手,掉落到窗台外面的平台上。 与此同时,他並没有坠到草地上,准確来说,他身后像是有空气墙一样,將他弹了回来。 寒光闪过,陈极衣袖里滑出杀人狂的刀,一下捅进房东的心臟。 陈极的身形骤然消失。 房东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去。 仓皇无比。 鲜血滴落到窗台前。 他踩著血,眼神逐渐黯淡,但仍在死命地瞪大著,像是要看清周围的一切..... ...... “陈极!” 地下室的窗前,谢衡山忽然一愣,只见到陈极的身形在半空中出现。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三人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具极为畸形的融合尸体! 离地还有一小点儿距离。 陈极的身体,刚好撞到它的手上,被一把拎了起来。 紧接著,他惟剩下的那只手,就被操纵著触摸最后一块部位。 “手。” 陈极很快速地说道。 隨即,一下坠到地上。 咚鬼的身形完全浮现在空气中,隨后急速缩小,变成一尊恐怖的雕塑。 被菲儿一把接住。 与此同时,她忽然感觉身上一松。 【认出它】 已完成。 至此,盲人终於拼凑出了象的全貌。 “嗶——” 陈极示意柳松拿来录音机,这时,隗骨烦躁的声音响起:“还差一分钟,你们找到没!” “掀开地下室的窗帘,窗台上,有只手。” 陈极说:“安在最下面。”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几秒后,隗骨嘖了一声。 “你的手?” “嗯。” “6。” 录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衡山刚想说话,忽然他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扑,隗骨骤然出现在他身后! “走了。” 隗骨说,看向半空中忽然浮现的河流。 第342章 果和因 渡口上。 几人互通完所有消息后,凝望著远方缓缓漂来的小舟。 柳松满脸恍惚,似乎还没从民宿的环境里抽离出来:“就这么结束了?” “要不然呢?” 隗骨瞥了他一眼:“三个任务全都做完了,之后发生什么就和咱们没关係了。” 他指了指自己:“咚鬼已经被我復原。” “你们也认出了它所有的部位。” 说罢,他这才转向陈极:“你什么时候“找到”房东的?” 陈极道:“很早。”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因为我没法出来啊。”陈极无奈地说道:“最后一个部位没出现,我就会一直被困在那个时间点上。” “你也是。” 河水荡漾,小舟轻柔地靠近渡口,將几人接上。 隗骨一屁股坐到陈极身边,扬了扬眉:“那颗插著假肢的头颅是你弄出来的?” 陈极点了点头。 “......难怪我在哪都找不到这个部位。” 沉默两秒之后,隗骨又问道:“小c是不是逃出去了?” “对。”陈极说道:“你应该发现了,在哪都看不到他的尸体。” “我会到他身上,也是因为他最终活下来了,也就是说,他没有一个既定结局。” 想了想,陈极缓缓解释道: “小d死亡之后,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之前没法对杀人狂动手,但之后却又可以。” “因为域明確的说了,不能干涉“伙伴已死的结局”。” “而最后一个受害者,也就是小d死亡的前提,一定是杀人狂活著。” “这样,我,或者说是小c,才能和杀人狂搏斗,在此过程中小d被房东诱骗走后被杀。” 他顿了顿。 搞明白这一点,就能知道,为何假肢在自己身边,为何杀人狂会刚刚好出现在那里。 是房东搞的鬼。 再之前,也是房东打晕了杀人狂,將假肢取走,放到陈极和小d身边;来引导他们与杀人狂之间的斗爭。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房东想要给他们建造一个虚假的希望,再將这个希望在即將达成之前,狠狠击碎。 “除了小d,另一个人也一定会在我的时间线里死亡,也就是杀人狂。” “那么就是小c杀了杀人狂。” 他简单说了一下,这一点很好解释,因为菲儿已经证实,咚鬼的头颅属於杀人狂。 “小c怎么杀死杀人狂,是他的事。”陈极说:“但我必须把假肢塞到杀人狂的嘴里头。” “因为在我们进域之后,摸出来的咚鬼形態就是这样。” “你们都做过填空题吧?” “域给了一个它擬定的答案,我就得按照它给的答案填。” 柳松恍然大悟:“我大概明白了!” “所以,按时间来排序,我们进域后是最晚的时间点;但按你的经歷来看,它却是最早的那一个!” “对!”陈极点点头:“换句话说,我在影响你们,你们也在影响我。” 他借走菲儿的画画本,用钢笔画了个首尾相连的圈: (1)我把假肢塞到头里->(2)所以隗骨获得了一个塞著假肢的头,进而造出了咚鬼->(3)所以刚进域时,摸出了咚鬼的假肢和头颅->(4)所以我把假肢塞到头里 陈极补充道:“起决定性因素的,就是第3点。” “通俗点说,就是果决定了因,域这一次的三个时间点虽然有时间顺序,但因为录音机的存在,导致它並非是线性流动的,而是同时进行的。” 这一点解释清楚,隨后大家討论了一下最后一处部位为什么是手。 “也可以不是手。” 陈极说:“但我必须得捨弃一部分肢体来充当咚鬼的最后一部分。” “我是这样想的,在一切结束之前,咚鬼已经出现的形態中已经出现了民宿所有死去的人。” “杀人狂。大小b。小a。小d。还差一个人,那就只能是小c,也就是我。” “小c虽然逃走,但他应该也少了一部分身体,遗留在民宿里面。” “也就是说,他最终还是和房东遭遇上,並进行了搏斗,因此而受伤。” “我不知道他留了哪部分。”陈极无奈地嘆了口气:“因为小d死了,域不再强制我过剧情,只能自行发挥。” “所以你只要隨便留一个就ok了,反正咚鬼缺的部位属於小c,但既然没被观测到,那就是什么都可以。” 隗骨挥了挥手:”懂了。” 之后他便没再问,而是仔细地观察著自己少了的那根手臂。 表情不太好看。 因为恢復的速度不怎么快.....那边陈极的手一出域就长上了,但隗骨这里,还在慢慢悠悠地重组血肉。 刚长到胳膊肘。 另一边,几人復盘之后,將几个点理清。 一是房东的死亡应该是原本的小c做的。 在域捏出的民宿里,它被转换成了鬼,除了麵皮,没有具体的形態。 而咚鬼则是由隗骨造出,为其他死者的集合体。 说到这隗骨插了句嘴:“你们还是没搞明白窥视鬼的能力。” 作为全程和窥视鬼相处时间最长的人,隗骨直截了当地说: “没了容器,它就什么都不是。” “只能附著在家具上坑没有防备的人。” 隨即,他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经歷。 首先窥视鬼先和隗骨建立起“相依为命”的联繫。以此加强信任。 之后,它在以“董小虎”的身份,告知隗骨,窥视鬼现在还没復甦。 以此作为基石,它再布置幻觉,就能很轻易地引导隗骨想起“董小虎”之前说的话,进而放下戒心,去接触铁椅子。 “之后我就发现他不对劲了。”隗骨耸了耸肩:“其实,早在刚进去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他不对的。” 因为记录了指引的故事集,在“董小虎”还没看之前,就自行消散了。 第343章 开启幽界 谢衡山复杂地看著隗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儘管他对隗骨印象一般,但不得不说,他確实很佩服这个人。 被鬼骗了之后,还能反將一军,骗走周荷的玻璃球,进而把握住时间毁灭鬼的容器。 虽然隗骨在描述时,很明显地模糊了他使用玻璃球、和从鬼手中逃掉的过程,但谢衡山並不想多问。 其他人也没有打探的意思。 不过...... “隗骨,你手臂怎么还没修復好?”柳松还是没忍住,困惑地问道。 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带伤出过域,知道域河的修復速度很快。 但这似乎不適应在隗骨身上。 隗骨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的视线已经转向域河的一侧,那里,一尊无喜无悲的巨像,忽然开始轻微地震动! 其他人还好..... 只有陈极,和隗骨快速地对视一眼。 碎石坠河的声音连绵不断,诡宿的手缓缓抬起,震动频率越来越大,是这里任何一人,之前都没经歷过的阵仗! 陈极的心里怦怦直跳! 这是軫水蚓! 石头铸造的巨手,覆盖在小舟之上。 两根手指,点了点陈极以及隗骨。 柳松和谢衡山不禁面色微变,一尊诡宿,奖赏两人......陈极和隗骨居然是同一种印记。 隗骨左手腕上的红点,微微发光。 亮的不多。 第三颗黯淡的星,比之前明亮了一些。 隗骨面色平静,没有多说什么,他已经很满足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身体被改造之后,軫水蚓给他的奖励,就锐减了许多。 否则,他这会儿应该和陈极一样,第三颗星已经被完全点亮。 这也是所有入域者,最为期待的事: 开启幽界。 “幽界.....” 陈极无声自语。 此时,他的脑海內再度迴荡起那熟悉而轻柔的声音,来自於軫水蚓! ““軫水蚓”看见了你。” “作为奖励,你的幽界已开启。” 冥冥中,陈极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变化。 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著,他和什么东西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这根线穿过他的大脑,贯穿他的心臟,游走於他全身的每一处血管,最终由指尖涌出,通向一块冰凉的金属。 “钢笔。” 他喃喃道。 【餵】 嗯?陈极一愣。 他兜里的钢笔一动不动。 【能听见么】 但陈极的脑海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极】 【陈】 【极】 【陈极陈极陈极】 “別说话了!”陈极脑子一阵胀痛:“我能听见!” 【o】 陈极一时无语,他怎么都没想到,幽界的开启,导致钢笔能说话了。 虽然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ok】 【以后我们可以全时间段交流了】 “那倒不必......” 不知道为何,钢笔能说话明明是好事,但陈极总感觉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 【你知道你说了没用,对吧?】 【我们已经绑定了】 【之后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没法假装看不见】 “......” 【行了,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对面那独臂已经起疑了】 独臂? 陈极抬起头,正好和隗骨微微睁开的双眼对上。 一丝白光迅速闪过,进而消失不见。 和陈极冷不丁对视之后,隗骨立刻就挪走了视线,假装欣赏域河两侧的风景。 【他是鬼哦】 “不可能。”陈极心中说道:“诡宿不会选中鬼。” “他有问题的是那双眼睛,但身体应该还是人。” 【或许吧】 【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別】 陈极没有回答,瞥了一眼隗骨。 他认为隗骨多半和公司有关。 因为至今为止,能改造成鬼的方法,只掌握在王嘲,以及十二董事手上。 但隗骨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最多24、5岁,是十二董事的概率很低。 不是他们,那隗骨可能和万小双的身份差不多? 属於直系亲属,或者熟人之类的。 不过,陈极已经判断出,哪怕是公司之內也有派系,关係並不紧密,甚至互相斗爭。 而隗骨对他態度还行。 所以对方就算认出他,属於曾派的可能性也很小。 不再纠结这个,陈极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现在是不是没法逃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一直想走么?” 陈极扬了扬眉,他没有忘记,哪怕在鬼故事域中,钢笔都试图逃离过。 【我有了自己的域】 钢笔很简单地回復道。 域? “你是说幽界?” 陈极皱了皱眉。 【昂】 【虽然是祂们造出来的吧】 【不过也算域了】 陈极若有所思。 他再度想起了苏秋月的疯人院,面具化为的画皮鬼,里面诡譎的机制,確实是一片单独出现的空间。 他凝望著危月燕点向菲儿,忽然默念道: “我的幽界是什么样?” 【你的幽界?】 钢笔喑哑地怪笑了一声: 【你出去后,就知道了。】 出去...... 陈极“嗯”了一声,便不再回应钢笔。 钢笔的话让他的心陡然一沉。 进域前,杜听风那边的异样状况,再次浮现在陈极脑海中。 离岸边已经很近了...... 那扇石门已经清晰可见,跨过去,就是现实。 “菲儿。” 陈极碰了碰菲儿的肩膀,忽然一愣。 “你怎么了?” 菲儿的面色极度惨白,原本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如今却是强烈的慌张! “我不知道......我感觉很不对劲。” “离门越近,我的身上就越来越不舒服,就像刚进域时一样!” 陈极的面色也变了。 隨著开启幽界的奇异感觉慢慢褪去,忽然,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如同闷雷一般。 哗啦—— 哗啦—— 域河几乎不再波动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般,沉闷无声,宛如一面镜子。 小舟,慢慢地漂到了岸边,隗骨轻咳了一声,正要叫住陈极,却没喊出声。 陈极和菲儿翻身下了船,就跑向石门,像是后面有厉鬼跟著一样! 吱—— 门被一把推开,陈极一脚迈进里面,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就变成了空荡的客厅。 这是杜听风家。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桌面上留了一张纸条。 【来医院找我】 【她走了】 第344章 杜沐雨消失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般劈到两人身上! “......走了?” 菲儿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灰暗,整个人的灵魂像被从天灵盖抽走了一样。 “先去医院!”陈极强行稳下心神:“你给杜听风打个电话,我去打车。” 两秒后菲儿才木木地点了点头,拉开自己的小熊挎包,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將包里的小玩意撒了一地。 咚鬼雕像、橡皮筋、尾羽...... 嘭! 她的手机从手中滑落,一下摔在地上。 透明的手机壳里面,夹著一张拍立得,是和杜沐雨的合照。 陈极的呼吸都要凝滯了。 手机被一把抓了起来。 “嘟......” “嘟......”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號码——” 菲儿重重地点了一下手机,將电话掛断。 也就在这时,杜家大门被突然推开。 一个黄色头髮的青年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拿著一叠纸。 “六子!” 陈极猛地想起来,他们进域之前,六子已经抵达天海。 “你们回来了?” 六子愣了一下,似乎鬆了口气,隨即刚踏进屋的脚又收了回去。 “走。”他的声音很严峻:“上车,我把你们送到医院。” 几分钟之后,黑色轿跑从別墅区风一般地驶出。 陈极凝视著他刚刚递过来的纸。 【寻人启事】 【杜沐雨,女,身高1米68。】 【於4月5號下午在天海市圣佑医院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失踪时身穿纯白色病號服,未穿鞋。】 【凡提供线索者必有重酬!】 下面是一张杜沐雨的照片。 “走了.....原来是真的“走”了,不是那个意思。”陈极悄悄鬆了口气。 “六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菲儿哑著嗓子问道,很明显,她还没完全从刚刚的强烈情绪中抽离。 “......” 六子直视著前方密集的车流,安静了几秒,才说道:“你们在群里说进域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杜的电话。” “他说医院告知他,他姐姐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医院。” “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身份证、钱包、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已经將近24小时了,她根本没回家,谁也不知道雨姐去了哪。” “但.....”六子的表情很奇怪。 “医生说,她走的那天早上,状况特別差,根本不可能从病床上爬起来,又怎么能一个人出了医院呢?” 他这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车子忽然猛地急剎了一下,差点和前车追尾! “.....抱歉。” 六子烦躁地摇了摇头:“走神了。” “我老在想圣诞节那天看见的那一幕。” “我也是。”菲儿在后排喃喃道。 陈极没说什么,因为其实他也一样。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默念道:“笔。” “你不是跟著我去过医院么?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本来没希望得到答案,结果钢笔很快回復了: 【你指什么】 “就是她身上有没有鬼的痕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是早死了吗】 陈极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早该死了】 该..... 陈极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也就是她还没死。” 【不好说】 【总之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可能认为她有呼吸,就还活著,其实在我眼里看来,她和一堆骨架没什么区別】 钢笔又含糊地嘟囔了几声。 “.....” 陈极又发现了一个升级后的缺点。 那就是写字的话,什么都一清二楚,反而钢笔会说话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有时声音模糊不清。 他不再和钢笔沟通,转身看向六子: “杜听风的筹码现在怎样?” “恢復了。” 六子说:“之前就像出bug一样,不知道怎么搞的。” “先不说这个,我一直有个想法,你们说雨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一个人发现她的脸变了,可能还是错觉,但三个人都看见了,那就是事实。 “关键她怎么接触到鬼的?” 陈极指出问题所在:“她不是入域者,工作也很正常,而且很明显,她是在发病后才变的。” “那就是和她的肿瘤有关咯。”六子说:“但那不是先天病么?” 陈极点了点头。 自杜听风有记忆起,杜沐雨就已经开始犯头痛了。 “应该得从她的童年去调查。” “雨姐和杜听风小时候生活在福利院,那里可能有她最开始的病情记录。” “福利院......”菲儿面色紧绷:“会不会福利院在做人体改造!” 她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恐怖小说里,福利院残害儿童,导致儿童变成鬼的桥段。 况且现实里,公司確確实实在改造人。 “不能吧?”即使是六子也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怎么说那会儿都21世纪了,国家监管还是很严格的。” “不会。”陈极摇了摇头:“雨姐和我说过,院长对她很好。” 院长..... 说到这,他又想到了杜沐雨的梦。 姐弟俩孤独地走在一条漆黑的巷道里,最终是院长救了他们。 不过如果哪都找不到,福利院最终肯定要去一趟的。 还有杜家姐弟的爸妈也是个迷。 【还有曾的事哦】 【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末日】 “......”陈极青筋直跳,钢笔非常不合时宜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哦】 【忘了说了】 【你还得去找找沱沱山大墓】 陈极表示他都记得,提醒的很好,以后別再提醒了。 转眼间黑色轿跑已经停到圣佑医院前。 三人急速赶往病房,同时陈极拨通了陈岳潭的电话,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出域,和杜家发生的事。 陈岳潭正好在十三局里,闻言立刻让田清禾去调查一下,一边和陈极讲另外一件事。 “杨郁带了几个人想和你见面。” 他说道:“你怎么想?” “是谁?” “一阳二阴。加上杨郁一共四个人,不是曾派。” “我可以拒绝么。” “当然。”陈岳潭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已经提前帮你回绝过了。” “刚好我说你进域了。” 陈极快步穿过医院走廊,“他们怎么说?” “他们——嗯?说曹操,曹操到,其中一个阴董事给我打电话了,稍等。” 那边暂时没了声。 过了一会儿。 陈岳潭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极。” “你上次域里,见没见过一个叫隗骨的小孩?” 第345章 【烟京事变】起(1) 掛断电话。 给陈岳潭打电话的人叫什么陈极不知道,陈岳潭称呼他为“牛”;此人居然是隗骨的教练。 且是真·教练。 “牛”在现实里开了一家武馆,隗骨是他的徒弟,不是公司成员。 这事暂且放下,陈极没有给那边任何回復,他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在病房里,陈极看见杜听风正坐在杜沐雨的病床上发呆。 他身旁的柜子上,之前陈极带来的雏菊已经衰败,软趴趴的瓣七零八落,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生气。 三人走到杜听风身旁,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消息是杜沐雨没死。 但这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误解了,才会稍许安心;而对於杜听风来说,就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姐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杜哥。”六子同情地看向他。 “监控有线索么?” 杜听风茫然地抬起头,嗯了一声。 这时,陈极才看见他手中拿著一张纸,上面字跡娟秀,正是杜沐雨的笔跡! 杜听风手掌下露出的字,陈极草草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沉。 “死亡是凉爽的夜晚,生命是......” 这不是杜沐雨曾经念过,宛如遗言般的诗句么? 难道这是封遗书? 旁边菲儿还没发觉这封信哪里不对,就在这时,杜听风忽然喃喃道: “我在她枕头下找到了这封信。” “是给我的,她说我不能去找她,还说,还说.......” 什么? 几人的精神高度紧绷,正等著杜听风的下一句话,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病房! “嗶嗶嗶嗶——” 声音来源,正是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 明明它所监测的对象已经不在,但此时此刻,这台仪器却如同暂停后按了播放键一般,上面的线路再次波动。 但就在所有人看向心电仪的下一秒,那条波形,就完全变成一条直线! “.....她已经死了。” 杜听风像是没有听见警报声一样,喃喃道。 陈极几步走了上去,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上面的时间根本不是今天!” 仪器上显示病人死亡的节点为: 2025/04/05,13:13:31 是昨天。 杜沐雨消失当日。 嘭! 几个医生冲了进来,但看见屋子里的人后顿时一愣,又走到病床末端看了下病人名字。 “杜沐雨.....” 医生面面相覷,半晌,一个老教授模样的主治医师才摇了摇头,將机器插头拔掉。 如同催命般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抱歉,这台仪器出故障了。” “昨天你们没有收到报警?”六子立刻问道:“病人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没有。” 老教授面色凝重,“昨天一早我亲自来查的房,她还在昏迷状態。” “下午两点,护工来后她就已经不见了,仪器也没在运转。” “监控显示她在一点半左右出现在了一楼大厅,之后就离开了医院,再也没有任何记录。” 也就是说杜沐雨死后又自行离开了医院。 意识到这一点后,即便杜听风一直不愿承认,但在场的陈极几人都已经確认一件事: 那就是杜沐雨身上发生的一切,无法再用科学来解释。 “我们已经报警了,请放心,有任何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家属。” 老教授复杂地看了眼杜听风,杜沐雨的病一直由他来负责,老教授自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了救他姐姐,付出了多少。 老教授轻轻嘆了口气。 没有多言,他带著其他医生离开了病房。 “现在怎么办?” 六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杜哥,你知道你姐可能会去哪吗?” “.....或许是一个很冷的地方。” 半晌,杜听风挥了挥手上的纸,轻声说道。 刚刚的警报声像是一记巴掌一样,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也让杜听风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就在这时,杜听风的手机忽然嗡鸣。 “餵。” “是我。” “什么?!”杜听风的声音忽然提高,紧接著,他又说了声:“没事”,就掛断了电话。 “我们很幸运。” 他的脸色终於闪出了一丝光辉:“有人看见了我发布的寻人启事,提供了线索。” “她在一辆去烟京的列车上。” ...... “本次列车禁止吸菸.....” 机械的广播声中,小张疲倦地关上电脑。 这辆由天海驶往烟京的高铁是出了名的打工人专列,速度很快,中间几乎不停站。 他揉了揉眼,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林,又瞥了眼里面位置上的女人。 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小张心里升起。 一头漆黑的长髮,身形瘦削无比,穿著一件宽大的大衣,和晚春的天气明显不符。 女人正呆滯地盯著前方的椅背。 而且.....没穿鞋。 “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乘务员的声音在车厢內响起,小张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身份证,交给乘务员。 几秒后,乘务员对照完,皱了皱眉,看向小张身旁的座位。 “女士。” “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她手中的本子记录,小张身边的位置是空座。 “女士,麻烦您出示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忽然抬起头,静静地看著乘务员。 她的大衣里,素白色的衣领露了出来。 小张偷偷瞄了一眼,总感觉这女人好像穿著是病號服? 忽然,乘务员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啊?”小张不明所以,他不是刚给乘务员看过吗? 但他没多想,还是又將身份证递了过去。 “谢谢。” 乘务员礼貌地微笑著,转身走了。 没有再次询问小张身边的女人,这时小张才发现,那个女人不知何时转过了头,再度凝视著前方桌椅的后背。 她到底是谁? 小张困惑地思索著,紧接著,就被一个上司打来的电话转移了注意力。 半个小时之后。 “哎哎,好的周总,马上去办。” 小张站在车厢连接处,麻木地说完这句话,才把电话掛断。 列车马上到站了。 他嘆了口气,开始刷起抖音,一个又一个无聊的视频闪过,忽然,一个点讚很少的寻人启事,出现在他屏幕上。 此人..... 此人不就是他身边那个女人吗?! 虽然並不一模一样,但眉眼间也有7分相似了,考虑到照片可能会出现畸变,小张还是打通了上面的电话。 他一边和电话对面的男人核对著信息,一边转过头去: “对,是g392次列车,马上到达烟京,我先把她拦住——” 他忽然愣住了。 他的座位旁边,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空空如也。 第346章 【烟京事变】起(2) 事发突然。 儘管还有很多疑问,但杜听风几人现在没有时间去討论,最早一列去烟京市的高铁在傍晚出发。 “我们不確定要在烟京待上几天。” 轿跑停在山脚下,陈极家门口,杜听风嘱咐道。 他紧绷的面色,依然没有鬆懈。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要不了一天就能找到我姐,运气不好就得多待一阵子了。” “车票我已经定好,四点半过来接你。” 陈极点了点头,目送著黑色轿跑风驰电掣地离开,驶向菲儿家的方向。 此时一阵难以形容的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 刚从域里出来,杜沐雨就失踪不见;终於有了线索,却是在一列驶往烟京的高铁上...... 杜沐雨根本就没带身份证。 其实,在刚刚得知杜沐雨失踪的时候,陈极一度怀疑她是不是被拉入了域,就像他最开始一样。 但杜沐雨没有收到过船票。 且监控拍到了她从医院一楼大厅离开了。 思索之中,陈极转身进了小区,脑海內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 【你真要去找她?】 “嗯。” 【烟京....】钢笔拉长尾调,语气莫名。 陈极知道它想说什么。 “迟早得去一趟。”他拐进单元楼里,在电梯口停下:“公司的总部就在那里。” “还有许三道。” 说到这,陈极心中微沉,许三道的小號確实已经註销,再也联繫不上。 【行吧】 【我无所谓】 【记得找个机会试试我的幽界】 说完,它就不再出声,像是睡著了一般。 “我的”幽界......陈极嘴角抽了抽,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陈极一怔。 电梯间里新贴了张物业通知单,让大家锁好门窗。 说是之前报导的小偷前段时间潜入过本小区,还骚扰过游乐场里玩耍的小孩。 现在怀疑不仅仅是偷盗,还可能是人贩子。 下面配了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个流浪汉在翻小区的垃圾桶,陈极一看,居然是自己家单元楼前。 他没太往心里去,虽然家里也有小孩,但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乌苏会被人给拐走。 毕竟乌苏算是源尸的分身了...... 回家之后,陈极快速收拾完行李,又和陈岳潭打了个电话。 陈岳潭暂时脱不开身。 原因很简单,还是和杨郁有关。 作为前队友,別名阿羊,此人先进入十三局,后又被王嘲招揽,中间七年时间的经歷成谜。 “苏秋月发在域河的那个帖子你还记得么?” 电话那头,隱隱约约的小孩吵闹声中,陈岳潭凝重地说道。 “她说,“小心公司”。” 陈极应了一声,他记得这个帖子,而且一直有疑问。 苏秋月的帖子已经表明她对公司的態度,但后期,她却像被下了蛊一样做出完全相反的行为。 不仅加入公司,甚至性格,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在之前的域中,十三局的人已经和公司有过摩擦。”陈岳潭说:“但不只是因为这个。” “局里的人告诉我,杨郁出域后回过一次十三局,那时他已经像变了个人一样。” “对此苏秋月很担心。” “她可能知道杨郁那时就和公司有接触,怀疑杨郁被公司下计蛊惑,才会发帖子告知大家。” 陈极静静地听著。 结果谁也没想到,苏秋月之后也去了公司。 双眼微闪,他想到之前和苏秋月的接触,说道:“苏秋月身上有股鬼气。” “杨郁也是一样。”陈岳潭简短地说道:“我前阵子和他见过一次面。” “之后他就一直滯留在天海。” “公司不是一直在实验將人类改造成鬼吗,难道......”陈极面色微凝。 电话对面没出声。 只听见隱约的刺啦声,像是谁在撕纱布。 过了一会儿,陈岳潭才轻轻嘆息一声:“或许吧。” 他的语气转瞬间变得很严肃。 “我不知道杜沐雨为什么会去烟京,但有两件事我需要告知你。” “一。” “乌苏接触过她,却完全看不见和她相关的“景象”。” “他刚刚尝试过,但代价是双眼流血,到现在都没停。” 难怪电话背景音里一直有小孩在闹......陈极双眼微凝。 乌苏几乎可以等同於源尸了,“景象”更是有a诡怀表的加成,但却依然无法看清杜沐雨的未来,甚至还被反噬!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乌苏虚弱的声音。 “光。” 什么?陈极一愣。 “我看不见她,因为她身上太亮......” “把我的眼睛刺伤了。” “你现在怎么样?”陈极立刻问道:“还能看清东西吗?” “嗯,没事的。” 乌苏乖巧地应了一声,窸窣声传来,陈岳潭把电话拿了回去。 “就是这样。”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但你朋友肯定不会放弃去找他姐姐。” 陈岳潭並没想阻拦陈极的意思。 “他们姐弟俩帮了你很多,所以多的话我不说了,只是先和你將这件事的严重性讲清楚。” “我得等几天才能去烟京,到时候我带著乌苏一起帮你们找。” 说到这,陈岳潭提起第二件事。 “杨郁告诉我,万曜鸿来天海了。” 万曜鸿? 这个消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陈极没有特別惊讶。 这反而解释了万小双为何会带著画廊的人来天海。 “现在公司的烟京总部人手不多,暂时还算安全。”陈岳潭说:“但你最好还是不要接触公司的人。” “为什么?”陈极皱了皱眉。 他確实想趁著这次机会,去公司附近调查一下。 他、菲儿、杜听风和六子四人都是2星往上,手上持有不少诡物能够使用。 巴蛇、筹码、电锯、咚鬼..... 更不用提,陈极已经开启幽界,等同於能在现实中短暂打开一个“域”。 早已和当初被唐琴追杀时,不可同日而语。 “王嘲。” 陈岳潭凝重地说道。 “他很有可能在烟京,杨郁声称他已经失踪多年,但你自己也清楚,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出现过。” “而且,这个人......” 陈岳潭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在调查一件事,很大可能和王嘲有关。” “杨郁的手。” 手? 还没等陈极问,陈岳潭压抑的声音就传来: “杨郁的手不属於他自己。” “儘管他掩藏的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的手上套了一层別人的皮,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实里的皮......我以为那张皮,早就在我上次的域里腐烂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回来的。” “属於他已经死了的未婚妻。” “我的队友,张芊芊。” 第347章 【烟京事变】起(3) 张芊芊! 不是那个死在筒子楼里的女人吗?陈极很清楚地记得,叔叔说过,她死的时候,一只手褪了一层皮! 杨郁和苏秋月出域的时候狼狈至极,九死一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拿到张芊芊遗落的皮肤。 所以..... 陈极不禁產生了一种荒诞的猜想,难道,是王嘲用某种方法去了筒子楼,取回了这张皮,以此为诱饵说服杨郁进的公司? 这还真的有可能。 毕竟他们一直怀疑,王嘲是王家人。 而且此人来源神秘。 甚至那最初进入大墓的髮丝......如果陈极没记错的话,髮丝之母,分裂母体就在三座筒子楼的一座! 掛断电话,陈极心绪纷乱,快速地將行李收拾完毕。 王嘲,公司,杨郁。 联想到叔叔之前带回来自己的出生资料,还有唐琴死前尖叫的“你是“罪人””,以及苏秋月曾经邀请过自己去公司..... 苏秋月和杨郁一直都是同事,现在更可能是上下级。 绕来绕去,这一切似乎和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陈极沉默了两秒。 他现在觉得,或许真得有必要,亲身见一下杨郁了。 当然,这得在雨姐的事情结束之后。 “钢笔。” 【.....】 “钢笔。” 【我在休息!】 “抱歉。”陈极无甚感情地说道:“我很特殊吗?” 【?】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陈极说道:“为什么我的第一次域,会拿到你?” 钢笔已经实锤为a诡往上,丝滑地开启了幽界。 和杜听风不同,陈极拿到钢笔的流程很正常,钢笔也参与了復读中学的故事,不是凭空出现的。 但就是这一点,才颇为诡异。 一个新人关卡,怎么可能会出现a诡?! 就好像在新手村里捡到满级神装一样。 因为杜听风的存在,筹码本身也很强,所以当时將这点违和冲淡了不少。 然而现在陈极都歷经8次域,除了沱沱山,完全没在域里见到过其他自然生出的a诡,遇到少数拥有a诡的人,不是叔叔、苏秋月这种老入域者,就是万小双这种来歷神秘的人。 【你怎么不说你还拿到猴子了】 【那才更奇怪好吧】 “......那不能算。”陈极轻咳一声,小猴准確来说是用钢笔和玩偶卡bug带出去的。 而且小猴能力起伏太大,且无法操纵。 强的时候堪比核武器。 大部分时候就是个侦查型诡物。 【你就是个普通人】 钢笔语气有些烦躁:【你的体质没什么特殊的】 【不像那独臂小子】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会拿到我?】 【因为你“漂流”到了復读中学的域里,就这么简单】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区別么。” 【我又不是万能的,什么都知道】 陈极眯了眯眼,钢笔的声音模糊不清,很明显已经不想再继续討论下去了。 “行吧。” 没再多问,这是自己的问题,还得自己来解决。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钢笔閒聊著,没过多久,杜听风的电话打了过来。 几人开车去了高铁站,搭上傍晚的高铁。 中间陈极一直心態紧绷,总想到大墓壁画,担心会出现脱轨事故。 但一切正常。 四人抵达烟京。 在火车站里询问过后,又查询了监控,但所有监控中都未出现杜沐雨的身影。 夜色已深。 休息一夜之后,陈极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刀无雁的电话。 “我去了墓园。” “罗林迁坟的记录確实有,但是个假名.....张三。” 刀无雁的声音很无奈,最后一个线索也断了,她没法再为罗林之事提供更多线索。 掛断电话之后,陈极凝望著外面阴暗的天色,无声嘆了口气。 暴雨滂沱。 一如酒店里四人压抑的心情。 菲儿的眼睛下面已经出现浓浓的黑影,杜听风也是,这两人昨夜都没休息好。 “烟京这么大,她去哪都有可能。” 六子皱起眉头道:“杜哥,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会来烟京么?” “你们之前来过烟京?” 杜听风微微点了点头。 他依靠在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前,阴鬱地看著一泼泼雨水砸在玻璃上,喃喃道:“她工作后,带我来这里旅游过一次。” “不过,我们两人谁也不喜欢这里。” “我姐姐总说,这里的天太灰了,灰的让她心情很压抑。” “就像一座下著雪的沙漠一样,很乾,又冷。” “冷?”陈极捕捉到了这个词。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雨姐可能去一个很冷的地方?” 杜听风应了一声。 他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那张杜沐雨留下的信。 “她说她做的最后一个梦里,很冷,冷的她在一直打颤。” “她环顾四周,入目所见,只有白茫茫的大雪,那一刻她意识到,那是我们的家。” 杜听风的嘴唇轻轻颤抖著,就像他也亲身站在了那片雪地里,感觉到了那份彻骨的凉意: “在那里,她看见了我们的父母。” “对著她挥了挥手,就消失了......” “最后,她告诉我,爸爸妈妈要睡了,她也是,晚安。” 睡了......陈极沉默不语,联想到那句诗,一切不言而喻。 所以杜听风的家是一个很寒冷的地方。 但很冷,会下雪,这只能证明那是冬天;並不能局限於烟京。 毕竟就连天海附近,冬天也会下雪。 “先在这里找找吧。” 杜听风摇摇头,拿起手机:“我和张先生约了他下班后见面。” 张先生就是昨天打电话来的小张,在烟京工作,前几日去了天海出差,返程的高铁上刚好碰见杜沐雨。 杜听风应诺给他转了高额酬金后,对方很过意不去,约了见面谈谈当时发生的细节。 “在哪?” “一个科技园区,京郊,他大概晚上九点下班,得等等。” “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陈极点了点头,滑开手机,看向万小双发的信息。 一串地址。 【万小双:许三道家就在这。】 【万小双:你要去看看他也好,有什么消息和我说。】 陈极发了个“ok”,隨即和杜听风几人简单说了一下。 大家都没有困意,索性跟著陈极一起去了。 离开酒店,雨下的又密又急,不应当属於晚春的狂风挟著豆大雨珠,即使撑了伞,也不住地拍打在陈极脸上。 很快到达了一个老旧小区。 外面的墙体灰扑扑的。 陈极看了眼小区前,共享单车上的租房gg,心中隱隱感觉不对,上面全是单身公寓的招租。 许三道所说回去过年的“家”...... 真的有其他家人吗? 第348章 【烟京事变】起(4) 陈极撑著伞,在瓢泼大雨中很艰难地辨別著单元楼號。 许三道就住在这所老小区的八號楼。 他们在这里找了半天,最终停在了一栋不高的小楼前,大门半敞开,楼道里昏暗的暖黄色灯光,被雨幕扭曲。 几人进了楼道,收起雨伞,身上几乎全湿透了。 “雨下的好大。”菲儿的刘海都被打湿,一缕缕贴在额头上,被她烦躁地撇到了一边。 旁边杜听风同样面色很难看。 这种天气下,也不知道杜沐雨现在怎么样,又身处何方。 没再多言,四人从几辆自行车中间挤过去,地板滑的要命,被来来往往的住户弄得满是泥浆。 电梯非常缓慢而生涩地打开,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 很快几人来到了六楼,找到了许三道家。 看不出这里有人在居住。 门上也没有春联,只贴了几张开锁gg。 咚咚咚! 陈极重重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应答。 只有邻居家小孩尖锐的哭声。 “他不在家。” 几次敲门后六子说:“今天是工作日,他是不是去公司了?” 陈极摇了摇头。 他正要和万小双发消息,就见到杜听风环顾四周,隨即转身打开墙上的消防栓柜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把钥匙。 “百分之八十的人备用钥匙都放在家门附近。”杜听风说:“我以前也这么干过。” “不过,他知道我们会来么?” 说著杜听风將钥匙递给陈极,上面被黏了一张小纸片,用蓝水笔歪歪扭扭写著: 【陈】 陈极一怔。 许三道根本没告诉过自己他家地址。 准確来说,是到现在为止..... 还没告诉过他。 四人面面相覷。 沉默中,陈极將门打开。 屋里很暗,像是被上了一层灰色滤镜一般。 窗户紧闭,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雨珠重重击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这是间六七十平的屋子,两间房,但草草一看,只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痕跡。 雨伞掛在墙上,上面很乾,落了一层灰。 客厅很空。没什么家具。小沙发,没有电视,一张饭桌,就这样。 “这屋子里一点人气也没有。”六子迟疑地说道:“他真的在这住?” “嗯。” 陈极自进了屋后,就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许三道就是在这里过的年? 这和他想像中完全不符。 很快他们確认许三道至少几天没回来过了。 在这间房子里他们找不到一丝许三道过往的跡象。 但人总是会留下过去生活的痕跡的,比如毕业学校的证书,比如合照,比如以前很喜欢但后来就遗忘在某个角落的饰品。 但许三道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他一生出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 万小双提过许三道只给了她地址,但没邀请她去过他家做客。 唯一有点儿活人感的就是卫生间柜子里屯的染髮剂,很多盒;同时卫生间的镜子碎了。 这间二室屋子里最大那间被当做书房,一进去几人不禁一怔,里面有两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是一个保险箱。 二是一个供台。 上面摆了四个黑相框,很明显那里面应该放的是遗照,但这四个相框中,有三个什么也没有。 剩下最边上的一个...... 头被剪掉了。 所以就造成一幅很诡异的画面,三个空相框,一个黑白半身照,只截到脖子。 下面一个香炉里面全是香灰。 “不是.....”六子咋舌道:“他家里人全过世了?” 那为什么不放照片? 唯一的黑白相片上,只能看出是个男人,穿著风衣。 身形很眼熟。 风衣...... 陈极忽然愣住了。 瞬间他毛骨悚然,无法置信地凑近看去,又跑到臥室里,打开许三道的衣柜! 这是许三道的衣服。 他见对方穿过。 “臥槽......”六子喃喃道:“那没头的遗照是许三道自己!” 但为什么把头剪掉? 此情此景让陈极不禁一阵怀疑,他发现,自己即使和许三道有过多次接触,甚至还进过一次域,但根本不了解对方。 还有那个保险箱.....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保险箱上,但没有密码,也不可能强行破开。 “等等。” 杜听风忽然皱了皱眉:“陈极,他在钥匙上留了你的名字,明显就是要让你进去他家。” “那肯定是出於某种目的。” “但我们现在在这里什么也没发现,有没有可能,那个钥匙不是现在留给你用的?” 陈极立刻就明白了杜听风的意思。 他是在说,或许出於某种原因,许三道设置了一个定时发送的简讯、或者寄出一封信。 那时才告知陈极,自己的地址,钥匙存放处,以及让他去做什么事。 有可能还会附上保险柜的密码。 然而因为杜沐雨的失踪,陈极来了烟京,又主动询问万小双地址,提前了他们找到钥匙的时间。 这件事疑云重重。 四人坐在沙发上,陈极开始慢慢捋了一遍已知的线索。 许三道最初和他接触,是为了扳倒唐琴。 在此之前,他设计坑死了唐琴的手下张衡,並在被审讯过程中杀死审讯员,但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並没受到问责。 唐琴认为许三道是內奸,受苏秋月影响,和十三局有联繫。 但这一点陈极实在没看出来,叔叔回来后也根本不认识许三道这个人。 之后,伴隨著唐琴的死亡,许三道升职成运营部主管。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更是在沱沱山获得a诡,开启幽界,之后行踪就变得诡秘。 “他为什么非得要扳倒唐琴?”陈极思索道:“他之前告诉我,是为了拿到a诡使用权,开启幽界.....” 但这明显是谎言。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目的,他就没必要隱瞒自己已经9次域的事实。 把房间的各处异常拍了个照发给万小双,陈极收起钥匙,心事重重地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许三道的家。 邻居家的门敞著,一个中年女人抱著小孩站在门槛上,看著他们拿钥匙將门锁住。 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小许退租了?” “没有,我们是他同事,好几天联繫不上他了。”陈极心中微动:“你认识他?” 女人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来我家吃过饭。” 第349章 【烟京事变】狱(1) 女人说许三道在这住很久了,有一回她家小孩自己开门跑出去后,在小区里走丟了,是许三道带回来的。 作为答谢便请许三道吃了顿饭。 “一月份的时候,他出了趟远门,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也没去上班。” 女人唏嘘地说道:“现在进出口也不好干,我就想他是不是被裁员了,也没敢多问。” 进出口..... 陈极若有所思。 但更为值得注意的,则是女人无意间透露的信息。 许三道从沱沱山回来之后便没再上过班了。 那他就不仅是在对自己,甚至对万小双也撒谎了,说他没回消息是因为工作很忙。 几分钟之后。 单元楼的屋檐下,几人茫然地站著,望著大雨像是瀑布般坠到地面,一丝冷风钻进衣领,凉颼颼的。 “现在怎么说?” 六子问道:“如果真按杜哥所说,那就得等许三道主动联繫。” “他留钥匙在那边,就证明短时间內不会回去了。” 陈极皱了皱眉,打开手机,看向他和许三道的聊天记录,微信名已经变成【用户已註销】,头像倒是没变,一如既往的原始头像,灰扑扑的。 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繫? 就在这时,杜听风的手机铃声响起,那个发现杜沐雨的张先生打来了电话。 杜听风迟疑了一下,现在只是中午,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他接起电话,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对面的声音很困惑: “杜先生,你和你姐姐说我公司地址了?” 杜听风表情微变:“什么?” “你找到你姐姐了?” “没有!” “.....那怎么这么巧?我在我们公司附近看见了她。” 张先生的声音很大,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顿时所有人都惊住了! “她在你们科技园区里?”杜听风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確定没看错人?” “没有。” 小张模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就是她,准確来说,她是在我们这块区域的对面,隔了条街,那边是別的公司。” “真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附近荒得要命,街上都没人......等等。” “她往一条断头路上走了。” 说著,那边就传来急促的跑步声,紧接著小张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现在跟著她过去了,你们赶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猛地断了。 杜听风面色极为凝重,立刻又拨了过去,但只能听见机械声在说: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轰隆隆! 一阵闷雷,在天际响起,几秒之后,一道耀眼的闪电在空中划过。 ...... 沉闷的雷声一下將小张嚇醒! 他睁开眼,瞬间愣住了。 “臥槽......” “我穿越了?” 他环顾四周,满脸迷茫,自己不是在一处断头路上吗? 怎么.....怎么会忽然进了室內? 而且,杜先生的姐姐也消失了! 小张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使劲回想,很確定自己几秒之前,还撑著伞,在公司附近的断头路上,跟著杜沐雨跑。 那个路上根本就没有房子,只有一处废弃的铁皮房,前面停了辆黑色轿车。 杜沐雨就是在往那个车前走。 他清晰地记的,杜沐雨还穿著那身大衣,光著脚,像幽灵一样,穿梭在雨幕之间。 紧接著小张就眼前一黑,然后再睁开眼时,四周就变了。 唯一没变的是仍在下雨。 这里黑漆漆的,墙上烛火明灭不定,自己似乎在一间书房里。 看装饰不像现代。也没有灯。 书桌上是一本被翻开的小册子。 一阵寒风从拱形窗户外飘了进来,让小张瑟瑟发抖..... 先冷静。 他强行稳下心神,摸了摸身边的石砖,感觉到湿漉漉的,触手冰凉,但很真实。 这不是幻觉。 身后是一扇石头门,小张试著推了推,纹丝不动。 他心中一沉。 如今发生的事,彻底打破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 总之,总之先出去再说,总不能被困在这间书房里一辈子!小张紧绷地想著,爬到凸起的石砖上,往拱形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黑的像是被墨水涂抹过一样。 只能知道在下雨..... 小张抻著头使劲朝外看去,忽然,他的身体一下腾空,被什么东西架了起来! 他惊恐地扭过头去,瞬间嚇得魂飞魄散! 屋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站在小张面前的,是一个巨型身影,穿著一整套纯黑色的盔甲。 没有头! 脖子上的断口已经腐烂,肉都发黑了,上面正爬出来一只只蛆虫,恶臭无比,不知道死去了多久。 它的手上拿著一条铁链,只听见咔嚓一声,就套在了小张的脖子上。 紧接著,小张就被猛地扔在了地上,疼的他眼前一黑。 然而,他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是只鬼! 鐺——鐺! 无头鬼转过身,僵硬地往前走去,连带著被锁链套住的小张,身体也被一同拽动。 小张根本无法反抗。 他感觉到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来气,大脑一阵发晕。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知道从哪飘来一块布,將小张的眼睛挡的严严实实。 只能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石门似乎被打开了。 紧接著他就被无头鬼一路拽著往外走,身子在地上不断摩擦,感觉到石砖冰冷无比。 此时此刻,小张已经完全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这只鬼是黑无常,所以手上才会拿著锁链,那不就是黑无常的勾魂索吗!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如果死了,为什么还会有窒息感? 小张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鬼一路带他去了哪,只知道一直在走,还经过了楼梯,似乎在一路往下。 几分钟之后。 鐺的一声巨响,他这才感觉脖子一松,隨即就被扔到了地上。 遮挡视线的布滑落到地面。 他惊恐地抬起头一看,只见到那个无头鬼,正站在铁栏外,猛地关上了一道铁门—— 锁应声而落。 小张一下瘫倒在地,他被带到了一处监狱里! 第350章 【烟京事变】狱(2) “张先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烟京东边,彤州边缘的科技园里,杜听风关上手机。 事实证明,这里信號很好,那么对方电话突然无服务,就显得格外异常。 所有人面色都极为凝重,杜听风的手更是攥紧到捏出印子,一切的线索已经指明,张先生张诚的异常,和杜沐雨有关! 此刻,他心中充斥著极为强烈的自责。 张诚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好心的普通人,却被牵扯进如此诡异的事件之中! 说来说去,一切还是因为他而起。 “我们先去找那条断头路。”杜听风当机立断说道:“找到张诚,我姐的事之后再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了。” 菲儿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丝阴霾。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以前对杜沐雨的所有印象,就被全盘改变,事到如今,杜沐雨是不是她本人都不好说。 菲儿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杜沐雨还保留著原本的性格,她身上就算出现什么异变,也只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绝对不会让別人受到伤害。 这已经和眼前的事实不符了。 他们已经抵达了张诚的公司底下,抬眼望去,隔著一道大马路,对面是一座差不多样子的写字楼。 这里是郊区,对面的写字楼后面有一大片荒地,张诚所说的“断头路”有可能就在那里。 地上的水已经不浅,没过脚踝,连密的雨珠坠进水坑中,盪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踩著水穿过马路。 也就在这时,陈极的脑海中,钢笔忽然“嗯?”了一声。 紧接著,它就说道: 【有幽界】 【谁的?】 【感觉很熟悉】 “幽界......”陈极面色微凝,已经有所预料。 因为张诚的忽然失联,实在太像他当初被拉进【疯人院】的状况!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幽界的主人是谁? “很熟悉,你的意思是那是雨姐开启的?” 【不是那种熟悉】 【开启幽界的诡物和我有点儿联繫】 【可能也是只笔】 【要不我也感应不到它】 【但无论是谁开的幽界】 钢笔打了声哈欠,【他都离死不远嘍】 “为什么?” 【这幽界失控了】 【开启者会被反噬】 【运气好或许能留个全尸?】 【你们说的那个张诚,要是进的是这里......嘖嘖。】 【提醒你一下,幽界失控的话,步入诡物一定范围內,都会被拉走】 这句话让陈极顿时心中一沉。 这里可不是域,而是现实世界,且这里虽然是郊区,但有不少公司,人口密度绝对算不上小! “我进去找到那个诡物,是不是就可以解除幽界?”陈极立刻问道。 他想起了【疯人院】,逃离的钥匙就是“混乱面具”。 【嗯哼】 【前提是你能找到】 【我以前经常在思考,要是哪天你失控了,我该藏在哪?】 【后来我终於发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哈,你想不想知道——】 “先不想。” 陈极婉拒,转身將此事告知杜听风几人。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幽界的主人是谁。” 陈极分析道:“假设是雨姐,但她根本没进过域,又怎么开的出幽界?” “而且钢笔还说这个幽界失控了。” 几人聚在伞下,杜听风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我姐也被拉进去了?那怎么会这么巧,她刚好出现在一个开了幽界的诡物附近?” 这机率比除了杜听风外的人,中大乐透还要低。 毕竟入域者本就稀少! 打开幽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但这是烟京。”六子提醒道:“公司不是就在这儿吗?” 许三道曾提起过,公司为了便於管理,要求所有员工必须在烟京居住。 这导致烟京的入域者人数,绝对比任何地方都多。 “可是开了幽界的人,怎么说也属於上层,在这犄角旮旯干什么?” 这一点谁也无法解释。 不再多言,几人绕过写字楼,看见了几百米外,荒地中间果然有一条断头路。 尽头被铁皮挡住,写著【施工中】三字,旁边还有个小棚子。 断头路上空无一人。 只剩下一把黑色的雨伞,打著张诚公司的logo,掉在地上。 而在这把伞的前方,一辆纯黑色的车,像是一尊巨大的棺材一般,突兀地横在路中间。 没有熄火。 车灯穿透雨雾。 “是辆库里南。” 杜听风和六子几乎同时说道。 这辆700多万元的顶级豪车,居然会停在如此荒凉的路上,已经说明了问题。 再加上幽界。 “大概率是公司的人。而且是董事。” “但问题是,车里到底有几个董事.....?” 陈极眉头紧皱。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之后几人商討了一下,將六子和菲儿留在断头路外监视。 陈极和杜听风谨慎地往前走去。 两人的步伐非常缓慢。 “这一回来烟京,我总觉得一切都太过凑巧了。” 越过雨伞的时候,杜听风忽然低声说道。 “烟京这么大,我姐却恰好游荡到幽界附近。” “又碰巧,两次被张诚目睹.....” 他的声音中透著一丝紧张:“这真的是巧合吗?” 陈极沉默,没有回答。 他心中也有同样的怀疑。 这一切设置的就像是陷阱,但如果真是陷阱,为何偏偏挑杜沐雨下手? 而且,杜沐雨的异状是从小就有的。 这铺垫未免太长了些。 “巧合.....” 陈极对这个词很熟悉。 他自己。 杜听风。 所依仗的诡物,其实或多或少,都和这个词有关..... 不同之处在於,杜听风是製造出一系列对他有用的『巧合』。 而陈极自己,已经不能说是巧合,而更像是命运的顺水推舟,使所有的强行转变,化为合理。 思索之中,杜听风忽然嘖了一声: “车里的帘子被拉上了。” 他们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两人试探著往前走去,但就在下一秒,忽然,陈极脖子一紧,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枷锁,逼迫他转过身! 一旁的杜听风也是如此! 两人被用力拖拽著,直接沿著原路,被“赶”到了断头路之外! 六子愣住了。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见杜听风抬起头,冷不丁地说道: “我俩现在去看看情况,六子,你和菲儿在这里监视。” 瞬间,六子便头皮发麻! 一边的菲儿,手速极快,一手制住一人,阻止陈极和杜听风继续往前走。 “这句话三分钟前就说过了。” “一个字都没变。” 顿了顿,菲儿才说道:“你们忘了刚刚进去过这条路,对不对?” ————下一章回家更新—- 第351章 【烟京事变】狱(3) 数次尝试之后。 同样的结果,每一次,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在接近黑车的时候被拖拽回去,同时丧失这一段记忆。 这和钢笔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但陈极大概明白是为什么,是因为失控幽界的诡物能力! 三颗星时,幽界有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其实更像是第二星点亮后:在现实世界使用诡物的加强版。 比如苏秋月,她的混乱面具可以覆盖在尸体上,並改变认知,从而顶替陈极的妈妈。 而第二阶段,才是准確意义上的幽“界”,也就是陈极真正在意的,诡宿给予的小世界! 疯人院、以及张诚被拉进去的地方,就是第二阶段。 “这幽界的持有人,或许使用过它诡物的能力,让人无法靠近汽车。” 陈极说:“为了自保。” 结果,反而在失控之后,此能力抵消了副作用。 但,无论是杜沐雨还是张诚,都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陈极怀疑,其实有能力破开幽界的人应该是杜沐雨。 张诚是因为跟著杜沐雨,所以才非常倒霉地一同进了幽界。 陈极思索了一下,有这个限制的存在,进去的人越多,可能在幽界里的负面影响会越大...... 而且现在只有他一人开了幽界。 最终陈极借走了筹码,留其他人在外守著,自行步入断头路。 同时,他开启幽界的第一阶段。 一切都没变。 一切好像又都变了。 钢笔机械地在他脑海里说道: 【你未来十分钟的命运已被修正】 【你步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道路】 【这条路处於诡物【*****】第一阶段的范围內】 【並被颁布了【通行禁止】的规则】 【但因为【幽界·*】內部,执法官正在追捕001號犯人】 【规则出现了衝突】 【因此,你找到了一丝突破口】 这段话一浮现在心头,陈极立刻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醒,就好像他正走在一片雾气氤氳的分岔小路上,但茫茫灰雾深处,却有一丝烛火,引领著他前往一个新的方向。 而这条新开闢的路也能通向终点。 没有丝毫犹豫,他自然地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在细微地调整方位。 直到越过雨伞。 直到临近黑车。 陈极还在往前走,他想去看看,这个幽界的开启者到底是谁! 很快,他就和车头齐平,再往前走一步,他就能看见—— 陈极眼前一黑。 下一秒。 耀眼的闪电刺入他的眼皮,让陈极猛地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这所失控的幽界! 【第二阶段使用后,我会休眠一周】钢笔说。 陈极静静地听著,一边环顾四周。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堡垒的大厅,通体为哑光黑色的石砖,很难描述具体是哪种时代的风格。 但总体看上去很压抑。 不像堡垒大厅,而像监狱。 这里和现实一样,窗外暴雨如注。 “我的幽界开启会不会导致这个幽界崩塌?” 【哈哈,不】 钢笔诡异地笑了两声:【我和它们不一样】 【我在哪儿,哪就是我的幽界......】 陈极心中微动,已经有所猜测。 钢笔告知他,每个人的幽界维持时间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都有个“时限”;超过这个时限,便会迎来失控。 钢笔能力属於即时起效型,命运修正之后,“终点”已经抵达。 它嘟囔了一声,让陈极有问题再叫他,便自顾自地休息去了。 几秒后,又冷不丁最后留下一句话: 【我建议你先在原地待著】 之后,再也没出声。 陈极点了点头。 这座大厅附近有四扇门,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白蜡烛在墙上燃烧,蜡油流淌,烛焰不时崩出火星。 草草环顾一圈后,陈极確认四周暂无线索。 他坐在了原地,开始思索这个幽界已知的信息。 根据命运预测,此幽界里存在一个“执法官”和犯人。 执法官很明显是这个幽界的代行意志,是维持幽界的诡物? 犯人为001號,不知道是杜沐雨还是张诚,杜沐雨的可能性大些。 执法官正在追捕001號罪犯..... 灯光的突然昏暗,打破了陈极的思绪,与此同时,他耳朵忽然一动,猛地站了起来,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纯黑色的金属盔甲。 上面血跡斑斑,甚至还有被腐蚀的痕跡。 而陈极平视的位置,居然只到这副盔甲的大腿部! 这是......执法官! 他瞬间抬起头,眼睛骤然一凝,发现执法官的身体,其实是一具巨大的无头尸体! 下一秒,便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拖拉声。 陈极瞥了一眼执法官身上的盔甲,没有动,任凭对方把锁链套到自己脖子上,紧接著,他的眼睛就突然被一块黑布蒙住。 鐺—— 鐺—— 执法官拖著他往某个方向走去。 锁链非常紧,几乎让人喘不过气;陈极尽力直起身子,但还是很狼狈,时不时撞到执法官的盔甲之上。 没过多久,下了楼梯之后,他便开始缺氧,步伐散乱。 执法官也在此刻停住了脚步。 陈极听见一阵奇怪的噠噠声,很快他意识到,那是有人的牙齿在因为恐惧,止不住地打颤! 紧接著陈极就被一把拽了起来,扔到坚硬的石砖上。 锁链和黑布同时消失不见。 他猛咳了几下,回头看去,只见到铁门被轰然关上落锁;执法官踏著僵硬的步伐,转身离开。 这是所“狱”。 监狱。 “这回真进狱了......”陈极默默想到,但没有任何预兆,他的脸便像被火烧了一样,传来极度强烈的灼痛! “嘶——” 灼痛转瞬即逝。 但脸还是火辣辣的灼烧。 陈极拿出钢笔看了一下,借著昏暗的灯光,他看见自己脸上被烙了几个扭曲的字: 【擅闯罪】 【003】 还以为是盗窃罪...... 陈极双眼微闪,想到刚刚听见的牙齿打颤声,手再度伸进兜里。 他摸索了两秒,拽出一串钥匙。 在几分钟之前,钥匙所处的位置,是执法官的盔甲上。 也就在这时,牢房深处,一个瑟缩的人影,慢慢爬了出来。 “你是,你是不是也死了?” 这是.....张诚! 果然是他,他还活著,並且和自己一间牢房! 陈极顿时鬆了一口气。 张诚的眼镜腿都歪了,狼狈地掛在脸上,同时,他脸上也有一个和陈极一模一样的烙印: 【擅闯罪】 【002】 张诚是002號犯人。 第352章 【烟京事变】狱(4) “我没死,你也没死,张诚。” 陈极赶紧解释道:“我是杜听风的朋友,小陈。” 隨即他斟酌著用句,儘量用普通人能听懂的话,將幽界解释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张诚很快便接受了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陈极的存在,或许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死,张诚的恐惧减弱了不少,也不再瑟瑟发抖了。 陈极不禁鬆了一口气,说实话,张诚甚至比绝大部分刚入域的新人都要冷静。 这一点会让他在幽界里的难度大大降低。 “我刚进来的时候在一间书房。”张诚回忆道:“有书桌,桌子上摆了本书,还有扇拱窗。” “我探查窗外状况的时候,那个无头鬼....” “应该是执法官。”陈极补充道。 “对对,执法官,忽然就出现在我背后,拿个锁链把我套住抓走了。” “然后我就被关在了这里,脸上也被烫了一下,疼的要命。” 说著,张诚从兜里摸索出一个打火机,让陈极看向墙上: 上面刻著几行字。 【该牢房仅关押“擅闯”罪犯】 【距行刑时间还余】 “3”小时“29”分钟“08”秒 这是个倒计时! 时间仍在不断流逝。 “等倒计时完毕,我们就该被行刑了。” 张诚喃喃道,儘管他强做镇定,但眼里还是溢出一丝恐惧。 行刑.....顾名思义,他和陈极必然会受到极为残忍的惩罚。 他不觉得这断了头的“执法官”,只会简单地让他们交个罚款就了事。 陈极若有所思,他更关注的是墙上刻字里的另一个含义。 他,或是张诚,都在进入幽界没几分钟后,就被执法官逮捕,因为“擅闯幽界”。 “张诚,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杜沐雨了吗?” 张诚摇了摇头。 “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 除非杜沐雨是这个幽界的开启者,否则她应该和他们两人一样,进来后第一时间犯的都是擅闯罪,此时也应该被关押进这间牢房里。 既然没有,那么她就是001號犯人,已经逃跑。 陈极大概明白了,又算了下这里的布局,这个幽界很大。 包含监狱,至少有3层。 因为从书房下来的张诚声称他至少被拖拽到两个不同的台阶上。 然后大厅是第二层,下去后才是监狱。 “我偷了执法官的钥匙。”陈极说道,掏出那串黑铁钥匙。 闻言张诚重重地鬆了一口气,陈极的到来不仅让他不再孤立无援,甚至还把钥匙顺过来了! 否则他就得看著墙上的倒计时,钝刀子割肉一般,一点点被即將行刑的恐惧压垮。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悄咪咪地探到牢房门口,环顾四下无人,就要开锁。 但就在这时..... 寂静的监狱里,忽然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哥们儿,把我也放出去行吗?” 张诚几乎心臟猝停! 陈极也愣住了,不是他不知道有其他犯人,而是这人...... 是个男孩! 甚至还在变声期,最多不会超过16岁! “你是谁?” 陈极无声挥了挥手,示意张诚站在自己身后。 “小偷。” 男孩道。 紧接著,他又说:“我在你们隔壁的牢房。” “......”陈极和张诚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咔噠一声,他小心地將锁打开,闪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幽暗的长廊,像是中世纪的地堡一样,烛光昏暗。 只听见“鐺”的一声,陈极二人刚来到走廊上,就见到他们隔壁的牢房,一个男孩猛地把住了铁栏。 “这里!” 他的脸全毁容了! “臥槽,你到底犯了多少罪.....”张诚吃惊地看著对方的脸庞,上面明显被烙印了好几处,脸已经惨不忍睹。 最新的是三行巨大的血字,像是被人用刀子在皮肤上刻下的。 【盗窃罪】 【重大盗窃罪】 【000號犯人】 0號犯人! 陈极双目微凝。 这反而更为合理,那么被追捕的001號犯人就是杜沐雨。 “救一下。” 男孩一米七多,身形瘦削,一头黑髮,虚弱地说道。 张诚有些不忍,看向陈极,却发现陈极一脸凝重。 陈极问:“你怎么进来的?” “偷东西。” “......不是,我问你怎么进来的这个幽界。” “幽界是什么?” 男孩满脸迷茫。 这个回答让陈极意想不到。 因为0號犯人必然是第一个就进入幽界的人,陈极最初就怀疑,黑车里不止一个董事。 但这个男孩年纪太小了,怎么都不可能是董事。 “你偷的是什么东西?” 男孩垂头丧气地说:“邀请函。” 邀请函? “没邀请函,就是非法闯入,我在偷邀请函的路上被抓住了。” 也就是说,男孩什么还没偷到,就被执法官发现。 “你们有钥匙也没用。”男孩说:“有烙印在,迟早会被抓住的。” “把我放出去,我带你们去找邀请函。” “有了邀请函就能在这里隨意行动了?”张诚问道。 “差不多吧,只要你不犯法。” 男孩摇晃著铁栏杆,催促陈极把他放出去。 片刻之后。 男孩被放了出来。 陈极搜查了一圈他的监牢,男孩没有撒谎,这確实是盗窃牢房。 离行刑还有“6”个小时多。 “邀请函在哪?” 张诚问道,这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直接导致他们能不能合法在城堡里找寻“钥匙”。 “三楼书房。” 男孩说:“书桌上有一本书,里面夹了几张卡片,就是邀请函。” 闻言,张诚沉默了。 他问道:“三楼有几个书房?” “就一个。” “......” 张诚攥紧了手,无比后悔自己第一时间没去看书桌。 他曾经离自由是那么的近。 很快三人偷摸往上溜去,在此过程中,他们发现男孩的记忆出现了很大空缺。 男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进这间幽界的,他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三楼的书房里,正要取那张邀请函。 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执法官抓走了。 他的身份成谜。 第353章 【烟京事变】狱(5) 同时,男孩说,他被关进监狱时,所有牢房都空无一人。 杜沐雨从没有出现过。 也就是说她不是“逃跑”了,而是从没有被抓住过。 现在的问题是,执法官还在追捕她吗? 陈极思索著,他在队伍的中间,这个位置是个完美的监视点。 张诚在最安全的后方,男孩在最前方。 陈极认识的所有入域者都没有这个年纪的人,且此人无论是进入幽界的过程,还是失忆,都莫名其妙,不得不让人警惕。 很快三人回到二楼。 张诚心惊胆战。 他不了解那么多背景,也从没进过域,所知道的,只有一句简单的嘱咐: “执法官是鬼,会杀人,没法直接对抗。” 三人跟个小偷一样,鬼祟地在阴影中穿梭著,生怕什么时候,执法官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张诚用气声说道:“我从书房被拖下来后,中间被门槛绊了一下。” “应该得进到某个房间里,才能找到上三楼的楼梯。” 这间堡垒的构造很像中世纪城堡,他们刚刚从监狱上来的梯子是个螺旋楼梯,只联通二楼。 在堡垒边角处。 出去之后,穿过门厅,到达陈极刚进幽界时的大厅。 这里墙边有四扇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正要一一探查,忽然,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闪了一下。 一阵闪电在窗外劈过,將半间大厅都照的通亮! 也让他们清晰地看见,地板上出现了湿漉漉的印记。 一路蜿蜒,从深处的黑暗之中而来。 尽头,则是旁边一间半敞开的门。 雷声紧接而来...... 轰隆隆,压抑无比,连绵不绝。 好几秒后,才慢慢消失,只剩下雨水打在石质窗沿的滴答声。 也就在雷声消失的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另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也隨之出现。 砰!砰! 伴隨著哗啦啦的锁链声,且离他们很近..... 执法官! 陈极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著大厅深处的阴影,两手拉住张诚和男孩,快步往后退去! 夜行被动带来的敏捷加成,让他身形轻快无比,一闪身就缩进了门厅里! 张诚的心臟怦怦直跳,他缩在门厅的拱门旁边,再一次看见了那座巨大的无头尸体,穿著一身纯黑色的盔甲,如同死神一般! 而且...... “它的锁链上有血!” 但之前逮住张诚的时候还没有。 陈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禁心中一沉。 “完了,它发现我们了!”男孩在身后快速地嘟囔著: “陈极,你赶紧把钥匙吞到肚子里,要不被抓住赃物,你也得犯盗窃罪!” 陈极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慢慢变得怪异,几秒之后,他才转过身,冷不丁地问道: “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么?” 轰隆隆!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男孩稀烂的脸。 血肉模糊,多次的烙印导致皮肉焦糊,看不出人形,他微微张开嘴,很困惑地说: “你提过啊?” 沉闷的雷声中,陈极听见他很小声地说:“你一进来不就和张诚说了么?我在隔壁听见了。” 陈极愣了一下,也就在这时,最前方的张诚捅了捅他的胳膊: “快看!” 他转过身一看,发现执法官居然推开一扇房门进去了。 房门前正是那道湿漉漉的印记。 执法官还在追捕001號犯人,也就是杜沐雨! 陈极瞬间明白了。 “那间房间没法进了。”张诚小声说:“不会楼梯就在那里吧?” 陈极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只能去看看另外几间。 三人先进了最左边的屋子里。 里头是一条幽深的长廊。 一路安静无比,只有不时响起的闷雷轰隆作响。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张诚慢慢平静下来,思绪不禁飘远..... 张诚的前三十年时光,都过得非常正常,考上大学,读研究生,他很聪明也很幸运,通过了大厂的面试。 然而,高铁上的一次意外,却让张诚误入到他从未经歷过的恐怖世界里。 像个噩梦一般。 但他没有后悔过去帮杜听风。 他自己也有兄弟姐妹,能理解家人失踪后,杜听风是多么焦灼的心情。 眼下的重点只有一个,就是逃出去。 那么首先得研究这个幽界的运行机制。 张诚注意到,监狱里一共有六个牢房,这是否意味著,还有四个未查清的罪名? 现在已知的是盗窃罪,擅闯罪..... 隨著对城堡的探索越多,触犯其他罪名的可能性也会越大,杜沐雨身上一定背了个擅闯罪,不知道还有没有別的罪名? 还有就是,小陈说过,他们要找一个东西才能关闭幽界,具体模样未知。 执法官是具无头尸体。 会不会是执法官的头? 张诚心中微动,他正要將这想法告知其他人,忽然,周围就猛地变暗!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的全身。 范围之大,甚至覆盖了他前方的黑髮男孩。 哗啦—— 张诚全身僵硬,瞬间头皮发麻! 这声音他不久前才听过......正是执法官的锁链! 它不是在追捕杜沐雨么? 哗啦—— 三人几乎同时往前疯了般跑去! 那个黑髮男孩的速度极快无比,堪比运动员,一眨眼就跑到了通道尽头,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张诚浑身发抖,四肢已经不受控制,只知道麻木地奔跑。 而在他的身后,锁链拖地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直到,他的肩膀猛地一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重重打在张诚的身上! 他瞬间痛到双眼一黑,摔倒在地上。 执法官没有立刻抓住他。 它沉默著,似乎在思考什么.....是什么? 张诚突然福至心灵,他意识到,执法官应该有抓捕的优先级! 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男孩,他犯了“重大盗窃罪!” 一旦抓不住杜沐雨,则下一个目標,就是男孩! 然而男孩已经逃跑了。 张诚赶紧狼狈地爬起来,但就在这时,执法官也隨之而动。 哗啦—— 金属锁链从张诚身边越过。 执法官重重地朝前走去。 张诚不禁愣住了,忽然,他听见了一阵钥匙晃荡的声音。 紧接著,他的双目不禁一凝。 在通道的尽头,传来一声大喝,吸引了执法官的所有注意力! 是陈极! 他站在拐角的蜡烛下面,晃荡著手里的钥匙,极为显眼。 第354章 【烟京事变】狱(6) 执法官一步步走向陈极。 与此同时,张诚全身一阵发寒,他亲眼看见..... 陈极的脸上鲜血淋漓、皮肉绽开,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划过一般,最初的烙印上,被刻下新的一行字: 【盗窃罪】 张诚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但陈极只是挥了挥手,意思很明显: 你先走。 “......” 张诚咬了咬牙,转身向长廊外的大厅跑去! 很快,只剩下金属盔甲摩擦的哐当声,在走廊里迴响。 黑铁钥匙则被陈极一把收到兜里。 他此次进入幽界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关闭失控的幽界。 更是为了將杜沐雨和张诚安全带出去! 事出突然,而且黑髮男孩跑的比老鼠还快,他只能將偷窃的钥匙拿出来,吸引执法官的注意力。 没有犹豫,陈极转身看向拐角的另一边,刚好看见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门后。 摸了摸兜里的陶俑。 陈极发动夜行,速度顿时极快无比,他已经意识到,执法官並不能时时刻刻都瞬移到他背后。 否则对方早抓到001號犯人了。 长廊外,大雨滂沱,整条走廊昏暗无比,只有尽头的门闪著微光。 几次呼吸的功夫,陈极已经撞开了门。 顿时,一阵喧譁的嬉笑声,响彻在他耳边!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间餐厅,几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围坐在一张木桌旁,兴高采烈地聊著天。 被毁容的小偷,也在其中。 只不过,他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动作很紧张,甚至算得上僵硬。 “......他是这次幽界里的npc?因为失控,有了自主意识?” 陈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但还没等他细想,餐厅里就骤然安静下来。 静的连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那几个男孩,全都突然不再说话,视线齐刷刷地看向陈极。 “你是谁?” 有个人问道。 “你又是谁?” 陈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同时慢慢地朝著餐厅后方蹭去。 他能听见,执法官已经慢慢走向餐厅的门口! 小偷男孩在紧张地张望著,不知道是不是陈极的错觉,他越来越矮了,像是在往桌子下面蛄蛹。 围在餐桌旁的小伙说了个名字。 很陌生,没听说过。 “你们在这干什么?” 陈极又问道,这时他离餐厅后方的门已经很近了。 “等人。”有个胖子说道:“等我们队长。” 队长? 还没等陈极发问,他就听见,执法官的锁链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你该走了。” 胖子笑呵呵地说,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很像陈极以前学校里,那种人缘特別好的小胖。 他似乎.....不是鬼。 陈极沉默了两秒,但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是人。 更像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假象。 “你该走了。” 另一个男孩又重复了一遍,指了指餐厅后头的木门。 他在示意陈极去那里。 这时候陈极发现,小偷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看样子是溜到了餐桌下面。 这样真的有用吗? 望著將餐桌围起来的几个年轻男孩,陈极皱了皱眉,冥冥中他怀疑,自己没法像小偷这样躲避。 说实话,餐厅里的这一幕,没头没尾,像个梦一样...... 没再多说,他就朝著更深处的木门窜去。 陈极钻进房门的下一秒,胖子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消失。 不只是他。 餐桌旁的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他死板地往前走去,打开门,便一动也不再动。 漆黑的无头盔甲,从阴影中慢慢浮现,腐烂的脖子缓缓扭转,就如同上面不存在的头颅,在凝视著这群男孩一般...... ...... 陈极的身影隱没在黑暗之中。 跟著餐厅里男孩的指引,他进了木门,速度飞快,几下就跑到一间小屋子里。 这里瀰漫著一股腐臭味。 在小屋的深处,陈极找到一截向上的梯子! 只不过......这和从一楼监狱上来的螺旋楼梯不一样,这是个直梯,很简陋,都生锈了。 即使能通到3楼,也绝不是张诚被拖下来时走过的那座楼梯。 他小心地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不禁眉头微皱。 这里是...... “刑场。” 陈极默念著墙上刻著的两个大字。 地上湿漉漉的,像是被泼了黑血一般,腥气重的要命;这么一看,刚刚那爬上来的小屋是做什么用的,或许有了解释。 说是刑场,但这里什么刑具也没有。 只有正中央的桌子上,放著一块石板。 陈极踩著血走向石板,借著昏暗的烛光,他定睛看向石板: 『行刑记录』 【擅闯罪】 【犯人:001,000,002,003】 【罪名:违法在私人领地活动】 0號小偷也犯了这个罪..... 为什么在1號犯人之后? 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幽界的原住民? 陈极双眼微闪,想到另一个异常。 之前没有时间询问,但陈极非常確信,自己根本没告诉过小偷,他的全名是什么! 他对张诚的自称,其实是“小陈”! 然而小偷却熟稔地喊出了他的全名“陈极”。 这和小偷的失忆有关么?还是说,这是小偷的能力? 如果他不是普通人,为什么又会成为“犯人”,被执法官追捕? 陈极慢慢思索著,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下面似乎是刑罚示意图。 画中的人带著枷锁,脸上没有五官,只被烙印了“擅闯罪”三个字,歪倒在地上。 它的双脚被砍断,单独放在了一边。 下一副图,只剩下一个没有了脚的盔甲,守卫著城堡的大门。 旁边的注释文縐縐的,翻译后大概意思是:既然擅闯了“狱”,那么就不必出来了。 也就是说......陈极算了一下,大概3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被执法官砍断双脚,做成城堡的守卫傀儡。 紧接著陈极继续往旁边看去,他现在更看重的是“盗窃罪”。 盗窃这个罪名很奇怪,理论上来说,它比擅闯罪更为严重,但反而留给小偷存活的时间却更久,高达6个小时。 【罪名:盗窃罪】 【犯人:000,001,003】 “......雨姐偷的是什么?” 陈极有些困惑。 第355章 【烟京事变】狱(7) 是和小偷一样,在偷邀请函的途中被发现了么? 锁链声一直没再响起,执法官还没出现。 陈极想了想,还是视线下移。 【罪名:偷盗城堡(重要)財物】 然后也是一幅行刑图: 罪犯身披枷锁,脸上不再是烙印,而是被刀血淋淋地刻了三个字: 【盗窃罪】 “嘶.....”看到这,陈极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手指尖感觉到自己的脸皮上绽开一道道伤口,皮肉外翻,隱隱刺痛。 他知道自己和画上这人没什么区別了。 下一幅图。 一具无头盔甲(执法官)手持著天平,犯人在旁边哀嚎,而更为可怖的是,它的整个胸腹都被刨开了,但里面的肝肺全都消失不见! 不,不对..... 准確来说,是被执法官取走了,放在天平的一端测量。 而另一端,只放了一串轻飘飘的钥匙,却重重地下坠著。 【以器官抵罪】 注释很简单。 很明了。 就像陈极的经歷一般,钥匙就是赃物。 陈极嘴角抽了抽,画里天平上的器官至少有4、5千克重,但即便如此,在执法官的天平上,仍然比那串钥匙轻的多。 “把心臟也掏出来,估计都偿还不了。” 他默默想著。 这比擅闯罪的惩罚严厉的多。 除了这两罪之外,还有个新罪名,但含义很模糊。 【褻瀆城堡罪】 犯人只有一个,就是001。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罪名没有行刑示意图。 只有三行简介的注释: 【1.当即处死】 【2.处死手段由犯罪区域自行决定】 【3.各区域单独自治,最终解释权归执法官所有】 陈极望著第二条法则,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执法官不直接负责惩罚这条罪名。” 这句话很奇怪,“犯罪区域”应该指的是犯人“褻瀆”的区域,比如大厅、餐厅、牢房等不同地区。 就好像將这些房间擬人化了一般。 陈极转念一想,发现很好理解。 其实这次幽界的种种罪名,就是域里鬼的禁忌,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前两个罪名是惹怒鬼,最后一个则是即死禁忌。 就像在三不猴的域里,每个阶段要遵循每个阶段的规则,反之则死。 “褻瀆城堡,是个大罪啊......下面应该会有很多禁忌。” 陈极心中微沉,杜沐雨就是因为犯了这条罪,才会被一直追捕。 以上三条就是所有罪名,可能还有新的,但暂时还未出现。 陈极转头扫视了一圈,刑场的尽头被黑暗所笼罩,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通路,能前往书房。 抬脚就要朝著黑暗中走去..... 陈极双眼一凝。 他的双腿忽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那是.....一双瘦骨嶙峋的手! 从地底的石砖中伸出,无根无源,惨白如骨,力道之重几乎要將陈极的双腿勒断! 也就在此刻。 石板上的字陡然变化。 【褻瀆城堡罪】 【犯人:001】 这行字被抹去。 变为了: 【犯人:001,003】 ...... 003號犯人,小陈.....他全名叫什么来著? 张诚慢慢推开房门,邀请函上应该得有名字,才能起效吧? 是自己写的,还是本来就有? 看著眼前熟悉的场景,张诚轻轻鬆了口气。 果然是书房。 他运气很好。 逃离长廊之后,他在第二间屋子里找到了螺旋楼梯,踩上去的脚感很熟悉。 从楼梯上去之后,他凭著直觉,和之前身体记忆,打开了第一扇房门,结果还真是书房。 和他刚进幽界时没有变化,依旧是一张书桌,上面放著一本摊开的书。 那么邀请函就夹在书页里面。 再次想起执法官被钥匙吸引走的画面,张诚心中一阵压抑,就像石头坠进胃里一样。 没有犹豫,他几步走上前,拿起书翻了两页,就在里面找到了几张邀请函。 果然没有署名。 但留了签名的位置。 张诚心中微动,说不定,他可以先帮小陈签名,来消除“擅闯罪”! 只是,对方全名是什么来著? 小偷好像喊过,但当时雷声太大,他没听清..... 话说,那个小偷人呢?他跑的最快,还没来到书房么? 思索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从书桌下传来,嚇了张诚一跳! 男孩顶著一头乱糟糟的黑髮,露出两只黯淡的眼睛。 “你得签名。” “......” 张诚无语,他觉得这男孩还真像个小偷,做什么事都鬼鬼祟祟的。 “我知道。”他缓了口气才说道:“你有笔么?” 男孩点了点头,扔出来只铅笔,橡皮那块被啃的坑坑洼洼的。 张诚先將自己的名字签到一张邀请函上,也就在签名写完的同一刻,他忽然感觉身上一松! 脸也没那么灼痛了。 但烙印还在,这似乎是不可逆的。 “恭喜你,你清白了。” 男孩笑嘻嘻地说道。 张诚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停留,立刻找来第二张空白邀请函。 他看向男孩:“你知道小陈的全名吧?” 男孩应了一声:“陈极。” “无极的极。” “极限的极?” “嗯。” 张诚一笔一画,极为认真地將名字誊抄到邀请函上。 希望陈极那边的罪名已经消了......唉,但还有个盗窃罪。 他瞥了一眼男孩,心绪很复杂,男孩脸上看上去还是很恐怖,几乎看不出五官,全都是刀伤、烙印。 对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腿在空中无聊地晃荡。 “现在去做什么?” 他问。 男孩最多十五岁,比张诚小了一轮还多。 张诚嘆了口气,现在他年纪最大,看来得照顾著这孩子了。 “先去找陈极。” 张诚想了想,“还有,我在想,既然“擅闯罪”有解决方法,盗窃罪会不会也有?” “赎罪箱之类的。” “有的。” 出乎意料,男孩跳下桌子,点了点头。 “你怎么確定?”张诚有些惊讶。 男孩扬了扬手中的邀请函,安静地说:“我的记忆找回来了一部分。” 说罢,他瞥了一眼张诚:“別多问。” “跟著我走。” “行吧......” 张诚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那男孩邀请函上的名字: “徐川。” 第356章 【烟京事变】狱(8) “话说你怎么知道陈极名字的?” 张诚悄悄推开房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和我说过。” “是吗?” 张诚对於徐川的话有些怀疑,从见到这个男孩之后,他记得自己和陈极一直都在一起,好像没有谈论过姓名啊? “当然。”徐川很无辜地说:“我又不会读心,肯定是他告诉我的啊。” 张诚想了想,应该是之前雷声太大,他没听见。 不再多说,两人悄悄出了书房,张诚还是和之前一样,贴著墙边走。 儘管他已经无罪,其实大可以在城堡里来去自如,但张诚一想到执法官巨大的无头尸体,隱隱的恐惧还是瀰漫在他心头。 徐川倒是毫不避讳。 就好像他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一样,大摇大摆的。 “所以洗清盗窃罪的地方在哪?” 张诚小声问道。 “二楼,那不是有两间屋子没进去过么,在其中一间里头。”徐川说。 轰隆—— 也就在这时,沉闷的巨雷,就像在门厅时一样再度响起。 此时外面大雨瓢泼,电闪雷鸣,刺眼的闪电在窗外划过,將三楼一瞬间照的苍白无比。 张诚的脸也同样一白,借著外界的光,他这才看见,就在书房的斜对面,是一扇黝黑如墨的石门! 石门上血跡斑斑,看上去极为阴森。 隔著一段距离,只是看著这扇门,他的头皮就一阵发麻,总感觉里头有怨魂在游荡! 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即使是在牢房里,他也未曾体会过。 “这屋子是干嘛的?” 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但徐川的话,反而让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行刑场。” “倒计时结束之后,罪犯就会被拖到这里处死。” “你要进去看看么?” 张诚立刻转移了视线。 下意识间,他便离这间屋子更远了些,直接朝著螺旋楼梯走去..... 他又不傻,谁会主动去刑场啊? ...... 行刑场中。 陈极的双眼闪过猩红光芒。 【死!】 与此同时,钢笔似乎被吵醒了: 【?】 【你怎么又要死了】 陈极沉默,看向自己脚下。 他的双眼骤然一凝。 那只白森森的骨手,像是一棵正在生长的树一样,逐渐从地底钻出,此时已经伸到了手肘处! 刺骨的寒意从陈极脚踝,蔓延至他的天灵盖。 这就是“刑场”的惩罚。 即死惩罚。 很明显,不到十秒,刑场里的这只鬼就会破土而出。 但为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褻瀆城堡了? 还带这么冤枉人的么? 陈极忍受著钢笔的吐槽,大脑飞速运转,將自己进入刑场的一幕幕重现...... 是石板? 不,不对,以防万一,他和石板完全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看了也会死吗? 那这根本防不胜防啊! 第2次死字已经出现。 还剩下8秒。 不对,这不是完全不可逆的,001號犯人一直背著这个罪,但並没有死啊? 否则名字应该消掉才对! 而且陈极在二楼的时候,亲眼见到1號犯人留下的湿噠噠印记,一直延伸到屋子里头...... 印记..... 陈极瞳孔骤然收缩! 他立刻低头看去,只见到石板周边,同样是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那是他从梯子爬上来后的印记! 而在前方的阴影之中,地砖很湿。 像是被泼了鲜血一般。 陈极为了去查看石板,从这处水坑中走了过去!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无论踩到的那摊液体是什么,他都在地板上留下了污渍,就和1號犯人一样,所以才会犯下: 【褻瀆城堡罪】 钢笔的声音停了一下。 紧接著它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严肃: 【还有5秒你就没命了】 陈极无暇回应,他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衣,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没法离开原地,因为双脚还在被地底钻出的鬼手,死死按住。 借著夜行的被动,陈极身体极度灵活,轻盈;他抓著外套,飞快地將自己一路走来的印记全都擦乾! 鬼已经钻出了半个身体。 姿態崎嶇无比。 瘦骨嶙峋的惨白身体蜷缩著,头低垂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夹在自己的双膝里。 两只细长的手臂高高抬起,扭曲地和陈极纠缠在一起。 力道越来越大..... 陈极毫不怀疑,如果这双手伸到自己脖子上时,他会被当场绞杀! 砾石崩碎! 地板已经被擦拭到看不出一丝水痕。 然而.....鬼並没有停止动作,甚至,它那颗畸形的头骨,也开始缓缓从双膝中抬起! 陈极心中一沉。 他知道是为什么,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褻瀆城堡罪】,虽然有十秒的延迟,但还是必死! 因为最后一处污秽是他的鞋底! 他的鞋底现在还带著水印,还踩在地砖上。 但陈极没办法清理,只因这只鬼不偏不倚,刚好制住的就是他的脚。 像是在固定证据一样。 陈极根本没法抬起脚,或者把鞋子踹掉,这只鬼的双手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压的他骨头都要碎了。 他试了试去摸自己的脚底,但心头忽然一跳,死字晃动了两下。 陈极立马抽回手。 与此同时,鬼猛地转过头,就要贪婪地朝著陈极的双手咬去! 不留一丝漏洞,只能用诡物了。 陈极面色很难看。 但,就在他已经准备再开幽界的时候,背上忽然一阵瘙痒。 紧接著,一只毛绒绒的小猴子就从陈极身上跳了下来。 小猴? 陈极一怔。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小猴嘴巴上的缝线明明还在,但却呜咽了两声。 和之前三不猴发出的诡异音节並不太像。 甚至更像是人类的吞咽声。 但却让鬼已经抬起的头颅,僵硬了两秒;原本猩红怨毒的双眼,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 趁著这短暂的空隙,小猴的尾巴一下变得薄如纸翼,但肚子却微微鼓胀,就像尾巴里的转移到了其他区域一般。 它操纵著自己的尾巴,像张皮一样滑进了陈极的鞋底,开始左右横扫。 小猴在帮自己清理污渍! 陈极不可思议地看著这一幕,为什么? 最后一个死字转瞬而逝。 咔嚓声传来,鬼再度恢復了行动。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一样,它抬起头,充满恶意地盯著陈极。 但就在这时...... 石板上传来窸窣的动静。 陈极心中微动,他看见眼前的鬼再度定住,紧接著,它便嘶哑地尖叫一声,將头埋回了双膝里。 石板上的字第三次变化。 又成了: 【褻瀆城堡罪】 【犯人:001】 陈极的名字被划掉了。 第357章 【烟京事变】狱(9) 片刻之后。 望著恢復原状的地砖,陈极心绪复杂。 他转过头,看著钢笔和小猴,两只诡物正躲到一旁,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隱隱间陈极感觉,小猴像是在和钢笔交易。 “所以“救我”是为了和钢笔谈判么......”陈极嘴角抽了抽。 钢笔不甚满意。 钢笔摇著笔帽,像是在拒绝。 小猴怨毒地盯著钢笔,指了指自己脏兮兮的尾巴,里头虽然再度充上,但毛髮都被打湿成一缕缕的了。 钢笔斟酌。 小猴步步逼近。 钢笔犹豫。 小猴抓了抓自己嘴角。 钢笔点头。 交易结束。 钢笔像一阵风一样飘了回来,钻进陈极的裤兜。 【你早开幽界第一阶段不就好了!】 它的语气很烦躁: 【非得等到它出场】 “.......”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说道:“我开幽界第一阶段太频繁的话,对你的第二阶段有影响吧。” 这一点,钢笔没有很明確地说。 然而陈极却已经察觉到,之前使用幽界第一阶段之后,钢笔就去休息了。 不是被迫休眠。 而是主动休息。 再联繫上它之前说过,第二阶段有时限,否则很容易失控。 钢笔不吱声了。 陈极摸了摸他,將小猴接到背上,他很明显能看出,小猴心情不错。 “你们做什么交易了?” 陈极又默念道。 【你等等就知道了】 钢笔嘆息一声,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 【笨蛇和泥人都行】 【为什么偏偏是猴子】 “笨蛇,泥人.....” 巴蛇,陶俑?陈极双目微闪: “小猴想进我的幽界?” 【那是我的】 【我的】 【钢笔的】 【懂吗】 “嗯嗯。” 陈极有些敷衍地回应著。 他听著钢笔嘟囔了几声,便不再说话。 钢笔允许其他诡物加入他的幽界,但猴子却不行......为什么? 担心主导权会被抢? 陈极感觉怪怪的,应该不会吧,自己的幽界可是軫水蚓亲手认证,由钢笔开启的啊? 这个想法快速闪过,陈极没太在意,反正无论是谁,都是他的诡物。 都是一家人。 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地上的那摊莫名液体! 这一回,他很小心地踮起脚,缓缓靠近。 浓郁的腥气扑鼻而来。 確实很像血的味道...... 陈极拿起钢笔,在地上沾了沾,发现这就算是血,也不太正常。 像是被稀释了很多倍的墨水。 透明中夹带著丝丝缕缕的黑色黏液,很稠,这是鬼的血么? 记下了这摊奇怪黏液的模样和味道,陈极转身看向石板。 他突然一怔。 擅闯罪的条例之下,他的號码已经被刪除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0號小偷,2號张诚。 邀请函......需要签名,是张诚帮他代签了? 但,张诚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难道是小偷?但他为什么会帮自己? 陈极眉头微皱,无论是不是张诚,小偷都一定在书房。 但他並不是从直梯上去的,所以大概率是从螺旋楼梯进的三楼...... 不知道是怎么躲过执法官搜查的。 此人到底是谁? 陈极心中微微抽动,他总感觉,这个小孩,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 望著那道蜿蜒而来的黏液,张诚有些犹豫。 这道液体一路延伸到他们面前的房门里。 门紧紧闭著。 “1/2的概率。” 徐川说道,指了指旁边的另一扇门,“你选哪个?” 一共4间屋子,一间连通餐厅,一间进去后有螺旋楼梯。 赎罪箱在剩下两间屋子里,具体是哪个,徐川说他不清楚。 张诚决定去有黏液的屋子里看看。 虽然执法官再次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也意味著,或许杜沐雨也在里面。 张诚在门上留了个小小的印记,用来提醒陈极,他们进去了。 三楼没有见到陈极的身影。 张诚心中一直隱隱不安,但他总觉得,陈极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应该不至於会被执法官发现。 推开房门,两人步入一条长廊里。 “又是走廊?” 张诚嘟囔道,环顾四周,忽然一怔。 等等...... 这个走廊好像不太一样? 四面不再是石砖,而是脏兮兮的白墙,上面还有一些小孩踢的鞋印。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不稳定的电流声。 吱——吱啦 电流!张诚抬头一看,吃惊地说道:“这里有电灯!” 一盏老旧的白炽灯,在天板上静静地悬掛著,灯光昏暗。 像是给这条走廊,附上了一层富有年代感的滤镜一样。 地上黏稠的水跡,自进了走廊后,便消失不见......杜沐雨是不是走了? 他带著徐川,慢慢前行,越往深处走,就感觉越奇怪。 这不像是城堡。 反而让他幻视了以前家里住的老小区。 一路,他们走过了几道铁门,上面居然还贴著春联,但无一例外都打不开。 张诚试著往里面窥探,发现里头有基本家具,但都像2d图片一样,极为虚假、扁平。 走廊尽头处是一扇被打开的铁门。 张诚止住了脚步,他有些犹豫,感觉这里根本不可能会有赎罪箱! “徐川——” 张诚正要和徐川商量,继不继续往前走,忽然,他面色剧变! 徐川不见了! 徐川什么时候不见的?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尽头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著,一个女声便响了起来: “观眾朋友大家好!”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和上周一样,出城的机票依旧一票难求......” 后面的声音被电流声扰乱。 张诚僵直在原地。 他的身上忽然扬起一阵寒意。 幽深的阴暗长廊里,只有尽头的屋子亮著灯,电视的声音像是念咒一样在走廊里迴荡,重复。 “观眾朋友大家好!”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和上周一样,出城的机票依旧一票难求......” 一滴冰凉的水珠,像是雨水,忽然打到张诚身上。 他惶然地抬起头,但天板上什么也没有。 阴影中,他眯著眼使劲看,只看见一串湿漉漉的水印。 不知何时留下的..... 水印蔓延到尽头的房间。 张诚深呼一口气,极为缓慢地走向尽头的小屋。 第358章 【烟京事变】狱(10) 这条昏暗长廊中,只有尽头这一家的铁门旁边,被屋里暖黄色的灯光照亮。 门只开了一半。 隱约看见几双鞋凌乱地摆在门前的地垫上,女士皮鞋;几双男款足球鞋,萤光色的,像是以前初中生喜欢穿的那种。 门上的春联没多少粘性,一角已经掉了,“福”字下头的植绒兔子装饰,缺了半边耳朵。 张诚悄悄地走进屋里,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经过玄关,墙边摆了个男人的画像,张诚瞥了一眼,只感觉一阵发寒。 那上面的男人脸跟死人一样惨白,恶狠狠地看著他。 转过身后他发现这是个普通民宅,三室一厅,电视正播放著新闻,沙发上没坐人。 餐厅里倒是有人,一个黑髮男孩,背对著他在吃饭,旁边还有两个空椅子..... 是徐川? 张诚一愣,他正要张口喊对方,却忽然闭上了嘴。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真的是徐川么? 这间屋子处处透露著诡异,但坐在餐桌旁的男孩却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吃著饭。 张诚慢慢往后退去,躲到墙边,这时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有人走了出来,在拖拽椅子。 一个女声说: “小川,妈等会要去趟局里。” “晚会儿你弟弟训练完回家后,你帮他热热锅里的饭。” 小川...... 张诚心中顿时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果然是徐川! 但徐川和他,和陈极都不一样,他是这个什么“幽界”里的原住民! 徐川的声音传来,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妈......” “又出事了?” 徐川的妈妈没说话,等了几秒,才轻轻道:“是。” “妈,你能不能別去了?” “我听说,那都不是杀人犯,是鬼!” 鬼? 张诚面色微变。 这到底是何年何月,发生在什么地方的事啊? 他进入幽界后,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自己死了、或者穿越了,因为这座城堡实在太像电影里的布局。 但打开二楼这扇门后,进来的这间民宅,却给他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徐川和他妈,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存在过一般。 也曾在某年某月,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只听见一阵窸窣声。 像是谁摸了摸谁的头。 然后徐川妈妈安慰地说:“没事的。” “还有你蒋叔叔呢,他很厉害的!” “蒋叔叔..... 对,对,他不是那个特什么所的么。”徐川似乎鬆了一口气,语气突然有了些变化: “妈,你和蒋叔叔周日还能来看我们比赛么?” “当然。”徐川妈妈温和地笑了两声。 “好耶!” 紧接著母子就继续吃著饭,不再说话了。 电视还在播放新闻。 “关於日前本市的连环杀人案事件,市公安机关高度重视,已经成立调查组.......” “据知情人称,此案已有十八名受害者,另有一名辅警在调查过程中不幸身亡,死因未知。” 死这么多人,怎么从没听说过? 张诚皱了皱眉,没记错的话,马上就该重播一遍这条新闻了—— 忽然。 主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同电视被关闭了一般,隨著电视声音的骤然停止,整间屋子里,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啪嗒! 又是一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张诚的脸上。 黏稠,阴冷,让张诚打了个激灵,脖子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有些骇然地抬起头,看不太清,天板上.....是不是又出现水痕了? 杜沐雨到底在干什么? 也就在这长久的寂静之中,张诚听见,又是一阵椅子拖拽的声音。 三张椅子,坐满了?新来的人是谁? 张诚慢慢靠近拐角,马上就能看见那人的身影时,忽然,电视机里又响起了声音。 声音巨大! 就像雷炸响在耳边一般。 张诚瞬间寒毛竖立! 他听见,女主持人的声音完全变了,变得极为怨毒,充满恨意,悽厉地尖叫著: “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 “嫌疑人位置已確认!” 电视上的画面,慢慢映入张诚眼里。 他看见女主持人的脸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样,紧接著,画面就变了。 变成一个监控视频。 尖叫的画外音中,张诚的呼吸几乎停滯,他在电视上看见了自己。 此刻的自己。 正趴在墙边。 视频里正是这间屋子。 不,不对.....自己怎么可能是嫌疑犯! 不是自己。 那就是这间屋子。 那只杀了十多人的鬼,就在这间屋子里,也就是说...... 张诚木然地看向右边。 那里是餐厅的方向。 首先,他看见了徐川,低著头,在沉默地吃饭,背对著自己。 之后,他见到了徐川的妈妈,穿著辅警制服,同样背对著自己。 最后..... 最后。 这对母子的对面。 一个浑身光裸的男人,坐在餐桌的对面。 他很胖,浑身臃肿,像是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一样。 张诚看著他。 他看著张诚。 张诚看著他身上一道道的烙印、刀口;横跨他整张青白的皮肤,像是泡了水的猪肉被盖满印章。 张诚木然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相框。 里面的照片已经消失,现在是个空相框。 其实根本就没有照片吧? 一开始就没有。 而那张他刚进屋看见的人脸...... 张诚缓缓地往后退去。 他听见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上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啪嗒。 一滴水珠滴落到张诚的脸上。 他浑身战慄,无法控制地抬起头,看著那副肥腻的身躯,不知何时变成一副薄如蝉翼的皮,在天板上蠕动。 【擅闯罪】 【盗窃罪】 【盗窃罪】 【褻瀆城堡罪】【褻瀆城堡罪】【褻瀆城堡罪】...... 在这么多的烙印之下,还有许多数不清的、早已模糊的痕跡,看不出罪名。 只有一串数字非常明显: 【001】 也就在此刻,张诚终於知道那些水印是谁留下来的了。 是001號罪犯。 不是杜沐雨。 不是人。 第359章 【烟京事变】狱(11) 这是假的? 这是幻觉?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是001?那杜沐雨又是谁? 张诚的大脑如同浆糊一般混乱,也就眨了一次眼的功夫,他忽然发现,那张天板上的人皮不见了! 他的后背莫名一冷,但紧接著,这条走廊的门就被猛地撞开! 哗啦—— 哗啦—— 执法官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长廊门口。 行走之间,白炽灯被一下撞到地上。 执法官果然来了......电视的报导,根本就是为了提醒执法官,001號出现在了这里! 张诚腿都软了! 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面对的执法官,威压比之前强得多,隨著逐渐靠近,空气仿佛被压缩,张诚几乎喘不上来气! 四周如在停尸间一般冰冷。 一步。 两步。 渐渐地,执法官朝著张诚走来..... “冷静!” “我还没犯法,我现在是清白的!” 张诚不断说服著自己。 执法官越过了他。 直直地朝著屋子里走去,但即便如此,张诚还是止不住地战慄,被那股极为强烈的恶意镇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直到执法官进了屋子,他的四肢才勉强恢復。 无暇顾及徐川怎样,张诚狼狈地转过身,拔腿就跑,直往长廊外衝去! 一秒都没停,他直接撞开门,才停下脚步。 张诚瘫软在墙边,气喘吁吁,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的左边就是执法官进入的长廊。 视线缓缓右移,那么赎罪箱,就在二楼剩下的另一间屋子里了..... 他又看向大厅深处。 那里如同被墨水完全浸透一样,无论如何,都传不出一丝光亮...... 只是看了一下,张诚心中就怦怦直跳,放弃了去里面探索的想法。 他稍稍缓了一下,不敢在这多做停留,抓紧右边门把手正要打开时,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徐川?” 张诚完全懵了。 “进来。”徐川说,將他拉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张诚迷茫地问道:“你不是在陪你妈吃饭么?” 徐川困惑地眨了眨眼:“啊?” “我一回头,就找不到你了。”张诚混乱地复述著:“在里面的屋子,我看见你在吃饭.....我想怎么可能呢?” “你在说什么啊。”徐川摇头。 “咱俩是分开找的,你负责那间房,我负责这间。” “你忘了?” 张诚一下被噎住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带著徐川进了那扇门,在走廊的一半,对方就消失不见了啊? “我是犯人啊。”徐川表情怪异:“罪还没消,我去吃饭,怎么可能?” 一边说著,他带著张诚一边往屋子深处走去。 “你確定那是我?” 徐川又问道:“吃饭那人脸上有没有烙印?” “和我衣服一样吗?” 张诚迟疑了一下,打量著他身上的囚服。 好像,真不一样。 他只看见一个黑头髮的背影,声音是徐川的声音。 徐川耸了耸肩,没再多说。 这时他们走过一个拐角,掀开布帘,看见角落里静静坐落著一个柜子,上面有一条像募捐口的开缝。 这很明显就是赎罪箱了。 “把偷的东西还回去就行了。”徐川说。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被布包著的长条物体。 张诚眼尖地看到,那里头似乎是那支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铅笔,紧接著,徐川就將铅笔扔到了赎罪箱里。 他脸上的【盗窃罪】伤口似乎慢慢淡化了些。 “就这?” 就偷了一只铅笔,就犯了【重大盗窃罪】? 张诚表情微变,奇怪地看了徐川一眼。 徐川正在探究地看著他。 “怎么了?”张诚问。 “你是不是很冷?” 张诚没有回答。 两人不再说话,这时候,张诚牙齿打颤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噠噠噠..... 他的嘴唇苍白,在不断哆嗦。 他確实很冷。 冷的要命。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呢?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徐川面色剧变! 手臂也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刀痕,鲜血淋漓! 新的罪名出现了。 【窝藏包庇罪】 张诚的心里陡然一沉,顾名思义,是因为他包庇了罪犯! 这条罪明显极重,刀痕刻的非常深,但他到底包庇了谁?难道说..... 张诚缓缓抬起头,看向徐川。 对方面色很难看。 这时他才发现,徐川脸上变淡的,只是【盗窃罪】;但那条【重大盗窃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还?” 张诚恍惚地问道。 徐川沉默了两秒,点点头。 “对不起,你先走吧。” 他站起身,拉著张诚推向门边: “执法官要来了。” ...... 二楼大厅。 陈极从螺旋楼梯上走下,三楼没找到另外两人。 哗啦—— 他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执法官的锁链声,就在不远处! 他立刻收回脚步,一闪身躲进了楼梯下面。 没过两秒,门就被轻声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是张诚! 但和陈极预料的不同,只有他一个人。 “张诚!” 陈极立刻小声喊道,见到张诚的身影顿时愣住了,仓皇地环顾著四周。 紧接著,他確认了陈极的位置,一下窜了进来。 陈极皱了皱眉。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张诚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一样,给陈极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那上面,【窝藏包庇罪】五个字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经清了所有罪名,但徐川没有!” “可能,可能是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才会犯了这个罪!” 徐川? 陈极愣住了:“你说谁?” “那个小偷!” “他叫徐川!” 这句话几乎像是惊雷一样炸响在陈极耳边。 “是哪个川你知道吗?”他立刻追问道,一个极为不详的预感,在慢慢变为现实! 张诚在他手心上画了三道。 四川的川。 陈极心神俱裂,居然是他! 徐川,许川,许三道..... 0號犯人是许三道! 但明明年龄不符啊? 还是说,徐川才是许三道的真实名字,许三道只是个化名? 张诚鬆了一口气,继续讲民宅里的经歷: “新闻上说,有连环杀人案,凶手是鬼......” “徐川妈妈是个警察.....徐川还有个弟弟。” “我在那里看见了1號犯人,不是杜沐雨,是个鬼,很胖......” “那个房子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很真实.....就像在现实存在过一样。” 张诚一口气说完,才发现陈极一声不吭,脸笼罩在楼梯的阴影里。 “陈极?” 他打著寒颤问道:“你在听吗?” 几秒后,陈极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梦游一样,呢喃道:“你说的没错。” “確实在现实里存在过。” “他的妈妈叫罗林,被那只鬼杀了。” “他的弟弟叫罗翰,也被那只鬼杀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活了下来,十三年后,在那只鬼的手下工作,改名叫.....” “许三道。” “这是他的幽界。” 第360章 【烟京事变】狱(12) 陈极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他的幽界”时,已经低到听不清楚。 许三道是徐川。 是罗林的儿子。 是当年第二个探访周老师的口罩男,也是刀无雁在墓园见到的男孩。 他有过猜测.....他当然会有过猜测,因为一直有人在罗林案的背后,小心地指引著他,就像踩在一根钢丝上,不是么? 只是为什么,许三道和徐川,长得完全不一样? 他又是怎么能在曾贵川手里活下来,甚至还偽装身份,潜伏了这么多年? 这些答案要想解答,只能亲自去询问许三道。 陈极现在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最初在五中的时候,许三道带著他去找罗翰的教室时,脸上那种恍惚的表情。 周老师曾经说过,“(罗翰)不像他的朋友那么皮.....” 这个“朋友”说的,就是许三道吧? 陈极淡淡地笑了笑,这很不合时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想到许三道被周老师训,最后从狗洞里钻进学校的那一幕。 许三道当然会知道哪里藏了狗洞,又当然,能一下就找到老教学楼……因为五中是他的母校。 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回母校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这些年到底回过滇南几次? 在春城和他们分別的时候,是去给自己的妈妈扫墓了,对吧? 所以,一切不合理的地方,还有更多、更多的蛛丝马跡,就这么串联起来了..... 许三道根本就没有家人。 他过年回自己出租屋的时候,就是在研究幽界,准备对抗曾贵川。 所以,他才会失踪。 所以,外面停的才会是辆豪车,一辆许三道根本买不起的豪车。 因为那豪车的主人,是曾贵川! 他才是第一个被拉进【幽界·狱】的人,也就是001號犯人! 为了这一天,他首先对付唐琴,砍掉曾贵川的左膀右臂;又在开启幽界后蛰伏,等待一个机会。 他等到了。 早在好几天之前,绝大部分董事,就已经离开了烟京。 公司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 陈极微微闭上眼睛,他已经明白,许三道不会瞒他,但也不想让他参与对抗曾贵川的事。 保险箱里面就是这一切真相,等到所有事情都完结,密码才会被寄给自己。 如果许三道死了,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陈极知道真相,能还罗林、罗翰一个公道。 他深呼一口气,才看向张诚,对方惴惴不安地看著他,脸上大汗淋漓。 “张诚,徐川投进赎罪箱里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一支铅笔.....被咬的很烂。” 铅笔? 陈极皱了皱眉,这不是许三道的诡物吧? 他在沱沱山见过,恍惚记得许三道的诡物是一个黑色的东西,上面有数字,这是废料根据他本人生成的。 也正因如此,钢笔才会觉得熟悉,因为a诡狱的原材料,是造物鬼锻造钢笔剩下的废料。 同时,许三道提过,他的诡物和规则有关! 规则,换句话说,就是城堡里的各种法律,许三道之所以会拥有【狱】作为幽界,是因为他要审判曾贵川。 “你是不是认识徐,不对,那个许三道?” 张诚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 “嗯。”陈极沉默了一秒:“他是我的朋友。” “不过,这里已经失控,他大概率自己也失去理智了。” 许三道失控,是因为曾贵川,对方虽然不是入域者,但已经算得上是鬼了..... 很可能两者周旋的时间太长,许三道又一心想要曾贵川死,所以才会不顾自身状况,强行超过幽界的“时限”。 並因此分裂出了三个自己: 一:许三道记忆里的剪影,只出现在民宅,目的未知。 二:小偷徐川,许三道少年时期,他是0號犯人,但擅闯罪这一罪名却出现在1號曾贵川之后,这证明他是在曾进了【狱】之后才出现的。 三:执法官,极有可能是【幽界·狱】原本的意志代行人,就像疯人院的院长。 同时,想到许三道岀租屋里的照片,陈极怀疑那就是许三道现在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头? 如果不是张诚看见曾贵川,这一切可能还—— 陈极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抬起头,额头上顿时沁出冷汗,刚刚因为许三道的事太过震惊,居然导致他忽视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线索! 面前的张诚还在打著哆嗦。 手臂上【窝藏包庇罪】格外显眼。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陈极听过刀无雁的故事,对於当年曾贵川躲在蒋磊背后这件事,记忆极为深刻! 徐川也许真没赎清罪,但他们最开始也和徐川待了不少时间,根本就没生出这个罪名。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陈极手握巴蛇,对著张诚使了个眼色,缓缓从后头揭开他的上衣。 没有人皮。 但..... “那只鬼曾经趴在过你的背上。” 陈极轻声说道,张诚的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色洞眼,就像草莓籽一样,洞里还残留著黏稠的液体,整个后背的皮肤如同被腐蚀了一般。 换作任何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说著,他用手机快速拍了照递给张诚,张诚只是看了一眼,头皮便一阵发麻! 难怪他一直感觉背后发凉,隱隱刺痛! 一想到自己曾经驮了只鬼走了那么久,他就感到强烈的后怕。 “出去之后,所有伤势都会消失。”陈极安慰道。 其实准確来说,【窝藏包庇罪】反而救了张诚一命,因为执法官的搜捕,张诚身上也不再安全,曾贵川才会离开。 两人缩在一起,听著外面的执法官脚步声渐渐远去,开始討论起下一步计划。 “执法官的首要目標依旧是001,也就是那只鬼,他叫曾贵川。” 陈极说道:“现在出现4条罪名,除了前两条,后两条或多或少都和曾贵川有关,但依旧会牵连到我们。” 隨即他將褻瀆城堡罪的事告知张诚,让对方小心,这条大罪下面估计有不少条例。 肯定不止踩到黏液这一条。 “罪名可能会越缩越紧。”张诚也猜测道:“执法官为了定位曾贵川,很有可能会根据对方的特性制定罪名,咱们很容易会被误伤。” “而且......”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这不是城堡制定的第一“轮”罪了。” “我在曾贵川的皮肤上看见很多已经淡化的烙印,遍布全身。” 第361章 【烟京事变】狱(13) 也就是说曾贵川已经逃脱了不止一轮【狱】的制裁。 陈极若有所思。 曾贵川的目標肯定是离开幽界。 作为阳董事,即便曾贵川本人没有幽界,他也肯定了解过幽界的底层机制。 要想幽界关闭,必须找到其中的诡物,也就是“钥匙”。 比如疯人院的钥匙就是“混乱面具”。 狱的钥匙则是许三道的诡物。 之后,还得让“钥匙”打开锁眼,而锁眼的所在地,却並不固定。 “说来说去,还是得找到许三道的诡物在哪.....”陈极低语。 “你確定不是那只铅笔?” 张诚不死心地问道,他虽然不太明白诡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总觉得铅笔很特別,之前徐川借给他后又专门拿了回去。 “不像。” 陈极摇了摇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上面有数字。” “长方形的。” 他努力回想著,又补充道,“不过,钥匙在幽界里的形態,可能会有所改变。” “徐川?”张诚下意识间喃喃道。 陈极也想过徐川会不会是许三道的诡物变得,但总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徐川一路也在奔逃,而且身上看不出一丝鬼气。 但倒真有可能是人。 这个幽界里已经出现了不少人,比如餐厅里的年轻男孩们......陈极沉沉地嘆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徐川自然地融入他们之间。 胖子说过,他们在等“队长”。 “队长”.......应该指的是已死的罗翰,五中足球队队长。 那么那群男孩大概率是徐川和罗翰,在初中时的足球队队友。 也正因如此,陈极才会觉得这所幽界像是梦一样;不止餐厅,包括民宅,其实都是许三道作为“徐川”时所珍视的记忆。 所以,民宅里才会出现徐川自己,和他妈妈罗林一起吃饭...... 罗林? 陈极忽然一愣。 他转瞬间想起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曾贵川会坐在这对母子旁边? 换句话说,他为什么要进那条长廊? 幽界·狱已经超过时限,那么曾贵川必然已经在【狱】中呆了不短时间,他的目的是去找寻“钥匙”,那有没有可能..... 钥匙就在那间屋子里? “我们还得回去一趟。” 陈极立刻说道:“我要试试和罗林交流。” “徐川妈妈?”张诚有些犹豫,他一想到那间民宅,就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他在听完陈极讲述许三道的经歷之后,便浮现一个诡异的猜测。 “我在新闻上听见......有一个辅警,好像也因为这起案子去世了,这个辅警会不会就是——” 陈极点了点头,他知道张诚在想什么。 “就是吃饭的那个辅警,罗林。” “她在2012年初就去世了。” 张诚沉默不语。 他想到罗林身上的制服,又想到她和儿子安静温馨地吃著饭,甚至还在商量著下周去看儿子的比赛。 但一旁的电视,却在通报罗林的死亡。 这一幕让人五味杂陈。 恐怖中,却夹著一丝悲伤。 张诚心里沉甸甸的,也就在这时,一个恍惚的声音忽然响起: “警號?” 陈极喃喃道。 “什么?” “许三道诡物上面的那串数字,会不会是警號?”陈极的语速越来越快。 陈极之前还想过,许三道的诡物,因为是由废料创造,所以算是定製款。 一串让许三道印象深刻的数字,这次的幽界又和“监狱”、“法律”有关...... 那就是罗林。 因为罗林是辅警,她当然会去抓捕“罪犯”。 张诚说,看见她穿著警服。 一个形象在陈极脑海中逐渐清晰,长方形,黑色的布,数字。 那是罗林警服上的胸標,上面绣了她的警號! 陈极立刻將许三道诡物的一部分特徵告知张诚,两人分析后,张诚也觉得是制服上的胸標。 这一点需要亲自去和罗林见面才能確认。 此时外面已经不再出现锁链声,但张诚脸上的罪名並未消退。 两人悄悄往外走去,张诚说: “我被徐川推出门后,没几秒,执法官就出现了。” 之后在越来越近的锁链声中,他慌不择路地逃进了楼梯间,才碰上陈极。 “我猜是因为当时曾贵川在你身上。”陈极道:“他离开之后,执法官的目標便转换了。” 他没有將钥匙扔进赎罪箱里,以防之后还有新的罪名,到时再度被关入牢笼。 两人推开门,带著陈极,张诚又一次进入这条长廊里。 像是被重置刷新了一遍,原本掉到地上的白炽灯,再度回到天板上。 “有个问题。” 张诚抿了抿嘴,“杜沐雨不是01號犯人。” “那她到底在哪?” “......我也不知道。”陈极顿了顿,才说道。 罪犯號码是按照进入幽界的先后顺序排的,除了原住民徐川,1號是曾,2號是张诚,3號是陈极。 没有杜沐雨的位置。 陈极心中微沉,这么看来,杜沐雨的身份就更为神秘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荒诞,几天前,杜沐雨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如今,她的能力甚至比曾贵川还诡异。 以至於能让她越过【狱】的基本机制,甚至在犯罪记录上找不到一丝痕跡。 如果不是张诚亲眼见到对方和他一起消失,陈极甚至怀疑,杜沐雨真的进来了么? 她根本不认识许三道...... 但所作所为,又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到底是什么目的,现在又藏在哪里? 想到这,陈极身上忽然扬起一阵寒意。或许杜沐雨一直在他们身边.....只是谁也看不见罢了。 吱吖—— 门被轻轻推开。 电视还在循环播放著那条新闻。 “据知情人称,此案已有十八名受害者......” 陈极收回思绪,迈入玄关。 他第一时间,就看向沙发上,那个盯著电视的人影。 “.......另有一名辅警在调查过程中不幸身亡,死因未知。” 这名辅警缓缓转过身,看向陈极。 她的脸上带著一丝苦涩的笑,张开嘴时,喉咙里还残留著被灼烧的痕跡,部分血肉已经碳化。 穿著一身黑色的警服。 胸前绣著: 【fj530711】 这是罗林的警號。 第362章 【烟京事变】清算(1) “你来了。” 罗林平静地说道,她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示意张诚和陈极坐到自己身边。 她的態度很温和,和陈极想像中的罗林...... 几乎没有任何区別。 沉默了两秒,陈极轻轻点了点头。 电视还在播放。 张诚坐下之后,便愣住了,鼻子微微抽动。 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也在同一时间飘进陈极的鼻腔,微不可闻,但却让他的双眼恍惚了一秒。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阳光园的家。 想到了妈妈在阳光下晒著衣服的样子。 这是.....对了,罗林早就去世了,这是许三道根据他自己的记忆,创造出来的一个往日虚影罢了。 喉咙动了动,陈极看向罗林,罗警官似乎知道他们会来。 “小陈。”罗林轻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陈极注意到,她的嗓音似乎没有受到喉咙碳化的影响。 “去找到小川,保护他。” 陈极没有回答,想了想,他才问道:““许三道”是不是执法官?” 罗林忧伤地点了点头。 “是。但他已经死了。” “徐川就是“许三道”?”陈极又问。 “是。” “我明白了。” 陈极默然。 罗林的两个“是”,直接將这个幽界的迷雾理清,也確认了陈极的猜测。 执法官代表了许三道本人,作为狱主的意志,但他失去了头颅,导致【狱】陷入混乱,执法官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执行机器,说白了,【狱】已经没了主人! 死前,他分出了徐川,但【狱】的底层原则就是颁布法律、维护城堡。 执法官还在遵循著这个原则,也导致徐川,同样和其他人没有区別,一样会受这个幽界的制约。 而执法官“许三道”失去头颅的原因,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超出“时限”,更有可能是曾贵川所为! 因为徐川是在他之后,才犯下“擅闯罪”,这证明徐川被分裂出来的时间在曾贵川进狱之后。 现在已知“钥匙”是警服胸標。 而罗林请求他们保护徐川...... 陈极问:“徐川如果死了,我们就会被永久困在这里,对不对?” “是。” 罗林还是只说这一个字。 那么徐川就是锁眼! “我们要怎么做?”张诚在一旁问道。 “等他的记忆恢復。”罗林说:“一轮罪名颁布完毕之后,直到下一轮出现之前,执法官会和他的记忆融合。” “那时,他即是“许三道”,也是徐川,如果条件都满足,他就会进行大清算。” 顿了顿,罗林又说:“你们要出去的机会就在那里。” “大清算?” “对。”罗林轻轻地抬起头,看向大厅的方向:“在审判庭。” “这场审判早已准备好.....只等被告入席。” “我也会在那里等你们。” 陈极默默点头。 【狱】最后的“清算”,甚至【狱】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罗林说的这个“被告”。 曾贵川。 他不再多言,从沙发上站起身。 张诚默默跟著他起了身。 就在要步出客厅的时候,陈极微微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人。 “罗警官。” 他喃喃道,即使他已经知道,对方並不是真正的罗林。 “谢谢你.....拯救了这么多条生命。” 罗林没有回答。 她沉默地凝望著电视,上面还在播放著十几年前,自己的死亡通报。 一遍,又一遍。 ..... 长廊的阴影中。 陈极和张诚稍微聊了聊,张诚的脑子转的很快,思维非常灵活,根本不需要陈极解释太多。 他已经基本弄明白这次幽界的背景。 “所以罗林的警服是“钥匙”,徐川是“锁眼”,但这里出了大问题,“锁眼”也会被毁灭。” 张诚总结道。 “对。”陈极说:“罗林的意思很明白,“钥匙”必须在特定时间才能打开“锁”,就是审判曾贵川之后。” “她说的条件,应该指的是徐川的记忆完全復甦,之后,他的意识才会和许三道融合。” 甚至陈极猜测,徐川的【重大盗窃罪】一直没消,就是因为执法官判定,他偷了一部分执法官的记忆,或者说是身份。 张诚点了点头,“那现在的目標是去找徐川?” “嗯,还得在这一轮结束前,將曾贵川引进审判庭。”陈极补充。 不再多言,两人走出房门,去了赎罪箱的房间看了下。 没有意外,徐川早已不在这里。 陈极又拿了根蜡烛,试著往大厅深处那片黑暗中走去,执法官曾从这里出来,大概率这就是审判庭。 他再度感觉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慄感。 昏暗烛光下,四周全是一座座生锈了的盔甲,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墙边。 不知道有多少副,看上去很阴森。 再往深处则是一扇庄严的纯黑色大门,只要推开门,就能进入审判庭。 但现在门被上锁了。 “还不到清算时间.....”陈极明悟。 他折返回去,但就在这时,身后的张诚忽然猛地转身,发出了不小动静! 陈极立刻回头看去,只见到张诚脸上惊疑不定。 他听到什么动静了么? 陈极瞬间噤声,顺著张诚的视线,看向墙边的盔甲。 万籟无声。 陈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张诚逐渐加快的呼吸声。 紧接著,在这如同死了般的寂静之中,他听见,一声很微弱、几乎让他怀疑是幻听的动静。 咔嚓。 来自於墙边。 咔嚓。 陈极確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一把拉住张诚,两人一步步后退著,骇然地看著这一列盔甲上的锈斑,被震在地面! 它们......动了! 张诚拔腿就跑! 陈极紧隨其后,几次呼吸的功夫,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金属活动声,无数甲片在摩擦,紧接著,就是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就像是有千军万马,在他们身后追赶一样! 轰! 轰! “怎么回事?”张诚人都傻了! 陈极眉头紧锁,拉著张诚就奔向螺旋楼梯间,他不知道这群盔甲到底是在追赶谁,但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第五条罪名,已被颁布。 第363章 【烟京事变】清算(2) “去三楼!” 陈极一下窜上楼梯,他要去刑场查看,到底是什么罪! 他们身上没有出现新的烙印,那证明这条罪,针对的是其他人,但他无法確定...... 到底是谁,犯了此罪? 曾贵川,还是徐川? 张诚紧紧跟隨著陈极,心跳如鼓,他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重罪,会导致如此多的盔甲追捕!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了整座城堡,每一步,都让张诚的心臟猛地一颤! 即使是陈极,也是面色凝重,这些盔甲鬼可能比不上执法官,但数量太多,给他带来的压力只增不减。 说话间两人已经冲入三楼,直接推开刑场大门。 陈极骤然停下了脚步。 张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无法置信地抬起头,看著那道离自己不到五厘米的巨大身影,后背顿时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执法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在门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执法官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只听见哗啦声响起,锁链从天而降。 下一秒,张诚瞬间眼前一黑,双脚便不受控制地离地,锁链被紧紧勒在他的脖子上。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布满张诚的全身! 这就是【窝藏包庇罪】的刑罚:绞刑。 “陈....”张诚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从嗓子里硬挤出几个字:“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死亡的阴影几乎是瞬间笼罩了张诚的全身。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於突然。 不,不对......幽界的一切都太过突然,张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缺氧了,他总感觉,几个小时之前,他在公司摸鱼的经歷,就像是前世一样,已经很遥远。 家人..... 现实...... 张诚当然想活下来! 但没有办法了,陈极同样犯了重罪,留在这里也救不了他,自己还会被执法官抓住!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迷糊间看见,陈极居然没走! 几秒之间对方就被执法官抓住,拖拽在地,然而陈极的眼睛却瞪到极大,死命地扫视著整个刑场。 他在找什么? 张诚昏涨地想著。 他的脸已经涨红。 这时,陈极突然对著张诚大喝一声: “指认!” 说著,他拼命地挥动著手,指向石板。 指认? 张诚浑身一激灵! 这两个字一下解答了他长久以来的疑惑,为什么,执法官有时候能定位到他的位置,有时候却不能! 为什么他找到陈极后,执法官就不再搜索! 因为...... 那时候曾贵川已经离开了他身体。 而刚刚的一切,已经证明,执法官是突然出现的。 就像最开始一样。 那么,唯一的共同点就在於,曾贵川! 此时此刻,曾贵川就在自己附近。 执法官没有理智,就像代码一样,只会机械地遵守底层规则,因此才会牵连了他.......种种想法电光火石般闪过张诚的脑海,他再度恢復了求生的希望。 对.....他只是包庇罪。 一直没销罪,是因为他还没有证明,自己和曾贵川无关! 张诚扑腾著,一手扒拉著自己脖子的锁链,另一只手极为吃力地指向石板: “我举报!” “1號犯人、咳咳,石板!” 他话音刚落,执法官就瞬间出现在石板旁边,只听见轰隆一声,整个石板便被砸成两半! 而更为诡异的事发生了。 原本黝黑的石板,突然泛白,紧接著,一张惨白色的薄皮,便从石板的表面析出。 张诚后背上的血洞,再次刺痒,他浑身发凉,怎么也没想到,曾贵川居然会附在石板之上。 如果他们当时进屋直接查看的话...... 如同蝉翼般的人皮上浮现出曾贵川的脸,他阴冷地看了眼张诚,便像幻影般窜走,直逼陈极而去! 陈极凝视著人皮冲向自己。 他眼中红光闪现,死亡预警再度出现。 他想起了沱沱山里的暴雪,想到自己和老阳,和四眼,和许三道,在矿场的小楼之下。 他们中.....除了四眼,其他人如今都已经因为曾贵川,或是死,或是將近崩溃。 而曾贵川就在楼上,蔑视地看著他们。 那时他还不是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个石头,就能轻易地將他砸到头破血流。 石头..... 陈极手腕微动。 人皮曾贵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但,只见一缕银光闪过,鐺! 陈极沉默地看著曾贵川想靠近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刚刚甩出的钢笔,將这张皮,死死地钉在地上。 哗啦—— 哗啦—— 执法官拖著锁链走来。 但,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眉头一皱,身子连续后退! 死字还在频闪! 曾贵川的皮往上抬起,那张不似人样的恐怖面孔上,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窃笑。 就像刀无雁说的一样...... 他的皮,像灯泡一样,变得透明,闪烁著光芒。 【跑!】 钢笔的声音忽然浮现在陈极脑海之中。 他下意识间,扭头就往后退去,却没有看见曾贵川皮肤上的光,瞬间消散。 但..... 下一秒。 嘭! 谁也不知道那张皮下,怎么会炸出这么多的血肉,將陈极的全身,染的猩红一片! 死字几乎是在陈极扭头那一刻就消失,他立刻回身看去,只见到一抹白影,消失在门缝里。 曾贵川逃走了。 执法官也隨之消失。 但,外面盔甲鬼盲目的脚步声,却突然加重,整个城堡都在微微颤动。 张诚脸上的涨红终於消退,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极身前不远处,那张不再蠕动著的人皮。 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 陈极面色凝重,手在半空中一抓,握住飞回来的钢笔。 他不知道之前曾贵川在使用什么能力,皮肤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异变,但那绝对能让陈极当场死亡。 他只清楚,这个能力並未完全动用,曾贵川还是选择了逃走。 这不是曾贵川在这场幽界里使用杀招的第一次。 许三道,也就是执法官,就是这样失去头颅的。 陈极没有怀疑,曾贵川绝对还能再动用杀招,因为他的死亡预警已经出现。 而眼前的这张皮..... 这是曾贵川的另一个能力,让他能多次逃离执法官追捕的能力,也是现在新生出的罪名。 陈极深呼一口气,走到石板前,將两块拼接起来。 上面写著; 【罪名:分裂罪】 【犯人:000,001】 第364章 【烟京事变】清算(3) 这个罪名针对性极强。 就像他们之前討论的一样,狱会根据曾贵川的能力“定製”罪名。 现在已知曾贵川的能力有: 【皮肤发光】;一旦完全使用,被作用者会当场暴毙。 【分裂】,可以保命,逃跑,似乎需要消耗血肉? 还有就是【附著】。 “王嘲到底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陈极眉头紧锁,他见过隗骨,对方虽有鬼眼,但仍然算是正常人。 但曾贵川已经和鬼没什么两样了! 钢笔在兜里微微动了一下。 【他身上有造物鬼的痕跡】 造物鬼? 陈极一怔,这只源尸的门在沱沱山里,而沱沱山矿主正是曾贵川...... 等等。 “你是说他身上有废料?” 【或许】 【我钉住他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 【很微弱】 【转瞬即逝】 上一次钢笔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许三道身上..... 陈极心中一沉,曾身上倒真可能持有废料,因为他知道沱沱山在哪里,也亲身经歷过当年的诡异事件。 而且废料確实熠熠发光。 他之前就怀疑公司去找造物鬼了。 但最为关键的是,除了钢笔身上的这一丁点儿,以及许三道的a诡,其他四块半废料都没带出来,依旧还在沱沱山里! 甚至如果对方真的进了造物鬼的门,他身上这块,都不一定是锻造钢笔剩下的。 陈极提起戒心,转身走向张诚,简单嘱咐了一下对方。 带走半块石板,两人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当务之急是先去寻找徐川。 【分裂罪】也同样误伤了徐川。 惩罚手段简单直接:盔甲鬼会消除被分裂出来的部分。 外面金属碰撞声连绵不绝。 由於陈极身上盗窃罪未消,两人没有从正门走,而是顺著刑场深处的直梯下到二楼,进入餐厅。 在这里,他们再度遇见了足球队的男孩们,但和上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们非常安静。 餐厅更加昏暗了,阴影中,几道身影全都低垂著头,整座餐厅的气氛透露著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徐川在哪?” 陈极直截了当地问。 之前和陈极说话的胖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张诚的呼吸瞬间停滯了一秒,他立刻转头看向陈极,见到对方也是面色微变。 这张圆嘟嘟的脸上,五官像是顏料盘撒了一般,融化成一团团混乱的色块,这和陈极第一次看见他们时,完全不一样! 这时,陈极才注意到,不只是胖子...... 所有人的脸、甚至身体,都是如此! 就连餐厅的桌椅,也在逐渐2d化,就像民宅旁边的贴图家具一般。 胖子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音节。 他的身体,也在发出声音的同时,慢慢坍塌。 “发生什么了?!” 张诚悚然地看著眼前这一幕,就像一根根燃烧的蜡烛一样,这些男孩儿,正在一个接一个融化,最远处的瘦削男孩,双腿已经完全化成了一滩色块,融进地砖里! “许三道出事了。” 陈极心中猛地一沉,这些人是许三道记忆中的投影! 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现实中的许三道撑不住了。 二,就是代表著幽界中许三道意志的徐川,陷入了危机。 因此,他潜意识中的这些形象,才会渐渐消散。 无论是哪个可能,最终都会导致许三道本人受到重创,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为植物人,也指向一个结局: 幽界自行关闭,或者彻底崩塌。 二话不说,两人立刻將门推开一道缝隙,只听见民宅里,已经传来鬼重重的脚步声。 紧接著。 从三楼下来的螺旋楼梯间,房门无风自动。 轰! 轰! 一队盔甲机械地迈著同样的步伐,簇拥著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是执法官! 而执法官的身后..... 则是徐川。 他被锁链套住,跌跌撞撞地走著,看这群鬼的方向,正是要前往楼下监狱! 几次眨眼之间,鬼就下了楼。 “徐川还要在那里等待受刑?” 张诚的视线一直追隨著徐川,一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门厅后,他才转身看向陈极。 陈极手中正拿著半块石板。 他的眉头紧锁,独独是这条罪名,没有解释怎么惩罚!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因人而异】 没过多久,就听见民宅里传来剧烈的动静。 “曾贵川在那里。” 陈极说:“盔甲鬼找到他了。” 这时,追捕徐川的盔甲鬼,已经上了楼。 陈极攥紧手中的钥匙,幸亏他没有为了赎罪,將牢房钥匙扔进赎罪箱里。 “走。” 他小声说道,“去劫狱。” 他最后瞥了眼那座扁平的餐桌,紧接著,就和张诚一起,闪身出了门。 餐厅里空无一人。 如同一座坟墓般寂静。 所有男孩全都已经融化,消失,地砖斑驳不堪。 屋里越来越暗了,蜡烛即將燃尽...... 忽然。 火星四溅,烛焰像是被刺激了一样,猛地躥高了一大截! 將整座餐厅照的宛如白昼。 伴隨著光亮再现,地上的色块忽然慢慢隆起,升高,逐渐变为人形。 贴图一般的桌子,也再度丰盈,有了实感。 几秒钟之后。 胖子再次出现在了餐桌旁边。 他圆嘟嘟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但很快,就张口问道: “队长还没来么?” “很快了。”有人说道。 “好吧。” 胖子无奈地嘆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和身边的其他男孩,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天。 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全身惨白,外表极度怪异的男人,狼狈地走了进来,他的身体像气球一样鼓胀,看上去一戳就会破裂。 男人慢慢走近小胖子。 他的身形几乎是胖子的两倍大,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胖子,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啪! 胖子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任凭男人摸著自己的脸。 几秒之后。 胖子的身形在急速变瘦,面色渐渐苍白,像是被吸食了血肉一般。 而男人的皮肤上却泛起一丝血色,他的手劲更重,似乎想汲取更多血肉,但在下一秒,他的身体却像触电了般,猛地弹开。 他眼里露出一丝怀疑,再度伸出手的时候,外面却传来盔甲鬼的脚步声。 瞬间,他便化为了一张人皮,飞一般地朝著刑场衝去。 几秒之后,一队盔甲鬼机械地走进了屋里。 它们在屋里搜寻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前后不过十分钟,一共三波人/鬼进了餐厅,却並没有影响到这群足球队员的谈笑。 胖子还在聊天。 胖子的脸再度变圆。 胖子说著说著,忽然,他皱了皱眉,看向墙上没有指针的表:“徐川那边还没完事么?” “很快了。” 他身边的女人站起来,再次说道。 第365章 【烟京事变】清算(4) “那群人.....” 张诚躲在墙边,用气声问道。 “他们不是人。”陈极的声音微不可察:“你也看出来了,他们只是由色块组成的贴图,现在应该已经完全融化了。” 监狱走廊很暗。 里头空无一人。 张诚摇了摇头,让餐厅的诡异一幕从自己脑海里消失,他现在必须要將注意力,放在营救徐川这件事上。 即使这里没有盔甲鬼的存在..... 但张诚和陈极,心中还是压力倍增。 因为,执法官进了监狱后就没有上来,同样,它也没有出现在走廊上。 那么它必然和徐川待在一起。 两人无声地朝著走廊深处走去,越往里走,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 走过第三间牢房的时候,陈极示意张诚停下。 他凝望著眼前微微波动的空气,一种巨大的不適感,忽然涌上心头.....再往前走,绝对会出现什么异变。 但徐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陈极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独自一人步入空气之中—— 张诚浑身一震! 他不可思议地看著陈极慢慢往前走去,就像隔著水面看鱼一样,陈极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肢体边缘在逐渐变形。 一直走到了最尽头的牢房,陈极才停下脚步。 他没有开门,而是又往回折返。 紧接著,陈极就像掉帧了一样,一卡一顿地扭过头,喊了一声张诚。 张诚对著他打著手势,表情很迷茫。 陈极闭上了嘴。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周边的空气一样混乱。 他不再试图交流,而是往后退了几步,凝望著面前的三座牢房。 和陈极刚进来时完全不一样。 这三座牢房內部全是一片虚无的灰色,雾气瀰漫,深处隱隱放著什么东西。 “进去之后绝对不是原本的牢房......多半是別的空间。” “执法官和徐川就藏在里头。” 陈极思索著。 这不像执法官的技能。 执法官的思维很简单:颁布罪名,执行惩罚,指挥城堡里其余的鬼。 徐川如果死亡,许三道的意志就会彻底消散,整个幽界崩坏......这会不会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陈极眼睛微闪。 带著这个怀疑,他用钥匙打开了第一扇门,顿时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和陈极猜想的一模一样,他已经换了一处空间。 这是许三道的出租屋书房。 空气依然在波动,这似乎只是一段不稳定的记忆。 他立刻在屋子里搜寻,但这间出租屋並不大,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徐川和执法官的身影。 桌上还是四个相框。 里面有照片,分別是罗林,罗翰,许三道自己,还有一个和徐川长得很像的男人,这无疑是他的父亲。 除此之外,这里確实存在和【狱】相关的元素,桌上摆著一张城堡的速写图! 陈极正想仔细查看的时候,书房门被推开了。 许三道走进屋,面色阴鬱,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儿呆。 又拿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放在桌子旁边。 紧接著,他便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是.....一副巨大的盔甲,没有头! 陈极心中微动,很快,他就看见许三道从相框里,將自己的照片拿了出来,把头的部分单独剪掉。 再按到无头盔甲的脖子之上。 这段日子应该是许三道研究自己幽界的时期,这应该就是执法官最初的形態? 空气忽然猛地震盪起来! 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许三道的身影骤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陈极心中一沉,他立刻拿起桌上的匕首,下一秒,整个空间便完全崩塌。 他再度回到牢笼之中。 这里已经恢復正常,但什么也没有,只剩下墙上原本刻著的罪名。 他的手上,也並没有之前拿到的匕首..... 陈极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立刻走向第二间牢房,而是先朝张诚走去。 果然,一离开那三间牢房的区域,他的身形便恢復了正常。 “三间牢房里全是许三道的记忆,其中一个已经消失了。” 陈极快速地將刚刚发生的一切解释了一遍。 “消失?是因为分裂罪?” 张诚喃喃道。 陈极点了点头。 分裂罪的惩罚【因人而异】。 徐川由许三道的意志和记忆分裂出来,相应的惩罚,就是抹去这些记忆和意志的存在,但这就导致,幽界出现崩坏的跡象。 这一点说来很奇怪。 甚至互相衝突。 【幽界·狱】的两个机制是: 一,要维持稳定。 二,要维持狱里规则的绝对权威,因此惩罚必须落地。 这两者其实是平行的,因为执法官本身就是“许三道”,他不受规则管辖。 然而,徐川的出现,却导致这套平行的机制之间產生了衝突。 三座牢房的异变,就是狱为了维护幽界稳定,產出的bug! 陈极可以利用这个bug。 但他必须儘快。 “等我出来再和你说。” 没再犹豫,陈极立刻踏入那片扭曲的空间,进入第二间牢房。 他的心率隱隱加快。 因为,隨著他慢慢打开门锁..... 第二间牢房之中,一道锁链,若有若无地飘浮在灰濛濛的雾气之中。 咔噠。 陈极步入牢笼。 他再睁开眼时,手中冰冷,那道黑匕首,突然出现在他的手里。 陈极知道,这是许三道的诡物之一,曾经在沱沱山用过。 但还没等他细细回忆作用,就听见一阵湿漉漉、黏糊糊的声响,在自己身后响起。 啪嗒。 啪嗒。 陈极转过头。 一个猩红的身影,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这鬼东西的四肢已经被弯曲成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啪嗒声的来源,正是他暴露在外的血肉,和地上摩擦发出的动静。 没有皮。 这只怪物,抬起头,死死地盯著陈极。 忽然,他脸上的肌肉猛地跳了跳,裂开一条缝隙—— 从这道“缝隙”里,他发出了一道极为尖锐、悽厉的尖叫! 哀嚎声让陈极头皮一阵发麻!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回进的.....是许三道经歷过的域。 而且。 陈极自己,似乎也会受到影响...... 第366章 【烟京事变】劫狱(1) 咚咚! 突然,一阵沉重的鼓声,传进陈极的耳朵里。 这鼓声的来源离陈极並不算近,但声音巨大无比! 伴隨著鼓点,陈极四周的树全都开始微微摇摆,颤抖;连带著天空中的灰云,也像被震散了一般,露出太阳的轮廓。 缕缕霞光照耀大地。 也照在怪物身上。 眼珠突出,血丝密布,肌肉裸露在外,泛著湿淋淋、暗红色的血光。 朝著陈极的方向爬来,下頜骨夸张地耷拉著,他仍在悽厉地尖叫! 陈极快速扫视了一眼,发现怪物爬出来的地方,是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血腥气极为浓重。 四周散落著不少白森森的骨架,被怪物的肉体碾过,发出咔嚓-咔嚓的活动声。 他直接转身就跑!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海腥味,这里应该是个海岛。 陈极抬起头,隱隱看见树林深处,树冠之上,露出半边古铜色的圆盘,正在左右摇摆,旁边还垂著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拧成链条,撞击著圆盘的布面。 很明显,这就是鼓声的来源。 陈极没时间去再过一次域,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去找藏在这里的执法官和徐川。 进来之前他看见过,迷雾中浮现出了锁链的虚影,会不会就是这只鼓旁边垂著的链子? 没过多久,鼓点停了。 一切恢復了平静。 乌云再次聚集,天色灰暗,这一次,陈极能隱隱听见四周的海浪声了。 他不太確定怪物有没有追来,但鼻腔里一直闻见淡淡的血腥气,而且他一直身上发毛,总感觉有种若有若无的恶意,在针对著自己。 林子中很黑,指引他的,只有前方若有若无的灯火,和那半边圆盘。 忽然,陈极目光一闪,前方的树上,居然吊著一个人,在死命地挣扎! 正是许三道! 穿著一件脏兮兮的牛仔外套,毛绒裤子,暗红色头髮,这是他当初在域里的经歷? 几秒之后,他手中寒光一闪,绳子被一下割断,他才重重坠在地上。 这时,他才看见慢慢走来的陈极,整个人都愣住了。 “许三道?” 陈极皱眉问道。 许三道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古怪,他嘴唇动了半天,才询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道,又问:“你其他同伴呢?” “全死了。” 许三道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极为忌惮地看了眼陈极过来时走的路。 “我看见那些尸骨了。”陈极说。 许三道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很明显,那就是其他入域者。 “刚才的鼓声怎么回事?”陈极问。 “提醒。”许三道言简意賅:“鼓声响,洞穴里的鬼会杀人。” “下一声鼓响在十分钟后,进村,那里是唯一的安全区。” 说罢,他就带著陈极往灯火处走去,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一眼。 “鼓在村里?” 陈极问道,“鼓面上垂的是什么东西?” 他想知道那是不是锁链。 许三道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很快,他们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天色极为昏暗,陈极隱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就像棒棒一样,圆盘被一根长柱子顶著。 但太黑了,他还是看不清上面垂著的东西。 两人默默地走著...... 陈极瞥了眼许三道的侧脸,有些复杂地嘆了口气。 “怎么了?” 许三道一怔。 “没事,只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陈极轻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真以为你死了。” 许三道皱了皱眉头,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你在说什么?” “只是感慨而已。”陈极淡淡笑了笑:“都说了你不知道。” 寧静的树林里,两人逐渐靠近村庄,时不时閒聊。 “你见过一个穿盔甲的没头尸体么?”陈极问:“很高,至少3米多。” 许三道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是鬼?” “嗯。”陈极说:“我必须得找到他。” “我刚刚才逃回来,不知道村里有没有,进去问问。”许三道说。 抿了抿嘴,他又问陈极:“很重要?” “嗯。” “我知道了。”许三道微微点头:“我一定帮你找到。” 他拍了拍陈极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逐渐靠近村里,这时候,陈极才看见唯一进村的小路旁,有两个带著斗笠的村民。 他们一看见陈极,便有些沙哑地喝道:“停步!” “你是谁?” 许三道立刻上去解释,几轮爭辩下来,最终阴著脸走了回来。 “怎么?我不能进村?”陈极皱了皱眉。 “也不是。” 许三道嘖了一声:“他们怕鬼跟著人回村,所以所有人都得出示通行文书。” 说著,他拿出一张黄纸:“就是这个。” “我们每人进村之前都有这张文书,上面是我们的身份,这是我的。” “这么麻烦?”陈极有些迟疑。 他想了想,准备走向村口的那两人,直接询问锁链和执法官。 但,也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村里传来! 另一个带著斗笠的村民,惊恐地大喊: “村里闹鬼了!” 陈极一怔。 许三道面色一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陈极。 “是阴兵!”那个赶来的村民牙齿都在打颤:“高的嚇人,没有头,盔甲上全是血!” “他在哪?!”许三道立刻问道。 “村,村长家......”村民极度恐惧地说道,被嚇得结结巴巴:“突然就出现了,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是你说的那只鬼?”许三道凝重地问道。 “阴兵.....”陈极点了点头。 “你得进村。”许三道沉默了两秒,一咬牙说道:“这样,把我的名字改成你自己的,说不定能把我们一同放进去。” 说著,他把文书塞进陈极的手中。 改完名字后,陈极终於能进村,但许三道,却被拦在了外面。 他回过头,看著许三道游说失败,孤零零地站在安全区之外。 许三道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对著他很勉强地笑了笑,强做不在意地挥挥手:“赶紧去找!” 陈极没有说话。 他算了算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鼓声就会再度响起。 也就是许三道说的,鬼会在村外杀人。 第367章 【烟京事变】劫狱(2) 村民带著陈极左拐右拐,逐渐临近那道巨鼓之下,村长家就在鼓下面。 这座巨鼓太大了,不知道是给谁打的。 微风拂过,那条悬下来的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同时伴隨著一种闷闷的吸气声。 鼓面的轮廓似乎微微起伏..... 鼓在呼吸。 “阴兵就在里头。” 带著斗笠的村民忌惮地说道,转身看去:“进去吧。” 他身后空无一人。 陈极消失了! 村民目光顿时一凝,他正要大喝,忽然全身一阵颤抖,一声鼓点,响彻在他的耳边! 咚! 天色大亮! 陈极隱没在村头的巷子里,如此近的距离,他才能清晰地看见鼓的全貌,也看见鼓下面垂著的锁链上...... 是一串像是腊肠一样,被链在一起的尸体。 有男有女。 是现代人,穿著十几年前流行的衣服。 隨著鼓的颤抖,在一下、一下撞击著鼓面。 陈极眯了眯眼,巨鼓旁边垂著的虽然不是锁链,但也让他几乎確定,徐川和执法官在哪了。 迎面传来脚步声。 陈极一闪身,躲到墙后。 一个佝僂著背的村民,戴著斗笠,穿著布衣,慢慢拐到另一边。 几秒之后,陈极確认他不见了之后,才走了出来,他没想从出村口出去,而是凭藉夜行被动,轻盈地翻到一座低矮的屋顶之上。 之前他就发现,从这个屋顶走,越过几个小屋再跳下去,也能出村。 陈极面无表情,儘量俯下身体。 从这里,他能看见许三道还在村外,脸上依旧掛著勉强的笑容。 和他刚进村时没有任何区別。 咚! 鼓声还在响。 村外的许三道忽然微微一动。 动的不只是他。 还有村口戴著斗笠的两个村民。 他们以一模一样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陈极的方向。 也在同时,露出阴惻惻的笑。 陈极嘴角微微抽动,说实话,看见三张完全没有任何区別的脸,在对著自己诡笑,他確实有些头皮发麻。 他不再看这三名“许三道”,专注於脚下,急速跑向最外围的房子。 咚! 鼓声越来越重了。 旁边垂著的尸体,有些已经被砸烂。 一个个村民从屋里走了出来,借著阳光,陈极能清晰地看见,他们抬起的脸..... 全都一模一样! 上吊的“许三道”,守村的“许三道”,带他去村长家的还是“许三道”..... 准確来说,他们不应该用这个名字,因为他们全都是鬼! “回来..... 这些鬼异口同声地喊道,脸上带著诡异的笑容,就像叫魂一样。 他们似乎很篤定,陈极一定会留在这。 “回来......吴弓......” 陈极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听见身后的鬼嚎声在念出“吴弓”这个名字后静止了几秒。 但陈极已经跑出了村。 咚! 陈极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到那些鬼的表情全都变了,变得极为怨毒,它们在召唤无果之后,立刻就知道,陈极在文书上籤的是个假名! 瞬间,这些一模一样的人就直奔陈极而来,但在见到陈极进入密林之后,除了最开始那只上吊的鬼,其他都止住了脚步。 陈极脚步飞快。 他身后的阴冷气息越来越明显,和最开始他刚进林子时,感觉到的没有任何差別。 在感觉到那股气息之后,他才看见,上吊的“许三道”。 一见面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许三道的第9次域是沱沱山,第8次域是三不猴,而在此之前,许三道根本和他不熟! 不过徐川最开始也和他很熟悉,但事后证明,那是因为他本就和许三道的潜意识共通。 由於现在其实是许三道记忆中的域,为了防止出现徐川一样的状况,陈极没有妄下定论,而是用言语试探。 他发现閒聊中,对於陈极专门说“你可能不知道”,“许三道”就真会表现的不知道。 但对於陈极认为他知道的事,“许三道”就顺著说。 而且他全程没有喊过自己的名字。 通行文书也根本不存在,事实上,只要签了自己的名字,就会被那群鬼召回村,甚至被控制,或者,变成同一张脸..... 陈极一表现出犹豫,就冒出个人说村里来了“阴兵”,描述的和陈极说的一模一样。 根本只是为了让陈极进村,从而签名。 但为什么这些人都是“许三道”的脸,这一点,陈极也有了个猜测,但他寧愿自己猜错了..... 因为如果是真的,那这一切,就太过於残忍。 思索中,他已经逼近了洞穴! 他感到如芒在背,这只唯一能在鼓声中进入林子的鬼,很明显也是这次域最核心,最初的鬼,已经极为接近。 洞穴黑漆漆的。 那只无皮怪物不知道在哪。 身后的鬼脚步声渐渐迟缓。 但陈极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望著洞穴里露出的半边白的东西,表情瞬间变得很扭曲。 他猜对了。 身后的鬼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一下扑了上来,但也就在同时,它的腿忽然被抓住。 啪嗒。 抓住鬼的是那只没了皮的怪物。 陈极没有回头。 他慢慢走向洞穴,路过那张人皮。 人皮很薄,全是挫伤。 洞穴的深处,放著一只小小的拨浪鼓,旁边是一件破旧的校服,和陈极在民宅里见过的萤光色足球鞋。 校服兜里露出半张纸。 这是一张试卷,日期是2011年,还在等待著家长的签名。 反面,很认真地记录著: 【他们说,这里是域,这是指引。】 【他们很害怕,说我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进来】 【我的指引好像和他们不一样】 【为什么我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 【他们都死了】 【我必须活下去,我要回家】 陈极放下纸条。 他先是看著旁边那张徐川的人皮,这张皮属於2011年,属於现实。 陈极已经明白。 这其实是许三道的第一次域,进域时间就在2011年被曾贵川抓住的时候,和自己一样,藉助进域,他才从曾贵川的手中逃走。 再看向洞穴深处波动的空气。 在那里,他看见执法官藏在黑暗之中沉眠,整个身体笼罩在幽界的小偷徐川身上,几乎要將他完全吞噬。 陈极手持著黑色匕首,將小偷徐川从执法官身上剖开,也就在这一刻,他感觉到周围空气震盪,他要带著徐川回到幽界·狱之中了! 哗啦—— 这里的波动,没有影响外界。 熟悉的域河出口缓缓打开。 在即將回到幽界的前一秒,陈极看见,一个不高的少年,浑身是血,颤巍巍地走向域河的出口。 他新拥有的皮,属於这次域里的鬼。 但他的头髮,还是和之前身为徐川时一样黑。 出去之后.....这个世界上,將不再存在徐川。 而多了一个“许三道”。 第368章 【烟京事变】终局(1) 两眼一黑,再睁开时,陈极已经回到牢房里。 伴隨著上个空间的崩塌,牢房中的灰色雾气彻底消散,藏在其中的执法官像雕塑一般,仍然跪在冰冷石砖上。 旁边则是被分割开的徐川。 而帮助陈极救出徐川的那把匕首消失不见。 四周波盪的空气在慢慢稳定,但执法官隨时可能会甦醒,顾不了那么多了,陈极背著徐川便衝出了牢房。 像是一块石头堵在胸口,陈极沉默不语,他已经知道了许三道的身世之谜。 所有事件联繫起来,就是2011年末徐川和罗翰放学路上,被曾贵川袭击;在此过程中,徐川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不知道怎么进了域。 而且那场域.....很奇怪,根本不是新人关的难度。 里面的鬼太多了! 但最核心的,就是最初那只树林中被吊起的鬼,他才是鬼村的主导。 也就是徐川的新皮囊。 根据陈极推测,大鼓声响起的时候,徐川才能扒掉鬼的皮,藉此通关,出域之后改名为许三道。 ......这种诡异的通关方式,陈极还从未见过。 就像是域,知道徐川在被人追捕,为他量身定製的通关方式一样。 陈极若有所思,朝著张诚走去。 徐川在他背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瞥了眼他的头,陈极目光凝重,徐川的第一次域,还有更多的未解之谜。 首先是徐川这时才十五岁。 而在域里,陈极还从未见过未成年的入域者! 徐川兜里的试卷上也说:【他们(入域者)很害怕,说我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进来】 而且十三年来,徐川才过了九次域;但他第八次和第九次之间隔得距离也不过个把月。 最大的可能,就是第一次进域之后,徐川隔了很多很多年.....才进入下一次域。 这一点太过於古怪。 其次就是,徐川的指引也和別的入域者不同。 陈极不得不怀疑,徐川的第一次域,是被外界力量干涉的。 而且..... 还有一件事。 “钢笔。” 陈极说:“你对徐川人皮旁的那只拨浪鼓有印象么?” 【完全没有】 【你说那个小的么】 【为什么这么问】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说道:“我感觉我在哪里见过它。” “有种熟悉的感觉。” 【拨浪鼓长得不都一样】 【我没有印象】 【不过那只鼓確实很奇怪】 【它和刚刚那个村子里的大鼓,应该有联繫】 陈极点了点头。 他脑海里一个模糊的画面转瞬而逝,绿水红叶,林荫小道....没有多说,陈极提醒钢笔,做好隨时可能开启第二阶段的准备。 “执法官死了?” 张诚一把接住了徐川,激动地问道。 他看见最深处三间牢房的异变已经消失。 “没有。”陈极摇了摇头。 都说“解药必在三步之內”,第一间牢房的匕首,就是制约执法官的关键。 但维持时间不知道会有多久。 “我猜,它一出来,第六个罪名就会颁布。” 陈极说道,眉头紧锁。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徐川的眼皮在疯狂颤抖,没几秒,就睁开一道缝。 隨即,对方的目光直直投向陈极。 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不再是少年的神采。 陈极明白,对方已经找回了绝大部分许三道的记忆。 “你为什么会在这?” 徐川沙哑地问道。 “说来话长。”陈极轻声说道。 他又问:“你当年怎么进的域?” 徐川苦涩地笑了笑,重复一遍陈极之前的回答:“说来话长。”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吧。” 两人简单聊了聊,徐川在第二次域才收到了船票,而且陈极进的確实是一段记忆。 徐川自身的经歷,是在他等了很多轮鼓响之后,才找到机会抓住核心鬼的。 出域后,他才知道自己母亲弟弟已经去世,巨大的悲伤,冲淡了他对那次域的印象。 不过徐川很確信一点。 拨浪鼓是在他进域前获得的,但不是诡物。 陈极说:“你要復仇,应该提前告诉我们的。” “这次来烟京的不止我一个,杜听风他们也来了,但因为你设置的通行禁止规则,他们没法进你的幽界。” 徐川摇了摇头: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而且,事发突然,我没有时间准备。” “我从沱沱山离开之后,坐到了运营部主管的位置,才清楚曾贵川身边总是跟著的人,是一名阴董事。” “我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只知道唐琴也很怕他,称呼他为“天鼠”。” 天鼠..... 这是蝙蝠的別名。 陈极双眼微闪,继续听徐川说:“前阵子,大部分董事都陆陆续续去了天海,不过目的似乎並不相同。” “但天鼠还在曾贵川身边。” “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徐川微微笑了笑:“天鼠进域了。” “他的第十一次域。” “紧接著,曾贵川立刻就要赶往天海,可能他亏心事做多了,怕有人报復?哈哈,我猜他是要去找万曜鸿。” “至於谁送他去天海嘛......” 徐川笑了笑。“你应该知道了。” 陈极:“他不忌讳你对他动手?” “不。” 徐川平静地说:“一,他不知道我有了幽界。” “二,他本来就准备,一到天海,就杀死我。” 陈极瞳孔微缩,他原以为这次对抗是许三道单方面发起的。 “他知道你当年逃出来了?” “应该不是。” “是一条来自天海的邮件指示他这么做的,很可惜,这则消息被云鳶发现了。” 徐川的语气中溢出一丝自嘲:“所以,无论我妈和我弟有没有被曾杀死,我和他这一战,都在所难免。”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徐川没再多说,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片安静中,张诚轻轻咳了两声,轻声开口:“现在怎么办?” “徐川,你能控制狱了么?” 徐川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不禁让张诚和陈极心中一跳! 徐川的表情极为呆滯,双眼黯淡。 他依然无法控制狱,儘管获得了许三道记忆,但他毕竟,只是一个锁眼...... 他的胸口处,慢慢绽开一道极为诡异的裂缝。 模糊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 “大清算要开始了。” “赶往审判庭......” 第369章 【烟京事变】终局(2) 罗林的话再度於陈极脑海里浮现。 “......那时,他即是许三道,也是徐川,如果条件都满足,他就会进行大清算。” 这句话中的条件,就是徐川记忆全面復甦。 因为陈极的干涉,徐川几乎和许三道完全融合,也就导致,大清算马上就会开始! “大清算要开始了.....第六个罪名是不是不会颁布了?” 张诚喃喃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而且杜沐雨至今不知道在哪。 徐川胸口处的裂缝,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变宽,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像静止了一般。 没再多说,背起徐川,两人往楼上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听见盔甲鬼的动静。 甚至没再追捕曾贵川。 整座城堡,像是风暴降临前的天空,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来气。 只有窗外,仍在电闪雷鸣。 “徐川现在安全了。”陈极凝重地说道:“先去找罗林拿钥匙。” 两人步入二楼大厅,很可惜,大厅深处依然是漆黑一片,审判庭没有开门。 现在只能摸著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张诚的心里再度扬起迷茫,感觉到他们像被什么东西推著一样,只能被动地等待之后的事。 两人正要进入民宅,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到他们脸上。 陈极猛地打了个激灵! 吱吖—— 一扇门,不知道是被风吹开,还是因为什么原因,缓缓露出一道缝隙,下意识间,他们就往那里看去—— 陈极双目猛地一凝。 米白风衣的一角,隱隱掠过门后。 “杜沐雨!” 张诚猛地大喊道! 他作为杜沐雨失踪后唯一目击的人,又怎么能认不出,那是杜沐雨的背影。 杜沐雨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后? 而且.....是螺旋楼梯间的门后? 她要上楼做什么? 陈极来不及思考,撒腿就跑,只来得及留下一声:“张诚,你去拿钥匙!” 他一把推开门,往上看去,旋转的螺旋楼梯的最上方,一个身影在俯视著自己。 就像圣诞节那天一样。 陈极凝望著那张苍白的脸,就像圣诞节那天一样,他的全身,冒起无穷无尽的寒意。 这不是杜沐雨的脸。 有几分相似,但並不是。 他很难描述那到底是什么模样,陈极只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和他、和菲儿记忆中那个善解人意的心理医生,和杜听风眼中坚韧而温和的姐姐,没有任何关係了。 女人静静地看著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很冰冷。 甚至.....带了一丝隱隱的恶意。 紧接著便往三楼走去。 陈极紧隨其后,他几步衝上了三楼,就要抓住杜沐雨,对方已经临近刑场那扇黑漆漆的大门! 大门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湿漉漉的水印。 也就在这一刻...... 陈极忽然听见一声梦囈般,熟悉的声音。 他的身形猛地僵硬了一秒。 女人转过头,她的脸,又变成了杜沐雨的模样! 杜沐雨的嘴唇在轻轻地颤抖,似乎想对陈极说些什么。 这一幕,让陈极他们之前的猜测,彻底变为事实。 杜沐雨被鬼附身了。 而她本人,则被困在了这副混乱的身体里。 “三个月.....” 杜沐雨的声音很小,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但陈极知道,她在对自己说话。 三个月。 陈极福至心灵,离杜沐雨本人完全消散,还差三个月! 之后,附身她的那个鬼,或许就是她脑子里的寄生物,就会完全占据杜沐雨的身体! 至少现在,那只鬼,还没法完全左右杜沐雨的意志,所以脸才会一会儿是鬼,一会儿是杜沐雨自己。 她的五官在诡异地波动,就像上面蒙了一层纱一样,紧接著,她的身形就像幽灵一般,穿过刑场紧闭的门,消失不见。 “.....” 陈极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没有一丝犹豫,他推开门。 同时开启幽界第二阶段。 ....... 张诚恍惚了一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四周似乎变了。 长廊。 白炽灯。 民宅门上的猴年春联..... 他谨慎地环顾著四周,几秒后,才轻轻鬆了口气。 没有任何异常。 他最担心的,就是曾贵川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那驮著鬼的可怖经歷,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民宅內的电视仍在播放著新闻,张诚小心地走进去,条件反射般,第一时间看向玄关的画框。 一切如旧。 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从进了民宅之后,就像心里有盏明灯在提醒他一样,张诚的“第六感”似乎增强了不少。 屋里空荡荡的..... 没有罗林的身影。 张诚心中猛地一沉,他的第六感果然成真,罗林消失了! 但钥匙可在罗林的警服上啊! 下意识间他就要去里面的臥室,翻找衣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將视线投向罗林之前坐的沙发上。 忽然他心中一动。 沙髮夹缝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张诚缓缓走了过去,將沙发缝里的东西提了出来。 这是...... 他心中顿时一凉,望著手中脏兮兮的布娃娃,满脑子问號! 布娃娃身上为什么被缝上了警服? 但缝的很粗糙,原本警號的地方,也是一串乱码! 难道说,他们一直看见的罗林,是这只布娃娃?! 只不过,被投射了许三道的记忆! 张诚试著將警服撕下来,但玩具警服似乎和布娃娃密不可分。 突然,张诚的余光发现,布娃娃原本傻笑的嘴绷住了。 眼神不再呆滯无神,而是死死地盯著自己,露出一丝不应该属於玩具的阴冷! 张诚的手瞬间弹开。 恐惧地看著坠落在地的鬼娃娃,张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绝望。 这绝对,绝对不是“钥匙”。 那钥匙到底在哪? 冷静,冷静...... 张诚深呼吸几口,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看见的罗林身上的警號胸標,只是个障眼法。 目的应该是为了防曾贵川。 而且罗林自始至终也没说过钥匙在自己身上。 真正的钥匙不在这里,被藏了起来。 在哪? 是胸標.....黑色的布。 黑色的布。 布。 张诚的大脑里忽然像劈过一道闪电般,无法置信地站了起来! 他猛地背起徐川,冲向长廊,撞开门,来到大厅,又撞开第二道门。 赎罪房的门。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张诚的心臟怦怦直跳,他是这个幽界里,现在唯一知道钥匙在哪的人。 赎罪箱上面的洞口很窄,根本伸不进去手。 环顾四周,张诚一咬牙,抄起房间角落的陶俑,便猛地砸向赎罪箱! 嘭! 箱子上被砸出一道不大的口子。 玻璃渣四溅。 张诚將手伸进口子里,摸索了一会儿。 几秒之后。 “就是这个。” 他喃喃道,將手抽了出来。 上面被玻璃边缘划出了一道道细碎伤口,血珠落到他手中的布上。 黑布。 包著什么东西。 张诚颤抖地掀开布,露出里面被啃的坑坑洼洼的铅笔。 也露出布面內部的数字: 【fj530711】 这是徐川最开始还的那笔“赃物”。 第370章 (5000字)【烟京事变】终局(3) 推开门的一瞬间,陈极已经开启【幽界·命】的第二阶段。 也就在此刻...... 他终於顿悟,钢笔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哪儿,哪就是我的幽界】 事实就是如此。 【幽界·命】没有实体。 只不过,它的优先级,实在太高,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 覆盖了许三道的【幽界·狱】。 陈极摸了摸兜,【陶俑】【三不猴】已经不见。 【巴蛇】则在刑场里。 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浮现在陈极的脑海之中。 【曾贵川將在十分钟后於审判庭死亡】 【杀死他的是:陈极】 【因为曾贵川將在审判庭中死亡,所以张诚会找到“钥匙”,打开审判庭大门】 【因为张诚將找到“钥匙”,所以玩偶会察觉到【三不猴】的存在,並因此显型】 【以上的【断命】必然会成为现实】 【幽界·狱已经被你接管】 陈极握紧钢笔,他知道,自己的幽界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手腕上的三颗星隱隱刺痛,这意味著,【幽界·命】无法维持太长时间。 那种明灯照亮迷雾的感觉再次出现,但即便如此,光芒仍有一小团迷雾无法照亮,那是杜沐雨。 杜沐雨不可控..... 陈极心中微微一沉,他甚至能感应到,曾贵川就在自己面前的刑场里躲藏,但却无法感应到杜沐雨! 对方身上那只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哪怕是能窥见髮丝鬼母亲-分裂母体的钢笔,都无法控制? 这件事暂且放下,冥冥中陈极感觉到,这次的幽界即將结束。 轰隆隆! 城堡外暴雨如注。 闷雷声中,陈极看向角落的阴影,轻声说道: “曾贵川。” 惨白的闪电中,一个臃肿的身影浮现,他正站在角落里,怨毒地注视著陈极。 “你的清算时刻已经来临。”陈极顿了顿,才说道:“你该走了。” 曾贵川没有说话,他的面色很难看,像是要呕吐出来一般。 良久,他才嘶哑地说道: “又是你。” “陈极,你真他吗命大......” “我当初就应该在矿场里把你杀了。” 陈极默然。 果然,域河的反面.....对应的不是投影,而是现实。 他进去之后,確確实实回到了过去。 “你杀不死我。” 陈极说:“就像那时我也杀不了你一样。” “不过,现在可以了。” 他的话刚一落地。 曾贵川的喉咙就开始疯狂地抖动,他层层叠叠的肥腻肚皮似乎更为肿胀了,不断地抽搐著。 忽然。 他的嘴以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裂开,一只白嫩的手从他的嘴里,伸了出来。 “呕——” 一个肥胖的婴儿,居然从曾贵川的喉咙里,爬了出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遍布著羊水和胃液,但脸......居然是曾贵川的模样,甚至脐带还连著曾贵川的喉管深处。 “哇——” 婴儿张开嘴,绝望地哭嚎著,全身皱巴巴的,皮肤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得青白。 曾贵川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扭曲,他双手死命地把著那根脐带,想將那只脐带拽出来! 刺啦。 连著婴儿的脐带终於断裂,也就在这一瞬间,婴儿停止了哭泣。 它转过头,阴森地看著曾贵川,望著那张丑陋的脸,曾贵川无比確认,那是刚出生的自己。 他一口吐掉嘴里的半截脐带,无法置信地看著陈极,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陈极没有任何回应,一直站在门边,低垂著头。 不对! 曾贵川忽然意识到,是大清算提前在一个不应该开始的地点,以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形態,开始了! 这一定和陈极有关! 婴儿的头颅在慢慢凹陷,很快,就被砸出了一个坑。 曾贵川的头,也在这一刻,传来锥心的疼痛,他凝视著那颗畸形的头颅,见到婴儿的嘴慢慢张大,忽然,一个带著口音的中年男人声音,从婴儿嘴里发出: “矿长。” “我想回家。”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那是......沱沱山被曾贵川害死的老孙! “死人就在地狱里待著,回来做什么?” 曾贵川沉默了两秒,忽然狰狞地笑了笑,一只手抓住婴儿,顿时,婴儿身体里的血肉,便缓缓流进曾贵川的身体里。 “哇——” 婴儿吃痛地哭喊著,但表情却诡异地透出一丝欢乐。 它的声音又变了。 头一瞬间变得鼓胀无比,像是气球一样胀大,不知道多少人齐齐喊道: “老板!” “求你了,带我们去医院!” 这是锡矿里的工人! 曾贵川的头同时暴涨,几乎要裂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的手劲猛地增大,一瞬间,婴儿的身体便瘪了下去,就像罗林案的受害者一样。 眨眼之间。 婴儿变成了一张皮,彻底没了生机。 但曾贵川却在下一秒哀嚎起来! 他望著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也就在此刻,他的余光,瞥见了婴儿上扬的嘴角。 对了! 那个婴儿是他自己! 婴儿死了,自己的生机也会流失。 即使已经不算是人类,曾贵川依旧在这一瞬间毛骨悚然,他看著不远处低著头的陈极,心中恨意滔天! 但..... 一丝绝望,也在此刻,慢慢瀰漫他的心头。 难道真的就像王嘲多年前所说...... 他会死在这个男孩的手里? 衰老停止了,但一切並没有结束,曾贵川的喉咙再度涌动,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新的婴儿,正慢慢在他体內孵化...... 也就在此刻,忽然,幽界·狱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晃动。 城堡在接近坍塌! 陈极终於微微抬起了头,但依然没有看向曾贵川,而是转身望向身后。 他的眉头微皱。 与此同时,曾贵川那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崩出稀少的血肉! 但更多的,是像墨水一般的顏料,他再度消耗血肉,分裂而逃! 曾贵川暴怒地尖叫一声,来不及顾忌那么多,这一次,他只能蜕掉一小部分自己的皮。 伴隨著他变为人皮,那个未出生的婴儿,也消失不见。 曾贵川飞一般地从刑场后方,窜到了餐厅里,在这里,他见到之前被他吸食血肉的小胖子,依旧好端端地坐在餐桌边。 一种多年没有出现过的情绪......忽然浮现在曾贵川的心里。 恐惧。 他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被骗了,有东西蒙蔽了他的感知,让他以为,能从胖子身上汲取血肉,来补充能量。 但他事实上汲取的是顏料! 这直接导致他元气大伤,没法再继续蜕皮逃跑了! 有人在帮陈极.....是谁?!绝对不可能是那个骗子许三道,他没有这么强的能力,能影响自己对血肉的判断! 王嘲的话语再度迴荡在曾贵川耳边。 带著戏謔,带著漠然: “当鬼的感觉还满意吗?” 自己当时是如此的激动,有了鬼的身体,他再也不会死了—— 紧接著,王嘲就告诉他: “享受剩下的日子吧。” “在一个雨夜,你会被陈极杀死。” 这是王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曾贵川的表情极度扭曲,凭什么,王嘲又不是神,他凭什么断定自己的命运! 一阵寒风夹带著稠密雨丝,打在他薄如蝉翼的皮上。 也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曾贵川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扬,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幽界·狱的崩塌,是因为又进来了一个人。 “蝙蝠。” “你怎么弄的这么悽惨?”“女土蝠”蝙蝠的声音很嘶哑,他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带著微妙的笑意。 “別问这么多。” 曾贵川阴沉地说:“你的第四颗星点亮了?” “嗯哼。” “带我出去!” “你有钥匙吗?” “你不是能找到吗?让你的鬼去找!” “遵命。”蝙蝠阴森地笑了笑,四周漆黑的阴影慢慢融化,黏合,最终化为一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幽幽地靠近蝙蝠的耳边,对著他窃窃私语。 “哈?” 蝙蝠表情露出一丝异样。 “钥匙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陈极也在这里?” “对。”曾贵川怨毒地说。 “他不就是个小孩儿吗,怎么还没死?”蝙蝠嗤笑了一声:“老曾,你怎么搞的?” 曾贵川冰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蝙蝠在阴影中行走著,他身后,一张白惨惨的皮在地上蠕动著,所爬过的地方,隔了几秒,就伸出一只只手,试图抓住他,但皮的速度飞快。 两个身影急速逼近审判庭。 那里的大门已经洞开,深处有个模糊的影子。 “钥匙在里头。”蝙蝠说:“走吧。” “把那个普通人杀了,咱们就可以溜了。” 曾贵川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何,他隱隱感觉哪里不对。 而且他绝对不会进审判庭的。 哗啦啦—— 一阵锁链声在他们背后响起,曾贵川阴鬱地说:“执法官来了。” 蝙蝠摇了摇头:“我的第四颗星已经点亮,没事。” 他的身形快速地融化在影子里,直直地朝著身后滑去,融进执法官的影子里。 逐渐往上蔓延..... 墨一般的漆黑渐渐覆盖到执法官的盔甲上,一直延伸到胸口,脖子—— 戛然而止。 执法官就像没有注意到一样。 他僵硬地朝著前方走去。 黑暗中,他的头..... 慢慢显现。 曾贵川的人皮僵直在原地一秒,紧接著,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飘进了审判庭里,极为仓皇地逃命! 大门轰然闭上。 执法官沉默不语。 他没有追去,而是双手在自己盔甲上滑过,从影子里,揪出了两颗眼珠。 这两颗眼珠属於蝙蝠,此刻血丝密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的眼中..... 执法官的脖子上,顶著一颗皮肉鬆弛、毛髮稀疏的猴头,被皱纹挤压的双眼凝视著蝙蝠,眼里透出无穷无尽的恶意! 裂到耳边的嘴,被黑红色的线所缝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绝对不是这个幽界里能诞生的鬼! 一瞬间,蝙蝠心中嗡的一声作响,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余光看见,自己a诡变为的黑影,在悄悄往后退去..... 紧接著,一个女人的身影,就从黑影中钻了出来。 黑髮如墨,穿著风衣.....表情极度紧绷,眨眼消失不见。 蝙蝠人都傻了! 他的鬼,他的a诡,居然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女人所顶替! 但即便是那个女人,也在忌惮这只猴子。 猴子的嘴诡异地上扬,嘴角的黑色线条在慢慢蠕动,似乎要脱落—— 蝙蝠的心中冰凉无比。 他再也没有犹豫,曾贵川死就死吧。 二话不说,影子里就传来一声轻微的碎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猴子嘴角的髮丝,最终,只是脱落了一点点。 轰隆隆—— 一个音节隱没在雷声之中: 【讞】 说完之后,那些丝线快速地闭合,重新严丝合缝地捂住了猴子的嘴。 啪嘰..... 这只穿著盔甲的猴子,沉重地往前走去,將那落在地上的两颗眼珠踩的稀巴烂。 阴影中,是一地稀烂的肉渣,隱隱能看出,那似乎是蝙蝠的身体。 顶著猴头的执法官,沉默地守候在审判庭的门外。 而在门內...... 审判庭的深处,陈极看了眼表。 还差一分钟,钢笔断的“命”就会成真。 他手上的三颗星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偏偏却极为黯淡,就像即將熄灭一样。 这无疑是使用【幽界·命】的代价。 “第六条罪名还是出现了。” 张诚迟疑地说道:“但......” 他们面前的石板上,最新的罪名浮现。 但字体猩红无比。 罪名只有一个字,完全看不懂,像是某个生僻字。 也没有说犯人是谁,只知道惩罚是全身瞬间化为肉泥。 “不用管。”陈极微微皱眉,他大概明白是什么了。 三不猴。 难怪钢笔不想让三不猴进入幽界......它確实有些鳩占鹊巢的意思。 这时,徐川的身体才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突然睁开双眼,喃喃道: “它来了。” 一张惨白的人皮,慢慢从黑暗中浮现..... 陈极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只是想起了罗林,罗翰,还有那些永久被埋在沱沱山之下的工人。 石板上的上一轮罪全部消失不见...... 0、1、2、3的犯人代號也是如此。 只剩下一个名字,被深深地刻在石板之上。 曾贵川。 碎裂的石板重新组合,慢慢飘到半空,显示在曾贵川的面前。 隨后,上面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里面是被曾贵川害死的所有人。 “呵呵.....” 曾贵川草草地瞥了一眼,嘲讽地笑了一声:“有意义么?” “他们早就死了,你们再怎么费劲心思,也没法换回他们的命。” “许三道,你妈死的根本不冤,查那件案子的不止她一人,別人怎么就活的好好的呢?” “是她管了不该管的事,要说你弟弟会死,也是因为她,说白了,她才是杀了你弟弟的人。” 在一旁听著的张诚,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猛地站了起来: “唯一该死的人就是你!”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脸狡辩的,除了罗林,除了罗翰,春城那十八个人,你凭什么杀他们?!” 曾贵川嗤笑一声。 “他们该死啊。”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现在不死,末日也是一样的结局,一点儿用都没有。” “能帮我变成鬼,已经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张诚张口欲骂,但被陈极制止了。 “那你呢?”陈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做的这一切有意义么?” “你变成鬼,就能永生了么?” “王嘲到底是將你变成了鬼,还是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杂种,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他慢慢往前走去。 手中,巴蛇在微微颤抖。 曾贵川的脸扭曲了一瞬间,陈极的话,再度让他想起王嘲的预言。 他怨毒地看著陈极,说道: “陈极,这个世界最没有资格审判我的人,就是你。” “所有人.....所有人犯下的罪,都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陈极默然不语。 “你去过大墓了,对吧?” 曾贵川的眼里闪出毫不掩饰的恶意:“那你知道那被刮的壁画上是什么吗?” “是你。” “你坐在你朋友的尸骨之上,打开了末日的大门。” “你就是最后一只源尸。” 第371章 曾贵川的覆灭 审判庭內寂静无声。 张诚的嘴巴微微张开,他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总能听懂【罪人】【末日】这些词。 当熊熊怒火退却之后,他突然意识到曾贵川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会出现末日,而像春城案受害者一般,像他自己一般的普通人都会死去。 始作俑者.....就是陈极?! 即使相处时间不长,但陈极是个怎么样的人,张诚很清楚,陈极之所以会进来幽界,就是为了救出自己和杜沐雨。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开启末日。 不可能! 对.....对!这只是曾贵川的一面之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诛陈极的心! ......可是,陈极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张诚大脑混乱至极,也就在这时,他终於看见,陈极动了。 没有人看见,曾贵川的脸上露出一丝隱秘的诡笑。 “你说的话有个漏洞。”陈极轻声说。 他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如果壁画是你刮的,你为什么要將画掩盖,现在却又告诉我?” “如果不是你刮的,你又为什么......能知道上面的內容?” “我想。” “你根本就没有看见。” 陈极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你说的这些话,是王嘲告诉你的,对吗?” 曾贵川冷笑一声,就像陈极的话,只是个毫无根据的猜测一样。 人皮上,一双眼睛依然在死死盯著陈极,可就在陈极的脸完全映入他视线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终於出现了变化! 陈极的双眼紧闭。 他根本没有在看曾贵川。 曾贵川原本的篤定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最后这一时刻,去捕捉那仅剩的生存机会—— 就在看见那只猴子的时候......曾贵川已经明白,他活下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能替代监狱里的核心鬼【执法官】,连点亮四颗星的蝙蝠,都无法污染到猴头。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他又怎么看不出,陈极开启了幽界,一个极为诡异的幽界,要破解的方法,就是陈极死。 他失败了。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曾贵川的眼神瞬间暗沉。 既然他杀不死陈极,那谁都別活了! 他身上的皮在疯狂颤抖,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曾贵川四肢的皮齐齐萎缩,身形急速变小,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换来的是速度暴涨! 就在同一时刻,就像一颗射出的子弹一般,曾贵川窜过陈极的身边! 轰隆隆—— 张诚眼前一白! 下一秒,张诚就看见一道白的影子,闪到自己身边,猛地变大! 是曾贵川! 立刻他就按照陈极之前交代的,紧闭上眼睛,同时將徐川的头搂到自己怀里! 砰砰! 碎石崩裂。 他和徐川,都在这一秒,突然被什么东西挤到了一边。 確认没了动静之后,张诚才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半只巨大的骨架,横在了他们面前。 骨头上,还残留著无数烂肉,但更为可怖的,是这个骨架头顶著长长的尖角,像是一柄长剑一样,將曾贵川的人皮钉在地上。 骨架中,一只蟒蛇,顶著人脸,眼里闪烁著极致的贪婪和飢饿。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知道为什么,张诚忽然一激灵,想到了这句话。 那只蛇在人皮上游走,飞速地吃掉曾贵川的皮肤。 【巴蛇】 【幽界·命】中,【巴蛇】终於不再只是个诡物,短暂地回归到它在域里作为核心鬼的模样。 陈极慢慢地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凝望著自己的表。 还有五秒钟。 他的幽界就会结束,曾贵川如期死亡。 曾贵川被活生生吃掉的悽厉哀嚎,隱没在暴雨之中。 陈极的表情很复杂。 他蹲在曾贵川的身边,很小声地说道: “外面在下雨。” “王嘲说对了。” 曾贵川的眼睛猛地睁大。 为什么,他会知道—— 下一秒。 曾贵川的眼前不再是那个黑髮男孩,而是两只泛著幽幽绿光的竖立瞳孔..... 他仅剩下的麵皮,被巴蛇,完全吞噬殆尽。 整个幽界忽然微微波动,就像是有一层水雾,终於消失了一般。 陈极脑海里的画面,也终於消失。 【幽界·命】准时关闭。 三颗星黯淡至极。 钢笔进入休眠期。 直到星恢復之前,陈极无法再在现实中使用任何诡物。 陈极望著地面上,曾贵川原本所待的地方,只剩下一颗熠熠发光的废料,但正要取走的时候,手却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滯。 就在这空档期中。 一只骨瘦嶙峋的手,先他一步,拿走了那颗废料。 陈极眉头一紧,他立刻抬起头,看著杜沐雨手持曾贵川身体里,那颗属於老孙的废料,往张诚身边走去! 张诚也看见了这一切。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陈极,只见对方面色微变,没有丝毫犹豫,他就一把將手中的0711警號,扔进了徐川胸口的裂缝中! 紧接著,他的眼前一黑,身体下坠进一片无边无际、浓稠无比的黑暗之中..... 而黑暗的尽头,则是一线微弱的亮光。 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刺痛,在飞速消失,那些一想起就犯噁心的血洞,也在缓缓修復。 张诚感觉到身上前所未有的疲惫。 终於..... 能出去了么? 外面现在几点了? 公司是不是都下班了? 张诚恍惚地笑了笑,得找个理由,给公司解释了..... 忽然拉肚子?低血晕倒了?还是说.....进入了“异世界”? 嘭! 他一下摔在了地上,头一阵发晕,隨后,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 是陈极。 陈极往旁边的阴影里瞥了一眼。 好几束手电筒的光直直照在他们脸上,这时已是深夜! 只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喊道: “张先生!” “陈极!” 第372章 窥命 两男一女跑了过来,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焦灼地环顾四周,但並没有看见他期待的人影。 “怎么这么多人?” 张诚吃惊地看著断头路口横停下的几辆车,上面全掛著黑牌。 “没事。”他身旁的黄髮男子把他扶到自己身边:“是官方的人。” 张诚愣愣地点了点头,接过黄髮男子递给他的能量饮料。 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我是六子。” 黄髮男说道,看著他的面色有些古怪:“你真没进过域?” 张诚摇了摇头。 “你也是个神人。”六子佩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活下来的?” “说来话长.....”张诚无奈地笑了笑,“发生了很多事。” “曾贵川你知道吗?他也在里面。” 六子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住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谁?” “曾贵川。” 张诚重复道,看向陈极:“陈极把他杀了。” 车旁,陈极正和杜听风窃窃私语。 两人面色紧绷。 没过一会儿,杜听风便走了过来,和一个带著眼镜的男人说道:“赵先生,先叫救护车。” 男人点了点头。 杜听风又折返回去,和陈极一起,打开库里南的车门。 两人的呼吸都瞬间一滯。 驾驶位上,那个红髮的男人.....皮肤没有一丝血色,只剩下死人般的青白。 他的胸口处覆盖著一条黑色的布料,鲜血已经將布完全浸透,滴落的血液,在许三道脚下形成了一片小血泊。 这个出血量几乎可以宣告许三道的死亡了! 但陈极发现对方还有浅浅的呼吸,只是很微弱,很微弱。 他明白,如果幽界再多开一会儿,许三道就该真的没命了。 將布料缓缓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长而深的伤口,深可见骨,陈极甚至能隱隱看见里面的內臟。 没死的原因..... 陈极面色复杂,看著许三道双眼紧闭的脸,熟悉而陌生,曾经属於一只鬼。 他没有將这件事讲给任何人听。 有人在身后喊他。 “陈极!” 陈极转过头,不禁一怔,吃惊地说道:“赵勛?” 三不猴域里的赵勛,曾经差点死於【不言】阶段,后被自己和张文义所救,居然进了十三局! 杜听风已经告知他,十三局烟京分局的人来了。 无疑是陈岳潭交代的。 赵勛擦了把汗,他接到电话之后就和分局的人来了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极將之前的部分事简单解释给他听,说是曾贵川要杀许三道灭口,所以才导致许三道被动开启了幽界。 “公司来了两个董事。” 陈极说,他知道作为十三局的人,赵勛应该有所了解。 “一个已经死了,我们手里掌握了他很多犯罪证据;还有一个叫蝙蝠,他逃出来了。” 想了想,陈极又补充道:“他手中有一个强力的保命诡物,耗掉一条命之后出来的。” “不过,现在应该元气大伤,已经潜逃离开。” 將必要信息记录完后,赵勛望著毫髮无损的陈极,轻轻鬆了口气。 “真想不到......”赵勛苦笑著说:“再次见面,居然会在现实里。” 陈极微微摇头,他也没有想到,还会再和赵勛见面。 两人没有多说。 赵勛確认陈极安全之后,互相留了联繫方式,就先归队,他还有一堆善后工作要忙。 救护车驶来,將许三道送往医院。 雨已经停歇。 这时已是深夜。 坐在科技园区的长椅上,菲儿、六子、杜听风、陈极和张诚五人,终於有时间谈谈之前的事。 除了许三道脸的秘密,其他事,陈极都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家听。 当知道许三道就是罗林的儿子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过.....这也算好结局吧。” 六子唏嘘地说:“这么多年的蛰伏,他终於大仇得报了。” 张诚点了点头,曾贵川被蛇活生生吃掉的痛苦嚎叫,没有让他有一丝的不忍,相反,全是快意。 “张诚,谢谢你。” 杜听风转过身,眼里仍带著一丝忧虑,如果不是为了追杜沐雨,张诚也不会被牵连进幽界里。 他们已经知道,张诚在这场幽界里,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你很厉害。” 菲儿对著张诚微微点头,“可以说大部分老入域者,都没有你反应这么快。” 张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是你能当我们队友就好了.....”六子嘟囔道。 “......” 还是不了。 张诚没敢接话,经歷了这一次,他才发现,自己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多么宝贵。 他又望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思索的陈极,抿了抿嘴。 张诚还是忘不了曾贵川死之前说的那些话。 “陈极......” 他忍不住问道:“曾贵川说的全是假的,对吧?” 陈极沉默了两秒,才拿出来钢笔,此刻钢笔黯淡无比,连废料也都灰扑扑的。 “曾贵川所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为了激我做出反应,从而找出漏洞,让我能看见他。” 曾贵川身上的废料,属於老孙,能力应该是见到脸就必死。 但曾贵川本人使用这个废料,相应也会付出很大代价。 见到陈极这边完全下不了手之后,他便试图冲向徐川,毁灭徐川的头颅,让所有人都死在幽界里。 不过也没成功。 但..... “曾贵川本人根本不关心我是不是罪人、会不会开启末日。” 陈极笑了笑:“他自己都变成鬼了,还会关心普通人,被鬼害死么?” “他自始至终想杀我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王嘲,在多年之前就告诉他,他会在一个雨夜被我杀死。” 杜听风皱了皱眉: “王嘲?你怎么知道?” “幽界·命。”陈极轻声说。 “开启没多久,我就看见了一幕幕画面,其中,就有曾贵川和王嘲的对话。” “我想那是因为,被我杀死,是曾贵川的宿命。” “还有他们去大墓里的那一幕,那时候,画像就已经被刮了,王嘲在预言壁画前站了很久,很久。” “你还看见了什么?” 菲儿紧绷著脸问道。 “我看见了张诚。”陈极指了指张诚,开玩笑似地说道:“他要买新车了。” 张诚默默握紧手机,那里还停留在杜听风给自己的巨额转帐界面上。 “......菲儿问的不是这个。” 杜听风喃喃道。 陈极静静注视著夜空。 下过雨的夜晚,月朗星明。 群星在夜空中闪烁,如同一条永不消逝的星河,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都照亮著人间。 “我看见了陈极。” “陈极坐在你们的尸体上。” 陈极的声音很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性,那不是我。” 他转过头,望著杜听风,望著菲儿和六子,眼底晦暗不明。 “但.....我也看见了。” “在另一幕中,你们都在,谁也没死。” “我一直在想,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后来我想清楚了。” 他慢慢地说道:“我现在是人,不是源尸,否则诡宿不会接纳我。” “假设我真的成为源尸,那也是未来的事。” “既然是未来,就可以更改。” “毕竟.....”陈极凝视著钢笔。“我又不是没改变过我的命运。” 【滇南·完】 第373章 猜测和目標 医院的走廊上。 陈极几人站在病房外,通过玻璃注视著病房里面。 张诚已经回家休息了。 许三道伤势颇重,不久前才从手术台上下来,现在还处於昏迷状態。 在他病床旁照料的女人轻声走了出来,对著陈极几人使了个眼色,齐齐走到角落。 这人正是云鳶,许三道的助理,拦截了公司內部的邮件,让许三道化被动为主动。 她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被许三道说服离开了公司,美其名曰“辞职”。 云鳶又怎会看不出,许三道要做一件“大事”,一件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 好在.....现如今一切都已结束。 十三局的人找到了她,將其带到医院。 “我要带他离开烟京。” 云鳶的面色很憔悴,显然,她这几天过的很煎熬。 陈极点了点头,他和大家商量之后,也是如此计划的,许三道必须儘快离开烟京。 曾贵川的死,会导致公司內部產生大动盪,一旦蝙蝠回了公司告知情况,迎接许三道的將是一波波报復。 因此,他们必须儘快离开烟京,將许三道窝藏起来。 “今晚就启程。”陈极当机立断地说:“云鳶,你俩跟著我们四个回天海。” 云鳶点了点头,但仍有些担忧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知道,公司的好几个董事都在天海.....” “灯下黑啊。”六子说:“放心,天海那么大,当初能藏得了陈极,肯定也能藏得住你们几个。” 陈极想了想,才说:“天海是十三局总部。” “公司的人要调查很麻烦,別担心。” 云鳶默默点头,事到如今,去天海是最好的选择了,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至於无依无助。 没再多语,她无声地推开门,再度回到病房里。 陈极静静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这个女人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不算愉快,那时她身上还带著公司的作风。 只不过她终究还是许三道培养的人,最终选择跟隨许三道。 给赵勛发了个消息,陈极又思索起杜沐雨体內的鬼。 在幽界·狱的最后阶段,陈极终於知晓了,那只鬼到底要做什么! 它的目標极为明確。 就是废料。 想到这陈极甚至有些脊背发凉,因为曾贵川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没法再蜕皮逃跑,而这正是因为曾贵川汲取了错误的养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中的黄雀,正是杜沐雨体內的鬼。 陈极称呼这只鬼为“幽灵”。 因为它真的像只幽灵一般,一直游离、隱藏在狱的边缘,就是为了等里面的许、曾两方斗爭结束之时再出手,一举夺得两个废料。 陈极很怀疑,如果不是张诚反应速度极快,立刻就將幽界关闭,结局或许会变得更糟、更混乱..... 出来后的第一秒,陈极並没有放鬆警惕,就是担心“幽灵”再次出手,在现实中杀死许三道。 但不知道为何,它却消失不见..... 是因为十三局的人来了?还是因为別的什么? 陈极微微皱眉,他更认为是后者,因为杜沐雨的身体並不完全属於“幽灵”,杜沐雨的意志也在努力地斗爭。 或许回到现实的刺激,让杜沐雨本人暂时获得了主动权。 同时他心中还隱隱在担忧另一件事,就是钢笔身上的废料! 虽然小的要命,但本质仍属於废料,之前在【幽界·命】的遮掩下或许“幽灵”发现不了,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转向一边的杜听风和菲儿,这两人的神情出奇的一致,浓浓的困惑中,又带著焦灼。 陈极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 “杜——” 他的话几乎和杜听风的话同时响起。 杜听风喃喃道:“你们说......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要拿废料?” “不是沐雨姐姐。” 菲儿冷不丁地说道,语气很执拗:“是她身体里那只鬼。” 但这么一说反而更为奇怪,那只鬼的目標和杜沐雨並无关联,就好像,它只是隨机选择了一个倒霉蛋作为傀儡一般。 钢笔说过,那种熠熠发光的东西被称为“本质”,基本所有的诡物里都含有一点“本质”。 之所以陈极他们称呼为“废料”,是因为他们见过的所有“本质”,其实都是锻造毛笔剩下来的东西。 就连毛笔的退化版本,钢笔,都已经无法划分量级,毛笔必然能力逆天至极。 想到这,陈极忽然一激灵。 不管杜沐雨体內的“幽灵”是谁,难道说,它的目的..... 陈极喃喃道:“那只鬼,是不是想再造出一只毛笔?” 他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陈极情不自禁地握紧休眠中的钢笔,如果那只鬼的真实目的正是如此,那產生的蝴蝶效应,可能会导致陈极自己,最终走入【坐在朋友尸骨上】的结局! 因为事情已经很清楚,假设毛笔真要造出来,那钢笔呢? 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诡物。 甚至废料集齐后,下一个目標,很可能就是钢笔....但如果陈极没了钢笔,他就无法改变朋友死亡的命运。 甚至陈极隱隱觉得,假设第一幕画面成真,那最初的导火索,就是杜沐雨之死。 杜沐雨一旦死亡,对菲儿、对杜听风、对所有人,都是极为强烈的打击;陈极没有忘记,在当初误解杜沐雨死亡时,菲儿和杜听风的心態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在域里,將是致命的。 这就是.....蝴蝶效应。 难道说命运的分岔点就在这里? 將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人。 然而菲儿却沉默了一会儿,提出另一个想法,即【陈极不是陈极】。 “我早就想说,你忘了咱们认识的那场域了么?” 菲儿说:“里面你的尸体不见了。” “你也说了,末日之时,群鬼从域河尽头走出,那里是一座村庄,你认为那是王家村。” 菲儿的意思很明白,公寓也是王家的。 有这一层关係在,陈极的尸体去处,就显得格外可疑,菲儿认为,或许是那具失踪的陈极尸体异化、要不就是被改造为了源尸。 杜听风也觉得,以陈极的性格,就算朋友全都离世,也绝不可能会將末日大门打开,残害普通人。 陈极若有所思。 未来瞬息万变,他们两人的猜测毫不相关,却都有可能,甚至共同存在。 既有可能源尸是那具尸体,同时杜沐雨之死,间接导致了朋友的死亡。 作为一个凡人,去猜测未来太难、太难;况且命运本身也是不可捉摸的。 但有一点,不需要预测也能看的出来,就是那两个画面的不同之处: 朋友的生或死。 “回天海之后,我要和杨郁见个面。” 陈极说:“曾贵川身上持有老孙的废料,就证明公司去过沱沱山;拿著废料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 “我有预感,那只鬼最终会找上他们。” 陈极缓缓说完,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他暂时不去思考王家村、尸体、又或是鬼和毛笔的关係..... 他想的很简单。 他想要第二幕画面的未来,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所以眼下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保住杜沐雨的命! --------- 一卷结束,今天放个假,完善一下大纲,先更一章~ 第374章 会见牛金牛(1) 很快赵勛那边打来了电话,已將一切安排妥当。 由於许三道刚做完手术,且需要连夜离开烟京,十三局方给他们提供了几辆厢型车,几人便和几位保安人员一同前往天海。 许三道本就不多的行李,包括那个保险柜,一同被带走。 来不及和张诚告別了。 陈极和杜听风都有些愧疚,但情况紧急,留在烟京百害无一利,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再联繫,好在双方都有联繫方式。 茫茫夜色之中。 赵勛正协助云鳶,將许三道的担架抬到车后厢,一名医护人员已经在里守候。 关上车门,他走向陈极。 “谢谢。” 陈极轻声说道,望著赵勛,眼里露出一丝感慨。 再次相见,双方都和三不猴域里,截然不同了。 赵勛亦有同感,拍了拍他的肩,眼前的黑髮男孩面色平静,但眉头总是微蹙,似乎一直有心事在焦虑。 “张诚那边你们不用担心。” 赵勛说道,声音有些疲惫:“按你说的,蝙蝠应该不知道他是谁,但以防万一,他最好还是和局里紧密接触。” 他的意思是让张诚成为十三局的编外人员,就像田清禾最开始一样,毕竟对方知道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不可能再完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很明显,陈岳潭早已將大墓里的“末日”通报给了局里,现在十三局的內部人员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情况。 陈极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背靠官方,无疑是对张诚最安全的选择。 “一路平安。” 赵勛轻声说道,將陈极送上了车。 几辆车缓缓朝著夜色驶去,逐渐隱没在茫茫前路中,赵勛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多一起进过域的朋友、队友,都在一次次域中死亡,生命如烟般转瞬即逝。 至少.....还有一个故人,好好的。 想到局里前几日的通报,赵勛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最终,他也只是无声地嘆了口气,再度在心里喃喃道,像是祈祷一般: 前路平安。 ...... 一路无惊无险,上午九时,车队抵达天海。 陈极缓缓睁开眼,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终於回家了。 四人中,六子和杜听风先回了杜家,菲儿亦被送了回去,连夜的舟车劳顿,大家都已疲惫不堪。 车队则驶向十三局总部。 许三道被送往內部的治疗室看顾,云鳶陪同。 安顿好一切后,陈极推开治疗室的门,不禁一怔。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两条短腿悬在空中晃荡,一只眼上还缠著纱布。 正是乌苏! “你怎么在这儿?” 陈极问道,环顾四周,附近也没人,就留乌苏一个人在外头坐著。 “等你。” 乌苏打了个哈欠,“我妈说等你这边忙完,让我带你去和他见一面。” 陈极心中微动,他知道,陈岳潭就在局里,但却没有出现..... 被什么事缠上了么? “谁来找他了?” 陈极问道。 乌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巴一撇,双手插兜,表现的很冷傲,和他小小的身子比起来,实在违和至极。 但这一幕放在另一人身上却非常合適...... “隗骨。” 陈极不禁一笑,“他知道你这样模仿他吗?” 乌苏点了点头。 他就保持著这样的姿势,摇摇晃晃地带著陈极,朝著十三局的接待室走去。 正说著,那扇门就被推开,一个人手插著兜走了出来。 他看著陈极,不,准確来说是看著陈极旁边的乌苏,原本漠然的表情立刻出现了一丝裂痕,手“噌”的一下就从兜里伸了出来。 “又见面了。” 陈极轻咳一声:“你教练在里面?” 隗骨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只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中年男人的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地喊道: “陈极?” 隗骨偏了偏头,示意他进去。 “牛”,牛金牛......陈极若有所思,此人是公司的阴董事,居然能被请到十三局里,则他的態度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多说,陈极对著乌苏试图使个眼色,但这孩子正在和隗骨扮鬼脸,並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 余光扫视到隗骨冰冷的眼神,陈极立刻进了屋。 一进来,他就看见了“牛金牛”! 实在是对方太过於显眼,而且根本和他印象中的公司董事並不相符! 这人身穿一身素色麻布衫,身体强壮如老牛,面色红润至极,但头髮全白了,一眼看去,陈极再也对“牛金牛”开武馆的事没有任何怀疑。 他身旁还坐著一个老婆婆,衣著朴素。 “果然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 牛金牛嗓门洪亮,望著陈极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欣赏,他转过身,对著陈岳潭嘖嘖道:“可惜啊,要是你没能从域中出来就好了。” 陈极:“?” “不好意思。”老婆婆则和蔼地笑了笑:“他没有恶意。” 介绍后陈极吃了一惊,原来老婆婆名为庄秀碧,居然是阳董事之一,她和牛金牛是绑定在一起的。 庄秀碧明显没有任何改造为鬼的跡象。 且也看不出来是阳董事。 说实话,她和陈极楼下,那户每天清早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婆婆没有任何区別。 没有多言。 牛金牛直截了当地说道: “苏秋月想將你招揽进公司,是杨郁的主意。” “你自己应该能看出来,苏秋月和唐琴的目的有本质上的不同,这其实是公司在关於怎么处置你的情况上,分为了两派。” “一派以万曜鸿为首,一派则以杨郁为首,我们更偏向杨郁一些。” 万曜鸿? 陈极皱了皱眉:“不是曾贵川想让我死?” 牛金牛微微一笑:“是他。” “但你应该知道,至少在之前,万曜鸿和曾贵川的关係之紧密,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在之前..... 陈极目光微闪。 庄秀碧接上了话:“曾贵川能在十几年时间到这种地步,全靠万曜鸿的资金支持。” “至少我本人在零几年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们已有合作。” 第375章 会见牛金牛(2) “但从今年初开始,万已经没心思去管你的事了。” 牛金牛说道:“这说来话长,只能说和公司创始人的消失有关。” “王嘲。”陈极道:“我知道他失踪多年。” “对。” 牛金牛点了点头。 “王嘲消失后,公司搜索中找到了他留下的笔记,在里面我们得知了你的存在。” 说到这,牛金牛有些迟疑。 “但一切前提,都是王嘲的身份。” 陈极心中一动,和叔叔微微对视一眼,对方对他使了个眼色。 “王嘲不是入域者。” 牛金牛非常直接地说道:“他也不是普通人。” “他是鬼?”陈极道。 “与其说是鬼.....”牛金牛顿了两秒:“不如说,他只是个“游客”。” “透过他的笔记,我们发现他同时出现在了现代、过去、未来;同时也是他,预测了末日的画面。” “你的画面。” 陈极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了。” “他说我会开启末日的大门,对么?” 牛金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听见陈极说:“曾贵川已经死了。” “他死之前告诉我的。” 这句话不禁让庄秀碧和牛金牛都面色一变,两人坐起身子,直直地打量著陈极,表情惊疑不定。 “陈极!”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极静静地望著他们,没有回答。 他已经明白,杨郁他们不让他死,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岳潭的昔年队友情,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希望,陈极在成为源尸之前,最好能被他们操纵。 “其实你们和曾贵川那边区別不大。” “曾贵川想要我死,所以派唐琴去找到我;你们想要我活,但是是在你们管辖范围內苟活,对不对?” “同样之处都在於,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牛金牛沉默不语。 庄秀碧轻轻闭上了眼。 陈极望著他们,很清楚,这两人之所以会一言不发,真的將他的话听进去,是因为曾贵川死了! 而且陈极听见了曾贵川的遗言,那么曾是谁杀的,答案不言而喻。 “蝙蝠也在场。” 陈极冷淡地说:“关於曾贵川的死,等他有力气回公司了,你们可以问问他。” 身后,陈岳潭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昨夜就知道了这一切,但並没和这两个董事说。 牛金牛.....儘管这人对於陈极没有恶意,但还是没將陈极放在平等的地位来看。 归根到底,是这些董事接触的入域者太多、太多;哪怕陈极未来怎么样,他现在也只不过连第九次域都还没过。 在牛金牛眼里,陈极就和他的徒弟隗骨,没有区別。 牛金牛紧绷著脸,一下掏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 庄秀碧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陈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他的语气比之之前和缓不少,將气氛缓解了一些:“你们来天海不只是为了找我吧?” “我猜,王嘲消失,导致你们改造鬼的计划进展,一直停滯不前,对不对?” “......” 牛金牛沉默地点点头。 他顿了几秒才说道:“你见过隗骨了吧?” “我没有孩子,他没有父母,我虽说是他的教练,但也是从小把他带大的。” “你为了让他活过末日,才给他改造一双鬼眼?”陈极大概明白了。 牛金牛应了一声。 “我能亲身经歷末日的机率很小。”牛金牛苦笑著说道:“说不定,下次域就死了;但我也不在乎。” 他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庄秀碧:“她已经这把年纪了,生死早已看淡,我也是。” “我们习武之人,讲的就是顺其自然,但隗骨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年纪还太小。” 牛金牛大概讲了一下,他之所以会將鬼眼给隗骨按上,就是为了给他爭两条命! “人成为鬼,必然会经歷死亡的阶段,但人死却又不能復生,所以王嘲的办法,本就是逆天而行。” “可以说以他的方法,99%的人.....按那个叫乌苏的孩子说的,就是杂种,人不人,鬼不鬼,神智癲乱,最终被恶意所替代。” 陈极目光微闪,他想到了吴金宝,想到叔叔上次域里的王家人,似乎真是如此。 但,曾贵川怎么还有理智? 牛金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曾贵川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因为他不在乎,他本就对於杀人无所谓。” “不过。” 牛金牛竖起一根手指:“他確实稳定一些,因为他体內有一颗“本质”!” 他隨即简单解释了一下本质是什么,但牛金牛其实知道的还不如陈极知道的多。 “这颗本质,由王嘲提供,一部分给了曾,一部分给了万!” “也就是这样,才刚刚好让他们即使全身被改造为鬼,但依旧能勉强维持平衡。” 陈极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扬起一股古怪的情绪。 別人可能不知道..... 但他非常清楚,所谓本质,就是为了锻造诡物用的。 这么一说他忽然一激灵。 诡物本体不也是鬼么? 第二个源尸,造物鬼,是怎么用废料,將鬼固定在诡物里的? 联想到鬼也会衰竭这件事,陈极的思维一下发散,如果这么说,“本质”、亦或称为废料,確实可能有稳定的效果..... “我则走了另一条路。” 牛金牛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本质,所以,我才会等到隗骨点亮星之后,再给他安上鬼眼。” “诡宿已经接纳他,隗骨手中的星,就是他的锚点。” 陈极不禁面色微变,这一回,他终於確定,为何隗骨明明身上有鬼的痕跡,但却依旧看上去和常人相仿。 牛金牛真够胆大的! 这不是算卡bug吗? 这一条路明显很不稳定,一旦第三颗星点亮,谁也不知道诡宿,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陈极当时可听见的是:“軫水蚓”“看见”了你。 “如果有一天,你能证明,王嘲说的是错的.....” 牛金牛苦笑道:“还麻烦你,帮我把隗骨的鬼眼摘下来。” “我知道,他更想做个凡人,但凡人在末日面前,不过是螻蚁......” 陈极沉默地点了点头。 隨后牛金牛才步入正题,说“本质”在天海周围,他们这一回来,也是为了和万爭夺本质。 但具体地址在哪,谁也不清楚。 陈极从他们的话中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原沱沱山,可能消失不见,或者废料转移到別的地方了。 因为就连万曜鸿都没有进展。 但曾贵川可清楚沱沱山在哪的。 不再多说,陈极起身,答应了牛金牛,他会帮他们去找本质。 他本意就是要跟踪这些董事去找到杜沐雨,如今万曜鸿,就是最大的靶子。 推开门,看著隗骨和乌苏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陈极滑开手机。 手机上是万小双最新发来的消息: 【陈极】 【我已经到达天海】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和我一起进入我的第九次域】 ------- 明天进【域·溺】 第376章 锚 万小双:【见面详谈】 陈极草草聊了两句后便放下手机。 万小双不是孤身一人进的天海,她身后还有画廊员工,独独找上自己的原因,陈极其实心中隱隱有些猜测。 画廊里员工应该都还属於中级域区间.....就像六子、菲儿、杜听风一样。 除非像在域河反面里,那种不进去就等死的特殊情况,一般来说,都是顺其自然地等到第九次域最好,否则等於白白多加了一次高难度的域。 陈极本来的想法是这样的,第九次他单独进。 等出来之后,其余三人的第八次域也已经做完,等到下次域,就能都处於同一难度区间。 他猜测万小双的处境应该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且双方现实中利益一致,互相也算熟悉,而且万小双疑似已经拥有a诡! 她无疑是个完美的队友。 先不谈这件事,陈极又赶往档案室,確认保险箱被妥善放置。 何时打开,这要由许三道甦醒之后定夺。 他没有在此多做停留。 出十三局的时候看见隗骨与乌苏和好了,两人正站在墙根喝饮料,很明显,隗骨贿赂了乌苏,以阻止小孩一直模仿他。 隔著很远的距离,隗骨对著他扬了扬下巴,聊且算是打招呼。 陈极复杂地看著隗骨,有时候,他觉得他和隗骨,在某种程度上蛮相似的。 一样是軫水蚓选中的人。 一样父母双亡。 一样,或是被预测,或是不得已,和鬼有关......但都渴求著成为普通人。 陈极和他简单聊了两句,没有多言,更没提及隗骨的身世。 忙完这一切后,他终於有时间,回家休息..... 两三天功夫,电梯里的通告单,早就被新的拖把gg所替代,看来那个流浪汉去別的区域了。 瘫在床上,陈极揉了揉额角,顿时感觉到无边的疲累,侵占了自己的脑海。 这几天.....真是太高强度了。 於身体,於心灵都是。 他把手机静音,灰濛濛的钢笔放到床头边,只留下小猴在枕头旁,將脑子彻底放空,便一头进入梦乡。 ....... 两天后。 陈极放下手中的麵包,巴蛇的副作用將近退却。 他正在家里翻阅叔叔从阳光园带来的文件。 出生证明上面印著暗红色的公章,纸张都已经泛黄。 一旁是一摞摞相册,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正是全家福,那时陈极还很小,刚出生百日。 照片的最中央,是妈妈坐在椅子上,脸上洋溢著无尽的喜悦,看向怀里的陈极时,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爸爸站在他们身后,揽著他们的肩膀,微微低著头,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妻儿。 陈极默然不语。 他凝望著这张照片很久,很久,才翻到下一页。 是青年版陈岳潭,他穿著个皮夹克,好像正在逗自己玩,背在后面的双手里,还藏著自己的玩具。 照片中幼年的自己面无表情,已然发现了一切。 陈极发现这时叔叔手上还带著那块被他后来卖掉的表。 他立刻翻到下一页。 之后就是零零散散的成长记录,陈极上幼儿园,陈极上小学,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陈极过生日..... 他默默地將相册合上,发了一会儿呆,思绪才慢慢转回来。 不用和叔叔详谈,陈极已经知道,他从阳光园拿回文件的时候,和杨郁已经谈过了。 杨郁多半告诉了他王嘲笔记里的事。 陈岳潭之所以会拿回文件,不是因为他不確定陈极到底是不是源尸,而是因为,他考虑过陈极会不会和杨郁他们谈话! 虽然已经提前回绝,但就像前几天一样,一切线索,还是无法避免地牵动陈极,去和牛金牛会面。 这些提前收集的文件,陈岳潭从没藏起来过,任由陈极翻阅。 就像“本质”(废料)於改造鬼们来说,是锚点。 这些证明陈极从出生,长到现在的资料,对於陈极来说也是锚点。 他的妈妈叫张素芬,十月怀胎,才生下陈极。 他的爸爸叫陈岳山,不是入域者,更不是鬼,只是个普通人。 一切都有资料证明,证明陈极是人类所生。 尤其是他身边有个参照物,乌苏。 乌苏作为源尸的一部分,出生的条件极为骇人,在陈岳潭腹中孵化多年才破体而出。 更不用说,鬼婴本体,来源本就不明,更是在早年就展露出无边恶意。 与之相比陈极再度確信,他现在就是个凡人。 摇了摇头,陈极將文件收了回去,算算时间,他和万小双约定的时间即將到了。 没过一会儿,门被敲响。 来客正是万小双。 今天她穿著简单利落,腰间一个小腰包,似乎已经为了域做好准备。 “你的诡物还没甦醒?” 万小双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极点了点头,还有三天,钢笔才会恢復。 他现在星点仍然黯淡,但好在不会影响域中使用诡物,至於何时能完全恢復,陈极自己也不清楚。 “时间来不及了。”万小双皱了皱眉,她的印记已经微微发热。 陈极示意她落座先。 坐下之后,万小双没有过多寒暄,和陈极解释为什么她必须得请陈极一同进域。 道理很简单。 “九次域往上的入域者非常少。” 万小双说:“这个阶段的人,大多都会提前组队,无论是为了夺得a诡,还是简单地活下去。” 十三局会以“队伍”计算,很明显,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比如叔叔的上次域,参与进那场域的全是他队伍里的人...... 但一旦翻车,结局將会极为惨痛,比如林就是受到老糊涂死亡的衝击,导致自己犯了禁忌,当场暴毙。 万小双这边倒不非常需要a诡,她已经有了,现在的迫切需求就是藉助第九次域,衝击幽界。 陈极知道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和自己相似,能够在爭夺废料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无论如何,陈极都得保证她活著。 “先进域。” 陈极说,他需要进域后才能判断。 他有过几次域都没用上钢笔的经歷,那是他最后的底牌,如果这场域时间较长,那么前三天,应该也用不上钢笔。 况且还有小猴。 他和万小双简单商討了一下,又和陈岳潭等人发了消息。 在午后的阳光射进屋里之时,万小双的域,开启了。 水流涌动。 陈极深呼一口气,和万小双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搭著手臂,感觉到剧烈的吸力传来..... 第377章 【域·溺】溺死者 吱吱! 闷热的风颳过陈极的耳垂,他听见树叶婆娑作响,蝉在树上单调地鸣叫,身下扎扎的,好似躺在一片草地之上。 陈极缓缓睁开眼。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在一片小林子里,四周或躺或坐,有好几个人。 万小双就在自己身边,也才刚刚甦醒。 她的眼睛瞬间清明,环顾一圈后,和陈极对视,点了点头。 这不是封闭环境,是大逃杀类型的可能性较小。 接下来的几人相继醒了过来,一个白净脸儿,五官清秀的男人瞥了眼陈极,没有自我介绍,而是转身在人群中扫视。 他直起身,和一个短头髮的女人点头示意,又推了推一旁草地上打著鼾的胖子。 “猪头,起来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那胖子的打鼾声戛然而止,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陈极对面,一眼就扫见了陈极两人,嘟囔道:“朱光。” 还真姓朱啊....陈极抽了抽嘴角。 没过多久,所有人三三两两,自动形成了团队。 果然和万小双说的一样,这次的入域者,都是组队进来的。 现在就已经有三队了。 “就我们七个?” 那个白净脸儿的男人扬了扬眉,他的名字很奇怪,叫“童子”。 但更违和的,是他的脸看起来非常秀气年轻,但头髮中却有不少白髮丝,声音也更像中年人。 “不是。” 另一队中,一个阴鬱的女人幽幽说道:“还有人没来。” 她叫李碧,长发漆黑,身形瘦削,穿著一条宽鬆的印袍子,显得整个人更像个骨架。 很明显,李碧之所以会知道少人,因为那是她的队友..... 万小双在陈极耳边说道:“他们每队都至少有三人。” 也就在这时,他们南边的坡下,隱隱传来人在交谈的声音,隨即,又是三个人影出现。 其中一人走在最前面,身形高挑,只听见李碧轻声喊道:“忠哥,这里。” 那人的视线却没有看向李碧,而是直直投向万小双,眼神微妙。 “真巧。” 他咧开嘴笑了笑,但眼里没有笑意。 万小双面色平静。 人员已经聚齐。 这次的域,居然有十人之多,勉强可以分为四队。 陈极和万小双。 童子,穿著衝锋衣的短髮女人黎映荷,以及胖子朱光。 忠哥,闷不做声的阿狗,还有李碧。 以及两个单独进域者,一男一女,洪田和郑檬,隱隱已经抱团。 只是简单介绍名字,谁也没有多说,不过陈极听童子几人的语气,他们已经等待了第九次域半年之久。 其他人似乎並不惊讶,也是如此。 难怪会这么多人.....陈极目光微闪,不知道这是否和许三道的第九次域,进了域河反面有没有关係。 那一次,他们只有两人。 短暂的互相介绍结束了。 一阵铃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铃铃铃—— 隨即,隱隱约约的跑步声、孩子说话声,就传到他们耳边。 “是下课铃。”童子面色微动:“上面是个学校。” “有学校,附近就会有人生活.....这儿看样子是个乡镇。” 那么域真正的地点应该在那里。 眾人没有多说,抬腿就要走,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坡下,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那里正是忠哥三人上来的方向。 声音隱隱约约地听不清楚。 但,没过两秒,一声“救命”的尖叫,就传到陈极几人的耳边。 郑檬立刻快速地瞥了洪田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下面是条河......” “我们上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旁边有一堆衣服?” 但因为她没有看见人,又急著和大队伍匯合,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去看看。” 童子说,已经往山下走去。 现在指引还没有出现,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几人拨开树枝,稍微往前走了一两百米,便看见了郑檬说的河。 不算小河了,水质一般,有点儿泛绿,旁边还立著一个牌子【禁止游泳】。 而在那牌子之后...... 水面中露出一颗人头! 头髮已经全湿了,脸上都是水,表情极度惊恐,双臂在水中不断地扑腾! 他绝望地尖叫道:“救我!” 这是个初中生,似乎溺水了。 谁也没有动。 那个初中生的声音越来越弱,也越来越尖锐,他的头一下沉入水中,又反覆地抬起来,求生意志很强烈。 最后一声求救从他嘴里溢出后,初中生便一下沉入了水底,水面上,只剩下一阵微波。 几人平静地看完这一切发生后,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確认水中再无动静,才缓缓朝著岸边走去。 目標正是那堆衣服。 “指引只能在那里。” 童子说:“要不我想不出域为什么要安排这个桥段。” 他们刻意离水边保持了一段距离,逐渐靠近那堆衣服,但翻找之后,里头什么也没有。 也就在这时,阿狗的余光忽然瞥到,水边的杂草处,隱隱漏出一角红边。 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书包! 一个红彤彤的旧书包!陷在淤泥里。 “找个杆子,把书包勾上来。”童子嘖了一声,在一旁找到一根树枝。 但书包似乎卡住了,怎么样都拽不动。 陈极摆了摆手,他示意童子和自己一起下去,拿完书包就走。 水边很平静。 陈极的手缓缓拨开杂草堆,伸向那只红色的书包。 他一手拽了起来,发现书包非常轻,完全没有被卡住,一拉就能拉动。 然而,就在那红书包离开淤泥的一瞬间..... 它再度被“拽”了回去。 力道之大,一下將陈极拽了个踉蹌,好在他早有防备,双脚踩地很死! “別碰水!” 童子在他身后低喝一声,两只手抓住陈极的腰,就將他往岸上拖! 哗—— 水面轻轻波动。 一个被泡到肿胀的青白人脸,湿漉漉的,浮出水面。 是它,在一直拽著书包。 也是它,刚刚在河水里,向入域者们求救。 陈极面色凝重,他,亦或是所有人,都知道刚刚那个初中生是鬼.....因为溺水的人,根本说不出话,更没有时间求救!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在拿到指引的必经阶段.....也得接触鬼! 突然,陈极手中便一轻,这只鬼不再拽著书包,惯性让他和童子一下往后仰去! 他们队伍里的其他人,立刻就將他俩拽了上去,但紧接著,只听见一阵哗啦声,水四溅! 那只鬼站了起来。 啪嗒。 它肿胀的脚踩在淤泥上。 它望著陈极几人,水沫从口鼻处不断溢出,声音含糊不清地从它被泡到发白的嘴里传出: “同学一场.....” “为什么,不救我?” 啪嗒。 它朝岸边走来。 第378章 【域·溺】逆行 “该死,它能从河里出来!” 朱光呼哧呼哧地喘息道,他一把將童子拉到身边,和其他人一同向后退去! 水哗啦啦地从溺死鬼身上淌下,它全身光溜溜、湿淋淋的,头髮间还有几条水草,岸上的衣服八成就是他的。 “.....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救我?” 溺死鬼还在重复著这句话。 眨眼间,十人已经飞奔向坡上,再往回看去时,那只鬼居然还跟著他们! 只是步伐不算快。 “初中生.....刚刚是他的学校在播下课铃?”万小双皱了皱眉:“它一直不动手,是想把我们赶到学校里去?” “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没触犯禁忌。” 陈极摇了摇头,脚步未停,朝著之前打铃的方向跑去。 哪怕不在域里,於现实中,也有许多关於淹死之人的传闻,而传闻的共同点,就是它们会在水下拉住人的脚,拖进水里,和自己一样溺死! 因此,老一辈才会告诫孩子,不要在野湖野河中游泳,因为那边阴气重,罕有人至,鬼抓住一个替死鬼,就不会放手。 陈极和童子都很刻意地没有踏进水里,保持自己的脚还踩在土地上,鬼没有机会抓住他们。 但谁也没想到这只鬼居然还能上岸。 不知道是不是上课了的缘故,他们从河边上来后,就再也没听见学生吵闹的动静。 此刻整个林子寂静,空荡,只听见沉闷的夏风將树枝吹动,蝉仍在大声鸣叫。 静到洪田,一度以为他们进了鬼打墙。 他身在队伍最后段,每隔几秒,就要转头看去,总能隱隱见到树木中一角白的身影闪过。 那只鬼还在跟著他们!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也就在这时,眾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隱隱的,他们听见一阵模糊的读书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上课了......马上就到学校了? 洪田双眼微眯,这时,他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嘎吱声,像是踩到塑料一样,他低头一看,是个空的辣条袋子。 他立刻转过身,再次看向身后的树林。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鬼便消失了。 只能看见地上湿噠噠的脚印戛然而止,停留在两棵树之间,和他的距离不算短,较为安全。 是因为步入学校范围內了吗? 果然.....万小双是对的,鬼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逼进学校里。 洪田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猜也是这样,毕竟,现在连指引都没有,就被鬼追杀,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洪田没有放鬆警惕,他和郑檬背靠著背,倒退著行走,依旧注视著后方。 独自进入第九次域,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绝对不能將背暴露给鬼.....当然,最好也不要暴露给人。 不过现在还处於队友刚刚接触的“蜜月期”,这个时间段,鬼比人的威胁更大。 而且,郑檬和他一样都是单独进来的,两人早已有了抱团的意向。 没有动静。 也没有脚步声。 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从身后刺来,这证明马上走出林子了。 洪田的心跳保持著平稳,肩膀隱隱发痒,一只苍蝇飞到他的皮外套上,发出嗡嗡的鸣叫。 被鬼追已是家常便饭,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那条河与学校的关联。 就在陈极和童子去拿书包的时候,洪田注意到,河旁边的泥巴里立了一块石碑,上书三字: 【贾古河】 一个学校建在河岸之上,现在又是炎炎夏日..... 是里面的初中生避暑在河里游泳溺死了? 但为什么要说,“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救我?” 入域者们平均年龄都20多了,他们刚进域,又不是学生,所以这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 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是初中生溺水时有人见死不救? 洪田皱了皱眉,嗡嗡声越来越大了,在他头旁边转悠,惹得他有些烦躁。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洪田思索著,伸手拍向自己的肩膀,那就是跟著他们的溺水鬼,也是被鬼害死的! 就像套环一样,最开始的鬼害死初中生,初中生又在水里成为新的水鬼..... 啪! 他一把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嗡嗡...... 一缕阳光照在洪田身前。 很炎热。 但他的身体却如同进了冷库一样。 一阵凉意像电流一样忽然从脚跟贯穿他的全身,洪田僵硬地收回手,在光下,他先是看见自己手臂上的寒毛接近透明,根根竖立。 然后。 他才看见自己的手心中间,泛著湿漉漉的水光。 嗡嗡..... 洪田从来没碰过水。 洪田的手从来没碰过水。 洪田的肩膀上全是水。 他缓缓转过头,不,只是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嗡嗡..... 他看见自己的肩后,那原本应该是郑檬所在的位置。 露出一颗被泡到肿胀发皱的人头。 在微微地摆动著,因为它和洪田一样,也在倒退地行走。 它苍白的嘴唇在不断翕动,也就是它,在洪田的耳边不断念叨著什么,但因为鼻腔、嘴巴里头全都是河水,嘴唇翕动之间,水沫不断溢出,让它飞快念叨的话,听起来就像苍蝇飞舞一般。 “嗡嗡嗡嗡嗡嗡.......” 下一秒。 几颗头,缓缓地从那只鬼身后探了出来。 脸一样的青白、潮湿;最前方的人怀里,隱隱露出一角红色。 同样都是倒退著行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支十人的队伍里,除了洪田自己..... 全都变成了鬼! 队伍在往上走,但所有的鬼,都逆转了方向,在盯著他的后脑勺! “操!” 洪田的脚比他的大脑动的更快,心里嗡的一声作响,眨眼间,他已经弹到一边,撒腿就跑,朝著上坡连滚带爬地逃去! 炎炎夏日,冷汗却在他额角不断滴落。 这时候,读书声已经更明显了一些,树木逐渐稀落。 刷! 不知道过去几分钟,洪田甚至没敢回头看,他的眼睛就被光线猛地刺了一下,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黄土坡! 而在黄土坡的最上端,则是一座灰扑扑的教学楼—— 他终於走出了树林。 甚至,洪田能看见,楼上破旧的窗户里头,一个初中生正百无聊赖地发著呆,看著这个方向。 他看见了洪田。 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惊讶地喊道: “詹老师!” “洪田回来了!” 第379章 【域·溺】替身 童子面色不太好看。 “洪田就这么消失了?” 九人全都紧皱著眉头,就在一分钟之前,郑檬忽然喝停了队伍,满脸凝重地走到最前方: “洪田不见了!” 正好在他们听见读书声后。 “我走著走著,忽然听不见后头的脚步声了。”郑檬甩著马尾辫,忌惮地看著后方:“一回头,我才发现,洪田消失了!” 他们朝著身后看去,林子里空空荡荡。 地上只有一长串队伍的脚印,连丁点儿垃圾都没有,很隱约能看见,另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停在了半山坡。 溺死鬼已然停住了脚步,没有跟隨他们一路上来。 洪田消失的很离奇。 首先,他根本就没有乱走;其次,他的消失悄无声息,郑檬发现的已经很及时了,脚步声一停,她就转过了头,但什么也没看见。 树林中更是连一个人影也无。 短短进域不过一会儿,十人队伍,已经有一人失踪! 这一切让陈极也微微皱眉,这时,他们忽然听见了一声大叫: “......洪田回来了!” 这声音非常年轻,正是从学校方向传来的。 “洪田?在学校?”忠哥双眼微闪,他再度环顾四周,確认方圆百米处都没有別的脚印。 “那真的是他吗?”他身旁的阿狗面露怀疑。 然而现在很明显,一切线索就是要让他们去学校,且林子里也不安全,九人决定暂时先去学校探探。 没过多久,他们便走出林子,到了一片黄土坡上,果然看见了洪田! 洪田面色很难看,低垂著头,在挨一个中年教师的批评。 教师穿著朴素,四十多岁,说话中带著乡音。 黄土坡后的教学楼上,十几个初中生站在窗前,嬉皮笑脸地看著洪田挨批。 “......我们不会是这里的学生吧?”陈极轻声说道。 童子古怪地拧起了眉毛,他哼了一声,率先走过去,还没靠近洪田,就看见老师转过了头,对著他喝道: “小童!” “午休时间不好好休息,跑哪去了?你们知道现在上课了吗?!” 他根本没有期望童子回答,而是跑过来,一一清点著人数,从童子一直数到郑檬,才鬆了口气。 洪田倒是看也不看他们。 不久之后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学校里,在此过程中,陈极了解到老师姓詹,听口音是本地人。 这学校破败的要命,就一栋教学楼,旁边挨著几个平房,地面灰扑扑的,教学楼前不大的橡胶跑道都起皮了,这一点儿地方,就是学生体育课的场地。 果然如童子所猜,这是个乡镇初中。 而他们十名入域者,正是这里的学生。 域的设定有些太强行了......陈极望著童子半边白髮,看著李碧的长裙,又看了看朱光臃肿的啤酒肚,不禁抽了抽嘴角。 同样都是学校,但这个学校和他第一次参加的復读中学,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里完全不阴鬱压抑。 正值初夏,阳光很好,还是开放式场地;詹老师嘴上不饶人,但明显是担心他们乱跑出问题,这里的学生也都更有活人味。 走廊上,他们十人排成一队,詹老师一路教训著他们,从黄土坡,到操场,再到教室前。 “.......马上就该暑假了,你们想玩,到时候再玩,就这几天时间,还要逃课吗?” 詹老师有些疲惫地嘆息一声,他是个语文老师,手中还拿著课本,黑眼圈很浓重。 “下课之前,你们几个就在这自己想想吧。” 这是要罚站了。 说罢,詹老师便背著手,往屋里走去,可刚踏进门,却又折返回来。 “......” 他顿了两秒,看向陈极怀中的书包,才凝重地问道:“你们没去河里游泳吧?” “没有。”阿狗低沉地说道,然而万小双却插嘴道:“只是去了河畔看看。” 说完,她观察著詹老师的反应。 詹老师没有多说,表情恍惚了一下,眼里微微有些波动。 几秒之后,他才复杂地看向几人,轻声说道:“別再去了。” 铃铃铃! 下课铃忽然响起,截断了詹老师的话,他看了眼衝出来的学生们,才说道: “.....晚上再说。” 说罢,他便將书夹在腋下,慢慢走下了楼。 几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若有所思。 教学楼里闹哄哄的一团,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不能耽误一秒。 首先就是洪田的事。 洪田站的离他们很远,自己一个人面色铁青,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常,面色甚至还被阳光照的红彤彤的,不过,几人都注意到了洪田把他皮外套脱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撞鬼了?” 童子问道。 洪田上下打量他们几眼,才阴鬱地点了点头。 “一队鬼。倒著跟著我走。” “是你们,全都溺死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在剩余九人的视角中,是洪田自己一人消失。 “你確定你没看错?” 忠哥皱了皱眉,“溺死的人脸上不都肿了么,怎么看清楚五官的?” “我没细看。”洪田说:“重要的是,我跑路的时候,瞥见了这些鬼身上的特徵。” 他指了指郑檬:“你那只鬼离我最近,头上一样的马尾辫。” 又看向李碧:“你的裙子。” 他的视线慢慢移向陈极,凝重地说道:“你当时是不是站在队伍最前面?” 陈极点了点头,只听见洪田说道:“同样的位置,那只鬼身上,也抱著个红书包!” 红书包..... 陈极皱了皱眉,他先没有討论这件事,而是打开书包。 书包很空,没有课本,只有一张纸,已经有些发软。 上面的字跡被水晕过,但勉强也能认出来: 【一对一,一换一】 【找到替身】 第380章 【域·溺】张文轩 简单三句话,含义一如既往的模糊不清,就像被水晕染的字跡一样。 “一对一.....” 童子瞥了眼洪田,若有所思:“就是说一人对应一只鬼?” 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这样猜测,毕竟洪田已经看见一队和他们特徵相符的鬼,这刚好对应著指引的第一句话。 但洪田看到的是九个人。 陈极目光微闪,洪田自己亲口所说,他转过头直接看见了扎著马尾辫的水鬼,也就是郑檬,那么他自己呢?洪田所对应的鬼呢? 这个问题不仅出现在陈极脑海里,眾人都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点。 有几人的面色已经有些不自然。 但谁也没有开口。 洪田没有忽视这个细节,他没有掩藏,直勾勾地看著面带怀疑的阿狗,又看向原本已经和他准备抱团的郑檬,郑檬对著他笑了笑,眼神却很隱约地透出一丝躲闪。 他的心中不禁扬起一阵愤怒,撞鬼的是他,受惊嚇的也是他,但现在这些人明显在怀疑他是鬼! 但更让洪田焦心的,是一旦这次域的队友有了疑心,就会直接导致任务进展被拖慢,更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另一边,陈极同样在思索洪田消失一事。 於心,他认为洪田应该不是鬼,因为他怎么回想,都不记得洪田有任何触犯禁忌的地方! 要说鬼毫无理由地就在域一开头把洪田杀了,那未免也太牵强了。 他们遇见的鬼是水鬼,但真正靠近水的人只有他和童子二人,洪田都没沾过水。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又不在场,假设洪田真是鬼,那他说什么別人都无法证实,他为何要漏出这么大一个漏洞,透露出只有九只鬼? 那岂不是对他太不利了?这不摆明了让人怀疑吗? 忠哥轻飘飘地道:“第二句话呢?” “一换一,这和第一句话联繫在一起,意思是说,鬼会找我们当替死鬼?” “不一定。”朱光说:“也可能是我们找鬼。” “这任务说的不清不楚,能解释的可能性太多,现在啥线索都没,就光知道个第一句对应著什么。” 他的意思是让大家先別那么著急下结论,猜错了的话会导致离真相越来越远。 光找替身这一句,就能理解成不同意思。 人找鬼。 还是鬼找人?如果是鬼找人替死,那让他们去找替身..... 会不会最后变成,人找人? 多余的朱光没有细说,他眯成一道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著,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为了防止忠哥继续说下去,引向第三种猜测。 他对於这种导向自相残杀的可能性不太感冒,况且,只要一提,哪怕不是真的,也很有可能会在某些人心中埋下种子。 “朱光说的没错。” 童子轻哼一声,和所有人都不同,他看到任务和“替身”有关的时候,不禁扬了扬眉,反而放鬆了一些。 “我看,先把最开始那个初中生身份查出来再说,詹老师对红书包的態度你们也都看见了吧,那人八成是他学生。” “那只鬼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同学一场.....这是在说我们,还是说谁?” 最初,大家都觉得初中生是在说別人,但现在他们也是学生,这句话的含义就不同了。 也就在大家思索之时,忽然,陈极听见有人小声说: “餵.....” 陈极立刻转过身去,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孩。 这女孩不高,瘦的跟个秸秆一样,皮肤黑黑的,穿著双水晶凉鞋,有些紧张地在地上踱步,啪嗒作响。 她看了看红书包,又看了看陈极,声音细若蚊吶:“詹老师让我把书包拿给他。” “他要书包干嘛——”童子立刻说道,看见女孩面色微变,才咳嗽一声,重新问道: “詹老师,有说要书包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可能是寄给张文轩爸妈吧,我听说他们在深城打工。”女孩嘟囔道:“当时他爸妈没来,是詹老师给他收的......收的......” 收的尸。 陈极自动给她说不出口的话续上了。 所以那只溺死鬼叫张文轩? 他確信书包里没別的东西了,於是將书包递了过去。 女孩两根手指小心地捻著书包的袋子,一溜烟跑走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几人先行回到教室里,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知是否是巧合,十名入域者刚好被分成五个桌,两人一桌,这不禁让大家都若有所思。 同时眾人发现,张文轩確实是他们的同学,桌子上一层灰,空空荡荡的,甚至连他的同桌也没有出现。 黎映荷將桌上的语文课本收回桌子里,和其他人一起拿出了数学书,这节课是数学课。 她靠著墙默默观察著。 这个班里的人反应平平,也没见谁很悲伤。 这个教室密度很大,粗略一看八十多人,后几排的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在偷摸著吃零食,还有人在窃窃私语,总之认真听课的人很少。 讲台上老师似乎也习惯了,就连老师本人也心不在焉的,知识点都草草带过。 黎映荷左边的同桌是朱光,也是她和童子现实中的朋友,这人看上去心宽体胖的样子,实则心思非常縝密。 “我在想一件事。” 朱光抬了抬眼皮:“你不觉得这个域有点儿怪吗?” “我刚刚一直在想我们对指引的分析,现在基本可以確定,一对一,说的是我们和洪田看见的那些溺死鬼。” “但现在的问题是,假设是这样,那张文轩那只鬼,到底是干嘛的?它起到什么作用?” 黎映荷一怔,转念一想,还真是如此。 大家討论的重点全在对应九人的鬼身上,但反而最开始追赶他们的那只溺死鬼,却无人提及。 九只对应著他们的鬼。 十个人。 九只不够,但如果加上这只溺水鬼.......不就正好十只? 想到这她忽然一激灵,儘管这无法解释为何脸不一样,但黎映荷还是忍不住喃喃道: “那只鬼会不会对应著洪田?” 朱光没有直接给出回应,而是说:“洪田不是鬼。” “他的一举一动太符合正常人的行为了,最初,他害怕我们是鬼,一直避著我们,如果他真是鬼,早主动过来了。” 第381章 【域·溺】噩梦 “我认为洪田撞鬼,和张文轩没有关联。” 朱光想了想说:“撞上鬼应该是必经的流程,因为那些鬼没有伤害洪田,而是让他逃出了树林,这应该是为了让我们理解指引的意思。” 毕竟如果没有洪田的经歷,现在大家只会两眼摸瞎,完全搞不明白指引。 想到这,朱光再度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第九次域的难度吗? 那个红书包並不在他们最初出现的地方,甚至还被淤泥挡著,如果他们没找到书包,岂不是永远不知道指引是什么? 他又想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洪田没有对应的鬼...... 这一点,朱光隱隱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不就是洪田已经被鬼盯上了。 要不就是洪田確確实实、犯了个他们所有人都还不清楚的禁忌,这个禁忌导致洪田虽然现在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所以他对应的鬼才没有必要出现! 他的视线不禁投向前方的洪田,心中忽然一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洪田裸露在外的胳膊,在阳光的照射下,更白了。 ...... “洪田气坏了。” 万小双扭回头,她和陈极坐在洪田前面:“郑檬的身子很僵硬,一直都不和他说话。” “她应该还是觉得洪田有问题。” 陈极摇了摇头:“他们本来是想组队的,当时大家一起去河边的时候,他俩就走在一起。” 说到这,他脑海內浮现出现在的座位图。 几乎所有人都和自己相熟的人坐在一起,除了童子,他的同桌是李碧。 李碧不属於童子的队伍,而跟著那个叫忠哥的高挑男人。 “你认识他?” 陈极对著忠哥和阿狗的桌子偏了偏头。 “嗯哼。” 万小双微微一笑:“他的全名叫万诚忠。” 万.....陈极不禁瞳孔一缩,同样的姓,又互相认识,这明显不是巧合。 “万曜鸿的养子。”万小双说:“我离开家之后,他收养的。” 养子。 再联繫上这个名字,诚,忠。 陈极若有所思,看来万曜鸿被万小双的离开,刺激颇深。 “没撞见就算了。”万小双轻声说,“既然那么巧,在同一个域里撞见了,他一定会想让我死。” “这么大仇吗?”陈极惊了一下。 “我和他个人没什么仇怨,但利益衝突了。” 万小双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提醒陈极,万诚忠看见他和自己组队,肯定也会针对他。 “当然,不会那么早,毕竟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万小双话锋一转,提起另外一件事: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平静。” “嗯。”陈极点了点头:“詹老师反应不对劲。” 詹老师虽然百分之九十的话都是在批评他们,但最后那几句话才是重点。 一是问他们有没有下河的时候,表情细微的变化。 陈极回忆起当时詹老师的眼神,一时有些捉摸不透,说是害怕,也不是纯粹的害怕,反而带著一些別的意味,很复杂。 “他说今晚再说。”陈极说:“但我打听过了,这个乡村中学六点就放学了,他说的晚上总不可能是六点。” “除非我们晚上还会和他见面,但为什么我们会和他见面?” 陈极没有忽视教学楼旁那些平房,他隔著窗户看见了一架架铁的高低床,那里似乎是宿舍。 这符合他现有对学校的认识。 穿水晶凉鞋的女孩说过,张文轩的父母在深城打工。 陈极认为,这所学校绝大部分的孩子,应该都是留守儿童,从四面八方的村子里来镇里上学,平时吃住就在学校。 “我有个想法,我们今晚会不会和詹老师一起住?” 万小双忽然说道:“他的黑眼圈很浓重,就像一直没有睡好一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让我们和他见面,就能说的通了。” 这个猜测很快变为现实。 第四节课下课之后,詹老师出现在班级门口,招呼著他们跟自己去吃饭。 不过不是所有人! 被叫出去的人,是陈极、童子、还有阿狗。 “又得让你们睡地铺了。”詹老师笑了笑,但这笑容看上去很勉强。 试探之间,他们发现,这是轮换制的,自一个星期前便开始了。 今天是他们三人,明天就会换成其他入域者。 原来詹老师一直在做噩梦,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无法入睡,只有身边有人时,才会好受一些。 作为补偿,他在镇子上买了烧鸡,给大家改善伙食。 坐在詹老师的教师宿舍里,三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很明显,今晚如果出事,必然会出现在他们三人之中。 “詹老师。” 童子望著面前的烧鸡没有动筷子,烧鸡太咸了,他在避免一切让他多摄入水分的东西。 “你那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能给我们详细讲讲吗?” 詹老师有些犹豫。 半晌,在陈极的煽动下,他才缓缓说道: “好吧。” 他环顾著四周,眼里出现一丝恍惚。 “那个梦很简单。” “场景,就在这里......我的屋子里。” 这话不禁让童子眼皮一跳,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九成可能,詹老师所做的梦会成为现实。 “那个梦?”陈极注意到这个词:“一直是同一个梦吗?” “对。” 詹老师点了点头,將鸡腿分给三人:“开端没什么变化,都是一个样,我躺在床上,忽然睁开了眼。” “屋里很黑.....即使我睡觉之前开著灯,但在梦中都是一样的黑。” “然后我坐起来,看见我的头旁边......放著一个书包。” 童子立刻问道:“张文轩的红书包?” 詹老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对,你怎么知道?” 童子没吱声。 “但从张文轩失踪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个书包了。”詹老师继续说:“镇上的人搜寻了很久,就连他的尸体都没有发现,更別提他隨身的物品了。” 陈极还在静静地听著。 忽然,他愣住了。 等等..... 不对啊? 没找到尸体? 怎么会没找到尸体呢? 只听见阿狗恐惧地说:“不是你给他收的尸吗?!” “啊?” 詹老师愣了一下,苦涩地摇了摇头。 “都没有找到尸体,怎么可能收尸?他爸妈也不管不问......” “可是那女孩说的是你收的尸啊?她还说你让她来拿书包!”阿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瞬间煞白,到底是谁在撒谎? “我没有让人取过书包。” 詹老师微微皱眉:“那女孩叫什么?” “不知道......皮肤很黑,很瘦,声音很小,穿著个水晶凉鞋......” 詹老师面色剧变!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猛地衝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册子。 翻开后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对著镜头,露出一个扭捏的笑。 “就是她!”陈极一眼就认出了她。 詹老师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又翻了一页,下一页贴了张照片,印著县属公安局的標。 所有人都沉默了。 陈极凝视著照片上水肿的浮尸,膨胀的皮肤上全是皱缩,不知道在水里浸泡了多久。 穿著一件粘上水草和泥沙的粉色外套。 浸水后脱落的足部皮肤,像一个袜套一样...... 缠在那双水晶凉鞋上。 “她叫黄英。”詹老师木然地喃喃道:“一年前就溺水死了。” 第382章 【域·溺】一换一 黄英......那个穿著水晶凉鞋的女孩,居然也是鬼。 阿狗的脊背不禁一阵发寒,顿时感觉一阵后怕。 第二只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难怪,她的鞋子明明踩在地上啪嗒作响,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来到了陈极身后。 陈极凝望著尸检照片,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双凉鞋,他真的很难相信黄英居然已经死了。 而且死状还这么骇人。 因为他们在走廊上见到的黄英太正常,和其他同学肉眼上看不出任何区別,又黑又瘦。 詹老师“啪”的一下合起了册子,这件事让他嚇得不轻,此时面色很难看,说什么也不愿再讲他的噩梦。 谁也无心再吃饭了。 收拾好地铺后陈极躺在褥子上,默默观察著床上的詹老师。 詹老师双眼紧闭,但急促起伏的胸脯,证明他根本睡不著。 他当然睡不著.....换谁都一样,因为一旦进入梦乡,就会再次经歷那场噩梦。 而且,梦中的红书包,居然真的在现实中被找到了,却又被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取走。 陈极想,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应该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黄英为什么要带走张文轩的书包? 红书包在梦中,会於半夜出现在詹老师的床头,难道黄英就是要將这一点变为现实么? 不一定。 陈极翻了个身,虽然里面什么也没了,但红书包一定很重要,鬼明显不想让他们拿到。 同时,他还在思索另外一件事。 詹老师只说了梦境的开端,半夜,他坐了起来,屋里很黑,床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踪学生的书包...... 但之后呢? 夏夜寧静,书桌上一盏檯灯,发出昏暗的暖黄色灯光。 窗外蝉声阵阵。 吱....... 吱....... 想著想著,陈极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睏倦,他顿时心中一紧。 这种高压环境下他早已不可能会犯困,但困意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啪!” 只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异响,陈极强行抬著眼皮,看见童子脸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可想而知力道多大,是他自己扇的。 但,童子的眼睛也是半睁不睁。 阿狗则是直接沉入梦乡。 要开始了。 这就是陈极最后一个念头,紧接著,他就双眼一黑。 ....... 学生宿舍外。 闹哄哄的一团,十几岁的孩子就跟猴子一样,上躥下跳,没一刻安寧。 朱光看著黎映荷隱秘地对他做了个手势,就跟著其他女性一起回了宿舍。 他,老童子,还有黎映荷,三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知道这是黎映荷让他小心。 嗡嗡......锅炉里的热水在不断沸腾,隔著迷濛的水蒸气,朱光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厕所里的另外两人。 忠哥。 ......洪田。 朱光脸上的肥肉颤了颤,他当然得提起警惕。 毕竟,三组人里,除了和詹老师同住的陈童狗三人处境最危险,再之后,就是住在男宿舍的三人了。 因为洪田是十人中唯一一个被鬼缠上的人,而今晚,他们还睡在一个房间里..... 水四溅,四周洗漱的人不少,在水池子面前挤挤攘攘的,当然,不包括朱光三人。 他们只是趁这会儿人多来上个厕所,以免深夜起夜。 仗著自己体格大,朱光挤过人群,看见一旁的洪田还在等坑位,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洪田看上去和旁人没什么两样。 下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朱光一时有些拿不定了,毕竟他只是观察到洪田的皮肤白了一点儿,但这变化太微弱,甚至连黎映荷都直言没看出来。 厕所里的抽水箱发出吱吖吱吖的呻吟声,哗——放水,嘭——里头的学生撞开门走了出来。 朱光再次凭藉自己的身体挤开旁人。 他心中一直在想事,这里太吵了,学生的打闹,泼水声,热水烧开的咕嚕声,都让他头皮一阵发紧,只想赶紧离开厕所。 朱光给门留了一道缝。 他火速解开腰带,同时谨慎地通过那条缝看著外头。 外面水声依旧。 哗啦啦...... 哗啦啦..... 咕嚕嚕..... 咕嚕嚕..... 忽然朱光打了个冷战! 上厕所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他这时忽然看见,有只眼睛,在门缝处瞅著他! 谁?! 谁在看著我?! 朱光心里嗡的一声作响,但这时候外面那人说话了: “上完没?” 朱光:“.......” 他默默握紧了拳头,差点没被嚇死。 是忠哥。 “马上。” 朱光说道。 他手忙脚乱地繫著腰带,听到忠哥思索著说道:“我一直在想那句话。” “一换一。” 朱光皱了皱眉,忠哥还是没有放弃他的想法。 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忠哥虽然当时说的隱晦,但隱隱就是在指向【人也能当替死鬼】这件事。 “我再说一遍,现在线索还太少。” 朱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而且重点也不是前两句,是后面一句。” 根据他的经验,有时候域的指引,解读方式会让人意想不到,所以重点还是在任务之上。 “也是。” 忠哥若有所思。 咕嚕嚕.......热水还在滚。 朱光嘖了一声,伸手推门,但就在手放到门上的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感,瀰漫了他的全身。 这时候,他又听见有人说道: “一换一......” 朱光全身绷紧。 滴答。 一滴潮湿的水珠滴到朱光的头顶。 “你说的对。” “下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他缓缓抬起头,看著水从面前的门上一滴滴滑了下来,看著隔板门上方,那个声音来源正露出个湿噠噠的头,俯视著自己。 嘭! 光溜溜的初中生从门上爬了下来,像个苍蝇一样嗡嗡道: “一换一,一换一,一换一,一换一.......” 水不断从它嘴里溢出,几秒之后,它才说出下一句话: “你来换我,好不好?” 第383章 【域·溺】黄英的经歷 朱光的身体一阵冰凉,此时此刻,他又怎么看不出,之前所谓“忠哥”的声音,根本不是忠哥,而是鬼发出来的! 第一个被鬼袭击的人,居然不是洪田,而是自己! 但,为什么这只鬼会出现? 它不是不进学校吗? 是因为水?可之前怎么不出现?偏偏是现在? 还有太多的困惑来不及思考,朱光步步后退。 这只鬼是从外面爬进来的。 要说没人看见朱光死也不相信,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和洪田一样被拖入另一个空间里,二就是他在厕所短短两分钟听见的外界人声,全是假的。 所以他现在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状態。 “同学一场,你应该救我吧?” 那只鬼幽幽地说道。 紧接著,它彻底落到了地上,狭小的厕所里,往前跨了一步,就离朱光的脸只有咫尺之遥。 浓郁的水腥味扑鼻而来,朱光手腕一动,咬著牙骂道: “我救你爹!” 下一秒,厕所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铃声。 是老式公用电话的铃声,在鬼的耳边炸响! 鬼阴毒地看著朱光,但手却缓缓抬起来,就像打电话一样,比著个手势,放在自己的耳边。 趁著这个机会朱光夺门而出,他知道,鬼现在绝对不会掛断电话,更不会出来攻击自己! 这就是他的诡物......【鬼来电】。 和朱光的猜测一模一样。 厕所外面的洗漱间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地上全是水,滚烫的热水! 该死! 朱光扫了一眼就知道是为什么,锅炉坏了,开水在不断溢出,眨眼间已经流满了整个地板! 水就是那只鬼出现的媒介。 他火速冲了出去,心臟怦怦直跳,隱约听见鬼在里面喃喃道:“张文轩......” 衝出门之后,朱光就像聋人恢復了一般,终於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很多学生呲牙咧嘴,明显被热水烫到了。 就连朱光自己也是如此。 而在人群中,洪田和忠哥面色很难看,不断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朱光。 朱光暂时没有去找他们,而单独站在角落里,將沾上水的鞋子脱了下来,关闭了诡物。 几秒之后。 他也像那只鬼一样,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放在自己的耳朵边。 “.......” 电话那头什么也没有,只有水声荡漾。 下一刻,一只惨白的手,便在半空中浮现。 只听见刺啦一声,朱光顿时面色惨白,他接电话的那只耳朵,像是冰冻后被锤子敲下来一般,齐刷刷地坠落在地面上。 这就是副作用。 第一天,就消耗掉了一次珍贵的使用诡物机会...... 朱光將耳朵收到兜里,心中沉重万分,缓缓朝著另外两人走去。 ........ “呼!” 陈极忽然猛地睁开眼,他醒了! 一缕月光,缓缓透过窗子,照在了他的身上,但很昏暗。 那盏亮著的檯灯早已熄灭。 此时此刻,一切和詹老师所描述的梦境一模一样,睡到半夜忽然甦醒,灯光全灭。 但之后的事,陈极並不知道。 他没有乱动,而是先看向童子和阿狗,这两人睡的比死猪还沉。 陈极给了他俩一人一巴掌。 谁也没醒。 “是梦。”陈极瞭然,他又看向一旁的詹老师,果然詹老师也在床上安静地入睡著。 如果陈极没猜错的话,他根本就没醒,还在梦中,也就是被拖入了和詹老师一样的梦。 否则其余几人不会睡的这么沉。 还有一个可能性,但很小,就是陈极刚好撞上霉运,鬼的目標从詹老师换成了他,所以其他人才醒不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借著月光,走到詹老师的身边观察,不禁皱了皱眉。 没有红书包。 是因为这是自己的梦,才没有书包,还是说,因为书包被黄英取走了? 外界还是很安静,听不见一点动静,教师宿舍在教学楼的侧面,离学生宿舍很远,面朝黄土坡。 从窗里看出去只能看见一片空地,和黑压压的树林。 陈极走到詹老师的书桌前,他打开手电筒,將桌柜子拉开。 这里应该藏了学生资料,陈极要查一件事,就是黄英到底和张文轩是什么关係! 他早就注意到,张文轩的同桌也不见了,但同学们都不太在意。 打开那本册子,第一页是黄英的照片,陈极仔细一看,忽然眯了眯眼。 黄英照片的背景高楼耸立,这张照片是在城市里拍的。 她父母在城里打工? 还是说是詹老师拍的? 照片拍摄时间是2006年,推算一下,这次域就是07、08左右。 下一页便是触目惊心的尸检照片,再之后,就是詹老师的教师日誌。 【2007.7】 【黄英自杀了。】 自杀......陈极一怔。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的心情,只感觉到无尽的悲伤和可惜,黄英勤奋、刻苦,她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但就像一个还没绽开的朵,早早就凋零了。】 【我永远无法忘记,她跳进贾古河前,最后转身看向我时,那张哭泣的脸。】 【她的爷爷奶奶不愿意出钱搜救,我给她父母打电话,但打了几次,全都掛断了,等终於接通的时候,我听见她父母乾嚎了几声,就开始指责我没有看好他们的孩子。】 【他们威胁学校给他们赔钱,扯皮了很久,但关於黄英死之前的状况,他们一句话都没有问。】 【一句也没有。】 【后来她爷爷奶奶来学校闹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黄英自杀的那一天,是她弟弟的生日,而她弟弟,从小就跟在她进城打工的父母身边。】 【还是没有打捞到她的尸体。】 【明明之前,她还在期待九月去县里读高中。】 【我发誓,同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再在我的班级里发生第二次。】 陈极默然,在下一页中,他看见詹老师剪贴下来的资料,讲的是留守儿童读高中的必要性。 那么黄英自杀的原因可想而知了。 陈极嘆息一声,又看了一遍之前的日誌,忽然他注意到一点,那就是去年黄英死之前,已经初三了! 但张文轩今年才是初二。 那他们就不是同班同学! 这么看,好像张文轩和黄英没有任何关联......唯一的关联就是和贾古河有关? 思索之中,忽然,陈极耳朵一动。 他一下放下册子,看向窗外! 一阵隱约的脚步声响起,方向正是林子里! 啪嗒。 如同踩著水一般。 陈极慢慢朝著窗户靠近,双眼微凝。 黑压压的林子里......一个身影,逐渐浮现。 走向了黄土坡。 目標,正是他们的这间屋子。 很明显外面是只鬼,但问题是,是哪只鬼? 黄英,还是张文轩? 陈极眯起眼仔细看著,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只鬼抬起了头,正注视著自己。 紧接著,他的眼前便一晃! 下一秒,一张惨白浮肿的脸,便出现在了窗外,离陈极只有一道玻璃之隔! 陈极喉咙微动,他看著窗外,看著水不断从鬼湿漉漉的黑髮中滴下。 即使皮肤都泡烂了..... 他还是能一眼认出。 那是陈极自己。 第384章 【域·溺】梦和现实 溺死鬼突如其来的贴脸,让陈极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他猜错了,噩梦中的那只鬼,既不是黄英,也不是张文轩! 而是他自己。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毕竟无论是指引,还是九只鬼对应的特徵,都说明了鬼一定会来找他们。 但陈极想知道的是,这是梦,梦中的鬼还是真实的么? 他看见那只鬼对著自己招了招手,苍白的嘴唇不断翕动,水沫缓缓流出,像是在叫他出去。 但陈极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一阵像是蟋蟀叫一般的吱吱声,声音很高频,速度很快,让人听了一阵烦躁。 它到底在说什么? 陈极皱了皱眉,洪田也说过,他也听见了异响,那只鬼队伍里的溺死鬼们同样发出了诡异的怪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保持在原本的位置,默默观察著,鬼似乎进不来屋? 过了一会儿...... 和陈极长得一模一样的溺死鬼,终於闭上了嘴。 它缓缓退走,不知为何,陈极在这只鬼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遗憾。 是因为我没出去,替换没成功吗......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没过两秒,门被轰的一下撞开,朦朧月影中,正是那只溺水鬼的身影! 那只鬼踩著水,慢慢地走进屋子。 吱吱。 它又开始说话了。 像是虫子一样。 但隨著距离越来越近,陈极一步步后退著,终於在那阵连绵不绝的怪声中,勉强辨认出两个音节—— 唧,吱。 不对。 那只鬼嘴唇动的太快了,如果放慢几十倍的话,就是两个字,两个很简单的字——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鬼闭上了嘴。 下一秒,它忽然字正腔圆地念出了两个字: 去死。 陈极面色微变,这只鬼的恶意已经不加掩盖,就是要让他死! 但鬼怎么会找上他?最初做噩梦的可是詹老师! 就在看到溺死鬼的脸是自己时,他就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屋里三个入域者,三人应该都在面对自己的鬼。 也就是说,在他这边,童子阿狗两人正在入睡,而另外两人那边,他则在入睡! 那难道他们三人就这么倒霉,今天必然全被替换? 不可能! 这种纯看运气的事不是说不会在域中出现,但绝对不会这么早就出现! 那只鬼的一只手已经摸到陈极,触感极为怪异,潮湿,冰冷,像是在摸水泡一般......甚至陈极都能感觉到,溺死鬼被泡到皱皱巴巴皮肤上的沟壑。 这时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他身后就是詹老师的床,下意识间,陈极就已经拿出巴蛇,准备逃窜。 但就在这时..... 他的头忽然猛地蒙了一下,双眼一黑,就好像缺氧了一般。 同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骤然开始微微痉挛。 这只鬼到底是什么能力? 不,准確来说,是这只鬼,到底替换的手法是什么? 鬼的嘴唇仍在不断翕动,催促著陈极去死! 缺氧,喉痉挛..... 陈极忽然猛地抬起手,一摸耳朵,再摸鼻子,果不其然! 他摸了一手水。 河水混著泥沙,在缓缓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而自己手上的皮肤已经青白、仔细一看,似乎还有些浮肿。 他突然猛地乾呕了一下,只听见哗啦一声,就吐出来一口河水,其中还混著根水草。 陈极明白了,他在逐渐变成溺死鬼的模样! 此时此刻,陈极就如同坠河一般,只不过围绕他的河水,他根本看不见。 他很怀疑巴蛇分体到底有没有用,因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伤害了,而更像被下了诅咒。 但肯定会有生路的,生路在哪? 为什么那只鬼会在梦中出现,为什么陈极不是一开始就被影响? 此时陈极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但就在这时,一缕风从门外飘进。 很凉。 很舒服。 带著氧气,很湿润。 陈极瞅准时机,一下躥了出去,就要夺门而逃! 离门口越近,离鬼越远,他身上的溺水感就越弱,几乎完全消失。 眨眼间,陈极已经抬起脚,就要跨过门槛—— 但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鬼最开始出现的样子。 那只鬼在说话的时候,试图叫他出去......但如果外面是生路,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极往回退了一步。 熟悉的缺氧感再次出现。 不对,再回想一下,屋里,屋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屋里是詹老师的房间。 詹老师.....陈极忽然回想起来,詹老师说过,他的梦的场景都一样,就是他的房间! 只有房间。 完全没提起过室外,黄土坡。 那换句话来说,只要在这间屋子里,就是在梦中。 但出去呢? 一阵凉风又从屋外飘来..... 陈极抽了抽鼻子。 这一次,他隱隱约约之间,在风中感觉到了一股水汽,就好像在大雾天於外界行走一样。 陈极抬起头。 月朗星明。星星也太明亮了些。根本没有雾。 他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他在屋里,那一切就是梦。 但如果他走出屋子,那他步入的.....会不会就是现实? 陈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还是和之前一样,青白,微涨,就像洗澡洗久了一样。 没有变弱,但也没有再加剧了。 陈极深吸一口气,彻底放弃了出去的想法,他慢慢靠近鬼,身上没有再出现多余的症状,只是呼吸不上来。 距离又一次缩短,这次,陈极发现鬼只是看上去湿漉漉的,但很奇怪,它作为一只溺死鬼,身上居然没有任何河水的腥气。 这一刻他终於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屋里的溺死鬼是假的。 真的应该还在屋外。 也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很熟悉,啪嗒,啪嗒! 黄英的水晶凉鞋! 紧接著—— “呼!” 陈极醒了。 檯灯暖黄色的光线直直刺入他的眼。 他的意识一回笼,就听见童子突然急促地喘息了一声,几乎和陈极没隔几秒,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面面相覷。 陈极瞬间確认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確的。 但当视线移向最边上的时候,他的心中猛地一沉。 三个地铺..... 最边上属於阿狗的位置,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被褥上,一大片被水晕湿的痕跡。 “阿狗死了。” 童子的语气很阴沉。 第385章 【域·溺】村庄? 而最为离奇的是,门窗紧闭,完全没有打开过的痕跡。 童子嘖了一声,脸一下就垮了,不知为何,陈极甚至在他身上看出一丝老態。 “鬼来找你了?” “对。长著我的脸,想骗我出去。”陈极点了点头:“阿狗估计慌乱中逃出去了。” “一样。”童子道:“我那只鬼长的和我一模一样。” 隨后他们对质了一会儿,经歷差不多,不过童子没有去看黄英的册子,而是发现了另一条线索。 “贾古河下游有个村子。” 他说:“几年前,那个村子里出过事,好像死了七八个人。” “村子?”陈极微微皱眉,他们在河边的时候,根本没看见附近有村庄。 而且贾古河不算小河,范围很长,应该横跨几个县市,不知道靠近多少村庄。 “这个线索很怪。” 童子说:“报纸上提了一句,那七八个人是在三天时间內陆续溺水的,肯定不是失足落水那么简单。” “但我们怎么调查?”陈极明白童子的意思。 “域有范围限制,不可能让我们离开这片区域,那这个线索提供的有什么意义?” 童子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陈极找到了童子发现线索的旧报纸,那只是一小篇报导,甚至主题都不是讲这件事,而是呼吁大家夏天不要为了解暑,去河边、水库、湖里游泳。 【.....去年八月,光贾古河下游的某村镇,三天时间內就有八人溺死;今年五月某日,天中市6名初中生溺亡;据报导,我国每年约5万人溺水死亡,其中一半都是未成年人......】 再之后没什么必要看了,就是分析数据。 “等詹老师醒了我再问问。”童子说,將报纸拿走收了起来。 他们得去看看村子到底有多远,此事是否为真。 和陈极一样,找完线索没多久,他也听见了鬼从林子里走出来,在门外叫他。 同时,童子证实了,鬼的本体確確实实就在屋外。 他倒没想到梦和现实的区分。 而是在踏出屋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屋里没有水脚印。 而那时,鬼的手,已经离他咫尺之遥了,幸亏童子反应及时,只出去了半边身子。 他指了指窗户和门之间的墙,“鬼就躲在那里,那是视觉盲区。” “屋里的鬼,只是个幻觉,它並不真实存在。”陈极解释道:“躲在屋里会有溺水感,但並不算严重,只是个逼我们出去的手段。” 这只鬼其实根本没有使用任何诡计,就是纯纯给人上压力,逼人出去。 “屋子太小了。”童子说:“就那么一点儿距离,又是封闭环境,还和鬼共处一室。” “阿狗估计睡前就被黄英的事影响了心態,下意识间就往外逃,结果被鬼抓住了。” 不过,两人心中还有几个疑惑。 一是阿狗的尸体不见了。 陈极认为是因为他已经变成了水鬼的样子,就替代了那只鬼,所以本体彻底消失。 也符合“一换一”的指引。 二就是红书包。 陈极与童子的梦开始都和詹老师描述的一样,坐起来,没光,但他们都没见到床头的红书包! “詹老师的梦真的和我们一样吗?” 童子望了眼床上的詹老师,对方一直没醒,还在入睡。 但呼吸很平稳。 完全不像他之前所说,被噩梦整宿困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色微明,只听见床上吱吖一声作响,詹老师终於醒了。 他满足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 “嗯?” 他望向地上,忽然一怔:“你们两个起那么早?” 陈极点了点头,他观察著詹老师的反应,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阿狗的消失。 就好像阿狗这个人,在詹老师的记忆中被抹除了一样......是因为阿狗已经死了么? 陈极若有所思,转了个话题:“詹老师,你昨晚睡的怎么样?” “很好。”詹老师唏嘘地说:“一沾枕头就睡著了,甚至都没做梦。” “唉,今天终於算休息过来了。” 没做梦。 陈极没说话,是梦转嫁给了他们,还是说..... 因为红书包被黄英取走了? “好事啊。”童子笑著说道:“那就证明那只是个梦而已。” “老师,你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梦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昨晚你讲到一半就不说了,我越想越害怕,一直睡不著,尽想著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詹老师皱起眉头:“你俩一宿都没睡?” 陈极和童子佯装睏倦地点了点头。 詹老师嘆了口气,很明显,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学生的睡眠:“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就是老梦到张文轩。” “他不是失踪了吗?” “对。”詹老师说:“那个梦之后是这样的:” “我坐起来之后,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至近。” 这依旧和陈极经歷的一样,他没说话,继续静静听著。 “然后我一抬起头.....就看见张文轩,站在我的窗户面前。” 詹老师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的面色很悲伤。 “他看上去很冷,很害怕,隔著窗户,他一直说,想回学校。” “我心里很难受,想让张文轩进来——” 陈极和童子一下咳嗽出声。 “.....但他说他回不来了。”詹老师继续说道。 “他问我,能不能將他的书包带给他。” “我立刻就转身去拿书包,但我刚拿起来书包,就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我再回头......” “张文轩的样子已经变了。” “全身都湿漉漉的,头髮里头全是水草,整个人的脸就像——就像黄英死之后一样,浮肿,几乎都认不出来。” “他的皮肤全被泡的泛白,一块一块,往下掉。” 詹老师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第一次提起噩梦时的神色,恐惧,却又带著悵然。 作为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眨眼之间,自己以前的学生就变成一具浮尸,且尸体的样子极为恐怖,他当然无法接受。 “之后,梦就醒了。” 詹老师恍惚地喃喃道。 陈极和童子对视一眼,果然还是和红书包有关。 又追问了几句,詹老师的日常倒没有影响,只是老做这个梦。 看著詹老师已经不愿多谈,陈极转而问起报纸上这件事。 “.....这件事我好像听说过。”詹老师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村子离学校不远,四五里地吧。” “那几人都是外地来的游客,不知道水多深,唉,每年夏天都出过这种事。” 詹老师了解的也不多。 不知道水多深.....陈极面色如常,但心里更加怀疑了。 如果是隨机溺死,那还能用常理解释,但怎么一个旅游团,明明前一天才有人溺死了,还会有人继续去水边呢? 这不符合常理。 没再多说,詹老师下了捞麵条,三人沉默地吃著。 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该和詹老师一同去上课了。 但就在这时.....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童子!” 居然是朱光,他这么早来找他们干什么? 童子面色一下变了,他和陈极立刻编了个理由,就走出门外,只见到朱光和忠哥都站在外面。 朱光面色很凝重。 “洪田出事了。” “他死了?”童子眉头微皱。 “不。 朱光的语气很怪异:“他......快死了。” 第386章 【域·溺】朱光的鬼来电 “快死了?” 陈极稍一思索,便立刻追问道:“他的皮肤是不是在逐渐变白,一直吐水?” “对!”朱光点了点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陈极没有回答,而是和童子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头都微微皱起。 洪田正在逐渐被替死。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开始溺水化了。 和他们昨夜的经歷很相似,不过...... “我们昨晚经歷了差不多的事,洪田看见的两只和我们对应的浮尸找上门来了。”童子简单地解释道。 “它们让入域者替死的步骤,就是將人变为溺死鬼,而被替死的人,会消失。” “很遗憾,但是阿狗没撑过去。” 童子的语气很平淡,注视著忠哥的脸,“可能他的诡物对这种变化没有作用。” 闻言忠哥面色微变,扒开童子和陈极,就往屋里看。 但映入眼帘的只有收拾书正准备出去的詹老师,以及地上的三个地铺,最边上的地铺,上面是仍未晒乾的水痕。 “我们醒来他已经不见了。”陈极补充道:“詹老师的记忆中也不再有阿狗,藉此我们判断他应该是死了。” “猪头。” 童子没太在意忠哥那边的事,问道:“洪田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躺在床上,很痛苦,一直嚷嚷他要死了。” “他还醒著?”陈极一愣。 不对啊,他们被溺死鬼替死的时候,都是在梦中。 “对。”朱光说:“他说他昨晚一宿没睡,感觉身上不舒服的厉害,等到天亮的时候,忽然就吐出一大口河水。” 他想了想,才迟疑地说道:“其实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就感觉洪田身上有点儿不一样了,感觉肤色不像活人。” “但他当时没表现出异状。” “他的症状应该从昨天撞上鬼就开始了。”陈极思忖著说道:“下午皮肤变白,夜间开始不適,多半感觉呼吸不上来,清早,才开始吐水......进展这么慢?”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洪田和阿狗都经歷了差不多的事,但死亡过程却不同? 洪田此时此刻,就像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一般,短时间內死不了,但死亡的倒计时已经敲响,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而阿狗被鬼带出去后却很快就死了。 童子提醒道:“別忘了,洪田一开始就没见到那只他对应的溺死鬼。” 那么论时间,洪田才是第一个替死的人,只是他的进展较慢。 “对了,猪头。”童子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昨天那个取走我们红书包的人是鬼。” “她叫黄英,投河自杀了。” 他掰著手指算了算:“我们现在每人都得面对三只鬼,一只是自己对应的溺死鬼,一只是黄英,还有一只是张文轩。” 朱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瞥了眼陈极又闭上了。 “怎么了?” 陈极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们昨天回宿舍后.....撞见你们说的后两只鬼了。” 朱光顿了两秒才將昨晚的经歷说了出来,只说厕所的锅炉坏了,热水漏了一地,张文轩以水为媒介出现在厕所,险些將他杀死。 “那只鬼一直在嘟囔“一换一”,想让我当他的替死鬼。” 说到这,他拉了下衣领,將头上的兜帽放下,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的头只剩下左边还有一只肥嘟嘟的耳朵,另一边,则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眼。 这无疑是诡物的副作用。 那这个诡物最多使用两次?陈极没有多问,朱光在讲他的经歷时,刻意迴避了自己诡物的能力。 “我逃出去之后,听见其他学生说,锅炉崩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洗脸,余光看见有个身影走了进来,然后锅炉才坏的。” 朱光喉咙微微动了动:“他说......好像是个女孩儿,不高,很瘦。” “脚步声很怪,就像拿著塑料板打水一样。” “啪嗒!” “啪嗒!”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活脱脱就是黄英的水晶凉鞋,踩著水发出的声音! “我们认为是黄英破坏了锅炉,为张文轩能来学校,製造条件。”朱光最后总结道。 张文轩似乎能在水中出现,但无法离开水太远。 “我知道了。”童子点点头。“黎映荷那边怎么样?” 说著,他就自然地和朱光两人往远处走去,似乎要单独谈话。 陈极瞥了眼他俩,转身回屋。 快走到黄土坡的时候,童子才停下了脚步,这时,他的面色终於凝重起来:“你这么早就用了一次鬼来电.....” “没办法。” 朱光的语气很烦躁:“我当时在上厕所,那种情况下,只来得及用它。” “黎映荷那边应该没事,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了。” “哪只鬼打的电话?”童子又问道。 “我不確定。” 朱光摇摇头,他深呼一口气,说:“我只听见了电话对面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那只鬼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但.....”他想了想才说道:“我听见那只来找我的初中生鬼,在接电话的时候,喃喃道“张文轩”。” 童子皱了皱眉。 鬼来电的作用他很清楚。 【诡物·鬼来电】是一个b级诡物,在多鬼域中作用最大。 能够假扮这场域中的其他鬼打来电话,硬控使用者当时面对的鬼。 在鬼来电作用结束之后,使用者同样也会接到一个电话,能够窃听到诡物假扮的那只鬼,此时此刻周边的动静。 副作用则是: 【你听见了它,它也能听见你。】 【收取一只耳朵,作为通讯费。】 当双耳全部被鬼来电收割之后,这个诡物將无法再使用。 准確来说,这个诡物最多使用一次,因为当使用第二次的时候,使用者就会彻底变聋,在域的环境下,这无疑是致命的。 同时,被假扮的鬼,也会在第二通电话打来时,很容易判断出使用者的位置。 不过朱光刻意在安静的地方接的电话,如他所料,被假扮的那只鬼没有来找他。 “我现在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张文轩,要念出自己的名字。” 朱光沉思道:“我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是在喊对面那只鬼?” “难道对面那只鬼,才是张文轩?而从一开始就追著我们的那只初中生鬼,並不是他?” 童子指出:“这个可能性很小。” “如果他不是张文轩,他为什么要拿走他的书包?” 第387章 【域·溺】进镇 “詹老师已经告诉我们他做的噩梦內容,就是张文轩来向他討要书包。” “你自己也说了,是黄英將水放了出来,那么她和初中生鬼就是合作关係,两鬼处於同一立场。” “黄英將红书包拿走,极有可能就是初中生鬼的意思,因为他那时进不来学校!” 由於朱光几乎没有获得任何信息,只知道那只鬼还在水里,所以他们暂时无法得出明確的结论。 童子摇了摇头,最后说道:“这件事先別说出去,我问下詹老师。” 詹老师这会儿已经出去了,他准备等到下午的语文课再询问。 “我知道。” 朱光点点头,一是他只是在猜测,二就是难保不会有人知道他诡物的能力之后,起了歪心思。 他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 转眼已到上课时间。 洪田没有来。 阿狗没有出现,確定已死,忠哥倒是表现的没什么异常,李碧有些恼怒,但这两人看上去都不怎么难过。 上课之前,陈极隔著宿舍窗户看了洪田一眼,看见昏暗的宿舍里,洪田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时不时歪著头,吐出一口河水。 皮肤隱隱透著青白,整个人的脸灰暗无光。 他看上去很绝望。 陈极面色复杂,洪田说来也倒霉,什么也没做,就先是撞鬼、又被替死,还被人怀疑。 洪田的溺水症状疑团重重,不知道怎样才能逆转。 英语课之后,下节就是体育课,趁著这个机会,余下的八人翻墙出了学校。 外头是个不大点儿的小镇,据陈极在班里打探,有人说之前也有个旅游团,来过镇上。 童子和陈极都认为那张报纸上的线索很重要,甚至有可能,团里溺水而亡的人,就是那些试图顶替他们的溺死鬼。 离开学校之后,几人一边慢慢探寻著这次域的边界,一边打探旅游团的线索。 这个镇子著实不算大。 就一条街,挤满化肥店、五金厂、和一些小餐馆。 灰扑扑的水泥墙上还印著红字的gg,典型的北方乡村模样。 “旅游团为什么会来这里?” 郑檬困惑地问道:“这附近没什么景点吧,都是平原,就连著一条小河啊。” 这个问题同时也出现在陈极的心头,那种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了。 镇子明显没有发展任何旅游业,那个团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会儿日头正晒,街上都没几个人,八人走了半天,找到一个小小的客运站。 卖票员懒洋洋地打著哈欠。 黎映荷这时走了上去,开始用方言交流,她问了半天,表情从期待,逐渐到困惑,最后才失望著走了回来。 “根本没有旅游团来过。” 她说:“那小孩估计不懂,卖票员说,一年前確实有外面的人来过这个镇子,当时闹得很轰动,但他们是来考察建厂的!” “那群人根本没去过水边,听说直接回市里了,也没去下面的村子。” “一年前......” 童子无语了,那个学生说的,和报纸上根本不是一伙人。 “我觉得我们在浪费时间。”李碧站在忠哥身旁,幽幽说道:“旅游团是八个人,光洪田看见的鬼,就有九个了,那多余的一个呢?” “报导可能有出入。”万小双说:“关键问题是,如果不是那个旅游团,那对应我们的鬼,难道是凭空出现的?” 黄英是这里的学生,投河自尽。 张文轩失踪,根据詹老师的梦,多半也是在河里淹死的。 但,只有那些对应陈极九人的鬼,毫无来源,跟这个域的背景太不相容了! 甚至和黄英、张文轩没有任何关联。 毫无关联。 这就是他们对这次域的感觉。 黄英,似乎都和张文轩不认识,但偏偏又在一起合作。 就连指引,也几乎没有任何帮助,即使没有那几句话,在昨夜面对张文轩的时候,朱光也能知道鬼的目的是要找替死鬼。 这也导致已经过了半天,入域者们对这次域,还是感觉像面对一团迷雾,所有线索都支零破碎的。 眾人在日头下走了半天,热的大汗淋漓,但却没有任何进展,此时,有几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一丝迷茫。 域包含了这个镇子..... 但镇上却什么线索也没有。 童子躲在阴凉地里沉思,他和朱光商量了一下,要再往外走走。 如果真要他们跋涉几里地去另外一个村庄,那也只能这样了。 但,就在这时,陈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冷不丁说道: “黄英家在镇上。” “我昨晚看见了詹老师的日誌,黄英和她爷爷奶奶住一起,黄英投河之后,詹老师去镇上找救援,但黄英的爷爷奶奶不愿意出钱。” “啊?” 黎映荷有些无法理解,她不知道黄英的具体经歷:“亲孙女投河了,家人不救?那她爸妈呢?” “......说来话长。”陈极摇了摇头,“她爸妈带著黄英弟弟在城里打工。” 这倒是一个可以调查的线索,八人各怀心思,分成了两队。 一队是朱光、童子、李碧和万小双,去探索域的边界,同时打探有没有人知晓下游村旅行团的事。 一队则是黎映荷、陈极、忠哥和郑檬,去黄英家看看。 约好客运站集合之后,陈极便走在队伍最末尾,跟著其他人打探黄英家的位置。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问人,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了疑似黄英家的地址。 【黄家麵馆】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麵馆的铁门被拉了下来,不过没有锁,只留了一条小缝。 “你身上有钱么?” 陈极小声对著黎映荷问道。 “有是有。”黎映荷一怔,从系在腰上的外套里掏出一叠钱:“你要干什么?” “我看直接问的话,他们不一定会说。” 陈极平静地说道。 从让黄英不读书、又去学校闹事要钱,就能看出他家里人对黄英是什么態度。 多半不让黄英读高中,就是要让她去打工补贴家,这种事现在也有。 “......我明白了。”黎映荷抿了抿嘴。 將铁门拉了起来,光线终於映进麵馆。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腥不拉几的骚味,像是被猫尿过一样,地上一层灰,风扇吱吱呀呀地响著,但没有看见人影。 第388章 【域·溺】黄家麵馆 桌上看上去油腻腻的。 “老板!” 黎映荷用方言喊道,她抻著头往厨房后头看了看,对另外三人说:“黄英家好像和店连著。” 厨房最后面有扇门,能勉强看见楼梯,这栋二层自建房一层是麵馆,二层是住人的地方。 久久没有人出现。 郑檬迟疑地说:“他们是不是出门了?” 她想说的,其实不是出门,而是......出事了。 毕竟根据陈极所说,黄英家里对她很不好,现在黄英变成鬼了,会怎样还不好说。 黎映荷眉头微蹙,她试著又喊了一声,也就在这时,楼上忽然响起一阵嘭的重响,几秒之后,便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眾人面色一动,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一个肤色黝黑的老头推开厨房后的门,走了出来。 他脸上沟壑密布,皱纹颇深,穿著个汗衫,上下打量著陈极几人。 “弄啥?” “我们是黄英的同学。”黎映荷说:“你是她爷爷?” 老头没回答,从耳朵上取下一根皱皱巴巴的烟,但还没点燃,烟就软塌塌地折断了。 他嘖了一声,视线这才扫过在场的四人。 “恁俩不是学生。”老头指了指万诚忠和郑檬。“脸都起褶子了,净搁这扯谎。” 郑檬面色一下很难看,就连一旁的万诚忠都对老头的话有些猝不及防。 虽然他俩的確不是学生的年纪了,都已过三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要说脸上有褶子,那根本不可能。 但和另外两人对比,尤其是已经帮忙打理公司多年的万诚忠,確实看上去社会气息很重。 “记者吧?滚。” 老头说,背著手盯著他俩。 气氛凝重,万诚忠沉默注视著老头,几秒之后转头就走,直接离开了麵馆。 老头的视线又投到郑檬身上。 郑檬咬了咬牙,她有心留在这里,因为老头很可能会说出关於黄英的关键信息! 一个线索,自己听见,和从別人嘴里转告,可不一样.......说不定会有出入。 但现在她没有办法。 老头似乎不是第一次被人询问黄英了,颇为警惕。 她看见黎映荷在隱秘地给她打著手势,让她先走,郑檬眼神微暗,攥紧拳头,走出麵馆。 老头跟在她身后,將捲帘门放了下来。 这时,他才转过头,看向陈极:“说吧。” “学校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黎映荷刚开口,就被陈极打断,只听见陈极冷不丁问道: “学校赔了多少钱?” 黎映荷满脸问號,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陈极的问题莫名其妙。 “为啥我要告诉你?”老头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桌子前。 “詹老师想给黄英申请补偿金,所以才让我们来的。”陈极说。 “补偿金?” 老头一下咧开了嘴,露出满嘴黄牙:“多少?” “得看校方之前的赔偿金额来决定。”陈极说。 他隨后和老头解释道,他们要申请补偿金的话,赔偿金额要確认真实,如果少了就会补的多一些。 老头想也没想,伸出手指报了个数,不算多。 “这么少?为什么?” 陈极问,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了起来。 “因为那狗屎学校说不是他们的责任!”老头的脸紧紧皱在一起:“黄英那小兔崽子是自杀的,还偏偏赶在暑假,学校都没开学!” “而且......” 老头的眼里露出一丝恨意:“那个姓詹的说,黄英死之前就得了神经病!” 神经病? 陈极皱了皱眉,原话应该没这么难听,但他確实发现,詹老师之前日誌里,对黄英死之前的事讲的很模糊。 “她怎么了?” 黎映荷问道:“说胡话?” “她才多大?小孩不就爱说瞎话吗?”老头语气很不耐烦:“上学上的,等去厂子里哪有这么多时间瞎想?” “所以她確实说胡话了。”黎映荷若有所思:“说的什么?” 老头沉默了两秒,微微仰头,看著天板。 “她性格怪的很,跟个鵪鶉一样整天窝著,啥忙也不帮,要不就去河边自己待著。” “直到有一天,她回了家之后,就和犯了癔症似的,这走走那走走,一直搁那哭哭哭。” “她被谁欺负了?”陈极问:“还是因为你们不让她读高中?” “谁知道!” 老头不满地说:“晚上也不睡觉,那天半夜,我一醒来,就看见她站在我们床头,一直叨叨个不停。” “差点没把我们嚇死,气的我抽了她一顿,我说她再犯病,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的给我们找事.......” “说重点。”黎映荷听不下去了:“她当时在你们床前念叨什么?” “说什么.....” “一换一,一换一......她不愿意......” 一换一! 陈极握著笔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黄英死之前,怎么也开始说这句话了? 陈极很清楚地记得,朱光提过,张文轩在门外骗他的时候,也在问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黄英却说,她不愿意.....不愿意做什么?不愿意被鬼替死? “我知道了。” 先將这个疑问放下,陈极將这件事记了下来。 麵馆里陷入寂静。 老头又问道:“恁俩说那补助金,要不要提供奖状啥的?黄英屋里有一堆,不知道被她扔哪了。” “不用了。”黎映荷一直在想事,敷衍地说。 她看见老头狐疑的表情,又补充道:“学校有记录。” 不再多说,陈极暗暗制止了黎映荷再问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那老头瞅著他俩,想了想,忽然慢吞吞地说道:“对了......” “还有一件事。” “这几天有个女的来找过她,在她屋子里留了个东西,我看著有点古怪......” ...... 郑檬烦躁地躲在阴凉地里。 黄英爷爷把门关上,就是不想让他俩听到对话......凭什么?就凭他们年纪大? “餵。” 之前不知道去哪了的万诚忠,从麵馆后头走了出来,对著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 郑檬心中微动。 “后头有扇窗,窗户前头有脚印,看鞋码属於女性。” 万诚忠言简意賅地说:“我怀疑黄英之前来过这里。” “什么?!” 郑檬一惊:“她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还在店里头?” 一想到鬼很可能就在他们附近,明明是大夏天,郑檬却只感觉身上一阵发寒。 “那倒不会。” 万忠诚说:“脚印是双向的,她走过了,不过,我怀疑她在这里藏了个东西。” 他指了指二楼的窗户,然后带著郑檬调整方向。 在某个特定角度,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放大几倍,递给郑檬。 画质模糊,但能看见一点儿柜子和墙,墙上有奖状,这是黄英的房间! 而在柜子旁,似乎露出一角暗暗的红色..... “红书包!” 第389章 【域·溺】黄家麵馆(2) 郑檬一眼就捕捉到了那抹暗红。 “张文轩的书包居然在这里......那算算时间,她昨天夜间回了趟家,把红书包藏在了这儿?” 她跟著万诚忠走到麵馆后面,果然看见一串浅浅的脚印嵌在泥土里,印记摸下去鬆软,这证明黄英是最近几天过来的。 脚印就正常女性码数。 看不太出来是不是黄英凉鞋的印记,但这可是黄英的家,除了她,又有谁会来呢? 她回来的理由也很好猜,就是將书包带离学校,掩藏起来。 “张文轩的书包对於这次域必定很重要!” 郑檬面色微微有些激动,他们昨天丟失了书包,但今天就找到了,简直是幸运女神在眷顾他们。 万诚忠笑笑没说话,他知道,郑檬一定把红书包当成这次域里的诡物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 但关於它到底有没有制约鬼的作用,万诚忠觉得,还有待商榷。 “走吧。” 万诚忠示意郑檬跳进窗户里:“我们上楼把书包拿走。” “小心点,儘量別让下面听见。” 郑檬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嗯。” 两人潜进后屋,环顾一圈,一楼后头没什么东西,就一个上楼的楼梯。 能听见前头麵馆里,陈极还在和老头子解释补偿金的事。 登上楼梯之后,迎面是个小客厅,环境比麵馆还不如..... 黄英家埋汰的很,脏不拉几的,空气中一股猫尿味。 “她奶奶还在楼上吧?”郑檬小声地说道:“会不会发现我们?” “他们明显还没起床......” 万诚忠无奈地说:“麵馆中午才开门。” 进麵馆之前,他就注意到捲帘门旁有个贴纸,写了营业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反而不是黄英的臥室,而是一个类似於储藏室的地方,里面堆满了蛇皮袋、酵素桶;最角落的地方放了个小桌子。 这似乎是黄英学习的地方。 储藏室之后还有一道门。 “黄英的爷爷奶奶把储藏室隔断了给她当臥室。” 郑檬若有所思:“难怪我们能在一楼看见她房间尽头的墙,她的臥室太小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种家庭,还能给她个臥室住就不错了。” 万诚忠心不在焉地说道,没有立刻进门,而是朝著桌子上瞥了一眼。 那上面散落著课本和零零落落的草稿纸。 郑檬並未注意到他微不可察地朝桌子旁靠了一下,她四处嗅了嗅,还是有些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忠哥,你看见他家养猫了吗?” 万诚忠抬起头,握成一团的手放进兜里,摇了摇头。 “那怎么总闻到一股臊气?”郑檬面色微微有些变化,她进了这么多次域,早已不相信错觉之说,也不会心存侥倖心理。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进二楼,这股味道就越来越浓了?” 而味道的根源..... 似乎,正是来自於储藏室里头,黄英的房间。 “我看我们別去搜了。”郑檬又道,一步步朝后退去:“我的直觉告诉我,屋里有问题。”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转过头时,见到的却是万诚忠面无表情的脸。 “不行。” 万诚忠硬邦邦地说:“红书包就在里头,这次不拿,以后更没机会。” “而且.....” 他的语调微微放软,拧了下门把手,示意郑檬自己来看。 “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郑檬心中猛地咯噔一声,她立刻伸手去摸,果不其然,门根本转不动! 但他们刚进屋还没过两分钟啊! 谁锁的门? 她根本没听见上楼梯的声音! 难道说..... “黄英的爷爷奶奶有问题。” 郑檬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是她奶奶从外面把门锁了,她发现我们进来了!” 她脑海內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製造出动静,吸引下面人的注意力。 但这个想法立刻被她否决,因为如果真是奶奶锁的门,那爷爷又怎么会不知情? 而且,先不说陈极和黎映荷会不会帮助他们,最先被吸引的,绝对是一楼的爷爷。 “陈极和我有恩怨。”万诚忠直截了当地说:“他绝对不可能来救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 郑檬眉头皱紧,手在兜里摸了摸,但面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她的诡物.....对现在没有任何帮助。 “直接进屋。” 万诚忠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生路就在绝路之中,试试能不能从窗户走。” “万一黄英就在屋里呢!” 郑檬不愿意进去,虽然黄英的上次出现,並没有伤害到他们,但她依旧是鬼,杀人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多次域里的死里逃生...... 郑檬早就意识到一件事。 再善良的人,再天真的孩子,变成鬼之后,都带著与生俱来的恶意。 这就是它们的本能。 “黄英都走了!”万诚忠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还想不想逃出去了?” 说完,他就没有理会郑檬,而是將黄英臥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自己闪身进去了。 郑檬鬆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隱隱的精光。 黄英是走了,但谁知道,进屋会不会触犯她的禁忌? 她没有动,而是再往后退了两步,听著里面的动静.......但下一秒。 郑檬的眼前就猛地一! 她被一只手,一下拽进黄英的臥室里—— 与此同时,拿著一个小人偶的万诚忠,夺门而出,將门瞬间甩上! 郑檬的心臟顿时开始乱跳,她全身冷汗直冒,猛地扑在了门板之上! 门被外头的人紧紧抵著。 郑檬听见万诚忠在吃痛地喘气,他在承受使用了诡物的副作用.....这一切是早就计划好的! 那门真的是黄英奶奶锁的吗? 还是说...... 但为什么? 他为什么非要进屋? 就为了.....那个红书包? 这时。 郑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飘飘的窸窣声。 像是风吹过树叶,又像是谁的裙摆,在轻轻飘荡...... 但黄英臥室的窗户是关著的。 郑檬缓缓地扭过头,她先是看见了墙上的红奖状。 然后,她看见了地上两泡水,像是谁失禁后流下的尿。 最后,她看见衣柜旁,那抹暗红。 长长的,柔软的,像是睡裙一般的。 在空中飘荡。 那根本不是红书包。 而是一件暗红色睡衣的一角。 郑檬的腿肚子瞬间软了,她的脸色煞白,嘴唇不断哆嗦,看著半空中,那具被吊死的尸体。 麻绳之上,头髮白的老人盯著郑檬,咧开嘴笑了,她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露出嘴里不剩几颗的牙齿。 她是黄英的奶奶。 她身旁还有一个空套索,在轻轻晃荡。 郑檬忽然想起了最开始..... 黄英的爷爷下来之前,楼上发出的,像是什么东西坠在地上的声音。 嘭。 第390章 【域·溺】黄英的日记 黄英的奶奶是鬼。 她早就死了.....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前,也或许,就在昨天夜里。 郑檬此时此刻才明白,就在他们刚进麵馆的时候,只隔了一道天板,就是两只被吊死的鬼! 臥室地面上,隱约可见的脚印,已经说明,到底是谁杀的他们。 黄英。 郑檬全身发寒,她控制不住地盯著那副空荡荡的套索,套索原本吊死的人,已经下楼了,那它下一个杀死的..... 会是谁?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就奔向窗边,试图直接跳窗出去! 但就在下一秒。 她的双脚,硬生生地停了。 不是郑檬控制的。 郑檬心臟瞬间漏跳了一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不受控制地转过身,从旁边捡起一个小板凳。 她僵硬地走向那条空荡荡的麻绳。 一步。 两步。 走过黄英奶奶的尸体旁。 一瞬间,郑檬忽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的胳膊上顿时暴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要,她要...... 那老人仍在盯著她看,那不剩几颗牙的嘴微微张开,从里头发出一种类似小孩的咯咯笑声。 “你要死了!” 郑檬把凳子放在麻绳之下。 郑檬走上凳子。 郑檬双手握著套索。 郑檬把头放了进去...... 嘭! 伴隨著板凳被踢到一边,麻绳立刻收紧。 无边的绝望,瀰漫在郑檬的心头。 她想过自己在域里的死法......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上吊而死! 但就在这时,忽然,门被嘭的一声撞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是万诚忠。 万诚忠又回来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应该看见了,红书包不在这里啊? 郑檬不断下坠的思绪中,终於出现一丝亮光,她立刻疯狂地摆动著双腿,示意万诚忠看向自己! 救我! 旁边的老婆子不笑了。 她双手缓缓抬起,把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麻绳。 “啊.....啊.....” 郑檬根本说不出来话了,她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叫声,示意万诚忠赶紧救她下来! 万诚忠看向黄英奶奶,面色极为凝重,他一秒都没有犹豫,直奔目標而去。 郑檬还在扑棱著腿。 不断的剧烈动作,只能让绳子收的更紧,她的表情从希望,变成绝望,又在看见万诚忠直奔窗边而去的时候,变为浓浓的恨意。 万诚忠,自始至终,没有瞥过她一眼。 “救......我......” 她喃喃道。 但她已经知道万诚忠不会救她了。 万诚忠也根本没想过救她。 模糊中,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嘭响,就像重物坠地的声音。 黄英奶奶.....也下来了? 好,好,杀了他..... 这是她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紧接著,郑檬的腿,便不再动弹。 她死了。 而万诚忠,已经从窗户旁边,撕掉了那被钉在墙上的半张草稿纸。 但与此同时,他身后,已经飘来一股腐朽的老人味。 万诚忠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体短暂地不受控制了一秒钟,但隨著他从窗户中坠下,这股感觉立刻便消失不见。 阳光再次刺入双眼,他身上一阵酸痛,但没有犹豫,而是拔腿就跑,一直离黄家麵馆很远,才终於止住了脚步。 他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拨开衣袖,布满木质纹路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痕。 “必要的代价。” 万诚忠喃喃道。 他將手伸进兜里,摩挲著草稿纸参差不齐的边缘。 这张纸只有上半张。 下半张,则在黄英臥室里,万诚忠第一次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 当然,他同时也看见,被吊死的那具老人尸体,缓缓睁开了眼! 这间麵馆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两只吊死鬼! 一换一...... 所有入域者都想的太狭隘了,谁说,只有溺死的人需要找替死鬼? 所以说,陈极和黎映荷也並不幸运,黄英爷爷会单独留下来他俩,就是为了替换。 其实自己和郑檬反而逃过一劫。 但不进黄英臥室就算了,一旦进来,那张纸他必须得到。 两只鬼守在这屋里的原因,多半就是为了防止別人偷走那张纸。 那一张,和他在储藏室桌子上捡到的上半张,能拼凑起黄英完整的日记! 但万诚忠必须把握住时间。 门確实是他动了手脚,为的就是让郑檬无法逃离,替他挡鬼。 郑檬果然派上了用场。 屋里只有两根麻绳,一根被黄英奶奶占据,还有一根是空的,等著人来填补。 万诚忠能进屋拿到下半张纸的唯一机会,就是两根麻绳都被占用,这样,他才有一丝活路。 通关整个域的活路。 万诚忠的目光微微阴沉,没有一个人,甚至李碧也不知道..... 昨夜撞鬼的,不止朱光一个人。 还有他。 他在地板上水的倒影中,看见的並不是自己的脸,而是那只和他对应的水鬼。 脸惨白而浮肿,全身湿漉漉的,正在怨毒地看著他。 万诚忠知道,这意味著.....他也被鬼盯上了。 但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份重要线索,黄英的日记! 万诚忠深吸一口气,將上下两张草稿纸拼凑在一起,纸上字跡秀丽,分为好几段。 (梦) 【.....我又梦见了那一幕。】 【鬼站在我的床头。】 【就那样静静地看著我,全身不停滴水。】 【是谁?】 【我看不清,太黑了,我感觉自己要被溺死了.....】 空一行 (水中) 【洗脸的时候.....】 【水盆里的水透明到奇怪,就像一面明镜】 【在水中】 【我看见一只鬼】 【但怎么可能呢?不,不】 【惨白、肿胀,被泡软的皮一块块掉,但最恐怖的是】 【那是我】 空一行, (救救我) 【它说】 【它说】 【黄英的死期將至】 【死因將是,溺水而亡】 【就在七月,假期中旬】 【我好怕,它的话会应验么?】 空两行 (真的必死不可么) 【死亡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一切都完了,但当我在河边哭泣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几个哥哥姐姐在窃窃私语,他们好像也被鬼诅咒了】 (必须去做的事) 【要不要用用那个方法?】 【听他们说,有个偏门,能保住自己的命】 【单独相处,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髮投入贾古河里,那个人就能替你而死】 空一行 (死期) 【.....我还是下不了手......】 第391章 【域·溺】旅游团 万诚忠面无表情地將纸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很早就感觉不对劲。 这个域只告知他们一换一,但现在为止,只有鬼在换人,谁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但肯定会有解决方法的。 只是.....需要人命作为代价。 黄英是自杀的,而她死之前,和自己一样,在水里见到了鬼的倒影。 很明显,她不敢尝试偏门,最后果然如期而死。 甚至死法、地点都和鬼说的一模一样。 万诚忠微微一笑,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黄英听说的偏门....真的有用。 为了防止触犯禁忌,他经常翻阅古籍,他的养父家里,也有风水大师。 黄英听说的偏门,正是他所知道,被溺死鬼缠上之后的替死法之一。 所以,该选择谁? 脚步声逐渐临近,万诚忠缓缓抬起头,看著远处走来的童子一行人,最终,他的视线锁定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 “有女人来找过她?” 黎映荷愣住了。 “对。”老头点点头,示意陈极两人跟著他走: “送过来一个湿漉漉的包裹,我不敢拆,还不知道里头是啥。” 湿漉漉。 和水有关。 黎映荷不太確定地看了陈极一眼,却见到陈极站了起来,正要跟著老头走。 她顿时张开了嘴,但却欲言又止。 “走吧。” 陈极说。 黎映荷不想上楼,她一直隱隱约约听见楼上有怪声,但听得並不真切..... “走啊。” 陈极又说,一把拉住了黎映荷的胳膊,將她拽了起来。 黎映荷顿时心跳如鼓! 陈极的手...... 冰的出奇。 手心里全是汗。 她看著陈极收回手,背对著她,又看了看老头眯起的双眼,这才点了点头。 三人默默走进厨房,迎面而来的就是上楼的楼梯,但就在这时,几乎心有灵犀一般,陈极和黎映荷,同时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他俩就瞬间从那扇打开的窗户里,爬了出去。 但即使是这么快的速度,黎映荷依旧能感觉到..... 自己身后,忽然逼近的冷风。 她一下跌到了麵馆外的草地上,狼狈地往后爬去,只见到窗户里,那皮肤黝黑的老头,一只手正往前伸著,但没有抓住他们。 老头脸上的皱纹全挤在了一起,表情极度狰狞。 只不过,他似乎没法离开这间麵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黎映荷与陈极的身影,越跑越远..... 片刻之后。 学校的铃声,忽然在远方响起。 铃铃铃! 上午的课结束了。 已是十二点。 陈极两人逃出的窗户里,老头终於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向了厨房..... 几秒之后,一个穿著暗红色裙子、扎著马尾辫的身影,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如果陈极和黎映荷还在这里,他们就会发现,黄英奶奶下来的时间,正好是麵馆营业开始的时候。 不仅如此。 他们还会看见,黄英奶奶的脸,已经变为了郑檬。 直到晚上九点之前,无论是老头,还是黄英的奶奶,都不会再返回楼上...... 但他们现在已经逃的很远。 黎映荷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了脚步,只感觉一阵后怕。 “我就说,老听见楼上有动静......”她气喘吁吁地说道:“黄英的奶奶估计也是鬼!” “对。” 陈极点了点头:“不过,楼上的动静应该不是她发出来的。” “是万诚忠和郑檬。” “啊?”黎映荷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听力比较好。”陈极说:“上面的动静是断断续续的,然后,才有脚步声,最后才是一声“嘭”!” “而最后那声嘭,和黄英爷爷下来前,楼上的异响一模一样。” 黎映荷终於明白了:“所以你早就知道那老头是鬼了,在找能出去的路?” 现在回想,黄英爷爷把捲帘门关了,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出去。 “嗯。”陈极点了点头:“我想,万诚忠和郑檬能进来,后面应该有门或窗。” “一开始黄英的爷爷就不对劲。” “他赶走万诚忠的理由是因为他们是记者,但后来又说,学校补偿的钱很少,可是詹老师提起过,黄英的爷爷奶奶来学校闹过事。” “而且,他估计以前没少和记者接触过,但原因是什么?” “把事情闹大,多捞钱。”黎映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陈极说:“对。” “所以他应该不会反感记者出现,但他却偏偏把那两人赶走,那只能证明他在撒谎。” “黄英爷爷一开始就盯上了咱们两个!” 黎映荷不禁后背一阵发寒,只觉得后怕。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地板为什么这么脏,就好像很久没有客人一样? 又为什么,空气里总是瀰漫著猫尿味,却又没见到猫? 至於为什么是她和陈极......很简单,因为一换一,因为他们更年轻。 但她还有个问题。 “是谁杀的他们?” “黄英。”陈极说。 “我跳窗之后,看见窗户下面,是一串鞋印,鞋码不大,和郑檬穿的鞋型不太相符,我想那应该属於黄英。” “那他们为什么要进去?”黎映荷皱了皱眉:“他们直接去二楼,那肯定不是为了窃听。” “我也想知道,你可以问问逃出来的那个人。”陈极缓缓地说道: “咱们跳出来的草地后头,有一块被压平了。” “二楼有人跳下来过。” 说完,他继续和黎映荷往前走去,他们和另一支队伍约好了在客运站见面。 然而没多久,他们就见到了童子几人,却不是在客运站,而是在一条通往学校的路上。 “你俩还活著?” 童子扬了扬眉,他和万诚忠匯合之后,便听说他们撞鬼了,但陈极和黎映荷却不知情。 “嗯。” 陈极看了眼万小双,见到对方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他不会出事。 最后,他的视线转向队伍最后头的一人。 万诚忠。 此刻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就行。”童子说:“听我说,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找到了下游村旅游团的线索。” 第392章 【域·溺】又添八鬼 “这个域的范围只在镇子上。” 童子说:“但我们没必要去下游村了。” 他的面色很凝重,將打探来的信息一一告知陈极二人。 镇子里有人见过旅游团的鬼魂! 原来这件事发生在五年前(2003),但从第二年开始,每年夏天,都有人在贾古河畔见过它们。 第一名目击者不知道那是鬼,他只是告诉童子,他在午夜的时候,看见有一群年轻人在河里游泳。 但奇怪的是......他们全都穿著衣服,甚至还有人戴著帽子! 而且最让这名目击者感觉稀奇的,是这群人穿的很时髦,身上的装扮都是他从没见过的样。 第二名目击者也不知道旅游团出现的事,但,他却无比確认那些人是鬼! 原话是: “我搁河边钓著鱼嘞,就感觉杆子一重,然后一只手顺著杆子,从水里伸了出来,白的嚇人!我快嚇尿了,一抬头,就看见好几个被泡肿的尸体,从水里头浮上来.....” 但所有目击者提供的信息中,去年的,才是最恐怖的。 “那群鬼能上岸。” 童子道:“有人夜里在家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窗,他迷迷糊糊醒来之后,差点没被嚇死。” “他说窗户外那鬼就跟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湿了,木木地看著他,一直问:” “河在哪?” 河在哪? 黎映荷一怔:“他们不就是从河里出来的吗?” “对。”童子说:“可能他们回不去了。但我发现一件事,就是这几只鬼出现的时间很固定。” “就是我们来的日子?”陈极问。 “不是。” 童子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困惑:“是在每年六月初,夏季开始的第一场暴雨之后。” “我们现在不就在六月?”陈极算了一下时间,他不太確定现在是几號。 “不用算了。” 童子阴沉地说道:“今天六月三號。这几天都没下雨。” “但按以往几年来看......离初雨,差不了几天了。” 他的意思是说,不算张文轩、黄英一家;也不算九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溺死鬼,还有一个鬼旅游团,马上就会进镇。 旅游团没有伤害村民,但不代表它们不会对入域者们动手...... 否则域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进这个时间点进村? 大家最开始觉得,旅游团可能就是那九只溺死鬼,但镇民们的描述却並不相符,也没有说见到一个人就换一个人的模样。 每个目击者的描述都可以互相印证,证明旅游团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因为很“不一样”,所以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髦,不一样..... 陈极注意到这些描述,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他有些无法確定这算不算线索,因为这里毕竟是0几年的农村,假设旅游团的人是从一线城市来的,那也不算异常。 不过,鬼的数量很多,陈极倒不吃惊,因为沱沱山也是如此。 一个域里的鬼,也有边缘和核心之分,边缘鬼就算数量多,大概率也只通用一个禁忌,比如矿场內死去的矿工。 几人商定晚上確认一下天气预告,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陈极才来得及问郑檬的情况,不料万诚忠早已和其他人说过,说是郑檬以为红书包在楼上,才拉著他一起去二楼的,结果被鬼杀死了。 “他说郑檬先进的黄英臥室,他才进去,结果看见黄英奶奶被吊死,那抹红色也不是书包,而是尸体的衣服,然后郑檬也被另一根空著的绳子吊死了。” “门也在这时被鬼锁住了,他只能跳窗逃了出去。” 朱光复述著万诚忠的话,观察陈极脸色:“你怎么想?” “我们没有上楼。” 陈极道:“不好说。” 他心中清楚,万诚忠至少关於黄英奶奶的话、以及死法,都没有说谎。 尿骚味,嘭声。都可以和上吊联繫在一起。 而且死亡禁忌確实和黄英的臥室有关,否则黄英爷爷没必要一直诱惑他们上楼。 但郑檬这么莽吗? 这一点陈极倒觉得有点儿古怪,根据他的观察,郑檬单打独斗进入第九次域,不可能这么草率,甚至应该有点怂才对。 那假设不是郑檬提建议进屋的,难道是万诚忠?但为什么?就为了拿走红书包? 他们现在连红书包有什么用处都不知道.....陈极若有所思。 不久之后。 几人回到学校。 没人再討论郑檬的事,她毕竟已死,就算有人心存疑虑,也不会直接说出口。 如今阿狗、郑檬已死;洪田则是一只脚踏入坟墓。 剩下的全是团队,眾人各怀心思。 午休时间已到,陈极没有回男寢,而是找上了万小双。 万小双手里拿了一把馒头屑,正在黄土坡上逗鸟,看见陈极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那边怎么说?” 陈极问道,望著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肥麻雀,在吃地上的馒头屑。 “童子说的没问题。”万小双道:“他怎么找到这些人的,我不太清楚,但他问话的时候我在场。” “不过,我有必要告知你一件事:万诚忠可能要对我动手了。” 陈极面色微动:“你怎么知道?” “他的表现有点儿反常,不是么?”万小双说:“而且,他动用了诡物。” “他在尽力掩藏,但我还是发现,万诚忠的手臂动作不自然。” 陈极想了想说道:“里面有鬼,他可能为了逃命才用的,他不想提起自己的诡物,倒也很正常。” “不是。” 万小双轻轻摇了摇头:“他那个诡物我知道。是个木偶,木偶的手臂可以截断並畸变,能拉的很长。” “手臂......这对於鬼有什么用?” “就像抓娃娃机一样。”万小双说道:“能抓鬼,能抓人,但抓鬼,付出的代价不会小。” “是人。” “我想,应该是他先进的屋,发现不对,再用木偶將郑檬抓进屋子里,替他填补绳索。” “但问题来了。”万小双直起身,看向陈极。 “他为什么后来还是非要进屋?” “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陈极立刻反应过来:“但不会是红书包,那太显眼了。” “对。我知道他不是团队型人,他在这次域中的目的很简单。” 万小双竖起手指: “一,他自己不能死。” “二,他想让我死。” 陈极稍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万小双的怀疑: “假设是第一种,那他非得去黄英臥室,是因为他要死了!” “这次域里已知的鬼,就是要人替死,假设万诚忠发现自己被盯上,那么第一时间,他就会想办法让自己不死。” “指引是一换一......鬼要万诚忠替死,万诚忠也要找人给自己当替死鬼,所以他在黄英臥室里那么大劲拿的东西,就是保命的方法!” 之所以不说出来..... 很有可能,还是因为这个方法需要【一换一】。 那他优先会选谁? 答案不言而喻。 第393章 【域·溺】洪田的梦 “这是我所设想的最坏情况,当然,他也有可能找上你,但我注意到他后来一直在和李碧说话。” 万小双托著腮,若有所思:“要想对你动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去找李碧,是不是因为我们住一间寢室呢?” 陈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万小双的话实在是滴水不漏,几乎將所有她可能面对的情况都分析出来了。 假设一切真的这样发展了,那么陈极很难帮她盯著,因为两人不同寢。 但还有一种可能,万小双没有想到。 那就是:詹老师今晚还会选人么? 如今一共存活八人,陈极和童子是昨晚的岗,还剩下六人,有一定概率,万小双今晚就会被选中,甚至可能和万诚忠以及李碧一起! 他將此事告知万小双,又说: “我问一下詹老师,今晚到底是谁去他房间打地铺,看看能不能说服他,让我也去。” 刚好他本来就有事要去问詹老师。 万小双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多说,互通了一下消息,陈极便起身去了男寢。 他先瞅了一眼万诚忠的床位,没有见到人。 朱光和童子在一张床上窃窃私语,见到陈极进来,对他点头示意。 陈极笑了笑,转身看向角落躺著的洪田,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倒不吐水了,但整个人看上去惨白而浮肿,双眼紧闭,身子像一副死尸一样....... 一动不动。 陈极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洪田身边,只见对方胸膛再没有一点儿起伏! 他手指一探,已经很难感觉到洪田的鼻息了。 来不及多想,电光火石之间,陈极已经双手掰开他的嘴,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团长长的水草,几乎堵住了他的整个喉咙! 谁也没有想到,洪田还没完全变成浮尸形態,就差点被水草噎死! “怎么回事?” 另一边童子二人也注意到了异常。 “他溺水了!” 这边陈极已经给洪田翻了个身,双手紧紧按压著他的背部,直到他嘴里猛地喷出一大捧混著泥沙的河水。 朱光快步走来,开始给洪田做心肺復甦。 他似乎接受过专业训练。 很快,洪田的胸膛忽然一震,眼睛一下睁开,瞳孔里是无尽的绝望和惊恐! 他確实甦醒了,但却不断地喘著粗气,身体剧烈地抽搐著,就像见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不,不!” “洪田!”童子低喝道:“你还活著,冷静点!” “阿狗......阿狗死了!”洪田恐惧地喃喃道:“我看见了,就在水里!” 阿狗死了? 朱光一愣,这不是昨晚的事吗?好像大家还没来得告诉洪田..... “你先等等。” 另一边,陈极面色微动,追问道:“你说你看见了?你看见他的尸体了?” “对.....”洪田的呼吸这才慢慢平復,像含著一泡水一样,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我躺在床上,呼吸不过来,想求救也没办法.....” “等我再睁开眼,就发现,我坐在河底,但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然后,我的身体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阿狗的头,皮都被泡烂了!” 头? 陈极一怔,只听洪田继续说道: “那张脸,就和我刚进域时看见的鬼一模一样,但它的死法极为残忍,整具尸体都被肢解了,先飘来一个头,过了一会儿,又飘过来它的手臂......有东西把它的四肢,全部掰了下来。” “我有种感觉。” 洪田喃喃道:“我是不是......也会这样死?” 没有人回答他。 朱光脸上的肥肉微微颤抖,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童子则说道:“他是梦中被溺死鬼拖走的,你不是。” 洪田惨笑一声。 他觉得,这还不如阿狗呢......他现在就像在山崖中摸黑行走,不知道哪一步,或许是下一秒,就会一步跌入悬崖。 “你还能站起来吗?” 陈极想了想说道:“能的话就不要单独待著了,最好跟大家一起行动。” 否则谁也不知道,洪田什么时候就又一次窒息了。 隨后他们又將上午黄英爷爷奶奶的事告知了他,鬼因为年龄问题,选中了黎映荷与陈极,但死的却是郑檬。 洪田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眼里一点儿光都没有,静静地凝望著自己浮肿的手指。 陈极坐在他身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他不会觉得这只是个梦,因为洪田上午没有参加討论,他不知道阿狗死了,却独独梦见了对方的尸体。 为什么阿狗会被肢解? 是被那只和他一模一样的溺死鬼肢解的? 但这不符合逻辑啊,首先阿狗是接近早上的时候才死的,就算那时就被带入河底,也不可能像洪田描述的“皮都被泡烂了”;那至少要几天时间才能到这种程度。 而且洪田说和他刚进域时看见的鬼一模一样。 那就证明溺死鬼的杀人方法是將人换成它的模样,但都那样了,人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再肢解?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碰了碰他。 是朱光。 他示意陈极和他出去。 “怎么了?” 两人走到室外之后,陈极问。 “我有个怀疑。”朱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但你不能多问。” 陈极点了点头。 “阿狗不是被溺水鬼杀的!” 朱光盯著他,认真地说道:“张文轩,也不是那只昨晚来找我的初中生鬼!” “什么?”陈极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追问。 “我不能多说,我只知道两个线索。” 朱光说: “一,初中生鬼对著另一只鬼喊了这个名字。” “二,另一只鬼,也就是我怀疑的张文轩,在水里,很深的水底。”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么......”朱光缓缓地说道:“詹老师,一次也没提起过张文轩的“同桌”。” 他认为那才是初中生鬼。 陈极想了想,没有再犹豫,这个问题很容易能得到答案,他俩立刻就站起身,一起去问詹老师。 而宿舍里..... 洪田木楞愣地半躺在床上。 熟悉的溺水感再次来袭。 他猛地一歪头,吐了一大口水,枕头也滑落在地。 但他已经没心情再管了,只是懨懨地躺到平板床上...... 嚓。 他愣了一下,感觉到一种粗糲的质感,摩擦著自己的脖子。 是张纸。 被撕开的一小张纸。 原本在他枕头下头! 他伸手一掏,打开这张纸,笔跡秀丽,上面写著: 【听他们说,有个偏门,能保住自己的命】 【单独相处,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髮,投入贾古河里,那个人就能替你而死】 【选中的对象,越年轻,成功率就越大】 第394章 【域·溺】明晚找你 洪田凝望著那秀气的字跡,心绪起伏。 这是谁塞到他枕头下面的?看字跡,是个女孩。 “听他们说”,他们,又是谁? 他將这一小张纸翻来覆去的看,发现这是张草稿纸,上面还有几道印刷下来的红线.....这是学校发的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纸! 难道说,这张草稿纸的主人是黄英? 洪田已经听说了黄英的故事,知道对方死之前“得了神经病”,这么一看,她当时是不是也被水鬼缠上了? 但她年纪这么小,看性格也胆小怕事,或许不敢尝试上面的方法。 而最后一句话,队伍里最小的人..... 最小。 陈极,黎映荷,还有.... 洪田的脑海里闪过童子光滑年轻的脸,但又想起了对方白了半边的头髮、和老练的谈吐,迅速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他有些迟疑。 但,就在洪田思索之时,忽然他的胃里一阵翻涌,紧接著,那股熟悉的呛水感再度出现,“哗”的一声,他再次吐出一大口河水! 洪田一阵虚弱,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水。 越来越严重了。 难道真的要试试那个方法吗? 他无法抉择,情不自禁地看向地上一大滩水中,那根绿幽幽的水草.....那根差点让他窒息,后来被陈极从他喉咙里头拽出来的绿藻。 软塌塌地瘪在水里头。 洪田凝视著水草,也在水中,看见自己阴鬱的倒影。 双眉紧蹙,眼里露出一丝迷茫,嘴巴微微张著—— 忽然。 那张嘴闭上了。 洪田的瞳孔顿时收缩,他根本没动! 但地上那摊水里的倒影,却在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倒影里的脸,骤然发生了极为诡异的变化,变得比洪田现实中更加浮肿,被泡到起皱的皮肤,在一块块往下掉! 鬼! 是那只和自己对应的溺死鬼! 洪田心中一颤,他根本想不到,那只鬼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 那张熟悉而恐怖的脸,对著他阴森地笑了笑。 隨即,水中的画面一转,居然是最开始进域时,在丛林里的那一幕。 洪田面对著河的方向,一步步倒退著,而他身后,九只和其他队友一模一样的溺死鬼,也在跟著他的步伐,往后倒退。 即使只是个倒影,但洪田以上帝视角再次看见这一幕时,还是感觉通体发寒。 他的耳边,似乎再度响起了鬼的低语。 “嗡嗡......嗡嗡......” 为什么溺死鬼要给他看这一幕? 和之前发生的没有任何出入,倒影中,洪田停住了脚,抬起一只手,打向自己的肩膀。 然后顿住了。 紧接著,转身。 转身...... 画面静止。 洪田的大脑猛地蒙了一下,顿时,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就布满了他的全身! 他无法置信地看著倒影中,自己的后背之上。 那是......一只浑身惨白,光溜溜的鬼。 蜷缩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就像孩童一般,双手、双腿死死地固定在他的腰间,和大腿之上! 他背了一只鬼。 一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溺死鬼。 难怪他转过身时没看见,因为那只鬼.....一直都趴在他的背上啊! 他当时怎么会没注意到?! 洪田全身如坠冰窟,他无比僵硬地低下头,难道说,那只鬼此时此刻还在自己身上? 但他的腰间空空如也,並没有如洪田恐惧的一般,突然出现两只惨白的手。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阵水波荡漾的声音,画面又变了,那只鬼再次出现,这次是全身。 嘴巴张张合合。 洪田下意识地解读著鬼的唇语。 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明】 【晚】 【找】 【你】 说完后。 鬼慢慢地弓起腰,伸长手臂,抬高腿,蜷缩起来,就好像...... 趴在谁的背上一样。 “呕!” 也就在这时,洪田的喉咙一阵痉挛,带著腥气的泥沙,混著河水,顿时从他嘴里呕出。 水中的画面也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 不远处,坐在床上的童子看向这个方向,他刚才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在扔一些像石子一样的东西。 洪田面色惨白,良久,他才摆了摆手。 他的双眼,仍然注视著地上的幽幽绿藻,还是被陈极拽出来的那根,只是此刻已经被他吐出的泥沙,遮盖的七七八八了...... 洪田闭上眼。 几秒之后,他忽然紧紧攥住那张草稿纸。 ...... “张文轩没有同桌啊?” 詹老师坐在书桌前,迷茫地看著陈极和朱光。 “没有同桌?” 朱光一下愣住了,这和他猜测的根本不一样,他立刻追问道:“班里现在的位置是张文轩生前坐的地方吗?” 詹老师点了点头。 “那他一开始就没有同桌?”陈极也感觉不太对劲。 “是啊。” 詹老师想都没想就说道。 怎么可能! 朱光和陈极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扬起一丝怀疑。 农村教学资源很差,但生源却多,一个班坐了八十多个人,连讲台两侧都坐了人,怎么可能空出一个位置? 陈极將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闻言詹老师一怔,皱了皱眉: “我也忘了为什么,反正他旁边的位置一直是空著的。” 陈极不相信。 陈极怀疑不是没同桌,而是詹老师忘了他,就像忘了阿狗一样! 他磨了一会儿,最终詹老师无奈地嘆了口气,起身去拿学生名册给他看。 掀开名册,一一看下去,张文轩、陈极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所有入域者的名字都在里头,除了阿狗和郑檬。 班里一共八十五个人,和陈极今早数的一样,他没有忘记算上在宿舍的洪田。 “等等。” 朱光忽然指著最后几行问道: “这不是有数字吗?” 名单的最后几行,还有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三个序號,但后面什么信息也没有,是个空行。 “印刷格式错误了。”詹老师愣了一下,动手將那三行划掉,隨后严肃地道: “班里少没少人,我作为班主任,肯定比你们清楚。” “班里的每一个同学,学习成绩、家庭背景、住哪、哪门学科进步还是退步,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们每个人我都家访过。” 詹老师看向陈极:“你自己应该还记得,当时我去你家,和你妈妈谈你的学习时,在你家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陈极没吭声。 “所以不可能我曾经有过一个学生,我却完全不记得。” 詹老师摇了摇头,將名册收回书桌。 第395章 【域·溺】隱瞒之事 “还有什么別的问题吗?” 陈极沉默了两秒,又说道:“你有张文轩照片吗?” 没想到詹老师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他翻开柜子,找到一张照片。 “他过生日的时候,我带他去县里吃饭,还拍了照片。” 詹老师说。 他拿出一张数码照片,照片里带著眼镜的詹老师站在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孩身边。 背景是一个汉堡店。 男孩皮肤黝黑,脸上带著一丝侷促,不过看上去还是很开心。 朱光眼神微妙,这男孩的长相跟他们见到的初中生鬼,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真的张文轩! 果然他没有猜错,鬼来电拨通的那只鬼,就是张文轩,它是这次域里的隱藏鬼! 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人前过...... 所以,那只初中生鬼说的“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救我”,原本应该是对张文轩说的,而刺激它说出那句话的契机,就是张文轩的红书包。 陈极和朱光暂时离开屋子,在黄土坡上商量。 “最上面的总人数是八十八。”陈极直截了当地说道:“就是詹老师忘了他。” 现在是八十五,少了三个人,一个是阿狗,一个是郑檬,另一个就是张文轩的同桌,已经九成可以確认是初中生鬼了。 “那为什么詹老师没忘记黄英和张文轩?” 朱光忍不住问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不过,他认为这很可能和詹老师与学生的联繫紧密度有关。 詹老师很看重黄英,希望她考上高中、以后有所成就,她的死让詹老师愤慨而无力。 而张文轩也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他的父母在深城打工,过生日还是詹老师带他去吃了汉堡。 而且詹老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认为张文轩只是“失踪”了。 初中生鬼进不来学校的原因也昭然若揭,因为他的名字在学校消失,原本的座位上都没有名字,师生们也不记得他的存在了。 黄英能来,是因为詹老师记得她。 此事暂且不提,这次域的迷雾终於被拨开了些许,现在出现的和贾古河相关的鬼,一共有三只。 张文轩,一直在河底不上岸。 张文轩的同桌初中生鬼,进不来学校,但能通过大面积的水为媒介出现並杀人。 以及黄英,吊死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杀人手法或许和麻绳有关。 陈极怀疑黄英会用麻绳,也是因为她爷爷曾经咒过她,找根绳子去吊死。 “张文轩和初中生鬼不知道是不是一块儿死的.......”朱光思索道:“初中生鬼说,“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救我”,可能最先溺死的人就是他。” “都说溺水的人会把救他的人拖下水,张文轩或许不敢救他,最后被同桌变为的水鬼而杀。” 陈极点了点头,这个猜测相对合理。 两人默默走回詹老师的宿舍,在门前,朱光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总感觉很奇怪。” 他挤在肉中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域的背景和一换一有什么联繫?” 陈极没有说话,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现在只知道初中生鬼在找替死鬼,黄英的爷爷奶奶似乎想替换年轻的身体,其他关联都不是很大。 但入域者,却亲眼目睹了和自己对应的鬼,並且知道它们想让自己替死.....然后阿狗被溺水鬼替死,但却被张文轩肢解了? 还有八只他们即將面对的鬼,每年定时出现的下游村旅游团。 就好像水和油一样,入域者的经歷和域的背景,总感觉很不相容,透著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可能还是和黄英死前的囈语有关。” 陈极说。 他现在已经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黄英应该不只是因为被强迫輟学而自杀的。 詹老师或许知道。 返回屋后朱光试探地问:“詹老师,黄英自杀之前,是不是她家里人逼她輟学了?” 詹老师沉默了两秒,才点点头,这事不算秘密。 毕竟之前黄英爷爷奶奶来学校大闹过几次。 “但我怎么听说,黄英是被鬼缠上了呢?” 陈极接上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没有的事。”詹老师几乎是立刻就皱起眉头,硬邦邦地道:“这都是假话。”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 陈极观察詹老师的面色,一般人听说这种事,都是先惊讶,再疑惑,最后追问。 詹老师的反应不太正常,而且他亲眼目睹了黄英的死,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是么?”陈极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听他们说,黄英是在河边撞鬼了。” “之后,她就开始疯言疯语了。” 他一边说,朱光则在一边用余光观察著詹老师的反应,果不其然见到对方脸上出现一丝波动。 “老师。” 朱光直接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没等詹老师反驳,就继续说道:“我们从河边捡回张文轩的书包后,你就反应不对劲了,贾古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詹老师的声音一下变粗,但在看见朱光和陈极平静的目光后,他的语气,便变得没那么有底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个孩子,明明还这么小,但给他的感觉,就像面对阅歷丰富的成年人一般。 詹老师到底职业摆在这里,平时都在学校里教书,也没那么多心眼。 没过几句,他便说漏了嘴,彻底泄气。 “算了......” 詹老师疲惫地嘆了口气,整个人忽然像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他感觉自己又回到黄英自杀的那天晚上,被县公安局人问话的时候。 “黄英去世之前,確实来找过我。”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她亲身经歷的鬼故事。” “故事发生在初夏的第一场暴雨之后......” 第396章 【域·溺】鬼故事 “那场雨下的真大啊.......”詹老师喃喃道:“整条河的水位线都上涨了。” “就在暴雨之后的第二天傍晚,黄英接到她爸爸妈妈的电话,说不让她去读高中,说她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也没意义,让她去厂子里打工。” “她很难过,偷偷去了贾古河畔,那里很安静,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哭泣声。黄英就在那里一个人啜泣著,直到太阳完全沉了下去,直到月亮高掛,萤火虫在河水里闪著星辉。” “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个人沉默地走回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走,都找不到林子后头的黄土坡,往上、往左、往右;往哪个方向,最后都会回到河边!” 陈极快速地和朱光对视一眼。 很典型的鬼打墙。 “她开始害怕了,夜深人静的,林子里漆黑一片,黄英总感觉哪儿都不安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鬼祟著窥视她一样。” “终於......她在林子里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著黄色卫衣的男人,黄英鼓起勇气,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出去,她迷路了。” “那人说可以。” “但是要一换一。”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一换一...... 果然和陈极说的一样,还是兜回到了这句话。 詹老师继续讲道:“黄英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那个人也並没解释,他一句话都不再说,带著黄英往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林子的尽头。” “黄英终於踏上了学校后头的黄土坡,她瞬间鬆了一口气,可她刚想谢谢那个男人,就愣住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一直走在她前方不到一米处的男人,就这么消失了!” “黄英恐惧到了极点。但这时......” 詹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忽然听见,有人在教学楼上喊她。” “那人轻飘飘地喊道:“黄英”!” “这声音特別熟悉,她想,会是谁?於是抬头一看。” “她看见了自己!楼上喊她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等等。”陈极打断了詹老师的话,凝重地问道:“是不是一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被水泡肿了的尸体?” “不。” 詹老师疑惑地看了陈极一眼:“很正常。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长得和黄英一模一样,就像双胞胎似的。” 嗯? 陈极愣住了。 也就是说,教学楼上的“黄英”,和教学楼下的黄英都不是溺死鬼? 只听詹老师继续说道: “但这本身就足够诡异了。黄英被嚇到往后退了一步,就一小步,但却一下撞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之上。”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黄卫衣男人!” “和她的后背紧紧贴著,他很高,正低下头,木愣愣地俯视著黄英的脸!” 说到这,詹老师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后背凉颼颼的,就好像也有只鬼,站在自己身后一般。 “而此时,教学楼上的“黄英”,还在飘忽地喊著她的名字:” “黄英......” “黄英.......” “就像招魂一样。” “前面是“自己”,后面是那个诡异的卫衣男,黄英一阵眩晕,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溺水感,就好像一下跌在河水里一样。” “与此同时,那个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浸入骨髓的凉意,和一下衝进她口鼻里的河水。黄英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进了河里!” “甚至是一头扎进河水里的,头朝下,导致她都使不上力!” “但更让她恐惧的,是自己的背上,居然趴著什么东西,她一转头,才发现是那个穿黄色卫衣的男人!他跟过来了——不,他一直都没走!” “而且,卫衣男脸青白到接近透明,皮肤像是沾了水的纸巾一样,一块块脱落.....他根本就是具早就泡肿了的浮尸!” 陈极预料到了。 黄卫衣男明显是鬼,而且是那旅行团里的鬼,时间也符合。 他双目微闪,继续听詹老师复述著黄英的故事: “黄英的第六感告诉她,再在水里多待一小会儿,她將会经歷一些很可怕的事。” “还好黄英熟知水性,慌乱中不知怎么的,就倒了个儿,一下將那具尸体甩脱,死命地往上游去。” “她爬上了坡,看见了自己的脚印,从远处而来,一路走到水里。那具尸体根本没把她带到黄土坡,自始至终,都是在骗她走向贾古河。” “......” 朱光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来话,这对於入域者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经歷,黄英居然能活著逃出来,真是个奇蹟。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詹老师道: “黄英在林子里瑟瑟发抖,可她还没来得及放鬆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在说话。” “那群人一直在哭哭啼啼地问:河在哪?河在哪?” “语气很诡异,明明在哭,但没有一丝感情,就像在念书似的,一板一眼地说出这些话。没一会儿,黄英就听见,贾古河里传来扑通扑通、连绵不绝的跳水声。” “那群人跳进了水里。” 詹老师说完,轻轻闭上眼,颤抖地拿起水杯,抿了口水。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 “啊?”陈极一愣,他正聚精会神地听著,就这么结束了? “那黄英呢?” “黄英逃出来了。”詹老师说:“她那会儿恐惧到都麻木了,挑著更黑、更隱秘的路走,那群人.....或者是鬼,没有发现她。” “她走到黄土坡后,就直接逃到了我的宿舍,刚好那会儿我在批改试卷。” “她那时浑身都湿透了,脸色白的出奇,一直在发抖,说她撞鬼了。” 黄英给詹老师讲了她的经歷。 “之后的事,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詹老师喃喃道:“那一天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窝在家里,谁找她,她都不见.....哪怕是我去家访,也一样。” “直到她自杀的那一天,她才来找我,我永远无法忘记,她穿著个粉色的长袖外套,整个人佝僂著背,瑟瑟发抖,脸色煞白,就像死人一样。” “黄英告诉了我一件事:” “她从河里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张皮。” “那个穿黄色卫衣的尸体,手被泡了太久,活生生脱落的皮。” “那张皮里卷著一张卡片,黄英说,她从那里得知了一种让人替死的方法。” 第397章 【域·溺】重现 “之后呢?” 朱光问道。 詹老师摇了摇头,语气惆悵地说道:“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走了。” “我感觉不对,再追出去时,已经见到她自己走入了河里......之后的事我不想再说了。” 陈极若有所思。 “黄英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几个月前,还拿了县里拼字比赛的第一名......”詹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轻:“如果不是那天她父母打来的电话......” 渐渐的,他的声音完全低不可闻,直到嘆息一声后,詹老师对著陈极两人挥了挥手。 陈极和朱光识相地离开了。 黄土坡上。 “经歷了这么多,还是逃不掉么。”朱光面色复杂。 和他们刚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黄英並不脆弱,相反,她的求生意志之强烈,居然让她能经歷鬼打墙、被骗到河里溺水之后,还能逃出来。 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年人在那个场景下,都会被嚇死,根本没法再理智思考。 而黄英竟然还能想到,要走小路,要躲避鬼。 但结局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被鬼缠上就是必死。 黄英的死亡明面看上去是自杀,但如今看来,多半还是鬼动的手,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做的。 “对了。”朱光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陈极:“你之前说,黄英半夜的时候,在她爷爷奶奶床前说的什么来著?” 陈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两秒才道:“她说一换一,她不愿意。” “哦。” 朱光摸了摸下巴:“那她当时选择的替死对象,应该是她爷爷或者奶奶,但不知道为什么,黄英最后没有用。或许是不忍心,也或许是不敢。” “也不一定。” 陈极说:“可能用了,但没成功。”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朝著学生宿舍的方向扫去。 那么万诚忠在黄英房间拿到的东西,多半就是黄卫衣鬼身上的卡片.....和他与万小双猜想的一样,卡片上记载的方法,需要用別人来替死。 只是不知道具体方法是什么。 但肯定得近距离接触被替死者。 將此事按下,陈极提起另外一件事,也是他刚刚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黄英的身上应该出现了和洪田一样的症状。” “什么?”朱光一愣,隨即他眼睛一闪,忽然想起黄英死前的异状,不只是在囈语! “......(黄英)整天窝在家里,谁找她,她都不见.....直到她自杀的那一天,她穿著个粉色的长袖外套,整个人的脸色煞白,就像死人一样。” 陈极复述道。 “那时候是六月。” 朱光头皮一阵发麻,望了望自己和陈极穿著的短袖,如今气温直逼三十五度,那前几年也不会有什么区別。 所以.....黄英为什么要穿长袖。 为什么一直不出门? 到底是怕鬼,还是身上出现了什么异变,害怕別人发现? “黄英已经快要对她爷爷奶奶动手了,做没做先不说,她有这个想法,就绝对不是被鬼嚇一下那么简单。” 陈极推测道:“她的身上应该出现了和洪田类似的情况,黄英发现自己在慢慢变为浮尸,死亡的威胁才逼迫她不得不去尝试替死法。” 这个想法让朱光一阵沉默,谁也没想到,洪田身上发生的事並不是个例,只是一年前黄英经歷的重现! “詹老师提供的信息量很大。” 陈极总结道:“我刚刚说的只是能看出来的一部分,但还有一件事,我还得再想想。” “就是鬼打墙中,教学楼上面,那个长得和黄英一模一样的人......或者鬼。” “她为什么不是溺死的状態?” ....... 李碧倚在树下,注视著宿舍门外的那个女人。 万小双...... 她喃喃道,毫不避讳被发现,视线像橡皮一样黏在对方身上。 万小双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仍在盯著麻雀发呆。 李碧收回目光。 她凝望著自己握紧,放在双膝上的手。 上面苍白的皮肤薄薄一层,紧紧裹著突出的骨头,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她微微鬆开手,露出了里面的一颗骨白色的骰子。 “洪田会动手么?” 她轻声问树后的男人。 “会。” 万诚忠简短地回答道。 “你这么確定?” “嗯。”万诚忠將面前的草纸揉成一团,上面全是字,字跡秀丽,正属於李碧。 “他对於替死法的渴求,比我们谁都大得多......” “毕竟,他才是唯一一个,已经出现症状的人。” 李碧没有说话。 阳光將她的脸晒的更白了。 万诚忠说:“先看今晚的情况,看怎么分配住宿,洪田那边只是planb,他半死不活的,不一定能成功对付陈极。” “你的骰子要留著拖住陈极,万小双我来对付,你搞不定她。” “是么?”李碧嗤笑一声:“她这么厉害,还会被赶出万家?” “......赶?” 万诚忠漠然地瞥了李碧一眼。 “她偷走了万家收集的a诡后,自己逃走了。” 李碧的面色一下变了:“怎么可能?!” “说来话长,有只鬼.....诡物帮她。”万诚忠烦躁地挥了挥手,面色很难看:“我父亲说过,他希望再见到万小双的时候,看到的是她被砍下的人头。” “她要在域里死了,人头是带不出去了,但诡物或许能拿到。” 他话锋一转,言语中带了些严厉:“所以,不管你现在怎么样,別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杀死万小双。” “那我怎么办?” 李碧沉默了几秒,又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她凝望著不远处被她扔的很远的水瓶,就在几分钟之前,那瓶水里头,出现了一副倒影。 是她自己。 在说: 【明】 【天】 【见】 说完,那浮肿的溺死鬼便阴阴一笑,在水中消失不见...... 正如万诚忠经歷的一般。 “我已经帮你挑好人选了。” 万诚忠平静地说:“黎映荷。” “別找童子,那人有点古怪,我看不透他。” “朱光还有別的用处。” “等我这边的事弄完,就帮你对付黎映荷,別著急。” 第398章 【域·溺】金钱卦 下午的课转瞬而逝。 詹老师带著大家复习了一遍上节课的內容,但根本没人听。 陈极在中午已经询问过詹老师,果不其然,今晚和昨夜一样,同样选择了三个人在詹老师房间打地铺。 这次的人是: 万小双。洪田。李碧。 在陈极的强烈要求下,他也被加了进去。 很快,暮色降临,四人被詹老师带回了他的宿舍。 几人沉默著吃著饭,另一边的广播吱吖几声,断断续续地放著电台: “......明天,全县將以阴天为主,最高气温三十四度,最低气温三十度.....” “后天的天气状况將急转直下,预计会迎来初夏后的第一场暴雨,此次暴雨强度较大,会伴有短时强对流天气,恰逢农忙,请各位农户朋友及时將晾晒的麦子收回,以免雨水淋湿.......” 后天。 听著天气预报,陈极的心中一沉,他看向万小双,只见到对方微微蹙眉,正注视著屋外的天空。 饭毕,他和万小双走向黄土坡。 夕阳將整个天空映成红色,陈极道: “后天旅行团的鬼就该出现了。” “后天?”万小双摇了摇头。 “天气预报不一定准,最迟明天就会下雨,你看看天空。” 陈极顺著她的视线看向天空,视线骤然一凝。 暗蓝色的天幕之中,一朵朵霞云中隱隱透著奶白色,又厚又稠,像是滴滴牛奶,正要从天上坠落。 很不寻常。 “这叫乳状云。” 万小双解释道:“一般在强对流前后出现。” 即將到来的暴雨,就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刃,不知何时就会坠落。 隱隱中,陈极感觉不久之后,就要有大事发生..... 也不知道旅行团出现后,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异变。 这时,一阵奇怪的动静忽然传进两人耳边。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宿舍外的树旁,有几人围在一起,陈极仔细一看,发现那居然是童子小分队! 童子蹲在最中心的位置,一旁的黎映荷则是面色苍白。 “怎么回事?” 陈极走过去,只见到童子正端详著地上的三枚铜钱。 三个都是反面,没有字。 朱光手腕微微颤抖,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形状。 几人都没有理会陈极。 一把將钱捞了回来,童子握紧拳头,上下摇动,又把铜幣拋到地上。 这次则是三个正面。 “嘖。” 童子注视著铜钱,久久不语,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很明显,看这几人的神色,黎映荷应该出现什么问题了,难道是撞鬼? 但这三枚铜钱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诡物?” 陈极问道。 “不是。”童子说。又看向黎映荷,语气很凝重:“还是一样的卦象。” “你会算卦?”万小双眼睛微闪,难怪童子上午一下就找到了那几个目击者,目標很精准。 “嗯。”童子点了点头,他斟酌了一会儿,还是给陈极二人解释道: “这叫金钱卦。” “我已经连续拋了三轮铜钱,一共十八次,得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坎卦。” 朱光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就是在简单记录卦象。 “这有什么说法吗?” 陈极不太了解这方面,但看童子的表情,这个卦必定很凶。 “坎卦是上下卦,上下全是坎,坎代表水。” 童子简单地解释道:“两个坎合在一起,就像人溺水一样,內外交困,困在河底动不了。” “这是明面的解读。” 溺水...... 又是溺水。 陈极面色微变,先不说別的,单论明面上的意思,在这个域的背景里,就显得格外不祥。 “这三次卦都是为了她算的,三次都是死卦,很凶险,生还机率极小。”童子对著黎映荷抬了抬下巴:“但具体对应的事,我还不太確定。” “现在有两种可能。” 童子说:“第一,很简单,就是她即將被水鬼缠上,但不知道是哪一只。” “第二,就是有人在对她下局。” 童子指了指树枝画出来的痕跡:“坎坎相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险象迭生,可能有个连环套在等著她。” “李碧撞鬼了。”万小双忽然冷不丁地说道:“她或许想让黎映荷当替死鬼。” “啊?” 童子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上课之前。”万小双平静地说:“她藏不住事,我看出来了。” 她的观察能力一向很强。 不只是李碧和万诚忠在窥视她......万小双,也在暗中观察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和陈极一起去找詹老师。 万小双没有细讲,只是说发现李碧中午的面色很差,急匆匆地去找了万诚忠,之后还將一瓶只喝了一口的水扔了出来。 “还有。”万小双又说:“我注意到李碧问了几句洪田的状况。” “这和她之前对洪田的態度完全不同。她一开始根本就不在意。” 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李碧也被鬼缠上,想以洪田的变化作为参考。 童子想了一下,又拿起铜钱,在地上扔了六次。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又鬆开。 “李碧的卦象也是大凶。”童子喃喃道。 这侧面证实了万小双的猜测。 隨即两人將天气有变化的事转告给了童子队伍,看他们三人似乎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开了。 “你怎么想?” 天渐渐黑了,万小双问道。 “有点不对劲。”陈极很直接地说。 假设李碧选择替死的对象真是黎映荷,那就有点儿不符合逻辑了。 按理说李碧要下手,选择的应该也是自己。 为什么? 这事很反常,没有对他动手,反而意味著更大的阴谋。 “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万诚忠手上的卡片,到底有没有用。” 陈极分析道:“黄英最终还是死了,而且那张卡片是从鬼身上拿来的,如果真有用,鬼生前怎么会死?” “嗯。” 万小双点了点头:“而且,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次域,一直在逼我们自相残杀?” “这合理么?” -------- 半夜起来码一章 好奇怪,从写这个域开始,就天天做噩梦,怎么回事(警觉) 第399章 【域·溺】暴雨来袭 詹老师屋內。 已是深夜,四人睡在地上,各怀心思。 在和万小双討论之后,陈极对於这次域,產生了更多的猜测。 他再度回想了一遍这次域的指引。 【一对一,一换一,找到替身。】 前两句话很好理解,就是鬼在找一个替死的人,而人也需要找到一名替身,来为自己替死。 但这不对劲。 因为按这么说的话,指引就和任务重合了,就等於说指引是1+1,而任务就是2,同一个含义的不同詮释而已。 找到替身,然后呢? 然后就能出域了? 陈极翻了个身,双眼低垂,他已经意识到了具体是哪里不对: 找到替身=存活,但要当做出域的条件,那么这还不够。 应该得加上前缀词,如:在某某时间点之前存活,否则就太空泛了。 因为这次域可不止一个鬼在找替死鬼! 摆脱掉了一只,难道其他鬼就不会动手了么? 鬼的数量本就比人多,到最后,哪还有人可以替换的? 按现在的线索,就是得不停害死队友,如同养蛊一样,谁存活到最后,谁能出去......那么这次域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万诚忠和李碧都撞鬼了,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谁也不清楚。 他们只是推测万诚忠和李碧遇到了能威胁生命的事,但事实上,这两人谁也没像洪田一样,在慢慢被溺死。 那么现在就是几种不同的情况: 1.洪田/黄英。没有对应的溺死鬼,或是看见的自己很正常。 他们的身体在慢慢蜕变,最终一步步走向死亡。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2.李碧/万诚忠。被鬼盯上的原因未知。 身体没有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急切地需要找人替死。 可能鬼告知了一个死亡期限? 3.其他人。隨机撞鬼。身体无异变。 至於初中生鬼和张文轩,这两人的背景故事扑朔迷离,暂时无法確认。 这其中陈极认为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洪田,他和別人不一样,而且还能梦见河底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这让陈极想起了黄英坠水的事。 隱隱中陈极感觉抓住了什么线索,但又不太確定...... 其次就是詹老师,他做的梦是重要线索,而且提供了过於详细的黄英经歷。 还有就是红书包,短暂出现了一下,又没影了,现在看来对域也没有帮助。 不对,是“暂时”没有帮助。 陈极有预感,他们迟早会见到真的张文轩,到那时,红书包或许才会出现。 和昨日一样的睏倦,再次来袭,陈极轻轻闭上眼。 这一次域,他决定先暂时拋弃指引,因为他隱隱感觉到,入域者们朝著错误的方向越走越深了。 和喜宴,和鬼故事一样,这是个典型的解谜型域,当故事的碎片一点点收集、拼凑完毕,就能理清一条道路。 现在还差一点。 旅行团。 意识模糊之间,空气中瀰漫著若有若无的湿意...... ...... 滴答。 李碧猛地睁开眼! 她立刻坐起来环顾四周,心中惊疑不定,刚刚醒来的一瞬间,好像听见了水滴的声音? 鬼说明天见,现在几点了? 视线移向墙,十一点五十分。 应该不会那么准时就出现吧? 又等了一小会儿,万籟俱寂,听不见一丁点儿动静,除了她自己,其他人全都在沉睡,詹老师、陈极、万小双...... 洪田。 洪田呢?! 李碧的瞳孔瞬间收缩,那张最內侧的地铺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出去了?不,不可能,门窗紧闭,而且根据李碧自己,以及昨夜几人的经歷,所有人都会在同一时间感觉到无法抵抗的困意。 这一突变极为诡异,但李碧没时间去管洪田的事,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黄英的日记上是这么写的: 【单独相处,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髮,投入贾古河里,那个人就能替你而死】 李碧抿了抿嘴,其实她有些怀疑。 毕竟根据黄英的日记,这个偏门没有证实,她只说是在河边偷听见的。 可是黄英身上的症状和她一模一样,在水的倒影中看见溺死鬼,鬼预测了死期和死亡方式,没有尝试替死法的黄英,果然如期而死。 说是自杀,但在李碧和万诚忠的討论下,两人都觉得有蹊蹺。 而且这次域里,现在也只出现了这一条生路,同时还能满足任务要求【找到替身】。 將疑虑按下,李碧推测,离溺死鬼出现还有一段时间。 她按照之前的计划,轻轻地跨过其他人,走到万小双身边。 万小双双眼紧闭,沉沉入睡,李碧知道,这个时候,其他人是不会醒的。 她重重地抬起万小双的腿,用力將她拖拽到门外,隨后再度关上门。 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李碧撩起一截万小双的头髮,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小段黑黝黝的头髮,便落在她苍白的手心中。 就这么简单。 拖出门,就是单独相处。 身后就是黑压压的林子,李碧隱隱有些心慌,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没有犹豫,立刻打开门,就要进屋。 滴答。 水声又出现了。 李碧一激灵。 她的脸上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隨后这种感觉滑到脖子上,她手一摸,摸到了一滴水珠。 不对....... 是雨珠。 滴答。 下雨了! 不是说后天才下雨吗? 李碧握著头髮的手狠狠一颤,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啪嗒。 她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滴滴水珠,从湿漉漉的长裙裙角坠到地上。 那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溺死鬼。 海藻般的幽幽长发之下,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鬼在看到李碧的一瞬间,就像发现了猎物一般! 李碧眼前一晃,再眨眼时,鬼已经近在咫尺! 还好她已经一只脚踏入房门,下一秒,她整个人闪进屋子里头,至少在夜间,詹老师的宿舍还是安全区,躲在里面就不会被溺水鬼杀! 童子和陈极都已证实过这一点。 伴隨著李碧嘭的一声关上房门,那只鬼的脚步一下放缓,但不是因为李碧。 它的头微微抬起,看向天空...... 小小的试探结束之后。 细密的雨珠,开始如同珠帘般,砸了下来。 没过几秒,雨便下的越来越大,天气预报没有预测对时间,但有一点说对了。 这是一场极为猛烈的暴雨。 第400章 【域·溺】暴雨降临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万小双睁开眼,她进梦了。 很黑,灯没亮。 她同样发现洪田消失不见,但时间不多,她来不及去思索,立刻开始在李碧身上搜寻。 果然没有卡片,如她所料,万诚忠不会將重要线索交於李碧携带,毕竟有被发现的可能。 很快她搜出来一柄小刀。 小刀...... 是替死法需要的道具? 根据万小双早年的了解,一般情况下,找替死鬼,无非就是几种方法: 1,获得生辰八字,这一点优先被否决,因为万诚忠两人都未试探过相关信息。 2,获得被替身人身上的隨身物件。 3,血。 万小双渐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自和陈极说完她对这次域的疑虑之后,一个问题,就一直缠绕在她心中。 排除掉最为特殊的洪田,为何鬼会先缠上李碧和万诚忠? 又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出事? 最开始,万小双认为是因为卡片。 根据詹老师的话,黄英得知替死法,是被拖下水后在鬼身上找到的,鬼话不可信,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记载替死法的卡片可能根本就不是生路,而是诅咒。 但她隨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万诚忠是先有死亡威胁,才逼迫他不得不去拿到那张卡片的,也就是说,万诚忠撞鬼是在收到卡片之前。 那契机是什么? 是一个物品,一个行为,还是...... 一个想法? 万小双又望了眼李碧。 说来也巧,李碧倒霉却也幸运,她被鬼缠上,但却刚好已经知道了找人替死的方法。 万小双面色微动,她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个决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导致她死。 但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关键线索。 说干就干,万小双没有迟疑,她剪了一小节李碧的头髮,又隨意地用小刀刺破对方的手指尖,挤出一滴血珠到自己隨身带的水瓶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摇晃著水瓶,望著那滴血在水中晕开...... 什么也没有发生。 “希望是我猜错了。” 万小双喃喃道,將水瓶塞到她藏起来的腰包中。 滴答。 她的视线移向窗外。 下雨了。 ...... 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屋子。 洪田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攥著一丝黑髮.....他没有做梦。 他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醒著的人。 洪田死死地盯著床上那宛如梦游般的身影,一眨不眨,双眼红血丝暴涨。 那是詹老师。 面色青白,全身都被泡肿的詹老师。 他本应该正在沉沉梦乡中,但此刻,却站在床板上,抬著头,双臂诡异地朝著上方伸去....... ...... 午夜十二点整。 下游村。 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坠入贾古河中,河水再也不復往日的平静,波涛汹涌...... 大雨如瀑,水位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哗——哗—— 几道身影,缓缓地浮出水面。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如同浮萍一般,隨著河水起伏,朝几里外的镇上飘去...... 悽厉的闪电划过黑夜,將黑漆漆的河水,照亮了一瞬间。 白光的照耀下,这些本应该死去多年的尸体,居然全睁著眼,呆滯地凝望著半空! 轰隆隆! 刺耳的雷鸣,伴隨著谁焦灼的声音,一下刺入陈极耳朵里。 “陈极......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 一时,还无法从梦中那股极度不適的溺水感中恢復,溺死鬼和昨夜一样,又来找他了。 但这回,他是被人叫醒的。 叫醒他的人正是万小双! “怎么回事?” 陈极心中顿时扬起一阵极为不好的预感,他立刻坐起身,只见到一旁的李碧,也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屋里要淹了!” 什么?! 陈极瞬间清醒过来,也就在这时,他终於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铺盖,一片冰凉。 空气中盪来潮湿的水汽。 地上全都是水,还在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一阵湿冷的凉风打在陈极脸上,冰的他一激灵。 万小双眉头紧皱,指了指窗户:“窗子被大风打碎了,雨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大,詹老师被吵醒时,屋里已经全都是水了。” “怎么这么快?”陈极立刻看向钟錶,此时居然已是凌晨两点。 但更让他心中一沉的是......洪田,消失了。 “詹老师醒来之后,洪田就不见了,这时屋里已经全都是水了。” 万小双语气飞快,她躺在最外面的地铺上,也是最先被叫醒的,詹老师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便匆匆出门去通知其他学生了。 几人立刻对质了一遍,確认洪田在梦中也没出现。 洪田的铺盖空空如也,早被地上的水浸湿。 这不禁让陈极想起阿狗之死,但阿狗就算被溺死鬼带走,他在梦中也出现了啊? 他鼻子微微抽动,闻到一股淡淡的河水腥味。 陈极打开手电筒环顾四周,忽然发现房间角落的墙上,还没被水淹的地方,有一道奇怪的痕跡。 他在墙上摸了一把,指尖传来粗糲的质感。 “洪田是不是被溺死鬼杀了?” 李碧的语气莫名有些焦灼。 “不一定。” 陈极看著自己手指尖的几粒泥沙,喃喃道:“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他曾经在角落里待过。” 谁也不知道,做梦的这段时间里,洪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从床上爬到角落,又神秘消失。 按理说,大家都是同时入睡,同时醒的。但结合墙上的泥沙,以及洪田並没有出现在其他几人的梦里...... 很有可能,洪田根本没睡。 那他能去哪? 根据万小双所言,詹老师喊醒她的时候,门还是紧闭著的,她睡在最外头,没有发现自己附近有人出去的痕跡。 又是一阵雷声响起..... 雨水仍在源源不断地溢进屋內,这里地势太低了。 “詹老师让我们先去教学楼里避雨。”万小双凝重地说道:“那边楼层高,至少不会被淹。”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最开始的那只初中生鬼,能以水为媒介出现。 还有旅行团的鬼,隨时都有可能来袭。 第401章 【域·溺】黎映荷(1) 几人没有多说,立刻就打开房门,只见到外面漆黑一片,暴雨如注。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陈极的脚步忽然一停。 “你在干什么,屋子马上就要淹了!”李碧全身都被雨水打湿,无法理解地看著他。 “屋里有人。” 陈极一步步后退。 他的听力比別人更好,就在刚刚,他隱约间听见,屋里传来几声微不可察的动静。 “扑、扑.......” 像是泡沫破灭的声音。 宛如一道闪电在陈极脑海內劈过,他瞬间转过身,直奔向洪田之前待过的角落! 那旁边正是詹老师的床。 此时水已没过他的脚面,但陈极就像感觉不到一样,直直蹲下身,在床底摸索。 很快,他的指尖,便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 那是...... “洪田在床底下!” 陈极低喝一声,双手用力往外一拽,將一具已经被完全浸湿的身体拉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洪田根本就没离开屋子,不知为何,他的行动轨跡极为诡异,先是从床爬到了角落,又爬向床底! 就如同.....在躲避著什么东西一般。 但现在陈极无心思考这件事。 洪田如今的状態极为恐怖。 双拳紧握,眼睛死死闭著,全身一动不动,皮肤被泡的浮肿、发白、发皱,一丝血色也无。 鼻子正在不断溢出细小的白色泡沫。 这是典型的溺死症状。 “洪田死了。”李碧深呼吸一口气,但语气里的焦躁已经无法压抑住:“別管他了,赶紧去教学楼!” “他还没死。” 陈极將手从洪田胸膛上抽走,简短地说道: “他还有心跳。” 只是,已经很慢、很慢了。 没有多言,他將洪田一下背在身上,这才往外走去。 洪田苍白的头就垂在他的肩膀上,但陈极却感觉不到一丝呼吸。 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无疑让陈极走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李碧阴鬱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手默默伸进兜里,摸到一段髮丝......东西已经拿到手,她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洪田就算没死,离死也不远了。 背著他只会是拖累,在户外待的时间越久,被初中鬼找上门的概率就越大。 李碧转身就走。 ...... 凌晨一点三十分。 学生宿舍。 黎映荷躲在铁架床下,心臟怦怦直跳!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被雷声惊醒。 否则..... 这会儿,她已经死了,还会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杀。 就在五分钟之前。 黎映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听见外面雨声阵阵,瞬间让她清醒了过来。 下雨了? 黎映荷的心中顿时一紧,这比万小双的预测还要糟糕,不是明天,而是深夜! 这意味著旅行团不久就会出现。 现在怎么办?先去找童子他们,这两人就在隔壁屋子—— 但,也就在这时。 她耳朵一动,听见连绵雨声中,夹杂了一声非常隱约的脚步声。 啪嗒。 这么大的雨.....是谁会在外面? 旅行团已经来了? 还是说..... 黎映荷忽然意识到,如果学校里积水了,那初中生鬼也可能会出现! 但这么快么? 几乎下意识之间,黎映荷已经翻身下了床,但当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她忽然心里一激灵。 不知道什么时候,宿舍的地已经湿了,虽然还谈不上积水,但离被淹,也只是时间问题。 黎映荷默默躲到一处角落,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窗户,屋外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 脚步声早已消失不见。 鬼走了? 黎映荷的心中微微一松,她正要挪开视线,忽然,一张惨白色的脸,没有任何预兆地,贴在了宿舍的窗户外。 是倒著的。 黎映荷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果然..... 是那只差点杀死朱光的初中生鬼。 脸皮浮肿,死死贴在玻璃上,眼珠麻木地转动著,似乎在扫视屋里。 鬼在找人,准確来说,是在找她! 因为女生宿舍,现在唯一剩下的入域者......只有黎映荷自己了。 郑檬已死,万小双和李碧在詹老师宿舍。 黎映荷很確信鬼没有看见她,她躲的足够快,还处於窗外视线范围的死角处。 那张脸只出现了短短几秒,便消失不见。 但,没过多久,门便吱吖一声,被推开了。 一道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 看不太清楚。 黎映荷屏住了呼吸,偷偷地窥视著鬼,果不其然,那道身影环顾四周,迟迟没有动静。 “黎映荷,你在哪?” “快醒醒!” 看不清楚的黑影发出熟悉的声音,是童子:“宿舍要被淹了!” 黎映荷一声不吭。 如果不是朱光的经歷在前,她又看见了窗户上的鬼脸,或许她真的会被骗到。 附近似乎有人被吵醒了,发出几声梦囈。 黑影顿时猛地扑到那个人的床前! 一阵闪电悽厉地划过,將整个屋子照的惨白,黎映荷清晰地看见,一个光溜溜、湿漉漉的浮尸,正脸贴著脸,趴在刚刚发出囈语的女孩身上! “嗯?谁——” 那个女孩有些迷糊地嘟囔了两声,紧接著,只听见一声咔嚓的动静,瞬间整个屋子便再度陷入寂静。 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气。 那只鬼慢吞吞地从床边折返到门口,这一次,它开始从最外头的床位,一个、接一个地查看。 趁著鬼转身的功夫,黎映荷无声地爬进了床底。 “黎映荷?” “黎映荷?” 那只鬼的声音已经变换了多次。 先是童子,再是陈极,最后是朱光..... 如同催命一般,叫的黎映荷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现在只希望这声音不会把更多的学生叫醒。 也就在这时,黎映荷的眼睛忽然一白,一束手电筒光,从门缝里溢了进来,刚好刺入她的眼睛! 隨之响起的是几声听不太清的说话声,听著挺远的。 又有人来了! 黎映荷心中一惊,她仔细听去,忽然发现那是童子和朱光的声音! “......教学楼......” 教学楼?对,要躲避初中生鬼,就得撤离到教学楼里。 但她的心中也同时一沉。 很明显,童子和朱光是来找自己的,但这无疑会吸引初中生鬼的注意力。 门传来一声吱吖的声响。 视力慢慢恢復,黎映荷立刻从床底往外看去,呼吸不禁一滯。 果然。 看不见鬼的脚。 它被童子和朱光吸引了注意力。 黎映荷大脑飞速思考,她知道童子的保命能力极强,不会那么容易死。 她必须趁这个机会逃出去,初中生鬼如果没得手,或许还会再回来。 没再犹豫,黎映荷身形一动,就要爬出去——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 在她的背后,床底的最深处,她耳边几厘米的地方。 一道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你在这啊。” 第402章 【域·溺】黎映荷(2) 两只滴著水的手,幽幽地从后面,抱住黎映荷的腰。 就好像她自己也泡在水里一般,寒意渗入黎映荷的骨髓。 她终於明白了。 为什么她从缝中窥视外面,却看不见鬼。 因为..... 那只鬼,早就爬进床底了啊! 无声无息,顺著一张张连在一起的床底,慢慢地爬向黎映荷,一直到她的背后,一直到她避无可避。 即使万分不想使用那个诡物,但此时此刻,黎映荷已经没有別的办法。 她的手颤抖著伸向衝锋衣里,再拿出来时,银光一闪,居然是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极为诡异,镜面像是水银般不断地流动著。 透过镜子,黎映荷已经看见,自己的肩膀处,探出一颗惨白的头颅。 正是初中生鬼。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但下一秒,镜中的画面便不断变动。 先是一只红绣鞋。 不行! 这只鬼虽然强,但代价將是黎映荷当场暴毙。 似乎感知到她的心意,镜面上的绣鞋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点著媒婆痣的纸人,描眉画眼,栩栩如生。 就在黎映荷的视线投向镜面的一剎那,纸人忽然抬起头,对著她诡异地笑了笑,微微侧身。 纸人身后的浓雾中,是四五具被吊死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黎映荷第7次域的队友。 这个也不可以! 黎映荷急促地喘息著,强行將视线挪开。 她的诡物【镜中人】的能力,听上去逆天无比,但实操起来,却很鸡肋。 【在一次域中,『镜中人』能帮助你隨机復刻一只鬼的能力】 【被復刻的鬼將会存在镜中,每次域,仅可使用一只鬼,用完將会立刻消失,『镜中人』隨之休眠】 但副作用实在太强,復刻而来的鬼,不止会攻击选中对象,还会將使用者,也一同视为目標! 黎映荷的大脑飞速转动,没有办法,她只能在现在死,和之后死之间选一个。 她选择后者。 镜中的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一个穿著红色裙子的女人身上,她坐在摇椅上,脸笼罩在阴影之中。 只能选她了。 黎映荷再也没有犹豫,从拿出镜子,到红裙女人出现,其实只过了短短五秒而已,但初中生鬼勒在她腰间的双手,力道已经越来越大,很快她的身体就会被勒成两段! 镜面陡然一黑。 与此同时,黎映荷忽然被一双手从床底下拽了出去。 她狼狈地趴在水中,一角艷红色的衣裙,在黎映荷的面前,晃来晃去。 初中生鬼的眼神变得怨毒,它瞬间从床底冲了出来,就要再次抓住黎映荷,这一次,它的目標是脖子!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作为代价,你也要讲述你的故事......” 一个幽怨的女声,突然响起。 声音很轻,却如同硬控一般,让初中生鬼惨白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 黎映荷看都不敢看那女人一眼,她死死低著头,手中的镜子里,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摇椅。 趁著这个机会,她一下爬了起来,直往门外衝去!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很安静,只有女人喃喃自语的声音...... 嘭! 黎映荷一下撞开了宿舍门! 雨幕中,就在不远处,三个身影猛地一怔。 其中,那一矮一胖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胖的人向她狂奔而来,矮个子的人,则紧张地环顾著四周。 黎映荷的眼眶瞬间发热,浓浓的虚脱感,传遍了她的全身。 “童子,猪头......” 一双肥厚却有安全感的手,拉住了黎映荷,將她带到队伍里,这时黎映荷才认出来,另外那人是詹老师。 “鬼来找你了?” 朱光臃肿的身子全被雨水打湿,全身都被大雨浇的冰凉,此刻语气极度紧张。 黎映荷点点头,立刻快速將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走!” 童子几步走了上来,面色紧绷:“它隨时可能会出现,先去教学楼。” 几人立刻动身,初中生鬼的能力,是有水的一层,它都能出现,但2、3层教学楼的地面较为乾燥,可以限制住它。 现在事態急转而下,伴隨著暴雨,整个户外,都成了初中生鬼的屠杀场,入域者的生存范围被缩到很小。 但它並不是黎映荷身上的唯一威胁。 “我用的是第六次域里的纸脸女。”黎映荷的面色很难看:“她讲完故事就该来找我了。” 纸脸女不会立刻杀死人,反而更像诅咒一般。 24小时之后,她会来收取一个故事,讲的满意,就能往后顺延一天,但如果这个故事她不满意的话,黎映荷將会立刻暴毙。 黎映荷再次看向镜面,镜子中,微微晃荡的摇椅中,依旧空无一人。 “儘量在她出现之前解决。”童子凝重地说道。 黎映荷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悲凉。 只有一天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出域,现在什么线索都不清楚。 雨越下越大了,已经没过小腿,黎映荷被护在中间,童子、朱光两人披著衣服挡雨,三人互相搀扶著,艰难地朝著教学楼走去。 詹老师则一人在前面带路。 “我们都不知道外头下雨了。”童子说:“睡到一半,就听见詹老师在砸门,说他的宿舍已经被淹了,喊我们撤离到教学楼里。” “那万小双他们呢?” “应该已经过去了?”朱光迟疑地说:“他们就和詹老师住一起,动作估计比咱们快。” 黎映荷抿了抿嘴,心里感觉怪怪的,又望了眼詹老师的背影。 披著雨衣,在黑夜中默默一人走著,离他们三人很远。 她总感觉疏忽了什么。 但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镜子忽然嗡鸣一声,黎映荷深呼一口气,才看向镜面。 雨水顺著镜子不断地流淌..... 摇椅上,多了一道艷红色的身影,但和之前不同,这一回,她转过了身,慢慢显露在光里。 她原本是头的位置,只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黎映荷喉咙微动,望著女人將纸从脖子上摘了下来,夹在她手中的故事集里,隨即再度没入阴影中。 一阵幽幽的女声,传入黎映荷的耳边。 第403章 【域·溺】黎映荷(3) 【我听到一个很满意的故事,让我讲给你听......】 【有这么一个男孩,喜欢和好朋友在河边玩耍】 【男孩的梦想是未来赚好多好多钱,他的朋友,则希望爸爸妈妈,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那一天,他们在河里游泳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穿著黑色的皮衣,在岸边的水草丛中,瞅著他们。】 【男孩问:你要干嘛?】 【男人说:找人。】 【男孩问:找谁?】 【男人说:找你。】 【这句话说完,男孩眨了下眼,就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他的朋友很害怕,朋友问:你在对谁说话?】 【原来,男孩一直在对著空气自言自语,他的朋友根本没见到,那个穿皮衣的男人!】 【男孩一下愣住了,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谁在水里,摸了摸他的脚。】 【男孩低下头,只看见自己脚下的深水之中,一个苍白的人脸,对著他笑了笑。】 【那是具浮尸!】 【是那个穿黑皮衣的男人!】 【男孩嚇坏了,他屁滚尿流地游回了岸边,连朋友叫他,他都不敢回头。】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两周。】 【男孩整天魂不守舍,他猜,自己被鬼缠上了,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开始疑神疑鬼,看见穿皮衣的人,就避之不及,再也不去河边。】 【这一天。】 【他在打扫老师的办公室时,翻出了一张日记。】 【日记的主人,也撞上了鬼,但最后的经歷,比他所想像的,更为恐怖。】 【原来,撞鬼的代价,就是死亡。】 【但幸运的是,日记的结尾,记载了解决的方法:需要有人替他去死。】 【可该找谁呢?】 【男孩不知道。】 【他心中渐渐有了个想法,但还不能確认,可很快,他就在自己的水杯中,看见了一个倒影。】 【是他自己。】 【但,是被溺死的他自己。】 【那只溺死鬼,宣告了他的死期。】 【那一天,他下定了决心。】 【他找到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很担心他,看见他终於不再躲著人后,好朋友很开心。】 【之后的故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女人轻轻地笑了笑,这个故事戛然而止。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还欠我一个故事......” 镜面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黎映荷!” 童子焦灼的声音这才传入她的耳边:“醒醒!” 黎映荷的身子猛地一震,眼神陡然清明,她刚才一直保持著僵直状態,听纸脸女讲故事。 “怎么回事?” “纸脸女给我讲了初中生鬼的事!”黎映荷瑟缩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初中生鬼,就是故事里的男孩,而他的好朋友,就是张文轩! 这根本不是一起普通的溺水事件,如此看来,张文轩居然是被初中生鬼害死的,那初中生鬼又为什么要说: “同学一场,为什么不救我?” 除非...... 那个方法根本没用。 黎映荷的目光微闪,她心中忽然扬起一丝希望,转身看向童子: “李碧如果要害我,她也得死!” “啊?”童子一愣。 “那个卦象!” “替死法没用,我知道了,李碧和万诚忠,就是在倒影中看见了溺死鬼,所以才会鋌而走险使用那个方法。” “男孩用了替死法,但依旧死了。” 黎映荷喃喃道,但这不意味著她就安全了,否则卦象不会如此凶险。 如今看来,说是替死,其实替死的对象、以及使用替死法的人,全都活不了。 所以眼下只有一条路。 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替死法没用,从根源上阻止大家自相残杀。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教学楼,李碧这时应该就在这里。 还有万诚忠...... 万诚忠呢? 黎映荷忽然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朱光:“猪头,万诚忠呢?” 朱光张了张嘴,脸色如纸一般惨白。 黎映荷心中咯噔一声,她终於意识到,那股不对劲感,从哪来了! 宿舍被淹了,詹老师又怎么可能,只带走他们三人? 他是老师啊! 他要带学生撤离,肯定会带走所有学生! 吱吖—— 前方不远处,詹老师推开了教学楼的大门。 里面黑漆漆的。 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教学楼里宛如深潭,水,已经没过黎映荷的膝盖。 太快了,水面上涨的速度太快了! 黎映荷咬了咬牙,她来不及多说,拿起镜子,就对著詹老师照去! 嗡。 她一下蒙了。 镜中...... 根本不是教学楼。 而是黑漆漆的河。 河水中,一个穿著黄色卫衣的男人,缓缓转过了身。 他像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一样,脸上的皮在一块一块往下掉。 他说: “快,跟著我进教学楼!” 一阵恶寒,顺著脊椎传遍了黎映荷的全身,她身后的童子和朱光,也在瞥向镜子的一瞬间,面色煞白。 来不及多说,黎映荷拉著他俩,转身就跑! 她身边的场景在以飞速变化,不再是学校,也不是教学楼,而是贾古河岸边!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她们三人就要深入贾古河,活生生被淹死! 旅行团的鬼,居然已经来了。 就像黄英的经歷一样。 鬼製造了幻境,假借去教学楼之名,实则是把三人一步步引到河水之中。 雨水重重地刮过黎映荷的脸,脚下全是湿漉漉的泥浆,被打湿后,极为黏脚。 雨夜,在林中穿梭极为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於,她终於看见了亮光。 是教学楼。 教学楼里现在有人了!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上方的黄土坡中,传来几声说话声,像是有谁在发脾气。 “.......头髮被换了你都不知道?” 是万诚忠?! “万诚忠!” 黎映荷大喊一声。 她的声音被雨水遮盖的模模糊糊的,还有树木的遮挡,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见。 几秒的寂静之后。 一束手电筒的光,从上坡照了下来。 光线中,黎映荷艰难地挥著手,试图引起万诚忠的注意。 手电筒朝著这个方向照了一下,隨即,猛地一晃。 紧接著。 四周再度陷入漆黑。 只有远方教学楼的灯光,像是星星一般,可望不可即。 黎映荷愣住了。 为什么? 他难道没有看见他们三个? 为什么关掉手电筒? 手电筒..... 黎映荷的血管几乎被寒意冻结。 坎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坎坎相叠,內外交困,不是连环套,而是.....两只水鬼,把她夹在中间啊。 “童子,猪头.......” 她的声音中,隱隱带了一丝哭腔。 “你们身上有手电筒,对吧?” “我记得,我逃出宿舍之前,你们对著屋子照了照......对吧?”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摸黑在林子里走呢?” “告诉我,求求你们,告诉我,你们不是鬼......”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完全听不见。 直到那两双她紧紧抓著的,给她无尽安全感,曾经在多少次生死关头、拉过她一把的手—— 鬆开了。 “我都说了,要在镜子鬼出现前解决。” 一道声音幽幽地传到黎映荷耳边。 她转过头,瞳孔中,倒映出两个身影—— 湿漉漉,掉著皮。 一个穿著蓝外套。 一个穿著棒球衣。 旅行团一共有八只鬼。 第404章 【域·溺】万小双的死期 凌晨一点四十分。 童子凝望著窗外的大雨,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朱光和他轮流值岗,雨滴刚开始坠落时,童子並未入睡。 起初,他以为会先下一阵子的小雨,而真正的暴雨,至少要等到早上..... 但很快他就发现,屋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以这种雨势,宿舍很快就会被淹!这意味著,宿舍將不再是安全区,他们必须儘快退到教学楼里。 几分钟之前,同样发现不对劲的黎映荷已经偷偷离开了宿舍,和他们匯合。 “现在怎么办?”朱光小声地问。 “管不了別人了,我们先撤。”童子想都没想就说道。 去教师宿舍喊陈极几人是不现实的,距离较远,要绕一大圈,以如今的状况,户外极度危险。 至於万诚忠...... 他默默瞥了眼万诚忠的床位,没有把他叫起来的打算,毕竟黎映荷的卦象,或许和这人有关。 死了更好。 童子的想法很简单。 这么多次域,他早已习惯不去信任所谓的“队友”,有时候,前一天被你救下的人,很可能第二天就会捅你一刀。 只有两个人,是他真正敢交付后背的人。 看上去憨厚、实则心思縝密的猪头;和年纪最小,性格耿直,但曾经因为救他差点而死的黎映荷。 三人一路经歷了风风雨雨,多少次生死关头,互相扶持。 只有他们三个.....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在这次域里活下来。 收回思绪,抄起手电筒,几人便偷偷溜出宿舍。 外面大雨瓢泼,几乎看不清路,童子和朱光將黎映荷护在中间,三人无声无息地朝著教学楼潜去。 但,就在经过女生宿舍的时候,朱光忽然发现一丝异常。 手电筒的照射下,女生宿舍的门微微开著一条缝。 这会导致女宿舍被淹的速度更快! 屋里寂静无声,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 也就在这时,朱光忽然嚇了一跳,他手上的手电筒,被黎映荷一下关上! 她的面色很难看,声音低不可闻。 “我出来的时候关门了。” 简单一句话,就让朱光后背不禁一冷,立刻收回自己正欲推门的手。 手上一阵滑腻。 是一根水草。 谁也没想到,就在黎映荷从女生宿舍离开后没过多久,有一只水鬼,就进了女宿舍! 是旅行团的人,还是..... 初中生鬼? 三人面面相覷。 女生宿舍依旧寂静。 朱光轻轻抽了抽鼻子,心中一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著雨味,飘入他的鼻腔。 “直接去教学楼,快点,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童子喃喃道,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头忽然扬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漆黑的大雨之中,还藏著什么东西...... 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没有犹豫,三人拔腿就跑,冒著大雨飞快逃向教学楼! 幸好,2、3楼的门窗都紧紧关著,教学楼的房屋质量比自建的宿舍好多了,没有雨水溢进来。 楼上能俯瞰整个黄土坡。 但下头太黑了,又是瓢泼大雨,什么也看不见,直到一束光亮,从教师宿舍的方向亮起! 一个人影,打著手电筒,急匆匆地跑向学生宿舍。 这人赫然是詹老师! 他连雨衣都没穿,一路狂奔,只听见几声模糊的大喊,几分钟后,一大群人便从男生宿舍跑了出来。 “嘖。” 童子皱了皱眉,他似乎看见万诚忠也出来了,但转瞬就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女生宿舍里,忽然响起几声极度惊恐的尖叫! “死人了!!” 童子的后背不禁沁出冷汗,三人快速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一丝紧张。 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 黎映荷逃出来没多久,就有一只水鬼,潜进了女生宿舍。 幸好,黎映荷的运气足够好,没有被鬼逮住...... ...... 教学楼二楼的一间教室中。 陈极收回目光,凝重地说道:“鬼进女生宿舍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地上,万小双全身湿透,正將洪田平放在地上。 詹老师叫人之后,外头乱糟糟的一团,他俩根本来不及交流,混在人群之中,匆匆逃到了教学楼里。 此时,才有时间喘口气。 万小双並未去查看楼下的动静,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知道替死法是什么了。” “是头髮。” “李碧在梦中把我的头髮剪掉了。” “梦中的东西能带出来?”陈极一怔。 万小双摇了摇头:“不能。” “我试了,带不出来,但李碧也不是在梦里拿走我的头髮的。” “你是说.....”陈极目光一闪:“她把你拖到了户外?” “对。” 万小双点了点头。 不管李碧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阴差阳错之下,確实在户外留下了痕跡! 万小双是最早醒的。 她发现自己裤子上有泥水的脏污。 按理说,梦中他们在詹老师的屋內无论做什么,以童子与陈极的经歷来看,都不影响他们醒来时的状態,依旧还是好端端地,躺在地铺上。 万小双被詹老师叫醒时也是如此。 以及阿狗被溺死鬼带走的时候,门也是紧闭著的。 联想到陈极之前所说,梦境范围只在屋內,她不禁產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她虽然在做梦,但一旦梦中的她离开过屋子,外界的痕跡也会復刻在她现实中的身上。 外面在下雨,假设有人没睡,看著万小双,那么在万小双於梦中出去的时候,她正沉睡的身体上,也会出现被雨水打湿的印记。 所以,才会出现阿狗死了之后,身体消失,床铺却被打湿这一现象。 等到醒了之后,她果然发现,自己的头髮有被截断的痕跡,但李碧头髮上却没有。 “在我叫你们起来之前,就用小刀截了一点儿李碧的头髮,塞到她的兜里。” 万小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语气很平静:“李碧发现手中没有我的头髮后,肯定再次会动手,与其被动等待,不如让万诚忠替换的对象,变为李碧。” “但在我动手之前,我就发现......我藏起来的水瓶中,对应我的那只溺死鬼出现了。” 她拿出自己的水瓶,里面水很清澈: “它说:” “你的死期在明夜。” 万小双的眼里露出一丝无奈:“我想,我已经知道触发被鬼缠上的禁忌,到底是什么了。” 陈极眉头一皱,但隨即,他就反应过来。 李碧和万诚忠应该也经歷了一样的事。 他们如此著急地去寻找替死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鬼给了他们一个明確的死期,带来无穷大的心理压力。 第405章 【域·溺】两个洪田 这算什么? 陈极的心中忽然扬起一丝荒谬的感觉,溺死鬼不立刻杀人,还给个死亡预告,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在给人留时间,去找生路。 以万诚忠为例,那么他的行动轨跡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指引產生了让人当替死鬼的念头->念头出现后,溺死鬼在倒影中出现,预告死期->万诚忠使用替死法。 同理,李碧的轨跡是: 看见替死法后,扬起让他人替死的念头->死亡预告出现->用替死法。 而万小双为了自保和確认她的想法,在梦中肯定也有过“李碧替我死”的想法,导致死期出现。 只是动了念头,就触犯了禁忌! 如今鬼出现的契机已经找到,只要不触犯这一点,其他人就不会被鬼缠上。 但得到这条线索的代价,是万小双也被宣告了死期。 陈极的心中沉甸甸的,他越来越怀疑,替死法不是生路,而是绝路! 但,万诚忠和李碧,难道就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么? 就算当时惊慌,这两人之后怎么会没想过这种可能呢? 是什么让他们確定,被预测死期后,就一定会如期而死? 这一次的域,信息极度不流通,替死法的存在,天然地让入域者们互相猜忌。 哪怕陈极已是第二次进高难度域,他也感到一阵迷茫,这次域比沱沱山更为古怪,自始至终就像在迷雾中行走一样,捉不住方向。 太乱了! 如此多纷乱的信息中,只有一个人,或许是通关的关键。 陈极抿了抿嘴,看向地上躺著的洪田。 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看不出一丝活人气息。 他再度摸了摸洪田的胸脯,確认还有心跳,才转身对著万小双道: “我们的方向都错了。” “这次域的重点应该是洪田才对......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就好像是饥荒的时候,人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如何不被饿死上面,这次的域也是一样。 本身这次域就属於高难度,眾人知道死亡率会很大。 9只一模一样的溺死鬼,再加上指引与替死法之间微妙的联繫,或是暗示、或是施压,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如何不被替死”上。 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处异常! “洪田的经歷和黄英一模一样,在入域者中,他是唯一一个缓慢溺死的孤例。” “而且,也只有他,和詹老师一样,会“做梦”!” 万小双不禁心口一寒,陈极的话让她扬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之前,陈极曾经说过,这次域的任务缺少前缀词。 应该得有一个时限。 “如果洪田死了会怎么样?” 她喃喃出声。 “那么洪田这条线就彻底断了。”陈极说:“运气好的话,或许他起到的作用,只是靠做梦来给大家提供线索。” “但最糟糕的结局......” “可能是,他就是“任务”的组成部分。” 如果洪田死了,而所有人都还没找到替身,或许结局將是团灭。 这只是一个猜测。 但洪田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事实,却让这个猜测隱隱有成立的可能。 教室里陷入寂静,两人都面色凝重,说实话,洪田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他还会醒来么? 而且...... 他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就在陈极思索之时,忽然,一阵细若蚊吶的喃喃声,在他耳边响起。 “张文轩......” 是洪田! 他又做梦了! 陈极心中一动,只见洪田如同梦囈般,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么。 洪田在和张文轩说话?可张文轩不是在河底出不来么? “张文轩......”洪田囈语道:“放我出去.....” 陈极一下愣住了。 放我出去!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洪田上次梦中的场景: “.......我坐在河底,但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张文轩在河底。那么洪田的梦里,他也在河底。 张文轩把洪田困住了,“被困住”,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他为何又能知道阿狗之死? 但如果是现实,洪田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在水底呢? 然而,就在这时,万小双忽然冷不丁出声:“.......洪田没有对应的溺死鬼。” “会不会,被困住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他的溺死鬼呢?”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但陈极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不是洪田自己,而是和他一样经歷的黄英。 这两人的共同点,就是慢慢被溺死,但不同之处是黄英在教学楼上,见到了那只和她一模一样的鬼—— 等等。 教学楼? 詹老师讲黄英的故事时,是先说,那只鬼在教学楼“上”。 然后,黄英发现,那是幻觉。 她事实上在水里。 原句是: “......黄英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进了河里!甚至是一头扎进河水里的,头朝下......” 教学楼是假的。教学楼就是贾古河。 黄英头朝下坠进贾古河里。 这意味著她的上下是顛倒的。 所以,在她的视角里,教学楼的“上面”=贾古河的河底。 “另外一个“黄英”,在贾古河底!” 那个黄英,身上很正常。 陈极的瞳孔骤然收缩,如果以此类推,那么洪田,应该也有一个“无异常”的自己,在河底! 他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万小双。 “两个洪田?” 万小双不禁困惑了,她张了张嘴,犹疑地问道: “所以河底的那具,才是我们要找的“替身”?” “洪田要死了,我们得给他找回一具替死的身体?” 假设真是如此,那所有人就根本不是走歪路了,而是走了一条彻底相反的道路。 一个是救人,一个是害人。 “我不知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无法確定。 坐在原地思索了良久。 片刻之后,陈极忽然问道: “指引那张纸被谁拿走了?” 万小双有些迟疑,她还真不记得,当时场面混乱,互相猜忌,不一会儿黄英又来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极言简意賅地说: “我怀疑我们看见的,不是完整的指引。” 第406章 【域·溺】旅行团的出现 “那根本不可能。” 万小双立刻指出问题:“指引是域河留下的一线生机,在这上面加难度,和域河的目的相悖。” 即使是他们一起经歷过的红眼航班,当时所有人都迷惑的“贪·嗔·痴”,事后也证明那確实符合髮丝鬼的特质。 “我说的不是指引的前两句话,而是任务。”陈极缓缓说道。“你不觉得这次的任务实在太过於笼统么?” “而且还很有误导性。” “甚至我的推测,都是建立在洪田刚刚的梦囈上的,如果他不说这句话,我们怎么可能能確定,河底还有一具他?” 贾古河是这次域中,鬼的大本营,这是不爭的事实。 根本没人敢靠近贾古河。 陈极首次经歷的第九次域,沱沱山的任务,清晰地指明要找到废料;之所以难,是鬼的数量太多,而且和源尸有关。 但就算沱沱山和源尸有关,都没有像贾古河一样,所有人的方向全错。 “我不理解。” 陈极很直接地说:“这里的鬼已经很多了,难度极高,相应的要有生路,域河就不会在指引上语焉不详,否则怎么可能有人能出域。” “所以我只能猜,是不是我们一进域所摄取的信息,就是不完整的。” 万小双眉头微蹙:“但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也说不通啊,不是域河所为,那是鬼为?” “鬼又不知道指引这一说法。” “但鬼可能知道入域者的存在。”陈极道:“红眼航班里,髮丝鬼一开始就和你做交易了。” 万小双一时语塞。 但她总感觉这不是一回事。 髮丝鬼和绝大部分鬼都不一样,它们不是人死后变为的鬼,而是一种被创造出来的生命体。 换句话来说,绝大部分鬼,只是npc死后变为的,但髮丝鬼似乎更......高级一些。 说来说去也只是猜测。 又无法去河底確认。 两人討论了一小会儿,决定去看看其他人那里是否有指引那张纸。 將洪田单独藏在教室里,推开门,外面是安静的走廊,但就在这时,一楼忽然传来重重的踩水声! 是谁? 学生早都撤离到教学楼里,外面的水已经颇深,谁会这时候出现? 陈极立刻示意万小双退后,他躲在墙边凝神看去。 没过几秒,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缓缓走上楼...... 是黎映荷! 陈极一怔,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黎映荷身上的状態。 极度悽惨,浑身都被泥水打湿,瑟瑟发抖,脸上是一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开的豁口,贯穿整张脸,深可见骨。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看著黎映荷恐慌地环顾著四周,最终往这个方向走来。 “童子!” 黎映荷无助地喊道:“猪头!” 她在找她的队友。 陈极这才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了?” 黎映荷被他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一下。 陈极注意到她的眼里充斥著怀疑。 为什么? 他心中微动,隱隱有了猜测。 “我不是鬼。”陈极平静地说道:“万小双也在这里,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指引给你复述一遍。” 黎映荷打量著他,似乎在確认,过了几秒,她终於重重地鬆了一口气,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旅行团的鬼来了!” 隨即,她才崩溃地讲出了自己之前的经歷,包括初中生鬼进宿舍、使用纸脸女逃走,又认出鬼扮成詹老师、险些被溺死、后发现自己被两只鬼夹在中间。 “旅行团的鬼能扮成人......” 陈极皱起眉头,他没有靠近黎映荷,而是反问道:“你怎么活下来的?” 黎映荷沉默了两秒。 过了一会儿,她才悽惨地笑了笑,掏出一面镜子。 镜面灰濛濛的,一看就是已休眠的诡物。 “纸脸女帮了我,代价是索命的时间减半。如果不逃出去......我离死也不远了。” “......我知道了。”陈极大概明白了:“他们没跟你过来?” “他们的故事,纸脸鬼不喜欢听。”黎映荷轻声说道:“所以.......” 根据黎映荷所言,纸脸鬼是一次域里的核心鬼,比旅行团的鬼更强。 “那鬼半天后就会过来找你?”万小双抿了抿嘴,复杂地看著黎映荷,她的经歷实在过於绝望。 即使逃了出来,也只是暂时拖延死亡的时间而已。 “嗯。” 黎映荷嘴唇轻轻颤抖:“没有办法,我不用,就是立刻死......”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回家。回到现实。 这无疑是每一个入域者最底层的心愿,黎映荷悽惨的话,让陈极和万小双都感同身受,心里一阵难受。 但旅行团內一共有八只鬼。 现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鬼混成人,所以当务之急是和大部队匯合! 不说李碧与万诚忠,至少童子队伍和陈极队伍,必须在一起。 三人正准备上楼,但黎映荷的脚步还没落下,便驀然停止了动作,一下拽住了陈极和万小双! 下一秒,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 像是靴子踩著水,发出啪嘰的声音,但所有入域者中,没人穿靴子! 这声音从一楼大门传来,眼看就要上楼。 来不及多说,三人便衝进最近的一间教室,到椅子后头,凝望著门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万小双便瞳孔微缩。 她亲眼看见...... 两个身影穿过走廊。 一个穿著灰色的长裙,脚踩西部靴,另一个,穿著一套简单的运动装。 万小双觉得运动装有些眼熟,但她看不太清,只能確认那是两个全身湿透的女人,而且她从未见过。 长发被雨水打湿,露出来的皮肤苍白而浮肿,儼然在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 三四十岁的样子,麻木而呆滯地走过门前...... 忽然,停住了脚步。 躲在椅子后的三人都瞬间屏住呼吸。 灰裙子的女人微微偏了下头,隨即,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喃喃道,声音像是河水一般冰冷: “有人,来电话了。” 说罢,她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耳边。 走廊里,忽然响彻一阵急促而恐惧的呼吸声,属於一个男性,这声音居然是从鬼的手里发出来的! 陈极的心里顿时一紧。 他忽然想起,朱光的诡物,似乎叫...... 【鬼来电】。 第407章 【域·溺】对峙 这一幕说不出的荒谬。 三人。两鬼。 以及一阵不属於他们中任何一人的男声。 那声音没有持续多久,便慢慢淡了下去,电话那头的朱光,在尽力抑制自己的动静。 但鬼的手还放在耳朵边。 半晌,它才僵硬地將手放下,这意味著朱光诡物的副作用,终於结束。 靴子啪嘰的动静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走廊尽头,便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趁著这个机会,三人立刻就踮起脚尖,窜出门,直往三楼而去。 黎映荷看上去都要碎了,马上就要和队友匯合,结果朱光也经歷了危机,不知道童子如今怎样...... 几人奔向三楼,刚转过拐角,却正好看见童子的背影,进到厕所里! “童子!” 黎映荷轻喝一声,率先奔了过去,但却在门前,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的脸色煞白。 陈极和万小双紧隨其后,但在看见厕所里是谁后,不禁全都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童子,此刻死死地盯著他们,僵硬的肢体动作,证明他的內心,也受到了极大衝击。 他的身旁,站著另一个......黎映荷! “那是鬼!” 陈极这边的黎映荷尖叫道:“童子,过来!” 童子的大脑一瞬间混乱了一秒。 “她在说谎!她才是鬼!”他身边披著朱光外套的黎映荷,面色微变。 这两人根本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衣服也一模一样。 不同在於,一个模样极为悽惨,另一个,一开始就和他们在一起.....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像是知道童子在想什么一样,他身边的黎映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別过去!” “说不定他们三个都是鬼假扮的!咱们是一起从宿舍出来的,我要真是鬼,早就动手了,干嘛还等到现在?” 这话一出,陈极双眼微眯,心中八成確认童子身边的黎映荷是鬼了。 因为这话很没逻辑。 而且在转移重点。 鬼不动手的可能性太多了,比如童子还没触犯禁忌,比如鬼想骗更多的人再一网打尽。 这又不是在网上吵架,不想著自证,而是先攻击別人,就很可疑。 不过..... 陈极张了张嘴,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边的黎映荷已经接近崩溃: “猪头呢?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童子没有回答,眼底晦暗。 但他的身形,也悄悄离自己身边的黎映荷,远了一点儿。 “我不是鬼。”陈极不得不再强调一遍,他简单地说道:“有两只鬼在2楼,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接到“鬼来电”。” 童子的心猛地一沉。 他之所以会单独和黎映荷在一起,正因为就在不久前,朱光神秘消失了。 鬼来电.....这意味著朱光双耳全聋,也意味著,鬼果然抓住了朱光。 “你们谁也別动。” 童子缓了缓,点了点陈极:“你说,她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之前。”陈极道:“从一楼过来,她说她遇见了四只鬼。” “四只鬼?” 童子眉头一皱,质疑地看向黎映荷:“你怎么活下来的?” 黎映荷惨笑一声,手中掏出那面灰濛濛的镜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经歷,而是看向另一个“黎映荷”,喃喃道: “你不信我,可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我的诡物。” 厕所里的气氛一下凝重,所有人都没吱声,几双眼睛齐齐看向童子身边的“黎映荷”。 “黎映荷”低垂著头,没有吭声。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童子的眼神慢慢冰冷,悄然往陈极方向靠去。 隨著童子逐步退却,“黎映荷”终於抬起头,眼神里渐渐溢出一丝癲狂。 “我是黎映荷。” “我才是黎映荷!” “我们不是队友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她的脸上的皮,在一点点脱落,很快,露出下面青白色的原貌。 扮成黎映荷的这只鬼,居然是个男人! 这个被溺死的男人,诡异地操著黎映荷的声音,不断喃喃道:“我才是黎映荷,我才是黎映荷,我才是黎映荷,荷,荷,河......” “河在哪!” 它哀嚎一声,原本的偽装已经完全崩坏,伸手就要抓住童子!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童子身上闪过一道金光,隨即,这只鬼就像瞬间经歷百年一样,脸骤然老化至极,皱纹密布,整个身体都散发著腐朽的气息。 它的肢体,也像真正的老人一样脆弱,一下跪倒在地上。 但这似乎並不是永久的,下一秒,这只鬼的皱纹又开始淡化。 没有人注意到,童子的头髮更白了一些。 他並未解释,而是一下闪到陈极身边,四人拔腿就跑! ..... 二楼教室,万诚忠微微偏头,听著楼上的动静。 他一直躲在二楼的角落里,知晓之前发生的一切,旅行团出现,黎映荷回来,陈极三人逃走。 幸运女神很眷顾他。 那两只女鬼似乎被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发现他们。 几秒之后,他才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黑色髮丝,这头髮很短,属於男人。 “.....陈极。” 他喃喃道,將这缕头髮收到兜里,转身看向身边面色苍白的李碧。 “你真的不中用,而且还很蠢。” 李碧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在她將万小双的头髮交给万诚忠之后,没过多久,万诚忠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更让她发寒的,是万诚忠.....没有还给她,她的头髮。 李碧又怎么不知道万诚忠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联盟本就不稳定,公司那位董事找上她的时候,李碧很清楚,说是互相帮助。 但其实,她和阿狗,都只不过是给万诚忠垫命的炮灰而已..... 但a诡的诱惑太强了,那位董事的势力又太大,一时的利慾薰心,才导致了她如今的处境。 幸好..... 他们还有plan b。 和计划一样,洪田也动手了。 陈极估计至死都不会知道,他救下来的这人,手中居然藏著他自己的头髮! “忠哥......我的头髮.......” 她还是没忍住问道,即使拿到了陈极的头髮,她依然不放心。 “你在怕什么?” 万诚忠嘲弄地看了她一眼。 “我.....”李碧咬了咬牙,她没敢说,她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万一洪田醒了呢? 万一他醒了之后,发现自己被陈极所救,把这事告知了陈极呢? 如果万诚忠被拦截住,失去了陈极的头髮,他肯定会选择自己.....作为替死鬼。 万诚忠攥紧手中的头髮,头朝著角落里半死的洪田偏了偏: “等我活著回来,头髮自然会还给你。” “你在这里看著他,如果陈极来了,用你的骰子把他拖住。” 第408章 【域·溺】跟我走! 安静。 许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如果这是个周末的晚上,在他舒適的臥室內,朱光会很享受这种寧静。 但..... 他还在域里。 一个步步都是死路的域里。 十分钟之前,他们正在三楼寻找其他入域者。 搜完一间教室之后,朱光走出走廊,没有见到童子,却看见黎映荷正趴在走廊尽头最角落的教室门上,隔著门缝往里头看。 面色很惊讶,就好像看见什么让她无法相信的事物一样。 “朱光。” 黎映荷对他招了招手:“快来看!” 朱光没有怀疑,毕竟看黎映荷的样子,里面没有危险。 黎映荷给他让开了位置,示意他也站在同样的地方偷看。 贴著门缝,朱光发现,和其他挤满学生的教室不一样,这间教室很空,只有一个人站在窗前,正双手捂著脸,低声地啜泣著。 穿著一件白衬衫,看不出年纪。 朱光有些困惑,是之前被杀死女学生的朋友? “他是谁?” 朱光轻声问道。 一阵沉默后,有人回答道: “你。” 是一个幽幽的男声。 朱光心中猛地一震,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猛地推了一把他的后背,一下將他推进教室里! 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被鬼坑了! 可让他心里彻底凉下去的,是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他看见,门外站著的两个人影。 一个是刚刚说话的男人,全身湿透,戴著一顶......鸭舌帽。 另一个,则是黎映荷。 他们並肩站在一起,齐刷刷注视著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透著一丝诡异! 就在这一刻,朱光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主动来找他们的“黎映荷”,也是鬼! 嘭! 门被紧紧锁住。 一瞬间整个教室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一点声音。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的啜泣声停止了。 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踩著水。 朱光僵硬地抬起头,一阵恶寒顿时直衝头顶,就像慢动作一样,那个穿著白衬衫的男人,放下了自己捂著脸的手。 一块块被泡到將近透明的皮,从他的脸上脱落。 这也是只鬼! 旅行团的鬼! 哪怕连三人队伍中最为老练的童子,都没有发觉,旅行团的鬼居然早就出现了,並混在他们之中。 朱光终於想起,之前种种被忽视的异常,比如真的黎映荷,很少会直呼他的名字,总是和童子一样,直呼他为猪头。 但真的黎映荷呢? 朱光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般绞痛,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性,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真的黎映荷多半已经死了。 但他甚至来不及悲慟哪怕一秒,因为外面鬼的那声“你”,已经说明了它们要对朱光做什么。 替换! 白衬衫,帽子男,还有那个被鬼假扮的“黎映荷”...... 刚好三个,正好对应他们三人。 这意味著童子也危在旦夕。 朱光的牙齿都要崩碎了,他必须得儘快逃出去! 白衬衫鬼缓缓向他走来,身上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朱光的血管都將近冻结。 朱光无声惨笑,手腕微动。 只能.....再次使用鬼来电了。 就像初中生鬼一样,白衬衫果然停下了脚步。 它被泡肿的手缓缓抬起,放到自己耳边,没过几秒,“电话”里,便传来一阵模糊的女声。 这声音朱光从未听过。 也是旅行团鬼中的一员。 听见女声的那一刻,白衬衫鬼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原本就已经浮肿变形的脸,此时更为可怖。 它似乎在暴怒。 朱光来不及想那么多,他立刻就奔向门,死命地砸著门锁。 幸亏他体格颇重,力道极大,就在诡物作用即將结束之前,门吱吖一声开了。 朱光一下冲了出去! 雨声再度响彻他的耳边。 可......外面並不是走廊。 而是另一间教室。 朱光的身体一下僵硬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黑板上,粉笔写著: 【初二3班值日生......】 这是2楼。 呼吸一下急促,朱光的手缓缓抬起,颤抖著,“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也是连绵雨声。 朱光强行压制著自己的呼吸,几秒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几声不耐烦的踱步声,像是靴子踩著水一样,啪嘰作响。 很快。 电话就断了。 但,走廊里,却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异响..... 啪嘰。 接电话的那只鬼,就在外面的走廊里! 还没等朱光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煞白,世界彻底安静。 仅剩下的一只耳朵,坠落在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顿时席捲了朱光全身.......他彻底聋了! 整个世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比朱光做过最为恐怖的噩梦,还让他绝望。 他只知道外面有鬼,鬼在往他这里来,但失聪直接导致他无法判断位置。 怎么办? 这几乎没有任何生路,出去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 朱光快速环顾一圈,视线锁定在窗户之上。 他知道,外面的水,至少已经没过小腿,初中生鬼,或许还在外头游荡。 但没有別的办法了,朱光咬紧牙关,冲向窗户,纵身一跃。 他的后背短暂地一寒,就像被谁的目光锁定了一样,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水四溅。 朱光重重地摔在教学楼外的地上。 身上一阵酸痛,但好在那是二楼,他身上的脂肪也提供了足够的缓衝。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转头一看,心跳几乎猝停。 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站在窗边,怨毒地盯著他。 这无疑是“鬼来电”的那只鬼。 出乎朱光的意料,不知为何,鬼盯著他看了几秒,视线便往后移去,看向黄土坡的深处。 那里很黑..... 什么也看不清。 但就是因为什么也看不清,灰女鬼却还死死盯著,反而让朱光的心里,升起一种恐怖的猜测。 谁,在那里?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力度很大,很急。 朱光瞬间如坠冰窟。 彻底失聪的他根本没发现,坠地后,有人踩著水,向他走来。 下一秒,朱光的身体一下被扳正,映入他眼帘的,是雨衣下一张焦急的脸,嘴巴张张合合,可朱光一句也听不见。 朱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詹老师! 詹老师摸著朱光耳朵旁的两个空洞,似乎终於意识到,朱光聋了。 来不及多说,他吃力地拽著朱光,往角落躲去。 又拿雨衣把朱光的整个身体藏了起来。 没过几秒,隔著雨衣的缝隙,朱光躲在阴影中,惊悚地看见..... 一个黑影从黄土坡深处走来。 逐渐,暴露在教学楼的光影之下。 那是初中生鬼,阴森地扫视著四周,但却没有注意到,朱光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一只手碰了碰朱光的背。 詹老师手上拿著个草稿本,上面潦草地写著: 【跟我走!】 第409章 【域·溺】李碧 教学楼顶层的隔间里。 这是在天台自建的一小间屋子,事实上是教师的办公室和茶水间。 气氛沉凝。 刚刚的对峙虽然已经揭露了“黎映荷”是鬼,但並未让大家的心態好转多少。 毕竟,他们已经找遍了三楼,但却没有见到朱光。 陈极窝在桌子下面,若有所思地看著童子。 童子坐的离大家都很远,神情麻木。 他的脸並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光滑而年轻,但整个人却冥冥中给人一种感觉,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似的。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只能说更像是支撑他全身的“气”已经被抽走,但他却仍然强行坚持著,將脊背挺直。 陈极面色复杂,他大概猜到,童子和自己或许有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黎映荷忽然站了起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愴,默默走到童子身边。 “......这一次出域之后,就是猪头的生日了......” 她蹲下身,喃喃道。 “他还不知道,我们早就背著他,订好了那家他最喜欢的海鲜餐厅吧.....” 只言片语中,黎映荷不经意间透露出,童子小分队都住在同一个市,现实中也是很好的朋友。 旁边的万小双眼里露出一丝不忍。 陈极没有吭声,静静地注视著这两人对话。 “好了。” 童子摇了摇头,打断了黎映荷的话,似乎不想让气氛更加沉重。 他勉强地笑了笑,轻声问道: “现在给我说说,之前到底怎么回事吧?” “怎么会四只鬼都缠上你?” 黎映荷顿了顿,嘟囔道:“.....雨变大之后,初中生鬼就来宿舍了。” “我很害怕,躲了起来,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然后你使用了“镜中人”?”童子问。 “嗯。” 黎映荷点了点头,说:“之后我出来,碰见了“你们”,和詹老师在一起。” “詹老师说带我去教学楼,但中间我发现不对劲,发现我其实被骗进了贾古河!” “我赶紧带著你俩逃跑,但就在快到黄土坡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万诚忠在坡上发脾气,说“头髮被换了”。” 万小双碰了碰陈极的胳膊肘。 黎映荷没有注意到,继续说:“我喊他,但他只是用手电筒向我这里照了一下,就立刻关上了。” 她的声音逐渐颤抖,很明显,那一幕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不是你,也不是猪头,而是两只鬼!” “我一直跑,但林子里太黑,太滑,很快我就被那两只鬼抓住了。” “幸好还有纸脸女......”黎映荷苦涩地说道:“她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救我一命,但找我的时间,会缩减一半。” “我想.....我可能回不去了。” 童子沉默了两秒。 他无力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黎映荷的肩膀,但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会带你回家的。” 他轻声说道,又问: “你最后见到那两只鬼的时候,是在哪?” “我忘了.....怎么了?”黎映荷有些不明白。 童子没有回答,而是示意黎映荷拿出镜子。 镜子纹古朴,没有一丝生气,灰濛濛的。 “纸脸女不会再出手了。”童子说:“如果她没彻底杀死那两只鬼,那一整片区域,我们都得避开。” “它们已经盯上了你。” 黎映荷这才理解他的意思,皱眉想了想,才说:“我跑回来的时候,是借著教学楼的灯做指引的。” “我是往东北方向跑的。” 那么黎映荷逃跑的范围在西南方向的林子里。 陈极若有所思,他没有多说,而是转了话题: “你说你之前见到万诚忠在坡上说话了?” “嗯。” “你之后见到他了么?” 黎映荷乾脆利落地摇摇头。 童子道:“他应该是被詹老师叫醒,之后我也没见过他。” 陈极算了算时间。 万诚忠最晚在昨天中午去黄英家之前撞鬼的。 死亡预告最多隔一天多,那么,今天很有可能是万诚忠的死期。 他不知道怎么发现万小双置换头髮的,但既然发现,就肯定会再次行动。 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也没有见万诚忠主动来找他们,他新选择的对象,难道是自己的队友,李碧? 还是说...... 陈极眉头忽然蹙起,看向万小双,对方的眼里也是同样的担忧! 除了朱光不见,还有一个单独的人,在2楼! 洪田! 现在教学楼外很危险,李碧和万诚忠又要找新髮丝,所以一定会撤回教学楼,但他们3楼的每间教室都搜过了,没有见到这两人..... 那么,就是2楼。 甚至他们可能早就藏在2楼了。 “我们得下去一趟。” 陈极道:“万诚忠可能会去拿洪田的头髮,一旦洪田死了,无论是任务还是线索,他那条线,就彻底断了。”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黎映荷,才对童子道: “如果那边没事,我们陪你去找朱光。” 童子没应声,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径直向外走去。 外面很安静。 “那只鬼短时间內没有精力来找我们。”童子一人走在前面,平淡地说。 很明显,他的诡物必然是a级。 和寿命有关。 只是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几人悄悄下了楼,在2楼,发现有几道特殊的脚印值得注意。 有两对,从痕跡和大小来看,应该属於之前来这的两只女鬼。 “....” 陈极注意到鞋印的轨跡很奇怪。 先是去了最尽头的屋子,之后便没再搜其他的教室,而是径直离开。 再就是不属於他和万小双的鞋印,从厕所出来,进了藏洪田的教室。 万诚忠和李碧果然来过。 他和万小双对视一眼,推开门。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洪田,静静躺在原地,身边..... 还蹲著一个女人。 黑髮长裙,是李碧,她在拔洪田的头髮! 李碧腾的一下转过头,脸色白的嚇人,皮肤將近透明,就好像她的皮下不再是血管,而是水一般。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扫视著几人,先是万小双,再是陈极。 最后,双眼像针一样,还是死死地钉在万小双身上。 脸上,骤然现出一丝恨意。 就在这表情出现的一瞬间,她猛地抬起手,將什么东西砸向万小双! 一道白影闪过。 谁也反应不过来,只有陈极,凭著夜行的被动,下意识间伸出手,硬生生將白影在半空中拦住! 凭著触感,他意识到,那是枚骰子。 不,是个诡物!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吸力传来,眼前骤然一黑。 而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李碧和陈极,全都突然消失....... ------------ 李碧的诡物【骰子】,设定由书友 源氏拔刀斩 提供 第410章 【域·溺】赌局 陈极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拽到另一处空间里。 他瞥了眼面前丝绒绿色的桌子,桌上是那枚骰子,骨白色,染著几道猩红的血痕,桌子的正对面,则坐著李碧。 李碧死死盯著他,牙齿都要咬碎。 明明,她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出路。 万诚忠绝对不会再帮她找替身,也根本没有机会再帮她找替身。 但就在不久之前,李碧再次看见了溺死鬼的倒影,这一次,是“特意提醒”她,还有不到半天时间。 身体.....也在慢慢出现异变。 李碧不知道万诚忠身上是否也是如此,她只知道,她不能再拖了! 眼下,就有个人能替她死,洪田......但她根本没想到,万小双几人会来的这么快,將她的计划,再一次打碎!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她这么倒霉? 明明她已经知道了替死法,如果不是万小双替换了她的头髮,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她的生命,也不会这么轻贱地被万诚忠掌握在手中! 恨意和怒火,在她心中悄然燃烧。 一旦拿到髮丝,不仅能阻止鬼的诅咒,更能阻绝其他入域者的暗害。 她已经推测出来,替死法的能力必然不是一次性的,而更像一个这次域限定的永久保命道具,否则这一次域根本没有生路。 但她已经逃不掉了,就算能走,洪田的头髮也会被夺,结局依然不会改变。 如果她拥有万小双的a诡,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心绪流转之间,李碧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没有想到的是,陈极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李碧的眼里隱隱露出一丝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陈极没有回答,拥有夜行后,他的肢体反应速度,比正常人快得多。 他扫视一圈,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像是黑帮电影里会出现的直射光,从桌子正上方打下来,照在他和李碧的脸上。 “你要和我赌什么?” 陈极收回视线,平静地说道。 这种铺著绿色绒布的桌子明显是赌桌,再加上骰子,陈极大概明白这个诡物的作用。 李碧紧绷著嘴,一声不吭,像是在等待什么。 没过两秒,四周便传来窸窣的动静。 咔嚓,咔嚓..... 这声音逐渐临近,很快,陈极后背一麻,有什么东西轻轻爬上了他的背,很冰,像是手? 紧接著,他的头便被强行掰正,被逼直视著正前方。 而他正前方的李碧也是如此。 两人面面相覷。 陈极双目微凝,李碧的头正被一只苍白的骨手挟著,想来他现在也是如此。 扑通。 那颗染血的骰子,滚落到李碧的面前。 这是要李碧掷骰子。 单颗骰子,掷,这是要比大小? 如果输了,会怎样? 陈极静静地看著李碧僵硬地伸出手,捡起骰子,紧紧握在手中。 她的胳膊在微微颤抖。 看来,连她自己,也无法確认是否能贏。 观察著这个诡物的规则,陈极的思绪已经不在赌桌上,他的手隨意地搭在自己兜里。 啪! 骰子被李碧一把掷出,骨碌碌地在赌桌上翻滚了几圈。 李碧呼吸瞬间粗重,她被强行压制著头,只能用余光窥视桌上的动静。 骰子一直滚到赌桌的正中央。 骰子最上方的点数,定格在【5】。 李碧一下鬆了口气! 除非陈极掷出6,否则,他必输无疑。 点数確认之后,骰子继续往前翻滚,一直到陈极面前,被他一把攥住。 陈极嘴角微微一抽,还没扔,他就感觉自己掷出的数字会很小。 不是第六感,而是经验,他对於自己的运气很了解。 左手轻轻一掷。 骰子滚动,速度很快放缓,对面的李碧,呼吸一下滯住。 骰子卡在一个怪异的角度摇晃著,最上面是棱,只要微微倾斜,就会变成【6】。 陈极有些吃惊。 啪嗒。 骰子稳定了。 但不是【6】,而是【6】的侧面。 光线赤裸裸地打在骰子最上面。 那是....... 两个血一般猩红的圆点。 【2】。 “我贏了!” 李碧的眼里顿时洋溢出无穷无尽的狂喜! 她身后的骨手剎那化为齏粉,李碧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双手在兜中一摸,掏出一柄小刀。 而陈极,则依旧被骨手困在椅子上,他的全身更在赌局结束的那一刻,彻底动弹不得。 表情,凝固在看见点数后的无奈。 “其实,是你也好。” “你身上肯定也有诡物.....” 李碧喃喃道,脸在光影之下扭曲,如同厉鬼一般。 “而且,你死了,他或许也活不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走到陈极身边,一手用刀尖抵著陈极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兜里翻找著。 面色微动,李碧在陈极的贴身內兜里,掏出来一支钢笔! 但她很快便失望了。 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灰扑扑的,明显被人为雕刻的纹,似乎只是为了卖个好价,就连上面镶嵌的宝石也看不出一丝光泽,疑似假货。 更重要的是,拿在手上,什么也感觉不到。 李碧把钢笔隨意地扔在桌子上,再摸,掏出来一个土色的陶俑。 上面还雕著【夜行】二字。 谁会隨身带陶俑啊? 这看著就不对劲,然而......李碧的脑海內,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的使用指引。 她还是有些怀疑,把陶俑装进了兜。 在另一个兜里,李碧终於找到了第一个诡物,是一只入手滑腻的蛇,竖立的瞳孔盯著李碧,无端让她感觉到一阵寒意。 “【巴蛇】......” 至少,这能让她带著髮丝潜逃走。 李碧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 她手中的刀正要割断陈极的喉咙,却视线下移,忽然双眼眯了起来。 陈极的右手下,好像还有个兜。 他在藏著什么? 李碧的直觉很敏锐,一进域,她就发现万诚忠似乎认识陈极,对他颇为忌惮。 虽然在这次域里,她只感觉陈极平平无奇,但或许...... 陈极也有a诡! 李碧一把將陈极的手拨开,直接往裤兜里摸去! 她愣住了。 那里只有一根毛线。 一根粗糙的,像是从什么玩偶上掉落的毛线。 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李碧忽然后背一凉。 有谁碰了碰她。 -------- 关於书友的诡物设定: 点击我滴主页-帖子,有一个【诡物设定楼】,大家可以在下面分享自己的设定,如果有合適的诡物,小狗採用之后会標註创作者 第411章 【域·溺】拦截万诚忠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啪嗒。 那柄不久后,就要用来將陈极割喉的小刀,一下坠落到了地上。 就在看清是谁碰了碰她的一瞬间,李碧的头皮一阵发麻,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恐怖,贯穿了她的全身。 这种恐惧,和面对鬼时,完全不一样。 而是一种人类本能的恐惧,就像在远古时期,没有火,没有灯,行走在黑夜之间。 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藏著什么。 或者是死人,或许是能瞬间撕碎她的猛兽,也或者...... 只是一只猴子。 一只全身都是褶皱,毛髮稀疏的猴子。 一只被黑红相间的丝线,缝住嘴的猴子。 像是人一样,双足行走,挺直脊背,安静,自然,从容,从阴影里,走到她面前。 它弯下腰,猴爪捡起小刀,放在李碧的手上。 猴子对著李碧诡异地笑了笑。 这笑容里充斥著强烈的恶意。 嘴角扯到耳朵下面,上面的线头,已经崩开几根。 李碧木然地看著猴子黑洞洞的眼珠,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手,却自然地抬了起来,缓缓將刀,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划去...... 没过多久,她便歪倒在地上,一道下了死手的豁口,贯穿她的喉咙。 鲜血从濒死的女人身上,一路蜿蜒,流到陈极的脚下。 他全身紧绷。 他的脸忽然传来一阵痒意,阴影笼罩,一颗猴头,从他身后探了过来,伸到陈极脸前。 即使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但陈极依旧呼吸一滯。 像老树皮一样布满沟壑的猴脸上,两颗黑漆漆的眼珠挤在皱纹里,静静地注视著陈极。 一人一猴面面相覷。 李碧还没死,陈极依然无法动,只能看著猴子嘴边的头髮一根根崩开。 这次域死的人很多,十几根本就鬆动的髮丝,在李碧作为献祭后,彻底开线。 过了几秒,它似乎终於理解陈极的意思,阴森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慢慢退回阴影中。 自始至终,它都没有说出,哪怕一个词。 与此同时,陈极的四肢终於再次恢復正常,这意味著李碧已死,骰子没了使用者。 四周开始崩坏。 只来得及把诡物取走,他的眼前就再度一黑。 下一秒,他就回到了教室里! “陈极?” 万小双一愣,看向忽然出现的他,目光微凝。 但很快,在场的所有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扑通一声,一具染血的尸体,凭空坠落在地上。 “李碧被她的诡物反噬死了。” 陈极简单地说道,没有多做解释。 他单手插兜,摸到被自己顺走的那颗骰子。 能力简单来说,就是比大小,根据贏家掷出的点,输家失去相应时间的行动能力。 比起能力本身的强不確定性,副作用本身,反而没什么威胁。 这个诡物很容易把自己玩死,如果贏家是鬼,那就等於自己把自己坑了。 李碧的运气还算不错,她只是没有想到,陈极会掀桌。 当然,也只是不错而已。 骰子会有一个更適合它的主人。 放下骰子,陈极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另一个兜。 小猴不知何时,再次回到了里面......当然,和之前有些许的不一样。 虽然已经献祭,但【言】还没有使用,这是陈极留的后手。 心下稍安,陈极走向李碧的尸体。 没有看见万小双替换的髮丝。 “我可能知道万诚忠去哪了。” 陈极缓缓说道,此时他已经八成確定,李碧的髮丝被万诚忠带走,隨即又走向洪田。 “李碧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她说,我死了,“他”也会死。” 他是谁? 陈极立刻就想到万诚忠。 万诚忠保留著李碧的头髮,很明显是为了威慑,或是保底。 同时,他也没有为李碧找寻替死者,这完全能解释,为何李碧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快意。 李碧或许认为,她自己一旦使用替死法,自身的髮丝就不能再被使用,那么万诚忠的保底將失效。 所以李碧的意思就是:【如果陈极死了,万诚忠也会死。】 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这句话。 那就是万诚忠,选择的替死对象其实是陈极! 但陈极根本没有机会被人取走头髮,唯一的机会,就是夜里他入睡之时。 只有一人能做到这一点。 就是没有入梦的洪田! 很快,陈极便在洪田的兜里找到了一张纸。 【.....有个偏门,能保住自己的命】 【.....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髮......投入贾古河中】 【选中的对象,越年轻,成功率就越大】 毫无疑问。 洪田为了保命,也使用了这个方法。 而万诚忠之所以会知道,因为这就是他设下的局!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陈极肯定了他的猜测,这句话太突兀了,根本就像是针对陈极而定的。 而且,假设一定要选年轻的才能成功,那最年轻的死了,其他人就不活了? “前面的话应该是真的。” 陈极分析道:“这估计是他们誊写了一遍,然后在最后多加了一行以引导洪田选我。” “真假混杂,万诚忠自己確实也在寻找髮丝,这才会让洪田更加確信这是真的替死法。” 童子心不在焉地瞥了眼纸,应了一声。 陈极一怔。 他忽然注意到童子的声音有些喑哑。 这时,他才发现,黎映荷正在一边无声啜泣。 “走吧。” 童子说道,神色黯淡:“先去河边拦住万诚忠。” “我刚刚跟著那两只女鬼的脚印去看了,在尽头的教室里找到了朱光的耳朵。” “......” 陈极看向万小双,对方面色苍白,轻轻点了点头。 鬼来电是单体诡物。 先不说,朱光是怎么从3楼到2楼的,仅仅靠鬼来电,他根本没法应付两只鬼。 结局.....可想而知。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陈极去了那间教室,没看见耳朵,应该被童子收走了。 窗户半开,雨水飘进,將地上的痕跡全部掩盖。 陈极抿了抿嘴,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去。 全是水。 空无一人。 “或许他翻窗逃走了。” 童子走到他身边,喃喃道。 “嗯。”陈极强行笑了笑:“屋里也没有血味,而且鬼往下走了,可能就是因为朱光逃跑了。” 童子没有说话。 谁也没有提及,失聪的朱光,就算逃走,也没法逃多远...... 身后,黎映荷双眼通红,失神地凝望著他们的背影。 过了几秒,童子沉沉嘆了口气,拍了拍陈极的手,带著黎映荷走了。 陈极还站在原地。 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转过身。 手心中的小纸条...... 被他悄无声息地收进兜里。 第412章 【域·溺】拉扯 雨渐渐小了。 不出多久就会停歇。 几人摸黑走出教学楼,儘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吸引鬼的注意力。 现在的户外危机四伏。 初中生、灰裙女、运动装、黄卫衣......当然,主要的危机来源,还在於初中生鬼。 说实话,比起这次域中最开始出现的鬼,旅行团才真的贯彻了“一换一”的原则。 陈极淌著水,默默思考著。 那只偽装成黎映荷的男鬼,被童子制住之前说的那些疯话,隱隱透露出,它好像..... 不只是为了扮鬼害人。 而是真的很在乎“黎映荷”这个身份! “河在哪......” 陈极默默咀嚼著鬼的最后一句话,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旅行团就是从贾古河里出来的,那肯定说的不是贾古河。 总不能是域河吧? 这个想法乍一听很荒谬,但他仔细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域可以连通。 旅行团和这次域的故事毫无关联,是从几里外的村庄而来,不属於这次域的范围。 但,那座村庄可能是另一个域的地点。 而且旅行团......之前都说了这附近没有景点,旅行团的身份,更像个幌子。 很符合域为入域者们安排的身份。 陈极发散思维,这么一说,鬼如此渴求人类的身份,就显得格外正常了。 它们太想出域了。 而且这也隱隱让他的另一个猜测变为可能。 那就是,这群鬼中,也有团队,比如灰裙女和运动装生前很可能就是队友。 这也意味著,旅行团不管是因为生前的事,还是为了爭夺少数活下来人的替换权,內部其实是分裂的,更甚者,可能敌对。 但旅行团是暴雨后才出现的,和指引出问题的时间不符..... 陈极微微皱眉,难道他推理错误了? 思索之中,忽然,童子“嗯?”了一声。 陈极面色微动。 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前面的树枝有被折断的痕跡。”童子说:“万诚忠可能往这个方向走了。” 他指了指前方的树林,水坑中,漂浮著几根断树枝,看样子是被人奔跑时撞断的。 从这里往下走,就是林子的西南区域。 童子示意陈极过来看一下。 没有多说,陈极越过黎映荷,径直走向童子身边,微微俯下身。 几秒后他直起背,拣起一根短短的,被劈碎的湿木头,道:“万诚忠確实来过。” “这不就是根烂木头吗?” 黎映荷满脸不解:“怎么判断的?” “万诚忠有个诡物,副作用是会把手指变成树枝。”陈极道:“他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你没注意过?” 黎映荷回想了一下,才有些不確定的点点头。 旋即,她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振奋:“那他多半要死了。” “棒球衣和蓝外套鬼就在这区域里,万诚忠不清楚,他用过诡物,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这么说。” 陈极提醒道:“万诚忠身上绝对不止那一个诡物。” “是的。”万小双几步走了过去,接过那根树枝,端详了几秒才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外面太黑,他只要跑,就会有动静,有动静,我们才能判断他的位置。” “可是这里面还有鬼.....” 黎映荷眼露犹豫,她才从这里逃走,又怎么可能敢再进去。 “跟在我身边就好。” 童子安抚地说道,径直往前走去。 陈极紧隨其后。 没过多久,被撞断的树枝便越来越多,果然如童子所言,有人在这里慌乱地逃窜过。 甚至丛林深处,隱隱传来一股血腥味。 越来越浓。 但当他们越过一棵老杉树的时候,这味道忽的又淡了下来。 几人继续往前走去,但再也没有见到別的痕跡了。 “万诚忠是不是已经死了?” 黎映荷张望著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 也没有鬼的出现。 童子和陈极对视一眼,隨即掏出三枚铜钱。 “我看一下卦象。” 他和万小双走到树后,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当做平面。 朱光不在,几人中唯有万小双稍懂一些,由她来记录。 过了一会儿...... 树后寂静无声。 黎映荷明显有些焦躁不安,她站起身,眼里隱隱透出一丝怀疑。 陈极示意她先退回,起身轻声喊道: “还没好么?” 无人应答。 “童子?” 几秒后,他又催了一下。 寂静无声。 “我去看看。” 陈极道,朝著树后走去。 他全身紧绷,渐渐的,就要走到树后,但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抓住了陈极。 “你也要走,是不是?” 黎映荷不知何时贴在了他背后,幽幽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怨毒。 陈极没说话。 下一秒,他一下甩开黎映荷的手,夜行剎那发动,撒腿就跑! 隨著他的速度骤然加快,四周的景物不断变化,和陈极猜测的一样,自靠近那棵老杉树之后,他们的方向就完全调转了。 换句话说..... 就是进入了鬼的幻境! 如果一切正常,按之前的行走速度,他们现在应该在林子的最西边,教学楼应该在东北侧。 但陈极此时抬头望去,教学楼的灯光,却正好直直对著他。 最开始,他们从林子中间,往西南方向走,走到老杉树附近,进入幻境,隨后明面上在继续往西,但事实上是往东拐了一个圈。 所以血味才会越来越淡,所以才看不到任何逃跑的痕跡。 这是因为,他们四人中的“黎映荷”,不愿意让他们看见一些东西,一些可能让他们意识到...... 自己是鬼的东西。 也就是,黎映荷的尸体。 应该正好在老杉树附近。 这里確实是黎映荷被鬼追赶时的区域。 那些被撞断的树枝,正是黎映荷逃命时留下的痕跡。 没错,主动来找童子的黎映荷是鬼偽装的,而第二个找上陈极与万小双的黎映荷,则是被鬼替换的! “偽装”,和“替换”,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偽装,仿的只是皮相。 而替换,则是从內到外,从记忆到外表,都完全復刻。 但共同之处..... 是它们都是鬼。 真的黎映荷,已经死了,童子亲手算出的卦。 她根本没逃掉。 第413章 【域·溺】四鬼围堵 寒意直逼陈极背后! 陈极大脑飞速运转,替换成功的这只鬼,目的非常清晰,除非被人识破,否则它不会轻易动手。 因为它已经完全代入了黎映荷本人。 很有可能这只鬼认为,只要它真的能顶替黎映荷,就能借著这个新身份,逃回现实。 因此,它才没有动手,更是直接拆穿另一只偽装黎映荷的鬼。 只是,不知道这只鬼,到底是棒球衣,还是蓝外套..... 说实话,这只鬼已经做到接近完美,身上带著黎映荷的诡物,甚至对於黎映荷的记忆,都一清二楚,行为逻辑更是挑不出错。 但陈极还是注意到了一点疏忽。 那就是她对於童子的態度! 她最初还演的很像,对陈极和万小双怀疑,但面对童子却毫无防范。 陈极捫心自问,假设他是黎映荷,被偽装成童子的鬼骗了,回来之后却看见童子身边跟著另一个自己,同时已知朱光莫名受害。 他肯定不会上来就说: “童子,逃!” 第一反应,难道不会觉得,童子和另一个自己,都有可能是鬼么? 毕竟旅行团有八只鬼! 这摆明了“黎映荷”潜意识里,知道童子是人类。 初见童子时,陈极本想先试探一下,结果直接被“黎映荷”打断了。 但真正的铁证,则是童子在朱光遇害的房间里,塞给他的那张小纸条。 字跡潦草,下笔的力道重的要把纸划破,不知道童子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黎映荷是鬼。】 【“镜中人”的代价还没收取之前,诡物不会休眠,除非持有者死亡。】 【我算过了。】 【她已经死了。】 【帮我,找到她的尸体......】 因此,进入林子后,三人不约而同开始默契配合,只是为了確认黎映荷原本的死亡地点。 能替换黎映荷,这只鬼必然是杀了她的那只鬼,只有它才知道黎映荷的尸体在哪。 確认是老杉树附近后,童子就和万小双在陈极的暗示下,先行潜逃。 收回思绪,陈极直直向坡下跑去,他们约定的地点在贾古河岸边,万诚忠应该也在那里。 身后远处传来树木被压断的声音,那只鬼还在找陈极! 一只在自己身后,一只不知所踪,还有个黄卫衣鬼。 黄卫衣、棒球衣、蓝外套;这三鬼是一个团队,合伙害了黎映荷..... 这时,他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靠近河岸的地方,也有人在跑! 陈极速度飞快,轻盈地越过水潭,看见岸边杂乱树枝下,腐叶堆里掉了个小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 两个身影飞速闪过! 居然是灰裙女和运动装,这两只鬼怎么会出现在林子里? 它们是被谁吸引过来的? ..... 河岸边的某棵树后。 雨早已停了。 万小双蜷缩著,儘量藏起自己的身体。 他们和陈极其实相隔不远,同样见到了两只女鬼,但不同之处在於..... 童子和万小双,是在被另一只鬼驱赶的时候,逃到这里的! 旅行团中,偽装詹老师、蛊惑黄英的.....黄卫衣鬼。 两只女鬼和黄卫衣应该是敌对的,步入这片区域后,黄卫衣的速度一下放缓,这才让他们有机可逃。 轻轻抚摸著自己隱隱灼热的胸口,万小双能感觉到,那里的封印即將完全解除。 这意味著,她很快就能动用自己的a诡。 “万诚忠来过这里。” 手电筒不属於他们,万小双在童子耳边低语:“两只女鬼多半也是他引来的。” 童子微微点了点头。 万小双面色复杂,短短几个小时,童子就接连失去了两个队友,此刻不知是什么心情。 她已然看出,童子是这三人中能力最强的人,手握a诡,估计和她自己一样,只等开启幽界。 以前的域,多半也是童子带著朱光黎映荷通关。 但域就是如此残酷。 没有人敢保证,永远能控制所有事,永远能保证自己的队友不死,尤其在高难度域中...... 连自保,都很难。 想到这,万小双扫视著四周,不知陈极现在过来没。 她也是在不久前,陈极故意说错万诚忠诡物副作用的时候,才警觉到“黎映荷”可能有问题。 从而推断出童子的目的。 没有过多商量,几个眼神,万小双已经明白,陈极是要让她和童子先走。 这样才能儘量不让“黎映荷”起疑心。 她知道陈极肯定能逃走,只是现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旦万诚忠抵达贾古河边,肯定会立刻执行替死法。 到那时...... 不知会怎样。 万小双眉头紧蹙,陈极必须活著,他的幽界,是自己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阵阴冷的潮气飘来。 不远处,传来啪嗒的踩水声。 童子抬起头,双眼红血丝密布,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踩水声纷杂凌乱,明显属於那两只女鬼。 两人屏气凝神,听著鬼的动静逐渐往这边靠拢,又停住。 过了一会儿,鬼似乎並未发现异常,脚步声渐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万小双躲在树后,谨慎地听著脚步远去,这时,寂静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破风声。 刷! 下一秒,一个石头块,砸在他们躲藏的这棵树上。 一下撞到树干,发出嘭的一声重响! 童子双目一凛,他立刻探出头,看向石头块掷出的方向。 两个湿漉漉的身影映入眼帘。 正是那两只女鬼,此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缓缓转过身,然而它们的身后,另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无声地窜走。 该死,那是万诚忠! 他一直就躲在这附近,甚至很有可能知道万小双和童子躲藏的位置。 万诚忠眼看要被鬼抓住,便祸水东引,试图趁著这个机会逃出去! 童子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没有多说,他和万小双拔腿就跑。 两人心有灵犀一般,没有盲目地逃跑,而是试图从侧面赶过去,將鬼带往万诚忠的方向。 然而...... 就在这时,童子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著他。 在盯著他的头顶。 身边的万小双,也在这一刻,猛地仰起头,看向前方的树冠! 视线缓缓上移。 先是黑压压的树叶。 再是一抹明黄的色块。 黄卫衣上,鬼的脸浮肿青白。 它蹲在树干上,面无表情地盯著万小双和童子。 嘭! 跳了下来。 ------- 註:“镜中人”中的鬼只属於將鬼復刻过的使用者,一旦使用者死亡,下一任使用者需要重新復刻。 第414章 【域·溺】险象环生 前方是黄卫衣鬼,后方是两只女鬼。 无处可逃。 童子眉头轻皱,烦躁地嘖了一声。 他和万小双的一只手都已伸进兜里,就要动用別的诡物,但就在这时..... 两人的动作,都一下僵直。 哪怕已经快走到河边的万诚忠,亦是如此。 时间宛如凝固。 一片寂静之中,三只鬼也像按了暂停键一般顿住,但它们和人类不一样,还保留著自我意识。 树木婆娑,枝叶微动。 一个玩偶大小的猴子,不知从何而来,坠到了两只女鬼的面前。 它模样怪异,即使在鬼看来也是如此,就像一只衰朽到快要死了的老猴,硬塞进一只小猴仔的身体里一样。 猴子端详著鬼,几秒后,嘴角古怪地扯了扯,像是在嘲笑。 一个怪异的音节从它嘴里发出: 【灪......】 这声音发出的一瞬间,两只女鬼的身体骤然变得透明,隨即像是水泡被针戳破一般,剎那烟消云散。 嘴唇翕动,这只猴子转身看向河边,居然还想说出第二个字! 但它嘴上黑黝黝的丝线已经在飞速缝合。 然而就在这时,那根最粗的、像是髮丝一样的线,颤抖了一下,极为短暂地拖延了一秒。 这已经足以让下一个音节发出一半: 【殐】 丝线完全缝合。 猴子变为毛绒小猴,掉到了地上。 也就在这时,童子和万小双同时恢復了行动能力。 万小双的手指轻轻一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处突然微微发烫。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是万诚忠! 还没等万小双反应过来,前方异变突起,黄卫衣鬼缓缓地低下头,注视著自己透明的身体。 紧接著。 哗啦! 它的全身瞬间化为一大泼清水,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童子也惊住了,转身看去,两只女鬼同样不见踪影,入目所见,只剩下一滩水。 和面色极为紧绷的陈极! 他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眉头紧皱地看向万诚忠的方向。 【言】是陈极物理意义上最强的能力,使用条件极为苛刻,他献祭完李碧后,一直拖到现在才用,就是为了对付万诚忠和旅行团的鬼。 这几只鬼不是核心鬼,与未完全孵化的髮丝鬼比起,都差上不少,无法抵御【言】的能力。 一直追赶他的“黎映荷”,此时也再无动静。 但让陈极没有想到的是,目標之一的万诚忠,居然没有死! 是因为小猴第二个音节没发出来完?还是因为他有a诡? 来不及和万小双二人多说,陈极拔腿就追,这里离贾古河太近了,万诚忠明显是要去实施替死法! 很快,他便看见了万诚忠的背影,同时確认了,对方身上果然有a诡。 因为万诚忠此时已经不似人形,除了头还完好,其他地方,根本就是烂肉掛在骨头架子上。 这和鬼的死状不一样,反而更像诡物的副作用。 万诚忠也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怨毒地转过头,入目所见,果然还是万小双那三人! 望著陈极的脸,他又怎么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万诚忠再也对於公司內部的谣言没有一丝怀疑。 一个黑髮男孩使用幽界杀死了阳董事。 那人,就是陈极。 万诚忠牙齿几乎崩碎,全身比死了还痛苦,每跑一步,就像在针尖上跳舞一般。 但他必须要抵达河边。 那是唯一的生路所在,也是唯一能杀死陈极的机会! 陈极底牌已出,无论他的a诡是什么,这时都一定进入了休眠状態。 潺潺流水声刺入万诚忠的耳边,他转过头,贾古河近在眼前。 往前一扑,紧握著头髮的手,瞬间浸入河水之中。 水波荡漾。 鬆开双手......髮丝,隨水远去。 万诚忠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意,甚至他手被水浸泡后的刺痛,都变得麻木。 “陈极!” 远方传来万小双惊恐的吶喊。 万诚忠转过头,他要亲眼欣赏陈极替他而死的样子。 那个黑髮的身影,全身僵直。 就在自己身后。 河水已经没过他的脚面,一只手朝前伸著,离万诚忠的肩,只差半米之遥,但却无法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陈极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滴水。 脸上的五官,在缓缓变得模糊,就像照一面布满水汽的镜子一样。 万诚忠微微一笑。 他身上没有出现一丝异变,替死法是真的。 如果他没有在既定时间之前,將替死者的头髮扔进去,天亮之时,他將也是这个下场。 他当然知道域的主线不是替死法。 替死法只不过是一个让他们活到任务完成的道具,这次域的鬼超过十只,线索杂乱不明,根本没有生路。 这完全不符合域河的规则。 替死法,就是域河留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主线或许是洪田,或许是黄英,或许是张文轩...... 都无所谓。 重点是,万诚忠已经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搜寻剩下的线索了。 没了队友的万小双,又怎么可能对抗的过他和李碧两个人......不过是等死而已。 先是陈极,再是万小双;万诚忠早已计划好一切,这两人必须死。 他要证明,他才是那个最有价值的孩子。 万诚忠心中,已经想像出父亲知晓这一切后,讚许和肯定的眼神了...... 而这种眼神,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拥有过。 他挣扎著站起身,就要离开河岸边,但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是一只手。 在河里握住他的脚踝。 万诚忠愣住了,头皮瞬间发麻,他立刻低头看去,只见到自己身下的浅滩中,一张脸微笑地看著他。 不是张文轩。 水中人,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衣。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连续两声扑通,万诚忠,和陈极,都齐齐被拉入河中! “河水里还有只鬼!” 童子和万小双,此时刚刚赶到河边,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满脸的无法置信!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只黑皮衣鬼,是旅行团的鬼? 但现在旅行团为了爭夺替换权,全都上岸了,为什么只有这一只,像是计划好了一样,留在河底? “它是贾古河里的核心鬼,所以才没法上岸?” 万小双无声低语,耳边传来一声嗡鸣,这意味著诡物已经完全解除封印。 她的眼里明暗不定,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几秒之后。 万小双轻嘆一声。 她知道,陈极几乎是无牌可出了。 陈极的三个诡物,均已休眠。 没有再犹豫,一柄短剑,被她从心口处慢慢抽了出来。 这就是她从万家偷出来的诡物。 或许也是这次域中,唯一能阻断陈极死亡的诡物。 鲜血將剑刃染的猩红,和红眼航班相似的经歷,但结局却截然不同。 万小双成功將这柄剑,完整地从自己心头拔了出来! 寒光闪烁。 鐺! 第415章 【域·溺】贾古河底 贾古河下。 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陈极像是无根水草一样,盲目地飘荡著。 他的思绪还定格在万诚忠扑向水面、扔出头髮的一瞬间,身体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势,宛如石化。 作为替死人,髮丝落水后不出半分钟,河水就会侵占他皮下的每一处地方。 只是......这个诅咒,好像在回溯,又或者说,是被什么东西阻断了。 陈极的五官,在慢慢从模糊,转为清晰。 几只小鱼平静地游了过来,似乎在寻觅陈极的身上,有没有食物。 但很快,一具浮尸,便撞散了鱼群,撞到陈极的腿上..... 嘣。 陈极意识瞬间回笼! 强烈的不適骤然浮现在他全身,缺氧感让他头晕目眩,耳边传来阵阵嗡鸣。 但更为可怕的是,河水已经灌满陈极的鼻腔。 这是.....贾古河底? 他怎么会在贾古河底? 求生的本能瞬间接管了陈极的身体,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死命地往水面上游去。 但他的腿很沉重,抬不起来。 陈极回头一看,瞳孔微微一缩,不是他使不上力,而是有一具尸体,掛在他的腿上! 就像是掛在溺死之人身上的石头一样,尸体的头髮夹著绿藻,缠著陈极的腿,让他直往下坠。 陈极使劲一蹬,才將浮尸蹬掉,尸体轻飘飘地翻了个面,露出青白色的脸。 是万诚忠..... 死了还要拉人溺水。 陈极目光微凝,万诚忠会死他並不意外,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对方的死状。 恐怖而残忍。 万诚忠的头皮被整个揭掉,露出下面的头骨,惊恐的脸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隨著水流的衝击,他的嘴微微张开,溢出一丝黑色。 陈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万诚忠嘴里是自己的头皮。 这明显不是诅咒,而是有谁,將万诚忠的头皮撕了下来,塞进他的嘴里。 是张文轩乾的? 但这和洪田梦中,阿狗的死状不符啊? 陈极大脑都有些混乱了,他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冥冥中感觉,水底比他之前想像的更为危险。 但好消息是,那自髮丝被万诚忠扔进水里后,他身上短暂出现的恶寒感,早已消失不见,这或许意味著替死法带来的危机已经解除。 儘管陈极知道,或许另一个洪田就在水下,但他放眼望去根本没看见洪田的身影。 现在只能先游出去,和其他人匯合再说,而且万诚忠的尸体,让陈极总感觉..... 贾古河里,或许不止一只鬼。 水流平缓。 隨著陈极越往上游,河水就越平静。 渐渐的,再也没看见游荡的小鱼。 陈极没有忽视这一异常,隨著他越往上游,心悸感便越强烈,像是大山压来一般让他喘不过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且,明明他已经奋力地向上游,但怎么感觉水面越来越远了呢? 就好像.....那泛著暗光的水面,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陈极立刻转头看向四周的河水,很快,他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头皮一阵发麻。 左边。 右边。 水在渐渐变成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正常来说,水是流动的,不会给人以固体的感觉,但陈极怎么看,都怎么觉得...... 他左右两边墨绿色的水,像是两堵墙一样,在以飞速向他靠拢。 一瞬间陈极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某部电影,里面的人物,就是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生生被两边不断合拢的墙挤死的! 但这是在水里啊? 他来不及多想,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也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忽然一阵刺痛。 指尖,染上了一滴墨绿。 几乎是眨眼之间,陈极被染绿的手指上,出现了数不清的细密洞眼,皮瞬间瘪了下去。 这是因为他的血肉和骨头,全被分解成细小的颗粒,在顺著洞眼往外溢出! 几秒之后这根手指就彻底瘪了。 陈极无法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只是接触到墨绿色的河水,他的指头便只剩下了皮。 如果整个身体..... 都浸泡在这种液体里,又会怎样? 那些溢出的血肉颗粒,就像鱼食一样,飘在水中,慢慢化为血雾。 鱼食。 鱼食? 陈极心中忽然一沉,他总感觉,自己的血肉,会吸引来什么东西! 四周的河水开始波动! 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在他最开始醒来的那个方向,水流湍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往这里而来。 第六感让陈极意识到,是那只杀了万诚忠的鬼。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暴怒,恶意顺著河水上涌,让他通体发寒。 是因为自己本来应该死,却又逃了出去么? 那只鬼到底是谁? 但陈极根本来不及去看,左右两边墨绿色的水已经越逼越近,不出几分钟,就会完全合拢! 下面是厉鬼。 左右是比强酸还恐怖的不知名液体。 上方,是可望不可即的水面...... 陈极从未陷入过这般绝望的境地,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出有任何解法。 除非钢笔甦醒。 他进域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这次域的发展会如此急,如此险,到现在,也不过两天不到! 钢笔仍处於休眠状態。 【言】也已经使用过,小猴的嘴被再度封印。 但就在这时,他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那诡异的墨绿河水中,缓缓游了出来。 那是......黄英! 面色惨白如纸,和他们之前感觉到的活人感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她,根本就是一具溺死的尸体。 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陈极。 陈极默默地低下头,更深的河底中,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逐渐清晰。 他抬头看,水面只是个虚假的希望。 原本摆动的双手缓缓停下,陈极浮在原位两秒,转过身,直直地游向黄英! 他的大脑已经因为极度的缺氧痛的快炸掉,根本无力再去分析、思考,而且这种绝境下,也没什么可思考的。 只能凭藉本能。 他离黄英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看见女孩苍白的脸,也能让黄英,看清自己的唇语。 咕嚕嚕...... 气泡从陈极嘴里涌出。 他比著手势,嘴张张合合,无声地重复著一个词: 【詹老师】 黄英没有任何反应,肢体极为僵硬,跟个假人一样。 陈极根本不知道黄英到底读没读懂他在说什么。 黄英瘦小的身体逐渐靠近,將他松松拽住,就往河底黑影的方向拖去! 陈极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打感情牌没有用。 儘管黄英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伤害过他们,但很明显,她和杀死万诚忠的那只鬼是一伙的。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万小双和童子的喊声! 这声音不甚清晰,是从岸上传来,但像是一记肾上腺素一般,一下让陈极清醒过来。 他之前根本没听见岸上的声音。 假设之前的水面是幻影,那么现在就是现实? 凭著最后一丝力气,陈极猛地一挣,竟然真的甩脱了黄英!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推力,让陈极瞬间往上窜去。 他暂时不去考虑,为何自己在四肢发软的情况下,还能挣脱鬼的束缚,又为何水面莫名成了生路..... 两侧墨绿色的河水,如同大山逼来,近在咫尺! 求生的意志,让他无暇多想,只是疯狂地朝水面游去! 第416章 【域·溺】黄英的態度 天色微明。 河水没过万小双的脚背。 她的脸苍白如纸,斩断髮丝和陈极之间的“联繫”,说到底,也是在逆转因果。 那柄短剑名为【莲剑】。 它能斩断的,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东西。 万小双本应该遭受的反噬会比现在强的多,之所以副作用会被削弱,多半是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万诚忠......已经死了。 但这並没让万小双心中的担忧少上一分,直觉告诉她,那只之前从未现身的黑皮衣鬼,才是核心鬼! 但无论是万小双,还是童子,都根本没法潜下去救陈极,只能在浅滩等待。 因为他们隱隱看见,河水的顏色在逐渐变深,化为一股诡异的墨绿色。 而在那些变深的区域里,不断有死鱼翻著肚皮浮上水面。 哗啦啦! 水浪翻涌。 她双眼忽然凝住,那唯一一线还保持著清澈的区域中,陈极的头露出水面,一下也不敢停,换了口气后,便直直朝著浅滩游来。 万小双立刻俯下身,和童子一起將陈极拽了上来! 当看到陈极的全身时,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陈极全身都湿透了,跪在岸上,不断地吐出河水,但更为可怖的,是他的左手像是一只透明手套一般,鬆鬆地垂下,上面全是小小的洞眼。 血肉、手骨;都已消失。 好几分钟后,陈极才缓过来。 他睁开眼,河水刺激的双眼通红,转头看向贾古河。 万小双下意识地跟隨他的视线,才发现河水已经完全变为墨绿色,心中顿时一沉。 “到底怎么回事?” “进了河必死。”陈极哑著嗓子道。 “只要接触到墨绿色的水,血肉就会被分解,我的手就是这样没的。” 他顿了顿,没有忽视万小双衣服上的血渍,轻声问:“你用a诡了?” 万小双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谢......要不我这会儿,已经死了。”苦涩地笑了笑,陈极將自己在河底的经歷讲了出来。 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他从万小双嘴里得知,自己和万诚忠是被黑皮衣鬼拽下去的。 “黑皮衣鬼將万诚忠杀了,剥掉头皮,塞到了万诚忠嘴里。”陈极喃喃道:“这死法很奇怪,我怀疑和替死法有关。” 替死法是拔掉人的头髮,但使用替死法的万诚忠,直接整个头皮都被剥掉。 陈极从这种杀人手法里,窥出一丝仇恨的感觉。 “它最早没有对我动手,可能是因为觉得我必死了,所以才会在发现我逃走后,如此暴怒。” “之后我遇见了黄英.....” “黄英?”童子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有些古怪。 他摸了摸兜,从兜里掏出一张软塌塌的纸,中间有被胶水黏合的痕跡。 “这是什么?”陈极一怔。 “一张日记,黄英的日记。”童子说道:“你还没出来之前,我们在你被拽走的地方找到的。” “应该是万诚忠扑进水里之前,掉下来的。” “问题是......”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这和你在詹老师那里,听见的故事不一样。” 陈极立刻接过日记,越往后看,他眼里疑虑越深。 童子说的没错。 根据詹老师所言,黄英是被黄卫衣男骗走后,在它手中获得了替死法。 但日记里却说: 【一切都完了,但当我在河边哭泣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几个哥哥姐姐在窃窃私语,他们好像也被鬼诅咒了】 结合之后的“听他们说”,很明显,这指的是黄英遇见旅行团鬼,从它们的鬼话中了解到替死法。 这张日记的怪异之处不止这一点。 黄英提到,她在水里看见溺死鬼的倒影,告知她死期。 这一切无疑和万诚忠的经歷一样。 但已知死期宣告的条件,是动了让人替死的念头,可黄英一没有入域者的指引,二是在这之后才得知替死法的,这算什么? 日记里也没有写,黄英想让別人替死啊? “我有个推测。” 万小双的声音有些喑哑,“这张日记上的內容是假的,甚至,可能是黄英变为鬼后写的......” “目的就是传播出替死法。” 一旦看到日记,便会知道替死法,之后动心起念,从而被鬼缠上。 看见倒影中的溺死鬼后,和黄英日记相互印证,就会让替死法的可信性,大大加深。 “只要变成鬼,就无法避免地会有恶意么......” 陈极喃喃道,说实话,他很难將黄英和这张置人於死地的日记联繫在一起。 但万小双说的完全没错。 事实也证明,这张日记確实害死了诸多入域者。 然而陈极还有个疑惑。 “黄英从绿水中出现后,就拉住我,要把我带到黑皮衣鬼那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皮衣鬼是一伙的,但......” 陈极迟疑地说:“我逃出来了。” “我感觉她在放水。” “放水?”童子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那时已经极度缺氧。” 陈极缓缓说道,这也是他上岸之后,才意识到的:“身上都使不上劲,而且我之前根本没法靠近水面,那是幻影,就跟海市蜃楼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黄英抓住我之后,我忽然听见了你们的声音,意识到幻境消失了。” 他最初怀疑过河水上下顛倒,但即便如此,三面夹击下也只有一条路可逃,就是朝上游。 “我试著摆脱黄英,结果很轻易地就甩开了她的手,之后才一路游上来的。” 童子面露异色:“你是说,你在缺氧状態下挣脱了一只鬼的束缚?” “对。” 陈极点了点头,这就是最可疑的点。 而且之后,黄英也没有追过来。 但她的目的,確实是想將陈极拉到黑皮衣鬼身旁,而且之前先偷走红书包,后又破坏锅炉,这又明显表明了她想害死入域者。 这种前后不一的態度,让陈极无法理解。 接触不到黄英,此事只能暂时放下。 三人站在岸上,看著雨后朝阳映在水面上,金黄色的光辉,却无法將河水照亮半分。 河水已经完全变为幽幽的墨绿色。 似乎能吞噬一切生命。 “另一个洪田,真的在水下吗?” 万小双迷茫地说道:“进水必死,可不潜进河底,我们又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第417章 【域·溺】带你回家 眾人默默无言。 儘管万诚忠和李碧都已经死了,也获得了日记,但任务似乎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条条路,都是死路。 十人队伍,现在只剩下陈极、万小双、童子三个活人,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洪田。 儘管小猴杀死了四只鬼,但河底却又新出现了一个黑皮衣鬼..... “先去老杉树那里吧。” 童子轻声说。 他要去找黎映荷的尸体,就像带走朱光的耳朵一样。 陈极点点头。 几人又一次进入林子深处。 说来很奇怪,这一回他们没有见到任何鬼。 地上积水已经退去了不少,使得初中生鬼出现的概率大大降低;但陈极算了算,应该还有一只鬼会在林子里。 当时三鬼追杀黎映荷,分別是黄卫衣(已死),棒球衣和蓝外套。 后两者中有一只鬼替换黎映荷,被小猴所杀,但还有一只呢? 最初陈极认为,那只鬼应该在东边的树林守株待兔,因为如果入域者没发现黎映荷被替换的话,正常情况来说会朝著东边走。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但后来闹出那么大动静,也没有见那只鬼出现..... 不久后,他就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了。 三人站在老杉树之下。 杉树下是一具极为诡异的尸体。 是黎映荷。 她的头已经被拧断,软软地垂在肩上,腰弓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四肢扭曲地交叠在胸前,像是个龟壳一样死死地禁錮著怀里的鬼。 穿著蓝外套的鬼。 一人一鬼的身体被针线严丝合缝地缝在一起,使得那只鬼即使想要挣脱,也无济於事。 童子凝望著这具尸体,静默了几秒,才弯下腰,捡起一枚猩红色的毛衣针。 这无疑是枚诡物。 黎映荷多半是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了,为了儘量让其他人多一丝生机,才使用这枚诡物,以一种非常痛苦的方法,將蓝外套鬼限制住。 之后,她就在这种状態下,被棒球衣鬼拧断了头。 童子背对著他们,慢慢地朝著黎映荷的尸体走去。 尸体怀中的鬼似乎觉察到了有人靠近,发出几声让人发毛的哀嚎,开始剧烈地扭动起来。 “童子——” 万小双情不自禁地想要叫住童子,但却被陈极拦住。 “让他去吧。” 陈极低声说道。 童子一开始就意识到,第二个出现的“黎映荷”是鬼。 但或许是心存侥倖,或许是不愿相信,他还是算了一卦,直到卦象沉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童子忍著巨大的悲痛,在鬼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无非是为了打探出自己队友的尸体,到底藏在哪里。 朱光已死。 让童子坚持下来的,就是这份执念。 童子凝望著黎映荷的脸,那张脸因为疼痛,苍白而扭曲。 良久,他才闷闷地喃喃道:“......为什么要用那根针?” “明明......你那么怕疼。” 他清楚,这个问题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有童子自己一人能听见。 “朱光也好,你也好......” “我答应过,会带你们回家。” 童子轻轻地挽起黎映荷的头髮,截断了一小截。 將这段头髮收进兜里,他完全忽视了那只剧烈挣扎的鬼,又伸手將黎映荷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 头髮和项链,与朱光掉落的那只耳朵,放在了一起。 他绝对不会让他们俩,就这么孤独地待在域里,至少......也要带走一部分。 做完这一切,童子哀伤地注视著黎映荷几秒,才转过身。 啪!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从黎映荷的兜里滑落。 是她的手机,上面还带著血手印。 黎映荷死之前用过手机.....但这里没有信號,她用手机做什么? 童子目光微沉,一把將手机捡了起来。 他输入密码,滑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录音界面。 黎映荷死之前,录了一段音频......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点开录音,是黎映荷急促的呼吸声。 背景音很吵,雨声巨大,脚步声凌乱,这是她在林子里逃亡时录下的音频。 “童子,猪头,听我说!” “旅行团的鬼来了,它们能偽装成入域者的模样,一定要小心!” 她的语气很紧张,夹著浓浓的恐惧: “我多半活不了了,长话短说,我用了纸脸女,她讲了张文轩的故事!” “初中生鬼是张文轩的同桌,他在河边撞见一个穿著黑皮衣的鬼,之后被鬼缠上,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后来发现了一张日记,日记上写著替死法。” “他选中的替死对象,就是张文轩!” “他俩都死了,替死法没有用!” 录音里,黎映荷几乎快喘不上来气,语速飞快: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躲藏的时候,听见了旅行团的对话.....” “他们不是这次域的原住民,是入域者!是入域者变成的鬼!” 陈极面色微变,即使他已经有了猜测,但归根到底没有证据,黎映荷录音中的內容,彻底肯定了他的想法。 黎映荷的声音逐渐变得断断续续。 “十一个人......” “两个逃了出去,八个留在下游村的水库里......” “剩下一个最特殊,它在域河打开之后,被自己的好友害死......它顶替了那次域的核心鬼,但怨气太大,让它远比之前的鬼强得多......” “它把指引撕碎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黎映荷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传来噠噠噠的声音。 那是黎映荷的牙齿在打颤。 她像是濒死的野兔一般,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尖叫: “不,不,他们抓——” 童子將手机一下关上,重重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里黯淡无光。 录音已经到了末尾,剩下的几秒,他不愿再听。 “没必要找了。” 童子的声音平静到可怕,生硬地转了话题:“我们丟失的那半张指引,应该是黑皮衣鬼指使黄英,在取走红书包的时候偷走的。” 也就是说,还在贾古河中。 但贾古河现在已成绝境。 陈极皱紧眉头,再度掏出黄英的日记,他对於这个女孩反覆的態度,总感觉很奇怪。 而且,日记里的话,也和黄英的性格並不相符。 从她撞鬼后、又从河里硬生生逃了出来的经歷看,黄英的胆子並不小,还很聪明。 但这篇日记的遣词造句,却很生硬,还神神叨叨的....... 陈极的视线隨意地扫著日记,忽然,他的双眼一下凝住。 等等。 ---------- 看了下存稿,发现我算错时间了,得再等几天才能完结 第418章 (两章合一4000字)【域·溺】生路出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黄英.....將生路,藏在了日记里? 就在这时,詹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在陈极的脑海闪过。 顿时,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黄英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几个月前,还拿了县里拼字比赛的第一名......” 拼字比赛。 “怎么回事?” 万小双和童子敏锐地发现了陈极的异常。 陈极的双眼死死地盯著日记,脸几乎贴在纸上面,逐字逐句、极为仔细地阅读。 片刻之后。 他抬起头,轻声说:“我找到生路了。” “生路?在日记里?”万小双以为自己听错了,完全无法相信:“是什么?” “我们必须死。” 陈极简短地说道。 场面顿时静止,气氛一下变得荒诞。 童子眉头微皱:“你在开什么玩笑?” 陈极摇了摇头。 他將日记递给童子和万小双,说:“你们读她的第一篇日记。” 童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读去: (梦) 【.....我又梦见了那一幕。】 【鬼站在我的床头。】 【就那样静静地看著我,全身不停滴水。】 【是谁?】 【我看不清,太黑了,我感觉自己要被溺死了.....】 “这不就是在说,有只溺死鬼来找她了么?”童子怀疑地看向陈极。 “对。”陈极说:“除了有省略號的第一句不算,你把剩下几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一遍。” 童子和万小双的视线缓缓下移,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鬼。 就。 是。 我。 “.....鬼就是我?”万小双面露迷茫。 “这封日记的內容是假的,所以黄英其实是在暗示一个信息。” 陈极说:“有一只和她对应的溺死鬼,在【梦中】站在她的床头,这只鬼=她。” “这不是和我们的经歷一样么?”童子立刻就反应过来。 “对。”陈极点点头。 “等会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这句话,现在看第二篇日记,换个解读方式,依旧是省略號不算。” “不过,因为首句的省略號在末尾,所以这一篇,是连起来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 (水中) 【洗脸的时候.....】 【水盆里的水透明到奇怪,就像一面明镜】 【在水中】 【我看见一只鬼】 【但怎么可能呢?不,不】 【惨白、肿胀,被泡软的皮一块块掉,但最恐怖的是】 【那是我】 “镜中鬼不是我......” 万小双喃喃道。 这句话,和文本內容完全相反,日记里黄英在倒影中,明明看见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溺水鬼啊? 这也和万小双的亲身经歷一样。 原文末尾直言:【(镜中鬼)那是我】 但藏起来的话却是: 【镜中鬼不是我】 “黄英没有和她对应的溺死鬼。”陈极提醒道:“和她对应的,是正常的“黄英”。” “她只是在提醒我们。” 万小双愣了两秒,忽然,她的脑海中如同闪过一道闪电一般: “倒影中的溺死鬼......是別的鬼假扮的!” 第一句话已经明说了,溺死鬼=我,日记里的场景,很明显是在暗示入域者梦中的溺死鬼。 这些鬼才是真的。 而那些倒影中,预告死期的鬼,不是他们。 我=梦中溺死鬼 我≠倒影中的溺死鬼 则: 虽然长得一样。 但,梦中溺死鬼≠倒影中的溺死鬼 所以这才能解释,为何溺死鬼在现实和梦里,说出的话並不一样。 “旅行团的鬼也会假扮.....是哪一只?”万小双喃喃道。 “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陈极说,指向第三篇日记:“这一篇,是按照每句话的排序,来读词。” “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这样阶梯式读下来。” (救救我) 【它说】 【它说】 【黄英的死期將至】 【死因將是,溺水而亡】 【就在七月,假期中旬】 【我好怕,它的话会应验么?】 “它说的是假话。” 陈极念了出来。 “镜中鬼的死亡预告是假话?”童子的语气迟疑:“可李碧身上已经出现了症状。” “但她真的如期而死了么?” 陈极反问道:“她是被自己的诡物反噬至死的,那时候,根本还没到她的死期。” 其实是被小猴杀的,但陈极不准备透露出来。 “我猜,只是出现症状而已,甚至有可能是因为李碧太害怕死了,导致自己的身体,受到了潜意识的影响。” 陈极的眼里露出一丝无奈。 “一切.....其实都是为了逼我们使用替死法。” 这太荒谬了。 “所以,万诚忠和李碧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万小双喃喃道。 但她並不觉得爽快,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越来越想知道,黄英还藏了什么別的信息。 沉默了几秒之后,陈极又指向接下来两篇日记: “同样阶梯式读,但是第四、第五篇要在一起看,因为其他日记中都只隔了一行,而只有这两篇前面空了两行。” “注意,还是忽略標题。” (真的必死不可么) 【死亡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一切都完了,但当我在河边哭泣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几个哥哥姐姐在窃窃私语,他们好像也被鬼诅咒了】 (必须去做的事) 【要不要用用那个方法?】 【听他们说,有个偏门,能保住自己的命】 【单独相处,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髮,投入贾古河里,那个人就能替你而死】 “死.....会都,用有没?” 这读起来完全不通顺,下意识间,万小双重复了几遍,双眼忽然一闪。 是倒著读的。 “没有用,都会死!” 结合日记內容,意思就是: 替死法是假的,只要用了,两方都会死! 万小双面色复杂,万诚忠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得知替死法的日记里,居然早已暗示过,这个方法没有用。 还会害死他。 而最后一篇日记(死期)只有一句话,前后都带省略號,无意义。 所以,连在一起解读就是: 【鬼就是我】 【镜中鬼不是我】(是它) 【它说的是假话】(死亡预告是假的) 【没有用,都会死】(替死法会导致双方全死) 现在结合所有线索,可以推测出来,倒影中宣告死期的鬼,很明显就是那个说假话的“它”,也就是...... “黑皮衣鬼。” “它上不了岸,所以才通过这种方法逼人靠近河边。” 陈极说道:“替死法应该是它的杀人手法之一。” 说来也讽刺,黑皮衣鬼生前就是被自己好友当替死鬼,推到河里害死的。 它死后,居然也用了同样的方法离间活著的人。 或许正因为这样,它才会对使用替死法的人,怀有如此大的怨气,甚至活活剥掉他们的头皮。 “或许被逼迫,或许被控制,黄英只能写下这篇日记,传播替死法。” 陈极缓缓地说道,他终於明白,为什么黄英的態度反覆,明明要將他带往黑皮衣鬼那里,却暗中放水。 “但她还是偷偷將生路藏在了日记里。” “现在我们回到第一句话,“鬼就是我”,这句话很重要,不只是阐述一个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 他的眼里微光闪烁,连点日记几下。 “这要和最后一句话联繫在一起。” “最后一句?”万小双下意识看向日记末尾。 “不是那一句。” 陈极说:“是標题连成的那句。” (梦) (水中) (救救我) (真的必死不可么) (必须去做的事) (死期) “第一个標题,和最后一个標题,字数都太少。” “首字末字都无法连成一句话,应该还是阶梯式读。” “一共六行字,则中间有两句,对应的字可能是同一位置,那么阶梯会有个转折点。” 陈极拿出钢笔,在自己手中画了个【>】的標誌:“所以,这样读。” 梦,中,我,必,须,死....... 万小双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梦里,溺死鬼一直在说一句话。” 陈极喃喃道:“去死。” “那到底是恶意,还是提醒?” “如果我们作为活人,没法接触墨绿色的河水,那作为浮尸的我们......是不是可以?” 黄英,就是从墨绿色河水里游来的。 童子一下愣住了。 第一天夜里,就是他和陈极一起,见到了和自己对应的溺死鬼。 “一对一,一换一,找到替身,........” 童子眼神骤然凝固:“指引里的任务不完全,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话。” “所以,找到替身,只是去完成最终任务前的一个过程,又或者说,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 即使並不知道指引剩下的內容是什么,大家也能猜出来和贾古河有关。 毕竟正常来说,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潜入水底,那么河底出现的张文轩、核心鬼黑皮衣都將毫无意义。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按域的流程,最终任务要进入河底,这样才能把一切串起来。 再结合之前的种种......任务已经逐渐清晰。 进入河底,解救/找到另一个洪田。 但要进去,就得找替身。 “绝境之处生路出。” 童子抬起头,轻声说:“贾古河就是这个绝境。” “一对一。” “一个溺死鬼,对应一个入域者。” “一换一。” “一个入域者,將自己置换到一个溺死鬼身上。” “是人换鬼,而不是鬼换人。” “对。“鬼就是我”。”陈极点了点头:“梦里的溺死鬼,就是另一种形態的我们。” “我想我们必须得“死”上一次,经歷溺水的流程,变为浮尸形態才能潜入河底。” “可是,阿狗机缘巧合下,已经这么做了,但他还是被张文轩杀死了。” 万小双迟疑地说道。 “如果张文轩阻止我们带走洪田怎么办?洪田的梦话也说了,他是被张文轩关起来的。” “红书包。” 陈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提醒道:“张文轩一直给詹老师託梦,想要回他的红书包。” 儘管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很有可能,红书包是解决张文轩的关键。 “下水之后,我们得先找到黄英。” 陈极说:“如果一切正常,红书包应该在她那里。” 不过,他之前倒是没见到黄英带著红书包,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了。 童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沧桑。 接下来的道路已经清晰。 转身看向天边,温暖的朝阳,从远方升起,照在他们三人的脸上。 这次域的迷雾,终於被拨散,但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 如果早拿到日记,如果队友之间不互相猜忌...... 说不定,旅行团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出域了。 只可惜,朱光和黎映荷.....死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再也无缘得知真相。 童子的双手微微颤抖,其实他並没有真的见到朱光的尸体,但他实在不敢.....再去算一卦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亲手算出队友已经死了,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他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然而,他的手,却不自觉地伸向兜里,摸著三枚铜钱...... “童子。” 万小双轻声说:“求个心安也好,万一朱光活下来了呢?” “对。”陈极也走上前来:“你发现没有,那两只女鬼其实是追著万诚忠而来的,那么朱光有可能真的逃走了。” 童子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背过身,掏出他的三枚铜钱。 一拋,一收。 连续六次。 童子的眼神,先是从灰暗,慢慢变为不可置信,最后,骤然闪过微光! 卦象显示: 柳暗明又一村。 朱光还活著!但他现在会在哪? 心臟砰砰直跳,转身望向教学楼,金灿灿的朝阳照在二楼的窗户之上。 “去教学楼下头看看!积水已经退了,朱光跳窗之后,说不定会在那里留下线索!” 三人心绪翻涌,当即往林外走去。 渐渐,远离那棵老杉树。 几步之后,童子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晨间水汽瀰漫。 黎映荷蜷缩在杉树下,霞光映照,她的身上带著淡淡光晕,在蒙蒙薄雾中若隱若现。 恍然间,童子看见的不再是那具扭曲、和鬼缝在一起的尸体。 而是另一幅画面。 每次从域里出来后,在他们三人租的屋子里,黎映荷总是嚷嚷著好累、好睏,也是这样蜷缩著,静静地窝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著了,发出均匀而安稳的呼吸。 现在也是一样吧。 她只是陷入了平静的长眠。 “.....再见了,小荷。” “做个好梦。” 童子无声地喃喃道。 他转过身,渐渐地挺起背,越走越快,就像有一阵轻风,在推著他、催促他..... 继续前行。 第419章 【域·溺】真实的故事(1) 正值盛夏,天亮的早,学校寂静无声。 黄土坡上还留著不少水坑,但大范围的积水已经退却。 教学楼下的某处角落。 童子蹲在地上,拨弄著一团被泡烂的纸糊。 上面明显有写过字的痕跡,但早已被晕成黑块,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离朱光跳窗的地方很近。” 万小双道:“朱光双耳全聋,假设他曾经来过这里,是不是有人在纸上写字,和他交流过?” 此人必定认识朱光。 “詹老师?” 陈极若有所思,昨夜他们根本没在教学楼里见过詹老师,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在户外。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三人准备去教师宿舍看看,但在这之前,还得先把洪田带走。 返回教学楼,那只被童子限制在厕所里的鬼,已经不见踪影。 不只是它,甚至剩余两个旅行团的成员,还有初中生鬼,也不知去了何处..... 走到2楼,在陈极藏匿洪田的教室,一进门,就能看见地上残留著人被拖拽的痕跡。 而教室里根本看不见洪田的身影。 “洪田被鬼带走了?” 童子心中微沉,几步走上前,忽然看见洪田原本所待的地方,放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跡。 【我把洪田带走了】 【不管谁看到这张纸条】 【来詹老师的宿舍找我!】 是朱光! 果然是詹老师救了他。 在退水之后朱光应该又返回过教学楼,但只找到洪田,於是就將洪田带走,留下一张纸条。 几人火速赶往教师宿舍,四周寂静无声,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但隨著三人逐渐靠近,窗户旁边突然显出半边臃肿的身影。 很明显朱光已经察觉到他们到了,但由於不確定是否是鬼偽装的,才藏在窗后偷看。 不过他太胖了,很轻易就被陈极三人发现。 童子闷闷的笑了一声,笑意很快变得苦涩,他看见朱光探头探脑的,像是在找寻另一个身影。 没过多久,朱光的肩膀就垮了下来,似乎明白了一切。 推开门,朱光望著童子,两人相视,默默无言。 片刻,他才递给几人一个本子,示意在上面交流。 “你命也够硬的。” 童子瞥了眼朱光两侧空空的脑袋,一笔一画地写道。 他们谁也没有提及黎映荷的事。 將之前发生的一切写给朱光,现在生路已明,域到了末尾阶段,万诚忠、李碧都死了。 讲完之后,几人正欲进屋,却被朱光拦住。 “进屋之前,我得先和你们说一件事。” 朱光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几秒后才看向陈极: “你还记得昨天中午,詹老师讲的黄英故事么?” “那故事是假的。” 陈极瞳孔微缩,他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见朱光道: “准確来说,一部分是假的。” “也就是,詹老师讲完故事之后,多说的那一段。” 恍惚中陈极想起来,黄英的故事结束的很突兀,在追问之下詹老师才说出,黄英之后闭门不出,家访也不见,最后自尽於河中。 “黄英死之前,詹老师根本没见过她,也没有去家访过。” 朱光抿了抿嘴,才说道:“因为他那时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童子的脸色一下变了,詹老师是鬼?可是,无论是他的行为举止、还是別人对他的態度,都证明詹老师明明还活著! 黄英是一年前去世的。 黄英爷爷奶奶提过,她死后,詹老师还来找过他们;且这一年间,除了张文轩和初中生因为替死法而亡,学校很平静。 詹老师还出钱搜寻张文轩的尸体。 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他教师的身份,且时间线完整。 但这就是最违和的地方。 一只鬼..... 完全没有恶意,就单纯在学校里教书,这可能吗? 陈极无法將那个买烧鸡给他们吃,还把鸡腿分给学生的老师,与鬼联繫在一起。 鬼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生物。 它们有感情,也没有感情,比如沱沱山里刘云峰的执念就是找到他的弟弟;但他自己的相好触犯了禁忌,刘云峰也是说杀就杀。 哪怕黄英確实留了生路,但还是杀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张文轩也將阿狗分尸。 “等等。” 万小双打断了陈极的思索,她注意到朱光的用词:“死过?” “死就是死,难道詹老师又復活了?” 这几乎是天方夜谭,哪怕陈极拥有钢笔,能改变命运,也无法真的將人復活。 所有已知诡物中,能“復活”的,就是乌苏体內陈岳潭的手錶,能逆转7秒时间救下被割喉的陈极,但那也是建立在陈极还没完全死的情况下。 只有更高维度的东西,如域河本身能做到这一点。 將疑问写下,看完后,朱光的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他並没有復活,但.....也没有完全死。” “这一切,还要从黄英那一夜的经歷讲起。” 早在听完詹老师讲的故事之后,陈极就隱隱有个疑惑,就是詹老师复述的实在太详细了,如同他亲身经歷一般。 但他並没有想到...... 他猜对了。 詹老师,確实经歷了这一切。 黄英撞鬼的那一夜,他隔著宿舍的窗户,看见黄英啜泣地走向林子里。 天马上就黑了,林子里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担心黄英出事,他下意识间就出门跟了过去。 在河边,詹老师找到了黄英,知晓了她爸妈不让她继续上学的事。 高中不属於义务教育,黄英家也不是说上不起学,她爸爸妈妈纯粹就是觉得女孩上学没用,还不如早点去打工,还能给家里早赚几年钱。 最终詹老师让黄英放心,他会资助黄英,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读下去。 这时夜已经深了,詹老师决定先將黄英送回家...... 可就在林子里,他们迷路了。 第420章 【域·溺】真实的故事(2) 之后发生的事,和詹老师讲述的故事没有差別,不同之处在於,这其实是他和黄英一起经歷的。 转折点,就在贾古河里。 黄英发现黄卫衣是鬼,紧接著,她身边的环境就全变了,从教学楼变成了贾古河! 真实情况比原本的故事更为恐怖。 黄英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整个身体顛倒,头被死死地按在水下,而要溺死她的那只鬼,就是黄卫衣鬼。 极度的恐慌下,黄英很快就呛水、缺氧,接著..... 她就失去了意识。 但等她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头不知何时伸出了水面,甚至逐渐靠近岸边。 这时黄英才发现,有人在托著她的腰,往岸边游去! 是詹老师。 黄英已经全身脱力,大脑迷迷糊糊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詹老师的头一直没有露出水面。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立刻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不是詹老师不抬头,而是他做不到! 他的脚被一只青白色的手死死抓著,黄卫衣鬼想將他们全拖下水。 渐渐的黄英只感到自己腰上的手,慢慢地鬆开,像是彻底脱力一般。 在最后,推了下她的后背。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詹老师在鬼的束缚下,还是强行將黄英送上了浅滩。 只是他自己......再也上不来了。 黄英甚至都来不及伸手,詹老师就被鬼拽进河底,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她呆呆地看著这一切发生,全身动弹不得,过了许久才像丟了魂一样逃到林子里,在林中,她发现了身上的小卡片。 替死法。 没人知道黄英是怎么想的,总之,她很快又折返回河边,看见了远处河水上漂浮著的尸体。 还保持著双手高高抬起,托举的姿势。 那是詹老师。 他已经溺死了。 黄英拔掉了自己的头髮,扔到河水里;很快,一个穿著黑色皮衣的身影,便浮出了水面。 从它惨白的脸色中,黄英看出,它也是鬼。 替死法需要一人献祭另一人的头髮。 可黄英,扔的是自己的头髮。 面对这只鬼,黄英提出了一个交易,她想用自己的命,来换詹老师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鬼同意了。 鬼没有立刻杀死黄英,而是告诉她,她死的那一刻,就是詹老师復活的时候;之后,鬼一直在暗示,她也可以选择让別人替死。 回家之后,黄英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变,她知道,自己在慢性死亡。 她最终没有听信鬼的蛊惑。 过了几天..... 她知道时间到了。 黄英安静地走出家,来到詹老师的宿舍。 她果然在那里看见了迷茫的詹老师,身上湿漉漉的,就像撞鬼那夜一样坐在窗前看书。 只是,詹老师对於那一段记忆已经模糊,扭曲;他忘却了自己的亲身经歷,以为那一切只是黄英讲述的鬼故事。 他追问黄英,到底发生了什么,黄英没有多说,只是讲述了自己找到替死法的事。 黄英也有私心。 黄英希望有一天,詹老师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希望自己哪怕死了,也还有人会记得她。 之后,她便纵身跳进河里。 但故事並没有结束。 她彻底变为了溺死鬼,但就在变成鬼之后,黄英才发现...... 詹老师並没有真的復活。 他时不时就会在睡梦中,回到溺死时的模样,双手高高抬起,像是托举著什么东西一般。 那只鬼骗了她! 而更为可怕的,是她哪怕变成鬼,也因为交易的存在,被黑皮衣鬼强行控制。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男孩来到贾古河边。 其中一个人,引起了黑皮衣鬼的兴趣。 在鬼的操纵下,黄英將日记放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她希望那个男孩能发现日记里藏著的生路。 但他没有。 並害死了张文轩。 张文轩成为鬼之后,怨气极为深重,或许是因为他的经歷和黑皮衣鬼很像,黑皮衣鬼没法控制他。 他想復仇,但却没有办法,因为张文轩看不见,他的五官全部被水消融。 而他的同桌也变成了鬼,恶意却比张文轩大的多。 初中生鬼临死前还在恨张文轩,它觉得一定是因为张文轩动了手脚,才导致它替死失败。 再之后...... 就是入域者出现。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陈极等人亲身经歷过的了。 听完这一切后,陈极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真相居然是这样。 这个故事里,黄英算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她同时也是加害者,间接害死了许多人。 通过控制,黑皮衣鬼在逐步腐蚀黄英的灵魂,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变得和其他鬼一样,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对於人类的恶意。 “等等。” 童子却忽然在本子上写道: “谁给你说的这一切?黄英回来过?” 朱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微微侧开身,示意几人进屋。 “你们见到詹老师就明白了。” 四人缓缓步入屋內,宿舍的积水已经褪去。 洪田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詹老师坐在床侧,听到脚步声后沉重地抬起了头。 陈极不禁目光微凝。 在日光的照射下,詹老师的脸比之前更白了。 嘴唇微微发青,浑身散发著隱隱的寒意,就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河水中一般。 “原来,你们都这么大了啊。” 他恍惚地说道。 这句话不禁让童子几人都沉默了,显然詹老师已经听见他们的谈话,明白入域者们並不是他的学生。 “老师,黄英的故事......”陈极欲言又止。 “是我告诉朱光的。”詹老师轻声说:“暴雨之后,我就恢復记忆了。” 陈极迟疑地点了点头,这还是不足以解释他的疑惑,因为朱光的话语里,夹了不少黄英的心理活动。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詹老师的视线投向窗外,缓缓开口: “黄英来过我的梦里。” “前半段故事是我自己经歷的,后来,都是她告诉我的。” “每一夜,她都在。” “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所以每一次甦醒,我都会忘记她的存在......直到今天,我才全部想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詹老师只记得黄英和张文轩。 不仅是因为他们留下的记忆太深刻,更是因为只有这两人,在詹老师的梦里出现过! 第421章 【域·溺】以死为生 陈极骤然想起来,朱光说过,黄英发现自己被骗了,詹老师在梦里会变为浮尸;又想他们来的第一夜,曾在宿舍外听过黄英的脚步声。 一切都串起来了。 如果不是每夜都来查看,黄英又怎么会发现詹老师的异常? “我知道,你们不属於这里,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从哪来的,也不懂,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任务。” 詹老师抬起头,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人,眼里红血丝密布。 但他的眼里,还是像陈极几人刚见到他时一样,带著关切和担忧。 “但至少.......你们也算我的学生。” “完成任务,你们就能活下来,对不对?”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 他確实不想再拖,洪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能早一刻进到河底,风险就越小。 只有在詹老师睡著后,他宿舍里的入域者,才能跟著一起进梦。 可是...... “老师。” 陈极轻声道:“你这次做梦之后,或许就没法再回头了。” 詹老师会在做梦的时候,身体变回死时的模样,按现在的状况,一旦做梦,詹老师將会彻底沦为一具尸体。 “没事。”詹老师淡淡一笑,语气很平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恢復记忆?” “今天是我的一周年祭日......时间到了,我本来也就该走了。” 他没有犹豫,示意陈极將门关上,隨后静静地躺在洪田身边。 没过多久,熟悉的困意,慢慢席捲躺在地上的四人。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陈极最后转过头,看向詹老师的脸。 这將是他对詹老师最后的记忆。 虽然苍白,但仍保留著人类的模样......而不是一副被泡肿的尸体。 ...... 睁开双眼。 陈极没有动。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只需等待和自己对应的那只浮尸出现。 借著这个机会,他再度將接下来要做的事梳理了一遍。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走出屋,来到现实之后,浮尸就会將他变为溺死状態。 之后带著洪田前往贾古河,確认另一个他的位置,再找到黄英。 然后从黄英那里获得红书包...... 想到这,陈极不禁思维发散,已知红书包是给张文轩的信物,且黑皮衣鬼將指引撕毁。 最初,他们是在红书包里找到了那半张指引,则红书包最初应该在黑皮衣鬼手上,然后才被放置到浅滩上。 之后它为了不让入域者获得重要道具,才指示黄英取走书包? 陈极皱了皱眉。 逻辑是通的。 但不符合鬼会有的思路,因为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这个环节里有没有红书包都不影响,皮衣鬼完全可以隨意地將指引放在那,反而更不容易让人起疑心,而且也少了几分风险。 但陈极暂时想不出,到底为何皮衣鬼会这么做,这一点或许得等见到张文轩后,才能知晓。 思索之中,陈极耳朵一动,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果不其然,溺死鬼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走出。 即使已经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替身”,陈极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毕竟是他自己的模样。 全身滴著水,皮肤都被泡的皱皱巴巴,像是被吹胀的塑胶袋一般。 一旦知晓这是他的替身,陈极才终於注意到这具尸体和其他鬼的细微不同。 比如它只是像在执行指令一样,眼神空洞,宛如容器;而这次域里那些想害死他们的鬼,全都狡诈无比,一个比一个像人。 这一次,陈极没有等溺死鬼靠近窗,而是直接开门走到户外。 溺死鬼静静地走向他,嘴唇翕动,再次发出那阵吱吱声。 “去死。” “好。” 陈极轻声说道,任由溺死鬼將一只手轻轻搭到自己肩上。 刺骨的寒意顿时席捲他的全身。 他的喉咙渐渐开始痉挛,缺氧感衝击著大脑,但那只是一种感觉,並未让陈极真正的失去意识。 相反,他的思绪比以往更清楚。 看不见的水涌入陈极的呼吸道,气管和肺部一阵灼痛,心臟开始剧烈跳动,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想要阻止这一切继续。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可以说是亲身体验了一遍,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被溺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的..... 溺水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就像现在的洪田一样,陈极无法再听到自己的心跳,同时身上像是浸泡在河水之中,每一处毛孔,都被水堵住。 他意识到这个过程马上就要结束了,自己应该已经“死”了? 而面前的溺水鬼,也在慢慢异变。 它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如同要消融在空气中一般。 几分钟之后。 啪嗒。 一块接近透明的皮,从陈极身上掉了下来。 望著自己被泡到浮肿的手掌,他感觉到肩上一轻,隨即最后一股清凉的水汽,融进陈极的大脑里。 溺死鬼和他合二为一。 那股水汽,在他的脑海之中,化为一个突然出现、极为强烈的念头: 去贾古河!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几声异响,模糊不清,像是含著水说话一样。 “.....陈极......” 他转过头,这时才骤然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剩余三人! 万小双,童子,和朱光,大家全都变成了浮尸的模样。 陈极的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他的推测是正確的,和溺死鬼接触,並不会让他们真的死亡。 没有再多说,四人立刻冲回屋里,视线却骤然一凝。 洪田的身边,詹老师维持著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呼吸。 水珠一滴滴从他头髮上坠下,他的手高高抬起,依旧保持著生前最后的动作——托举著黄英。 脑海內,去贾古河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陈极已经无法控制。 他的脚下意识间,就自己往外迈去,要走向贾古河。 將洪田背在身上,陈极深深地看了詹老师最后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第422章 【域·溺】找到红书包 朝阳高升,屋外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和他们几具尸体格格不入。 那股强烈的意念,半强迫、半引领地推著陈极几人一直走到浅滩处。 河水依旧泛著幽幽的墨绿色。 “先去確认张文轩和洪田的位置,然后找黄英。” 陈极再度和大家核对了一下流程。 他同时也提醒道,现在的河底只会更加危险,因为他们回来这一路,都没有见到任何鬼。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隨著雨停,或是说隨著这次域到了末尾,所有的鬼都回到了贾古河里。 扑通! 水四溅,很快,几人便潜入了水底。 就像有导航一样,脑海里的意念自然地推著他们,朝一个方向游去。 那里应该就是另一个洪田的所在地。 现如今,变为浮尸状態后,陈极在水中就跟在陆地上行走一样,没有一丝不適。 他不必再呼吸,游动的速度也变得更快、身体更为轻盈。 其他人也是如此,当然,洪田除外,他还是一动不动。 望向怀里的洪田,陈极嘴角微微一抽。 说实话..... 这次域里,洪田是倒霉又幸运,从一开始,他就在忍受被逐步溺死的痛苦,心理压力也是最大的。 陈极已经猜出来,洪田正是因为自身的特殊之处,无法入梦,在现实中看见了詹老师的尸体,可能之后又看见黄英来了,才逃到床底。 之后就陷入半溺死状態。 也只有他全程被动,只能等待队友救援;但他同时运气又足够好,没有被鬼找上门。 唯一一次,可能就是被万诚忠陷害,之后看见那只虚假的溺死鬼。 本来洪田安安静静躺尸就行了,但因为替死法的蛊惑,又生出了后面的一大堆事......间接导致所有人內斗,陈极自己也被拽入水中。 原本这次域最难的点,就是必须保证洪田活著,他要是彻底死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简单来说就是连坐制。 陈极真心希望......下次別再碰见这种类型的域。 思维发散之间,童子忽然肘了肘他,示意陈极往前看去。 那是一个隱蔽的河坡,几人游到一个特定的角度,才能透过一条狭窄的缝隙,看见坡后有座礁石。 礁石中间被挖空,黑洞洞的看不清。 一个身影背对著他们,静静地坐在礁石上,身体的边缘模糊不清,恰如陈极被替死后的样子。 是张文轩! 所有人都浮在原位,不敢再往前去。 因为就在张文轩的身旁,飘荡著几根残肢,和一颗已经泡到发白的头颅,眾人又怎么看不出来,那是阿狗的头! 这几乎復刻了洪田梦中的那一幕。 洪田在礁石洞里? 朱光打著手势问道。 陈极点了点头,他脑海中的强烈意念,在看到礁石后就骤然消散。 这应该是在告诉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几人简单比划了一下,决定先取到红书包。 根据自己记忆中的位置,陈极带著大家朝黄英最初出现的位置游去。 那接近河的底部,越靠近那里,河水的顏色便越深,到最后,就连水草也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 这异变让所有人心中都隱隱不安。 不久之后,一缕黑色的髮丝,飘到万小双的脸上。 她陡然一惊,下意识间低头看去。 河床之上,水藻中隱隱露出一抹白色,黑髮便是从那里飘来的。 是一具尸体! 几人翻开水藻,果然是万诚忠。 衣衫凌乱,露出的皮肤已经青白,微微发皱。 万小双之前只是听闻他的死状很惨,儘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万诚忠裸露在外的头盖骨,她还是头皮一麻。 嘴被河水冲开,露出一大团黑乎乎的头髮。 等等。陈极挡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万诚忠身上应该还有诡物。 之前他为了逃命根本没有时间去搜,这一次既然碰上,就决不能再错过。 几人立刻搜查尸体,但在哪都没找到万诚忠的a诡。 对方身上空空如也。 只有陈极掰开他握紧的拳头后,在里面找到一个小小的木偶。 望著万诚忠的尸体,陈极心中一沉,如今想来,万诚忠的衣服之所以凌乱,很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已经找过诡物。 除了他们...... 就是那些死去的入域者了。 旅行团,亦或是黑皮衣。 眾人面面相覷,眼里都露出一丝凝重,现在只能期盼,在找到黄英之前不要碰上它们。 將木偶收进兜里,陈极继续往侧面游去,那里正是黄英最初出现的位置。 他们已经下潜的足够深,很快就在河床的泥巴上面,看见一双脚印,重重印刻在土里,即使水流也没將脚印冲刷走。 就像是,有谁长久地站在这里过。 黄英,陈极比划道,这鞋底的痕跡和黄家麵馆外一样。 但这附近並没有见到黄英的踪影,她去哪了? 陈极隱隱猜到了什么,他目光微闪,没有再想这件事,而是和几人在脚印周围搜寻。 在附近的石头旁,他们找到了一些痕跡。 有一处地方的泥沙鬆散,像是被挖过,並不垒实。 两个坑位,一个是空的,另一个扒开后,里面是一具尸体。 陈极的双眼骤然一凝。 是黄英! 就像睡著了一样安静,身上看不出任何溺水的痕跡,而且衣著很陌生,並没有像他们见到的黄英一样,身穿粉裙水晶凉鞋。 陈极想到了尸检报告。 黄英凉鞋身上那一件,是七月她死时穿的...... 陈极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另一个黄英,也就是撞鬼那夜在“教学楼”上的她! 已经死了。 身旁,放著一个大红色的书包。 童子捡起红书包,在里面翻了翻,果然看见了两张纸。 两张纸在河水中浸泡许久,都只是微微发软,足以证明这就是指引。 边缘平滑,纸组合在一起,凑成了完整的一段话: 【一对一】 【一换一】 【找到替身】 【救出你们的同伴】 望著最后一句话,陈极心绪复杂。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句话,再加上日记里的生路,这次域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但.....也有可能,指引被撕,就是第九次域的难度所在吧。 第423章 【域·溺】黎明前的黑暗 事態已经清晰,黄英应该就是变成鬼后,找到了另一个她的尸体。 从而猜出了生路。 就和洪田一样,两个黄英的生命是息息相关的,一旦现实里完全变为溺死鬼,河底的她也將彻底死去。 这么一看,黄英是早就被盯上了,她其实和鬼做不做交易都会死。 陈极大概明白了,黑皮衣鬼作为第九次域的核心鬼,確实极强。 它能將贾古河变为强酸一般的腐蚀性液体。 再就是能出现在水的倒影中,蛊惑人心。 但黑皮衣鬼还有两个最核心的技能。 一是替死法。 可以將被选中的替死对象身形融化;还能一石二鸟杀死使用替死法的人。 二,就是洪田和黄英身上的异变,他们一开始就被鬼盯上,慢慢变为溺死鬼。 这和其他入域者刚好相反,其他人需要替换成浮尸,而他们两个则要替换成河底另一个完好的自己。 联想到一开始,洪田的甦醒地点就在河岸边,陈极若有所思。 但这技能似乎有颇多限制,陈极算了算时间,发现这两次异变,都在暴雨前后,时隔一年。 这或许和黑皮衣鬼的上次域有关?但具体是为什么,註定无法得到答案了。 总之所有线索已经找完,关键道具也已找到,眾人终於鬆了口气。 正欲转身游回张文轩处,陈极忽然一愣。 他怀里的洪田猛地一震,骤然睁开眼! 咕嚕嚕..... 气泡从他嘴里不断溢出,洪田的表情极度惊恐! 我们不是鬼。 万小双嘴唇翕动,立刻拿著指引给洪田证明。 想来洪田突然甦醒后,看见一群皮肤都泡烂的尸体围在自己身旁,才会这么恐惧。 然而,洪田却一把將指引打掉,拼命地摇著头,朝著张文轩的方向,疯狂地挥著胳膊。 所有人都怔住了。 洪田......好像並不是在害怕他们? 陈极下意识间,顺著洪田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水波荡漾,空无一物。 那是张文轩的所在处。 洪田做梦的时候,意识会飘到那里,可能他感觉到了几人的存在...... 也可能。 他还看见了別的什么。 陈极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那个方向突然出现,並以飞速变大——有什么东西,游了过来! 他怀里的洪田几乎死命挣扎著,想往后退去! 嘴唇大张,往前突出,一直重复著一个字。 陈极终於读懂了他的唇语。 鬼! 洪田看见了,有鬼在往这个方向来......是谁! 来不及多想,陈极的第六感告诉他,那是黑皮衣鬼,这次域最恐怖的厉鬼! 环顾四周,他立刻拖著洪田,和其他人一起逃到一座石头后。 所有人都面色紧绷,蜷缩著窥探外面。 过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鬼游过,反而是他们的头顶,水波震盪,有谁在往下潜来。 日光透过水底,陈极眯起双眼,逐渐辨认出那道瘦小的身影,儼然是黄英。 只不过..... 她还拖著一具尸体。 万小双眼睛微闪,她终於知道,为什么在哪都找不到黄英了。 因为黄英不在贾古河里。 她上了岸,將詹老师的尸体,从昏暗的宿舍里带了出来......或许,她想把詹老师葬在河底吧。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像是箭一般忽然窜了出来,直奔黄英而去! 是黑皮衣鬼! 还没等眾人反应过来,这只鬼便穿过黄英身边,剎那间,黄英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半。 没了黄英抓著,詹老师的尸体,像是无根水草一般飘远。 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电光火石之间,黑皮衣鬼就將黄英杀了! 陈极面色紧绷,很明显,黑皮衣已经知道了黄英所做的一切。 也知道了她在暗中帮助入域者。 寒气深深刺入陈极骨髓,这只厉鬼身上散发的恶意,几乎要將附近的河水都结成冰。 这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远远不是此次域里其他鬼可以比擬的。 作为人类,更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反抗。 望著黑皮衣鬼手中拎著的黄英尸体,所有人都一阵胆寒。 但就在下一秒,他们全身,都控制不住地起了鸡皮疙瘩。 黑皮衣慢慢地转过了头。 它的视线根本没有游移。 直直地,盯著陈极几人藏身的石头。 几人不约而同地窜出了石头,疯狂朝著张文轩的方向游去! 厉鬼早就知道,入域者们藏在这里,刚才杀死黄英,就是给他们看的! 但只有陈极,一直都感到如芒在背,有一道视线,正死死锁定著他。 为什么? 明明他没带著红书包? 是因为洪田,还是因为陈极本人? 因为他本应该早就死了,却偏偏逃了出去么? 低头望著自己怀里的洪田,早在发出警示之后,洪田就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但这一次,洪田並不是在做梦,而是彻彻底底要变成和黄英一样的溺死鬼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 陈极的手默默攥紧,几秒之后,忽然將洪田一把扔到了朱光的身上。 朱光下意识间就接住洪田,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极,正好见到他猛一蹬腿,朝著上方游去! 但更让眾人意想不到的,是黑皮衣鬼居然没有追拿著红书包的他们,而是紧隨陈极身后。 万小双脸色微变,很显然陈极已经知道厉鬼的目標是他,才刻意和大家分开,吸引厉鬼的注意力。 她的身体下意识一动,却被童子一把拉住,对方眼神焦灼,指了指红书包与洪田。 走! 他嘴唇不断张合。 当务之急,是先去完成任务,打开域河! 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异变。 没有办法,万小双咬紧牙关,现在只能期盼陈极足够幸运,在域河出口打开前,能够逃出生天。 几人飞速游往张文轩的方向..... 隨著眾人分开,这片区域的河水,再度陷入平静。 没过多久,一个苍白的浮尸,飘了过来。 它望了望那块大石头,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著一样,自然地转到了万小双几人离开的方向。 咕嚕嚕..... 气泡从它不断翕动的嘴里溢出。 “一换一,一换一,一换一.......” 它无声地喃喃道,眼里只剩下麻木和疯狂。 下一秒,它的身形,便彻底消失在水中。 第424章 【域·溺·】逃亡 叮铃铃—— 学校的起床铃已经奏响,隔著河水隱隱约约地传进陈极的耳里。 下过雨的清晨,阳光明媚,暖烘烘地照著大地,但这一切都和陈极无关。 他只能在冰冷的河水之下,奋力朝著更黑的方向游,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如果再多给他一天时间,就一天,等到明天,钢笔就能甦醒。 但洪田的状態,逼著他们只能儘快下水。 陈极紧咬牙关,他原以为自己浮尸化后不会再感觉到疼,但事实证明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贯穿他整个后背的豁口传来锥心的刺痛。 毕竟..... 伤到他的,是这次域的核心鬼。 这只鬼,杀死黄英也不过眨眼之间,更別提陈极归根到底,还是人类。 厉鬼的速度根本不是人可以比擬的。 它几乎没费多大劲,就轻易追上了陈极,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后,却又骤然放缓速度。 陈极很清楚。 那只鬼既然能碰到他的背,就完全可以抓住他。 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它不想抓住陈极。 准確来说,是不想那么快杀死陈极。 它在戏耍。 就像猫抓老鼠一样,一遍遍抓住、又鬆开,最后在老鼠全身是伤、精疲力尽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才会將老鼠吃掉。 绝望。 希望。 又是绝望。 这就是厉鬼,想在陈极脸上看见的表情。 混乱的思索之中,陈极忽然背后一凉,紧接著,他的脸瞬间痛到扭曲,嘴猛地张开,吐出一串泡泡! 就像揭掉火腿肠的皮一样,陈极双腿后侧的皮,“刷”的一下被一下从大腿处挖到脚踝。 那只鬼还很贴心的避开了他的肌肉,和跟腱。 防止陈极无法再逃。 它还没玩够。 不行..... 不能再这么盲目地游下去了...... 否则迟早会被这只鬼,活活玩死。 陈极的手颤抖著掏进兜里,像是知道需要它一样,一条小蛇滑到了陈极的手心之中。 豆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著陈极,巴蛇用信子舔了下他的手心。 【合体】 陈极默念道,將蛇一把往后掷去! 巴蛇的嘴瞬间张到极大,青黑色的蛇鳞像波浪一般起伏,剧烈的抽搐沿著脊椎向上蔓延。 几秒后,它猛地弓起身子,呕出一副骨架。 不算太大,毕竟陈极在域里没有暴食过,这里也不是他的幽界。 是副象骨。 头骨上的两柄尖角,直直插进黑皮衣鬼的身上,就要將他贯穿—— 没有成功。 象角就像被一堵水泥墙挡著了一样,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刺破厉鬼身旁的红光。 那只鬼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它面无表情地飘在原地,全身被一层厚厚的血肉包裹住,周围浮著淡淡的红光,像是罩子一样。 只有完整的【言】,才能將罩子击破。 陈极瞳孔微缩,他从未见过厉鬼还有这个能力......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万诚忠的尸体。 他现在终於知道,那个保命a诡,到底被谁拿走了。 二话不说,陈极转身就游! 象骨不再尝试攻击,而是跟著巴蛇游回陈极的身旁,它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 陈极强忍著剧痛,大脑飞速运转;象骨没法支撑到他和眾人匯合,一旦消失,他必然会再度受到厉鬼的攻击。 而且..... 看那只鬼的模样,它似乎马上就玩腻了。 现在该怎么办? 这只鬼难道没有弱点吗? 陈极的手下意识地抚摸著钢笔,藉此稳住自己的心神。 儘管他知道,钢笔依旧在休眠中,而他其它的诡物也—— 等等。 陈极的手一下僵住。 他眼里明暗不定,默默將手从兜里掏出,紧握成拳。 隨即转过身,朝著他头顶的光亮游去! 那里正是水面。 几乎激发出了全部的潜能,陈极双腿快速摆动,眼里只剩下那道光! 渐渐地,他的身体越来越暖,阳光折过水麵,洒在他的身上。 五米..... 河岸已经清晰可见。 三米..... 巴蛇青黑色的身体上,忽然染上一层灰暗。 象骨剎那消失。 陈极如坠冰窟,全身的血管几乎被身后恶意冰到冻结。 一米...... 他死命地往上一蹬,上半身顿时露出水面! 阳光刺的陈极眼前一白,很温暖,前方就是河岸! 他手一摆,下一秒,双腿便被猛地往下一拽,整个人被再度拖入水中。 极度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席捲他的全身! 厉鬼.....要动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陈极心念一动。 哗啦! 水四溅。 握住陈极脚踝的手瞬间鬆开,紧接著,黑皮衣鬼的身体就被拉出水面! 而陈极的两只手臂,全都在一秒钟之內木质化。 木纹还想继续蔓延,但在即將没过陈极肩膀的时候,一只毛绒绒的手,拦在了陈极肩膀之上。 最终,木纹没有越过这只手......爪子。 陈极无暇关注这一切,他面色紧绷,往上潜去。 和他希望的一样..... 河岸上空无一物。 爬上河岸后,陈极很快就在湿润的泥沙中,找到一根四分五裂的木偶手臂,很小,指间夹著一张硬质卡片。 就是这节被他掷到河岸上的木偶断臂,正如万小双所言,“夹”走了黑皮衣鬼。 在最后时刻,陈极才终於意识到,黑皮衣鬼也有弱点。 它的弱点,就是无法上岸......最多,也只能到达浅滩处。 但这只鬼狡诈无比,根本不会接触到土地,即使露出水面,也在离河岸很远的地方待著。 只有用自己为诱饵,才能將它拉到岸上。 付出的代价是【木偶】直接被毁。 陈极摸了摸兜,他兜里木偶剩下的身体,果然也裂成了碎片。 好在这本就是万诚忠的诡物,他也不算心疼。 捡起木偶手中的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一换一。】 以及一滴永不坠落的墨绿色水珠,凝结在卡片上。 下面应该还有几行字,是原本的替死法,但现在却模糊不清。 这才是黄英拿到的那张卡片...... 也是,这次域里的a诡。 凝结了两个域里核心鬼的能力,以及怨气。 陈极凝望著卡片,隱隱间,他在水滴中看见了那只黑皮衣鬼怨毒的脸。 陈极看著这张脸,就想起了黄英,想起詹老师,不由得生出一股厌恶之情。 他正要將卡片收回兜里,忽然看见那张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一闪而过。 就像是他的错觉。 “.......” 陈极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这只鬼还藏了什么事。 红书包.....旅行团,还是初中生? 转身看向贾古河,浓浓的疲倦,侵占了陈极的脑海。 但他不能休息。 还没有结束! 纵身跳入河水,陈极朝著张文轩的礁石游去,当务之急是先和队友匯合。 就在这时...... 陈极眼睛忽然一凝。 墨绿色的河水之中,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泛著微光。 第425章 【域·溺】异变 童子双腿摆动,四周河水渐渐变黑,这意味著他们再度回到了张文轩的区域。 他的a诡还有一次使用机会,没有犹豫,童子游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替大家探路。 还有几只鬼一直没出现,童子的心里高度紧绷,但好在一路无事。渐渐的,那座熟悉的礁石,再度浮现在他视野里。 不过...... 朱光碰了碰童子,面露异色。 坐在礁石上的张文轩,不见了。 他去哪了? 童子想到皮衣鬼最初出现的方向,他愣了一下,脑海中顿时浮现一种极为可笑的猜想。 难道说,是黑皮衣鬼.....杀死了张文轩? 也就是说,礁石洞里的洪田,根本就无人看守。 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强烈的无力感,贯穿万小双全身。 就为了拿到红书包,解决张文轩,陈极才孤身一人引开厉鬼......此时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然后,现在又告诉他们..... 红书包,没有必要了? 眼前的一幕却像是一记巴掌,狠狠打在每个人脸上。 呆呆浮在水中,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童子才疲惫地拍了拍万小双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无论如何,先找到另一个洪田再说。 童子背著红书包,缓缓朝前游去,穿过那道不宽的夹缝,潜到大礁石面前。 这石头大的出奇,也难怪能藏住洪田。 洞眼如同深渊一般黑暗。 让万小双和朱光二人退后,童子示意他先去探。 礁石內部安静至极。 本身在河底能听见的声音就很微弱,有石块隔音,童子彻底听不见岸上的动静了。 他也什么都看不到,索性一手扒著石壁,一手胡乱地摸著,很快,指尖就感觉到了布料的触感。 呼。 童子暗暗鬆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洪田还是被厉鬼发现了,被藏在別的地方。 不过..... 这是什么衣服?触感怎么这么硬? 童子面露迟疑,他轻轻一抓,但没有想到一下就將那东西抓到了手上! 那是...... 童子大脑嗡的一声作响,他一把掏出手机,手机是防水的,此时还能打开手电筒—— 光线散射。 很暗。 但足以让童子看清,他手里拎著的鸭舌帽。 也就在同一时刻,两条冰冷的胳膊,忽然环住童子的腰间。 他缓缓低下头,看见一个惨白的身影蹲在地上,仰著脸儿,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不知道已经在童子身前盯了多久。 没了鸭舌帽的遮挡,它暴露在外的头盖骨,湿漉漉,泛著白光。 那只鬼幽幽地笑了笑,示意童子抬头。 童子的手电筒缓缓上移,但他甚至来不及看到顶端的岩壁,就看见自己脸前..... 飘过白衬衣的一角。 ....... 朱光的眼里全是茫然。 他只是凭著本能,紧紧抱著怀里的洪田,在水草里翻找。 就在童子整个身体钻入礁石的下一秒,四周河水忽然轻轻波动,紧接著,他们四周的景象就骤然变化! 礁石消失了。 只剩下一团绿幽幽的水草,在河水里摇曳。 两人立刻就意识到,那个礁石根本就是假的,一旦进去,就会被拉入鬼的幻境。 旅行团还剩下三只鬼,假扮黎映荷的男人,鸭舌帽,白衬衫;无论是哪一只,都有製造幻境的能力。 所以,张文轩才消失不见。 所以,他们才没看见阿狗的残肢。 另一个洪田根本不在这儿! 什么都没有。 万小双打著手势,眼里焦灼万分。 先是陈极,再是童子,这两人全被鬼一一带走,但更重要的是...... 红书包,在童子手中! 他肯定还在这里。 朱光指向水草,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他没有放弃,將水草丛翻了一遍又一遍。 朱光心里很清楚,童子的a诡保命能力极强,配合其他诡物,说不定真的能限制住那三只鬼。 只是...... 童子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拨著水草的手微微颤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童子的模样。 那时他看上去还很年轻,头髮像墨一样黑,一个人站在边上,不怎么爱搭理人。 后来......他们一起闯过了那次域。 再后来......他们认识了黎映荷,两人小队里,又加上了一个人,形成坚固的三角。 兜兜转转,三人的队伍,还是少了一角。 黎映荷已死。 朱光脸上的肥肉轻轻颤抖,三人,到两人,难道到最后...... 还是要回到起点么?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朱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头,顿时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身边的河水,在剧烈地震盪,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那是...... 朱光的眼里顿时闪过一道亮光! 是童子! 正对著他比著手势,脸色苍白。 但还没等朱光反应过来,他就看见童子暴露在外的手臂上......皮肉鬆弛,布满皱纹和老年斑。 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走! 童子倒像不在意一样,同样对著万小双示意之后,立刻往外游去。 万小双凝望著他完全白的头髮,眼里先是欣喜,又转为复杂。 这无疑是童子a诡的副作用。 也证明了对方没被替换。 看样子,隨著使用次数变多,衰老將会一步步侵蚀童子的身体.....难怪在树林里的时候,童子很不愿意再次使用a诡。 副作用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出域之后,能不能稍微缓解一些。 河水波动,三具身影和童子一样,先后浮现在水草之中,此时望著童子等人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毒。 但它们已经没法再追了。 就像之前在教学楼里一样,这三只鬼的身体全都衰老无比,又再次变得年轻,不断重复这一循环。 而在更深的黑暗之中。 童子面色紧绷。 但凡有別的可能,他也不想再用自己的a诡。 一次域中,他的a诡有两次使用机会,但副作用也会巨幅叠加,直接导致他的胳膊衰老至极,完全使不上劲。 不过,现在那三只鬼也被他限制住,再无可能来干扰他们了。 还好他留了后手,幸运女神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只要陈极那边能拖住黑皮衣鬼,一切马上就能结束......幸好,那只厉鬼的目標,不是红书包。 第426章 【域·溺】结束 礁石渐渐映入几人的眼帘。 就在看到礁石顶端的背影时,朱光终於鬆了一口气。 短短两天时间,却宛如两个月般漫长,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但..... 他复杂地看向万小双,对方紧紧绷著嘴,眼里的焦灼根本无法掩盖住。 还有一个人没回来。 陈极。 朱光无声地嘆了口气,游到童子身边,指了指童子的兜。 童子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他掀了一下兜,里面是一张纸扎的小人,描红点绿的脸上似笑非笑,穿著寿衣。 这就是童子的a诡【寿秽】,此时灰扑扑的,已经休眠。 纸人的左臂和头髮,都像被墨水染过一样发乌。 一旦整个身体全都被污染成这种墨色,童子的寿命,也该走到头了。 不要再用第二次。 朱光比划道,第二次的副作用太重。 他已经知道,童子在厕所也使用了一次,那次付出的代价不算太大。 童子安抚地点了点头,竖起几根手指。 没事。 是因为面对三只鬼,以后儘量少用。 这也是他自上次域拿到a诡后,第一次真的使用。 勉强地笑了笑,朱光没有多说,他清楚童子也是为了以绝后患,让所有人都活下去,才超负荷使用【寿秽】的。 伸手拍了拍童子的肩膀,他正要往前游去,却忽然发现身后水波震盪。 怎么回事? 朱光立刻扭过头,只看见童子正直直地朝后头仰去,就像被他一下拍倒了一样。 可是...... 他没用多大劲啊? 朱光瞬间懵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间和万小双一起,拽住了童子的腿! 但童子,还在不受控制地朝后仰著,就好像他身上被绑了一块巨石一般。 咕嚕嚕!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唇不断开合,但水立刻灌进了童子的嘴里,声音根本传不出来。 下一秒...... 那张被重新黏住的指引,从童子背后的红书包里,轻轻飘了出来。 红书包的拉链......不是拉上了么? 朱光的脑海里混沌地闪过这个念头,紧接著,他就看见,一只惨白的手,从童子的背后伸出。 下滑。 自上而下。 贯穿童子的胸膛。 掏出了他的心臟。 然后,唰的一下,那只手抓著童子的心臟,就窜回了红书包里。 时间凝固。 至少对於朱光来说是这样。 他呆呆地看著童子的眼睛骤然瞪大,眼珠转动,看向自己的方向。 童子的眼神在快速地涣散。 “......” 他张了张嘴,几次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只是吐出了一串泡泡后,便彻底僵硬,再也不动了。 什么? 他最后对自己说了什么? 朱光不知道,他在水里,他的耳朵全没了,他听不见! 是三个字...... 是什么? 朱光读不懂。 他也没机会读懂了。 他的嘴唇哆嗦著,面色一下变得灰暗无比。 將洪田甩给万小双,朱光抱著童子的尸体,尸体的背上,那只猩红书包上的拉链已经再次闭合,但仍在微微震动著。 就好像...... 有谁,在里面嚼食著什么一样。 望著前方臃肿的背影,万小双的脸色也是同样的灰暗,眼里全是无法置信。 她不敢去阻拦,即使她已经知道,初中生鬼,就藏在那个书包里。 这就是这次域里的核心鬼,留下的最后一个陷阱。 她终於明白了黄英为什么要將红书包取走,也终於知道,张文轩到底要这个书包做什么。 因为...... 红书包,也是初中生鬼出现的媒介。 所以,皮衣鬼才会放任他们拿走书包,因为只要书包在他们手里,初中生鬼就能找一个隱秘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將他们一个个杀死。 书包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了。 但他们已经游到了那座礁石前。 其实很近,离童子死的地点很近,只用再往前游不到几百米.....就到了啊。 礁石上的身影缓缓转过身,脸像是隔著一层水雾一样,模糊不清。 张文轩。 它感知到了有浮尸在靠近。 它身形一动,速度飞快地从礁石上窜了下来,身上散发著无穷无尽的寒意,直奔两人而来! 但最先接触到它的,却是一只红色的书包,被朱光从童子的尸体上扒了下来,扔到张文轩怀里。 也就在这一刻。 红书包不再震动。 书包里的鬼,已经消化完了童子的心臟,但它仍不满足! 拉链刷的一下滑开,一只手再度从里面伸了出来,要杀死拿著书包的人! 张文轩握住了那只手。 它轻轻一拽,便將那只手活生生地拽断,扔到一边。 紧接著,它再度往兜里探去,手像钳子一样,居然硬將初中生扭曲摺叠的身体,从书包里抓了出来! 找到你了。 张文轩无声地喃喃道。 下一秒,初中生鬼的整个身体,便被四分五裂! 它的头颅隨水漂荡,飘过朱光的身前。 嘴角微微上扬,笑里藏著的恶意还未褪去,至死初中生鬼都以为,它还能继续杀害下一个人。 將红书包背在身上,张文轩转过身,缓缓指了指礁石中间的洞眼。 那里原本有一层像是罩子一样的水帘,此时烟消云散。 隨即,它才朝著某个方向,坚定不移地游去...... 那里正是詹老师尸体飘走的方向。 万小双慢慢地转过身,將洪田抱到怀里,潜进了礁石里,看见另一个完好的洪田,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將两个洪田放在一起。 礁石里的这只,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而那具將死的洪田身上,溺死的症状在慢慢消退。 四周的河水在轻轻波动,一旦替换流程走完,域河出口就会打开。 她游出礁石,看见远方一个人影正朝这里游来......是陈极。 陈极最终还是回来了,那证明厉鬼至少已经被限制。 一切都结束了。 可万小双的心里只有无尽的倦意。 她浮在朱光身边,看著朱光將童子放在河床上,从他的兜里掏出了一缕黑色的长髮,以及一串项链。 这是黎映荷的遗物。 【寿秽】的纸人,头髮和胳膊再度回到白色,被朱光收进了兜里。 他还在找一个东西,翻遍了每一个口袋,却都没找到。 算卦的铜钱。 朱光轻轻闭上了眼,他清楚,铜钱或许是在两次纷乱之中,就从童子的兜里漏了出来,早就不知道飘到河底的哪个角落了。 哗啦啦...... 域河的出口打开。 万小双没有动,看著洪田迷茫地离开,看著朱光在童子身边坐了许久,才踏入域河。 没过多久,陈极终於游了过来。 他的视线直直投向河床上那具尸体,眼里全是茫然。 几秒之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脸色骤然一变! 朱光走了? 万小双点了点头。 陈极的手一下攥紧,纵身跳入域河。 哗啦! 感觉到脚下石板坚硬触感的那一秒,陈极睁开眼,直直奔向渡口! 甲板外,一个萧瑟的身影刚刚登上小舟。 “朱光!” 陈极大喊道,將什么东西扔到了舟上。 朱光的身形瞬间僵直。 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佝僂著背捡了起来。 小舟缓缓启航..... 渡口上,只剩下万小双和陈极两人。 谁也没说话。 许久,万小双才喃喃道: “在哪找到的?” “河水里。” “三枚?” “不。” 陈极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看著小舟越来越远,到最后,朱光的背影只化为一个孤零零的圆点。 就像那唯一一枚..... 被带回现实的铜钱。 【域·溺·完】 第427章 忧虑 渡过域河。 黑门前,陈极停住脚步。 就在不久之前,万小双从“张月鹿”处点亮了第三颗星,成功开启幽界。 然而谁也没有心情谈论这件事,离开的小舟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脑海中不断重复著童子尸体的模样,胸口一处大洞,心臟被活生生挖掉,而这一切离他们最初意识到不对劲,只过了短短不到几秒而已。 谁也没反应过来。 甚至连童子自己的脸上,也残留著浓浓的迷茫。 童子的死亡给他们留下了太多衝击。 陈极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哪怕域已经到了末尾阶段,哪怕域河离打开只剩下一线之遥,也决不能放鬆警惕。 红书包是陷阱,一开始就已经有预兆,在快出域的时候,陈极也意识到了黑皮衣鬼的行为逻辑有问题。 可他们还是想不到,初中生鬼会在最后的时候,再从红书包里出现。 但陈极同时捫心自问,就算他们已经意识到了红书包既是通关道具,也是陷阱;但真的就能阻止童子死亡么? 陈极不知道。 首先,从朱光黎映荷的经歷来看,旅行团鬼想替换人,需要和此人单独相处。 童子的死亡几乎是必然的,因为是他用a诡攻击了最初偽装成黎映荷的男鬼,自然会被视为首要的仇恨对象,被单独拉入幻境。 这直接导致他被逼使用了最后一张底牌。 而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即使不是童子,换別人背著红书包,除非有强力诡物,否则也会在同一时间点被初中生鬼杀死。 出域的道路,必须由入域者的尸骨铺就......而只死了童子,已经是他们所能付出的最小代价。 第9次域,陈极曾经歷了两次,一个河,一个山,很难说哪个更难。 沱沱山,看著是他和许三道都出来了,但那次的入域者其实也只有他们二人。 而这次足有十人。 如果那不是现实域,而是能拉进其他人的正常域,又有多少入域者能撑过最后关头时,第六个废料引发的大地震? 就像叔叔曾经提起过的,高难度域,近乎无解。 生路近乎为0! 陈极抿了抿嘴,將自己所想的和万小双说了。 “別想了。” 万小双摇了摇头:“或许也会有相对简单的出路,比如我们在第一天就拿到日记,不用等到旅行团出现。” “又或者说,黄英没被杀,也愿意帮我们背著书包,去张文轩那里......” 她的声音渐渐放轻,最后化为一声嘆息。 说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谁又能想到,这次域的核心鬼,同样也曾是一名入域者?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陈极直言,他认为这次域的鬼之所以如此狡诈,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入域者。 更是因为域的难度提高了。 或许普通的鬼还能留著一丝感情,但核心鬼绝对没有。 他们曾经以为,黑皮衣鬼作为核心鬼,会同意黄英的交易,是因为它被黄英触动了;但事实证明..... 那只是它为了控制黄英,设下的骗局。 陈极的手指轻轻拂过存放替死法卡片的兜。 替死法里封印著黑皮衣鬼,给他的感觉.....和任何別的诡物都不同。 阴寒无比,即使对於持有者陈极,也怀揣著强烈的恶意。 这和苏秋月的混乱面具属於一类,更像是“鬼”物,而非诡物。 “走吧。” 万小双不再多言,声音有些沙哑,推开了石门。 回到陈极家中。 他们只离开了48小时不到。 很明显有人回来过,地上多了乌苏的玩具赛车,桌上还摆了几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微信联繫。”万小双道:“希望你的下次域顺利。” “保重。” 她的第十次域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开启了,但万小双知道,陈极很快就会再次进域,以帮助其他人开启幽界。 “好。” “万曜鸿那里有什么消息和我说。” 陈极道,目送万小双径直离开。 大门刚一关上,小臥室里的门就打开了,六子打了个哈欠走出来。 他上下打量了下陈极,当视线挪到对方脸的时候,不禁愣住了。 陈极的表情很低沉,带著一丝阴霾。 “你怎么了?”他递了瓶水,示意陈极坐下休息。 “这次域不顺利?” 陈极嘆了口气,组织了下语言,才说道:“......很难。” “十个人,只出来四个。” “鬼比人的数量都多。” 六子的表情微微变化,陈极没有细讲,但他却能想像这次域有多么凶险。 但.....这似乎並不是陈极低落的原因? 六子挠了挠头,他看著大大咧咧的,心思其实很敏锐,能感觉到陈极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惆悵。 “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死了?” 陈极摇了摇头,说实话,这次域里的人都只不过是萍水之交。 但最后他递给朱光铜钱的时候,对方失魂落魄的背影,还是让他的心抽搐了一下。 “你现在手里有几个诡物?” 陈极想了想,还是问道。 六子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不够。”陈极道:“你先去域河论坛看看,有没有合適的,主要要找保命诡物。” “这次域我意识到一件事,即使有a诡,在高难度域也难逃一死。” 他將童子分队的惨剧告知六子,此事让他忧心忡忡,像童子那样一带二,总是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杜听风本身就有筹码,再加上他从李碧那里收回的骰子,这两者组合在一起,可以说没有任何漏洞了。 菲儿那边诡物更多,小鸚,完美交易,咚鬼以及电锯,也是攻防兼具。 只有六子这边,只有一个诡物,应对高难度域还是太薄弱,很容易像黎映荷一样,还没撑到队友赶来就死了。 木偶坏了,万诚忠的另一个诡物,保命a诡倒是很適合六子,只可惜被皮衣鬼带走。 他这次域新拿到了替死法,但这个诡物总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陈极需要先和钢笔谈谈,再决定能否给六子用。 “好,我去看一下。” 六子点了点头,听完童子分队的经歷,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唏嘘。 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喃喃道:“陈极......” “你说,那个胖子之后该怎么办?” 陈极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我感觉这也太崩溃了。” 六子抬起头,对著天板嘆了口气:“队友全没了,换我我直接死了算了。” “別这么说。” 陈极无奈地道。 朱光怎么样,都一定会带著队友的遗物离开这次域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在以后的域中,心態受到影响。 逝者已逝。 朱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也只能继续.......撑下去。 “好了。” 六子拍了拍陈极的肩膀,像是想打破这压抑的气氛一般,笑著说道: “走吧,去杜哥家。” “我正准备去他家蹭饭,刚好你回来了。” 陈极这才恍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机,果然上面许多消息。 看著一条又一条弹出的微信,他的眼里微光闪过,掩盖住那一丝藏在深处的恐惧。 【极:我出域了】 【极:现在过去!】 第428章 探望许三道 次日,十三局內。 “好了,你自己找个地方玩吧。” 陈极放下乌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乌苏“哦”了一声,毫不眷恋地跑远了。 “.......” 陈极一时无语,好歹他也是骑了半个小时的车,在三十几度的天气下,把乌苏从家里捎过来的。 叮咚。 滑开手机,正是许三道的消息,问他过来没。 昨天夜里许三道醒了,刚好陈极出域,就过来看看他。 自许三道被接回天海后,他就被一直安排在十三局內部的医院,以免被公司的人找到。 从上次域里万诚忠和李碧的態度中,陈极已经隱隱察觉到,“蝙蝠”或许逃回公司了。 公司是否还有精力展开报復,他无法確定,现在只能小心为上。 慢慢地走进十三局的办公楼,天海是十三局的总部,局內分为几个区域,越过办公楼再往里才是內部医院。 一路上许多办公人员神情焦灼,步伐飞快。 怎么回事? 今天是5月3號,还在假期,怎么局里这么多人? 陈极皱了皱眉,准备等探望结束后去叔叔那边问一下。 医院內部倒是很安静。 病房门微微敞开,隔著缝,陈极看见许三道正坐在病床上,脸色还很苍白,正看著窗外发呆。 陈极的脚步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自己进去后,到底该怎么称呼。 是许三道..... 还是他的原名,徐川? “在门口杵著干嘛?”许三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里飘来,显然他已经听见脚步声。 陈极这才走进去。 “上次域怎么样?”许三道问。 “不怎么样。”陈极没有多说。 “能活著出来,就证明不算太差。” 许三道耸了耸肩,出乎陈极意料,他只是脸色发白,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 陈极勉强地笑了笑,两人默默注视著,谁也没有说话。 谁能想到就在几天之前,许三道居然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甚至差点进了鬼门关。 良久,许三道才轻声说道: “谢了。” 他是在说陈极杀死曾贵川,为他復仇的事。 “我不杀他,他以后也会来杀我。”陈极没有隱瞒:“我和曾本来就是不死不休。” “也是。” 许三道一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因为他派唐琴追杀你么。” “去年秋天吧......时间过得真快。” 气氛渐渐变得自然,陈极发现许三道和之前並无两样,甚至或许因为曾的死,整个人都更鬆弛了些。 “之后准备怎么办?” 陈极问,毕竟许三道也不可能回公司了,更不可能回烟京。 “进十三局唄。”许三道非常自然地说:“一看你就没上过班,带编制的不比私企稳定?” 他这么一说,忽然让陈极想起来,张诚对於十三局的招揽也没有反对,还挺高兴的。 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好了。”许三道从旁边拿起一张报纸,递给陈极:“看看上面的新闻。” 头版就是曾贵川的大头照片。 【知名企业家多年恶行累累,现已潜逃至国外】 下面是几段报导,隱去了和鬼相关的事,但唯独提到了一个人名。 罗林。 “终於.....能让大家知道她的名字了。”许三道的声音很轻。 陈极张了张嘴,他总感觉许三道下一秒就会说出“大仇得报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之类的话,然后就像泄掉的气球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这种事很经常见。 但许三道只是默默注视著报纸上他妈妈的脸,安静地看了几秒,就將报纸收了起来。 “好了,这事结束了。” 许三道抬起头,语气变得认真:“你的下个域要陪杜听风他们一起进,对吧?” “加我一个。” “嗯.......啊?”陈极愣了一下,这话题转的太快,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我们都是第十次域。”许三道提醒道:“与其等到之后我单独进,还不如跟你们一起。” “而且,我能感觉到,天海也不会维持现在的太平多久了。” 他转过头,望著外面的天空,眉头微微皱起。 “即使曾死了,万曜鸿也没有回烟京,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万曜鸿来天海的目的是要获取本质,他大概率也在寻找沱沱山。 现在眾人的猜测是,沱沱山就在天海周边,但已经消失,又或是被隱藏。 陈极和许三道进入沱沱山的时间点是在2000年,时间跨度太长,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 “我们一定会和万曜鸿撞上。”陈极非常肯定地说:“而且,万曜鸿也一定知道,我们俩都去过沱沱山。” 他其实之前就怀疑,会不会万要杀许三道,就和此事有关。 那是造物鬼的墓穴,陈极必须得再去,关於源尸,关於末日,他还有太多疑问。 两人简单討论了一下此事,又確认许三道的伤势在下次域前能恢復。 没再多说,陈极站起身。 “你要走了?” 许三道问。 “嗯,我还有別的事。”陈极看了眼表,抬起头时,只见到许三道欲言又止。 他看上去还是很虚弱,或许是因为之前大失血过。 看著许三道苍白的脸,陈极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他在【狱】里看见的少年徐川。 这张脸,居然会属於一只鬼。 他不禁又想到了进病房前,自己不確定的问题。 是作为人类的徐川,还是披著鬼皮的许三道? 沉默了两秒,陈极轻声说: “既然已经不在公司,以后.....你就可以回到原本的样子了。” 至少是一部分原本的模样。 “哈?” 许三道似乎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再染头髮了。”陈极指了指他新长出的黑髮根。 “为什么?” 许三道摸了摸头:“我还想让你下次来的时候,帮我带盒染髮剂呢,连结我都给你发过去了。” 陈极:“?” “你不用偽装了还染头髮干嘛?” 两人面面相覷。 良久,许三道才语气诚恳地道:“你不觉得红头髮更帅么?” “.......” 陈极转身就走。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想的太多了。 不过...... 倚在门上,淡淡笑了笑,他也终於確信了,之前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许三道就是徐川,哪个名字,都一样。 陈极的心里不自觉地鬆快了些,直到这时他才终於感觉到,那股自知晓许三道身世后,堆积在他心中的压抑感,彻底消散了。 长达十多年的春城往事,也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陈极摇了摇头,往前走去,忽然一怔。 “杜听风?” 外面走廊里,杜听风正靠在墙上,眉头微皱。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杜听风语速很快,看了眼表:“菲儿他们也在路上,马上就到。” “跟我走。” “出事了。” 第429章 卫兰 2025年5月2號。 傍晚七点二十分。 一辆驶向天海的列车上,靠过道的位置。 田清禾面色灰暗无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问题。 人为什么要在节假日还上班? 他早早就请了年假,提前两天就已经抵达椰海市,准备度过一个美好的五一假期。 这个他早就在半年前,就计划好的假期。 如果一切正常...... 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正躺在沙滩上,吹著海风,安静,自由,閒適地享用著一个新鲜摘下的椰子。 但今天早上,一通电话无情地將这一美梦打碎,说是局长留下的【路標】出了问题。 没有办法,他只能紧急回去,毕竟玉天容的行踪,是局里现在最关注的事。 田清禾懒散地想著,微微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 “啊——” 过道另一边的小孩没有任何理由地发出了大声尖叫。 声音几乎能將人的耳膜刺穿,田清禾本来都快睡著了,此时浑身一震,差点被嚇得心臟猝停。 他忍了。 但很快,小孩变本加厉地在过道上跑来跑去,不停撞到靠著过道坐的旅客,包括田清禾。 孩子的父母还在自顾自地刷著手机。 田清禾脸色铁青,想了想,他掏出了自己的线索本。 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没过多久,他便將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只鬼画了出来。 白纸上,一只蹲在地上的恶鬼面目狰狞,正嚼食著一颗人头,阴冷的视线就像能穿透画纸一样,栩栩如生。 就在那孩子第不知道多少次跑过他身边的时候,田清禾状似无意地將本子掉在他面前。 果然熊孩子被吸引了注意力,手速飞快,一下把本子捡走,笑嘻嘻地就要跑开。 但他视线一扫到线索本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一下惨白无比,像是被嚇傻了一样,呆站在原地。 將本子从小孩手里抽走,田清禾微微一笑,终於清静了。 他的身边传来一声没忍住的轻笑。 是一个穿著黑色防晒衣,一头棕色长髮的女人,显然她目睹了田清禾恐嚇小孩的全部过程。 “画技不错。” 女人称讚了一句,她也被小孩烦的不行。 “......谢谢。” 田清禾扬了扬眉。 “你是要回去上班了?”女人好奇地打量著他,如今正是假期,多是从天海出发去外地的,这班返程的列车人不算多。 像田清禾一样浑身散发著牛马气息的,更是没几个。 田清禾点了点头。 “卫兰。”女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她是一个漫画家,专攻恐怖题材。 是专业的啊。 田清禾没有多说,只说自己是焊工。 “我以为咱们是同行呢。”卫兰有些惊讶,眼前这个男人画的鬼实在恐怖,就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不过,看田清禾手上的老茧,他似乎没有撒谎。 两人閒聊了几句,卫兰的目的地也是天海,她现在没有灵感,准备去那取材。 “天海有什么可取材的?” 田清禾忍不住摇了摇头,他长期定居在天海,每次从域里出来,只觉得这城市像天堂一样安全。 “很多啊。”卫兰道:“林家宅灭门案,幽灵病房,朴佗公园的阴阳街......” 她一一列举著,田清禾听了一会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卫兰这次要跑个空了。 这些事他基本都知道,除却年代久远的不说,其他都是以讹传讹。 而且..... 作为入域者,他很清楚,现实中几乎很少出现真的灵异事件。 他指的是会死人的那种,恶性灵异事件。 一旦发生,都是和入域者有关。 或是诡物,或是幽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同事发来一条信息,告知他等会儿要开个线上会议,討论【路標】的事。 田清禾沉沉嘆了口气。 一边的卫兰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还在继续讲著天海的都市传说。 “.......你有没有注意过,这辆列车周围,都是平原?” “什么?”田清禾抬起头。 “平原。” 卫兰重复了一遍。 她指了指窗外,铁路旁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此时正是夕阳,晚霞將平原照的通红。 “这怎么了?”田清禾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鬼故事呀。”卫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算了,我再和你讲一遍吧。” “这个故事也发生在火车上。” “八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工人——哦,对了,和你一样,是个焊工,搭乘火车去天海打工。” “是老式的绿皮火车,速度特別慢,全是硬座的那种。” “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四周全是黑茫茫的平原,车里的人都睡著了,焊工也是一样。” “睡了不知道多久,一阵猛烈的急剎,突然把焊工惊醒。他抬起头一看,才发现车厢里头黑的嚇人,停电了!” “紧隨其后的,就是三短一长的汽笛声。” “三短一长?”田清禾眼神微动,这个信號很特殊。 “对。” 卫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焊工有些害怕,担心火车是不是出故障了。他记得有人说过,三短一长的鸣笛,是警报信號,表明列车发生了重大事故。” “但最奇怪的是......” “鸣笛声结束后,周围忽然安静到可怕。” “车厢里,除了他,其他人似乎都还在睡觉,就好像没听见鸣笛一样。” 第430章 沙沙 田清禾没忍住插嘴道:“希望这趟车也这样。” “等你听完之后的故事,再说这句话也不迟。”卫兰神秘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四周像坟墓一般死寂。但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了焊工的耳边。” “沙,沙,沙。像是麦浪在摇晃,又像是谁在呼吸。” “只不过,这声音並不是从车厢里传来的,而是在火车外。” “焊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荒郊野地的,谁会在车外头?是维修工?但他根本没听见脚步声啊?” “沙,沙,沙。” “焊工忽然心慌的厉害,总感觉身上毛烘烘的,像是在被谁盯著一样。”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幕恐怖的画面。” “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贴在车窗外,在黑暗中死死地盯著他......而焊工的座位,正好就在车窗旁边!” “他僵硬地梗著脖子,一动不敢动,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对了,沙沙声,最初很模糊。” “也就是说,一开始,声音的来源在很远的地方,但隨著时间的推移,它在逐渐靠近火车。” “有谁....从田地里,朝著火车而来?” “是谁?” “要干什么?” “焊工几乎要被这声音折磨到崩溃,他根本没法分清,那到底是呼吸声,还是有人在麦丛里行走。” “他知道,那东西来了,在越靠越近。” “就一眼......就看一眼!焊工缓缓转过了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视线挪向窗外的时候,他不禁愣住了。”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田清禾一怔。 “对。”卫兰点点头:“没有他臆想中的人脸,没有田地里诡异的身影,什么也没有。” “只有黑暗。” “但那声音还在靠近。” “沙,沙,沙。” “凝望著窗外的黑夜,很快,焊工忽然全身一寒。他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太黑了。” “怎么会这么黑?连田野也看不见?” “要知道,那时候可是八十年代,没有污染,四周也没有高楼,天空清澈,月光非常明亮,像银盘一样。” “至少,肯定能照亮田地。” “可是.....焊工的视线里,根本就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只有零星几颗,集中在他视线最上方,狭小的一角。” “就好像,有一堵墙挡在了窗外,遮住了他的视线。” “当这个念头扬起的一瞬间,那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更近了,与此同时,焊工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草,像是树,又像是泥土,反正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闻起来潮潮的,让人很不舒服。” “紧接著,他突然看见,仅剩下的那几颗星星,一眨眼间就没了。” “准確来说,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能挡住星星,能挡住月亮......焊工愣了几秒,突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逐渐逼近。” “山。” “是一座山。” “一座山在移动!因为它太近了,才会挡住焊工的视线!” “也是这座黑漆漆的山,在呼吸!” “可是山怎么会动?山又怎么会在呼吸?而且,最重要的是......” 卫兰的视线挪向窗外,凝望著一望无际的平原:“这条铁路旁,根本就没有山。” “全是平原。” “等等。”田清禾扬了扬眉,这个故事是挺惊悚的,但有一点漏洞。 “天海是交通枢纽,不知道有多少条铁路,出发地不一样,路线也不一样。” “他都睡到半夜了,之前在平原,不一定醒来也在。焊工要是从滇贵川来,说不定刚好行驶过山区里。” “哎?”卫兰一愣。 “我也忘了,反正原故事开头说他睡著的时候,外面是田地,我也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进山区了。” 她自己也不经意间代入这个故事,总觉得他们现在的路线,和故事里的绿皮火车一样。 “好了。”她轻咳了两声:“先听我说完。” “总之,这比外头是鬼还嚇人。” “一座山像是活了一样呼吸著,而且听声音,马上就要碾过火车了。到那时,整辆列车上的人,不全都得被山撞死?” “但这时,火车毫无预兆地忽然启动了,没有提醒,没有鸣笛。速度飞快无比。” “眨眼之间,就將那座山甩到了后头。” “但列车內还是没有亮灯。焊工仓皇地站了起来,就要去问乘务员,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旁边的人,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拽断。” “太黑了。焊工看不清那是谁,只知道......那人的手,冰的出奇。” “坐。黑暗中的旅客说:还没到站。” “声音又尖又细,是个女人。” “可焊工的全身一下就僵住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旁边坐了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是农民工,操著一口陕北乡音,嗓子粗獷的要命。” “怎么变成了个女人?” “而且......无论她是谁,她是不是早就醒了?” “为什么,却一直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灯忽然亮了,那只拉著他的手也瞬间鬆开。焊工赶紧转过头,可他瞬间懵了,身边哪有女人?” “还是那个农民工!双眼紧紧闭著,一动不动。” “焊工下意识间,就伸手探了探农民工的鼻息,但什么也没感觉到!他身旁这人早死了!” “那其他人呢?” “他全身冷汗直冒,缓缓转过头,视线扫过一张张脸,男女老少,全都双眼紧闭。” “一个个的,脸都白的嚇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节车厢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焊工嚇得直接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睁开眼时,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但车厢里的一切都变了样子,就好像之前只是幻梦一样。” “那些明明已经死掉的乘客,包括他身旁的农民工,都还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或是打著哈欠,或是在閒聊,四周吵吵嚷嚷的。” “甚至还有乘务员在推著小车卖东西。” “焊工赶紧拦住了乘务员,问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乘务员却摇了摇头,说什么事也没有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好了,赶紧收拾东西吧,马上到站了。” “焊工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冷战,只感觉大脑像浆糊一样混乱。” “他也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不符合常理,太惊悚了。” “摸了根烟出来,焊工浑浑噩噩地走到车厢的连接处,点燃香菸。”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好像自己疏忽了什么。” “可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让焊工不由得怀疑自己多想了。” “他听著车厢里热闹的动静,听著乘务员叫卖瓜子矿泉水的声音,渐渐的,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一刻,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了,无法置信地看向自己刚刚走出来的车厢。” “乘务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扭过了头。” “不大。二十多岁,短头髮的女人,嘴旁长了个痦子。” “她笑了笑,脸跟纸一样白,说: “回来啊。” “车还没停呢。” “声音......分明就是他晕倒之前,听见的那个又尖又细的女声!” 第431章 路標 故事讲到这里,卫兰的嗓子都有些干哑了,她从兜里掏出一瓶水,吨吨吨地喝了下去。 “让我猜猜。” 田清禾接过话头:“下面的故事是不是这样的:焊工忽然看见车厢里所有人,全都跟著乘务员一起扭过头,盯著他,一句话也不说?” “脸上还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然后他意识到,这节车厢里的人全都是鬼?” 卫兰的眼睛一下瞪大:“你听过啊?” “没。” 田清禾微微一笑,纯靠经验。 卫兰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她专门停一下再讲,就是为了吊田清禾的胃口,让接下来最恐怖的一段更具衝击力。 结果没想到这人就这么干巴巴的讲出来了。 “之后呢?” 田清禾问。 “没了啊。”卫兰摊了摊手:“你说的就是结尾了。” “就这?” 田清禾一怔:“这也不算结尾啊?焊工的结局呢?” “怎么不算?”卫兰道:“一个好的鬼故事,就是要在最嚇人的地方戛然而止。” “呃.....”田清禾无言以对:“也是。” 毕竟,这也只是个故事,没有背景,没有结局,纯为了嚇人,不过讲的还挺好的。 中间黑漆漆的夜里,荒郊野外,不知道从哪来的山逐步靠近那一点,確实画面感十足。 只不过.....感觉和后面车里有鬼的事,没什么关联啊,或许只是为了铺垫? “你从哪听说的?” 田清禾颇有兴趣地问道,他总感觉这故事应该还没讲完。 “一个老头给我讲的。” 卫兰说:“几年前我从桂西去天海,那时候没钱,坐的绿皮火车,中间上来个老头,我俩就聊开了。” 她性格外向,再就是出於职业原因,喜欢在旅游的时候和陌生人攀谈。 “你去过桂西么?”卫兰道:“那边山特別多,而且和普通的山不一样,很多地方都是你好端端走著,脚下还是平路,突然眼前就是一座孤山,拔地而起。” “特別突兀。” “一到夜里更恐怖。我当时住的房子,背后就是座山——没错,就离得那么近,半夜起来上厕所,能把人嚇死。” “太黑了,但偏偏离房子还特別近,所以灯光能照亮一点点轮廓,但你很清楚,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么大那么高的一截......就藏在黑夜里,离你咫尺之遥。” “一颳风,山上的树就微微晃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那座山在起伏,在呼吸。” 卫兰回忆起那个场景,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一个巨型的黑影,像是有生命似的,在俯视著你,隨时都会靠近。” “总而言之,那次旅行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和那老头讲了这件事,他就和我说了一个关於大山,关於火车的鬼故事。” “那你当时不也坐在绿皮火车上么?”田清禾没忍住笑了出声:“代入感是不是很强?” 卫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四周道:“我们现在坐的是高铁,根本不一样,要换在绿皮火车上听这个故事,才能体会我当时的惊悚感。” “总之,由於故事里的列车,终点站也是天海,所以我就当天海的灵异事件讲了。” “等等。”田清禾问:“灵异事件?真有这回事?” “老头说是真事。”卫兰耸了耸肩:“那时候不是好多人搭火车去城里打工么?这事儿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他也就这么一说,我觉得他是在骗人。这类鬼故事早些年很常见。” “还有那种,深城90年代分尸案,湘港鬼故事杀人怪谈,这些其实都和时代变迁相关,反映的是农村务工人员对於大城市的不安。” “嗯......也有道理。” 田清禾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没说湘港那个怪谈很有可能是真的。 打开手机,马上快到约好的联络时间了,田清禾正准备起身时,又听见卫兰碎碎念道: “主要是,假设这真是真实事件的话,那是谁传出来的呢?那个焊工么?” “但一个车厢都是鬼了,他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他找到生路了唄。”田清禾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机:“他当时不是没在那个车厢里么?说是出去抽菸了。” “......嗯,或许吧。” 卫兰伸了个懒腰,眼里还是有些困惑,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不再多言,田清禾走到车厢连接处,电话准时打来。 “餵。” 田清禾有气无力地道:“我快到了——嗯?陈哥?怎么是你?”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语气瞬间没那么敷衍了。 电话那头,陈岳潭的声音传来:“抱歉啊,把你从椰海拉回来了。” “没事,应该的。” 田清禾呵呵一笑,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原来陈岳潭也是被临时叫回去的。 虽然他已经离开十三局,但在离职之前曾经承诺过,关於玉天容的事,陈岳潭还是会儘量协助。 而【路標】,就是玉天容留下最重要的诡物,也是唯一能让十三局判断她状態的途径。 这是一个指向型诡物,原本的能力非常简单,用来判断使用者生死: 活:指示往右。 死:指示往左。 但后来,【路標】开始不断上下摆动,而据局里研究,这表明玉天容一直在域和现实中穿梭! “路標怎么了?” 田清禾问,局里发来的消息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出了异变。 “我记得这些年它摆动的幅度都不算大,相对平稳,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啊?”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陈岳潭的语气有些严肃:“今天凌晨1:25分,【路標】不再维持稳定状態,开始失衡。” “速度逐渐加快,摆动幅度同样变得剧烈。直到1:30分,摆动幅度达到最高峰值,之后逐步减弱。” “1:35分,才恢復到之前的数据。” “十分钟......”田清禾皱了皱眉,这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仔细调查。 不过,他还是隱约猜到了什么。 “有外界因素干扰?”田清禾道:“如果是玉局自身出问题了,叫我回去也没有意义。” 第432章 紧急制动 “对。” 陈岳潭的声音微微上扬:“根据局里以及周边街道的监控显示,在那十分钟內,有一辆黑色轿车,无牌,在十三局周边行驶。” “它的目標很精准,大约在1:29分停在十三局后方的街道里,你知道的,离那条街最近的建筑物,就是局內研究所。” “也就是【路標】所在地。” “这辆车停留的时间不长,两分钟后便自行离开,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惊动当夜的值班安保。” 田清禾算了算时间,眉头微皱。 时间卡的差不多。 会是谁?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在我们调查这辆车的时候,情报人员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 “前天正午的时候,情报部门监测到有十几名公司员工抵达天海,其中有部分人我们认识,全都开启了二颗星。” “但不仅如此,这之中,还有两名阴董事。” 田清禾一惊:“是谁?” “蝙蝠,还有一个我们不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敲键盘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陈岳潭才说道。 “根据许先生提供的信息,蝙蝠原本和曾绑定,但曾一死,他大概率会联络万曜鸿。” “另一个人.....或许是原本就和万曜鸿绑定的阴董事,但公司的情况你知道,他们对於董事资料极为保密。” 田清禾应了一声,他自己也清楚局里对於公司不算太了解,不过这也和十三局近些年的重点,全在玉天容身上有关係。 以陈岳潭所言,就是那辆停在局外的轿车,或许属於公司这群人。 也是他们干扰了【路標】。 说有联繫也有,但证据不算太充分。 不过...... 天海市可是十三局的大本营啊。 “局里没去找他们?”田清禾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 陈岳潭的声音不太清楚:“他们抵达天海后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跡。” “.......呃。”田清禾嘴角微微抽动:“演都不演了?” 那这明摆著和公司有关了,只是田清禾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他看著车窗外天色渐黑,喃喃道: “公司的目的是什么?” “暂时未知。” “关键是,就算有两个阴董事在车里。”田清禾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怪异:“又怎么可能影响到玉局的状態?” “首先连我们都不知道玉局现在怎么样,是什么情况。” “她是已知最强的入域者,已经点亮五颗星——所有阴董事加在一起,都没法影响到她吧?更何况她还在域里。” 陈岳潭道:“对於玉天容,他们倒是没有办法。” “但你別忘了,出问题的是【路標】,这只是.....低级诡...物。” “我.......” “.....猜......调.....目的——” 陈岳潭的声音忽然卡的不行。 几秒后,彻底没了声音。 “餵?” 田清禾皱了皱眉,放下手机一看,已经无服务了。 可是..... 再过不到半小时,就该到天海了,这又不是山区,信號怎么会这么差? 手机出问题了么? 走回车厢,田清禾心中隱隱扬起一丝不安。 他抬眼望去,发现自己那排座位空无一人,卫兰不知道去哪了。 紧接著。 刺啦—— 没有任何预兆,他的耳边便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整个车厢剧烈地晃动著,速度骤然变慢,惯性將田清禾一下摔翻在地! 宛如地震了一般。 箱子、背包,也在这一瞬间从行李架上坠落,直接砸到田清禾身上,他顿时两眼一黑。 然后他意识到。 不是因为疼。 而是......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 ...... 五分钟之前。 车厢后端。 伸了个懒腰,卫兰慢吞吞地走到车门处,看著窗外的夜色。 外面都是茫茫田地,不时能看见远方乡村闪烁的灯火,快速从黑夜里掠过。 “又坐了一天车.....” 卫兰无声地吐槽道,只感觉自己全身酸痛,像被人打了一样。 她看了眼表,离抵达天海南站还差半个小时左右,上个厕所回去刷刷手机,就该到站了。 抬起头,她忽然一怔。 就在刚刚..... 透过窗户的反射,她好像看见......自己身后闪过一道白蒙蒙的影子? 转瞬就消失了。 卫兰猛地扭过头,但身后什么也没有。 是外面的光照进来了? 还没等她多想,旁边卫生间的门就传来咔嚓一声,一个带著耳机的青年男人哼著歌,走了出来。 “......” 卫兰抿了抿嘴,身上莫名有些发冷。 她一闪身进到卫生间里,火速上完厕所,洗了洗手。 再抬起头时,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很憔悴。 黑眼圈浓重,脸色发青,一看就是很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昨晚睡的挺久啊?” 卫兰微微蹙眉。 她甩了甩手,就拉住门上的滑杆,准备出去—— 刺啦! 卫兰一下跌倒在地! 她只来得及听见,脚下的铁轨处传来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在紧急减速! 下一秒,她的头便猛地撞到了洗手池上,顿时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头痛欲裂。 缓缓睁开眼,卫兰头一阵眩晕,她很確信自己的头被撞破了,鼻腔里还残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列车,似乎在减速? 现在呢? 卫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触摸到地面的时候,她感觉不到一丝震动。 这证明列车处於停滯状態。 她试著拽了下门,但门似乎被卡住了,根本动不了。 等於说,卫兰被锁在卫生间里了。 四周像坟墓一般寂静,很黑,似乎停电了,只有天板上的应急灯,还发著淡淡的红光。 卫兰的心臟怦怦直跳,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和之前给田清禾讲的故事,走向一模一样。 “外面有人吗!” ”救命! 她扯著嗓子喊了几声,又重重地砸了几下门,但没有任何人回应。 万籟俱寂。 不对,怎么会这么安静? 卫兰的心就一下提了起来,在运行阶段紧急制动,车上应该会很吵,但现在的状况,就好像..... 除了她,其他人都下车了一样。 她到底晕倒了多久? 一种与世隔绝的恐慌感顿时席捲了卫兰全身,她慌张地摸了摸兜,还好,手机还在! 但是.....没有信號。 也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忽然传到她的耳边: 呜! 呜! 呜! 呜——— 第433章 大檐帽 嘖! 该死! 三短一长,三短一长—— 先是剎车,再是停电,最后是警示的鸣笛。 这就是那个鬼故事的流程啊! 卫兰一下就慌了,但更让她感觉不安的,是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才八点十分! 她是八点左右离开的座位,这证明她最多就晕倒过去十分钟,而且高铁的紧急制动,至少需要费八到十分钟才会完全停下。 从时间来算,这会儿列车应该刚刚才停稳。 这么短的时间,绝无可能所有人都从车里撤退。 她再度试著砸门,但不知道过了多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是很安静。 卫兰跪坐在地,全身瑟瑟发抖。 她隱隱猜到,可能不是大家都走了...... 外面很正常。 有问题的,是卫生间里面,所以她才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联想到进卫生间前,看见的那道白影......卫兰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回想起来,那道白影,好像只有半截。 为什么只有半截呢? 是被拦腰斩断了么? 想到这,四周的温度似乎变得更低了,冻的她背后一寒。 作为漫画家,还是恐怖题材的漫画家,她的想像力本就很好。 尤其是对於灵异方面。 在眾多鬼故事里,撞鬼之前,往往会有预兆。 首先就是被困在一片区域,俗称“鬼打墙。” 其次,就是杯弓蛇影,种种幻觉让人疑神疑鬼,但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这是为了让人心理上更为崩溃。 但最为恐怖的,是最后一个。 【莫名的凉意】。 卫兰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讲的是鬼的体温比人冰的多,俗称阴寒,如果人类感觉到四周的气温降低了..... 那就表明一件事。 鬼就在你身边。 滴答。 水珠,从水龙头上坠下。 好冷。 卫兰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著,她跪坐在地,低垂著头,凝视著应急灯投下的红光。 很昏暗。 而且越来越昏暗了。 因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逐渐变大,逐渐挡住了应急灯的光。 卫兰背后有人。 她缓缓地转过头,瞳孔急剧收缩,无法將自己的视线从墙角移开。 那里多了一个人。 但卫生间太小了。 所以,这个人,几乎是贴著卫兰站的。 这让卫兰一眼就能看见,对方雪白的翻领衬衫,藏蓝色的长裙。 好消息是,她在车门旁看见的白影只有半截,不是因为被拦腰斩断,而是因为对方只有上衣是白色的。 但坏消息是...... 卫兰的视线缓缓上移,一阵恶寒直衝头顶。 那贴在她背后的女人,一头短髮,头上戴著一顶大檐帽。 八九十年代的照片里,乘务员会戴的那种大檐帽。 上面还有铁路局的標。 乘务员看著她,面无表情地张开嘴,牵动了嘴角的痦子。 它捏著嗓子,声音又细又尖: “还没到站。” “你为什么不在座位上?” ...... 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世界末日。 小孩在哭嚎,大人在尖叫。 有人被行李箱砸中了头,此时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哀呻吟;有人求救不成,大声怒吼,砸著车厢的滑动门。 混乱的车厢里,只有一人一言不发,面色紧绷。 田清禾。 后背紧紧贴著墙,保持自己能够观察到车厢的每一处角落。 包括车窗。 车外漆黑一片。 此时此刻,田清禾已经可以確信,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动车事故。 如今他所经歷的一切,和卫兰讲的故事,几乎没有任何区別。 唯一的差別,就是那座车厢里的人,几乎全都是鬼。 而这里.....暂时还不是。 这不是域,难道是有人开启幽界了? 但如果是幽界,为什么那个鬼故事在八十年代就出现了? 田清禾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恍惚间,他想到陈岳潭曾经提过的一件事。 在寻找大墓之前,陈岳潭曾经在滇南群山中,遇到过用寻人启事当脸的鬼。 这和任何的诡物、幽界都无关,极为少见,是鬼入侵到现实。 思索之中,忽然,一阵极为刺耳的鸣笛声,传遍了整个车厢。 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 这是警示讯號! 整个车厢瞬间安静了一秒,紧接著,有人颤抖著喃喃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列车是不是脱轨了?” “如果脱轨,我们这会儿已经死了。”田清禾道。 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假设一切按故事发展,之后就会遇见那座“呼吸”的山,然后乘务员鬼就会出现。 作为官方,下意识之间他就走了出来,打开手电筒。 一,二,三.......车厢里包括他在內,共有八人。 “都冷静一点。” 田清禾手往兜里一掏,快速拿出一张证件,在眾人面前闪了一下:“我是公安,听我说——” “列车还会再度启动,而且速度会很快,现在每个人都回到座位上。” 他转身看向那个一直砸门的男人:“包括你。” “来电之前,门是打不开的。” 他已经试过,通往前一节车厢的电动门卡住了,根本推不动。 隔著玻璃门,前面车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那我们怎么办?”男人大声吼道:“都过去多久了,前面也没人来看看!” 他怀里还抱著一个小男孩,正是之前被田清禾嚇著的小孩,此刻头破血流的,一直在大声哭嚎。 “十分钟而已。” 田清禾打开手机:“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最好祈祷,不会有人来。” 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鬼,都不好说。 虽然不知道田清禾是什么意思,但他说这句话时凝重的语气,还是让所有人都身上一寒。 “那总得出去啊?”孩子父亲一下脱了力,抱著小孩,无助地喃喃道:“大宝头都被砸破了,这也没个医生,血一直在流.....” 他茫然地环顾著四周,视线最终投向墙上的安全锤。 “不能砸窗。”田清禾立刻说道:“车外比车里更危险。” “难道我们就躲在这里等人救援?手机也没信號!我孩子怎么办?” 听著男人失去理智的嘶吼,田清禾嘆了口气,他正欲上前,就听见一个女声从角落里响起: “那个.....我有急救包.....” 一名穿著牛仔裤的女大学生走了出来,扶了扶眼镜,手微微颤抖著。 第434章 绿皮火车 这名女子名为张璇。 她是去天海某赛事当志愿者的,刚好隨身携带的包里,有绷带等急救用品。 將小孩放在座位上,张璇开始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 其他人也在田清禾的指挥下,慢慢平静下来,逐渐接受了现实。 只是,他们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焦灼,还是透露出心中深深的不安。 此时距离列车紧急剎停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田清禾走到前门,又试著推了推,没有变化,门还是被锁死著。 而更让他心中一沉的....... 是前面车厢的状况。 太黑了。 隔著两道玻璃门,只能隱隱看见最后一排座位的轮廓。 但这本身就很不寻常,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打开手电筒,確认四周的安危,可前面车厢却连一丝光亮也无。 就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乘客。 他翻开线索本,刚写下两个字,就听见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 这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像是什么东西.....碾过了铁轨? 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眾人面面相覷,每个人都听见了这连绵不断的异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 “呜——” 汽笛声再度响起。 但不属於他们所在的列车。 “有別的火车过来了!” 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一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激动地盯著外面。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么高兴,有人已经想到了別的可能,声音不禁颤抖了: “天这么黑,那列车会不会撞到我们?” “嘘!”西装男人眼睛一眨不眨:“是另一条线路,在我们旁边。” 田清禾也走了过来,確实如西装男所说。 不远处,一辆列车正疾驶而来,在他们右边。 速度.....不算很快。 车头亮著两盏明晃晃的大灯,白光极为刺眼,將他和西装男都照的眼前一。 田清禾使劲眨了眨眼才缓过来,他再看过去时,火车已经很近了。 等等。 就在看清列车头的那一刻,一种极为强烈的恶寒,顿时贯穿了他的全身! “全都低头!!” “快!” 田清禾大喝一声,来不及多说,立刻出溜到了窗户下头! 咣当—— 两秒之后,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震耳欲聋。 轰隆隆—— 列车呼啸而过,声音迟迟不散。 所有人都被田清禾恐惧的声音嚇了一跳,下意识间就低下头,不敢看窗外。 田清禾的心臟怦怦直跳,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难怪那辆车的声音这么奇怪,速度也和高铁不一样—— 那tm是辆绿皮火车! 而且最前方的驾驶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他无比確认那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种老火车的车头像是苍蝇头一样,有两扇巨大的玻璃,透过玻璃,他清晰地看见,驾驶室里亮著白灯,空无一人。 嗡嗡—— 轰鸣声仍在持续,那辆绿皮火车离的太近了,导致田清禾所在的列车,都在微微震动。 座位上的眾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头都快垂到膝盖上了,大气不敢出一声。 空气宛如静止。 就在这时。 一阵非常清晰的男声,忽然打破了平静。 “好多人啊。” 田清禾心里咯噔一声! 他缩在窗户下面,视线缓缓移向一边的西装男。 看见的不是和自己一样,蜷缩著的身体,而是直挺挺站著的两条腿。 像两个柱子一样,矗立在原地。 “车上好多人啊。” 声音从这两根柱子上面响起。 西装男恍惚地喃喃道:“......嗯?” “他们为什么,都在看著我?” 咣当...... 操......他没有低头。 鬼看见他了! 田清禾的后背瞬间起了冷汗,他知道,这人已经必死无疑了。 咣当..... 西装男不再说话了。 过了几分钟,那辆列车才渐渐驶远。 確认彻底听不见声音后,田清禾才缓缓睁开眼。 “可以了。” 没人敢动。 直到田清禾踉蹌爬起的动静响起,他们才抬起头,情不自禁地看向窗边。 但什么也没有。 只有田清禾一人,面色苍白,凝望著西装男原本站著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 西装男消失了。 “.......啊?” 孩子父亲张开嘴,眼里全是困惑。“他人呢?” “被带走了。” 田清禾简单地说道,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却欲言又止。 田清禾没有理会,他清楚,刚刚驶过的绿皮火车,上面载的应该全都是鬼。 不管是不是卫兰故事中,那个八十年代的鬼车,它都一定很危险。 两辆列车並行,窗户之间会离的非常近,他们所在的这辆停在半路,於鬼火车的“乘客”眼里,就宛如活靶子一样。 所以,他才要所有人都低下头,別和另一辆车的乘客对视。 而西装男没有听..... 田清禾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幕画面。 一辆冒著黑烟的绿皮火车,驀然出现在茫茫夜色之中。 没有起点。终点未知。 呼啸而过,而在掠过他们所在的车厢时,上面的所有“乘客”,头都齐刷刷地扭到这个方向。 它们看不见其他人,只能看见趴在窗口的西装男...... 所以,就把他带走了。 有人在低声啜泣。 抱著孩子的父亲全身发抖,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砸破车窗。 对于田清禾之前那句“车外比车里更危险”,再也没人有一丝异议。 哪怕之前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经歷了这一切后,他们也不得不信了。 “唉......” 田清禾心累无比。 他摇了摇头,想起一件事,看向眾人。 “你们有人看见,之前坐我旁边那个棕头髮的女人去哪了么?” 他打完电话回到车厢后,就没再见过卫兰。 这个女人必须找到,生路或许就藏在卫兰之前讲的故事之中。 只可惜田清禾当时心不在焉的,没听得太仔细。 “是不是穿件黑色的防晒衣?” 一个脖子上掛著耳机的青年小声问道:“她去后头的卫生间了,刚进去没多久.....车就停了。” “我也不知道她出来没。” 后面的卫生间? 田清禾心中顿时一紧。 他视线立刻扫去,卫生间门紧紧关著,指示灯黯淡无光。 此时距离卫兰去卫生间,已经过去將近二十分钟...... 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过。 第435章 山来了 田清禾谨慎地站在卫生间外,屏息凝神,即使只隔著一道门,他也听不见卫生间內有一丝动静。 他慢慢往后退去,暂时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眼下有几种可能。 一,卫兰遇到鬼了。这是最简单也最能解释异常的原因。 但问题是,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么鬼此时此刻,就和卫兰一起被关在卫生间里。 是哪只鬼?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卫兰现在还活著的概率近乎为零。 那打开门,除了放出一只鬼,还有別的意义么? 但假设她真的还活著...... 田清禾不得不考虑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卫兰本身就有问题! 因为这一切太巧了,前脚这个女人刚说完一个鬼故事,没过多久,这故事居然真的发生在了现实之中。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被计划好的,田清禾眉头微皱,假如卫兰才是列车闹鬼的源头,那她的偽装能力太强了。 两人聊起整个故事的时候,全程面对面,距离极近。 有意无意之间,田清禾观察她的神態,並没看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她在讲故事的时候,时不时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向上看,这是人在回忆时常做出的身体语言。 也符合她並非故事的创造者,而是转述者的经歷。 但如果她不是列车闹鬼的源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田清禾的心里一沉,再度看向窗外。 很黑。 暂时......还是平原。 他们很有可能,此时所在的列车线路,和鬼故事里一样。 天海附近。平原。 有问题的不是人,而是位置? 思索中,田清禾將自己的想法记录到线索本上,很快,线索本反馈出了一幅图像。 隨著素描逐渐完善,田清禾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峻。 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他才抬起头,死死看著卫生间的门。 卫兰还活著。 但卫兰马上就要死了。 低头看向本子上的画,狭小的卫生间內,卫兰蜷缩在门边,身旁的手机闪著微光,照亮她惊恐的脸。 卫兰的面前站著一道人影,太黑了,其他部位看不清楚,只能勉强看清头上戴著一个大大的帽子。 这道身影正俯下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掐住卫兰的脖子,明显是要杀死她。 除此之外,这道身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画里的手机显示此刻是八点四十五分。 田清禾滑开自己的手机,现在才是八点四十分,也就是说画中的这一幕將在五分钟后发生。 情况已经很清晰,他提供了正確思路,作为反馈,线索本出示了一条不算线索的线索。 之所以不算线索,因为时间太相近! 而且也和田清禾的第一个猜测没有区別,一人一鬼在卫生间里。 卫兰会被鬼杀,证明她不是源头;嫌疑暂时消除。但鬼的身份依旧未知。 除了那只帽子,鬼的身影几乎全被黑色线条填充.......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这种大檐的帽子,本身就很少见...... 田清禾凝视著线索本,渐渐地,他在帽子上潦草的线条中,找到半边小標,像是稻穗的模样。 稻穗。 他猛地一激灵,那不是铁路局以前的標识么! 即將杀死卫兰的鬼,是列车的工作人员,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乘务员! 他之前的预测方向错了,他们所经歷的和鬼故事中焊工的经歷不完全一样。 乘务员,並不是在列车再度启动后才出现的,她很可能自列车紧急制动后就在车厢里了。 所以田清禾才一直听不见卫生间的声音。 但为什么...... 卫兰要等到五分钟后才会死? 又为什么,乘务员一直在卫生间里,没有出来? 田清禾隱隱感觉到,这些问题中或许隱藏著生路,也就是將卫兰无伤救出来的关键! 甚至有可能,是卫兰死后,乘务员才会出来。 但她被杀的契机是什么?鬼的禁忌是....... “沙。” 也就在这时。 “沙。” 田清禾忽然全身僵直。 他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屏住,缓缓看向车厢的方向。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窗外传来。 很轻。 但是莫名其妙的,能让每个人都听见。 哪怕是之前还在抽泣的小男孩,也在这一刻张著嘴,呆滯地看向窗外。 良久,他才喃喃道: “爸爸......那是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 沙,沙,沙。 窸窣声再度响起。 和故事里一模一样...... 山来了。 它在呼吸。 田清禾快步走向车厢,隔著玻璃门,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黑。 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无论是月亮,星星,还是平原。 即使已经听过那个故事,田清禾还是头皮一阵发麻,没有任何动静,一座山就在平原里拔地而起,突然出现,无声地朝著列车逼近! 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山的呼吸声,判断它到底离的多近。 已经不远了。 不出十分钟,山就会彻底碾过列车,去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但如果跟著故事的流程走,那么在山即將临近之前,他们的列车就会再度启动。 启动? 田清禾猛地愣了一下,他脑海里顿时闪过卫兰故事中,那个乘务员说的话。 一共两句。 第一句是: “坐。黑暗中的旅客说:还没到站。” 电光火石之间田清禾瞬间顿悟,他来不及记录线索,就看向手机,这时已经八点四十三分了! 还有两分钟! 二话不说,他一跃而起,立刻冲向卫生间,手用力一拧,就將卡住的门闸直接掰开。 嘭! 门应声弹开。 田清禾的呼吸静止了一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大檐帽,白色的確良衬衫,藏蓝色的长裙。 短髮......痦子。 门弹开的一瞬间,乘务员几乎和他脸贴著脸,面无表情。 刚刚,它一直和自己只有一门之隔吗? “田清禾!” 卫兰无法置信地从角落里抬起头,如同被河水浸泡过一样,她全身都是冷汗,脸色惨白无比。 只有她自己清楚,和一只鬼共处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到底是多么惊悚的感觉。 第436章 禁忌 可是...... 她逃不出去啊。 那只鬼横在门前,挡住了她唯一的出路。 卫兰的牙齿都在打颤,磕磕巴巴地喃喃道: “那是鬼......我怎么?” “別说废话了!” 田清禾的语气无比紧张:“別看它!直接走出来,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车厢在微微震动。 卫兰只能艰难地爬起身,就在同一时刻,戴著大檐帽的鬼微微侧头。 真的能行吗......? 从鬼身边直接走出去?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个念头,卫兰一咬牙,不管不顾地硬冲向门外。 就在挤到乘务员身边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冷不丁地抓紧了她的手腕。 果然。 鬼不允许她离开。 卫兰一瞬间如坠冰窟!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就知道......这只鬼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但下一秒,另一只温热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田清禾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没发车!” 他这句话是在对乘务员说。 卫兰紧闭双眼,不敢看那张近在咫尺的鬼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田清禾再次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句话。 还没发车。 没过几秒,乘务员的手,才慢慢放开。 田清禾瞅准时机,拉著她就跑向车厢,这时卫兰才听见,窗外传来连绵不绝的沙沙声,极为清晰,就像在耳边响起一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田清禾大喝一声,声音里透著浓浓的焦灼: “所有人回座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起身!” 下一秒,他就一把拽著卫兰,两人一屁股坐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轰隆隆—— 就在他们坐定没几秒。 一阵强烈的顛簸感,突然从脚底传来,紧接著,没有鸣笛提醒,列车忽然毫无徵兆地再度启动,速度飞快无比。 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 那个提醒田清禾的年轻男人,刚刚才坐定,耳机就因为陡然的加速一下甩在地上。 但他全身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不只是因为田清禾的话。 更是因为,就在列车启动的一瞬间,他的余光,忽然瞥见身旁的空座位上....... 多了一道佝僂的身影。 而在他的前方。 张璇的脊背死死抵著座椅,胳膊紧紧箍著旁边的小男孩,一眼也不敢朝前面的座位看。 但即便如此,她的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视到...... 前面座位的靠背上,那颗模模糊糊的人头。 那原本是个空位,张璇记得很清楚。 几秒后,一只手从前面的座椅上方悬了下来,手里还抓著什么东西。 一道带著乡音,憨厚的男声响起: “娃娃,吃吗?” 说话的语气就像农村老家里的叔叔大伯一样,很亲切。 张璇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忽然全身冷汗直冒! 她不知道那鬼东西是怎么將头拧成一百八十度,俯视著他们的,她只知道,那只鬼的语气是如此和善,但脸上却惨白一片,面无表情。 明明是在对张璇身边的男孩说,可双眼,却死死地盯著张璇。 “来啊。” 鬼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高度不偏不倚.......刚好让小男孩,必须站起来,才能够到。 张璇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著,她默默低下头,只是將箍著男孩的胳膊,收的更紧了些。 咣当...... 咣当...... 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所有人忽然听见了一阵推车的声音。 与此同时,灯闪烁了两下,便彻底长明。 整个车厢亮如白昼。 田清禾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听见那阵推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而他身旁的卫兰,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渐渐的,车厢里开始喧嚷起来,但没有一道声音,是原本的乘客发出来的。 戴著大檐帽的乘务员,慢吞吞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回,往復,在车厢里徘徊。 又或者说......是在监视。 监视有没有人离开自己的座位。 “你很幸运。” 目送著乘务员身影远去,田清禾轻声说道。 “再晚出来一分钟,你就会违反她的禁忌,被当场掐死。” 禁忌? 卫兰一怔,这一切远远超出她的认知。 “你还记得你讲的那个故事么?” 田清禾说:“那里面的乘务员,也是这只鬼。”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这辆车上的规则。 首先,整体流程和鬼故事里差別不大。 都是三短一长的鸣笛,然后停车。 紧接著,大山出现,之后才是车辆再度启动,乘务员出场。 准確来说,在车再度出发后,这辆车厢,已经全都是鬼了。 但乘务员其实从列车停下后就已经出现,只是直到车再度启动之后,它才能动手。 所以,卫兰才能在卫生间里苟活那么久。 “可是......可是焊工离开过座位啊?” 卫兰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她清楚地记得,故事的末尾,焊工去车厢连接处抽菸了。 “所以故事才停在那里。” 田清禾简短地说道:“再之后,他就死了。” “但如果他死了,那这故事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卫兰无法理解。 田清禾眼里露出一丝异色,沉默了几秒后,他才道: “鬼故事有两种。” “一种,是讲述鬼的故事。” “还有一种......是鬼讲述的故事。” “我猜,你说的那个故事,就属於后者。也是真正的鬼话连篇。” 关於这一点,田清禾很有经验。 鬼写下、讲述的故事成真,很像湘港那个域里的经歷。 甚至有可能,知晓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引发故事在现实中发生的契机。 “我都说了我不看报纸!” 思索之中,一阵暴躁的男声,忽然从过道的另一边响起。 正是男孩的父亲。 只是,他的语气中,还带著浓浓的恐惧,和一丝无力...... 田清禾微微侧头,手微不可察地握紧了一秒。 男孩的父亲很不走运。 他一个人坐在一排三座的位置上,这也意味著,他身边两个空座,现在都被鬼所占据。 一个穿著中山装的男人,俯著身,报纸几乎戳到了他的脸上。 田清禾看著那个父亲的表情,从愤怒逐渐转为惊恐,他心中不禁一沉。 鬼没有耐心。 拒绝一次可以,但拒绝他们的次数多了,真的不会触犯禁忌么? 但这些鬼的恶意极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唯一的生路...... 或许就是到站。 下一站,在哪? 第437章 (两章合一)到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列车仍在高速行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有带著大檐帽的乘务员仍在过道里徘徊,推著一座空荡荡的推车,也不说话,沉默地扫视著车厢里的八名活人。 说是八人,但这节车厢……事实上几乎坐满了。 田清禾收回视线,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些新上来的“乘客”,身上带著浓浓的年代感,全是八、九十年代的穿著打扮。 视线投向张璇旁的小孩,那孩子此时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头都不敢抬,而在他头顶之上,悬著一只粗糙的手,手心里正攥著什么东西。 那只鬼仍在用憨厚的声音诱骗孩子,离开座位,拿它手里的。 它似乎察觉到了谁在偷看它,头缓缓地拧了过来。 田清禾垂下眼,轻声说道:“卫兰,孩子前面的那只鬼,可能就是鬼故事里的农民工。” 也就是焊工的邻座。 “口音,背的蛇皮袋……各方面特徵都符合。” “还有另一只。” “孩子爹座位旁的鬼——看报纸那个,我记得你说的故事里也提到过。” 卫兰环顾四周,捂著自己的手臂,那上面被乘务员抓过的地方,留下了乌黑色的五个指印,极为酸痛。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列车,其实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一班?” “对。”田清禾点头,“但有个问题,故事的主人公去哪了?” 主人公…… 卫兰一怔,看向农民工的方向。 她很清楚地记得,焊工应该和农民工坐在一排,可那一排只有一只鬼! “他不在座位上。”田清禾道,隔著玻璃门,看向前方的车厢。 那里也復电了,灯光明亮,看不出什么异样。 隱隱能看见有人的腿伸出座位,证明前方车厢也有乘客。 而在车厢连接处的地方,並没有任何身影。 “故事结尾处他就在那里抽菸。”卫兰喃喃道,她现在几乎可以確定,焊工的故事没有讲完。 她的眼里闪过迷茫,焊工之后到底又去了哪? 都是死,但绝大部份乘客都死在车厢里,也就是他们生前最后待的位置,可为什么独独焊工消失了? 就连卫兰自己也没想到,多年前听过的一个故事,居然会在今日復现。 她已经知道了西装男被另一列鬼火车带走的事,据田清禾所说,对方多半活不了了。 而这一切,距离列车最初制动,仅仅过了几十分钟...... 茫然之中,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忽然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呃……呃……” 最后一排座位上,戴著耳机的青年男子满脸涨红,青筋暴起。 所有人面色剧变,青年之所以会发出那种快被噎死的声音,是因为他正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 正常来说,缺氧会让人脱力,手劲自然会变松。 但青年几乎快被他自己活生生掐死了,手却依然紧紧地箍著喉管,这不像是自杀,反而像是.....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著青年的手,不让他放开。 田清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青年身边的座位,那里是一个佝僂著背的老婆婆。 七八十岁,很矮,或许是因为做多了农活,背几乎弯折成一个直角。 存在感和其他的鬼比起来……很低。 之前田清禾很確信,之前从没听过这只鬼说话,或是做出什么大动作。 现在也是一样。 她就像看不见一旁快窒息而死的青年男子似的,面无表情,正慢吞吞地理著什么东西。 谁也不能离开座位,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青年男子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两下。 每个人都听见了一声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紧接著,青年便再也不动了。 他的手依旧紧紧掐著自己的脖子.....至死也没有鬆开。 车厢里再度恢復了寂静。 只有乘务员死气沉沉地推著车,走到青年身边,將他的尸体拖到推车上。 田清禾的心里忽然扬起一种很诡异的猜测,那辆推车上之所以什么东西也没有,是不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为了收尸而准备的? 过了一会儿..... 没再有別的声响,戴著大檐帽的乘务员和推车,忽然在车厢里消失了,可能去了后头。 车厢里逐渐响起被压抑住的抽泣声,渐渐变为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哭。 如今还活著的,只有七个人。 田清禾,小孩和父亲,张璇,卫兰,一对老夫妻。 嚎哭声是从父亲那里发出的,他亲眼目睹了两名旅客的死亡,此时心理已经到达崩溃边缘。 “冷静!” 田清禾心里一紧,正要安抚那个父亲,就见到对方陡然站起了身,隨后居然夺门而出,直接跑向了前方的车厢! 玻璃门丝滑地为他打开。 “爸爸!” 小孩惊慌失措地大喊,就要起身追上他的父亲,但被张璇强硬地按回了座位。 “鬼走了!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爸爸!” 小孩哭闹不休。 张璇额头上冷汗直冒,乘务员是消失了,但他们头顶那只鬼可没走啊! 透过玻璃门,那名父亲的身影眨眼间就看不见了,应该是趁著这个机会逃到更远的车厢了。 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田清禾预想中的惨状,乘务员並未突然出现,前方车厢里的人还在安静地坐著,就连那名父亲身旁,那只拿著报纸的鬼,也只是坐回了原位。 哗啦啦...... 翻动著报纸。 “他就这么逃走了?”卫兰惊疑不定。 难道说,前方才是生路,田清禾的判断全错了?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鬼故事里的焊工,灯亮之后也是说走就走了,没人拦他。 “田警官,现在怎么办?”张璇茫然地问道,她已经快箍不住一旁的孩子了。 “都先別动。” 简短的命令后,田清禾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一切太突然了,甚至那名父亲都没带上自己的儿子。 乘务员不在,他多半觉得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害怕错过之后,就彻底死在车厢里了。 但多次域的经验告诉田清禾,生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前方车厢有大问题。 那里的乘客太平静了! 无论是復电前,还是復电后,他们都没任何反应。 而且田清禾早就注意到,乘务员只管他们这一节车厢,他非常怀疑,那或许是因为前面的车厢里,根本没有“人”。 “咳咳!” 那对老夫妻中的老爷爷,突然重重地清了两下嗓子,將田清禾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稍稍偏了偏头,记得老夫妻似乎坐在自己斜后方的位置,虽然害怕,但从没出过乱子...... 映入眼帘的是老爷爷皱紧眉头的脸,正对他拼命使著眼色! 唰! 田清禾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后头突然一阵发凉,顿时寒毛直竖。 他猛地朝著一旁歪去,回头一看,心臟差点没猝停! 是青年男人身旁的那个老太婆! 站在椅背后,俯视著田清禾,布满老年斑的手上,还拿著一条长长的软尺。 臥槽! 田清禾暴起鸡皮疙瘩,他立刻就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刚刚转头看那对夫妻,这老太婆的软尺,就该勒在自己脖子上了! 多半是因为青年死了,它才重新开始寻找目標。 老太婆慢吞吞地收回了软尺,咧开嘴,神经质地笑了笑,嘴里空荡荡的,一颗牙也没有。 脖子上繫著一条和它穿著很不相配的毛线围巾,暗红色的。 视线缓缓下移,鬼的另一只手紧紧攥著,指缝间露出几根毛线。 围巾,毛线...... 田清禾突然明白了。 软尺不是勒死他的工具,围巾才是,这只鬼是要先拿尺子测量他的脖子,再给他织一条能勒死他的围巾! 之前一直不做声,就是因为它在编织围巾。 被田清禾躲掉之后,老太婆也没有发怒,似乎放弃了测量,佝僂著背坐下了。 没过几秒,便传来织针碰撞的声音。 田清禾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算了算时间,大概十几分钟后,围巾就会织完,自己的死期也將来临。 身旁的卫兰面色苍白,她也看出了鬼杀人的手法,这堪比钝刀子磨肉,每一针织下去,就离田清禾的死期更近一点。 “我有个想法。” 卫兰小声地安慰道:“隔了这么多年,这些鬼还在车里,他们可能根本下不了车。” “如果围巾织完之前,我们就到站了,说不定能活下去。” 田清禾的身形依然僵硬,他沉默了两秒,才嘆息一声。 “......希望如此。” 现在只能祈祷,列车儘快到站,但谁也不知道...... 到站后,又会面临什么。 他之前觉得是生路,但隨著列车运行,窗外依然是黑暗一片。 他们到底行驶在哪条线路上? 现如今,车站是生路,还是更深的深渊,田清禾已经无法確定...... 咣当..... 一阵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悄然从前方传来。 是乘务员! 它消失之后,居然从前方车厢里走了回来。 所有人一瞬间屏息凝神。 后排,老夫妻中的爷爷手不自觉地发颤,年过甲,他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一回也是为了陪妻子来大城市看看。 谁想到,居然会突遭如此横祸。 “老头子,別怕.....” 他的老伴轻声说道,默默握紧了他的手,两人手心里都全是汗。 咣当...... 小推车的声音逐渐近了。 乘务员再度返回这节车厢。 但不同的是,它的推车上什么也没有,又回到了空空荡荡的模样。 青年男人的尸体消失了。 田清禾目送著乘务员慢悠悠地走过自己身边,一直走到最后,对於小孩父亲的消失,它没有任何反应。 张璇抿了抿嘴,同情地看向身边的小男孩。 这个孩子似乎意识到爸爸不会回来了,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茫然地缩在座位上。 整节车厢再度陷入了寂静,只有鬼,仍在时不时製造出细微的窸窣声。 乘务员停留在车厢末端,並未像之前一样,在过道里走来走去。 “他的尸体去哪了?”卫兰喃喃道,即使她很清楚,自己或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下车看看吧。” 田清禾轻轻鬆了口气,“车速在变慢,应该快到站了。” 不久后,许久未见的亮光,再次在窗外浮现! 先是隱隱的微光,很快,四周轰鸣声逐渐变大,窗外再也不是单调的黑色,而变为一道道快速掠过的灰色影子。 像是......石壁? 每隔十秒左右,一道刺眼的红光,就会在窗外闪过。 “隧道!” 张璇不可思议地凝视著窗外,列车正穿梭过一条隧道,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火车的速度开始明显变慢,也让他们能清晰地看见,隧道岩壁上嵌著一扇扇铁门。 每个门的顶端,都装著红色的警示灯,急促地闪烁著。 “呜——” 也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长鸣声忽然响起。 “要到站了!” 卫兰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看向田清禾,却见到对方面露异色。 “怎么了?”她一怔:“这不是进站信號么?” “是。” 田清禾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是......围巾要织完了?”卫兰心中一惊,正要回头看,就听见田清禾道: “没有。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我感觉好像不对劲......高铁进站会鸣笛么?” 正常情况来说,单次鸣笛拉长,確实是表明要进站了,但这只適用於普通火车。 而他们所坐的可是动车! 紧急情况先不谈,田清禾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高铁站从没听过鸣笛的声音。 这鸣笛声反而更像是老旧火车发出来的。 联想到前面车厢的异状,一种古怪的猜测忽然浮现在田清禾心头。 他怀疑......出事的不是整座动车,而是他们这一节车厢,这节车厢被转移到了绿皮火车之上! 思索之中,车慢慢停下了。 隧道也到了末端。 窗外是一座站台,田清禾瞅了两眼,站台上没有旅客,只有一座小亭子亮著灯。 所有人都重重地鬆了一口气,但没有草率地站起来。 乘务员还没有发话。 良久。 后面才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 “本次列车已经到站,请各位旅客带好隨身行李,儘快下车。” 第438章 火车结构 (注:上两章已经补全,没看的先復看一下437章) 乘务员话音刚落,田清禾就率先站起,他没有机会去试错了,必须儘快离开车厢! 因为,就在刚刚,他身后连绵不断的织针声......停了。 几分钟前车就停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只鬼有关,乘务员偏偏拖了好几分钟,才通知他们可以下车。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飞速窜出车门,但就在脚刚踏到站台的同一秒,他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紧接著,被一条看不见的围巾,死死箍住。 田清禾的喉咙都要被勒断了,脸色瞬间涨红,一声都发不出来!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 身后传来一阵惊叫,卫兰瞳孔收缩,无法置信地看著田清禾一步步后退回车里。 不对。 那不是他自己在后退。 有什么东西,勒著他的脖子,把他往车厢里头拽! 电光火石之间,卫兰已经明白,是那老太婆的围巾,没有测量长度,所以它会织的很长,很长..... 一端在老太婆的手上,另一端,缠住了田清禾的脖子。 呜! 而此时,一声鸣笛再度响起,这不是到站,而是要离站了! 停靠的时间居然如此短暂,所有人疯了一般逃出车厢,奔向站台。 只有田清禾,明明是第一个逃走的,却被越拉越往里。 “田警官!” 张璇已经带著孩子到了站台,此时回头一看,目光不禁凝固。 该怎么办? 作为普通人,他们一路都依靠田清禾的指示,一旦田清禾死了,之后的路...... 可想而知有多么困难。 车厢里,卫兰看著田清禾,咬了咬牙。 如果不是对方把自己从卫生间里救了出来,此时她多半已经死了。 没再犹豫,她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清楚过,立刻转过身,走向那个佝僂著背的身影。 老太婆手里正握著半截围巾,剩下的半截,逐渐隱没在空气中。 一道道冰冷的视线,从车厢的各个角落,投到卫兰身上。 卫兰的心臟怦怦直跳,她感觉到脚下正在微微震动,车门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就是现在。 她手飞速一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將围巾从老太婆手中拽了下来,隨即拿著围巾,转身就跑! 车门正在缓缓关闭。 卫兰硬生生地將田清禾推下车,她全身如坠冰窟,感觉到无穷的恶意离自己越来越近。 下一秒,她卡著最后一点儿位置,挤出车门。 鐺! 车门完全闭合。 伴隨著车门关闭,田清禾被箍在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那条围巾一接触到外界,便化为灰烟。 他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缺氧带来的耳鸣,此时才慢慢消退。 嗡嗡—— 列车传来嗡鸣。 田清禾来不及道谢,狼狈地爬了起来,看向列车。 紧闭的车门里,半边苍老的身影,正隔著玻璃,怨毒地盯著卫兰。 知道这只鬼没法下车,田清禾没再多管,视线移向別的方向,表情却一下变了。 果然! 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这辆车除了他们坐的那一节车厢,其他.....全都是绿皮火车的外壳! 太古怪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动车上的一小节挖了出来,硬生生拼凑到一辆几十年前的旧火车上一般。 但更让他全身发寒的,是其他车厢的窗户。 每一节车厢,每一扇窗。 里面的乘客,都齐刷刷地转过头,静静注视著站台上的几人。 只有一名乘客,看了他们几秒后,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隨后,它往后退去,將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按在了车窗上! “是他!” 田清禾双目微凝,那张死死贴在车窗上的惨白人脸,他再熟悉不过,儼然是之前被老太婆害死的青年! 他的尸体居然被带到了前面车厢。 “乘务员小推车上售卖的商品,原来是我们么?” 田清禾无声地喃喃道,他的猜测是对的。 整座列车,其实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们所在的动车车厢。 而其他地方,全都是鬼! 咣当...... 眼前一,再看去时,列车已经调转了方向。 速度逐渐加快。 很快,车站里便传来一阵悠扬的叮噹声,隨即列车便呼啸离开,只留下一片空荡的轨道。 “车走了......” 卫兰呢喃道。 可她並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放鬆,只有迷茫。 其余人也是如此。 即使下了鬼列车,但这个建在封闭隧道里的站台,又真的安全么? 老夫妻重重地嘆了口气,看向田清禾。 “警察同志,你是不是以前经歷过这种事?” 他们阅歷丰富,已经看出来田清禾不是一般的警察。 田清禾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说自己確实是公安。 所有人聚在一起。 田清禾看著活下来的这几个人,心中不禁一沉。 两个老人,一个孩子...... 真正能够帮的上忙的,也只有张璇和卫兰两个青壮年。 好在这些人都不是衝动的性格,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们听劝。 像西装男和孩子爹一样擅作主张,这种类型的队友才是大忌。 稍微沟通安抚了一下,田清禾拿出线索本,开始搜集四周的信息。 站台很破,好在还有灯,发出昏暗的白光,勉强可以照清四周。 “黑山站......” 老爷爷仰望著站台的標,喃喃自语。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你听过吗?”田清禾愣了一下。 老爷爷不太確定,犹豫地应了一声。 “我年轻的时候,老家附近应该有这么个车站,但好像后来搬到山区附近了......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一个,可能只是重名。” “你老家在哪?”田清禾问。 老人解释了一下,就在天海附近的一个县里,后来他去南方打工了,就定居在了南方某沿海城市。 说来话长,儘管老家离天海不远,但这么多年来,他也没真的去过天海市区里。 田清禾点了点头,那这么算,至少距离是相符的。 不至於说把他们硬生生运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麻烦您再回想一下,看看这个车站里,有没有熟悉的地方。” 田清禾道。 不过他没有抱太大希望,即使真是同一个,横跨了那么多年,老人多半也记不得了。 记忆就像水中,镜中月,眨眼就会消散。 对於这一点,田清禾比谁都清楚。 第439章 【列车】重返1989 看向线索本,田清禾皱了皱眉,有一个问题他还是没搞明白。 为什么乘务员的禁忌会是不能离开座位? 线索本已经明示,车开动之后,卫兰不回到座位必死。 乘务员也一直在警告他们不能离开座位。 田清禾原本觉得那应该是个立死禁忌,但焊工和孩子爹都走了,却並没有立刻暴毙。 是因为乘务员的身份,是服务其他的鬼么? 田清禾目光微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要去前面车厢,乘务员是不会拦著的,最多口头上告诫一声。 但如果只是漫无目的地晃荡,可能就会被当场杀死。 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他的思索。 “大家过来,这边有时刻表。” 卫兰轻声喊道。 她正站在一块小黑板前,黑板上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 【时刻表】 【tk113-始发站:**/终点站:黑山】 到达时间:01:10 【tj126-始发站:**/终点站:黑山】 到达时间:02:20 【tp444-始发站:**/终点站:黑山】 到达时间:03:30 田清禾瞥了眼黑板,滑开手机,现在差五分钟才到九点,和哪一班的时间都对不上。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列车根本不应该停靠黑山站,所以车的停靠时间才会这么短暂。” 张璇猜测著说道。 “好像不是......”卫兰有些迟疑。 她將黑板往外挪了一下,借著光,几人才看清黑板最下方的一行小字。 【时刻表制定时间】 【1989年5月】 “1989年.....”老夫妻对视一眼,这个时间点,原本的黑山站已经搬迁走了。 说不定,搬迁后没多久,这个车站就废弃了。 但田清禾的面色却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伸手摸了一下黑板,粉笔灰一刮就掉。 “这写了没多久。”田清禾喃喃道。 从看到黑板后,就一直縈绕的不安感,此时彻底在他心中爆发。 再度打开手机,依然是2025年5月,但这里根本没有信號,上面的时间不一定是准確的。 其他人都注意到田清禾的异常,惴惴不安中,只听见田清禾沉默了几秒,才说道: “我怀疑我们回到1989年了。” 他指了指铁轨,还有站台上的铁质长椅。 “这些东西都没有被腐蚀的痕跡。算不上新,但使用年限绝对不会有三十多年那么长。”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手机没法校正时间,不能以此参照。” 他转过身,视线投向车站最中央的小亭子。 那里原本应该是值守人员的休息亭,也是整个车站最亮堂的地方。 只是之前透过上面的窗口,他们並没看见任何人影。 “那里应该会有准確的时钟。” 田清禾道,带著眾人走向小亭子。 很快他们就听见电风扇吱呀呀的转动声。 这一点让田清禾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测。 他让眾人在原地等待,隨后绕到亭子侧面,试著拽了一下铁皮门。 没有开。 门被锁了,从里面锁的。 他有些怀疑,没有再拉第二下,但就在这时,门嘭的一下打开了! 狭小的亭子里,一个穿著铁路制服的男人打著哈欠,地上还有一张凉蓆。 很明显,他刚刚躺在地上睡觉,所以从窗口看过去,才看不见他的身影。 “干啥?” 男人懒洋洋地问道。 几乎是一照面的工夫,此人的特徵就被田清禾记下,三十多岁,黑壮,不高。 看著就是个普通人...... 但考虑到这车站诡异地建到隧道里,田清禾还是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这里的值班人员?” 他拋出一个不会冒犯到任何人的问题。 “要不然呢?”男人翻了个白眼,態度很不好:“你也不看看这几点了?” “抱歉。” 田清禾道:“所以现在几点了?” 那人瞥了他一眼,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块怀表。 “两点四十。” 田清禾呼吸一滯。 果然。 那么这就能对应上他们乘坐的那班车了。 他们是第二班tj126,而之前呼啸而过,带走西装男的鬼火车,则是一点多到站的那一班...... “今天几月几號,哪一年?”田清禾立刻追问。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嘟囔道:“你是从哪个大山里走出来的野人啊?” “八九年,五月二號!” “......” 田清禾田清禾的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 猜想是一回事,被真的確认,又是一回事。 他缓了缓,虽然这一点让铁路局人员的可信度高了不少,但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车站建在隧道里?” 那男人的表情越来越怀疑。 “黑山啊。” “你连目的地都不知道,怎么买票的?” “山上没法修建铁路,就在山体內挖了条隧道。”说著,他指了指车站边角处的阴影:“出站口在上头,你得走楼梯爬一段路,出去后再穿过大厅,就直接进山了。” “夜里山太黑,我们一般等天亮,才开放出站口。” 这样么...... 根据老夫妻的话,黑山確实搬迁进了山区,那么此人所言没什么漏洞,但田清禾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多说,返回和其他人沟通了一下。 “等会儿还有一班。” 张璇眉头微蹙:“那一班如果也是鬼火车的话......” 田清禾明白她的担忧,站台离铁轨最近,他们看自身所在列车的鬼没事,但如果被其他列车的鬼注意到...... 那会不会和西装男一样,被拉到別的车里? 想了想,田清禾走向小亭子,问车站的工作人员他们能不能先进大厅。 男人很不耐烦地同意了,按了几个开关,顿时整个站檯灯火通明,角落里果然有一节向上的楼梯。 “走吧。” 他说道:“你们几个人也是的,平时这都没人来,一来就来一大堆。” “上面没有热水啊,我先说清楚。” 大家勉强地笑了笑。 上了楼梯后,其余几人开始打探起黑山的情况,只有田清禾一人走在最后面,眉头紧紧皱著。 他还是感觉有问题。 但留在站台也很危险......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和男人照面的一幕幕,田清禾的步伐越来越缓慢。 话没有问题。 亭子里也没有问题,有凉蓆,確实在睡觉...... 但,刚刚连续两声鸣笛,怎么就没把这人叫醒呢?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喊他。 “餵。” 男人问:“看你们穿著还挺洋气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田清禾胡乱地搪塞过去,但男人似乎对他的答案不满意,狐疑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止住了脚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本子: “抱歉,黑山是管辖区,你们得登记一下,是哪个单位的?” “......焊工。” 田清禾想都没想就扯谎道:“单干的。” 一阵沉默。 那男人没出声。 片刻后,才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话: “是吗?” 田清禾突然感觉一阵怪异,他抬起头,才发现男人正直勾勾地看著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色的牙齿: “太巧了。” “我之前也是焊工。” ----【列车】正式开始----- 第440章 【列车】第三个预言 天海市区。 十三局办公大楼,缓慢上升的电梯里。 陈极凝望著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心绪翻涌。 他现在正和杜听风一起赶往顶楼的大会议厅,刚刚已经得知了一部分信息。 杜听风说的没错。 確实出事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但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和一个老熟人扯上联繫! 田清禾。 他在十三局內的工作履歷很像张诚,最开始只是部队特聘进来的普通人,后来机缘巧合下也进了域,如今是第六分队的副队长。 据说已经过了第八次域。 此人不仅在现实和域中都救过陈极,更和叔叔是老友,在春城案中助力颇多,且与菲儿、杜听风、六子等人都认识。 这也是为何,这一次叔叔会把他们都叫过来。 “田清禾具体是什么时候出事的?”陈极问道。 “现在暂时认为是昨夜七点五十分左右。”杜听风用词很严谨。 “他当时正在回天海的高铁上,和陈叔通电话,打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就断了。” “昨晚.....”陈极皱了皱眉,距今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 半天说起来短,但根据已知情报,此次事件多半和源尸有关,那么半天已经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现在田清禾死活都不一定。 “之后,每隔一个小时,局里就打过去电话,但田清禾的手机一直处於无服务状態。” 杜听风道:“然后上头的文件就发下来了,具体你看看就知道了。” 叮咚—— 话音刚落,电梯门应声而开。 顿时喧囂声便传入两人耳里,迎面看去,许多人步伐匆匆,抱著一大堆文件,面色极为严肃。 “这和许的幽界还不一样。” 杜听风走出电梯,语气有些异样:“那一回只有张诚被牵扯进去,而且是因为我姐的原因。” “但这一次......除了田清禾是入域者,他那节车厢里剩下的八名乘客,全是普通人。” 陈极呼吸不禁一滯。 他很清楚,不是人人都能像张诚一样,快速接受现实,並且协助入域者的。 而且田清禾进去的,可不是幽界! 也不是域。 但危险程度.....却更高。 在那种情况下,入域者都是九死一生,更不要提普通人了。 交谈之间,两人打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气氛极为压抑。 听到开门声,眾人都齐刷刷看向陈极和杜听风,有不少人面色微动。 这里坐的全是官方工作人员。 角落的沙发上,菲儿面无表情,很明显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一旁的六子也是如此,浑身不自在,一直在不断给自己和菲儿倒茶水,来缓解尷尬。 看见陈极二人进来后,六子才轻轻鬆了口气。 “陈极。” 大会议桌旁,陈岳潭站起身,简单给旁人介绍道。 隨后,他快速介绍了几个重要人物,分別是十三局副局长,情报科董桥月,以及田清禾所属第六分队的队长韩冰。 没有多余的寒暄,陈岳潭直截了当地打开电子屏,上面是一张红头文件。 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昨夜晚上八点半,由偡江开往天海的g293號动车组抵达终点站后,工作人员发现,其中一节车厢(09號)莫名失踪。 这一过程极为诡异,因为整辆列车全程正常行驶,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异常或者事故,09號车厢消失的无声无息。 谁也不知道这节车厢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而它的前后两节车厢,就这么自然丝滑地並在了一起,就好像09號车厢从未存在过一样! 六队队长韩冰道:“幸好事发的时候,陈队和田清禾正在通话。” “我们通过电话掛断的时间,判断出当时列车正行驶於天海附近的一处平原,从而找到了.....”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岳潭说:“火车。” 说著,他便调到下一张图。 金黄色的麦地里,一节墨绿色的车厢斜臥在铁轨旁,就像一根被砍断的大树一般。 整节车厢的外壳都扭曲变形了。 脱轨的火车! 陈极手一下握紧,果然和他猜的一样,从听到是列车出事之后,他就一直怀疑,和壁画预言有关! 现在已经可以確认,壁画是按照时间由下至上排列的。 玉天容进域,导致的后果未知。 许三道祭奠,指向曾贵川的过往,由此引来鬼婴大墓探索。 现如今,这列车脱轨的照片,和第三幅壁画如出一辙! 这个时间节点,还是天海附近,陈极不得不怀疑和源尸有关。 但问题是,消失的是动车车厢,可...... “这是22型客车。”陈岳潭道:“也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说的,最早的绿皮火车。94年就停產了。” 他顿了顿,放大图片,语气有些怪异。 “里头没有人,但巧合的是......脱轨的也是9號车厢。” “所以我们怀疑,很可能动车组的9號车厢,和某辆早已停產的绿皮火车对调了!” 陈极四人坐在一起,不禁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一丝困惑。 “只有这一节车厢?”六子问道:“绿皮火车其余的部位呢?” “我们不知道。” 情报科董桥月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最早接到文件的人,且时刻跟进现场调查:“方圆区域我们都搜寻过了,什么也没有。” “由於那一段能使用的监控全都了,所以局里根本没法判断,有没有这一列火车出现过。” “而且......”她眉头微蹙:“就算有,这类型號也早不能运行了。” 董桥月的意思是,这一节车厢是凭空出现的,就像人开车时,从车窗往外扔垃圾一样,被扔到了铁轨旁。 “这件事必须得谨慎处理。” 副局长疲惫地嘆了口气,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並非入域者。 也因此,考虑的会更多。 陈极没有接话,而是看向陈岳潭。 虽说他肯定会去救援,但具体是什么流程,还是得看陈岳潭那边的想法。 毕竟陈极几人都是自由身,也不想接受十三局管辖。 第441章 【列车】出发 “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陈岳潭道:“我们只能大范围地毯式搜索,田清禾的消失,必然有触发条件。” “那就是碰运气嘍?”韩冰皱紧眉头。 “不一定。”陈岳潭摇了摇头,看向董桥月:“麻烦你们调查一下,过去五十年间那片区域有没有出过怪事。” 现在暂时能做的只有这些。 隨后简单商討了一下,这次调查人员数量没必要太多,毕竟这和末日有关,且不似前两幅壁画,这次算是恶性灵异事件了。 没两颗星的入域者去了也只能送死。 而且十三局如今是外忧內患,【路標】也出了问题,公司又抵达天海,大部分工作人员必须在局里值守。 其他人討论期间,陈极几人暂时离开会议厅。 没一会儿,陈岳潭也走了出来,带著陈极去了茶水间。 “你怎么看?” 陈岳潭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他已经在局里討论此事许久,嗓子都有些干哑。 “这和我们在滇南大山里遇到的事情一样。” 陈极回忆道。 现如今,有三种不同的途径,能接触到鬼。 第一种就是域。 第二张是幽界。 而最后一种,就是以源尸墓为基点,辐射方圆一大片区域,產生的现实灵异事件。 准確来说,就是现实中的“域”,属於被侵蚀的区域。 比如那些用寻人启事当脸的鬼,还有鬼树林。 “我记得乌苏说过,他当时找到了几条路,但全都太危险了。” “小木屋,西边山谷里的伐木工,还有......洞穴里的登山队员。” 陈极不禁又想起来,当时透过乌苏眼珠看见的那一幕,顿时头皮有些发麻。 那些登山队员全是厉鬼,居然能感觉到乌苏的窥视,用乌苏的话说,就是“我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们!” “这些事发生的太频繁了。”陈岳潭嘆了一口气:“域和现实在逐渐交融。” 陈极点了点头,而且他还注意到,被侵蚀的区域在逐渐变大。 2000年沱沱山只是污染了矿场,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极为恶化了。 列车脱轨附近,全是平原,根本没有一点儿山的影子! 他纯粹是由天海这个地点,和灵异事件的性质,来倒推出这与沱沱山有关的。 一阵沉默。 看了眼陈岳潭浓浓的黑眼圈,和紧锁的眉头,陈极没有说话,从柜子里拿了些零食。 他很理解叔叔的心情。 田清禾现在是六队的人,但最初却属於陈岳潭领导的一队。 如今的第一分队,死的死,变的变,还和陈岳潭保持紧密联繫的,也只有田清禾了。 陈极没有问,陈岳潭有没有將这件事告知老队员,杨郁和苏秋月。 因为他知道答案肯定是没有。 “好了。” 陈岳潭沉沉地嘆了口气:“他们应该討论出结果了。” “我和他们说过,不管局里怎么安排,我只带两个人,你和乌苏。” 说到乌苏,陈极忽然想起来,这小孩不知道去哪了。 “乌苏“看见”什么了么?”他问道。 乌苏的“景象”能力,在找寻大墓的时候助力颇多,但说来奇怪,这一次反而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陈岳潭摇了摇头,这才是他坚定少带人的原因。 “乌苏试过。试过很多次,但一次也不行。” “我想,这是因为......他所窥视的鬼,是另一个源尸,和他没有关联。” 因为乌苏不是完全的鬼婴么..... 心中微动,陈极莫名想起之前乌苏窥视杜沐雨时,也出现了一样的状况。 看不见,甚至双眼遭到反噬而流血。 两人没再多说,离开茶水间。 看著叔叔再度进入会议室,陈极从兜里掏出顺的零食给大家分食。 “我估计马上就得过去了。” 陈极道:“不过事发地点离天海还算近,开车一两小时就到了。” 他没有让朋友和自己一起,就像域一样,大家最好能不进就不进。 而且眼下还有另一件事。 “你怀疑许三道还是被盯上了?”六子一愣。 “对。” 陈极点了点头:“路標不是出问题了吗,我总感觉那是在调虎离山。” “嗯.....医院里確实没多少值守人员了。”杜听风若有所思,他从办公楼到医院,明显能感觉到强烈的对比。 绝大部分安保,都被指派到存放路標的建筑里。 且此时还出了列车脱轨事件,又要分出一批人去调查,此时十三局人手已经不够用了。 “菲儿。” 陈极看向正专心吃著薯片的菲儿,“我是这样想的,可不可以你们三人轮班过来看著?” 菲儿表示无所谓,她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六子也耸了耸肩,他和许三道接触过,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视线挪向杜听风,陈极却一怔,只见杜听风轻轻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起。” 杜听风简单地说道。 “为什么?”陈极不禁一懵。 正常人都巴不得和鬼不接触,而且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杜听风的第九次域了,他更应该趁这段时间—— “让他去唄。” 菲儿冷不丁道。 看著菲儿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杜听风,陈极莫名觉得,好像菲儿能看透別人在想什么。 ......真的能吗? 这个想法短暂在他大脑皮层滑过,便烟消云散。 应该不能。 “我需要调整一下状態。” 杜听风也狐疑地看了眼菲儿,才道:“换换心情。” 换换心情..... 陈极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杜听风的上次域后就是烟京事变。杜沐雨出事,现如今被鬼侵占身体。 这无疑会影响杜听风在下次域的状態。 他大概懂了,杜听风想藉此机会转移注意力,顺便体验一下高难度域的状態,就像模考一样。 没有再推辞。 另一边,十三局方也討论完毕。 【列车脱轨事件调查组】人员为: 陈极,杜听风,陈岳潭&乌苏,韩冰,以及韩冰的第六小队部分队员。 一个小时后,几人登上大巴车,朝著列车脱轨的方向驶去。 第442章 【列车】照片 大巴车行驶在国道上。 他们早已驶离市区,窗外再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片又一片快速掠过的金黄麦地。 “快到出事的铁轨了。”韩冰放下手机。 哪怕作为分队队长,且已经点亮第三颗星,面对眼下的状况,他依然感到一阵迷茫。 和域不同,这种被侵蚀的区域没有指引,就像迷宫一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这是现实,还能动用幽界..... 韩冰无声自语。 他已经摸清楚了,这次来的人里,只有他和那个叫陈极的小孩拥有幽界。 视线悄然挪向另一边的陈岳潭,对方正闭目休息,他身旁的几岁孩子正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风景。 陈岳潭。 韩冰很清楚,儘管田清禾属於自己的队伍,但心里还是更信服陈岳潭这个队长。 他眼里闪过一丝唏嘘,此人是局里老前辈了,多年前就已经开启幽界,只可惜现在不知为何,幽界无法再启用。 但“亢金龙”的名声在外,总归还是能给人一些安全感的。 很快,金黄麦地中,突兀地现出一抹墨绿。 大巴停在不远处的国道上,几人越过麦地,终於亲眼见到被警戒线围起来的绿皮车厢。 整节车厢都翻倒了,车门扭曲变形,眾人只能从车窗里爬进去。 除了里面的设施破损凌乱外,看不出来什么別的异样。 空空荡荡,没有行李,只有一排排倾倒的硬座。 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车厢里有股淡淡的怪味,而且冷的出奇。 韩冰扫视四周,转身说道:“这节车厢里会不会有线路图?” “毕竟按我们的想法,动车组9號车厢是被置换到绿皮火车上了。” 也就是说,要想找到那九个人,就需要沿著绿皮车原本的停靠站找一遍。 “难。” 陈岳潭摇了摇头:“这是中间车厢,又不是车头。” “而且我之前问过董桥月,她已经確认,当年所有的22式列车,或是报废回收,或是退役放到博物馆里,全都没有移动过。” “你的意思是这辆列车並不真实存在?”韩冰的面色有些难看。 ”至少不是人造的。”陈岳潭很直接地说:“所以即使有线路图,我们也不一定能真的找到那些站点。”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这么一节空车厢。 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要往哪里去。 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顿时浮现在了韩冰心头。 没有別的办法,只能先翻遍这节车厢的角落,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半个小时之后。 几人围在车厢外的麦地里,面色都有些微妙。 他们確实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些东西。 一张1989年的报纸,一些软塌塌的橘子皮,一团乱糟糟的暗红色毛线。 其他两个都確確实实属於垃圾,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1989年的这张报纸。 上面內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一张三十多年前的报纸,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腐坏! 反而像是刚印刷出来没几天。 望著这张报纸,陈极心里不禁扬起一种古怪的猜测。 这节车厢,不会是从1989年穿梭到这里的吧? 所以报纸才会如此崭新。 两节车厢置换。 一个从1989年被换到2025年。 那么田清禾所在的动车组,会不会刚好相反,被从2025年,换到了.......1989年?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陈极一人,眾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疑虑,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怎么找? 不过报纸的出现,也证明这节车厢之前確实有过乘客。 商量了一下,调查小组决定先以车厢为圆心,在麦田里搜寻一下,这附近或许有从车厢里甩落出来的物品。 如果能了解到这些乘客是怎么上车的,或许就能知道,田清禾他们到底触发了什么,才会被置换。 片刻后。 杜听风从麦地里直起身子,脸被太阳晒得滚烫通红,有些无奈: “我感觉我们在瞎忙活。” 他和陈极已经搜过这附近一圈了,没找到任何与列车相关的东西。 陈极没有接话,看了眼叔叔的方向,对方正在接电话。 收回视线,他的鼻子轻轻抽动,冷不丁地说道:“我想再回列车里看看。” “为什么?”杜听风一怔。 “有点儿奇怪。” 陈极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就是车厢里的那股味?” “无论我走到哪,走的多远,都还能闻见。” 杜听风神色微动,他深吸一口气,果然在麦穗的清香中,感觉到一丝隱约的异味。 如果不仔细闻,根本感觉不出来。 “我最初怀疑,是风把车厢里的味道吹了出来。” 陈极一边朝著车厢里走去,一边喃喃道。 “但我后来觉得不对,这车昨晚上就停在这了,现在天海的天气,晚上风更大。” “怎么可能吹了一夜也没吹散?” 可疑之处不止这一点。 陈极渐渐回想起来,他们最初也是沿著麦田走向车厢的,但那时什么也没闻见。 是先进入车厢,闻到怪味,然后离开车厢之后,他们的身上也被沾上了这股味道。 很难描述,有些苦涩,又有些臭,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一样。 但就连橘子皮都没被放坏,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味道? 思索之间,陈极翻身一跃,再度进到车里。 根本不需要翻找,他的视线便骤然一凝。 在车厢的顶部,也就是他的正前方,极为显眼地掛了一张照片! 但陈极无比確认,这里之前根本没有照片。 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当时好几个人都在车厢里翻找,这么明显的线索,不可能看不见。 “这相纸哪来的?”杜听风跟在他身后,一进来,就不禁愣住了。 陈极摇了摇头,伸手將照片取了下来。 是张黑白色的照片,拍摄的年代应该离现在很远了。 內容很简单。 一个男人蜷缩在一张破旧的病榻上,旁边散落著水盆、绷带之类的东西。 或许是拍摄手法的问题,又或许因为年代久远,男人的脸根本看不清,黑漆漆一片。 第443章 【列车】怪味 病人穿著一身僧袍,胳膊虚弱无力地搭在病床边,露出来的手骨瘦如柴,虚虚地抓著一串念珠。 背景看上去像是六七十年代的老医院。 隔著相纸,都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病气...... 陈极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这照片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就像看见厕所角落里的霉斑,又像童年时在医院拐角,撞见一具被白布完全蒙住的担架。 谁都知道,这具担架会被抬向哪里。 衰败,死亡,痛苦...... 明明里面也没有鬼,但就是让人无端后背一凉。 他大概明白是为什么,因为这照片里的僧人早就病入膏肓,或许现在还活著,但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坟墓。 而人类最底层的恐惧,就是直接面对死亡。 况且,被拍摄的对象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僧人。 收回视线,陈极將照片翻了个面,发现反面只写了一个数字: 【1】 还有別的序號? 这是一组照片? 陈极若有所思,將照片递给杜听风,想听听他的看法。 “......” 杜听风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將照片翻来覆去,又对著阳光看了一会儿。 良久,他才困惑地问道:“这就是张空的相纸。” “你看的不是这样么?” 空相纸? 陈极一下懵了,照片上的图案消失了? 他立刻看向照片,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黑白色,医院,病榻—— 忽然。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病榻上的僧侣,脸上的黑影没了! 几秒后,又转回了原本的样子。 但陈极已经看到了他的脸。 也看到了他的表情。 “僧侣......照片里是个僧侣,快死了,躺在病床上。” 陈极喃喃道:“他在偷看我。” 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根本无法在他脑海里消散。 那张黑白照片里,僧侣的脸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满脸病態。 但他的双眼却瞪得很大,眼珠像是要爆掉一样突出,斜视著窥探陈极。 下一秒,僧人的视线便转了回去,紧接著他的脸再度变为一团黑影。 此时此刻,陈极不禁怀疑,他刚看见照片时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或许不是因为直面死亡和疾病。 而是因为里面是只鬼! 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再碰这张老照片,立刻离开车厢。 走出去好远,陈极再度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 他总怀疑那张照片就像诅咒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兜里。 好在没有。 “......这算线索么?” 杜听风轻声道。 “我不知道。”陈极苦笑一声:“我找不到它和列车的一点儿联繫。”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乌苏?” 陈极一怔,乌苏不知道怎么了,鼻子紧紧皱著。 “他们让我来喊你们。”乌苏语速飞快,说完立刻绷上了嘴。 想到叔叔之前接的电话,陈极面色微动。 “估计是董桥月来电话了。她之前被派去调查这附近的怪事,或许发现了什么。” 乌苏点了点头。 很明显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想张口。 “你怎么了?”杜听风把他抱了起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乌苏很少见地在他怀里不停挣扎,满脸不情愿。 “很臭!” “谁?”杜听风愣了一下:“我吗?” “所有人!” 陈极和杜听风面面相覷。 他们虽然也偶尔能闻见那股怪味,但那味道非常淡,绝对达不到“很臭”的程度。 看来乌苏对这股味道很敏感。 “等等。” 陈极一把抓住了要跑远的乌苏:“你鼻子里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很噁心,像是苹果被放坏了的臭味。” 乌苏张了张嘴,他的词汇量不够,只能这么描述。 “你从什么时候闻见的?”陈极追问。 “一直都有!” 想了想,乌苏才说道:“一开始还能忍受,现在越来越浓了。” “......” 陈极眉头微皱。 他没有再多问,而是跟著乌苏走向了其他人那里。 和之前一样,如果仔细嗅闻,还是能闻见若有若无的怪味。 韩冰正站在一旁,不停划动手机,陈极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看导航。 另一边,陈岳潭正在打电话,要求把这片麦田封锁,谁也不能靠近绿皮车厢。 掛断电话后,他才看向陈极几人。 “先上车。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 大巴飞速驶离这片区域。 有几名队友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调查骤然就结束了。 一直驶离了很远,乌苏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些了。” 陈岳潭面色这才鬆弛下来。 不止是陈极,他和韩冰都注意到了这股异味,当发现乌苏鼻子里的味道在逐渐变浓时,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一定和这片区域,准確来说和绿皮车厢有关。 就像煤气泄露一样。 一旦到达峰值,隨时都会被引爆。 陈岳潭不知道,如果他们在这里再多待一段时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他很清楚,面对鬼,一切微小的异常,最后都可能酿成严重的后果。 恰好在这时,董桥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据董桥月说,离这里五十多公里的地方,確实发生过一些怪事。” 陈岳潭对著陈极二人复述道。 “第一件事,时间在八十年代初。” “报告人是当地村民,他叫张强,家里很穷,和他哥张柱一起住在村子的边缘。” “你知道,八十年代左右,正是气功潮流行的时候。” 陈岳潭解释道:“当时什么谣言都有,又说能肉身拦截原子弹,又说能操纵鬼怪的,所以当时张强的报告,也被视为这一类,没有被重视。” “后来隨著档案释出,才流传到网上。” “但现在看,张强说的多半是真的。” 陈岳潭的眼里闪过一丝暗光:“他说,就在他家附近,有鬼在造铁路!” ----- 各位书友,很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下午和家里起了点矛盾,心態大崩tt 第444章 【列车】活活累死! “他亲眼看见了?”杜听风扬了扬眉。 亲眼目睹鬼后还能活下来,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对。”陈岳潭点头,“有一天夜里,他被尿憋醒了,忽然听见隱隱约约的鐺鐺声。” “就像是用大锤敲击钢铁发出的噪音。” “村里其他人都说,张强就是个愣头青,他也確实如此,胆子大的出奇,翻身下床就去外头看看。” “不过根据当年的报告,张强自己是觉得,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在外头修东西?” “他怀疑是有人看他哥俩不顺眼,故意搞事。” 韩冰看著发来的报告,补充了一嘴背景:“当时他们村里有个干部叫张铁根,因为占地的问题和张强张柱起了矛盾,兄弟俩一直觉得张铁根在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子。” 陈岳潭嗯了一声,继续道:“总之,他抄起铁铲就走出家门,果不其然看见附近的麦田里亮著微光。” “有个人正蹲在地上敲什么东西,张强一寻思,立刻就想到张铁根。” “他觉得肯定是那王八蛋在毁他家的田!” “张强兄弟俩家境贫寒,就指望那两亩地过日子,张铁根平时找事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把他们吃饭的营生给毁了,顿时就把张强给气的鬼火直冒!” “他立刻就悄悄地走到田里,敲击声也越来越大,很快,张强就要看清那人的脸——” “但这时候,他忽然眼前一。” “再一看,刚刚近在咫尺的身影,突然和他拉开几百米的距离!” “也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一下把张强吹的通体发凉,他脑子里瞬间转过弯来,张铁根怎么可能瞬移?” “不对,是正常人,怎么可能瞬移?”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了几声异响。” “哗——” “哗——” 就像是大风吹动麦穗的声音。 但......那时正是酷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风。 按张强的话来说,就是他一下醒过梦儿来了,啥也不管,瞬间俯下身,躲到了麦穗丛里头。 他感觉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因为就在那哗哗声出现的一秒,张强亲眼看见,那个敲锤子的人旁边..... 麦穗齐刷刷地向两侧俯倒,中间空出一人宽的间隙,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正拨开秸秆,踩著麦垄朝这里走来! 而那个蹲著的人还在敲。 鐺。 鐺。 就像什么也意识不到一样。 张强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那看不见的身影,到底是出窍的魂儿,还是说这里本来就有两只鬼。 但无论如何,他都预感到,如果被发现,他將死无葬身之地! 窝在麦地里头,借著麦穗做掩护,张强怕的要死,只能祈祷鬼不往这里来。 他说他也不知道当时念的哪个佛起作用了,总之那只看不见的鬼,虽然最终往他这里走了,但没多久就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家里养的公鸡开始打鸣,敲击声也跟著消失了。 张强偷偷探出头看了眼,確认那俩鬼东西都不见了,才敢走出去检查。 果然,那被分开的麦丛中,出现几道浅浅的脚印。 而更让张强惊奇的是,麦地里忽然多出了一段歪歪扭扭的铁轨! 那只鬼在造铁路! 他直起身子,顺著铁路往回走,才发现这段铁路已经很长了,横跨整个村子,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也没人看见过! 等到天亮后,张强又回去看了一遍,但昨夜的一切就像梦一样。 那段长长的铁路消失了。 放眼望去,还是无尽的麦田。 但之后的每个夜晚,张强都会在同样的时间点醒来,听见外头连绵不断的敲击声...... 只是,他再也不敢出去了。” “果然是鬼铁路。”听完故事,陈极说道:“看来鬼只会在凌晨修路,而他们修出的铁路,白天看不见。” “至少我们知道了一部分绿皮火车的线路。” 陈岳潭微微点头:“对,不过我们后来发现,张强可能只撞上一只鬼。” “一只?”杜听风面色微动:“其中有一个不是鬼?” “嗯。” 陈岳潭道:“这要和他们村子里的另一件怪事联繫在一起。” “张强报告完那件事后没几个月,村里有个女人疯了。” “她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刚结婚,但丈夫几天前死了。” “据说,她丈夫出殯的时候,女人趴在棺材上快哭晕过去,死活不让下葬。” 后头有队员愣住了:“为什么?” “入土为安,那时候的习俗不都是这样么?” 陈岳潭的语气有些低沉:“因为她觉得,她丈夫一旦入土,就要给鬼当奴隶,永不超生!” “原话是:活著被鬼累死,死了也要给鬼卖命!” 陈极眼神微动,隱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她丈夫怎么死的?” “如她所说,被累死的。” 陈岳潭简单地说:“但问题就是这个。青壮年,没病没灾,就乾乾农活,怎么说都不可能活生生被累死。” “而且他家祖传的长寿,证明没有遗传病。” “据女人说,从半年前开始,她丈夫就开始嚷嚷腰疼,身上酸。” “之后情况愈演愈烈,整个人慢慢变得消瘦,憔悴;去县里找中医,人家说是因为太累了。” “到最后,她丈夫已经下不了床,骨瘦如柴。” 陈岳潭的语气突然加重:“......甚至腰背都直不起来。” “总之就这样没过多久,就猝死了。” “女人说,有好几次,她早上醒来,丈夫都不在家里,哪怕死前也是一样。” “而更为诡异的是,她最后居然是在离村子十几里地的麦田中,才找到她昏迷的丈夫!” 听到这,大家都明白了。 “张强看见的人影就是他。”韩冰总结道:“是那只看不见的鬼把他从家里带走,去修铁路了。” “每晚高强度体力活,没有一天休息,而且还和鬼近距离接触。” “如果不是他身体本来就好,怕是连半年都活不了。” 第445章 【列车】坟墓 基本背景已经了解完毕。 “根据张强的经歷,我们眼下有一条路可以走。” 陈岳潭道:“在村里等到晚上,如果能看见那条铁轨,我们就沿著铁轨一路往前开,兴许就能找到田清禾他们。” 董桥月提供的线索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就连韩冰都面色鬆弛了不少,至少大家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 很快大巴车抵达村子。 和其他华北农村一样,村子在地图上没有详细描绘,只標了简单二字: 张寨。 放眼望去四周的田地都荒了,没有庄稼,全是杂草。 “真破啊......这村里还住人吗?” 韩冰环顾四周,眉头微皱。 他自己也是农村出身,但和张寨相比,他老家都能算得上是县城了。 这儿全是老土屋,一个新修的房子都没,很难想像都2025年了,居然还会有这种村子。 眾人从车上下来,村子就一条主路,越往里走,感觉越荒凉。 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是不是全村都搬迁走了?”有人道:“之前不是好多村子都因为占地,被安置到城里了么?” 韩冰抬手就要给董桥月打电话,但就在这时,村子西头,忽然响起一阵嬉笑声。 声音听上去很稚嫩。 有人......这里居然不是空村! 陈极目光一闪,朝著哀嚎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看见了一间土屋,有个小孩正在那扔弹珠。 除此之外没有別人。 “你家大人呢?”陈极问道。 小孩看了他一眼,反身回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佝僂著背的老头走了出来,看上去六七十岁,满脸老人斑。 “你干啥来的?” 老头问。 陈极想了想,说是来找人。 “啥?” “找人!”陈极大声说道。 他发现老头耳朵好像不太好。 “找谁?”那老头困惑地嘟囔:“哪有人了?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 “城里享福了唄!”老头嚷嚷道:“留在这的人都死完了!” 这话不禁让陈极双目一凝。 都死完了...... 调查队眾人也面色微变,韩冰立刻走上前去,用方言问道: “大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是没听清。 “咳。”韩冰清了清嗓子:“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我算算......” 老头迟钝地应道:“89,70,71,68,52......” 他颤巍巍地掰著手指,不断念著数字,直到韩冰面色越来越难看,才含糊地说道: “一个不知道得了啥癌,其他全都到年纪嘍!” 韩冰:“.......” 他转过头,无奈地说道:“他在说寿命。看来都是老死的。” 虚惊一场。 那这么说来,大家其实猜对了。 这村子里的劳动力全搬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老人,隨著时间推移,许多留下来的老人都已过世。 这其中包含那两个故事的主人公么? 杜听风问:“老爷子,你认不认识张强?” 出乎眾人意料,杜听风话音刚落,那老头就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微微颤抖: “张强......” “你们要找张强?” 老头嘴巴不断哆嗦:“那是我亲弟弟!” “你是张柱!”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算算年龄,差不多也能对得上。 片刻后,大家大概了解了张强家的事。 原来张强前几年就过世了,刚刚那小孩是他的孙子。 当年的事张柱也有所耳闻,还提供了一些新的线索。 铁路事件发生后,村里还出了几件失踪案,无一例外,都是在晚上出去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掳走了,但更多的人觉得,这些夜里消失的人,全是被鬼迷了魂勾走的! 所以才会消失的一点儿痕跡都没有。 也因此,村里养成了夜不出门的习惯。 虽说95年后村里便再没有出过类似的事,但这个习俗还是留存到了现在。 陈极和杜听风微不可察地对视一眼,他俩都清楚,那些人不一定是被鬼“勾了魂”,更可能是撞见了鬼在修铁路。 也或许是他们自己沿著铁路走了,最后和田清禾一样,人间蒸发。 这反而证实陈岳潭说的那个方法可行。 草草敷衍过去后,韩冰又问当年那个疯女人怎么样了。 老头还是很迟钝,说了半天,最后大家发现和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们说的是疯女人,老头说的是以前村子里一个叫张凤的女人。 “他可能有些老年痴呆。” 离开张柱家后,韩冰嘆了口气。 他们一个个屋子检查了下,和张柱说的一样,全都是土灰,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 隨后,大家又去附近的田地里看了看。 没有人打理,田地只剩下高高的杂草,此时还是白天,没有看到任何与铁路相关的东西。 五月的凉风吹过陈极身上。 他凝望著一亩亩荒废田野,上面竖起不少坟头,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祭拜过,显得格外淒凉。 “这没有正规的墓地。”杜听风站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很多农村的坟墓都建的很隨意,南方一般都建在山里,这是平原,只能修在田地里了。” 两人缓缓走向最近的坟墓,这坟墓不算太旧,建了应该不超过十年。 坟头顶端还插了一块石碑,没有照片,只写了名字和生卒日期。 “张燕.......1939-2011......” 陈极扫了一眼。 这是个女名,就是年龄和疯女人对不上。 “你说,疯女人的丈夫最终下葬了吗?”杜听风问道。 陈极点了点头:“我觉得是。毕竟那个年代——” 他的话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浓浓的怪味,忽然钻入他的鼻腔! 苦涩,腐烂,让人噁心。 是......那座绿皮车厢里的怪味。 同一时间,一股冰冷的视线,由上而下投到陈极身上,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骤然凝固。 坟头的石碑上....... 贴著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一张本应该留在绿皮车厢里的照片。 里面的画面,陈极再熟悉不过。 医院。 病榻。 唯一的不同是。 那个病入膏肓的僧人,不再是蜷缩在病榻上,而是离镜头很近,很近,就像要钻出来一样—— 面无表情,俯视著陈极! 第446章 【列车】钢笔 果然! 他那股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照片居然跟著他们来到了村子,更是直接贴在了墓碑上。 宛如遗照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陈极心念一动,就要把照片从墓碑上拽下来。 这只鬼已经缠上他们了,刻意避开没有用! 但他的手刚碰到相纸的那一秒,一层黑影再度笼罩僧人的脸,紧接著,照片便消失不见。 指尖只传来石碑冰凉的触感。 “......” 陈极缓缓收回了手。 他转过头,看向杜听风,对方脸色很难看,明显也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还是看不见。” 杜听风摇了摇头,他只能闻到怪味,看见一张空相纸忽然出现在墓碑上。 “照片的內容变了。”陈极说:“那只鬼下了病榻,紧贴在镜头前,直勾勾地瞪著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禁一沉,立刻离开田地。 虽然他们都知道,照片的出现和这坟墓关联不大,毕竟这个坟墓属於一个普通的女村民。 有问题的是他们自己。 即使不在田里,哪怕在村中隨意地走著,可能下个拐角处陈极就会看见,路边的树上贴著这张黑白照。 “它到底想干什么?” 陈极无声自语。 刚刚他有一瞬间觉得僧人会直接从照片里走出来,但照片却消失了。 但这反而让人更为不安! 因为谁也不知道僧人的目的是什么,它的杀人手法是怎样的。 匯合后,陈极將此事告知眾人。 他们已经离开了田野,临时找了个乾净点儿的废屋暂住。 “那只鬼不会只出现这么一次。”陈极道:“它已经缠上我们了,最主要是我。” 事態很清晰。 只有陈极能看见照片,而且照片两次出现,都是在他面前。 “难道照片反面的【1】,就是说它只选择一个人?”韩冰目光微闪。 陈极没有说话。 这个数字可能的解释太多了,或许没有任何含义,或许是只选择一人,也或许...... 意思是指:“第一张”。 那么后面可能还会出现別的照片,一一对应队伍里的其他人。 他希望自己猜错了,因为假设真是如此,那眾人根本没有一丝生路。 唯一的好事,就是他们找到了怪味的源头。 不是车厢,而是那张照片。 更准確来说,杜听风认为是照片里那个僧侣。 “之前我姐在医院时,我经常会看见別的重症病人。” 杜听风道:“能进她那一层的人,要不就是癌症晚期,要不就是多器官衰竭.......有不少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在一些病人身上,也闻到过异味。” 那是一种將死之人身上会出现的味道,或是腐臭,或是腥臊,这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机能已经极度衰竭,体內体外都被严重感染。 “那这么说,怪味反而是提醒。”韩冰面色微动:“只要闻见,就证明僧侣鬼在附近。” 这也侧面证实了大家之前火速离开车厢,是正確的选择。 味道越来越浓,或许意味著僧侣鬼即將离开照片,出现在那里。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陈岳潭更关心这一点。 他担心鬼其实已经动手了,但不是即死型的。 陈极摇了摇头,他有一样的担忧,但身上確实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在几人商討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打开门,外头是一个矮小的身影,是张柱的堂孙! 他皮肤黝黑,看著瘦不拉几的,穿著长袖长裤,和他堂爷爷长得很像。 “爷爷让我问你们,今晚要不要在我家住。” 陈岳潭摇了摇头,他们夜半就要出门,不太方便。 “哦。”小孩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被韩冰一下叫住。 “你叫什么?” “强子。” “强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那小孩撇了撇嘴:“你们肯定会来这里。” “这是村长家的祖宅,屋子最大,其他都破的不成样子了。” 韩冰顿时哑然。 確实如此,这里甚至比张柱家都要大得多。 也是所剩不多,还算完好的房子。 那小孩没再说话,一溜烟跑远了。 陈极若有所思,他对於这个房子的主人已经有了猜测。 几人没有再出去调查,关於铁路的事他们已经了解,现在只等夜幕降临。 ....... 傍晚。 陈极坐在院子里,夕阳如火,將他的脸照的红彤彤的。 钢笔就在不久前甦醒了,此时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著。 它对于田清禾失踪的事颇感兴趣。 【这比域刺激多了】 “你是想说危险的多吧?” 【一个意思】 【对了】 “怎么?” 【为什么又是你?】 “?” 【为什么鬼一出现,目標就定在你身上了?】 钢笔发出沙哑的笑声:【你运气就那么差?】 “我怎么知道。” 陈极无奈地道:“我这次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我一进车厢,那只鬼就盯上我了,他根本没考虑过其他人。” “不说这个了,关于田清禾失踪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 钢笔懒洋洋地道:【如果真像你猜的一样,这与造物鬼有关】 【他能活到现在,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为什么?” 钢笔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它才冒出一句话,声音模糊不清: 【造物鬼和鬼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陈极眉头微皱。 这些话钢笔之前从没说过,不知道是它不想说,还是...... 它之前不知道。 脑海里寂静一片。 钢笔又不说话了。 陈极嘖了一声,他就知道,每次钢笔声音一变轻,就代表它要消失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现在几点了?”陈极没有回头。 “六点半。” 杜听风道:“天马上就黑了。” 四周的夕阳已经慢慢变暗,天色转为深蓝。 “钢笔醒了。” 他转过身,看向杜听风:“它说田清禾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人定胜天。一切都不是绝对的。” 杜听风简单地说道。 他看向陈极,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愣住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 脸? 陈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下一秒,他忽然看见自己的手心上,不知何时被钢笔写下了两句话。 像是在回应之前的问题。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 【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全都是了】 而在字旁边,手心里黏著几块不大的脸皮。 红的要命。 第447章 【列车】哭泣 这是...... 陈极的心臟猛地漏了一拍,他立刻衝到厕所里,对著半拉破镜子看去! 镜子里的他像发了高烧一样。 整张脸都是红的,而在左脸颊处,他刚刚摸过的地方,有几处指甲盖大小的破损。 上面的皮轻而易举地就被蹭掉,黏在陈极的手心里。 他凝重地看向自己的手心,良久,才抹去那几块滚烫的脸皮。 钢笔的笔跡也慢慢淡化。 但陈极的脑海里,却不断迴荡著那两句话。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 【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全都是了】 钢笔的意思很隱晦,它说不出来,也没法直接写,只能间接地回答陈极的疑问: 造物鬼的最大不同,或许就是...... 它区域里的鬼,一旦出现,不可能只有一只。 但现在陈极无暇顾及那么多,陈岳潭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僧侣已经动手,只是他没有察觉! 像是慢性毒药一般。 已知信息太少,现在陈极只能判断出这或许是个阶段性的诅咒,如今只是开始。 想了想,他滑开手机,拨通万小双的电话。 “嘟嘟嘟.......” 半分钟后。 电话接通了。 万小双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餵。” “是我,陈极。” “怎么了?”万小双似乎正在外面,背景音很嘈杂,一直能听见咕嚕嚕的动静。 “你的a诡能破除诅咒,对吧?”陈极直截了当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万小双的语气微变。 “长话短说。”陈极道:“我被一只鬼缠住了,需要你帮我斩断和它之间的联繫。” 电话那头,万小双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法现在用钢笔。”陈极解释道:“一旦启用,钢笔进入休眠,就没法再开启幽界。” 那两行字让他心里警铃大作,之后他很有可能会再遇见多只鬼,如今远远不是最危险的时刻。 他只需要借用一下万小双的a诡,副作用他自己来承担。 几秒后,万小双才道: “行。” “你想怎么做?” “我现在过去找你。”陈极道:“我就在天海附近,开车一个多小时到市区。” “不用。”万小双立刻说:“我这里不太方便。” “我去找你,你在那里別动。” 陈极一怔,刚想制止,对方就掛断了电话。 “.......地址我都没来得及说,万小双到底在干什么?” 陈极感觉有些怪异,没有多说,把张寨的位置发了过去。 出去之后,他和大家简单说了一下,此事已经找到解决办法。 韩冰有些异样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鬼的诅咒解决了。 这显得他们之前的担心很傻。 但只有陈极知道,这只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万小双的a诡代价不会小。 而且根本不算真的解决了诅咒的源头...... 望著其他人的脸,陈极心中微沉。 转眼间已到晚上。 月色西沉。 陈极站在院门外,眉头紧锁。 已是晚上九点,万小双还没有联繫他。 儘管诅咒蔓延的速度很慢,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果不是照镜子,陈极自己都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出去找铁路了。 很有可能,他之后没法再和万小双联繫。 凝望著黑漆漆的夜色,陈极心绪纷乱,但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打破了乡村的寂静。 陈极立刻滑开手机,正是万小双! “我到了。” 万小双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极心里顿时一松:“你现在在哪?” “我看一下......前面有个大巴车,是你们开过来的,对么?” “对。” “那我在这等你吧。” 简单沟通了一下,陈极將电话掛断。 他看了眼自己红彤彤的手,有点犯噁心,叫上杜听风一起朝著村头走去。 乡间的夜晚寂静无声。 只有脚步声迴响。 啪嗒。 啪嗒。 陈极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杜听风一怔。 “感觉不对劲......” 陈极皱了皱眉,从刚才他的心就慌的厉害。 一定哪里出了问题,但他没有发觉。 是什么? 环顾四周,他忽然感觉身上冷颼颼的。 也就在这时...... 夜风中,传来一阵隱隱约约的抽泣声。 很微弱。 时断时续。 如果不是他们停下了脚步,根本听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躲进了路边的一间破院落里。 “呜.......” 哭泣声越来越清晰。 逐渐能听出来,那是女人发出的。 哭声悽厉,哀怨,不时夹著些听不清的嘟囔声,听著疯疯癲癲的,让人直发毛。 女人...... 可是村子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活人,全是男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发出哭声的.......是只鬼。 那个丈夫死后发疯的女人,变为的鬼。 哭泣声慢慢地变弱,很快,便再也听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怪异的脚步声。 刺啦—— 刺啦—— 听著让人牙酸。 像是谁边走路,边拖著什么东西一样。 陈极躲在阴影里,听了一会儿,脚步声像是要沿著主路,往村头走去。 万小双就在那里! 他立刻把手机灯光调到最低,火速给万小双发了条信息: 【別下车,直接开走】 关上手机,他默默等著引擎声响起—— 一分钟。 两分钟。 寂静无声。 也就在这时,陈极手机屏幕一亮。 是万小双的消息。 陈极正要滑开,手忽然一滯,猛地朝院外看去。 脚步声停了。 停在院落之外。 他一下关上手机,屏息凝神,几秒之后,只听见一阵异响。 吱——吖—— 陈极的心跳一下加快,那只鬼推开了院门,直直进了他们躲藏的这间小院! 月光下,一个畸形的身影站在院子中央。 是个老太婆。 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背著一具巨大的棺材,他们听见的吱啦声,就是棺材底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嘭! 老太婆將棺材重重地立在地上,隨即,她直直地转过头,看向阴影里陈极和杜听风的方向。 陈极就在这一刻確定。 她的目標从来不是万小双。 而是他们两个。 老太婆皱皱巴巴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她张开嘴,里面没有一颗牙齿,大声哭嚎道: “活活——累死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棺材门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具尸体。 一具早就应该腐坏的尸体。 一具和他妻子一样,背弯成九十度的尸体—— 他睁开眼,面色发青,死死地盯著陈极和杜听风。 第448章 【列车】掘墓人 推开房门,韩冰抬起头,凝望著夜幕中一弯弦月。 月光倒映在他的眼底,良久,韩冰才垂下眼,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烟盒。 身后传来脚步声。 “借个火。” 韩冰头也没回,將火机扔到后面,被陈岳潭一把接过。 “你侄子呢?”韩冰吸了口烟,环顾四周:“差不多该出发了,他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 “再等五分钟。” 陈岳潭道:“他和小杜出去了。” 韩冰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夜间的乡村寂静无声,总让韩冰想起自己童年时,在老家的日子。 只是和张寨不同,他老家很热闹,村子里人口不少。 那时每到深夜,他就睡在露台上,吹著夜风,听闻鸟鸣虫叫....... 想到这,韩冰的手忽然一抖。 一截菸灰掉到地上。 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片刻后,韩冰忽然迟疑地问: “你有没有感觉......太安静了?” “现在是五月,怎么可能一点儿虫子的叫声都听不见?” 韩冰话音刚落,陈岳潭也意识到不对,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静謐了,反而更像处於真空之中。 空气也如凝固般沉闷。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全都变了。 “白天的时候,村里绝对不是这样的。”陈岳潭的语气非常肯定:“不,甚至我上一次出来的时候,都能听见树上的鸟叫声。” 他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前出来看过,那时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这一个小时內,一定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什么事。 铁轨出现了? 碾灭菸头,陈岳潭立刻打开手机,给陈极拨了个电话。 “嘟嘟......” 半分钟后,电话接通了。 “咕嚕嚕......” “餵?” 陈极的声音压的很低,微微喘著气,像是刚跑了八百米一样。 心中一沉,陈岳潭刚想发问,就听见陈极急促地道: “我们出去没多久,就撞见一个疯女鬼,刚刚才逃出来。” 这信息量太大,陈岳潭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寡妇?” “对。” 陈极的语气很无奈:“但现在有两个问题。” “一,张寨只能进,不能出了。” “二,疯女鬼一直背著一副棺材,里面是她丈夫的尸体,也变成鬼了,所以现在我们要应对的是两只鬼,而且全都恶意极大。” “还有就是,铁轨已经出现,但我们没法过去......逃走之后,我看见那只女鬼朝著田地的方向去了,我怀疑她应该是要把她丈夫的棺材,重新埋回坟墓里。” 韩冰的面色一下很难看,铁路就在田野里,但那边却偏偏有鬼! 就像趟雷区一样,谁也不知道寡妇丈夫的坟墓在哪,一不小心就会撞见两只厉鬼。 “那怎么办?” 韩冰眉头紧锁,常规方法肯定出不去了,除非沿著铁路往前。 电话那头,陈极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 过了几秒,他才急促地道:“听我说。” “我们待的屋子是村长家。” “你们现在去翻一下,他家里可能会有村里坟墓的记录。” 陈岳潭凝重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掛断电话。 情况比他们预想的更焦灼。 陈极那边已经不能再拖了,现在要去和万小双匯合,借用她的a诡。 而他们这边,需要儘快確认鬼坟墓的位置,然后避开,从別的方位寻找铁路。 陈极告知他们,他心中一直有种很不祥的感觉。 这对鬼不会无缘无故地停止追杀,除非是为了將他们一网打尽。 他怀疑,一旦鬼丈夫再度入土,情况会比现在糟上千百倍。 將手机收回兜里,陈岳潭转身进了屋,只见到韩冰正站在柜子前,翻动著一本泛黄的册子。 “这么快就找到了?”陈岳潭有些惊讶。 “没有,你侄子的思路是对的,但他忘了这房子早就废弃,公务文件肯定会被带走。” 韩冰摇了摇头,他们队伍里的人已经大概看了一下,根本没有档案。 不过.......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私人日记,倒是留下来了。” “这是张铁根的房子。你知道为什么他当年和张强兄弟俩闹矛盾么?” “占地。”陈岳潭简短地道,报告里提过。 “对,不过,是占墓地。”韩冰道:“张柱是干白事的,准確来说就是掘墓的。” “所以,他家才住在村子的边缘,可能別人觉得他家晦气。”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给他老母下葬的时候,觉得位置不好,所以偷偷把墓地和张铁根家的祖坟,调了个位置。” “还有这事?” 陈岳潭一怔,这也太缺德了。 但他很快捕捉到一个信息:“张柱是掘墓人?” “对。” 韩冰微微一笑:“现在只希望他还记得,当年把疯女人的丈夫葬在哪了吧。” 谁也没想到,陈极提的建议居然误打误撞,真的让他们找到一条生路。 没再犹豫,眾人立刻动身,四周空气越来越压抑了,直让人喘不过来气。 村里万籟俱寂。 只有几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村间土路迴响。 陈岳潭在队伍最后头,一直在想陈极的事,眉头就没有鬆开过。 陈极是他在世界上,仅存的两个亲人之一。 如今,却身受诅咒。 这不是域,而是现实......没有修復伤势这一说。 就算用a诡斩断诅咒,陈极身上的伤势,真的还能恢復么? 他的心里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悔意,说实话,如果他一开始知道,鬼铁路事件会如此凶险,那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陈极来。 还是草率了。 上一次鬼婴墓之所以能活著出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王嘲等人先进去过,剷除了一部分厉鬼。 再就是乌苏在鬼婴墓里,算得上是一个大掛。 但面对造物鬼,他们掌握的线索,还有能力,都少的可怜。 视线挪向乌苏,自调查鬼铁路开始,乌苏就闷闷的,只是扯著陈岳潭的衣角,默默跟著他,一声不吭。 “还是犯噁心吗?” 陈岳潭把他抱了起来。 乌苏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谁说的?” 陈岳潭哑然失笑,乌苏虽然確实不了解造物鬼,但论战力,这儿应该没人比的上他。 当时鬼婴墓中,乌苏吞掉鬼娃娃的那一幕,如今想来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只是代价太大,只能当做最后的底牌,轻易无法动用。 第449章 【列车】弹珠 简单开解了两句后,就到达张柱家。 乌苏鬆开手,盯著陈岳潭走向门,几秒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陈岳潭的裤兜。 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咚,咚。 没有回应。 黑漆漆的,夜已深,那对爷孙早已入睡。 想到他们说过,一直还保持著夜里不出门的习俗,陈岳潭隱约明白了,这祖孙俩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叩响门后,过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谁呀?”张柱隔著门,含糊地嘟囔道。 “大爷,是我们,白天来找过您。” “哦哦......” 吱吖一声,门开了。 老头眼睛都困成一条缝了,颤颤巍巍地让开身,示意几人进屋。 进了堂屋,张柱摸索了一会儿,拉开电灯。 屋里很乾净,几乎没什么东西,左右两边各是两间屋子。 几人环顾四周,都没有见到小孩的身影,只见到张柱进了右边的屋子,轻声念叨了几句。 “强子,別睡了,家里来人了......” 几声稚嫩的梦囈声响起,紧接著,强子似乎被叫醒了。 “爷爷,大晚上的,他们来干嘛!” 语气听上去有些慍怒。 韩冰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轻咳一声,没敢说话。 接著就是老年人独有的,像是念紧箍咒一样的絮叨声,最终小孩烦躁地大喊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张柱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把门带上,茫然地嘆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刚想说话,韩冰就道: “老爷子,不用叫娃娃起来了,我们就问件事,马上就走。” “你知不知道八九十年代,有个女人疯了?” 张柱和上午一样,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丈夫死了,然后她一直拦著,不让她丈夫下葬。”陈岳潭补充道。 老人想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恍然地问道:“刘艷?” “您想起来了?” 韩冰目光一闪。 “你们原来说的是刘艷啊.....”张柱喃喃道:“我知道,她男人就是我下葬的!” “可怜了,刘艷刚嫁过去没两年,一个娃都没有,就成了寡妇。” 他的眼里露出一丝唏嘘:“她之后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把她男人棺材板推进土里时,她哭的快要死过去。” “我和她男人认识,憨厚,老实,对老婆好得很,唉......” 韩冰没有说话,张柱肯定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成了一对鬼夫妻了。 “你们问她干啥?” 絮叨了半天,张柱才问道。 “您还记得刘艷丈夫的墓地在哪吗?”韩冰问。 “我想想。”老人喃喃道:“墓地在哪来著.....” “我就记得在一片田里,具体在哪我真不记得了。” 所有人心中一冷。 看著老头绞尽脑汁的样子,韩冰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张柱疑似有点儿老年痴呆。 堂屋里一片沉默。 最终,陈岳潭嘆了口气,对著韩冰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 没时间了。 他越来越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但就在这时,老头忽然一拍膝盖,嚷嚷道:“树!” “他墓旁边有棵树,我想起来了!” 树...... 韩冰哑然,这说了跟没说没有区別。 田里有树再正常不过了。 几人没再多话,直接从后门出去。 然而..... 他们刚走出去,面色全都变了。 整个村子后面一览无余,下午见到的田野,全变为黄土,根本看不见铁路! 就像是..... 有什么东西,刻意不想让他们找到铁路一样。 “老爷子。”韩冰脸色很难看,想了想,他忽然转过身,將张柱叫了出来。 “你眼里看到的是什么样?” 老头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困惑地说道:“就是田地啊?” “你能看见铁轨吗?” “铁轨?”张柱眯起眼看了一会儿,不確定地道:“那边儿好像有东西反光,不知道是不是。” 他说的不清不楚的,但眾人却確认了一件事,那就是黄土幻境,只对他们几人起效。 最终经过商量,老头答应带他们去找找,顺便凭记忆,避开刘艷丈夫的坟墓。 几人立刻动身。 踏上黄土地,陈岳潭顿时感到一种浓浓的违和感,他能明显感觉到,长到小腿的草拂过他的裤子。 然而低头一看,只是一览无余的平地,一根草都没有。 盲目地往前走了一会儿。 队伍最后段,陈岳潭低下头,想把乌苏抱起来,这孩子又没声了。 但他的视线一扫过去,心中却忽然咯噔一声! 乌苏呢? 他刚刚还在自己身旁,眨眼间就消失了! 陈岳潭立刻转过身,看向来时的方向,眉头顿时皱起。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推开后院的门......乌苏跑回张柱的家了。 为什么? 陈岳潭没有生气,反而心里一凛。 乌苏不会乱走,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找到鬼婴头颅。 他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前方几人,无声地往后退去。 没有任何人察觉,陈岳潭悄然打开后门,再度返回堂屋。 乌苏就站在堂屋正中央,静静地看著他。 “你发现什么了?” 陈岳潭扫了眼右边小孩的屋子,用气声说道。 “屋里没人。” 乌苏说。 “什么?”陈岳潭一怔。 屋里怎么会没人? 不是还有个小孩吗?叫强子,还因为赖床,和他爷爷闹脾气? 陈岳潭的心里顿时一沉,他打开手电筒,缓缓推开右边屋子的门。 吱吖—— 手电筒將屋里的一切,照的一清二楚。 陈岳潭的双眼顿时凝住了。 他无法置信地看著这间杂乱而废旧的屋子,里面全是灰和废弃家具,一张床也没有! 更別提小孩的人影! 他下意识间走向左边老头的屋子。 一样。 没有床。 没有家具。 墙边是厚厚的蜘蛛网,他蹲下身,拿著手电筒往地上照去,厚厚一层灰,至少十年没有人住过了。 也就是说。 张柱的家里,只有堂屋是乾净的。 站起身,陈岳潭立刻要给韩冰发消息,但就在这时,他的脚尖却碰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一受力,就滚到了一边儿。 在地上发出咕嚕嚕的滑动声。 也就在这时。 一股恶寒瞬间沿著尾椎骨,传遍陈岳潭的全身。 强子。 张强。 他记得最开始......强子好像在外面玩著什么? 弹珠? 视线缓缓下移。 地上,一颗弹珠,在缓缓滑动著。 咕嚕嚕...... 陈岳潭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他想起来了。 给陈极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背景音里,也有这个声音。 咕嚕嚕。 接电话的人不是陈极。 陈岳潭的心跳急速跳动,他要確认一件事,到底是陈极出事了,还是说—— “它回来了。” 乌苏小声说道。 陈岳潭沉默了几秒,走向后窗,看著外头的队伍停住了脚步。 “它发现我们不在了。” 陈岳潭喃喃道。 老头对著其他人挥了挥手,慢吞吞地朝著屋子走来。 五百米。 三百米。 陈岳潭確认这个距离足够近。 他没有再犹豫,点开手机,打给陈极。 双眼,直直地盯著那道逐渐靠近的佝僂身影。 “嘟.....” “嘟.....” 张柱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电话接通了。 陈岳潭喃喃道:“餵?” 下一秒,他亲眼看见,老头的嘴巴张开,对著空气,用陈极的声音说道:“餵?” “让杜听风接电话。” “好。” 老头说。 它静默了两秒,再度张开嘴,换了个音调,年轻,喜悦,正是杜听风的声音: “我看见你了,陈叔!” 第450章 【列车】抬棺 陈极和杜听风缓缓挪动著脚步,两人梗著脖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视线锁定在对方的脸上。 只为了避免......看向他们手中抬著的棺材。 朱红色的涂漆已经斑驳,上头惨白色的奠字却还完好无损,棺盖半开,隱隱露出一颗男人的头颅。 这颗头的主人,原本的长相应该很端正,但现在却面色青白,骨瘦如柴。 熟悉的阴冷感又一次席捲了陈极全身。 他知道棺材里的鬼,视线再度从杜听风那里,挪向了自己。 自睁开后,这只鬼的眼皮就没再闭上过。 但陈极无暇顾及这个,他更在乎別的问题: 那老太婆.....到底要带他们去哪? 还有,为什么那老太婆,也就是故事里的疯女人,明明不是鬼,之前却从来没出现过? 时间倒退至十分钟之前。 小院里,棺材盖弹开的一瞬间,陈极就已经確认,里面的男尸就是之前被鬼奴役去修铁路的人,但就在下一秒,他和杜听风全都愣住了。 男尸明显已经变为鬼,但它却无法离开棺材! 几枚长钉,贯穿它的身体,將它牢牢地固定在棺材里面。 这只鬼明显不愿被限制在里面,双眼全是怨毒。 一边的疯女人,抽泣声慢慢停止,过了许久才抬起头,表情已然麻木。 她慢慢擼起袖子。 借著月光,陈极和杜听风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苍老的手臂像是被烫过一般发红,上面是数不清的豁口,皮肉外翻,大部分已经腐烂流脓了,发著难闻的臭味。 但其中一道豁口,似乎是刚刚出现的,还在流著猩红色的鲜血。 “血......” 陈极双目微凝,鬼不是一定不会受伤,但就算受伤,只要不是瞬间死亡,就一定会自愈。 疯女人难道想告诉他们,她不是鬼? 假设她真的不是鬼,那么或许能解释,为何她在故事里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现在的模样却衰老至极。 因为鬼不会变老,但人会! 可如果她是人,那为什么要背著一只鬼?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解答,疯女人指了指棺材,驼著背,转身走向屋外。 只留下一副朱棺,还有面面相覷的陈极二人。 “她是.....想让我们抬棺?” 杜听风迟疑地问道,疯女人虽然一言不发,但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陈极点点头,心中同样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看向棺材里的鬼,不用靠近,就感到一种强烈的寒意,这必然是只大厉鬼。 想了想,陈极还是决定先去抬棺,他想看看那个疯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 疯女人身上,似乎和自己中了一样的诅咒。 他注意到疯女人的皮肤和自己一样,发红的厉害。 两人抬起棺,走向屋外。 不远处,疯女人正蹣跚地走著,即使没有棺材压著她,她的步伐还是很缓慢,像是在等他们两人一样。 “她沾染诅咒的程度可能更深。” 陈极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你是说她身上那些伤口?”杜听风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 陈极的面色不太好看:“我之前就在思考这个诅咒会怎么演变。” “然后我就想到了你之前说过,重症病人身上会有怪味的事.......” 已知照片里的僧侣鬼身染重病。 大部分病症,都不是一下就会死亡的,而是慢慢恶化。 最开始只是外表上变得虚弱,接著就会慢慢往里发展,一直到最后,身体內部的疼痛会让人生不如死。 “假设诅咒和病有关,那么它可能也遵守由外向內的规律。” 陈极道:“先是皮,再像疯女人一样,肉开始腐烂。” “再往里呢?也许是骨头,也许是臟器.....总之这个诅咒就像钝刀子磨肉一样,不会立刻让我死,而是一点点折磨。” 一边说著,他们已经抬著棺材,走到疯女人身边。 对方的衣袖仍没放下,但在看到老人手臂上的伤口时,杜听风不禁面色微变。 那道之前还在流血的新鲜豁口......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腐烂的不成样子。 但疯女人就像感觉不到一样,也不叫疼,麻木地带著他们两人,朝前走去。 几分钟后,陈极有些迟疑,发现他们在朝著村头行走。 那是万小双所在的地方。 但隨著距离逐渐缩短,大巴车映入眼帘,疯女人停住了脚步。 她指了指大巴车附近。 陈极的脸色一下变了,那里根本就没有別的车! “你刚刚听见引擎声了么?” 杜听风不確定地问道。 “......没有。”陈极心中一沉。 那证明万小双根本没有驱车离开。 將棺材放在地上,陈极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联想到万小双之前的话,他立刻滑开手机,之前万小双回復他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看。 简单三个字: 【你在哪?】 “.......” 这不像是万小双在这种情况下会说出的话。 以他对万小双的了解,对方看见他发的消息后,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她又不是不知道前因后果! 她既然知道陈极身中诅咒,就该明白这附近一定有鬼,不会贸然进村。 关掉简讯,陈极打开手电筒,照向村里来时的路。 没有新的轮胎印。 至此,陈极已经確认,之前和他通话的万小双有问题! 她根本就没有来过。 那只有一个可能。 “我们的电话被鬼拦截了。” 陈极转身看向杜听风:“我不知道那只鬼是谁,但它的目的应该是要把我们单独骗出来。” “只不过,它现在已经离开了。”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陈极怀疑和疯女人有联繫。 很明显她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是为了提醒。 那只鬼认识她? 还是忌惮她身上背的鬼? 总之,陈极大概推测出来,这只不知名的鬼曾经想害他,但没有预料到陈极二人会遇见疯女人。 在察觉到不对后,它试图套出陈极的位置,或许是为了赶在疯女人之前找到他们。 第451章 【列车】往事 再度启程。 村头不是疯女人最终想带他们去的地方。 陈极二人如今基本已经可以肯定,疯女人没太大恶意,否则她没必要在村头停一下。 张寨的一切如今变得扑朔迷离,而且侧面证实了钢笔的话是对的。 造物鬼所侵蚀的不会只有一个区域。 他们不会只撞上一只鬼。 陈极可以確认这只拦截电话的鬼不是照片里的僧人,因为他自身已经中了诅咒,死亡是早晚的事,僧人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现在问题来了,这只鬼到底是谁? 陈极心中隱隱有个猜测,但他还不太確定。 张柱。 刚进村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怪,一个荒村,居然有一老一少会留在这里。 而且这爷孙俩从没同时出现过。 先是孙子进去,爷爷才出来;再就是孙子来传信,爷爷又不见了。 联想到能变化声音的能力,陈极不禁怀疑,根本没有两个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只鬼! 思索之间,前头的疯女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村子角落处的小树林,离其他村民的住所很远。 一座孤坟坐落其中,旁边是一个破败的棚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疯女人示意他们把棺材立在地上,隨即走进棚子,点亮一根蜡烛。 “她之前就住在这里?” 杜听风面色复杂,看来她是一直在为她丈夫守墓。 两人走进棚子,看到疯女人正趴在一团脏污中摸索,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递过来一张照片。 是张......遗照。 照片里,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呆滯地盯著镜头,整个人就像魂被抽走了一样。 陈极下意识间就翻动照片,但后面並没有数字。 那么这只是一张普通的遗照,可这男人是谁? “张强。” 疯女人冷不丁地说道。 “你没疯?”陈极一怔。 那女人盯著他,没有回答,神经质地笑了笑,露出已经萎缩的牙齦。 她疯了。 陈极闭上了嘴。 但就算她疯了,这句话也让陈极確认了自己的猜想。 张柱早就变成鬼了......不,可能是张强,早就变成鬼了。 他们刚进村的时候,张柱说过,张强前几年才死;但遗照都出现了,证明他是在撒谎。 如今看来,真的张柱估计早就离开了村子,村里剩下的老人,只是张强变为的鬼偽装的。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杜听风在一边问道,他更关心诅咒的事,这直接关乎陈极生死。 如今“万小双”已经確认是鬼,那么用a诡斩断诅咒这条路就不可行,只能换別的方法。 疯女人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才嘟囔道: “我叫刘艷。他叫张红。” 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 杜听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这时,刘艷又说道:“张红是累死的。” “我们知道。”陈极刚开口,话就被刘艷打断: “他死前告诉我,他被埋在土里后,就会变成鬼,让我答应他,一定不要把他下葬。” “他要是变成鬼了,就会彻底被奴役。” “我说,好。” “之后他就没气了。” 刘艷的语速很慢,似乎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可是村子里的人很害怕。” “他们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埋在地里,才不会诈尸。” “出殯的那天,我怎么闹,他们都不信,一直拦著我,说我疯了。” 刘艷还在混乱地絮叨著。 渐渐地,两人从一大堆的胡话中,理清了之前发生的事。 按照时间线来排列,是这样的: 张强看见了鬼铁路,之后没过两个月,他就猝死了。 应该是当时那只看不见的鬼,已经发现了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刘艷的丈夫彻底被累死,在村民的逼迫下,强行葬入地下,並將尸体钉到棺里。 当天晚上,刘艷就把他挖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入土的时间不算长,尸体只是保持著不腐坏的状態,但並没有变成鬼。 就这么一直过了很多年...... 村里慢慢不再有人居住。 当年经歷这些事的人,全都离开了,包括张强的亲哥,张柱。 只剩下刘艷一个人,和棺材里的丈夫一直生活在一起,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没有死,只是睡著了。 思绪,也时不时变得癲乱。 原本这样也没什么。 但就在不久之前,有一天她在外面寻找食物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张强! 但眨眼间,他便消失不见。 之后,隨著张强的出现,刘艷的身体也產生了异变。 最初,只是皮肤变红。 又过了一段时间,刘艷的肉开始腐烂。 紧接著,陈极几人便出现了。 而就在他们抵达的前一夜,她的丈夫也彻底睁开了眼。 理完整个经歷后,之前的一些疑问被解决了。 首先就是张寨夜里不能出门的习俗,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习俗,这是张强编出来骗他们的,目的未知,或许是为了阻止眾人和刘艷见面。 然后就是铁路。 和他们所猜想的不同,铁路並非一直存在,只有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 还有就是,刘艷有时候会听见铁轨被碾过的声音,但从来没真的见过上面经过列车。 但仍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陈极皱了皱眉,刘艷的诅咒是从哪来的? 她从未接触过僧人,看到过僧人的照片,唯二见过的鬼,就是自己丈夫,还有张强..... 而且,她的诅咒和陈极的有些区別,首先就是没有掉皮这个过程,而且整体恶化的速度更为缓慢。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办法解答。 收回思绪,陈极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在外面待了二十分钟,现在必须儘快赶回去,將“张柱”就是张强变为的鬼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那只鬼既然没害成他们,很可能会转换目標。 最后望了眼疯女人,陈极想了想,还是留了个地址,让她现在就去市区,去找十三局。 普通的钉子根本没法限制鬼。 陈极怀疑,她丈夫还没有转换成真正的鬼,所以才会被钉在棺里。 根据刘艷说的话,最开始只是睁开眼,之后皮肤变得灰白,一夜过去,她的丈夫已经像是陌生人一样了。 根据这个速度,不出多久,它就会脱困而出...... 到时,刘艷如果还留在它身边,绝对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刘艷没有回应。 她呆滯地看著陈极二人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他们彻底消失,才將那张写著地址的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第452章 【列车】张强的目的? 一处偏僻的废屋里。 陈极凝重地看著眼前的惨状,阵阵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他和杜听风离开树林后,隨著越往村西边走,就越感觉不对,直到靠近他们之前所待的村长家时,异常彻底爆发。 空气压抑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更是一点儿虫鸣鸟叫,都再也听不见。 而再往西边走一段距离,便是张强的家! 这意味著他们已经步入鬼的区域。 而且,那只鬼绝对已经动手了。 果然村长家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本泛黄的旧日记扔在地上,两人捡起来一看,立刻察觉不对。 和陈极之前猜的一样,这是张铁根的房子,日记里只记载了张铁根和张强张柱兄弟俩早年的恩怨。 其中有一句话被红笔画了圈: 【张柱个王八蛋,仗著自己是挖墓的,居然把他娘的墓和我家祖坟换了个位........】 “这日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听风警觉地道:“这都过去三四十年了,而且屋里除了这本日记,別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 “张强刻意留的。” 陈极眉头紧锁:“之前他偽装的小孩直接找上门,他估计预判了我们会住在这里。” 看印记,红圈是叔叔他们画的,这证明这是关键信息。 也就是说,叔叔等人不知为何,认为张柱是掘墓人这个信息很重要。 鑑於陈极离开之前,眾人根本没有討论过类似的事,真相昭然若揭。 “陈叔应该是感觉到了异常,所以给你打了电话,来確认安危。”杜听风推断道:“但和你一样,这个电话被张强拦截。” “对。”陈极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能察觉到日记不对劲,没有道理其他人发现不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张强冒充我,诱骗他们去翻找日记,找到【张强是掘墓人】这个信息。” 杜听风接话道:“它最终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让他们去找张强,获取更多线索。” 整个事件基本理清,陈极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禁一沉。 那只鬼偽装性太强,他们也是从刘艷那里才知晓村子里早就没人了,但叔叔他们可不清楚。 立刻离开村长家,两人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张强家门大开,但里头寂静无声,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门前的地上,隱约能见到点点血跡。 这意味著其他人確实进去过,且受了伤,那证明他们已经发现不对。 这和陈极的预料差不多,这些人都不是新手,不可能全军覆没,肯定有人逃了出来。 片刻之后。 在一处隱蔽的废屋里,陈极找到了韩冰和他的队员。 只是......叔叔和乌苏不在这里。 此次派来调查鬼火车事件的队伍里,除了他和叔叔等人,韩冰那边一共五人,一个领队,四名队员。 而其中一名叫赵虹的队员,此刻正躺在地上,五官疼到揪成一团,强行压抑著自己的痛吟。 她就像被熊掌拍过一样,左胳膊软软地垂著,关节错位;一道可怖的伤口划过她整个胸腹,鲜血不断溢出,將纱布都浸透。 好在,不是致命伤。 一旁,韩冰面色铁青。 他在初见到陈极时极为警惕,最终在出示过种种证据后,陈极才得以进屋看到这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快速將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韩冰后,杜听风问道。 “和你们猜的没什么区別。” 韩冰的声音很低沉,將之前的鬼来电复述了一遍。 互通消息后,韩冰已经知道,根本没有【张柱】这个人,只有死去多年的张强这一只鬼。 小孩,还有老人,以及之前打来电话的“陈极”,全是它偽装的。 “见到张强后,我们发现进入了鬼的幻境,看不见田野了,但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疯女鬼所为。” 韩冰道,张强心思狡诈,早在电话里就告知他们田野里有別的鬼,藉此打消眾人的怀疑。 之后,陈岳潭发现不对劲,和乌苏一起溜回到屋里,但很快就被张强发现,成为首要目標。 也正因为张强被陈岳潭吸引走,才打破了这附近的幻境。 虽然依旧没见到铁路,但韩冰立刻意识到,张强有大问题! 他们赶往堂屋,然而就这短短几分钟,无论是张强,还是陈岳潭和乌苏,都不见了踪影。 “你们之后又被鬼袭击了?”陈极转头看了眼赵虹。 但担心被鬼发现,赵虹不得已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惨叫,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 “对。” 韩冰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赵虹作为七次域的入域者,已经点亮2颗星,却还是没防住那只鬼! 它在眾人搜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偽装成队员的模样,混入了队伍里,在赵虹单独搜查隔间之时突然动手,让她根本猝不及防! 之后,它立刻就遁走了。 “那只鬼走了?”陈极一怔。 “对,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韩冰道:“它出手很快,我们赶过去时,只见到濒死的赵虹。” “她最初的伤势比现在严重的多,整个身体都快被撕开,你现在看到的,已经是诡物修復后的结果。” 那么就是那只鬼確认她活不了了,才会离开? 陈极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他想了一下,包括自己之前差点被骗过去,都证明一件事。 那只鬼似乎更倾向於单体目標。 首先叔叔身边有乌苏,不大可能会出事,多半是去拖延这只鬼了。 见到杀死叔叔无望,张强才返回去找韩冰几人。 “我刚刚想了一下。”韩冰道:“它偽装了那么久,一直不暴露,就是为了诱骗我们,让它带路。” “按你说的,铁路是隨机出现,那它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如果它只是为了杀人,將你们都聚在一起,反而很难动手吧。”杜听风摸了摸下巴。 除非它能一下將所有人一网打尽,否则等到眾人都在的时候再动手,就等於自爆,会將它最大的优势暴露出来。 也就是偽装。 第453章 【列车】火车来了 到那时,眾人都会心生防范。 至少拦截电话提供假信息是不可能了。 陈极若有所思。 时间线是这样的。 先试图杀死陈极,无果后才诱骗其他人,为他们带路;偽装被识破后,才选择去杀赵虹。 认为赵虹必死后,立刻遁走。 那也就是说,张强的首要目的是杀【一个】人,但如果不行,就將大家带走..... 难道说,它的次要选择,是为了將眾人困住? 而且这只鬼为何如此著急要动手? 明明一一对应,暗中诱骗,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和铁路有关么? 但铁路本就是隨机出现的,而且刘艷声称铁路只会出现一小节,这反而让他们之前的计划落空了..... 想到这,陈极嘆了口气,看向韩冰:“我们原本的方法不可行。” 由於铁路只会在隨机时间段出现,且只有一小节,所以眾人无法驱车沿著铁路走。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铁路出现再做打算。 另一边赵虹的伤势,让她无法再跟隨队伍前进。 韩冰很快安排完毕。 他分出一名队员跟著赵虹,等確认安全后,立刻带著赵虹回大巴,驱车返回天海市,將此事报告给十三局。 而其他人,由於不確定铁路何时出现,当务之急是与陈岳潭匯合。 ...... 张寨后面。 没了张强的鬼遮眼,田野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眾人视线之中。 在刚刚的简单搜寻中,他们並没有找到陈岳潭和乌苏的身影,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去了哪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但,田野这边,异变却陡然发生。 不久之前,原本万籟俱寂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一种隱隱的嗡鸣声。 很轻。 就像是小型地震的时候,桌子上的东西隨之震动。 声音来源,正是村后面的田地! 陈极和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离,收回视线,他的脸色一阵发青。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时不时通过镜子检查自己的脸。 蜕皮停止了。 从五分钟前开始,诅咒就悄然进入下一个阶段。 杜听风一直观察著他的动静,此时立刻快步走来: “你怎么样?” 陈极摇了摇头。 “.......”杜听风望向陈极的手臂,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对方的小臂处,像是生了烂疮一样,突然出现了一道豁口,恶化速度飞快,现在已经和疯女人刘艷一样,伤口腐烂发臭。 “我不知道为什么。” 陈极默默站远了些:“我的诅咒进程比她快得多。” 他確实猜对了步骤。 先是皮,再是肉。 后面大概率是臟器。 陈极道:“我的皮肉腐坏后,发出的味道和怪味越来越接近了。” 怪味是一种又甜又臊,还混合著腐味的噁心味道。 现在陈极身上带著隱隱的腐臭味。 他推断,一旦最后诅咒进化到臟器,那股甜臊味就该出现了...... 混合在一起,最终就会变成和照片附近一样的味道。 没有多谈论这个,陈极还有钢笔这个底牌,但一旦使用,必须选择一个合理的时机。 而且他有预感,僧侣的真身,或许就在火车的目的地那里。 张强再也没出现了。 这反而让眾人更为警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確认人数,没有忽然多出一个人。 嗡...... 嗡...... 此时四周极为寂静。 只有那阵嗡鸣声,越来越响,连绵不断。 他们已经在田野深处。 韩冰环顾四周,还是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他皱了皱眉,正要转身再度商量,嗡鸣声忽然戛然而止! 一瞬间整个村庄再度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可就在这时,韩冰的眼前忽然一。 一团乌云,骤然將月亮遮挡住。 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伴隨著真空般的寂静,韩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臟在砰砰作响,几乎是下意识间,所有人都伸向兜,要將手电筒拿出来。 但就在下一秒。 他们的手顿时僵住了。 短暂的寂静中,从村头的方向,或者更远的地方...... 鐺—— 鐺—— 铁轨被碾过的声音,忽然响起。 几乎是在这声音出现的同时,眾人眼前一亮,月光再次洒向地面。 也照亮了...... 他们前方几十米的地方,突然出现的铁轨! 韩冰倒吸一口凉气,他一下明白了刚刚的嗡鸣声到底是什么。 有辆看不见的火车,在从远处驶来,离他们可能有两三千米的距离。 而嗡鸣声正是他们附近的铁轨,受到火车的影响微微震盪,发出的声音! “铁路出现了!” 韩冰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但恰如刘艷所说。 放眼望去,空旷的平原里,铁路的头始於村头,突兀地在村尾截断。 铁路出现了,可他们还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找到田清禾! 这一事实像一柄大锤般,狠狠砸在韩冰的心头,让他短暂地陷入了迷茫。 刘艷声称她看不见火车。 那谁也登不上火车。 留一个被截断的铁轨有什么用? 难道说,田清禾就真的没救了? 那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韩冰的思绪一阵发乱,但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寒意直击他的后背,將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他眼前突然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个小孩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赵虹身边! 正是强子——不对,是张强! 这只鬼明显是被铁路吸引而来,发现赵虹居然没死成。 它的眼神极为怨毒,赵虹本就受了重伤,此时如坠冰窟。 谁也不知道这只鬼什么时候出现的,赵虹只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强的手就掐住她的脖子,力道极大。 咔嚓—— 就在赵虹的颈椎刚刚被扭动的一瞬间。 一道白光闪过,直接击中张强的后背。 与此同时,赵虹的呼吸突然一松,她猛地重咳了几声,才抬起头。 面前只剩下五个人了。 陈极的手缓缓从兜里抽出。 他转身看向自己的身旁,原本高挑的身影,也隨著鬼的消失,一同不见。 杜听风的反应速度非常快,正是他使用了诡物,救了赵虹一命。 韩冰面色连续变化,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你朋友.....” 陈极摆了摆手,杜听风刚刚掷出的诡物是骰子,骰子有可能玩弄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玩得过杜听风。 “鬼会被限制住一段时间。” 陈极看了眼表,看向拧著脖子的赵虹: “韩队长,现在暂时安全,让人护送赵虹,先回大巴。” 韩冰复杂地点了点头。 一分钟之后,杜听风从空气中走出。 他的左手手指像是被拧断了一样,软塌塌地垂著,这是在现实中使用骰子的代价。 在域里,则是手指直接被抹除。 “我感觉有问题。” 杜听风直截了当地说:“张强暴怒了。” “按理说,我只能困住他几分钟,他不至於反应如此剧烈。” 暴怒? 陈极一愣。 联想到之前的推测,张强未知的目的,冥冥中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鐺..... 鐺..... 声音越来越大了。 还有几分钟,铁路就会消失。 但就在这时,陈极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汽笛声,震耳欲聋: 呜! 呜! 呜! 呜——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汽笛声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刘艷不是说...... 火车是看不见的么?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骤然凝固,无法置信地看著一座军绿色的火车头,缓缓从空气中“挤”了出来,落在铁轨上。 同一时刻,村子的主路里...... 赵虹忽然身上一冷。 她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和身边的队友对视一眼。 对方的手臂上,刚刚也忽然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人谨慎地环顾四周。 什么也没有。 村庄里是如此的寂静,自从离开队伍,就连之前的鐺鐺声,都听不太清楚了。 她蹣跚地走到村屋后头,眺望著田野。 “.....没什么问题啊?” 赵虹喃喃道。 村头被截断的铁路,上面和之前一样...... 空空荡荡。 第454章 【列车】念珠 不同於赵虹二人。 田野上,陈极,杜听风,韩冰.....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先是头,再是第二节车厢,第三节......一列22式绿皮火车凭空出现,朝著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驶来! 刘艷在撒谎! 陈极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 但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刘艷要是想害他们,就没必要警告他张强是鬼这件事,更没必要告诉他们,铁路只有一小节这个事实! “这车正在减速!” 另一边,韩冰已经辨別出一长三短的鸣笛声。 这是警报讯號。 看速度,一两分钟后,车就会完全停下。 陈极凝视著逐渐逼近的绿皮火车,心绪翻涌,列车不会无缘无故地停止,很有可能是为了他们而来。 张寨就像是一个临时站点一般。 这是要我们上车? 但张寨这边还有一堆事尚未了结! 棺材中的刘艷丈夫,即將脱困而出;张强也会在几分钟后脱离骰子。 而且叔叔和乌苏他俩到底去哪了? 如果他们还在村子里,应该也听见火车的动静了啊? 伴隨著车轮碾过铁轨的鐺鐺声,没有人注意到,杜听风兜里的骰子..... 顏色在逐渐黯淡。 一阵若有若无的敲击声,从內部发出...... ...... 不久之前。 “你確定这里还有一颗?” 村后头的小树林前,陈岳潭蹲在地上,视线从那几串凌乱的脚印前挪开。 “嗯!” 乌苏点点头。 陈岳潭没有说话,凝望著树林深处,那里寂静无声。 他已经从脚印辨別出来,有三个人来过这里。 两双男码运动鞋印,其中一个他一眼就认出,正是陈极的鞋印。 那双运动鞋还是他买的。 但另外一双,有些古怪.....很深,鞋码不大,平底没有防滑的刻痕,像是布鞋。 “有个女人和他们在一起。”陈岳潭无声自语:“刘艷?” “不过,进去是三人,离开的时候,只有陈极和小杜.....” 至少这证明侄子安全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刘艷到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陈岳潭直起身子,带著乌苏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里黑的要命,但隱约能看见,不远处有一点灯火,那么刘艷应该在那里。 那是她的家? 鐺! 忽然,静謐的林中,那唯一光亮的方向忽然响起一声异响。 像是金属製品坠到地上的声音。 陈岳潭立刻屏气凝神。 几秒后,他听见一阵苍老的抽泣声。 是个老女人发出来的,哭声听上去充斥著浓浓的无力和绝望。 “唉......” “太久了......” “我背不动你了......”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晚一些,就再晚一些,不行吗?” 浑浑噩噩地嘟囔完这句话,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悲泣,在林中迴响。 哭声听得陈岳潭胃里一阵泛酸,很明显,刘艷还是老去了,一直守著这个村子,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態? 他谨慎地往前走去,渐渐地,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看见一个佝僂著背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个破棚子前。 哭泣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老女人才哽咽著,缓缓伸出一只手,似乎在摸著前面的什么东西。 那只手上皮肤红彤彤的,全是腐坏的烂疮。 陈岳潭又往前靠了靠,才看清楚,她居然在摸一副棺材! 一副竖起来的棺材,棺盖被打开了,里面站著一具男尸,面色灰白,头低垂著,像是在俯视著刘艷。 ......刘艷丈夫没下葬? 陈岳潭双目微闪,但就在他思索刘艷说的话时,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忽然再度响起。 鐺! 一枚钉子,从男尸的身上脱落。 是钉在男尸左边胳膊上的那一枚。 陈岳潭愣了半秒,隨即,他就看见男尸张开嘴,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 “不行。” 它在回答刘艷之前的问话。 能晚些吗? 不行。 然后它不再被钉著的左臂,忽然伸了出来,抓住刘艷白的头髮,往上一拉。 刺啦—— 刘艷还站在原地。 脖子上空空如也。 她被一下拽掉了头,像个被斩首的鸡一样,驼著背的身体左右晃荡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陈岳潭的呼吸紊乱了一秒钟,他默默將乌苏的眼睛捂上,身体缓缓后退到阴影中。 棺材里的尸体手微微一甩,就將刘艷的头扔到一边,隔著树叶,陈岳潭能清晰地看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麻木。 两颗浑浊的眼珠已然黯淡,之前没流乾的眼泪,缓缓淌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忽然,陈岳潭的胳膊上莫名其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具男尸,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种忽如其来的寒意,並不是因为男尸发现了他! 甚至男尸...... 也和他一样,头高高地抬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茫然地转过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陈岳潭眼前一,还没反应过来,棺材就轰然一声倒地。 失去了所有束缚的男尸,僵硬地迈著步子,往林外走去。 眨眼间,身形就消失了。 陈岳潭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刚刚绝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也就在这时,乌苏忽然扒掉陈岳潭捂在他眼睛上的手,一下转过头,盯著某个方向。 他的眼里少见地出现一丝迷茫。 旋即,一滴猩红的血珠,忽然从乌苏眼里滑出。 “別看了!” 陈岳潭心中一紧。 “......”乌苏沉默了两秒,乖乖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很吵。” 他忽然说道。 “呜呜呜,像托马斯会发出的声音。” 陈岳潭的双眼顿时一凝。 乌苏说的是火车! 他一瞬间明白了,刘艷丈夫那只鬼,是追隨火车而去;而刘艷说的“能晚些吗”,指的也是火车! 那只鬼的目的,是登上火车! 二话不说,他挟著乌苏,一下冲了出去,直奔那具棺材板! 刘艷的皮肤已经让他確定,她也被诅咒了,那么第二颗珠子肯定也在这里。 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她丈夫的棺材! 他快速翻动著,果不其然,在棺材的底部,找到一颗嵌在木板上的珠子,一下被他拽了出来。 他没再犹豫,將兜里那一颗从张强家捡到的“弹珠”掏了出来。 两颗看上去一模一样。 木质,光滑。 像是从一串念珠上,摘下来的一般。 “还有吗?” 陈岳潭语速飞快。 “没了。”乌苏说道:“村子里只有这两颗。” 他话音刚落,就被陈岳潭一把抱起,直奔田野而去! 第455章 【列车】抢座位 “嘟嘟嘟......” 陈极一下按断电话,眉头紧紧锁住。 按理说张强在骰子里,应该拦截不住电话了,但叔叔的电话还是打不过去。 也就在这时,韩冰冷不丁说道: “不对啊。” “你们看,列车完全出来了,但中间根本没有动车组车厢。” “这真的是田清禾上的那一班吗?” 一旁的队员仔细看去,果然如韩冰所说,这辆绿皮火车很完整,没有被拆解过的痕跡。 已知绿皮车九號车厢和动车组的九號车厢替换,那么按常理来说,现在的九號车厢,应该是纯白色的动车模样。 “韩队,有没有可能,田队那节车厢留在站台了?”有人推断道。 “等会儿等车停了,我们看看到底有没有九號车厢就行了。” 如果这真是田清禾那班,那么8號车之后,將会直接连著10號车厢。 凝望著越来越近的列车,所有人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已经能清晰地看见,驾驶舱里没有司机了。 鐺鐺鐺...... 这时候...... 忽然,在场几人,全都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有一股强烈的恶意,在逐渐逼近。 杀意浓烈! 这感觉转瞬消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是谁? 张强还在骰子里,没有五六分钟是出不来的,难道刘艷的丈夫脱困了? 陈极眼中一凛,立刻转过头,但什么也没看见。 荒野还是空荡荡一片。 村屋密集的地方黑乎乎的,谁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也就在这时,陈极双眼微眯,忽然发现黑暗中跑出了一道身影! 速度飞快,直奔他们这边而来! 所有人心中一下揪起,但就在这时,和杜听风站在一起的韩冰,突然背后一凉。 刷! 一股血腥气,突然飘进他的鼻子。 韩冰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无法置信地低下头,直到这时,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才传到他的大脑里。 “.......啊?” 他喃喃道。 看著一只惨白色的手,从自己胸膛里伸了出来。 “韩队!” 他身旁,一名队员双目骤然收缩,无法置信地看著这一切! 韩冰的身后,居然是张强! 是已经变为他原本二十多岁模样的张强,表情扭曲而怪异,似乎......很不甘? 谁也没有想到,杜听风的骰子只限制了它短短几分钟不到,就让这只鬼脱困而出。 出来的第一秒,这只鬼毫不犹豫,直接洞穿了韩冰的心臟! 而那道急速跑来的人影,也在这一刻,看见了这一切。 唰。 那只手在韩冰的体內停留了不到两秒,就抽了出来,只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大洞—— 忽然。 也就在这时。 韩冰,面色苍白的陈极和杜听风,张强,在场无论是人,还是鬼...... 身形都忽然静止。 耳边,传来滴答声。 紧接著,他们的一切动作开始逆转。 只有那道列车,不受一切影响,维持著原本的减速,缓缓停下...... 除此之外,就是那道黑乎乎的人影,急速跑来! 滴答...... 张强的身影骤然消失。 滴答。 滴答。 直到七声响完,陈极的身体骤然移动,他一秒都没犹豫,猛扑到杜听风身上,掏出骰子,就往远处一掷! 三秒之后,那只鬼立刻在半空中浮现。 但它刚踏出空气一秒,被逆转救下的韩冰,就紧咬牙关,朝著它扔出一张剪纸。 剪纸飞快地变大,化为一张画卷,將张强吸了进去。 此时,所有人才面色一松。 “.......呼。” 韩冰重重地出了口气,复杂地看向那道逐渐跑来的人影。 是及时赶到的陈岳潭,动用【怀表】救了他。 虽然韩冰一直没见过那具怀表的真身,但在a诡中,【怀表】也属於过於强的那一种。 想来副作用也会很大...... 两人平时没什么联繫,没想到陈岳潭居然会选择付出大代价救他。 但还没等他道谢,就听见陈岳潭大喊道: “还有一只鬼!” “它来了!” 与此同时,村子的黑暗之中,一具崎嶇的身影,佝僂著背,剎那间闪了出来! 列车,也就在这一瞬间,彻底停在他们身后。 刚刚好,是9號车厢。 这不是田清禾的那一班。 那股熟悉强烈的恶意,隔著很远的距离,像是箭一般扎到所有人身上...... 祸不单行,伴隨著列车停稳,韩冰的画卷也在同一时刻疯狂地震盪起来! 画卷虽然只是个普通诡物,但谁也没有想到,它居然连一分钟都限制不住张强! 几秒钟之后。 车门轰然打开。 所有人立刻爬上火车,陈极打开手电筒,环顾著车厢,双眼骤然一凝。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那两只鬼为何一定要追杀他们。 看著窗外越来越近的刘艷丈夫,那只鬼表情已经极度狰狞,陈极突然说道: “下车。” “有两个人得下车。” “那两只鬼在抢座位,它们上来后,张寨的灵异事件就能解决。” 陈极没有说的是,一旦这两只鬼登车,它们势必会想尽办法杀掉两个人。 几秒钟的沉默后...... 最后剩下的两名第六分队的队员面色复杂,退出车厢。 呜—— 车门缓缓就要关上。 但就在最后几秒,刘艷的丈夫,硬生生挤了上来。 画卷,也骤然收缩,將张强放了出来。 灯光大亮。 此时此刻,车上还站著的,只有五人两鬼。 陈极,杜听风,陈岳潭,乌苏,韩冰。 张强和刘艷的丈夫。 而车上,也只有七个空位。 那两只鬼看也没有看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两个空位上。 五人瞥了最前面的一排,没有再犹豫,一一找到位置坐下。 列车再度启动...... 陈极的面色很难看。 原本,应该是九个空位,他们本应该能多带上来两人的。 原本,赵虹和那名队员离开后,加上两名剩下的队员,上车的也才七人。 原本,张强从骰子里出来后,是不会再动手的。 可隨著车辆逼近...... 它一定是感觉到了,车上原本的九个空位,被人占了两个。 那么,它想上车,就必须有人下车。 陈极一眨不眨地盯著最前方那一排的两个背影。 一男一女。 女的戴著一顶系了丝带的草帽,直视前方。 男的身形瘦小,垂著头,似乎不想让陈极看见。 他叫...... 蝙蝠。 第456章 【列车】蝙蝠 陈极算了算时间。 5月2號晚七点多田清禾失踪。 而在前一天,十三局检测到路標受到影响,怀疑是早些时日抵达天海,后突然消失的公司人员所为。 这些人中,包括十几名至少开启二颗星的员工,其中还有两名阴董事。 一名是蝙蝠(女土蝠/天鼠)。 另一名非常神秘,谁也不知道她/他是谁。 如今看来,这第二名未知的阴董事,很明显就是和蝙蝠坐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她之前一直低垂著头,似乎不想被他们看清脸,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后,才直起背,此刻目视前方。 就是看见了他们,陈极才確认,本应该有9个座位! 谁也没想到,这两名消失的阴董事,居然会出现在鬼列车上...... 后排,韩冰和陈岳潭坐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闪烁,田清禾失踪一事,比他们原先想的更为复杂。 在登车之前,无论是谁都认为这只是现实被侵蚀的灵异事件;但阴董事的出现,证实此事绝对有人为的影子。 环顾四周。 这节列车上,除了七个活人,其他全都是鬼,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后上车的五人,视线直勾勾地看向蝙蝠两人,这两人比他们上车的时间更早,能活到现在,应该已经摸索出了一些规则。 蝙蝠自始至终没敢站起身,牢牢坐在座位上,这证明贸然起身或许会触犯什么禁忌。 “一群不中用的。” 最前排,蝙蝠阴鬱地嘟囔道。 他们上车时,可不止两人。 只不过,另外两名员工,已经死了。 他的心情极为烦躁,尤其是在看见陈极之后! 掀开衣袖,看向自己的手臂,蝙蝠的眼神变得更为阴冷。 他被衣服遮挡的地方,全是一道道可怖的缝线,看上去就像是被碎尸后,又重新拼接起来一样。 那只猴子给他留下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復。 “他也一样不好过。” 蝙蝠身旁的女人轻声道:“你没看见他手臂上的烂疮么?那是诅咒。” “这证明他比我们更早接触到了鬼奴......现在看来,【张寨】比我们想像的更危险。” 蝙蝠没有吱声。 和他们一样,【张寨】也是临时停靠的站点。 但不同於蝙蝠几人上车的福利院,【张寨】离终点站非常近,属於被侵蚀的区域。 也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沙沙声,再度出现。 “山又来了。” 女人凝望窗外,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的张寨,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沙沙...... “这不是真的。”蝙蝠瞥了眼窗户,无趣地低下头。 “是真的。” 女人道:“你还是没搞懂列车的运行规律。” “它在现实里接到乘客后,就会回到另一个时间点,在列车绝大部分的运行时间里,我们都处於这个时间点。” “大山出现,就证明我们回到了那个时间点。” “所以刚刚是最后一个离开列车的机会?”蝙蝠双眼微眯。 “对。”女人说:“是这一程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扭过头,帽子上淡紫色的系带微微飘动,无声嘆了口气。 曾贵川死的太突然,本来蝙蝠和他们的计划根本没关係,现在临时加入,什么都一知半解,需要她来解释。 “万诚忠要找的那东西有眉目了么?” 蝙蝠沉默了几秒,又问道。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当年沱沱山煤矿出事的时候,曾贵川离开的太早,连那东西具体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牛金牛和庄秀碧一直在想方法套我们的底,但他们根本不了解造物鬼,还以为我们只是在搜寻“本质”。” “对於曾和万这种人来说,本质確实能稳定他们的身体,但那只是饮鴆止渴。” 她顿了顿,身体忽然往后一仰,列车终於脱离启动阶段,速度骤然加快。 而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鬼,此时也如脱去了枷锁一样,阴冷地看向列车里的七名活人。 渐渐的,车上响起一阵阵含糊不清的细语...... 鬼在交流。 女人绷紧身体,声音愈发小了:“总之,“本质”只是始。” “你知道的,进入源尸的核心区域,没有那么容易。” “我懂了。” 蝙蝠若有所思,手腕一动,一个石头盒子就出现在他的手上:“和这个一样,钥匙。” 女人微不可察地往旁边靠了靠:“你什么时候从公司拿出来的?” “哼。”蝙蝠嗤笑了一声:“曾贵川死之后。” 他掂了掂那个石头盒子,眼里晦暗不明:“你还没见过髮丝吧?想看看吗?” “不。” 女人冷冷地道:“收回去。” 直到注视著盒子被再度放回兜里,女人藏在兜里的手才鬆开。 她微微闭上眼,最后说道:“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万诚忠势必要拿到投影里造物鬼锻造的那个东西,所以他必须进入黑山。” “那是诡物......对吧?”蝙蝠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女人瞥了他一眼。“不是。”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便从前面的车厢传来。 一个穿著藏蓝色制服的人影,戴著大檐帽,出现在9號车厢的门口。 他的脸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团灰雾罩著,僵硬地穿过过道,走到了车厢的最尾部。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像是在监视的寒冷目光,投到了他们身上。 女人立刻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蝙蝠眼里露出一丝忌惮,默默低下头。 这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正是这节列车的乘务员。 陈岳潭的视线缓缓收回,观察到蝙蝠二人的变化后,他已经了解到乘务员的危险性。 不过,蝙蝠和他身边的女人,到底在窃窃私语什么? 现在陈岳潭几乎已经可以肯定。 这两人绝对掌握了【上车】的办法,关於鬼火车的机制,了解的比己方更多。 隨著探索逐渐深入,陈岳潭已经发现,田清禾上车的方式和他们都不同。 与张寨不一样,田清禾消失的地点是动车组的一条常规线路。 那里之前从来没出过事。 所以,田清禾几人一定是触发了別的“引子”,才会被强行拉到车上。 是什么? 思索之中,陈岳潭忽然一怔。 所有人都好好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但就在这时...... 啪嗒。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座位。 啪嗒。 停在韩冰和陈岳潭这一排旁边。 陈岳潭缓缓抬起头,瞳孔地震。 “我不想一个人坐。” 乌苏嘟囔道,在一道道鬼投来的阴冷视线中,挤进韩冰和陈岳潭中间。 第457章 【列车】大宝 而在那群如箭一般扎人的视线中,其中一道,来自於车厢最后段的乘务员。 但几秒之后,便转瞬而逝。 什么也没发生。 短暂的静默后,其他鬼转过头,细密的私语声再度响起。 “別乱走了!” 陈岳潭嘴角抽动,將乌苏放到自己膝盖上。 他们身边,韩冰面色煞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呼.......” 他刚刚真的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些限制级画面。 人被鬼虐杀的场景他见得多了,但一个几岁小孩被鬼杀死,说实话韩冰无法接受。 “幸好没事。”韩冰喃喃道:“看来,短距离移动,不会违反禁忌。” “那也不一定。” 陈岳潭轻咳一声,將此事含糊揭过。 十三局不太清楚乌苏的真实身份。 但陈岳潭明白,鬼不管乌苏,不代表鬼不管他们,因为乌苏並不算人类。 之前在鬼婴墓前的寺庙里,他和陈极差点没被石碑砸成肉泥,但乌苏在里面行走自如。 乌苏没有吭声,从陈岳潭兜里摸出一颗“念珠”。 “这什么?” 韩冰被吸引了视线。 “张强家里的东西。”陈岳潭道:“刘艷那里也有一颗。” 和陈极猜的差不多,陈岳潭被鬼发现后,就从张强家逃走了,拖延了鬼一段时间。 但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观察张强的行动轨跡,藉此找到迟迟没有回来的陈极。 当然,他最终也没和陈极碰上面。 但乌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了那颗弹珠。 也就是这颗弹珠,让乌苏发现张强家有问题的。 他一直隱隱闻到一股药味,药味中夹著之前照片散发的甜腐怪味,最终发现味道的源头是弹珠。 拿到手后,才发现那不是普通孩子玩的玻璃珠,而是一颗木质的念珠。 “这能救你侄子?”韩冰面色微动。 “我还不知道。”陈岳潭摇了摇头:“等下车后我再给陈极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异变。” “陈极不是说过么,那照片里的僧人手上掛著一串念珠。”韩冰道:“这应该是那只鬼的东西。” “两颗念珠,两只鬼......” 他思维发散,情不自禁地看向张强和刘艷丈夫的位置。 这两只鬼,自上车后便再没有动静,麻木地盯著窗外。 韩冰扭过头,小声道: “我有个想法。” “这两只鬼生前都接触过同一只鬼,你说念珠是不是就是那只鬼留下来的?” “刘艷也说过,她丈夫生前被鬼累死,死后也要成为鬼的奴隶。” 陈岳潭点点头。 “很有可能。” 导致张寨灵异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就是多年前的修铁路事件。 张强见到那只看不见的鬼后就死了;同理刘艷丈夫更是直接被那只鬼奴役。 根据刘艷死前的话,她做了那么多,就是害怕车把丈夫带走。 或许正因为,她丈夫一旦上了车,就无法逆转地要被什么东西控制,彻底丧失自己的意志。 再考虑到两颗念珠。 那么那只看不见的鬼,很有可能就是照片里的僧侣。 “什么传销组织。”韩冰眼里闪过一丝怪异。 “僧侣鬼控制张强和刘艷丈夫,谁控制僧侣鬼?造物鬼?” 想了想,他转过头,困惑地看向陈岳潭: “你说僧侣到底有实体吗?” “又是看不见,又是照片,它的本体到底在哪?” 陈岳潭没有应声。 片刻后,他眼里闪过一丝暗光,看向窗外: “我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它不亲自出现,肯定有原因.......” ........ 通往黑山站大厅的台阶上。 一股恶寒,瞬间蔓延卫兰全身。 她缓缓抬起头,僵硬地看向田清禾。 在场的其他人可能不知情。 但卫兰,还有田清禾,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焊工】,到底是谁。 那是只鬼! 他肯定死了,不可能是个活人,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你们呢?” 焊工笑了笑,没有在同行这件事上多问,转身看向另外几人。 “......画家。” 卫兰磕磕巴巴地回答道,看著焊工在本子上写了什么,便忽然抬起头。 双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卫兰心臟瞬间猝停了一秒。 几秒后,焊工才收起本子,冷不丁地道: “你们自己上去吧。” “啊?” 老爷爷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了眼田清禾,只见到对方在疯狂使眼色。 別问。 但焊工自己却解释道:“不好意思。” “我忽然想起来,tp444那班三点三十的列车,会早一点到。” 他看了眼手腕,又说:“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再来找你们。” “有什么需求,请儘管提。” 说完,焊工便转过身,自顾自地回了站台。 只留下剩余的几人,面面相覷。 直到焊工的身影彻底消失,张璇才喃喃道: “他手上.....根本没手錶啊。” “他到底怎么看的时间?” 即使不知道焊工之前的经歷,但这一异常,还是让张璇心里一阵发毛。 田清禾没有回答,沉沉看了眼下方的站台,视线又挪向上方的楼梯深处。 “儘量离他远点。” 他言简意賅地道:“长话短说,总而言之,他不是人。” 这话不禁让在场的人都一阵发寒,果然,车站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怎么办?” 卫兰摸了摸胳膊,她还是忘不了焊工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瞳孔黑洞洞的,根本看不出来情绪。 田清禾默默瞥了她一眼,心里思绪翻涌。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刚刚焊工的態度,卫兰被害的机率,兴许比別人大得多。 现在站台肯定不能再去了。 但大厅又真的安全么? 概率很小。 田清禾想了想,决定先上去看看,但不深入。 多次域的经验告诉他,与其站在原地等死,不如在危机中求得一条生路。 几人沿著楼梯缓缓往上走。 张璇怀里的小孩,从下了车后就没再发声。 他再也不是之前那调皮肆意的模样。 此时木愣愣的,整个人的魂就像被抽走了一样。 两个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宛如噩梦...... 父亲拋下他的背影。 还有在他前排的座位上的那个农民工,硬生生將头拧了一百八十度,阴惻惻地俯视著他。 想到这,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恐惧的泪水再度流下。 滚烫的泪珠,滴落到张璇的手臂上。 她轻声嘆了一口气。 这孩子如果有幸能活著出去,这辈子也会活在鬼的阴影里了...... 她轻轻擦了擦孩子的脸,將泪水拭去。 “別哭了,大宝。” “相信警察叔叔,他会带我们出去的。” “嗯......” 孩子抽泣地抬起头,默默往张璇怀里拱了拱。 张璇复杂地看向他,忽然,她的瞳孔一下子凝住。 手臂,瞬间软了。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作响,无法置信地看著那张红彤彤的脸,眼睛下面的皮肤,像是被撕开的包装纸,露出血淋淋的嫩肉。 视线缓缓下移。 自己刚刚擦过孩子脸颊的手上...... 是几块人皮。 第458章 (三章合一)【列车】唵嘛呢叭咪吽 “哇——” 小孩吃痛的哭声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田清禾被嚇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只见到身后几阶台阶上,大宝摔在地上,脸朝下。 而刚刚本来抱著他的张璇,手臂里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颤抖著垂在身体两侧。 大宝怎么掉地上了? 田清禾还未发问,就见到孩子抽泣地抬起头,顿时,所有人的呼吸都滯住了,无法置信地看著孩子血肉模糊的左半边脸颊! 视线缓缓下移...... 大宝脸刚刚挨著的地板上。 半张被蹭掉的人皮组织完整地躺在上面。 张璇打了个激灵。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脚下的地板,双眼顿时一黑。 是她..... 是她被嚇了一大跳,一不小心鬆了手,將孩子坠到地上,才又刮掉了一大片皮。 在所有人凝固的视线中,大宝伸出手,似乎想要摸自己的额头,但田清禾立刻大喝一声: “別动!” 大宝的手惶然地僵住了。 田清禾立刻使了个眼色,示意张璇借一步说话。 很快,他便从张璇处得知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顿时一沉。 大宝的脱皮很突然,没有任何徵兆。 这明显是被鬼盯上了。 可是焊工全程都没关注过大宝。 “大宝。”田清禾想了想,温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磕著头了......有点疼。”大宝喏喏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疼?” 大宝指了指自己额头。 那里鼓起一个小包,但除此之外没什么別的异常。 所有大人不禁迟疑地对视一眼,按理说就算简单的擦伤,人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灼痛,而大宝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田清禾道:“先別乱动。” 再转过头,面对其他几名成人,田清禾的表情一下变得很难看。 “有鬼盯上我们了,我不知道是谁,可能是新的一只。” “你是说.......” 卫兰情不自禁地看向楼梯深处的黑暗。 “大厅里有鬼?” “可能。”田清禾没有给出肯定的答覆。 无论是谁造成的这一切,这只鬼必然是个大厉鬼,且恶意极深,大人小孩对於它来说没有任何区別。 他打开线索本,將自己对大宝的观察记录上去。 【皮肤发红,脸皮脆弱,一摸就掉,无痛感】 【非即死型,(诅咒?)】 啪的一下將本子合上,田清禾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出事的居然不是卫兰,而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惴惴不安中,眾人慢慢往上走去,没过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半遮半掩的铁门。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到门前,田清禾就感觉胸腔一阵发闷,说不出来的压抑。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铁门,还没用力,就听见啪嗒一声。 隨即门缝里亮起冷冰冰的白光。 就像是声控灯感应到他们的脚步声一样。 但八十年代的车站里又怎么可能有声控灯? 田清禾默默收回手,屏住呼吸,除了刚刚的开关声之外,门缝里再也没有出现一丝动静。 配上冷白色的灯光,里头寂静到不像个车站大厅,而更像个停尸间。 “行了。”田清禾开口道:“你们在这等著。” “如果有事,直接喊我.......希望在下一班列车到达之前,我能找到咱们出去的方法。” 他给手錶设了个二十分钟的倒计时。 焊工十分钟前说过,半个小时后会来找他们,田清禾推测,他可能会带著新的乘客出现。 但下一班列车的乘客,是人还是鬼,就不好说了。 “你確定这样安全么?”卫兰迟疑地问道。 其他几人也是面露异色。 田清禾明白,他们作为普通人,肯定不想被单独留在外头,但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大厅里必然有问题。 没再多说,田清禾摇了摇头,將门推开。 一直在昏暗环境下待著,他眯了眯眼,才適应里面直射下来的白光。 这是所典型的八十年代火车站大厅。 很空,没有別的乘客。 水磨石的地砖,泛黄的墙皮,天板上掛著几根摇摇欲坠的冷白色灯管。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热水锅炉,还有好几排木质的长椅,上面油漆都脱落了。 如焊工所说,出去的大门紧紧闭合。 那是扇朱红色的大木门,旁边的窗上嵌著几格毛玻璃,但外面太黑了,透过玻璃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的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带著一圈昏暗的光晕。 田清禾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真的在现实里吗? 还是在一幅老照片里头? 但如果这是副照片。 那么拍摄的对象是谁? 是自己? 还是火车站大厅? 又或是......一个田清禾看不清,摸不著的存在? “它”。 田清禾不知道这个“它”是谁,长什么样,它有实体吗? 它在哪? 在自己面前? 还是在自己背后? 有可能,它就坐在大厅的木椅上。 视线,正隨著自己而移动。 当然,田清禾看不见它,也无法接触到它,但他的心里却突然扬起一丝阴霾。 田清禾现在確定了。 “它”在自己背后。 “它”在看著自己。 田清禾猛地扭过头! 背后空空如也。 只有几排掉了漆的木椅。 田清禾沉默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猛地转回头,大喝一声: “找到你了!” 面前空空如也。 只有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旁边的毛玻璃黑乎乎的。 上面贴著一张白色的纸。 田清禾面色铁青,一把將那张纸揭了下来,只见上面写著六个字: 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佛教的六字大明咒。 田清禾知道,这可以阻止邪魔侵害,还能消除种种疴病。 唵嘛呢叭咪吽 他浑浑噩噩地盯著这六个字,慢慢张开嘴,就要念出来—— 咚! 朱红色的大门忽然猛地震动了一下。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门。 也就在这敲门声响起的一剎那,田清禾如梦初醒,后背顿时沁出冷汗! 他刚刚在干什么? 不对,准確来说,他刚刚在想什么? 这是1985年,他確实回到了过去;但对田清禾自己来说,这就是现实,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觉得...... 他在一张照片里? 除了那扇震动的门,其他什么也没变,但在田清禾眼里,现在这里就是个破不拉几的火车站! 一瞬间他毛骨悚然,作为入域者,他已经明白,自己刚才的大脑不属於自己了,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恐怖的念头。 但是谁,给他植入这个念头的? 田清禾的呼吸一下变得很急促,他缓缓往后退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过了几秒钟。 似乎因为没有人回应,沉重的敲门声停止了。 田清禾的心却一下提的更高,视线立刻转移,看向旁边的毛玻璃! 这玻璃让他极为没有安全感,因为大厅里亮著灯看不清外面,但外面却能清晰地看见大厅里头。 果然。 片刻之后。 一阵清脆的噠噠声响起,像是谁在用指节叩响玻璃。 “开门。” 有人在窗外说道。 这声音很熟悉。 田清禾没有回答,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到底是谁。 “田警官,是我啊。” 门外的人又说。 这个称呼让田清禾一愣,隨即他忽然想起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了! 那个西装男。 那个和他们乘坐同一班高铁,后来被另一列火车带走的西装男。 他不可能活下来! 就算他真的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大厅外面。 因为大厅的门晚上是封锁的。 而走出大厅,外面就是黑山了。 也就是说...... 西装男,是从黑山里走出来的。 田清禾的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这一切的诡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之前所经歷过的任何域。 不是恐怖。 而是诡异。 完全没有来头,没有理由,没有逻辑的诡异。 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多出一段不属於自己的念头;更不清楚大宝的诅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西装男明明死了,怎么会出现在黑山里? 想到这,田清禾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焊工的结局,多半也是死在火车上了。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站台,成为工作人员。 已死的西装男,也要进入黑山火车站。 田清禾一下明白了,死在火车上的人,一部分留在了原地成为乘客,另一部分,则是来到了车站。 考虑到停车之后,乘务员等了许久才让他们下车,田清禾不自觉地產生了一个猜测: 他们那班列车上,下来的不只是人。 有没有可能,鬼先下完,他们才能下车? 那么,那些比他们下车更早的鬼,进了黑山? 田清禾的手指微微颤抖,当时列车上,死的可不止一人。 焊工。 西装男。 带著耳机的青年男子。还有大宝的父亲。 也就在这时,那连绵不断的敲窗户声音,忽然停止了。 西装男说:“你过来,我给你讲件事。” 田清禾一动不动。 “我有让你出去的方法。” 西装男说:“我知道,田警官,你觉得我是鬼,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想骗你,我確实已经死了。” “上了那列车之后,我很害怕,想逃到车头,把火车强行关停。” “但他们拉住了我的脚,然后是我的手,最后是我的头。” “一扯,我的身体就被分的四分五裂......死状很难看,所以,我挺庆幸你看不见我,否则你一定会被嚇住的。” 田清禾还是一言不发。 他躲在长椅后头,手飞速挥动,在线索本上记录信息。 西装男继续说道: “很奇怪,我虽然死了,但没有像你说的一样,对人类有攻击的欲望。” “或许是因为我死的时间还太短,或许......因为我想回家,想抱抱我儿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但是我回不去了。” “你知道吗?变成鬼之后,我就会被这座山奴役。就像站台上那人一样。” “我只能在火车站里,成为另一个值班人员,等待一列列火车到站又驶去。” 田清禾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西装男说的是真的,那么...... “我进来不是为了找你,也不是为了杀死你们。” 西装男说道:“下一列火车要到了。作为值班人员,我必须回到站台里。” “现在你听我说,我知道怎么离开车站,但你必须按照我说的,一个字也不差地照做。” 田清禾的眼神一下变冷。 这句话非常可疑。 但他还没来得及质疑,就听见西装男道:“你不相信我,可以等你那个本子上的字出现后,互相印证。” “你自己也知道,这个火车站不属於咱们那个年代。那还能算现实么?不能。它更像一个牢笼,把咱们都困在里头。” “但是有牢笼,就会有钥匙。” “重点在於,钥匙在哪?”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 田清禾一愣。 他知道了? 他从哪知道的? 西装男说:“倾听你內心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他就再也不出声了。 田清禾的思绪顿时一阵混乱,他想过西装男在骗他,却怎么也没想过对方会说: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声音...... 田清禾的视线缓缓投向线索本。 本子上,已经出现隱隱的笔痕。 这证明第二条线索马上出现。 没了西装男的说话声,大厅里变得极为寂静。 寂静到田清禾,忽然能听清,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在自己耳边传来。 像是有谁在对他窃窃私语。 他强行压抑下自己跃动的心跳,屏气凝神,很快,那阵声音就越来越大—— 是一阵音节。 田清禾情不自禁地跟著喃喃道: ong ma ni “........” 他突然紧紧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內心的声音”,在说什么了。 也就在这时,线索本上慢慢现出一行字—— 如果完全念出来,音调是这样的: ong ma ni bei mei hong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田清禾猛地抬起头,全身大汗淋漓,他环顾四周,就要找到那张被他扔在地上的白纸—— 滴滴滴。 手錶上的倒计时忽然响起。 田清禾双眼顿时一黑,下一秒,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坐到了车站的候车椅上,而整个大厅的灯,全灭了! 四周漆黑一片。 只有手錶泛著绿光。 上面的倒计时为: 【18:00】 下一秒,变为 【17:59】 离他打开倒计时,只过去了两分钟。 也就是说...... 他踏进大厅,也才刚刚过去了两分钟。 就在这时,一阵哭闹声,忽然响起来: “警察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田清禾浑身毛骨悚然,这时,他立刻打开手电筒,只见到大宝血肉模糊的脸上全是眼泪,正站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 他一下糊涂了! 只有他一个人进来的啊,其他人全在楼道里! “你怎么会在这?!”田清禾感觉自己要疯了! “你......是你把我背进来的啊......” 大宝嚇得直打嗝,磕磕巴巴之中,田清禾终於听明白,他们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自己突然停下了脚步。 依然是考虑到眾人安全,决定让大家在外面等候。 但不同的是,他本来已经进了大厅,却又折返出来,要把大宝带进去。 卫兰等人觉得这样很危险,但田清禾却说,他找到治疗大宝的方法了,但是大宝得和他一起进去。 可进去之后,田清禾就把门关上了。 之后,就坐到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听完这一切,田清禾的心里轰的一声作响,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那西装男呢? 那些敲门声呢? “大宝,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敲门!” 田清禾强行稳下心神,立刻问道。 大宝抖抖地点了点头。 “爷爷奶奶,还有阿姨们听见我在哭,一直在敲门,问我没事吧......” “你说的是那扇铁门?”田清禾一愣。 “嗯嗯。” 大宝喏喏道。 田清禾的眉头紧紧皱起,拿出线索本,打开手电筒一照,上面什么也没有。 根本没有“第二条”线索。 之前经歷的一切,是幻境。 思索之中,大宝忽然小声说:“叔叔。” “我爸爸一直在喊我。” 这话一说出来,田清禾刚刚消退的鸡皮疙瘩,再次暴起! “他在窗外头。”大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的光:“但是他变了,变得不像我爸爸了......还有,还有......” 田清禾的手电筒已经照向窗外。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瞬间被冻结了。 大厅里太黑了,所以能让他勉强透过玻璃,看到三个人影。 两只被活生生扯下的手臂,漂浮在一片漆黑之中,捧著西装男的头。 至少西装男在这一点上没撒谎...... 他果然是被分尸的。 身边站著的,是脖子上缠住一条猩红色围巾,面色青紫的耳机青年。 还有最后一个。 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 正站在窗外,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深情地看著大宝。 但如果仔细看去...... 就能发现。 他的胳膊肘是反著的。 膝盖,和脚也是如此。 此时,正缓缓抬起手,叩响玻璃。 嗒,嗒,嗒。 田清禾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三只鬼。 还有大宝的诅咒。 难道就真的一点方法也没了么? 他的眉头紧紧锁住,焦灼地看向大宝,就在刚刚,他已经看见孩子胳膊上,出现一道烂疮,发出难闻的腐烂味...... 也就在这时,田清禾忽然发现,大宝正紧闭著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说什么?” 田清禾心中咯噔一声! 大宝恐惧地睁开眼,很明显,他也看见了窗外的三只鬼:“他们会进来的!” “別管这个了,你在念什么!”田清禾失控地喊道。 大宝被他嚇得浑身直哆嗦。 几秒后,才小声地喃喃道: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田清禾如坠冰窟。 他麻木地问道:“为什么?” 大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才试探著说:“他说,念了这个,身体就会安康,鬼也不会靠近了......” “它是谁?” “那个老师傅。”大宝说:“你发呆的时候,他一直在安慰我。” “.......它在大厅里?” “是呀。”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就坐在叔叔你的背后。” 第459章 【列车】呕脏 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佛教的六字大明咒。 是观世音菩萨的心咒。 《嘛呢全集》中说: 若持诵六字大明咒,可以避免並寂灭世间邪魔之损害。 若持诵六字大明咒,可以避免並寂灭四百零四种疾病。 若持诵六字大明咒,可以清净並遣除六道业障及苦痛。 当你陷入最恐惧的噩梦,梦中厉鬼缠身。 当你被困在无解的困境,永远无法离开。 请念诵此咒。 唵嘛呢叭咪吽。 田清禾当然清楚,六字大明咒能辟鬼驱邪。 但如果....... 这六个字。 本就是鬼念出来的呢? 也就在这时,他终於明白,自己第一次踏入大厅后,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恐惧;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那个,看不清、道不明的“它”,究竟在哪了。 就在自己身后。 但这一次......田清禾,不敢回头了。 一种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和惊悚,笼罩了田清禾的全身,他甚至没有真的看见“它”,他也不需要看见“它”。 因为田清禾冥冥中已经明白,“它”一直都在。 绿皮火车,站台,楼梯间,一直到车站大厅,它从没有离开过。 这时候。 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冷不丁在自己背后响起了。 然后是衣衫摩擦的窸窣。 接著,一阵若有若无的怪味,飘进了田清禾的鼻腔......啪。 身后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冷汗从田清禾额头上不断沁出。 他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仗著自己进过八次域,自以为经验丰富,就能护住剩下几人。 但现在看来,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这不是域。 这没有任务,没有指引,就好像这一秒他在平地,下一秒就会坠下深渊;而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觉得最后一定会有一条生路。 真的有生路吗? 没有域河的限制,鬼真的会给任何生路吗? 咬紧牙关,即使已经无望,田清禾的右手还是飞速舞动,在黑暗中凭感觉写下自己得到的线索。 汗津津的左手,则悄然伸入兜里。 噠噠。 外面的鬼还在敲击窗户,有什么东西古怪地喊道: “大宝,別怕!” “来爸爸这里......” 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斜斜地打向窗外,將那三只鬼影可怖的模样,照的一清二楚。 大宝哇的一声就嚇哭了,嘴唇快速翕动,不断默诵著那六个字,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田清禾只想大喊一声,別念了! 也就在这时,一只乾瘦的手,轻轻放在大宝的头上。 手腕细的出奇,上面什么也没有。 “唵嘛呢叭咪吽。” “好孩子,祝你身体安康。” 说完,它瘦骨嶙峋的脸,慢慢暴露在手电筒的光里。 在田清禾悚然的目光中,这只鬼张开嘴,露出一口腐坏的牙齿,沙哑著说: “田清禾,你病了。” “无药可救。” 这句话刚说完,田清禾的心臟忽然跃动到一种难以忍受的速度,喉头一阵腥甜。 “哇!” 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嘴,猛地吐出一大滩鲜血。 味道极为难闻。 而在鲜血之中,几块猩红色的臟器碎片,赫然映入田清禾的眼帘。 那是他的一叶肺。 还没等田清禾反应过来,第二轮强烈的呕吐感,再度出现。 这一次。 他的心臟,忽然像是被一只手拽紧了一样...... 啪嗒。 线索本,从他膝盖悄然滑落。 翻开的页面上,是田清禾刚刚记下的信息。 【僧侣鬼,骨瘦如柴,浑身病气,身上只有一件灰袍】 【诅咒触发机制:?】 【鬼会诱骗念出六字大明咒,目的:?】 【第一阶段:皮肤发红,脸皮脆弱,一摸就掉,无痛感】 【非即死型】 【第二阶段:蜕皮停止,身上出现疮口,急速腐烂,无痛感】 【非即死型】 只是,在这段下面,又新出现了一句话,和半副速写...... 【第三阶段:即死型】 画里是车站大厅。 只有田清禾孤零零地坐在一张长椅上。 他的尸体俯著身,侧脸僵直地张著嘴,脚边是一团呕吐物,而在呕吐物中,则躺著几块四分五裂的心臟碎片...... 沙沙沙...... 无人拾起的本子上,看不见的笔,还在继续填充著这幅画。 ....... 楼梯间內。 张璇面色苍白,无力地鬆开手,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人,也清楚里面一定出了大问题。 寒气从门缝里溢出,浸透外面几人的骨髓。 她身旁卫兰沉默不语,而老夫妻对视一眼,爷爷忽然迟疑地道: “我总觉得,刚刚田警官表现的很古怪。” 张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其实也有同样的异样感。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田清禾进入大厅后,折返出来的速度太快了。 他说找到了救大宝的方法,但要真的这么快就发现,为何现在这两人还没出来? 而且,刚刚大宝恐惧的哭喊声...... 也就在这时。 眾人忽然一愣。 隔著门,他们听见里面传来几声脚步声。 还有孩子小声的念叨,但听不太清楚。 几秒后门被推开了。 田清禾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面色惨白,扫视一眼眾人,顿了顿才道: “我將大宝治好了。” “什么!”张璇吃了一惊! 这时他们才看见,田清禾怀里抱著一团灰布。 揭开布,里面是大宝熟睡的脸,左脸颊依然血肉模糊。 但和之前不同,田清禾用力地磨了磨孩子还完好的右半张脸,皮肤却並没有脱落。 蜕皮停止了。 “.......没有办法完全恢復么......” 儘管这是个好消息,但张璇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看来,这孩子註定毁容了。 “没办法。” 田清禾道:“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將诅咒暂停,但最起码大宝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之后,他给眾人简单讲了一下。 原来这个诅咒是阶段性发展的,大宝现在只刚经歷了第一层,再往后,他不仅要面临蜕皮之苦,肉和內臟也会受到影响。 听完之后,眾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田警官,所以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奶奶问道:“大宝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偏偏是他?” “......” 田清禾沉沉摇了摇头。 “你错了。” 他抬起头,眼里晦暗不明,指了指张璇:“可能是你。” 又看向老夫妻:“也可能是你们。”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被诅咒。” “只是谁先谁后而已。” “好在,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他轻声说道:“只要念出这六个字,就能延缓诅咒。” “唵嘛呢叭咪吽。” 第460章 (两章合一)【列车】黑山中的棺材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而门里的车站大厅內。 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气之中。 窗外的三只鬼影,已然消失不见。 寂静无声。 滴答...... 滴答..... 只有血珠坠落在地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昏暗的大厅里,一道佝僂著背的尸体,僵直地坐在长椅上。 血珠正是从他微张的嘴唇里溢出的。 他腕上的手錶发著绿光,倒计时仍在继续。 9:03 9:02 9:01...... 呼! 尸体忽然猛地喘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嘴巴里溢出的血珠,瞬间变为一道道泥巴点子,砸在地上。 地上他第二次吐出的鲜血,骤然转为一大摊泥浆,而在泥浆之中,原本吐出来的心臟,顏色突然发黄,发灰,直到完全变为黏土。 田清禾原本灰暗的眼珠,也在下一秒再度亮起。 眼里,是无尽的恐惧。 他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就那么快,一秒而已! 此时此刻他全身冷汗直流,这只鬼从出现,到离开,只对自己说了两句话。 田清禾,你病了。 无药可救。 隨后,立刻下了死手。 这鬼来源未知,背景未知,压迫感极强,可以说是田清禾见过最恐怖的鬼。 如果不是田清禾作为十三局六队副队长,局里发放了个保命诡物,他这会早已是一具尸体。 呼...... 田清禾慢慢转为腹式呼吸,他的胸腔一阵刺痛,儘管活了下来,但还是损失了部分內臟。 而且诡物的副作用让他全身迟缓无比。 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整个人宛如困在沼泽之中,腿完全动不了,抬起手都很困难。 但他现在没时间去思索这些事。 大宝和僧侣鬼都消失了。 门外也没有其他人的动静。 “我现在没法出去追。” 田清禾稳下心神,快速理清当前的局面。 “没了保命诡物,几乎也动不了,和那只鬼碰上就是死路一条。” 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下一班列车就会到站。 想了想,田清禾极为艰难地弯下身,將线索本捡起来。 第二条线索已然出现。 田清禾无比难受的发现,作为代价,他青春期一段记忆消失了。 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心里堵堵的,一阵悵然。 “唉......” 重重嘆了口气,田清禾视线投向线索本。 画上应该是他刚刚的模样,也就是假死状態。 但看上去死的很真实。 不过这只是描述,速写的重点不在这,田清禾微眯双眼,很快看见了大宝。 大宝正躺在一个灰色的袍子里,双眼紧紧闭著,身旁散发著若有若无的黑烟。 这道黑烟一直延伸向画中大厅的窗外。 大宝和黑山產生了联繫? 还是和黑山中的某个东西產生了联繫? 田清禾若有所思,画中,他自己的尸体上可没有这道黑烟。 这无疑和那句六字真言有关。 田清禾已经推断出来,那只僧侣鬼留他那么久,最后之所以会杀死他,根本原因多半是田清禾警戒心太强。 从一进入大厅,僧侣鬼就影响了他的思绪,多次诱导他念出那六个字: 唵嘛呢叭咪吽。 只是每一次都没成功,反而让田清禾越来越警惕。 换个普通人,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很轻易就会念出六字大明咒。 毕竟眾所周知这是辟邪用的咒语,甚至网上很多人都说过,如果被鬼压床了,念出这六个字就可以脱困。 总之,那只鬼眼看田清禾是死也不会开口了,才直接下了杀手。 “我没说那句话,还是死了。”田清禾思索道:“那证明诅咒和六字大明咒没关係。” “那只鬼动手应该不需要任何触发机制,想杀就杀了。” 想到这,他迟缓地將【诅咒触发机制】这一行划掉。 然后就是下一个问题。 【大明咒的目的】 大宝和田清禾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念出了六字大明咒,所以,鬼留著大宝的命,估计就是为了让他一直念诵此咒。 这证明念出来咒语对鬼有好处。 视线再次投向画。 田清禾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困惑。 这幅画有他,有大宝,有那三只窗外的鬼。 但独独没有,那个僧人! 它为什么不在这画中? 还是说,它在,只是自己看不见? 那这根本不算线索啊...... 想到这,田清禾皱了皱眉,他还有另一个疑问,那就是他到底提供了什么关键信息,让线索本画出第二条线索的? 思索之中。 他的余光忽然看见,在某个角度,大宝身下的灰袍,有一处顏色不对劲。 灰袍里还画了什么东西? 他赶紧將手电筒挪向本子,借著光线,他清晰地看见,大宝身上的黑烟,一端飘到窗外的黑山里。 另一端非常隱秘,居然飘到了他的身子下头! 连接著一串圆滚滚的东西。 田清禾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判断那是串稀疏的念珠。 上面只有几颗。 念珠...... 他皱了皱眉,记得僧侣身上根本没有念珠。 线索本上也记载了,“僧侣鬼,骨瘦如柴,浑身病气,身上只有一件灰袍”。 等等。 他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本应在场的僧侣鬼不在画中,可画里,却多了一串念珠...... 又一次看了眼大宝身上的黑雾。 他还有一次得到线索的机会。 田清禾缓缓抬起笔,试探著写道: 【鬼的本体是一串念珠】 线索本没有任何反应。 田清禾划掉。 他想了想,想到黑烟飘向黑山,改成: 【鬼的本体在黑山里】 这一笔刚写完,下面的空白处,骤然出现一道道模糊的笔印! 他猜对了! 车站这只鬼,只是个代身! 但田清禾的心中只感觉到莫大的恐怖,这只鬼压迫感如此之强,居然还不是本体! 他的手不断颤抖,继续写道: 【车站里的鬼,是本体身上的一串念珠】 【念出大明咒的人,就会和本体產生联繫】 那些模糊的笔印没有再加强。 田清禾眼神微闪,他原本的想法是,念出大明咒,刚刚车站里那只鬼就能藉此从本体里获得力量,所以黑烟才会同时连接: 念珠-大宝-黑山 但如今看来是错误的。 默默摇了摇头,田清禾正想继续推理,忽然愣住了。 笔印忽然全部消失。 刺啦! 紧接著,他就见到自己写下线索的这张纸,猛地从线索本上脱落在地。 沙沙沙。 又是新的一页,新的笔印。 但还是没有画出来。 刺啦! 又掉了一页! 田清禾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没见过线索本產生如此异变! 难道说他的线索是对的? 只是本子画不出来? 连续几页掉落。 突然。 线索本的外皮,骤然颤抖了一下。 田清禾眼前一。 本子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副画。 很黑,很黑,像是在一条昏暗的穴道里。 这条穴道的尽头,被杂乱无章的线条所遮盖,很明显无法描画出来。 线索本还在继续吃力地画著。 很快,它画出了几个极为草率的长方形,就像小孩的简笔画一样。 棺材? 田清禾眯了眯眼,看著那些线条的形状,內心有了猜测。 每个棺材上,都贴了一副相框,当然里面的照片田清禾依然看不清。 停顿了几秒。 线索本似乎想填充细节。 但它画了又擦,无能为力。 最终,只有最末尾和最前方的两幅棺材,慢慢被勾勒出了具体的形状...... 首先是最末尾那一个。 棺材门是敞开的! 里面什么也没有! 然后是最前方那一个,环绕著黑烟。 棺材门紧紧闭合。 “这里头是僧侣鬼的本体。”田清禾明白了,但线索本为什么会多画出末尾那个棺材? 他皱了皱眉,正欲合上本子,双眼骤然凝固住。 末尾那副棺材上的照片被画了出来。 上面是一个女人。 面容很熟悉。 “杜沐雨!”田清禾无法置信地盯著那张照片,心中翻江倒海! 这是她的棺材? 但,也就在这时....... 田清禾忽然发现。 最前方那副棺材,画面也在被修改。 首先是照片。 那里原本只有一个空相框。 上面標著【1】。 但眨眼之间,那副相框上,就多了一张照片。 看不太清...... 好像是个人,躺在病床上? 紧接著。 就像演幻灯片一样,明明本应该静止的画面,却骤然流动起来。 棺材动了。 棺材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灰色的手伸了出来。 一根手指慢慢抬起。 指向田清禾。 也就在这时,田清禾的眼睛忽然传来极致的疼痛,他心中顿时轰的一声作响,立刻合上线索本! 线索本在疯狂地震动! 哗! 它再度自行掀开,还是那一页! 田清禾死都不敢再看,他赶紧合上本子,但那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已经无法控制。 几秒之后,他胸口处的诡宿印记忽然热了一下。 线索本,才渐渐平復。 “诡宿......” 田清禾全身大汗淋漓。 他知道自己刚刚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手缓缓抬起,捂住自己的左眼,感觉到手上温热的鲜血...... 田清禾苦笑一声。 他的左眼瞎了。 第461章 【列车】隧道人影 鐺鐺鐺! 铁轨被压过的声音更大了,窗外红光闪烁,列车正穿梭过一条隧道。 但速度,却在缓缓变慢。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要到站了。 “天鼠。”戴帽子的女人看了看表。 “再和你確认一遍,我们的任务很简单。” “在这儿待到早上6点,確认山门能否打开,顺便取回那半块本质。” 蝙蝠缩在黑袍里,將脸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视线缓缓挪向窗外,看著窗外的隧道。 隧道內的应急灯快速掠过,留下猩红色的残影。 几秒后,蝙蝠忽然抬起头,將脸暴露在光线里。 “嗯?” 他的面色有些古怪,嘟囔道:“秦琅。” “怎么了?”女人应声。 “隧道里有人。” ...... “有人在隧道里行走。” 杜听风转过头:“一群人,一闪而过,看不太清。” “会不会是田清禾他们?”陈极一怔,但转瞬间感觉不对:“不对,不会是田清禾。” “从隧道走出去?他不可能这么犯傻。” 直到进隧道之前,窗外都是漆黑一片,一丁点儿光亮都没有。 那种黑暗让陈极想起来三不猴域里的【不看】阶段,就像回到远古时期的黑夜一样,不知道四周到底藏著什么危险。 所以从一上车开始,步行这个离开的方式就被否决了。 他和杜听风一致认为,要想回到现实,可能还得再登上列车。 这时,一阵汽笛的长鸣声,打破了陈极的思绪。 “呜——” 很快,列车缓缓停下。 一座八十年代的老站台,映入眼帘。 儘管列车已经停稳,但没有一个人动,只有两道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是张强和刘艷的丈夫。 它们麻木地穿过走廊,身形消失在车门处。 陈极的视线立刻投向窗外,但出乎他的意料,站台上並没有多出两道身影。 “那两只鬼离开车后就消失了.......甚至没有登上站台。”陈极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段时间。 车厢的最后端,乘务员低沉的声音传来: “本次列车已经到站,请各位旅客带好隨身行李,儘快下车。” 说时迟那时快,乘务员话音刚落,蝙蝠和他身旁的女人就腾的一声窜出了座位。 与此同时,又一阵汽笛声响起—— 呜—— “火车要再度启动了!” 陈极几人再也没有犹豫,火速奔向车外,几乎是刚下车,车门就轰然关上。 隨即列车调转方向,在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中,飞速驶离了站台。 这让陈极確认自己的猜测是可行的,这不是单程的列车! 很快站台再度安静下来。 陈极转过身,眉头不禁皱了皱。 “蝙蝠和那女人下了车就不见了。”韩冰走上前,面色难看:“两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不过这也说明了公司二人在车站另有目的,不愿与十三局正面对抗。 “是蝙蝠。” 陈极道:“他应该是下了车,就动用了自己a诡的能力。” 甚至有可能直接开启幽界第一阶段。 缓缓扫过车站,这里灯光昏暗,墙边,天板,许多的角落......都被黑暗所笼罩。 “蝙蝠能融进阴影之中。”陈极说:“许三道的幽界关闭后,他就是用这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逃走的。”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韩冰的眼里不禁露出一丝警戒,敌在暗,他们在明,怎么看都很不妙。 “不会。”陈极却摇了摇头:“蝙蝠应该已经遁走了。” 他默默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一个长长的毛绒尾巴晃晃荡盪。 下车之后,小猴就爬了出来,坐在陈极的肩膀上。 但凡蝙蝠没瞎,都不会靠近陈极太近,他和小猴是老相识了。 韩冰看了眼陈极肩膀上那突然多出来的玩偶,目光闪烁,没有多问。 他转过头,指了指不远处明显被拉出来过的小黑板,几人走上前去,发现那是个时刻表。 根据时刻表来看,这个站台一天只有三班列车,凌晨发车,每隔一个小时一班。 没有始发站。 只写了终点站:【黑山】。 黑山...... 沱沱山。 陈极彻底確认整个灵异事件和造物鬼有关。 他的心中顿时扬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站台修在隧道里,这证明他们此时此刻应该正在山体之中;也就是说,出了站很有可能就会直接进山。 如果田清禾等人进了山,那危险程度可以说指数型翻倍,他们要想找到对方,几乎是天方夜谭。 同时,时刻表的日期,证明现在很有可能是1985年。 也就是说他们回到了过去。 “先去亭子看看。” 陈极道:“那里应该是车站值班员的休息室。” 几人没有犹豫,朝著亭子走去。 那里亮著灯,但一直没有动静。 但很快,隨著距离越靠越近,隔著窗户,眾人看见半具身影。 是一个铁路员工,穿著灰色的制服,低垂著头,一动不动,宛如死人一样。 又或者说...... 他本来就已经死了。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但就在这时,一道男声冷不丁地响起: “tp444。” “你们来早了。” 亭子里的铁路员工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 tp444...... 这是最后一班车。 “车站要关闭了。”员工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指了指角落的一处阴影。 “上去,上面是大厅。” “六点之后才能进入黑山。” 说完,他哗的一下就拉上了亭子的窗帘,隨即里面的灯骤然熄灭。 “.......”韩冰询问地看了眼陈岳潭。 “先走。” 陈岳潭简单地道。 他们身边的灯在一盏盏熄灭,很快,车站就被应急灯盖上一层猩红色的光晕。 这灯光就像鬼片里的一样,即使什么都没发生,也让人一阵心慌。 打开手电筒,在员工指的地方,眾人发现一道黑漆漆的楼梯,上去之后就是大厅了。 但他们同时也看见,台阶上黏著半块人皮组织。 “.......它果然在这儿。” 陈极目光一暗,很明显,田清禾那些人中,有人和自己中了一样的诅咒,脸开始蜕皮。 第462章 【列车】筹码 但至少他们能確认田清禾等人確实上过大厅。 不过,陈极检查人皮之后,发现了问题。 “这张皮掉下来没多久。”他指了指台阶上零星血跡:“血都没干。” 由於夜间进不了黑山,也就是说,田清禾此时此刻,要不在车站里头,要不就是刚刚在隧道里的那群身影。 几人决定先上去看看。 “你的诅咒有恶化的倾向么?”杜听风踏上台阶,小声问道。 陈极摇了摇头。 依然处於第二阶段,他烂疮生出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下车之后,叔叔將念珠给了他,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係。 楼道很安静。 完全听不出上面传来一点儿动静。 上面真的还有人么? 韩冰的心里越来越沉。 但也就在这时—— 吱吖。 楼梯尽头的那扇铁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队长?” 声音像做梦一样。 陈岳潭目光一凝,立刻用手电筒一照,这才看见门后的地上,居然趴著一个人! 田清禾! ...... 大厅里。 眾人在几度试探之后,互相確认身份。 准確来说,是田清禾单方面確认身份。 他刚刚经歷的事,几乎要把他的心理防线全部击溃,现在看什么人都像鬼。 眾人快速互通了信息。 “所以,你来到车站后还没过一个小时?” 韩冰迟疑地问道。 车站的时间似乎紊乱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对。”田清禾轻声说:“我们是第二班列车。” “就这么短的时间......我少了一叶肺,左眼也瞎了。” “而这,还是我用完所有的诡物,能换来的最好情况。” 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就这短短几十分钟时间,田清禾一直处於生死边缘。 而他一直想保护的那些普通人,也跟著鬼走了。 无疑正是隧道里的那群人。 “別担心。”陈岳潭轻声说道:“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 田清禾苦涩地笑了笑,直到此刻,那股一直縈绕在他心头的绝望才消失。 他的视线投向陈极身上的烂疮,问道: “你有没有保命诡物?” 陈极点了点头。 “第三阶段的诅咒必死。”田清禾道:“发展的速度非常快,你会先吐出肺,再吐出心臟。” “切记在一感觉到呕吐感时,立刻就要使用诡物。”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 韩冰忍不住问道:“我们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只有陈极一人看见了它的照片。” “照片?” 田清禾一愣。 “对。”陈极道:“一张老照片,里头是个病了的僧侣躺在病床上。” 田清禾的表情一下变了。 陈极说的那张照片,很明显就是棺材上那一张。 “它......” 他张了张嘴,感觉用言语无法形容:“那只鬼根本不在外界。” “它在山里头。” “我,你,我们见到的鬼,都不是它的本体......”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你知道我的左眼是怎么瞎的么?” “我提供了足够多的线索,让线索本告诉我,鬼的本体在哪里。” “线索本画了一幅画来窥探那只鬼,但我没想到,即使只是窥探,那只鬼还是发现了我.....然后,我的眼睛就瞎了。” 看见它,就会被它看见。 这立刻让陈极想起当时鬼婴墓里的那伙登山队员。 一种迟到许久的惊悚感,顿时让他头皮一阵发麻,很明显那只鬼和僧侣的恐怖程度差不多。 如果不是乌苏带著他们走了捷径,当时他们估计走不到鬼娃娃庙前,就已经死了。 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鬼婴,乌苏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只有钢笔,还能和造物鬼扯上联繫。 陈极默默转过头,在心头默念: “钢笔。” “我们现在已经在造物鬼的核心区域,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钢笔没有回答。 陈极忍耐了两秒,他虽然已经习惯钢笔的装死,但不是现在。 考虑到钢笔可能说不出口,他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 一分钟后。 脑海里没有任何声音。 陈极皱了皱眉,手刚伸进兜里,忽然滯住了。 他缓缓低下头。 什么也没摸到。 兜里空空如也。 钢笔......消失了。 几乎是下意识之间,他就把兜整个翻了出来,但口袋里一点儿漏洞都没有,不存在钢笔从裤管里掉下去的可能! 而且钢笔材质很坚硬,如果掉在地上,他一定会发现的。 陈极大脑嗡的一声作响,他在张寨还和钢笔说过话,这短短一会儿,钢笔就凭空不见了? 张寨,钢笔还在。 也就是说,是登上列车之后,钢笔才出了问题。 突然,陈极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幽界和钢笔绑定了。 钢笔不在,那他的幽界...... 视线缓缓移向手腕。 那里的三颗已点亮的星,前两颗还闪著微光,但最后一颗......已然黯淡。 沉默了几秒,陈极面色复杂,缓缓抬起头。 “我的幽界关闭了。” “什么?”韩冰一愣。 他呆滯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面色一下变得很古怪。 看了眼陈岳潭,又看了眼陈极。 陈岳潭的幽界被强行关闭,陈极现在也是一样。 这问题还能遗传吗? “我的诡物消失了。”陈极垂下头,“绑定幽界的那一个。” 短暂的混乱过后他大概推断出了原因。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时此刻,1985年,毛笔还没有变成钢笔。 那么它很可能还在黑山之中。 已知毛笔=钢笔,且同一时间內不可能有两只笔存在,所以钢笔的存在被自动抹除了。 陈极心里只觉得一阵荒谬,但就在这时,杜听风困惑的声音传来。 “我的筹码......也不见了。” “啊?”陈极彻底愣住了。 不对啊? 田清禾的诡物还能正常使用,其他人,叔叔,韩冰,都很正常。 这证明这片区域没有限制诡物的影响,所以只能和毛笔有关—— 忽然,陈极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想到自己在沱沱山时,见到的毛笔投影。 笔身最上端,有个孔洞,繫著一枚圆形的物体。 外圆內方,就像铜钱一样。 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猜测顿时直击陈极脑海,有没有可能...... 那枚铜钱,是筹码。 钢笔代表命。 筹码代表运。 组合在一起..... 就是【命运】。 所以他同时使用钢笔和筹码的时候,才感觉如此自然,好像天生就该这么使用一样。 这个猜测让他全身发凉,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杜听风和他的相遇,就完全不是巧合! 那种以前就出现过,像是被操纵的感觉,再次浮现在陈极脑海。 这一次他很肯定,不是错觉。 第463章 【列车】隧道(1)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以点成线,以线成面,最后构造出合理的现实。 这让陈极无法避免地联想到钢笔的能力。 它真的只是造物鬼造出来的一个诡物么? 陈极不禁怀疑了,但这一点永远无法证实,因为根据王家记载,所有源尸均已枯竭。 造物鬼也是一样。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如果钢笔真的和乌苏一样,属於超脱诡物的存在,那以它和造物鬼之间的联繫,诡宿不可能放任陈极绑定钢笔,打开幽界。 这个想法不禁让他心口一松。 收回思绪,陈极才发现其他人都不说话了,视线全都投在他身上。 “......別急,你们以后还有拿到別的a诡的机会。” 韩冰面露同情。 陈岳潭询问地看了眼陈极。 他清楚自己的幽界关闭和乌苏有关,但陈极和杜听风应该不是。 陈极摇了摇头:“不是,这只是暂时性的。” “等离开这片区域后,我们的诡物就会回来。” 说完他转身看向杜听风,正想和他谈谈筹码的事,却见到对方正坐在田清禾身边,两人轻声说著什么。 过了一会儿,杜听风招了招手,示意陈极过去。 “怎么了?” “我刚刚说的画。”田清禾道:“里面有几个重要线索。 “一,画里的內容是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线索本画不出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二,通道旁边放了至少七八具棺材,每一幅上面都贴了一张照片,其中线索本著重描绘了第一具和最后一具。” “最里面的第一具,就是僧侣鬼的本体。”田清禾道:“它影响了线索本,要当场把我杀死,但壁水貐救了我一命。” “壁宿?”陈极心中顿时一沉,能让诡宿出手,田清禾所窥视到的画面,必然和源尸有直接的联繫。 “对。”田清禾道:“但重点不是这个。” “是最后一副棺材。” “里面是空的,上面的照片......是杜沐雨。那是杜沐雨的棺材。” 陈极下意识间就看向杜听风,对於这一点他有些震惊,但並不意外,毕竟之前种种联繫都说明,杜沐雨和造物鬼有联繫。 但出乎他的意料,杜听风很平静。 “至少我现在知道,侵占我姐姐身体的那只鬼,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杜听风轻声说:“陈极,你说过那只源尸会寻找鬼奴,对吧?” 陈极点了点头。 这一点在沱沱山就有体现,老孙只是被墓门影响,就被蛊惑成为鬼奴了。 而且钢笔也说过,造物鬼和鬼婴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所在的区域,鬼的数量会很多。 “我是这么想的。”杜听风推测道:“你看见的那张照片后有序號。” “对应棺材摆放的位置,那么僧侣鬼就是第一只鬼奴,我姐是最后一只。” 听到这,陈极不禁目光一闪,一瞬间想起了杜沐雨消失前说的话! “田清禾。”他忽然开口:“你当时没死真是奇蹟。” “有八成可能,通道的尽头就是造物鬼的尸体!” 杜沐雨曾经说过,她总是梦到自己在一个通道里走著,很黑,她感觉很孤独。 如今看来正是这条穴道了。 “所以,侵占杜沐雨的【幽灵】,才会去找寻本质......”陈极喃喃道。 不是为了再造钢笔。 “因为她要打开墓门,回到棺材里!” 【幽灵】是鬼奴。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陈极和许三道能知晓它的目的。 因为他们进过沱沱山,知道要打开门,必须凑齐六颗废料,也就是本质! 这也是老孙之前的目的。 说到这,陈极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想法,上车的契机是否与本质有关?类似车票的作用? 但他转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无法解释田清禾是怎么上车的,他又没有本质。 蝙蝠那两人倒是有可能。 暂时將这个想法搁下,几人围在一起,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五名平民,现在还和鬼在一起。 “我们快到站的时候,在隧道里见到了一群人。”陈岳潭道:“现在看来就是他们。” “他们有可能是被胁迫过去的,也有可能那只鬼偽装了你的身份,我倾向於后者,因为这更方便蛊惑他们念出大明咒。” “但这有个问题。”韩冰察觉不对:“念咒在哪都可以念,它带他们去隧道做什么?” 这证明鬼最终的目的,並不是念咒。 但具体是什么,眾人暂且未知。 作为官方,韩冰和田清禾无论是出於良心,还是出於责任,都得將他们救出来,而另一方面,陈极也必须见到那只鬼。 因为那只鬼的原身,是僧侣鬼的念珠串。 而陈岳潭交给陈极的两颗念珠,大大缓解了他诅咒恶化的进度,很有可能,破解诅咒的生路,就藏在直面鬼的死路之中。 没再犹豫,陈极把田清禾呕出来的肺收集到袋子里,另一边,韩冰將田清禾背在身上。 还有一段时间,田清禾保命诡物的副作用才会消失。 说起来他非常幸运,如果鬼折返回大厅,以田清禾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一丝活路。 同时,窗外面又传来噠噠的敲窗声。 这一次,比田清禾之前说的,又多了两只新鬼...... “蝙蝠的人。” 陈极瞥了眼窗外,但没有看见张强和刘艷丈夫。 看来只有火车上死的人才会急於回到车站。 几人立刻动身。 楼下的车站已经和田清禾之前的印象不同,猩红的应急灯光时闪时灭,就像灾难电影里的场景一样。 田清禾伏在韩冰背上,总觉得下一秒,哪个角落里就会窜出丧尸。 生化危机,釜山行...... 里面好像都有车站的桥段? 记不清了,他记忆受到线索本的影响,不太流畅,被卡成了一帧一帧的,中间缺失了不少。 也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阴影中,什么东西闪了过来! 田清禾心中猛地一紧。 还真让他说中了! 下一秒,他背上一沉,耳边...... 忽然传来轻轻的瘙痒感。 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背上。 很轻。 然后被陈极抓走了。 陈极无奈地看向手中的猴子玩偶,刚刚莫名其妙从他肩膀上跳下,不知道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猴子静静地摊开手。 里面是半截淡紫色的丝带。 第464章 【列车】隧道(2) 这是蝙蝠身边那个女人的! 陈极目光微凝:“你在哪找到的?” 猴子指了指站台对面,隧道下的阴影里。 他们下了车,根本没上站台? 陈极大概明白了,他將丝带收进兜里,对著其他人道:“蝙蝠两人跟著鬼走了。” 这两人目的也是未知,但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和鬼的目標有些重合? “隧道就这么长。” 韩冰皱了皱眉:“他们能去哪?” 现在眾人已经確认他们离开张寨后,时间就变为1985年。 也就是说即使能出去,也不会是现实。 考虑到车窗外的黑暗,以及根据田清禾告知的车站员工是鬼,眾人几乎可以確认,他们所活动的范围最多也只是这条隧道。 否则车站里的鬼早入侵外面的世界了,不至於被困在这里。 陈极爬下站台,往隧道里看去,不禁眯起眼。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看不见尽头。 和他们所有人在列车上的体感不一样,这条隧道根本不知道有多深,直直往前,似乎永远走不出去。 同时隧道里没有那群人的身影。 陈极怀疑他们进了隧道两侧的门。 早在列车上时他就发现,隧道的岩壁旁有一扇扇铁门,这说来不奇怪,为了安全考虑,一般隧道里都会设置逃生门。 但在黑山站,这些门会通往的地方......绝没有那么简单。 身后,其余人也下了站台,放眼望去,目光不禁一凝。 “看来离开这里的途径只有列车。” 田清禾心中一沉,这意味著他们还需要再等接近一天的时间,最早的那班车才会到达。 几人谨慎地往前探去,很快,眾人就见到第一扇铁门,但没法推开。 继续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为了防止鬼打墙,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墙上留下印记。 但事实证明这是多虑了,隧道还在延伸,眾人根本没有见到之前留下的记號。 陈极默默算著距离,他们看见人影后,没过几分钟就到站了。 这么一算,眾人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开始见到那群人的地点。 路上所见到的门没有一扇是能开的,全都像贴画一样,纹丝不动地固定在墙上。 难道说.....他猜错了? 陈极不自觉有些迟疑,那只念珠化成的鬼,也许有方法离开隧道? 但真要是这样,它为什么一直停留在车站大厅里呢? 就连僧侣鬼的另一个化身【照片】,都得藉助列车才能离开;而返程的列车启动的时候,鬼和那群人已经远去了...... 思索之中,他忽然看见远处的铁轨旁,躺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陈极眼神不禁一变,这还是他们走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除了应急灯、石壁、铁轨之外的东西! 几人立刻快步走上前,但隨著距离不断缩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忽然钻进鼻腔。 田清禾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具尸体? 谁死了? 他脑海中瞬间划过一张张面孔,大宝,张璇,卫兰,老夫妻...... 很快。 定格到一张苍老的脸上。 他在那团肉泥旁边看见了一双稀烂的老布鞋。 这双鞋属於老爷爷。 “等等。”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发现不对。 前面还有血跡! 不对,准確来说,是人爬动的痕跡! 一路蜿蜒,最终止於几百米外。 几人立刻跟著血跡往前跑去,很快,就在一处铁门前,看见了老爷爷的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凝固了。 韩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是怎么拖著没了腿的身体,一点点儿爬到铁门旁的。 火车压过了他膝盖以下的部位,此时此刻,铁门旁只有三分之二的尸体。 田清禾注视著那具满头白髮的尸体,一瞬间沉默了。 正常情况来说,隧道两侧还有很大一片空地,没理由会被火车碾过。 很明显是火车调头离开的时候,老爷爷被鬼推到了铁轨上。 之后,或许是因为老伴被鬼带走,他才一路爬到铁门。 但最终还是失血而亡。 “为什么?” 他喃喃道:“那只鬼没理由杀了他啊.......” “不是还得留他们念咒吗......?” 田清禾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南方打工,熬了一辈子终於回老家了,想去天海看看。 但最终,那辆列车没有抵达天海。 只差几十公里了。 而最绝望的,是老奶奶还活著。 这附近没有她的痕跡。 这说明她很有可能亲眼目睹了自己老伴的死亡。 想到这,田清禾重重闭上眼,只觉得心里像坠了块石头一样。 也就在这时,他身旁的陈岳潭忽然看向他: “田清禾。” “还有几个人?” “......四个。”田清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道。 十三局没有通知失踪人数么? “四个。”陈岳潭重复了一遍。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眼田清禾,才说道:“走吧。还有四个。” “......嗯。” 田清禾沉默了几秒,明白队长是什么意思。 逝者已逝,没人能保护住所有人,哪怕入域者也是一样。 但他们作为官方,所能做到的,就是將损失减到最小。 陈岳潭转过身,轻轻推了下门。 能推开。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像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之后,陈岳潭折返到老爷爷最初被火车碾压的地方,在那团烂肉里拨弄了几下。 很,从里面掏出一根银白色的螺钉。 “骨钉。” 陈岳潭道:“他做过膝关节手术。” “田清禾,你之前有没有观察过,他的走路速度是不是比別人慢?” 田清禾一怔,仔细回想,好像確实是这样。 他之前没有注意,老年人走路慢很正常,但如今一想,很多时候,老爷爷確实走路姿势不自然,总落在队伍最后。 “你的意思是......他死,就因为走路速度太慢?” 这未免也太过於荒谬!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鬼的行为就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判断,更是和线索不符! 已知念珠鬼需要人来念咒,以连接本体,达到某个目的。 且老爷爷不像田清禾一样被诅咒。 则他大概率念了六字大明咒。 那么,难道对於鬼来说,走的快慢比达成它的目的还要重要? “不。” 陈岳潭纠正道:“不是走的太慢。” “是掉队了。” “而且......我觉得,就是因为他掉队了,才触犯了某个禁忌。” “又或者说,他对鬼没有利用价值了。” 第465章 【列车】工坊·丙 门里头寂静无声。 韩冰將门推开一条缝,眯起眼窥视了一会儿,转身道: “里面没有出口,很小,只掛了一幅画。” 陈极若有所思,先行一步进了门。 果然如韩冰所说,推开隧道的这扇铁门后,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极为简单。 最多几平米大小。 一进门,就能看见一幅悬在墙上的掛画。 不过...... 陈极眼皮跳了跳。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幅掛画。 陈岳潭紧隨其后,看见掛画的时候面色不禁一变。 这幅画给他们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几乎是剎那间,叔侄俩就想起鬼婴墓室里预言未来的巨幅壁画,画师是同一人! “鬼婴和造物鬼之间也有联繫.......”陈极不知道为何,没有太大的意外。 那么情况很明显,一鬼四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看来这幅掛画就是出口。 他仔细地观察著这幅画,画上的內容其实很简单,是一座建在地下,架构古怪的牌坊。 朱红色的瓦顶,下面支撑的柱子却有些扭曲,白的渗人。 “是人骨。”陈岳潭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座牌坊的两根圆柱,其实全是由数十具人体纵向堆叠而成的,这些人的躯干骨骼全被外力拧成螺旋状,嵌在一起。 最外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斜斜地伸出几根臂骨,宛如分岔的树枝一般。 “在求救吗.....”韩冰有些犯噁心。 也就是说,这些人被垒在一起的时候还活著,风化后才变为了如今的骨柱。 牌坊后头黑漆漆的,四周全是山石,有人在地下挖空了一部分区域,建造这座牌坊。 上头用硃砂写著: 【工坊·丙】 工坊...... 陈极情不自禁想到了造物鬼当初锻造毛笔的投影。 “我们进去之后是不是就直接进入黑山了?”韩冰不確定地道:“这牌坊一看就建在山体里头。” “我感觉不是。”杜听风站在后头,观察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幅画给我的感觉,很像是游戏里副本开启的触发点,你进去之后就会被限制在一片区域里。” 他这么一描述,眾人顿时扬起了同感。 此时诡物作用在田清禾身上的副作用消退了不少,至少能自主活动了,虽然还有些迟缓。 没再犹豫,几人轻轻將手放到画上面...... 双眼一黑。 再睁开时,脚下已然是坚实的石地。 鼻腔里顿时传来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陈腐味。 陈极快速瞥了眼四周,立刻收回了视线。 他们所站的地方正是牌坊正下方,那股腥腐的涩味就是从骨头上散出来的。 果然工坊所在的位置正是山体里,除了牌坊后黑漆漆的通道,其他地方都无法通行。 陈岳潭打开手电筒,但不知道为什么,牌坊后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一切,光所照亮的范围很狭小。 大概也就是两三米的样子,放眼望去全是灰扑扑的岩石。 但当手电筒照到某个角落的时候,地上忽然闪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反光。 韩冰快速走过去,双眼不禁一闪:“手机!” 壁纸是一幅简单的手绘,这是卫兰的手机,一划开,里面便是一段录音。 声音有些模糊,像是隔著一层布一样。 几人快速听完录音,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段对话应该是在铁门里录的。 和陈岳潭推测的一样。 那只鬼偽装成了田清禾。 这段录音中透露出两个关键信息: 一,老爷爷被火车碾过的时候,一个人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 火车经过的时候,眾人在鬼的“提醒”下,都闭上了眼。 再睁开的时候,老爷爷已经不见了。(事实上被火车挡住) 隨后眾人逃到铁门里。 二,並非每个人都念了六字大明咒。 老夫妻念了,但张璇和卫兰都声称自己信教,没有念出口! 录音的最后,以卫兰紧张的喃喃声结束: “大家聚在一起,不要掉队......” 关上手机,几人对视一眼。 “她们俩肯定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拒绝念咒,又留下录音。” 田清禾道:“但.....为什么鬼没杀死她俩?” 这一点是最为让人困惑的地方,田清禾死也不念,直接被杀;但张璇卫兰也是同样的状况,鬼却没有动手。 “你听卫兰的最后一句话。” 陈极若有所思:“还是和【不要掉队】有关。” 他首先想的是,鬼会不会有个优先级最大的禁忌,是落单者必被杀?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 田清禾在大厅里的时候,和大宝在一起,不构成这个条件。 “其实......” 田清禾有些迟疑:“之前我確实经歷了一段单独一人的幻境,但这也算么?” “如果算的话,那这鬼岂不是无解。”陈极摇了摇头:“这意味著它能自行触发杀人机制,那这个禁忌就毫无意义了。” 但话虽这么说,独自落在后面的老爷爷死了这个事实却摆在眼前。 “我们会不会多想了。”韩冰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首先,老爷爷没有立刻暴毙。他纯粹是被火车碾过腿后大出血,再加上年纪大才死亡的。” “而田清禾则是当场呕出心臟。” “这概率很小,但並不是不存在,就是鬼確实没有动手,而是他自己跌落到铁轨里的。” 对於入域者来说,一般情况下,只要有鬼存在,死亡都不会是意外。 但如果不是意外,真是鬼动手的,那么又和田清禾被杀的理由衝突了。 “也有可能是鬼火车的影响。”杜听风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调查他的死因就没有意义。” 因为火车已经远去,至少大半天內不会折返。 但无论如何,以防万一,眾人还是紧紧靠拢,才往前探查。 通道前方的黑暗,不止能吞噬光亮,似乎连声音都会消失。 只有脚步声,在他们四周迴荡。 啪......啪...... 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一条分岔路口。 所有人都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就像是有一阵阴风从某条路里飘出来了一样。 第466章 【列车】嘘!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隱约的哭泣声从左边的通道传来。 声音很苍老。 是......老奶奶! 他们去了左边的路?但就在这时,还没等眾人看去,这哭泣声就戛然而止。 下一秒,右边的通道里,便传来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 “大宝。”田清禾立刻分辨出来。 “他们分开了?不对,卫兰已经说过,所有人都要聚在一起!” 田清禾话音刚落,更为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两条通道內,都传来卫兰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上去很遥远。 “我们到底要去......” “们到底要去哪.....” 两个声音有几秒的前后差,就像是不同频道的电视转播一样,一声起,一声落,在空旷的通道里让人听得直发毛。 韩冰凝重地看著两条分岔路。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嘆了口气:“我来。” “也是时候了,否则等直面鬼,我的诡物用处不大。” “你要开幽界第一阶段?”陈极面色微变。 对於他们这种开启幽界的人来说,因为休眠期的存在,现实中不会轻易使用a诡。 一旦使用,便意味著开启幽界。 韩冰点了点头。 “我的a诡能力很全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只不过,直面鬼的时候有些鸡肋。” 这也是他为什么当初在张寨的时候,没有直接使用a诡,而是使用了一个副作用偏弱的低级诡物的原因。 田清禾嘴角抽了抽,默默离韩冰远了点。 他大概知道对方的a诡是什么样的,总感觉那个诡物有点渗人。 它叫....... 【嘘!】 在眾人的注视之下,韩冰从兜里掏出一张被叠的满是褶皱的纸。 展开,交给田清禾。 “帮我看著。”他说道,指了指上面的画。 画里是一间阴暗的房间。 角落里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紧紧绷著嘴,看上去极为恐惧。 他正在躡手躡脚地跟在一道诡异的黑影身后。 “画面有异动的话,捅我一下。”韩冰简单地道。 说完,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前,轻声说: “嘘!” 什么也没出现。 但在场所有人的胳膊上,不知道为何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极不在意这个,而是仔细观察著韩冰的一举一动,很明显,对方这个诡物的性质和他的替死法很像! 小松鼠苏秋月的【混乱面具】也属於这一类。 这是由鬼直接变为的诡物。 看样子那鬼已经出现了,只是大家看不见而已。 在一片寂静中,韩冰瞪著双眼,一眨不眨。 慢慢地...... 他的脸前忽然传来一阵冷风。 啵。 韩冰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而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他的两颗眼珠,忽然从眼眶掉了出来。 顿时韩冰的脸上,就只剩下两道黑洞洞的眼窝。 之后是耳朵。 然后嘴被抹除了。 很快,韩冰的脸上便只剩下眉毛和鼻子,其他部位像是刷腻子一样平坦。 韩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几秒之后,掉在地上的器官,忽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捡了起来。 缓缓朝著左边的通道飘去。 双眼快速地转动。 陈极大概明白韩冰a诡的能力了,那只鬼应该就是画里的黑影,它带走韩冰的五官,自行前往探查。 这应该不是个单纯的探测性诡物,可能还有別的用处。 不过正如韩冰所说,【嘘!】比较適合在还没见到鬼的时候使用,否则韩冰的真身很容易被找到。 ....... 漆黑的通道內。 韩冰还是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他的身体还在原地,但眼耳口都在往前移动。 而且这次使用【嘘!】,总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和之前不一样。 这次一开启幽界第一阶段,他的脑海里就一直传来若有若无的窃笑声,韩冰知道,这是那只鬼发出的笑声。 这让他感觉很不妙...... 强行稳下心神,韩冰开始观察著四周。 使用【嘘!】后,他能看见一些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说,这条通道的角落里,时不时可以见到一些黏腻漆黑的脚印。 “蝙蝠。”韩冰瞭然。 这是他影子留下的痕跡,正常人的视野观测不到。 同时,他还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但不同於鬼,这束看不见的视线里,带著一丝茫然,似乎观测者自己也不清楚会看见什么。 “那个女人!”韩冰若有所思,这是蝙蝠身边那个阴董事的诡物能力,肯定不是简单的探测。 总之这两人来过这里。 很快,他在通道一侧,看见一个小房间,心中不禁一颤。 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 里头是一个背对著外面的女人。 长髮及腰,一动不动,额头紧紧抵著墙壁。 韩冰默默飘到了她的身旁,观察著这只鬼,发现她其实是个木雕。 没有点睛,嘴巴闭合,甚至鼻子都没刻画完全,完全无法感知到外界。 韩冰试探了几次,甚至嘴巴都碰到女木雕身上,她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心中微动。 之前陈极认为,这里是造物鬼製造诡物的地方。 工坊丙。 前面估计还会有甲,乙。 那么这很有可能是最次的工坊,里面的诡物还没有成为鬼的条件? 记下这个地点,说不定可以白嫖一个低级诡物。 韩冰默默退了出去,往前飘了一段距离........ 忽然。 他的眼里扬起一丝怀疑。 【嘘】带来的高强度灵感,让他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 再次回到之前的房间,韩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意识到哪里有问题了。 木雕的耳朵呢? 他用嘴小心地叨起髮丝,眼里顿时一凝。 那厚厚的黑髮之下...... 不是木头。 而是一个人完整的耳朵。 这只鬼的问题就在这里,它不是完全感知不到外界,如果韩冰没猜错的话,它的听力应该极为灵敏,一旦被听见动静,鬼就会立刻出手。 但即使知晓了这一点,韩冰那种危机感依然没有消退。 还有问题。 他走到通道里,扫视著周围的环境,忽然目光猛地冷了下来。 由於韩冰现在只有五官,还是漂浮在半空中,所以他没有真的踩过地面。 所以,他也没有发现...... 地面上有很多小石头。 摆放的位置很巧妙。 而在通道的阴影里,则散著几枚硬幣。 只要踢到石头,石头击打到硬幣,自然就会发出异响。 “蝙蝠!” 韩冰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正常情况来说,这扇门应该是关著的,也就是说里头那只鬼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后来门被打开了。 门前还放著这些障碍。 能在不惊动鬼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的,只有能融进阴影里的蝙蝠。 不过,他怎么提前就知道,他们会来? 想到那束茫然的视线,韩冰心中一动。 第467章 【列车】光晕 是女人,“知晓”他们会来。 她作为阴董事,必有a诡,而普通的探测性诡物很难达到这个级別。 而且他们目的性极强,下了车直奔隧道,证明他们知晓隧道里那群人的身份,更对车站较为了解。 但大厅外的鬼就那几个,可以证明今夜的三班列车之前,没有外人来过这里,所以他们的经验是从哪来的? 除非还有更强的人在此之前就抵达车站並全身而退过......这个可能性极小。 但具体是预知,还是別的什么,韩冰暂时无法確认。 无论如何,他还是不希望自己撞上这两个董事,毕竟蝙蝠已经点亮第四颗星,手上必定有大底牌。 思索之中,韩冰的视线穿透前方黑暗,在通道的尽头,他隱隱感知到一丝异样的波动。 很快,他便看见了丝丝缕缕淡薄的黑烟。 如果不是【嘘!】的作用,正常人根本无法感知到。 顺著黑烟,左拐右拐,韩冰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 这里黑烟已经浓郁到几乎实体化了。 隔著门,他听见里面传来孩子抽泣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那个大宝! “我运气这么好?”韩冰不禁有些犯疑心:“1/2的概率刚好选到正確的那一条路?” 但即便隔著门,他也能感觉到门里有种让人心颤的气息,鬼就在门后。 韩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医院,消毒水,停尸间,蜡黄枯瘦的病容..... 俗称“病气”! 此时韩冰终於能理解,田清禾到底为什么被嚇得这么厉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毕竟病死是人类自远古时期以来,最原始的恐惧之一。 “冷静。”他默默告诉自己:“这只鬼没有那么恐怖,恐怖的是棺材里的本体。” “和照片一样,这只鬼只是化身,事实上不过是个念珠而已!” 他的【嘘!】也是高级域的核心鬼,不会比它差到哪里去。 没有犹豫,半空中的眼耳口就像幽灵一般,无声穿过那扇紧闭的门。 一进去韩冰的眼睛就被晃了一下。 哪来的光? 里头空间很大,定睛一看,韩冰立刻就发现三道身影缩在角落里,四周散著冷白色的光晕。 这圈光晕大概直径三四米,將卫兰、张璇、老奶奶护在里面。 韩冰心中微动。 难道...... 老爷爷就是脱离了这圈光晕,才会被杀? 那么这次灵异事件的重点人物,不是田清禾,而是这三名普通人! 也正因为田清禾脱离队伍,远离光晕进入大厅,他才会被念珠鬼毫不留情地杀死。 只是不知道光晕具体是什么东西。 而在房间另一头。 一个周围被黑烟瀰漫的削瘦身影,看上去鬼气森森的,正弓著腰,背对著眾人。 偽装成“田清禾”模样的鬼。 它的怀里还抱著一个小孩。 韩冰发现小孩和老奶奶身体里都藏著一缕黑烟,而张璇卫兰二人则没有。 同时,在鬼的头盖骨中,韩冰隱约窥见一串模糊的影子,似乎是念珠。 念珠鬼没有发现韩冰潜入。 韩冰心中一松,这至少证明【嘘!】和这只鬼的等级差不了多少。 他轻轻飘到了光晕之中,看见三人中老奶奶面色灰暗,另外两个女人中,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儼然是张璇,眼里带著浓浓的悲伤。 她也开始蜕皮了。 而另一个棕色长髮的女人,正是卫兰。 她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韩冰张开嘴: “卫兰。” 卫兰猛地一震,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环顾四周。 而其他人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卫兰,听我说,我叫韩冰,是田清禾的同事。你不要发出声音,在心里默念就可以。” 卫兰张了张嘴,快速瞥了眼念珠鬼,又一次垂下头。 一个女声传到半空中漂浮的耳朵里。 “你们到底是谁?” 韩冰:“官方的人。” “田清禾还好吗?!” 很明显,卫兰已经发现了和他们一起的这个“田清禾”是鬼。 “他还活著,不用担心,也进来了。” 听闻此话,卫兰原本攥紧的手,这才放开。 “长话短说。”韩冰道:“那只鬼带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它说要带我们出去。”卫兰快速默念:“老爷子出事之后,我和张璇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更准確来说,是最开始,两人就起疑心了。 直到老爷爷之死,才让她们確定眼前的“田清禾”是鬼。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俩的身体都开始慢慢蜕皮,这也让她们確认六字大明咒有问题,鬼是在逼迫她们去念咒。 韩冰一边听著,一边操纵自己还在原地的身体盲写下这些信息,以及他之前对於阴董事,对於光晕的推断。 田清禾等人可以看见这些线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卫兰心中喃喃道:“我们都会死,很快了。” “为什么?” 韩冰一怔。 他还没来得及多问,忽然,一阵极为苦痛的哭嚎声,便在角落响起! 是大宝! 张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煞白! 韩冰比她的反应更快,视线投向角落,眼神不禁一凝。 那只鬼的两只手,正放在大宝身上,像是按摩一样,缓缓从脚底,往上摸去。 大宝在拼命地挣扎,似乎很痛苦。 几秒之后,他被摸过的小腿,上面冒起渺渺黑烟,隨即肉在以秒速萎缩,到最后,只有灰扑扑的皮裹著骨头了。 那只鬼到底要做什么? 冥冥中,韩冰的心里莫名出现了和卫兰一样的想法! 他的心很慌,有什么看不见的危机正在逼近,但不是这只念珠鬼! “咯咯......” 耳边,再次传来【嘘!】鬼气森森的窃笑。 韩冰知道,是时候了。 “往回走,注意脚下的路,走到分岔路口去和田清禾匯合!” 他轻声说道,隨后,在卫兰困惑的眼神中,他漂浮在半空的嘴微微张开,喃喃道: “嘘!” 剎那间。 韩冰的眼耳口,鬼,和孩子...... 都消失不见。 他开启了幽界第二阶段。 张璇的眼睛顿时瞪大:“大宝呢?!” “有人.....去救他了。”卫兰复杂地环顾四周,已然感觉不到刚刚和她对话的男声:“我们先走!” 说罢,她立刻搀扶起老太太,几人奔出门外。 按照韩冰所说,往他们来时的路逃去。 只不过..... 卫兰不明白。 她们来的时候,根本没看见分岔路口。 混乱之中,没有人发觉,身后漆黑的影子...... 似乎比之前更暗了一些。 第468章 【列车】陶俑 与此同时。 分岔路口前,田清禾手捧著韩冰留下的画,表情瞬间变了。 这离韩冰出发才过去刚刚十分钟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那幅皱皱巴巴的画,出现了异变! 原本的画面是,一个惊恐的男人躡手躡脚地藏在鬼的身后,希望藉此不让鬼发现自己。 但如今。 他们俩却调换了位置。 站在前方的不再是鬼,而是男人,满脸迷茫;而鬼却躲到了他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这张鬼脸直直地看著画面外,脸上居然是韩冰的眼睛和嘴巴! 只是,这熟悉的五官,却透著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气。 它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就好像在对画外的人说: “嘘!” 田清禾二话不说就狠狠捅了一下韩冰留在原地的身体。 没有任何反应。 陈岳潭眉头一皱,上前扒开韩冰的上衣,看见对方的锁骨处,一圈构成犬型的星点,第三颗正闪烁著微光。 “韩冰开启幽界第二阶段了。” 陈岳潭沉声道。 这意味著他已经直面那只鬼。 但这似乎和画的变化无关,因为如果异变仅仅表示他开启了第二阶段,韩冰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们提醒。 尤其是考虑到这类诡物的特殊性质。 而且这还是“造物鬼”的区域。 陈岳潭更倾向於,他的诡物出现了问题! “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陈岳潭立刻道:“有韩冰牵制鬼,卫兰她们应该已经逃了出来。” “和她们匯合,然后田清禾你带著这些人先出去,我们剩下的人看能不能用那幅画,进入他的幽界。” 毕竟田清禾现在已经受伤,且没有诡物来容错。 没再犹豫。 眾人立刻迈进左边的通道。 里面黑洞洞的。 陈岳潭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道路,隱约间听见了不远处,有人跑动的声音。 脚步很凌乱,能听出来跑步的人似乎非常恐惧。 陈岳潭轻轻鬆了一口气,果然张璇卫兰等人逃了出来。 至少,能保住四个人。 但就在这时。 他的呼吸忽然滯住了。 除了前方的脚步声,他身后,寂静无声。 “......” 陈岳潭猛地转过头,只见到乌苏揪著衣角,抬著脸望著他。 “堂哥又不见了。” “不对。” 乌苏说:“其他人也是。”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眼陈岳潭,小声补充道:“不关我的事,这次我没乱跑......” ....... “又来?” 陈极麻木地喃喃道。 明明大家是一起进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叔叔再一次消失了。 就像滇南大墓那一次。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走出通道,確认是左边。 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只能往前走,因为韩冰確確实实地进的是左边的通道。 但越往前走,他们越感觉不对劲。 出事的好像不是陈岳潭。 而是他们三个。 “根据韩冰留下的线索,大概进来没多久,我们就该见到第一扇门,和蝙蝠在地上留下的陷阱了。” 杜听风面露迟疑:“但这里一扇门都没有。” 这意味著他们走的和韩冰不是一条路。 而且,韩冰那里的路线有很多弯折,但他们眼前,只有直直的一条路。 为什么同一个方向,同时进去,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陈极若有所思。 “我们的方向是不是和队长他们刚好相反?”田清禾停在原地,有些犹豫地看向右边。 他总感觉,他们走的不是左侧的路,而是那条右边的通道! 陈极摇了摇头,他也无法確定。 但他怀疑两边其实通的是同一个终点!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卫兰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两条路都响起了。 不同之处在於,可能叔叔和韩冰走哪一边,都是那条弯折的通道,而他们三个一定会进入一条直路。 这两条路,或许本来就没有不同,之所以会变成左右两边,其实是在暗示他们,会“分流”。 但原因是什么? 陈极目光闪烁,示意田清禾拿出那张画。 画面变得比之前清晰的多,但让陈极不禁心中一惊的是,那只鬼的脸变了! 还是男人在前,鬼躲在后面。 但它不再是只露出半张脸,而是整个头都从男人的肩膀上探出,原本放在嘴边的手,现在已经移到了男人的脖子旁边。 它正阴冷地瞪著画外的人。 陈极將画一把捲起。 “和之前一样,鬼注视的对象一直都是我们。”他思索著说道:“但之前只是示意我们噤声。” “但现在,这只鬼似乎在威胁我们......可能是因为我们离韩冰的距离在缩短?”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猜测就是正確的。 条条大路通韩冰。 三人默默往前走去,心中的紧绷没有少去一分。 谁都能感觉到,【嘘!】鬼的恶意极重,而且全是针对韩冰的。 韩冰自己也在之前提供的信息里说过,他感觉这次幽界第一阶段开的很吃力,不稳定。 再加上他的幽界拉的是鬼..... 陈极眉头微皱,想到了许三道的【狱】被曾贵川搞的一团糟,最后自身受到严重反噬的样子。 曾贵川甚至严格意义上还不算鬼。 心中微沉,但也就在这时,这条通道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扇门。 看上去什么异常也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推开门,往里一照,只见到屋里站著四五具高大的身影,黑乎乎的,像是用黏土捏成的雕像。 只不过,捏的很拙劣,或者说还没完工。 只有人形,其他细节一概没有。 而在缝隙之中,能看见这些黏土的背后还有一扇门。 田清禾看著这些似人非人的雕像,总感觉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活动起来。 但无论如何,要想继续走,只能越过这些黏土雕像。 先是陈极。 再是杜听风。 两人有惊无险地从通道边穿梭了过去。 最后轮到田清禾,放慢动作,儘量小心地贴著墙,缓缓穿过那些雕像身边...... 很快,就挪到了那群雕像身后。 “呼。” 三人没有犹豫,转身就打开门,外面是一条曲折的通道。 远处,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他们和陈岳潭的通道匯合了。 但也就在这时。 田清禾忽然背后一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猛地往后一拽,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融入了一团黏土之內! “田清禾!” 陈极和杜听风立刻转过头,但看见的,只是一具雕像。 下意识间,陈极就伸进兜里,要掏出巴蛇! 但他的手却忽然滯住了。 指尖,传来一阵嗡鸣。 那是...... 【夜行】在震盪。 一瞬间,陈极忽然扬起一种极为荒谬的猜测,他掏出陶俑,又看向眼前的那具雕像。 雕像缓缓抬起手。 挥动了两下。 隨后,田清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没事,能活动。” 陈极没有说话。 他注视著这具雕像,看著上面的细节急剧变化,从原本的土坯,逐渐变得精细,到最后成为一具穿著古代服装的陶雕—— 上面现出了两个字。 【先知】 第469章 【列车】新的陶俑 田清禾造出了【先知】! 【先知】,正是陶俑套组中的一个,先被吴弓持有,后被殷紫琴取走,在黑母羊的域里发挥了大作用。 这一幕未免太过於离奇,即使是陈极也感觉荒谬,一个他在2025年见到的诡物,居然是在四十年前被田清禾所造出! 但一切又是如此的合理。 【先知】的能力是这样的: 每一次说话,都是线索,会增加“进度”,直到进度到某个阶段,就会放出一条和通关相连的指令! 早在殷紫琴介绍的时候,陈极就觉得这个诡物的能力很熟悉。 【线索本】。 田清禾使用【线索本】的时候,由他来主动提供线索,一直到关键信息放出。 而以田清禾为基体塑造的【先知】,也是由【先知】(田清禾)自身放出线索。 就像冥冥中註定一样。 陈极试著摸了摸这具一人多高的陶俑像,触感冰凉,没有一丝人的生气,但和他的感官相反,事实上陶俑活动的还挺灵敏的。 “很奇特的感觉。”隔著陶土,田清禾的声音有些模糊:“就像给自己套了个壳子似的。” 他活动两下手臂,碎土簌簌坠到地上。 “你能出来吗?”陈极更关注这个问题。 “好像可以。” 说著,陶俑的外壳便有些龟裂。 “等等。”陈极立刻制止:“能出来就行,但不是现在。” “我见过【先知】,它事实上很小,我怀疑你一出来,这具陶俑就会急速缩小,最终成为一个真正的诡物。” “那不好么?”杜听风面色微动:“刚好把【先知】给田清禾用,他现在手上没诡物了。” 陈极摇了摇头。 “田清禾现在最缺的是保命型诡物。” 他將自己的想法给大家快速分析了一下。 首先这不是域,没什么通关不通关的,没有任务可言。 大家唯一的目標就是【活著】,直到离开车站。 因此首要任务是救下韩冰並解决诅咒。 也就是说【先知】的实际作用很小。 根据韩冰的情报,已知念珠在鬼的头盖骨里,那么想要取得念珠,则必须近身鬼,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只鬼能越过诅咒的第一、二阶段,直接让人当场呕出心臟暴毙! 这意味著大家在没有防护的状態下接近它的可能性近乎为0。 眾人原本的计划是,陈岳潭有怀表,杜听风的红伞可以半鬼化,陈极可以使用替死法。 但后两者的代价会很大。 “田清禾。”陈极对著陶俑道:“所以我在想,只要能够像你之前的保命诡物一样,硬扛过呕脏这个阶段,你就会安全的多。” “作为人类,我们呕出臟器必然会死。” “但你现在准確来说是陶俑,说不定会有不同。” “你的意思是.....”杜听风眼神闪过一丝暗光,看向另外几个土胚,全都是一副半成品的模样。 陈极点了点头。 不过,他不太確定他们是否都能进去。 一一走过土胚,前两个土胚都对杜听风没有任何反应,但当他走到角落最边缘时,和田清禾一样,杜听风的身体被拉了进去。 陈极立刻观察著上面的变化。 很快,这尊陶俑就被塑型,它的体积比【先知】更大一点儿,但不知为何,上面刻印的衣服,儼然是一副寿衣! 几秒后。 上面烙印上两个字: 【还阳】 “......” 陈极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这是个新的陶俑。 而且.....为什么是【还阳】? 这个词是指人死而復活的! 拥有线索本的田清禾,成为【先知】很合理,但杜听风的陶俑和他本人八竿子打不著边。 陈极了解杜听风的过往,从没有过合乎【还阳】这个词的经歷,而且他的诡物也和这个无关。 现在杜听风手上就一个骰子,一个伞·两极。 “......我想多了?” 陈极皱了皱眉,也许陶俑不是受人类影响才定型。 自己试一下就知道了。 没再多说陈极一一靠近剩下两三个土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土胚就像死面一样毫无反应。 他决定强行进去。 手指戳了戳人形土胚,与坚固的陶俑不同,土胚摸上去是一种柔软流动的感觉,像是非牛顿流体。 陈极转过身,將自己的整个后背贴在土胚上,像是陷进泥浆里一样,让自己坠了进去。 眼前一黑。 土胚將他自然地包裹住。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外界,土胚的形状在缓缓变化,似乎要往陶俑方向发展。 但很快。 它的外壳上,突然冒出了另一颗头,接著是第二颗,第三颗...... 每一颗都一模一样,但看不太清,像是镜水月隔著一层雾一般。 土胚上非常模糊地显出了猩红色的字—— 【逆氵】 这个词最终没有写完。 剎那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包裹住陈极的土胚,骤然凝固,风化,僵硬;直到一道道裂缝在外壳上乍现,隨即“嘣”的一声,整个土胚粉碎! 陈极全身是灰。 他愣了一秒,才低下头,看著一地的土块。 “......”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再次尝试,陈极就猛地抬起头,望向面前那条弯折的通道。 嘭! 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上。 那是...... “韩冰!” 田清禾的语气骤然变化! 这意味著韩冰的幽界崩塌,念珠鬼被放出来了。 这一切比所有人想像的更快,陈极来不及多想,脚已经迈出了门槛,朝著坠落声的方向奔去! 所有人心中怦怦直跳,陈极手握替死法,但心中同时扬起一丝疑虑。 叔叔呢? 他们已经进入同一条通道,但不知为何,现在通道里却没有他和卫兰等人的声音了...... 將疑虑按下,十几步的功夫,三人的视线內,便出现一扇微微敞开的门。 田清禾操纵著陶俑,一下將门踢开。 一具枯枝般的躯体背对著他们,蹲在地上。 骨瘦如柴,灰扑扑的皮裹著骨架,青灰色的后脑勺上烙了六个戒疤。 它全身都溃烂流脓,一股带著甜腻腥气的腐臭味,已经溢满整个房间。 第470章 【列车】韩冰遇险 那只鬼没有回头。 但也就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极在內,喉管都开始痉挛,一种强烈的反呕感涌上心头! 在场三人对它来说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甚至连大宝也比不上。 即刻念珠鬼就对他们下了第三阶段的诅咒,呕脏! 田清禾全身寒毛直竖,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同样的呕吐感,熟悉的濒死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控制不住地俯下身,但忽然发觉他的身体里像是被灌满了泥浆一样,所有器官都被强行按在原位,根本无法呕吐出来。 是因为.....陶俑?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闪出一幕画面。 田清禾不受控制地喃喃出声: “脸!” 下一秒,他的眼前就一,再一看去时,那只鬼已然消失不见。 地上只有一个昏迷过去的孩子。 “韩冰的五官呢?” 田清禾双目一凛,结合刚刚看见的画面,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笼罩心头,但也就在这时,身边一阵剧烈的呕吐声忽然响起。 哗! 一大堆东西被吐了出来。 那声音的方向..... 是陈极。 对了。 陈极没有陶俑护体。 田清禾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到陈极跪在一旁的阴影中,佝僂著背,一动不动。 他面前的地上,隱约可见水光。 这一幕几乎宛如雷击,劈在田清禾心头,但他下意识间觉得不对劲。 更不用提杜听风。 他一言不发,抓住田清禾,往后退了两步。 在他警惕的目光中,陈极缓缓地直起背,脊椎咔嚓作响,以一种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姿势扭曲地转过身。 面色苍白。 脸上湿漉漉的,水珠一滴滴地从他的脸上坠落到地。 啪嗒。 他凝视著杜听风,咧开嘴,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 “这么快就发现了?” 杜听风冰冷地注视著他。 陈极似乎不在乎他的目光,俯下身,將地上那些被水泡肿的臟器,全部塞进了嘴里。 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 诡异的沉默之中。 陈极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咔嚓。 下一秒,他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换成后脑勺直面著杜听风。 陈极的脑壳上,另一张他自己的脸浮现出来。 这张脸睁开双眼,简单地说: “替死法。” “.......”田清禾一阵恶寒,用这种方法替死? 如今看来,就是一副身子,一面是鬼,一面是人! 他情不自禁地瞥向一边的杜听风,看见对方面色微松,並不惊讶,明显知晓一部分內情。 “我感觉到了。” 后脑勺上的真正陈极说:“造物鬼区域会將诡物的恶意放大,使用难度和危险程度都会上涨。” “那你.....”田清禾有些迟疑。 难怪他的线索本最后会忽然发疯,虽说是因为棺材里的一號僧侣鬼太强,但可能也和线索本被影响有关。 但现如今最为危险的还是像韩冰、陈极所使用的这种类型诡物。 它们本就是某次域的核心鬼所化,在车站里会被激发出最为恐怖的一面。 “没事。”陈极没有多说,换了话题。 “你刚刚说什么?脸?” “对。”田清禾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我看见了一幕画面,可能是受陶俑的影响。” “僧侣站在一个旧公寓里,他的脸很奇怪,像被人迎面射了一枪一样,整张脸都烂了,五官都要坠落。” 陈极愣了两秒,忽然,他的面色一下变了。 “五官.......那只鬼的鼻子呢?” “看不太清,凹进去了。” “那他的眼睛和嘴呢?!” 田清禾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幕画面,突然,他的心里咯噔一声。 “没......没事。” “眼睛和嘴,都好好的。” “不过,没有眼皮......” 几乎是剎那间他明白了一切。 念珠鬼的脸上,是韩冰的眼珠和嘴,甚至还有耳朵。 这两只鬼在幽界不知道做了什么,融在了一起。 他僵硬地拿出那幅画,画面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那个原本在前方的男人,此时正躲在床底,恐惧地蜷缩著。 而床后窗外,那原本模糊的鬼影,现在彻底有了人形。 光头。 僧侣。 正飘在窗外,低垂著头,注视著床面。 很明显这两只鬼达成了某种交易。 “鬼在找韩冰!”陈极扫了一眼立刻道:“它钻了空子,附著在念珠鬼身上,要將韩冰杀死,重获自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忘记把自己的耳朵捂上,像是不希望谁听到一样。 二话不说,三人挟起大宝,立刻转身奔向分岔路口处。 韩冰的身体就在那里。 如果陈极没猜错的话,韩冰已经失去了视力、听力、和说话的能力,因为【嘘!】將他的眼耳口掠夺走了。 同时,遭到幽界崩塌的反噬,无论是重是轻,韩冰此时绝对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 这时,画面又变了。 黑洞洞的。 那个男人换了躲藏地点,此时正浑身发抖,缩在衣柜里面。 衣柜微微掀开一条缝,能看见外头那个鬼已经从窗外进了屋。 只不过鬼还没有发现他,正趴在地上,往床底窥探。 “这是......”杜听风想了想,立刻明白这幅图在暗示什么。 “韩冰的本体位置转移了。” 这证明有人救了他。 “是队长!”田清禾面色一松,看来陈岳潭不知为何转变了主意,没有前往韩冰开启幽界的地方,而是转而守候在他本体身边。 陈极原本紧绷的心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越过拐角。 但就在这时,眾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一顶帽子! 这是...... “那个女阴董事的帽子......发生了什么?” 陈极心中微动。 然而,原本趴伏在他肩上的小猴,却在这时像是睡醒了一样,忽然跳到地上。 它纽扣做的眼睛微微一闪,明明玩偶不会变化表情,但不知为何,陈极总觉得在小猴的脸上看见一丝窃笑。 像是在幸灾乐祸。 它慢吞吞地爬到角落里,將什么东西捡了起来。 隨后,小猴跳到陈极肩膀上,猴爪一摊。 一块黑乎乎的焦炭。 “......” 陈极沉默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惊悚的画面。 那是在鬼婴墓前的寺庙..... 小小的乌苏。 张开大大的嘴巴。 一颗小小的炭黑色头颅,乾裂、焦化、如同被火烤过。 从乌苏的嘴里挤了出来。 ------ 【列车】这几天应该就能结束 这是远山卷的第一部分,关於黑山,棺材,会在之后讲 第471章 【列车】关闭【嘘!】鬼 能让乌苏使用鬼婴的能力..... 那么蝙蝠应该是对叔叔他们下死手了。 两名阴董事之前一直没出现,可能就是等的这个时机;但他们的目標显然不会是陈岳潭,那么就是陈岳潭身边带著的三名普通人! 这和韩冰之前就光圈做出的结论一样: 此次灵异事件的重点人物不是田清禾。 由此延伸,陈极彻底確认了鬼火车的上车机制: 以特定人为中心,身边一段范围內可以观测到鬼火车,並藉此上车。 所以,刘艷才会无法看见鬼火车。 所以,叔叔才会在足够靠近大伙之后,才能感知到鬼火车的存在。 而这个特定的人,拥有某件物品,某件类似於【车票】一样的物品。 也就是本质(废料)! 光圈正是它散发的。 陈极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当时无法確定的原因是他没有想过,本质可能会出现在除了田清禾的其他人身上。 三个队伍: 十三局+陈极二人。 公司。 动车组9號车厢。 首先,在张寨时陈极身上携带著钢笔,钢笔笔帽上嵌著半颗本质。 然后两名阴董事,作为万曜鸿的手下,在上车时附近也必然有本质(王嘲给过曾和万本质) 接著就是最后一人。 田清禾一伙人中的某人。 也是唯一一个,作为普通人,却知晓鬼火车故事的人—— 卫兰。 所以蝙蝠和女阴董事的目標就是她! 他们要取走卫兰身上的本质,不对,准確来说,应该是取回。 陈极非常怀疑,卫兰身上会有本质,和公司有密不可分的联繫.....毕竟谁也不知道万曜鸿手上到底有多少本质,而普通人能接触到这东西的可能性为零。 但目的是什么? 陈极上前捡起帽子,发现帽檐处绣了一个小字【琅】,这应该是女阴董事的名字。 从没听说过。 “你们认识一个名字中有琅的女入域者么?”陈极问。 田清禾两人都摇摇头。 那么这个女人应该是早就进入高级域了......陈极若有所思,叔叔和韩冰倒是可能听过这个名字。 无论如何这透露出一点,女董事的诡物能力应该不是很招眼的那种。 同时叔叔还有余力带走韩冰,则蝙蝠二人应该是落败了,但陈极不觉得他们会那么轻易就死。 蝙蝠在幽界状態下的小猴发动【言】后还能活,且居然至今没被眾鬼当做目標,由此可见此人保命能力一流。 收回思绪,陈极继续往前走去。 他在思索如何应对那两只融合状態下的鬼。 如今呕脏对於陈极三人来说没有用,但念珠鬼已经和【嘘!】鬼融合,则它必然会多出【嘘!】鬼的能力。 【嘘!】现在的目的很清晰,画面已经暗示了,它要找到韩冰的本体。 这只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客为主,打破使用者和诡物之间微妙的平衡的? 陈极望向手中的画。 最开始的时候,鬼在前,人在后。人代表了韩冰,韩冰在躲藏,此时一切正常。 第二幅画出现后,一切就变了。 那时韩冰已经开启幽界,根据田清禾受【先知】影响看到的画面,【嘘!】和念珠鬼的融合正是在幽界里头。 而画中的內容,则是人在前,鬼在后。 之后,平衡彻底被打破,人开始被鬼单方面追杀。 很明显,使用【嘘!】的副作用,是附著在鬼身上的使用者五官,会逐渐被鬼掠夺。 正常情况下来说这最多算诡物收取的代价。 但在造物鬼区域內,诡宿施加在诡物身上的限制被削弱,诡物的自主性和恶意都大幅度加强,使其变为更像鬼的存在。 而鬼是不甘心被人类使用的,因此【嘘!】才非要找到韩冰不可,无论是杀死他,还是完全占据他的身体! 但归根到底【嘘!】还是诡物。 它能够被使用,有个前提条件:即使用者將自己的五官附著在它身上。 那么要解决这件事,就要把五官从鬼身上取走,也就是强制关闭【嘘!】。 但问题就在於,怎么取走? 这只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弱点,不会將正面暴露给他们,在初见到它的时候陈极就注意到,和【嘘!】融合的念珠鬼,自始至终没有转过身。 念珠鬼的身躯就是最好的保护壳。 另一边田清禾眼里也露出一丝焦灼。 关於【嘘!】,韩冰平时几乎不怎么提,很明显他对自己的a诡也颇为忌讳。 导致田清禾只知道【嘘!】的使用方法很诡异,其他一概不知。 更不用提,它到底是怎么在幽界中,把念珠鬼的脸挖空的..... 这一幕很可能会復现到他们自己身上。 走出通道。 外面一如既往的漆黑。 回身看去,陈极没有意外,原本的分岔路口已经消失。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条弯曲的通道。 “我们被分流过去,是为了保证【还阳】和【先知】一定会被造出么?”陈极目光闪烁。 时间的自我修正? 冥冥中就好像他们来到车站,进入工坊,都是註定的一样。 儘可能地放轻脚步,几人缓缓朝牌坊出口那边挪去。 隨著距离的逐渐缩短,他们终於看见那座牌坊。 和之前不一样,现如今两侧骨柱泛著淡淡的红光,但这红光像是隔著一层水面般微微波动,看不真切。 一直到这里他们都没见到鬼影,证明融合鬼已经追隨韩冰离开了。 这让眾人都心中一沉。 他们最完美的解决地点,就是在这里,一旦离开工坊,很可能会突发变数。 而且,陈岳潭那边带著一个重伤的韩冰,还有三个普通人,乌苏能力也被迫面对蝙蝠的时候使用。 一旦被鬼追上,韩冰几乎可以说是必死了,陈岳谭没有余力护著他。 几步走上前,陈极看见骨柱上一根伸出的臂骨中,有陈岳潭留下的印记。 跟著指示,几人触摸骨柱。 和进来时一样,眼前一。 下一秒,便回到了隧道铁门內的那个小房间。 他们面前的掛画骤然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 在场的三人,鼻腔里,都忽然飘来一阵甜腥的腐臭味。 ----- 卡文了,今天先更一章,明天补 第472章 【列车】第二扇铁门? 裂痕在以飞速扩大。 直到完全龟裂。 还没等眾人反应过来,只听见轰的一声,两具陶俑都在同一时间,骤然化为尘土! 两个浑身沾满泥土的身体骤然暴露在空气之中。 陈极顿时愣住了。 杜听风一秒都没停留,拉著田清禾,就大喝一声: “跑!” 没了陶俑的保护,就意味著他和田清禾又要再一次面临【呕脏】的威胁。 那可是即死的诅咒! 陈极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没来及多想,身后连绵不断的脚步声,就骤然放缓。 啪。 停住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三人大脑中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念珠鬼..... 要发动【呕脏】了。 千钧一髮之际,陈极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一扇被推开的铁门。 这无疑是韩冰之前逃进的门。 也是隧道里第二扇能打开的铁门。 伴隨著死亡即將来临的巨大恐惧,三人立刻奔向铁门內! 鐺! 门被重重地关上。 田清禾一下全身脱了力。 他倚在门上,只感觉自己仅剩下的那颗肺像是要炸开一样疼痛。 杜听风也是心有余悸。 门外再度传来隱约的脚步声,带著一丝暴躁,【嘘!】和念珠鬼似乎暂时进不来。 但三人的直觉都告诉他们,也只是暂时。 杜听风抬起头,凝望著面前长长的走廊。 墙皮泛黄,冷冰冰的消毒水味瀰漫,尽头处是一座覆盖著白布的担架。 担架旁边还有一扇门。 走廊上用方正的红字刷著標语: 【以讲卫生为光荣,以不卫生为耻辱】 这是一所六七十年代的.....医院。 陈极皱了皱眉。 他想到那张照片里,僧侣鬼所在的医院了。 但不对啊,如果这里真的直通那座医院,念珠鬼不可能进不来。 思索之中,他將画打开。 里面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一张普通的病床。 上面躺著的人,全身被白布覆盖,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床头前还贴著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没有五官,旁边写著: 【韩冰】 陈极的视线投向走廊尽头的那副担架。 “现在怎么办?” 田清禾的呼吸慢慢平復,他瞥了眼画,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韩冰应该就在医院里。”杜听风转过头,询问地看向陈极:“先去找他?” “嗯。” 陈极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也就在这时。 身边的杜听风,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极......”他迟疑地道:“你的脸,很湿。” “我知道。” 陈极没有多说。 他手一抹,就將脸上的水珠擦掉,溺死鬼还在尝试反噬。 但他现在暂时还不能关闭替死法,一旦关闭,最后的保命能力就没了。 他有方法能在不被替换的前提下,再次將溺死鬼转为主位。 只不过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 不是现在。 没有多说,三人往前走去,逐渐靠近那副担架。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担架旁居然贴著一张病歷: 【患者:韩冰】 照片上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男人脸。 “......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杜听风不相信。 他缓缓揭开白布,顿时闻见一股再也无法被消毒水所掩盖的浓郁尸臭。 一团毛糙枯黄的头髮,映入眾人眼帘。 这明显不是韩冰。 杜听风嘴角抽了抽,一下將整个白布揭开。 一具三四十岁,骨瘦如柴的女尸,暴露在他们眼前。 她死之前必然经歷了巨大的痛苦,双眼黯淡无光,死死地瞪大著,手痉挛地抓著床单,力道之大,甚至把床单都给抓破。 而病歷也在他们看见这具尸体后,出现了变化。 上面的黑白照片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削瘦的人脸,脸色发灰,呆滯地看著镜头。 正是这具尸体的脸。 杜听风轻嘆一声,將白布轻轻盖上。 这具担架明显在误导他们。 他转过身,看向担架旁紧紧关著的病房门,但就在这时,田清禾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具尸体.....我认识。” “什么?”杜听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田清禾又重复了一遍。 他顿了顿,才恍惚地说道: “是我第一个域里,死掉的队友。” 这话一出,陈极顿时愣住了:“你確定?” “嗯。” 田清禾轻声道:“她叫徐聪。” 说著,他的视线缓缓移向病历本。 果然。 照片下面,韩冰的名字,已经悄然变为: 【徐聪】。 “......”陈极和杜听风快速地对视一眼。 没再多说,他们立刻打开一边的病房门。 这条走廊只连著一扇门。 顿时,三人的呼吸就滯住了。 门后的空间堪比一座礼堂,里面密密麻麻,摆了至少几十张病床! 每一张床,都覆盖著白布。 床和床之间,被一道道脏兮兮的布帘隔开。 水泥地上散落著生锈的吊瓶杆和布口罩,除此之外,看不见任何医护人员的身影。 空气中的死气几乎化为了实体。 这里只有一具具尸体。 陈极快步走上前,揭开第一道布帘,果然床头的病歷上,还是【韩冰】的名字,和一张没有五官的人脸照片! 翻开裹尸布。 陈极沉默了。 这具尸体他认识。 是復读中学域里的......龚长青。 被方佳割下的头,表情惊骇万分,拼接在他原本的身体上。 杜听风缓缓走了过来,望著这具尸体,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他也进了復读中学那场域。 病歷上的名字,也悄然化为龚长青。 將白布重新盖上,三人面面相覷。 拿出画,画面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证明韩冰確实在医院里头。 很明显,就是要他们一张张病床去检查,才能找到真正的韩冰。 通过病歷去看没有用,每张病床上的病歷,最初都是韩冰的名字和照片。 只有揭开裹尸布,认出是谁,病歷上的信息才会修正为尸体真正的身份。 可为什么? 韩冰为什么要藏在尸体之中? 这扇铁门里的场景不算恐怖,但陈极却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医院的尸体,全是他们三人以前域里死去的队友? 他缓缓走到下一张病床前,正要揭开布,身形却忽然一僵。 隨即,像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不对! 第473章 【列车】直面嘘鬼 从走进隧道后,就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怪异感,一直在慢慢加剧,直到此时此刻,达到顶峰! 也让陈极,终於捕捉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陶俑。 是陶俑。 陈极全身毛骨悚然,他当时就应该意识到不对的,但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这一异常! 陶俑绝对不可能崩坏。 因为陈极在2025年还见到了【先知】。 过往的种种事跡都证明,果能决定因,由於陈极脑海中还有【先知】的记忆,则在2025年前,【先知】应该存在。 如果它真的崩坏了,则陈极根本不会见过它,更不会还记得这个诡物在喜宴中曾经被使用过。 那么【先知】的崩坏就不合理了,更不符合时间线。 除非...... 它根本就完好无损。 一旦这个想法,种种怪异之处就骤然变得突兀: 鬼还没碰到他们。 只是靠声音,就给三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田清禾更是惊恐无比,好像忘了自己有陶俑护体一样,以至於陈极不得不提醒他。 但就在提醒他陶俑还在之后,下一秒,陶俑就碎掉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而且如果念珠鬼和【嘘!】真能这么强,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陶俑击碎? 一切都太过於顺理成章了。 还有,陶俑碎裂之后,他们是没有呕吐感的,凭什么断定念珠鬼要发动【呕脏】了? 这个念头..... 真的属於自己么? 陈极沉默了。 不止於此。 韩冰的鞋子在工坊的前面,但他却往后跑。 这证明他是出了工坊,走了几百米,又往后折返。 这一轨跡本身就很不合理。 然后按照画的指示,他进了铁门。 没有关门,就像是刻意在说:“我逃到这里了!”一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个又一个线索拼凑起来,最终,他的脑海內慢慢浮现自出隧道后,就被封存的一段记忆: 田清禾在车站的经歷。 “我们到来之前,你在大厅里发生了什么?” 陈极看向田清禾,冷不丁问道。 田清禾张了张嘴,有些不太確定地道:“我带著大宝,进了大厅.......” 陈极没说话。 他看向自己的怀里。 那里原本应该有个孩子的。 大宝呢? 自出隧道之后,大宝就不见了。 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三人居然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这就是证明他们认知被篡改的铁证。 “田清禾。” “你在大厅里,进入了念珠鬼的幻境。”陈极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认知被篡改,从而將大宝带进大厅。” “这是你亲口告诉我们的。” “你忘了。” “因为念珠鬼,想要再次改变我们的认知,第一件事......” “就是要让你忘掉它还有这个能力。” 陈极话音刚落,田清禾和杜听风的脸色骤然变化! 一瞬间他们头皮发麻,他们一直在思索【嘘!】的能力,想著如何关闭这个诡物,却在无声无息之间..... 忽视了念珠鬼。 它必然发现了三人全都没死,知道呕脏没有用了。 但陶俑挡不住它製造的幻境。 “既然能改变认知,那这两只鬼想杀死我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田清禾突然察觉不对:“为什么我们还能活?” “因为我们还有用。” 陈极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放的极低。 “这个幻境,是【嘘!】指使念珠鬼打开的。” “它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寻找韩冰。”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陈极语速飞快:“我们看到的那幅画也是假的。” “別忘了我们在出隧道前,画上的鬼已经有了身体,是僧侣的模样。” “但出了隧道之后,鬼却又变成了模糊黑影。” “而且之前一直是在一所旧公寓里,不是么?所有的画面也都只是在暗示,更偏向於意识流,为什么现在却將一切放到明面上了?” “除非......” 陈极喃喃道:“画也被篡改了。” “鬼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觉得,突然转换场景合情合理。” “所以才会有这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第二扇铁门。” “因为我们潜意识里认为,进了铁门,去哪里都有可能。” “也就是说【嘘!】鬼才是操纵了这一切的那只鬼,但它为什么非要——” 杜听风的话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过头,看著那一张张被蒙著布的病床。 上面全是韩冰的名字。 照片上的人脸,没有五官。 陈极知道杜听风已经明白了。 “它也找不到韩冰。” 陈极轻声说道。 “別忘了,【嘘!】只带走了眼耳口,韩冰的鼻子还在脸上。” “但被篡改的画里,他却一个五官都没有。” “没了五官的人,你还能认出他是谁么?不能。” 而这就是【嘘!】鬼无意间投射到画里的弱点。 造物鬼毕竟已经死了,它的区域再能压制诡宿,也终究会有漏洞。 而这漏洞就是韩冰的生路所在。 诡宿不会放任【嘘!】这么轻易地杀死使用者,所以很大概率,【嘘!】没法辨別韩冰。 它只能去最初韩冰使用它的地点(分岔路口)寻找对方,但韩冰及时被陈岳潭救走,远离了那片区域。 因此。 它需要別人来帮它认出韩冰。 也就是陈极三人。 也就是说从出隧道之后的一切,什么韩冰的鞋子,画里的內容全是假的。 医院也是。 他猜,这些白布一一被揭开,就是在替【嘘!】做排除法。 直到他们最终找到韩冰真正的“病床”,揭开裹尸布的那一剎那,【嘘!】鬼就会借他们之手,找到韩冰。 “但我们现在到底在哪?” 田清禾有些混乱:“真的有这扇铁门么?” 陈极也无法確定。 现在只能先走回头路,看能不能从铁门离开。 虽然他觉得,很大可能这扇门无法打开。 三人没再犹豫,立刻回到之前的走廊。 还是那副担架,標语,和一扇铁门。 陈极全身绷紧,时刻注意著四周,隨后重重推向门—— 外面不是隧道。 门也没有锁住。 相反,门开了。 外面不是隧道。 还是走廊。 一条镜面的走廊。 也就在这时,杜听风的肩膀上,忽然一冷。 一只痉挛变形的手,僵硬地抚上他的肩头。 这只手属於他们身后,担架上的那副尸体。 “徐聪”。 杜听风缓缓转过身,只见到自己身后几厘米的距离,“徐聪”的脸像是被挖空了一样,虚虚地掛著两颗眼珠,和一张顛倒的嘴。 它不是徐聪。 它竖起手指,轻声说: “嘘!” 也就在杜听风看见它脸的那一剎那...... 咔嚓—— 他自己的脸上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外壳,悄然多出了一丝裂缝。 杜听风心中轰然作响,一瞬间確定了两件事: 一:【嘘!】已经知道,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 二:陶俑还覆盖在他和田清禾的身体上。 否则他已经死了。 因为,这只鬼不是不能看见脸。 而是看见脸,会触发必死禁忌! 第474章 【列车】猜测 他们一开始就错了! 少了筹码,似乎天生的好运也隨之消失,作为第一个被【嘘!】攻击的对象,杜听风心绪翻涌,下意识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仗著陶俑护体,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手臂飞速朝著“徐聪”的脸上探去,就要把上面虚虚掛著的眼珠拽下来!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就骤然一。 再一看,面前的面容已经变了。 蜡黄黯淡,双眼无光,尸体扑通一声坠到了地上。 杜听风的手摸了个空。 嘘鬼离开了。 徐聪的尸体恢復原样。 “.......” 杜听风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和【嘘!】几秒钟的对视,已经足以让他窥探出一丝这只鬼的信息。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对【嘘!】了解太少了。 陈极的猜想大概率是正確的,即取走五官可以关闭诡物,也就是说脸確实是鬼的弱点。 否则这只鬼不会一击即走。 但这攻击实在太恐怖。 杜听风已经明白,如果不是有陶俑作为一层外壳,他此时此刻的脸,应该和念珠鬼在幽界中一样,直接被从內部炸开、挖空。 但这外壳也没法维持太久。 一次就已经开裂。 两次呢? 按陈极的话说,陶俑不是一定不会坏的,他也只能通过记忆中是否存在【先知】,来判断当下这一刻,【先知】是什么状態。 而且陈极没有见过【还阳】。 也就是说【还阳】的状態就像薛丁格的猫一样,处於一个未知状態。 不亲身经歷,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未来会怎样。 缓缓转过身,將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田清禾与陈极,【嘘!】的出现太突然,又急又险。 “我想当然了。” 听完这一切,陈极面色很难看。 他发现自己还是在隱隱受著念珠鬼的影响,忽视了变数发生的可能。 比如大家都下意识地觉得鬼怕被取走眼耳口,就一定不会暴露正面,毕竟几次面对这只鬼,它都是以背影示人。 但却没想到脸既是鬼的弱点,也有可能是它的杀人手段。 它第一次不转身,是因为念珠鬼已经动手。 第二次倒退著走,是暂时留他们一命,毕竟那时还有利用价值。 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说明。 【嘘!】知晓: 一,陈极三人洞悉了它的目的。 二,念珠鬼的呕脏没有用。 所以它一分钟都没有犹豫,立刻动手。 【嘘!】不会走远,大概率还是附著在附近的某处尸体上。 同时,还需要防范它从铁门外的镜面走廊出现。 三人立刻靠墙,確认能够观察到所有方位,又將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如果它的禁忌真是见到脸必死,那我们怎么接触到它的脸?” 田清禾指出一个关键问题。 “不能正面接触,那就是像第一张图一样,藏到它的背后?” 和【嘘!】搭配的这幅图,最开始安全状態下的模样,就是男人躲在鬼的身后。 当时眾人还有些疑惑。 如今想来,或许是为了防止直视鬼的脸? 但..... 陈极皱了皱眉,如果这么说的话,第二张图里,鬼躲在人的身后,又该怎么解释? 他隱隱感觉那只鬼的禁忌没那么简单。 “理论上最好从背后夺取它的五官。”陈极想了想:“但是事实上操作起来很困难。” “它为什么要附著在尸体上?” “有两个可能,一是它在幻境里没有实体,二就是所有尸体全都躺在病床上,背被挡住了。” 陈极认为这两个原因可能同时存在。 所以“徐聪”的尸体一离开床铺,一击不成,就被【嘘!】立刻放弃。 “除非我们能把尸体一一从床上抬起来,但这危险太大了。” “那现在怎么办?” 田清禾的神情逐渐凝重,他们和【嘘!】鬼之间根本不对等,己方在明,对方在暗,而且还有必杀的能力。 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嘘鬼躲在尸体里,眾人和它相互僵持。 那还是在它確实忌惮自己的眼耳口被取走的情况下。 要是它什么时候不忌惮了呢? 鬼达到条件,是可以无限次攻击他们的,但人类却不一样,哪怕是陶俑外壳,触髮禁忌次数多了,肯定也撑不住。 怎么说,己方三人都陷入完全的被动。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杜听风却道:“其实我反而希望它主动攻击。” “因为只有那时,我们才能找到机会,取走韩冰的眼耳口。” 陈极点了点头,他和杜听风是一样的想法,生路就藏在死路之中。 稍作商討后,三人返回到担架旁的病房门口。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里面和他们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前面一具具尸体依然裹著白布,躺在病床上。 但再往里,就被布帘遮盖了不少。 “【嘘!】鬼能够操纵尸体揭开自己脸上的布,所以一定要小心。” 陈极提醒道,將眼睛眯成一条缝,低头看向地面。 完全看不见同样危险,谁也不知道再次睁开眼时,是否会和鬼来个亲密接触。 一想到睁开眼后,脸前贴著一张被掏空的鬼脸,田清禾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要还是要靠声音和余光判断。 推开门。 冰冷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三人的呼吸已经调整到几乎微不可闻,躡手躡脚地往前走去,几乎和第一幅画上的男人一样了。 陈极被护到最中间,因为他没有陶俑护体。 如果现在有个重伤的蝙蝠出现在这里......一切就没那么复杂了。 小猴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过陈极的胸口,让他情不自禁地蹦出了这个念头。 车站里已经死了很多人,假设使用小猴有个进度条,则进度条已经满了。 差的就是一个主动献祭的契机。 自己杀了蝙蝠。完成献祭。三不猴出场。开启【言】。 嘣。 【嘘!】和念珠鬼死。 心思飘散之间,忽然,陈极脑子猛地清醒了一下。 他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开始习惯用人命换取三不猴的出手了。 第475章 【列车】夺取眼耳口 “......” 陈极快速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不是说小猴有什么问题。 相反,小猴一直都挺好的,刚开始还不愿意,但后来甚至会主动救陈极。 只是陈极自己觉得...... 他或许不应该那么依赖小猴的【言】状態。 毕竟献祭的条件太过於残忍,也很苛刻,而且钢笔时不时的没影已经证明了,诡物不是万无一失的保底。 猴尾轻轻晃动。 小猴不知道陈极的想法,安静地趴伏在陈极的肩膀上,像是一条披肩般一动不动。 收回思绪,陈极將注意力转到周围的环境上。 他刻意低著头,余光所及,只有布帘的一角,和锈跡斑斑的病床腿。 大病房里安静的就像他们之前所思索的一切,都只是莫须有的担心而已。 但陈极很確信。 这只鬼就在这里。 伺机而动。 隨著越过一张张病床,陈极的身体逐渐紧绷...... 其他人也不例外。 杜听风很清楚,他们以这样的状態进入屋子,就像是猎物闯进狼窝。 而站在最后的田清禾,精神状態像一根紧绷著的弦,大脑高速运转。 虽然他这里其实相对安全,同时还有陶俑能至少抵挡一次攻击。 但谁也不知道这只鬼的套路是什么,万一他就是掠过前两个人,在自己放鬆警惕的时候,忽然突脸呢? 而且只是躲避没有用。 田清禾时刻为夺取鬼脸上的眼耳口准备著。 马上就要走到病房的尽头。 也就在这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凝之时,忽然,田清禾眼角一动。 他的余光似乎瞥见了,自己刚刚走过的病床,床单微微摆动了一下。 强行压抑住自己跃动的心跳。 田清禾面色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注意到一样。 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很快,他就隱约听见,有一阵像是微风扫过落叶的窸窣声,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 他的后背忽然出现一阵寒意。 一阵轻飘飘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 “嘘!” 田清禾一下意识到那只鬼闪现到了自己背后,他眼睛骤然闭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回身抓去!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嗡的一声作响,耳朵里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和杜听风一样。 陶俑开裂。 隨即,他的手才碰到一张完好的脸。 【嘘!】再度消失了。 田清禾猛地睁开眼,只见到一具尸体空洞地看著他。 嘭! 没了【嘘!】的操纵,尸体硬邦邦地摔到了地上。 望著那具灰暗的尸体,田清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即使紧闭双眼,他还是触发了禁忌。 这证明他们推测错误了。 这只鬼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田清禾思索之间,眼神忽然一闪。 鬼的两次出手,全是在背后攻击,就和第二张图里一样。 是因为鬼在后,人在前? 鬼发出“嘘”声的时候,不能在自己背后? 也就在此时,田清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一拉,隨即三人形成一个紧紧相依的圈,脸朝外。 保持著这种状態,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这让田清禾基本確认自己的想法。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这样確实不会被攻击,可是他们找不到鬼,就会被一直困在幻境里! 陈极目光微闪。 他的想法和田清禾不一样。 最初他也认为,后背不能面对鬼,但转瞬感觉不对。 確实第二张图似乎在暗示,人不能背对鬼。 可如果禁忌真是如此。 那么他们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因为这个禁忌太过於空泛,鬼想杀死他们,基本不用做什么,只要隨意附著在一具最靠近出口的尸体之上,等他们往前走,自然能够达到【人在前,鬼在后】这一条件。 理论上来说这只鬼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出手,没必要冒著被夺取五官的风险,引起他们的注意。 鬼只出了两次手,是因为它不想,还是不能? 如果是不能。 则禁忌,必须由他们主动来触发。 鬼无法控制。 所以就不会是【在背后】这个被动的选项。 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排除两个可能,那么田清禾与杜听风两人都做过的某个行为...... 只有一件。 陈极想了想,轻轻碰了碰田清禾与杜听风的手心。 他的手指在这两人的手心上快速一划,告知他们真正的禁忌是什么。 感觉到手中掠过的弧线,杜听风双眼一闪,隨即立刻明白了陈极要做什么。 田清禾也是一怔,大脑快速反应过来。 “先出去。” 陈极轻声说,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不要把背暴露在外。” 他知道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必定是他,而且会很快。 三人各怀心思,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势,缓缓往外挪去,直到越过那具坠在地上的尸体之时—— 陈极身边的杜听风,脚踝忽然一冷! 地上那具面朝下的尸体,猛地拽住了他的脚,一下將他拖到地上! 鬼不可能放任他们保持这个形態太久。 三个人背对背,就像是三角形一样,鬼所做的,就是要让这个稳固的三角形失去一角。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都知道时机已到。 就是现在。 那具被再度侵占的尸体,目標並不是杜听风,而是陈极—— 就像是下意识间做出的反应一样。 陈极猛地转过身,看向杜听风的方向。 也就在他转过去的同一秒,他的整张脸,骤然迎上了【嘘!】的正面。 “嘘!” 那张脸带著诡异的笑意,似乎在嘲笑陈极误判了线索,以为直面自己,就不算把背暴露在外。 鲜血四溅。 陈极的脸皮顿时像炸开一样往里塌陷,触发了必死禁忌! 也就是...... 转身。 但同时。 另一张脸,在他的后脑勺浮现出来。 现在占据主位的是溺死鬼。 剎那间,陈极本应该已经死亡的身体,忽然飞速探出双手,直接抓住【嘘!】的嘴,狠狠往外一扯! 而同一时间,趁著【嘘!】对陈极动手的短短几秒,杜听风猛地站了起来,从背后拽住【嘘!】的耳朵。 这一次他们已经確认禁忌。 不必再像之前一样畏手畏脚。 刺啦——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 三人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分別扯下了鬼的眼、耳、口! 也就在同时,陈极后脑勺上自己的脸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面泼了一般,以飞速消融,宛如隔著水面看一般。 与当初他在贾古河,身中替死法后一模一样。 溺死鬼再度占据主位,反噬已经达到了顶峰! 陈极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要被溺死鬼替换了。 但也就在这时,他张开嘴,轻声说道: “你认识一个人,叫李波吗?” “他死了。” 这句话一出来,陈极的脸,瞬间清晰了一秒。 趁著这个空档,他心念一动,感觉到重新归来的控制感,立刻將【替死法】关闭! 第476章 【列车】解除诅咒(1) “李波?” 田清禾一怔,这个人名莫名有些耳熟。 谁来著? 他为什么也有印象? 另一边杜听风的表情则一下变得很怪异,田清禾可能忘的差不多了,但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这不是当时和他一起被红伞诅咒的入域者么? 好像是公司的实习生。 夺取钢笔不成,最后一步步成为了红伞鬼。 这人怎么和那只溺死鬼有联繫? “鬼故事域。” 陈极转了转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阴冷感在慢慢消退。 “说起来很复杂,反正【替死法】那只鬼是被李波害死的。” 而这一切还要从他在张寨时和钢笔的谈话说起。 在询问造物鬼的情况之前,陈极首先问了【替死法】的事,这是他在出域后就计划好的。 毕竟如果確认没问题,陈极想將【替死法】借给六子使用。 但钢笔建议他不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 水鬼的怨气太大了,对於使用时间的把控需要很精准。 在给陈极分析的时候,钢笔提到了李波,也就是这时,陈极才模糊地了解到贾古河中旅行团域里的故事。 李波害死了他的朋友。 甚至还是在马上就出域的时候。 这直接导致,溺死鬼的恶意已经不止停留在域里,甚至在现实中也给李波打上了它的標记。 而这个標记会让李波如果真能幸运地撑到高级域,也必然会进入贾古河那次域里,再次见到那个“被他害死的朋友”。 【真可惜】 【除了他没人再喊过我笔大仙了】 【所以我帮了他,早死早超生】 钢笔有些唏嘘。 想到这句话,陈极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立刻收回思绪。 钢笔的脑迴路他永远无法理解。 而田清禾,此时才终於在他杂乱分散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他很想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询问。 医院正在崩塌。 病床上原本隆起人形的裹尸布,骤然扁塌,里面的尸体在一具具消失。 与此同时。 整间病房像是突然被撒上鲜血一般,病床、墙皮、甚至地面,全都被染上刺眼的红光。 “是隧道內的应急灯。” 陈极一眨不眨地盯著四周的环境,身体顿时紧绷。 红光飞速闪烁著,下一秒,三人眼前一,再缓过来时,才发现他们正站在铁轨附近! 身后,就是【工坊·丙】的小屋。 根本就不存在第二扇铁门,陈极的猜测是正確的,从出来看见念珠鬼的那一刻,他们就被拖到了幻境里。 但,在场的三人,全都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心臟接近猝停!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灰。 很脏,很破,用粗糙麻布织就的僧袍,似乎尺码太大了,反而像是裹尸布一样,在一具像是枯木一般的身躯上晃晃荡盪。 浓郁的腐臭味,带著一股让人作呕的甜腥,钻入他们的鼻腔。 僧袍外暴露出的肢体上全是烂疮。 腐肉翻卷,里面溢满浊黄色的脓液,湿滑黏腻。 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这只鬼已经衰竭的內臟,到乾瘪的皮肤,由內至外地四溢。 病气几乎已经凝结成实体。 这只鬼就在他们面前。 它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或许从【嘘!】被抓住的那一刻,就站在他们身前了。 下一秒,无论是杜听风,还是田清禾,都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浸透他们的每一根骨头,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正像他们离开工坊后,看见的念珠鬼背影。 头深深地叩在地上。 宛如朝拜一般。 和田清禾所看见的不太相似,这只鬼如今浑身透著一股说不出来的僵硬感。 它伸出手。 像是受戒一样。 放在了陈极的头顶上。 “咳!” 陈极全身顿时比死了还难受,这一秒身体里像流满了岩浆,下一秒又如坠冰窟,不断反覆。 他的头被深深往下压去,这只鬼就像要把他的脖子压断一样! 头顶的力道越来越重,再加上身体內部的苦痛,陈极的双膝发出咯嘣的声音,就要跪倒在地。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只鬼要让他们低头? 这只鬼之前只是施加呕脏。 它现在不用呕脏很好理解,因为陈极三人全都扛了过去,这只鬼无法確认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而如今陈极全身骤热骤寒,虚弱无比,真的是念珠鬼的能力么? 一缕黑烟,飘过陈极的面前。 黑烟...... 这些从念珠鬼体內溢出的黑烟,田清禾好像提起过。 是这只鬼的本体,远在黑山棺材里的僧侣鬼,散发出来的。 没错,这只鬼的真实能力没有那么强,否则不会被【嘘!】伤到,它现在借用的是本体的能力。 看上去,陈极三人已经没有一丝活路。 但..... 陈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念珠鬼无法確认呕脏是否有效,它也没有必须杀死陈极三人的理由,现在强行从本体那里借来力量,是因为这只鬼在害怕。 它为什么害怕? 因为它有弱点。 陈极牙齿都要咬碎,猛地一使劲,就往上看去! 转瞬之间,就被再度压了下去。 但他终於看见了这只鬼的模样。 没有【嘘!】的遮掩,真实的状况,比田清禾【先知】看到的画面,更为恐怖。 脸已经被整个掏空了,就像被蛀虫从內部一点点啃噬完一样,即使后脑壳还完好,也撑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崩塌。 失去【嘘!】的眼耳口。 念珠鬼的头宛如一团被搅烂的黑洞。 而在这洞之中,陈极很確信,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大脑如同劈过一道闪电一般,意识到那是念珠! 机缘巧合之下,【嘘】的攻击让念珠现在位置偏移,暴露在外,触手可及。 所以,它才会和【嘘!】达成交易,来掩饰念珠的存在。 念珠受到影响,所以鬼才会身体如此僵硬么...... 此刻陈极一无所有,没有诡物能再抵抗这种由他体內自行產生的痛苦。 身边,杜听风和田清禾全都死死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极只能自救。 他求生的本能一瞬间迸发,强行抬起手,伸进念珠鬼挖空的脸中! 他手的皮肤几乎是以飞速被腐蚀,剎那间整只手就只剩下了血肉,血肉开始生出烂疮,隨之发脓,脱落—— 陈极的指骨勾住了那串念珠。 他痛的全身冷汗直冒,一下將念珠拽了出来! 第477章 【列车】解除诅咒(2) 这串念珠被扯出来的时候有很强的粘滯感,似乎后面连著许多丝线。 就在被扯出来的一瞬间,鬼的身躯就像死机了一样。 它原本就已经很僵硬的身体,已飞速硬化。 陈极立刻往前一拱,从念珠鬼的手下钻了出来。 身体还在冷热交替。 就像发了高烧一般。 陈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望向手中那串平平无奇的念珠,十几颗木质的珠子,很鬆散...... 如同蒙尘了一般,顏色黯淡。 拿在手中一点感觉也没有,轻飘飘的。 他赶紧用完好的那只手伸进兜里,掏出陈岳潭找到的两颗念珠,只是刚靠近,这两颗珠子就被吸附到念珠串上。 一瞬间,整颗念珠串,熠熠发光! 握著念珠串,陈极身上难以言喻的痛苦在飞速消失。 都说生病了才知道,健康有多宝贵。 念珠鬼的能力,让陈极亲身验证了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两颗珠子能延缓诅咒的进程。 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持有完整的念珠,诅咒就会消退,陈极脸上脱落的皮,和刚刚被腐蚀的手,也开始缓缓修復。 片刻之后。 三人疲惫地靠在隧道的墙边。 杜听风二人已经脱离了陶俑,回到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短短一两个小时之內发生的事太高强度了。 陈极深呼吸几口,连续直面两只鬼,再加上刚刚疑似高烧的原因,他心率现在仍然极高。 念珠此时在田清禾手上。 他左手握著念珠,感觉到呼吸慢慢畅快,一直以来的胸痛正在消退。 似乎新的肺叶长了出来。 陈极指了指田清禾的背包:“你现在可以把之前那些肺的碎块扔了。” “都臭了。” 这话听的田清禾直犯噁心。 “田清禾......”杜听风打量著他的脸,眉头微皱。 “你的那只眼睛没法修復?” “没办法。”田清禾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他那只被指瞎的眼睛彻底回不来了。 毕竟伤到他的不是念珠鬼,而是棺材內的僧侣鬼本体。 田清禾没有多说什么,这对他来说已经算很好了,那会儿如果不是诡宿出手,他当场就要暴毙。 视线转向那只鬼原本所在的地方。 田清禾的眼皮微微一跳。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念珠鬼的身躯一点点儿化为了黑烟,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这缕黑烟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著一样,一路飘向隧道的深处。 关於这只鬼的目的,田清禾其实还是很混乱。 为什么它要蛊惑人念出六字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原本吉祥的六个字,如今一回想起来,就让田清禾毛骨悚然。 不过..... 念珠鬼已经消失。 无论它之前想做什么,现在都没办法了......吧? 就在这时,杜听风复杂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念珠变为的鬼能散播疾病,但念珠本身,却拥有治癒的能力。” “真讽刺。” “解药必在三步之內。”陈极接话道:“其实我感觉它不一定有治疗的能力,最多就是关闭自身放出的诅咒。” 和【完美交易】这类不一样。 念珠是个很奇怪的存在,有点儿像诡物,但其实归根到底,只是一只恐怖厉鬼身上的物品。 但却把他们折磨得够呛。 说到诡物,田清禾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自他和杜听风脱离陶俑之后,两具一人高的陶俑就飞速缩小,田清禾那具,更是化为陈极记忆中【先知】的模样。 等於说他和杜听风各自白嫖了一个诡物。 想到这,田清禾不禁面色微松。 陈极快速瞄了眼他的脸色,没敢说话。 他大概知道田清禾在想什么。 但不说【还阳】....... 【先知】大概率带不出去。 陈极不知道【先知】后来是怎么出现在域里的,毕竟殷紫琴也说了流转多手。 总之【先知】最终归属者是殷紫琴,则田清禾註定无法拿到这具陶俑...... 要想验证,只能等到离开1985这个时间点时,看自己记忆有没有改变,才能知晓了。 不再多说,三人把工坊门外老爷爷的尸体用布裹住,背在身上,往车站走去。 一想到等会要將尸体交给老奶奶,三人心里都像堵了块巨石一样。 “至少还有三人活著。” 杜听风轻声说:“这种情况下,四个普通人,能活下来三个,已经是奇蹟了。” 田清禾默默点了点头。 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没有泛起太大波澜。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人的身影。 张璇。 卫兰。 老爷爷。 老奶奶。 田清禾轻轻呼了一口气,看了眼表。 算算时间,快到六点了。 ....... 车站对面某个阴影里。 秦琅躲在黑暗中,看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前往大厅的楼梯口处。 “......陈极脱落的脸皮长好了。” 她嘆了口气,轻声说道。 没有人回应她。 “我们现在取回那半颗本质的可能性很小了。”秦琅不太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总有种预感,山门不会开,我们探完就走。” 角落里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 “你的预感?” “有成真过么?” 这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秦琅没有接话。 她知道是自己的预测不够全面,才导致蝙蝠身受重伤。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个孩子天真无邪的脸蛋.......秦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在取回那半颗本质的过程中,蝙蝠撞上亢金龙,隨后计划失败,重伤而逃。 而这一切就和那个孩子有关。 “秦琅。” 蝙蝠冷不丁地说道:“你对【坐標】知道多少?” 秦琅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想了想,才道:“那好像是十三局內部的诡物,保存的很隱秘,我们的线人也接触不到。” “你问这个干什么?” “......” 蝙蝠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阴沉地道: “这诡物好像出问题了。” “十三局现在把这事赖在了我们头上。” 第478章 【列车】卫兰 车站大厅內。 车站员工说过,从大厅出去,直通黑山。 但按照车站內的时间换算,此时外界应该已至黎明,然而窗外却还是如午夜一般,极为昏暗。 大厅內亦是如此。 一柄手电筒被放在地上,斜斜地照亮长椅上躺著的男人。 正是韩冰。 张璇看著他只剩下一只鼻子的脸,感觉浑身发凉。 这个救了他们所有人的男人,如今看上去比鬼还诡异。 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著,只是像被困在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魘中。 而在光束旁的阴影处。 陈岳潭看著怀里沉沉入睡的乌苏,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蝙蝠一直潜藏在张璇等人的阴影中。 但陈岳潭的警觉性很强,他本就知道蝙蝠的能力和阴影有关,所以时不时就会有意识地检查自己的影子。 和张璇三人匯合后也是如此。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两人互相意识到对方存在的同一时刻,蝙蝠立刻便开启了幽界! 外界还有一个阴董事,韩冰身负重伤,陈极三人不知道被传到哪里去了。 极端焦灼的情况下,乌苏再次动用了他体內鬼婴头颅的能力。 不,准確来说,是鬼婴头颅窥探到有好处后,主动选择出来了! 鬼婴头颅和乌苏在爭夺身体所有权。 说来讽刺,这一回陈岳潭居然还挺庆幸蝙蝠没死的,一旦蝙蝠被鬼婴头颅完全吞噬,乌苏体內的平衡就会摇摇欲坠,隨时有可能被打破。 事態急速变化,分岔路口也消失了,只剩一个没了眼耳口的韩冰,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 意识到幽界应该是崩塌了,也就是说至少有两只鬼在后方隧道里,陈岳潭只能选择先將这些人带走。 直起身子。 陈岳潭瞥了眼一旁的三名普通人。 阴董事的目標居然是她们中的一人。 张璇和老奶奶依偎在一起,而卫兰一人躲在角落里。 她抱著膝盖,头深深地垂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多说,陈岳潭沉默地转过身,朝著门外走去,他要去找陈极三人。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反而让气氛更加压抑。 但,也就在这时,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忽然在门后响起! 除了韩冰外所有人,全都猛地抬起头,几名普通人眼里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恐惧! 是谁? 是人,还是鬼? 嘭! 没过几秒,大厅的门就被一下撞开,陈极从黑暗中走出,脸慢慢暴露在光线中,看上去完好无损。 简单的互相试探后。 “诅咒解除了。” 陈极快速將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我们把韩冰的眼耳口带了回来。” 说完,他把背上用布裹著的尸体放在地上,没有打开,而是复杂地看了眼满头白髮的老奶奶。 老人嘴唇哆嗦了两下,凝望著地上老伴的尸体,似乎想说些什么。 良久,才轻声道: “谢谢你们.......把他带了回来。” 三人沉默。 將视线移到韩冰身上,田清禾沉重的心情才稍微缓解些许。 离开念珠鬼幻境后,【嘘!】配套的画中,鬼影已然消失。 只剩下一个男人,满脸迷茫地坐在地上。 他走到韩冰身边,从兜里掏出了两个耳朵,放到韩冰空空如也的脸侧。 两只耳朵自然地吸附上去。 韩冰的身体猛地一震,呼吸顿时紊乱了几分! 隨后是嘴,然后將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嵌入韩冰的眼眶,顺便帮他把眼皮盖上。 做完这一切后,田清禾看向一旁的画,面色微动。 画上什么也没了,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这意味著【嘘!】被他们强制性关闭。 几分钟之后,韩冰原本惨白的面色,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一声吃痛的呻吟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扫过田清禾,杜听风,陈极;轻声问道: “是谁?” “我们三个。”田清禾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一人取走了一个器官。” “......” 韩冰默默地看著他:“我知道。” “我是问,谁挖的我的眼睛?” “啊?”田清禾一怔:“是我。” “我视力大幅度减退,看东西很吃力。” 韩冰的声音虚弱无力:“田清禾,你取走眼珠的时候到底使了多大劲?” 田清禾脸色一下就僵了,没敢回答。 “你能活著就不错了。” 陈岳潭走了过来,观察韩冰的身体状况:“陈极和我说了【嘘!】的事,它和念珠鬼融在了一起后,已经很接近它原本在域里的状態。” 不过,韩冰虽然放出了一只厉鬼,但终归利大於弊。 如果没有他的探查,和【嘘!】对念珠鬼的伤害,要想拿到念珠,会比现在难得多。 “好了。” 陈岳潭轻咳一声,开始分析眼下的状况。 “估算时间,现在马上就到六点了。” “车站內我们已知只有两只鬼,一个是念珠鬼,还有一个是下面车站里的员工。” 但那个员工存在感不强,它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接引乘客。 “念珠鬼已经消失,六点之前,车站里现在还算安全。”陈岳潭道:“两名阴董事也已经重伤。” “不过......” 陈岳潭的视线缓缓移向卫兰,目光中带著一丝探究:“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角落里的女人。 陈极双眼闪动,他和叔叔都猜到了卫兰有问题。 但最为关键的是。 卫兰自己,到底知不知情? 田清禾面色复杂,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倾向於认为,卫兰確实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之前是这样。 如果她真是公司的人,那肯定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没有必要在田清禾快被红围巾勒死的时候,还不顾危险救他。 “我没有骗你。” 半晌,卫兰才沙哑著说道。 卫兰確实是一个漫画家。 她也確实是普通人,不是入域者,不属於公司,这些都是真的。 但唯一她没有说,也是她直到不久前才意识到的事...... “有人在我身上,藏了一个东西。” 她喃喃道,擼起袖子,將胳膊伸了出来。 苍白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熠熠发光,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地要从皮下钻出来。 第479章 【列车】心种 “那是......本质!” 陈极目光不禁一凝。 他的推测是正確的,果然,本质就是【车票】! “我一直感觉很累,明明每晚睡很久,都休息不过来。”卫兰轻声说道。 她一直有种隱隱的感觉,就自己的生命力在被什么东西吸走,可就是不知道原因。 直到..... 一个小时之前。 卫兰在隧道里的时候,就好像縈绕在她脑海里的迷雾忽然被吹散一样,她的大脑忽然一阵清明。 一段被掩盖的记忆,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起来了。 一个女人曾经出现在她身边过。 可能出现过很多次,只是卫兰从来没有注意。 她叫..... “秦琅。” 卫兰喃喃道:“三天之前,她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问她是谁?我认识她么?” “她说,不。但这不重要。” “之后,她给我看了一小颗像是钻石一般的石头,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毫无疑问,那就是本质,但卫兰根本不清楚。 她继续道: “我摇了摇头,她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递给我几张车票,终点站在天海。” “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绿皮火车的故事,最后告诉我,我要帮她找到火车,开启车站。” “之后......她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记忆就像被抹除了一般,我完全失去了对这件事、对秦琅的所有印象。” 卫兰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已经明白。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自己被利用、导致一整节车厢的乘客全被置换到火车上这个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是因为她,才会死这么多人。 车站的开启需要一个引子,一份契机,而她就是这个引子。 卫兰抬起头,视线钉在老爷爷的尸体上,脸色苍白无比。 陈极听完这一切后,若有所思。 他大概明白了秦琅的目的,她给了卫兰不止一张车票,但终点站全在天海,这证明她不確定鬼火车会具体经过哪里。 卫兰明显是被当做炮灰来探路,但关键问题在於,为什么偏偏是她? 想到韩冰之前的猜测,陈极隱约间有了答案。 秦琅或许可以预见卫兰身边会发生的事。 她或许找过很多人,但最终只有在卫兰身上,感知到某个重要画面。 只是不知道秦琅具体怎么操作的。 同时她的预测似乎不太准確,或者说不全面,很可能受到了源尸区域的影响。 陈极观察著卫兰憔悴的脸色,心中不禁一沉,之前他就注意到这个女人面色非常差,但只以为是因为害怕,没想过是本质的原因。 老孙,刘云峰,小飞...... 它们能容纳本质,是因为它们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就是曾贵川、万曜鸿这种人,但他们同样被改造成鬼了。 要不就是像陈极和许三道一样,將本质融进诡物里。 身为普通人的卫兰,明显无法承受本质,短短三天,生命力已经被消耗大半。 一旦时间再长一点,她必死无疑。 “我们要帮你把它拿出来。”陈极直截了当地道:“会很痛,但它在你体內停留的时间越久,你受到的伤害会越大。” 卫兰轻轻点了点头。 望著陈极从兜里掏出小刀,忽然,卫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怎么了?” 陈极敏锐地察觉到。 “没事......心里突然有点慌,可能因为山门快开了。”卫兰摇了摇头。 陈极瞥了她一眼,將这件事记在心里。 没有多说,他把小刀消了毒后,走到卫兰身边。 秦琅提前就计划好要取回本质,所以藏的位置不算深,就在皮下。 而且这一颗不算太大。 几分钟后。 陈极目光闪烁,看著手心中半颗熠熠发光的本质。 这半颗本质应该是万曜鸿的,现在到了他的手上,公司不可能再拿回去了。 不过,陈极更想知道的是...... 这半颗,曾经归属於沱沱山的哪只鬼? 老孙那颗被曾贵川取走了,现在在【幽灵】(杜沐雨)手上。 然后除了许三道的a诡,还有四颗原型本质。 小飞,刘云峰,刘二...... 以及杀死老阳夫妻的那一颗,被分解成了一大一小,小的被陈极带走。 这件事暂时无从得到答案,之后可以问问钢笔,它或许能看出上面存在过谁的印记。 收起本质,陈极將从卫兰皮下取出的另一个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粒小小的种子。 黑乎乎的,已经枯萎了,缩水而干扁。 “这应该是秦琅留下的东西。”陈极將种子拿给眾人看:“不过现在已经失去了活性,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卫兰才能恢復记忆。” 说完,他试了试,发现种子一捻就碎。 这是一次性的。 此事暂且放下。 陈极的视线投向毛玻璃窗外,外头一如既往的漆黑。 那些田清禾之前看到的鬼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们还会再来么? 思索之中,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朱红色的山门外传来。 陈极双眼顿时一凛,一眨不眨地盯著山门,他们只知道快到六点了,但具体时间无法確定,山门隨时可能打开! 门外那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属於谁? 和之前不一样。 陈极能听得出,只有一只鬼。 啪。 啪。 脚步声很重。 几秒之后。 咚! 一声重重的砸窗声,忽然响起! 田清禾的心臟跟著猛地跳了一下,他立刻拿起手电筒,往窗外照去,非常隱约地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膝盖,脚踝,全是反著长的。 是列车上的一名乘客,但田清禾印象很浅,好像莫名奇妙就跑走了...... 他们说过话吗? 咚! 外面的男鬼,再次重重砸了下玻璃。 “我儿子.......” 一阵怨毒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儿子去哪了?!”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田清禾皱了皱眉,心中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什么儿子? 从列车上下来的,只有五个人啊? 另一边,张璇的心臟忽然猛地疼了一下。 她恍惚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上面黏著几块脱落的人皮。 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孩身影,在她大脑的某个角落,若隱若现,看不清楚。 也就在这时,大厅的灯骤然亮起! 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號声,瞬间在整座车站响起。 六点了。 第480章 【列车】尾声 地下站台。 滋啦——滋啦 灯光闪烁了两下,隨之彻底照亮了整座站台。 而站台最中央,车站员工的小亭子,也骤然亮起灯。 “六点了么?” 秦琅没有动。 她等了几秒,才看向远处的铁轨,那里轰轰作响,似乎一辆列车正在飞驰而来。 “黑山......也是沱沱山。” 她喃喃道。 “三个时间点。” 秦琅心绪起伏,一是1985年,黑山內部必然发生了异变,导致这座造物鬼的墓穴第一次侵蚀到外界。 直接影响就是: 鬼火车、鬼铁路修建事件。 这之中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黑山离开,来到现实之中,被称为“沱沱山”。 2000年。 曾贵川开始在沱沱山开矿,获得造物鬼的羊皮纸,並得知了鬼婴大墓的位置。 沱沱山消失了。 它是一座活的山。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在哪里。 或许它还在原地,只是谁都看不见而已。 秦琅不知道这座山到底长什么样,她只能凭藉自己的想像,和曾贵川早年留下的记录,在她脑海內幻化出一座模糊的远山。 沉重,古老,似乎永恆不动,山上覆盖著皑皑白雪,白雪下是一具又一具矿工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王嘲是怎么取回那些本质的。 再之后,就是2015-2025年。 以万曜鸿为首的利益集团要再次寻找沱沱山(黑山),找到造物鬼最初锻造的那个物品。 根据王嘲的笔记,万曜鸿得知了车站的存在。 通过【心种】,秦琅和卫兰產生了连结,“预见”了卫兰是开启车站的人选,会和陈岳潭等人在工坊会合.......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知晓了车站內部的信息。 隧道深处,火车头的大灯照亮秦琅的脸,她已经知道,现在不是山门打开的时间点了。 自己想的不够全面。 很有可能,2000年曾贵川矿难才导致了之后的一切,而这註定了在此之前,他们无法进入黑山。 能够进入车站是一码事。 而山门是否打开,能进入黑山的时间点不受他们的掌控,这一次白来了。 要想知道下一次黑山会在哪里开启,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蝙蝠。” 秦琅轻声说:“时间重置了。” “我们要搭乘第一班列车走。” ...... “不对。” 陈极凝望著大厅里那扇朱色的门,眼皮猛地跳了跳。 那阵小號声转瞬而逝,但通向黑山的大门並没有打开! 另一边,张璇的头越来越疼,无法將自己的视线从窗外那道鬼影上移开。 到底......自己脑海中的孩子是谁? 是这只鬼的儿子? 可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环顾四周,其他人面色也有困惑,但似乎没一个人像她反应这么强烈。 是因为,自己与他们相比,和这个孩子接触的更多么? 场面极为混乱,但也就在这时,伏在自己老伴尸体上的老奶奶,忽然痛苦地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转向她,瞳孔不禁骤然缩小! 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老奶奶的身体里溢出。 她身上的生气在以飞速消逝。 田清禾心中轰然一声作响,其他人都没有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六字大明咒!” 老夫妻两人都被蛊惑了念出这个咒语。 说时迟那时快,眾人立刻飞扑到老奶奶身旁,將念珠放在她的身上。 然而念珠没有任何反应。 黑烟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著一样,飘出大厅,似乎要往站台,或是隧道那里飘去..... 烟雾渐渐散去。 老奶奶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直到几秒后,才渐渐平復。 或许因为她念诵六字大明咒的次数很少,体內那股和僧侣鬼连结的黑烟也不多,才保下了她的命。 陈极赶紧把老奶奶背了起来,心中重重一沉。 他忽然想起来,田清禾曾经提过,这股黑烟一直都在,只是他们看不见。 但在从工坊出来之后,无论是念珠鬼身上的,还是老奶奶这里,黑烟都已经化为实体。 一定哪里出问题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那只鬼说的儿子如果是真的,就证明他们的记忆出现混淆,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视线立刻转向窗外,陈极目光不禁一凝。 那只鬼...... 不见了。 没有脚步声。 原地消失。 也就在这时,眾人忽然听见,一阵隱隱的轰鸣声,在逐渐逼近! 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是鬼火车。 “一共就三班火车啊?” 韩冰艰难地直起身,面色剧变,他没有忘记刚进车站的时候,上面明確地写了,只有三班列车! 分別是凌晨1:10分,2:20分,还有3:30分。 “下去找车站员工。” 陈岳潭立刻道,將韩冰背了起来。 门没开。 鬼消失。 火车再现。 一切都已经证明,现在不是六点。 陈岳潭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很荒谬的猜想,那就是车站的时间被刷新了,回到了列车抵达的时刻! 眾人互相搀扶,立刻下了楼,果然看见远处驶来一辆绿皮火车。 一个穿著灰色制服的身影,静静地靠在小亭子外,凝望著列车的方向。 “这是哪班车?” 田清禾上前问道。 车站员工缓缓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tk113。” 它抬起手,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腕,似乎知道田清禾想问什么:“1:10分。正点到达。” “tk113......这是第一班列车,还有两班。” 田清禾思绪翻涌,想到自己是两点那辆上来的,又问道:“一个小时之后是不是还有一班?” 车站员工笑了笑。 他点点头,说:“对。看在你是我同行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那一班车,你们几个上不了。” 说完,他指了指张璇、卫兰、老奶奶和田清禾。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那时候下车的啊。”车站员工耸了耸肩,转身进了亭子。 这话直接让陈岳潭確认了不是隔天,而是时间刷新了。 “我们要想一起走,只能坐第一班车。”陈岳潭语速飞快:“这里的时间很古怪,只有1:10-6:00这段时间,具体的机制我不清楚,但是我们应该不能乘坐自己来时的那一班。” “也就是说,田清禾你们只能坐1、3次列车。” “而我们只能坐第一和第二次。” 第481章 【列车】僧侣 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坐眼前这一班走。 说话间,那辆列车已经缓缓停下。 轰! 车门骤然打开。 一阵阴冷的寒风,从里面溢出,就好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下了车一样。 也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忽然飞速地从隧道尽头的黑暗中窜了出来,直接进了列车! “是蝙蝠和秦琅。” 陈极眉头微皱,但来不及多想,立刻和眾人一起上了车。 车里零星坐著几个低著头的身影。 找到座位后,陈极凝望著车窗外,感觉脑海里依然像一团乱麻一样。 那个孩子是谁? 僧侣鬼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登上了回程的列车。 韩冰疲惫地靠在座位上,他已经没精力再想那么多了。 他只知道这是件好事,山门不开,他们就不会面对黑山外的鬼,也能提前离开这里。 而在最前方,一团窝在座位上的黑影中,浮现出蝙蝠苍白的脸。 他瞥了一眼身旁头髮蓬乱的女人,嗤笑一声: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还真让她预示对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山门开不了。 秦琅一声不吭。 她注视著车窗外,眼里是深深的迷茫。 “怎么了?” 蝙蝠跟著她的视线往外看去。 车站上一个人也没有。 寂静无声。 也就在这绝对的安静之中...... 忽然。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列车后面,隧道的深处响起。 啪。 啪。 这声音同时传到了车厢后方陈极几人的耳朵里。 只有张璇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中一丝要离开的喜悦也没有,只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列车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几秒之后,一阵轻轻的叩窗声,传入张璇的耳边。 有人..... 在外面叩响了她这里的车窗。 咚,咚。 张璇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眼睛骤然瞪大! 她眼里原本的恍惚,在见到那张脸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大宝!” 张璇哆嗦著嘴唇,无法置信地喃喃道。 她浑身毛骨悚然,对了,还有个大宝,她怎么会忘记这个孩子呢? 而且,不止是她,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对这个孩子的记忆。 隔著一扇玻璃。 大宝安静地注视著张璇。 他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褪去的皮已经长好,现在和最初在动车上闹人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別。 下意识间,张璇已然起身,要將大宝带回来,但却被一旁的陈极生生按住! “別动。” 陈极的声音硬邦邦的。 “他不是大宝。”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怎么可能......” “和车窗一样高?” 大宝是站在铁轨上的。 而铁轨距离车窗最下沿,也至少两米了。 张璇的手瞬间像触电一样,从车窗上弹开。 窗外,大宝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古怪的微笑。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又指了指田清禾。 隨即,转身离开,走向车站。 隨著他离车厢越远。 他身体的全貌,完全显现出来。 一个孩子的头颅。 下面接著的...... 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很高,很瘦,全身发灰,带著浓郁的病气。 呜—— 火车发出了长长的鸣笛。 隨即,眾人眼前一,就发现窗外的景色,换了个方向。 陈极赶紧转过头,看向车站,只见到那具畸形的恐怖身影,慢慢消失在通往上方大厅的台阶上。 铁轨咣当作响,列车缓缓往外驶去。 陈极高度紧绷的心,这才放下。 伴隨著车站被甩到身后,窗外只剩下隧道连绵不绝的红光,田清禾的面色苍白无比,他已然知晓那具占据了大宝身体的鬼,到底是谁了。 当看见大宝指了指自己左眼的那一刻。 他的全身瞬间暴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浑身寒毛直竖! 念珠鬼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没的。 只有一只鬼知晓。 黑山。 棺材里,那个僧侣。 另一边,韩冰面色铁青,终於明白,念珠鬼到底在工坊里做什么! 每个念了大明咒的人都会和僧侣產生联繫。 这股联繫显示在外界,就是眾人看见的黑烟。 在工坊的时候,念珠鬼其实已经成功了,它的目的就是將大宝转为僧侣的载体! 眾人遗忘大宝是从幻境中出来之后,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大宝就已经不见了。 他应该去了隧道的深处..... 在那里完成转化。 所以,黑烟才会往那里飘。 这只鬼的恐怖程度,绝对能瞬间將列车上所有人一秒钟內杀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这么做。 陈极低垂著头,思绪翻涌。 他明白大宝应该和念珠鬼、照片一样,成为了僧侣的化身之一。 不同之处在於,其他两个化身都不是人类。 想到这,陈极摸了摸兜,忽然一怔。 念珠......不在自己身上。 对了,当时救老奶奶的时候,它掉落在地。 算了。 想到僧侣的诡异,陈极头皮有些发麻,它身上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带走为好。 车速越来越快。 整辆列车微微震动,似乎要离开隧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 轰轰轰....... 车站大厅的门前。 一具灰扑扑的身影,安静地听著列车远去的声音。 片刻之后,它才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上面密密麻麻写著全是字。 【因为你在车站找到了一副新的躯壳】 【所以你可以前往外界】 【並修建一条前往黑山的铁路】 【合適的人將会藉助这条铁路进入车站】 【所以你將找到一副新的躯壳】 这段话缓缓消散。 直到完全不见,又浮现了新的一段。 【因为你找到躯壳后,修建了铁路】 【所以陈极和杜听风可以从张寨进入黑山】 【因为他们身上钢笔和筹码的存在】 【所以我醒了】 【因为我甦醒並写下这段话】 【所以上一段的內容必然会实现】 紧接著,这段话再度消失。 第三段,也是最后一段,笔跡已经淡的近乎看不见。 【我所写下的一切內容將时刻自我修正】 【並达到闭环】 【因此,我將引导黑山,前往下一个命定的位置】 僧侣沉默地注视著三段毛笔字,出现又消散。 直到所有字都完全消失。 它推开门。 走进大厅。 如同一个被控制的傀儡一般,僵硬地俯下身,捡起地上的念珠。 从中间取走了两颗。 【列车·完】 第482章 下车 窗边的景色终於变化。 和来的时候一样,隧道之外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谁也不知道列车什么时候会停下,又会停到哪里。 “可能是从哪里上来,就从哪里上去。”陈岳潭道。 他倚在深绿色的硬座上,怀抱乌苏,神情若有所思。 从陈极回来之后,事態急剧变化,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时间思考之前的事。 最主要是大宝的事。 如今回想起来,哪怕是陈岳潭,都有些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是因为他被僧侣鬼侵占了身体?僧侣居然如此恐怖? 但如果不是僧侣所为,就没有別的解释了。 “乌苏怎么样?” 杜听风问道,探身摸了摸乌苏的脸,触感滚烫,就像发了高烧一样。 “还没有醒。”陈岳潭没有多说。 鬼婴头颅吃掉了一部分蝙蝠的【影】,乌苏需要重新把控平衡,这个过程不会短。 “我算了下时间。” 陈极道:“我们大概是在直面念珠鬼那会儿,忘记了大宝。” 乌苏那会儿已经陷入沉眠。 陈极不禁思索,如果乌苏当时是清醒状態下的话,他也会被影响么? 乌苏能否记得大宝,是判断僧侣实力的关键。 拥有鬼婴心臟和头颅的乌苏,如果连他也被影响,那僧侣几乎算是半个源尸了,未免太过恐怖! 如果真是如此,那陈极甚至怀疑,造物鬼是不是没衰竭,而是把一部分力量放到了僧侣身上。 只不过此事永远无法得到答案了。 乌苏的沉眠是註定的,没有办法。 分岔路口將他们带走,所以【先知】和【还阳】才会被田清禾以及杜听风造出。 但反著来说也成立,因为【先知】和【还阳】存在,所以分岔路口才会出现。 陈极脑壳有些疼,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那两具陶俑的出现是个循环的悖论,思索这个没有意义。 总之,因为他们进入分岔路口,所以叔叔处於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態,但偏偏蝙蝠似乎因为秦琅的能力,选择跟隨卫兰,机缘巧合之下就这么撞上了。 当时如此焦灼的情景下,乌苏只能动用鬼婴头颅的能力,才会陷入沉睡。 也导致眾人失去记忆的事,彻底没了参照组。 想到这,陈极微微抬起头,瞥了眼前方的蝙蝠二人。 车厢里的气氛非常微妙。 他们两边本就是对立的,但为了活命,只能暂时共处一个空间,维持短暂的和平。 下了车就说不准了。 “秦琅.....”陈极凝视著这个女人的背影。 她正偏著头,像是和蝙蝠窃窃私语。 公司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把普通人当人。 陈极猜,他们现在或许正在討论僧侣,或者在思索黑山的事,也或许是计划取回本质,当然这已经没有可能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很肯定,这两人绝对没有对害死大宝的一丝愧疚。 卫兰一直很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才牵连了这么多人。 动车组9號车厢最后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一共九人,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人。 但陈极很清楚,她自己都快被本质害死了,卫兰只是被公司无辜牵连的棋子而已。 一切的最开始,都是秦琅,再往深了说,就是万曜鸿。 陈极有预感他很快就会直面万曜鸿。 关於黑山,如今分为三方,目的基本相同,都是寻找本质,进入黑山。 除了陈极自己和万曜鸿,还有鬼奴【幽灵】。 对了。 陈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幽灵】是怎么离开黑山,附著在杜沐雨身上的? “杜听风。”陈极小声道:“你姐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著?”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有了。” 杜听风低垂双眼,没有问陈极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很明显他虽然没说,但在知晓【幽灵】是鬼奴后,一直在思索姐姐的事。 “我刚刚在想沐雨姐是什么时候接触到【幽灵】的。” 陈极道:“她的头痛是因为【幽灵】,所以大概率是在她非常小、可能你还没出生之前,就被侵占了。” “沐雨姐走之前,一直做梦梦到你们的父母......”他想了想,儘量委婉地说道:“会不会是你母亲怀孕的时候,曾经......嗯,接近过黑山?” “我不知道。” 杜听风摇摇头:“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爸妈,连张照片也没有。” 他碎发下的双眼闪过一瞬间的黯淡,但转瞬即逝,隨即坐直身体,认真地看向陈极: “不过,我们可以倒推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怎么活下来的?你是想说他们是入域者?” 陈极哑然,他確实是这么想的,但这个猜测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杜沐雨九几年出生,那么她父母如果真是入域者,也是在那个时候进的域,但根据十三局记录,域河最初被报告的时间远没有那么早。 “而且,我很想知道,我爸妈真的死了么?” 杜听风喃喃道。 他不禁回想起了不久前,杜沐雨留给他的那封信。 其中有一句话,让杜听风感到深入骨髓的孤独。 【爸爸妈妈要睡了,我也是,晚安。】 他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像是身处寒冷的冬夜,身边陪伴他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只剩下杜听风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雪地里前行。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他的父母至少在杜沐雨离开之前,都还“存在”。 但到底是死是活呢? 如果活著,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为什么要把他们姐弟俩扔在福利院里? “关於他们的情况,我们可能还是得去你小时候那家福利院看看。” 陈极道:“那边很可能有你父母的信息,就算没有,至少也会记录是怎么收养你们的。” “有可能把我们扔在福利院门口就走了。”杜听风苦笑一声:“这种事当年不是很多么。” 陈极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別这么想。” “我觉得他们......或许只是不得已。” “如果你爸妈真的这么隨意地丟弃了你们,你姐姐不会一直做和你父母有关的梦,或许在你很小、什么都还不记得的那段时光,你们一家有过很美好的回忆。” 杜听风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才说道: “或许吧。” 第483章 了无痕跡 最终二人准备等到下次域结束后驱车去福利院看看。 不过,杜听风很直接地告诉陈极,不要抱太大期望,那个福利院倒闭十几年了。 现在或许早就改造成农家乐或者民宿了。 渐渐的,车上没人再说话了。 只剩下铁轨被碾过的轰鸣声。 返程的列车很平静,车上剩余的鬼全都低垂著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或许是因为这辆车是向现实前进。 “你说它们会下车吗?” 田清禾快速瞥了眼四周,碰了碰韩冰的胳膊。 “希望不会。” 韩冰的声音有气无力,“现实灵异事件这种事,经歷一次就够了。” 他此时身体和心灵都已经筋疲力尽,但回去之后还有一堆事要忙活。 多名普通人被捲入这件事,需要很完善的事后跟进和工作,这个时间不会短。 但无论如何...... 鬼列车事件,终於告一段落了。 轰轰轰..... 列车的速度开始肉眼可见的放缓。 一个戴著大檐帽的乘务员,沉默地走到车厢的最后段,就像之前快停车时一样。 眾人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窗外依然是黑暗,无从得知会將他们放到哪里。 可能是张寨,也可能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 不知为何,田清禾心中总是感觉不对劲,警惕地握紧【先知】,他老觉得这个诡物隨时可能会消失。 另一边,杜听风和陈极也不时摸摸兜。 根据陈极之前的预测,钢笔和筹码的消失,是因为时间线出了问题。 那么等到回到现实,这两只诡物就该出现了。 同时陈极一直控制不住地想一个问题。 1985年毛笔应该还在黑山。 也就是说,这之后发生了某件事,让毛笔分裂成两块,最主要的笔体不知为何成为了钢笔,在復读中学里过著无忧无虑的生活。 直到被陈极捡走。 但是它怎么进復读中学的? 有人带著它进了那场域,把钢笔丟在那里了? 也就在陈极各种猜测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呜—— 要停车了! 眾人一下坐直身体,看向窗外,忽然眼前一! 窗外的黑暗骤然消失。 深蓝色的夜幕中,一轮弦月接近地平线,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一个熟悉的村庄,映入陈极眼帘。 “张寨!” 几人都不禁呼吸一松,伴隨著两只鬼的消失,这个地方还算安全。 与此同时,陈极感觉到兜中一沉。 他立刻伸手探去,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 钢笔回来了。 他们回到了2025年。 杜听风也是神色微动,筹码再度出现。 但不同於他们,田清禾的面色极为难看,【先知】在他手中凭空消失。 他已经攥的很紧了,但还是没留住【先知】,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有时候,越用力,越抓不住。 田清禾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残缺的记忆,还有那一段青春期消失的往事,一瞬间眼里露出悵然。 陈极瞥了眼消沉的田清禾,心中瞭然,【先知】这会儿在殷紫琴手上呢。 不过,出乎陈极的意料,【还阳】也不见了。 这证明这具陶俑不是无主之物,在这个时间点一定和外界產生了联繫,或许也被別人拿走。 殷紫琴知晓这件事么? 陈极目光微动,他当初观察殷紫琴的神態,就觉得对方可能见过其他陶俑。 回去之后可以问一下她。 列车缓缓停下。 所有人身形微动。 气氛一下变得微妙,一旦下车,陈极等人必然要拦截这两名阴董事,【路標】的事还没有结论。 据陈岳潭所说,他当时已经和蝙蝠对峙过,但对方只是冷笑一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这反而坐实了十三局原本的想法,即確实是公司干扰了【坐標】。 不知道具体用了什么手段。 嘭! 思绪起伏之间,列车门陡然打开。 车厢后方,一阵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张寨到了。” 几乎是剎那之间,最前方的秦琅、蝙蝠二人身形一动,速度飞快,就窜向车门! 陈极几人紧隨其后,但就在下一秒,两名阴董事猛地朝后退去。 他们无法下车。 明明车门大开,但就像是有一扇空气墙挡著一样,两人没办法再往前更进一步。 “走。” 秦琅顿了顿,反而眉头鬆开,和蝙蝠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她已经知道了是为什么。 “......” 陈极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感觉到脚下列车地面微微震动,这次停靠的时间很短,马上就要再度出发。 陈极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只能从上车的地点下车。” 他转过身,快速和田清禾几人交代道:“你们也是一样,我们得分开走。” 果然,无论是卫兰还是田清禾,都和蝙蝠二人一样,无法走出车门。 示意下车后联繫,隨即陈极几人快速离开火车。 列车继续往前出发...... 直到抵达村庄的西头,骤然隱没在空气之中。 “三个地点。” 陈岳潭凝视著火车消失的位置:“我很想知道,那两人是在哪里上车的。” 没再多说。 打开手机,此时距离他们之前离开张寨,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陈岳潭打给当时带赵虹走的六队成员,让他们过来接,並简单讲了一下车站內发生的事。 下一秒,田清禾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们下车了。” “这么快?”韩冰一怔,这只过去几分钟左右。 隨即他反应过来,列车上的时间和现实不一样。 “我们下车的时候,蝙蝠他们还在车上。”田清禾嘖了一声:“他们是最后一站。” 这意味著眾人无从得知公司的站点在哪了。 “过来接一下我们。” 张寨几十公里外的一片平原上,田清禾无奈地道:“这四周什么也没有。” “嗯?你旁边不应该有辆脱轨的绿皮车厢么?”电话那头,韩冰困惑地问道。 “没有。” 田清禾摇了摇头。 “那节车厢......好像被鬼火车带走了。” 他注视著火车远去的方向,和张寨一样,鬼火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宛如梦一般。 伴隨著列车事件的结束,无论是鬼,还是鬼火车,又或是车站里的念珠,和两具陶俑...... 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跡。 就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田清禾默默掛断了电话,他的背上沉甸甸的,是老爷爷的尸体。 他看向身旁搀扶著老奶奶的卫兰和张璇,三人脸上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茫然。 脑海中浮现出大宝的身影,在动车上跑来跑去的样子,被他的画嚇到发抖的样子,大厅里哭到哆嗦的样子。 和最后..... 车窗外的模样。 微风吹过空荡的平原,拂过田清禾的身上,带来一丝冷意。 怎么会没有痕跡? 只不过藏在他们心里,谁也看不见而已。 第484章 阴雨天的家 五一假期转眼就结束了。 时间过得很快,伴隨著空气逐渐闷热,初夏已经到来。 隨之降临的是持续多天的连绵细雨。 田清禾与韩冰处理完事情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椰海而去。 说是工伤休养。 他们此时此刻应该正在享受沙滩和阳光,但天海这边...... “下午又要下暴雨了。” 望著窗外低压压的乌云,陈极轻声说道。 “这几天都这样,干什么都没劲。”六子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撇了撇嘴。 他最不喜欢天海的原因就是这个。 和雪城不一样,这边偏向南方,一到雨季就潮湿到喘不过来气,让人只想瘫在屋里,什么都不做。 “你老家那边也是这样么?”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许三道,也是前阵子大家才知道他是滇南人,小时候在春城长大。 陈极猛咳了一声。 “我忘了。”许三道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大学就去烟京了。” “每年回春城的时候,都是冬天,我感觉还好。” 他的身体比常人好的多,幽界长时间开启后崩塌,所造成的伤害本来没个半年修养不好,但许三道只是疗养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完全恢復。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公司,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黑眼圈也消失了,看上去容光焕发。 离开十三局后,他和助手云鳶在陈极住的小区里租了两间房,许三道更是经常来串门。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地上,看向面前的诡物,突然怔了一下。 少了一个。 布条,黑匕首,玩偶被菲儿拿在手上把玩,还有一个..... 许三道望向一旁的乌苏,眯了眯眼。 小孩背对著他们,微微低著头,一声不吭,似乎在玩玩具。 陈岳潭去十三局了,乌苏就跟著他们几个大人待在家里,一直乖乖坐在旁边。 嘭。 厨房,杜听风关上冰箱门,拿著几瓶冰饮料走了出来。 他原本平静的面色,在看见乌苏后一下变了: “乌苏!你在吃什么?!” 小孩没吭声。 只是身形一下僵住了。 “饼乾啊。”菲儿摆弄著手里丑陋的【玩偶】,语气很平静。 “不知道谁把半块曲奇饼扔在地上了,我看见乌苏想要,就拿给他了。 “怎么了?” “.......那是许三道的诡物。”陈极都无语了。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沱沱山的时候,许三道给他展示了自己为第九次域做的准备,其中就有半块饼乾。 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 那半块饼乾是他们五个人所有诡物中,唯二的治疗型诡物。 另一个就是菲儿的【完美交易】。 另一边杜听风反手就把饼乾夺了下来,扔给了许三道。 “没事。” 许三道隨意地看了一眼,將饼乾装到一个密封袋里。 杜听风发现的很及时,乌苏只是刚动了贼心,还没真的把它吃进肚子里。 “总之就这几个。”他说道,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剩下几个诡物,眼里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早知道就从库房里多拿些了。” 他指的是公司的仓管处,也就是公司內部存放诡物的地方。 “我很想知道。”杜听风安抚性地交给乌苏一盒果汁,转过头问:“你们获得的诡物全部要上交公司?a诡也是?” “对。” 许三道点了点头:“除了阴董事。” “正常情况来说,支取诡物流程很繁琐,需要打报告,但实操起来没那么复杂。” 他对著陈极抬了抬下巴:“比如苏秋月的混乱面具,想拿走就拿走了,她放在公司里的原因主要是忌讳那只鬼。” “有些诡物的等级不高,却有被动,容易影响到其他人和使用者的正常生活。” “或者你和仓管部的主管搞好关係,也能私下借用,只不过被发现了很麻烦.....”许三道笑了笑。 “你那几个诡物都是这样来的吧。”陈极瞭然。 “就两个。”许三道说:“饼乾和匕首。” “【玩偶】本身就归我长期持有。” 说到这,他颇有兴趣地讲起一件事。 从沱沱山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拖欠著没还诡物,本来公司已经在派员工清点仓库了,但后来机缘巧合下,那名员工死在了域里。 然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你应该认识。”许三道咧开嘴,对著陈极笑道:“姜忠。” “我后来发现他那条蛇到你手上了。” “他是公司的人?”杜听风有些惊讶。 这个人他也认识。 那是黑母羊域里的入域者,杜听风记得这人脾气暴躁,总是饿的要命,和吴弓关係很差。 说实话,回想起姜忠,杜听风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后期被鬼替换后,扭著腰娇滴滴说话的模样了。 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嗯哼。” 许三道点了点头:“仓管部的员工。” “公司的叠代换新很快。董事之下,全是耗材,他死了,立刻就有新人补上。” 这话说的很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 毕竟陈极之前就觉得,公司像是*销一样,老带新,新的变老,再拉新人。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为何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公司。 毕竟进域,就像在大海上飘著一叶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大浪掀翻。 海上流浪的人,永远无法融入陆地。 一旦入域,隨时都可能忽然消失,或者彻底死亡。 许多入域者的生活都失控了,很迷茫,工作,感情.....全都在进域后没有了。 公司人数眾多,制度完善,再加上诡物/现实地位的利益诱惑。 在很多人眼里,公司就是那个能给他们安全感和归属感的集体。 如同锚一样。 虽然这锚脆弱到跟用塑料做的没什么两样。 陈极若有所思,对於公司內部的生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不过他很好奇,王嘲当时创立公司的时候,知道后来会发展到这一步么? 轰隆隆—— 闷雷打破了陈极的思绪,一阵潮湿的泥土味钻入他的鼻腔,往外一看,暴雨已经倾盆而至。 天色灰暗。 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沿上,就像烟京事变那天一样。 不同的是,那一天的他们,因为沐雨姐的离开,和许三道的忽然失踪,被迫赶往外地,心情压抑无比。 但此时此刻。 五个人聚齐,待在陈极的家中,为了下一次域做准备。 陈极倚在床边,看著暖黄色的落地灯下,四人或站或躺,享受域之前短暂的平静时光。 他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485章 造物鬼的衰竭 沐雨姐离开之事,隨著烟京事变、以及列车灵异事件的出现,也有了进展,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 现在已经明確侵占她身体的【幽灵】是鬼奴。 想到这,陈极皱了皱眉,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沐雨姐和造物鬼的关联,总让他感到一种被推动的异样感。 现在已知的两具源尸,全和陈极几人有著隱隱的联繫。 王家说过,至少有三具源尸,全部都已经枯竭,两具身份他们已经知晓,一个鬼婴,一个造物鬼,却偏偏只有最后一具....... 他们完全没有一丝了解。 从未出现过。 从未在这世界上留过一点儿痕跡。 想到曾贵川死前的那句话,陈极的呼吸不禁一滯。 “或许是时间还未到。” 伸手触摸窗外的雨水,指尖传来的凉意让陈极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 “还有两幅预言,没有应证。” 一个是墓穴,墓穴里一大一小两个尸骨。 一个是一人泛舟域河之上。 这两幅预言,或许就和最后一具源尸有关联.....陈极默默思索著,轻轻抚摸肩上的小猴,但摸了个空。 转身一看小猴早跑远了,在六子膝盖上躺著。 “......算了。” 陈极默默收回视线。 转而摸了摸兜里的钢笔。 钢笔回来后就吱了一声,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 “笔。” 半晌,懒洋洋的声音於陈极脑海內响起: 【怎么】 “问你件事。” 陈极默念道:“你消失那段时间到底是什么状態?” “是留在了现实,还是存在完全被抹除?” 【不记得】 【没什么变化】 【对我来说,就是一直在你兜里,你一直在车上】 “......车上。”陈极目光微闪。 他大概明白了钢笔的意思。 他失去和重新获得钢笔的时候,都是在张寨站点。 以钢笔的视角来看,確实没什么变化。 不同之处,一个是去程,一个是回程。 “对了。” 陈极忽然想起一件事,嘴角微微勾起。 “给你个东西。” 他从兜里拿出钢笔,又掏出半块从卫兰身上取得的本质。 【本质?】 【按在我身上】 钢笔慢悠悠地说,语气没有太大起伏。 似乎並不惊讶。 陈极试著將那块闪闪发光的本质靠近笔帽,立刻这块本质就和笔帽上原本嵌著的那块融在一起。 变成了一颗较大的发光物,看上去像是钻石,让钢笔看上去显得很贵气。 陈极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 ..... ..... 钢笔忽然从他手上飞了起来! 笔身闪烁著耀眼的光辉,瞬间將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陈极,你的钢笔——”六子眼神一凝,只见到钢笔径直朝著自己飞来! 几秒后,在小猴面前转悠了一圈。 小猴的纽扣眼死死地盯著钢笔的笔身。 一直跟隨到钢笔回到陈极手中,陈极莫名感觉到自己如芒在背,好像谁的目光钉在了自己身上。 “?” 陈极:“什么意思?” 【嘿嘿】 【你在期待什么?】 “你不是和我说,你拿到废料之后会有变化么?” 陈极提醒道。 【会啊】 【不过我说的是】 【“以后它要是脱落了,说不定会有变化”】 【现在还在我身上,你亲手按上去的,你忘了?】 “......” “所以到底会有什么变化。” 【一,脱落下来,变为诡物。像那个红毛一样】 【二,交给我,让我融合,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了】 【你自己选择】 “我有的选吗?” 【没有】 “......” 陈极一瞬间很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 【为什么这种表情】 “没事。”陈极拒绝它继续刺激,转而问道: “你融合了本质能做什么?” 【那肯定有用啊】 【或许某天就能帮到你】 “是吗?” 陈极默默注视著它:“你说的话有准么?” 【当然】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筹码也是毛笔的一部分?” 钢笔一下没声了。 陈极静静等待著它的回答。 【换个问题】 良久,钢笔才说道。 陈极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才问道: “毛笔到底有什么能力?” 【你见过的】 “什么?” 【壁画】 陈极的呼吸一下滯住了。 他的大脑短暂地混乱了几秒,才迟疑地问道: “壁画是毛笔画的?” 【对】 “是它预言了末日?” 【预言?】 【或许也算吧】 【你听过一个故事,叫神笔马良么?】 “毛笔是里面那只笔?”这下陈极真有些无法接受了。 【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那只是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我想说的是,毛笔的一部分能力和那只笔很像】 【它所写下的事一定会发生】 【它所画出的东西必然会成真】 这话不禁让陈极想起工坊那幅画。 瞬间他就明白了。 工坊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是进入了毛笔的画里。 【当然,毛笔和故事里那只笔不一样】 【它能完成这一切,靠的不是莫名其妙的“神力”】 【而是修正命运的能力】 “那不是你的能力么?” 钢笔沉默了两秒。 才简单地说道: 【更强。】 陈极若有所思。 钢笔本身就是毛笔的主体部分,换句话说,毛笔就是钢笔的完整版。 修正命运这四个字简单,但仔细一想,蕴含的意思不禁让陈极毛骨悚然。 而且...... “造物鬼这么恐怖?” 陈极不禁有些悚然,毛笔不过只是造物鬼造出的一个诡物而已! 等等。 不对啊,毛笔还在鬼婴墓里出现过...... 这真的只是造物鬼锻造出的诡物么? 联想到这个,另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造物鬼锻造这个诡物的目的是什么? 一只毛笔,和两具源尸之间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繫,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休息去了】 钢笔不合时宜地说道。 “等等。” 陈极握紧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造物鬼真的衰竭了么?” 【嗯】 “什么时候?” 【毛笔造出来的那一刻】 陈极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毛笔造出来的那一刻....... 也就是第六颗本质扔出来之后。 他又想起了沱沱山,想到最后时刻,漫天大雪里的地震。 他想到了地震之前,第六颗本质被掷出,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那是鬼在庆贺毛笔现世。 之后,造物鬼的投影就消失了。 一瞬间,他的胳膊上暴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自己和许三道...... 亲眼目睹了一具源尸的衰竭! ------明后天进域---- 第486章 域河有鬼 六月的第一天。 烟京。 某高级酒店內。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刺眼的阳光,脸色却看上去苍白无比。 “论坛最近吵翻了。” 他身后一名女人划著名手机,眉头同样紧锁:“从五月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入域者报告,说域河出了问题。” “先是小舟久久不来......听说有人足足在渡口等了半天,才等到小舟。” “隨后,就有人观察到河流的速度明显放缓。” “但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一条帖子。” 她站起身,將手机递给男人。 手机上,標题上的几个大字被加黑加粗,极为惹眼。 【域河就一定安全吗?】 (以下为帖子內容) 各位域友,我是一名通过四次域的入域者。 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分,就在十分钟之前,我刚刚从域河离开,回到现实。 我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这件事,因为哪怕我亲身经歷了,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域河里有鬼。 我,和我的四名队友,全都看见了。 大家应该都清楚,咱们出域的流程很简单,跨进域河,抵达渡口,乘上小舟,漂流,经过诡宿...... 问题就出在最开始的几个阶段。 先是掛在渡口的两盏红灯笼,灭了一盏。 紧接著,我们上了小舟,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浑身毛骨悚然,就像被什么东西跟著一样。 但放眼看去,什么也没有。 只有河水在缓缓流淌。 但没有过多久...... 我们就听见,河水的声音变了。 哗啦——哗啦—— 声音离的很近,很近。 像是谁在我们附近游泳一样。 但tm问题来了,谁会在域河里游泳?! 我知道,肯定会有域友说,是不是我们听错了,是不是那只是河水流动的声音? 不是。 因为那阵划水声出现了没多久,我就听见...... 我们小舟的底部,被什么东西敲了敲。 叩,叩,叩。 连续三声。 停了几秒,又继续。 叩!叩!叩! 然后越来越急! 力道也愈发加重,重到整座小舟都在摇晃,甚至我们四个人的体重压在舟上,都没法平復! 我那一刻快嚇尿了,与此同时,水流忽然变得湍急无比,一波接一波的大浪,根本和你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趁著这股激浪,小舟飞速往前飘去。 敲击声也消失了。 但一切没有结束。 我们就那样快速地往前漂了一段距离,忽然,整座舟猛地朝著一侧倾斜下去! 即使我们四个人,立刻就移到了另一侧,试图维持平衡,也无济於事。 我们原本以为,河里有东西,想將小舟拉入河底...... 可下一秒,我就意识到,不对。 不是拉入河底。 我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女人的手,很白,看著根本不像被水浸泡过的样子。 从水底下伸了出来,抓住船沿。 那是只鬼。 域河底部有鬼。 她要上我们的船! ..... ..... 啪。 男人没有再往后看去,径直关上手机。 “废话真多。”他轻声说道:“让我猜猜,他们没死的原因,是因为诡宿?” “......对。”女人点了点头。 这並不难猜,算算距离,发帖人撞见鬼的时间,差不多也该经过诡宿雕像了。 “他们很幸运。” 女人道:“四名入域者中,有一个人刚好点亮了第一颗星。”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尊诡宿雕像被激活,那只女鬼离开了。”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闹得人心惶惶。” “那是肯定的。”男人摸了摸下巴:“谁都觉得域河是出域后修整的岸点,像是安全屋一样的存在。” “现在这唯一的安全屋被打破,就证明出了域后,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早就不是了。”女人撇了撇嘴。 “我听说前段时间,天海附近闹了现实灵异事件,死了几名普通人,不过具体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好像和公司、十三局有关係?” 男人若有所思。 他的半张脸隱藏在阴影之中,半晌,才伸了个懒腰:“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係呢?” “天塌下来,也有这些大组织顶著,轮不到我们去担心。” “也是。”女人咧嘴一笑。 但隨即,她眼里的笑意,慢慢化为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少见地喊了男人的大名。 “白少华。” “其他都不说,但你马上就要进第10次域了.......万一.......” “你担心我出域后遇见和帖子一样的事?”男人道。 “对。” “哈哈哈,想太多了。”男人乾巴巴地笑了两声:“还是先活下来,再考虑这个吧。” “说不定我都活不到能看见域河的那一刻。”他竖起手指:“嗯......概率大概是80%。” ....... 天海某修车洗车店。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打著哈欠,从架高的车下钻了出来。 她浑身脏兮兮的,脸部骨相极为立体,鐺的一声把扳手扔在了地上。 她叫冯瑶。 “喂!” 冯瑶扫视了一圈店里,立刻锁定到角落一个邋里邋遢的身影: “老王!” “你又在这摸鱼!” “我不是让你去给客户洗车吗?我把你捡回来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那身影迟钝地哦了一声,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看的冯瑶心里一阵无名火直冒。 尤其是她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又將那早就被她扔了的脏袄捡了回来,穿了身上。 “.......我不是给你买衣服了么?” 冯瑶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明白,这流浪汉看著挺聪明的,但有时候真的跟从清朝穿越过来的一样,什么也不懂。 谁会大六月穿袄啊? 想到这,冯瑶忽然意识到不对,不能再叫他流浪汉了,这人现在有工作,有名字,吃住也在店里。 他现在叫: 学徒老王。 说是老王,但年纪不大,剃了鬍子后甚至算是个长相端正的青年,皮肤很白,眼角一滴泪痣,给他带上一股忧鬱的感觉。 只是冯瑶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浓浓的年代感,所以才喊他叫老王。 第487章 入域 老王朝著客户的比亚迪走去。 老王又走了回来。 “你到底要干啥?” 冯瑶满头问號。 老王一声不吭,在她旁边取走几条吸水毛巾,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他刚刚一直在角落里蹲著,就是在纸上写写画画。 纸上画了一个火柴人,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顶著一团黑乎乎像是乌云般的头髮。 这个火柴人手上拿著一根像是击剑一样的武器。 ...... 冯瑶认为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认出来画中的人是谁。 她撇了撇嘴,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老王拦住了。 “帮我找到他。” 老王轻声说。 “.......” 冯瑶抬起头探究地看了他一眼,从老王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无奈和恳求。 “很重要。” 老王又说道。 “你自己看看你的画,狗踩了顏料在纸上按都比你画的好。”冯瑶皱了皱眉:“有別的线索么?” 老王摇了摇头。 “......行吧。” 冯瑶无奈地挥了挥手:“等我休假回来。” 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好。” 老王点了点头,拿著毛巾折返到比亚迪旁边。 坐在塑料椅上,冯瑶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简笔画,若有所思。 “不需要发工资,帮他找个人就可以......” 她算了下时间。 “第九次域要开始了,只能等结束之后再去。” “进入高级域后,除非从別人的域河入口进去,否则自然等待,中间的间隔时间会很长。” “嗯,等那时候再说。” 她很快做出了决定,也就在这时,脚踝处一道印记隱隱发烫。 “这么快......” 冯瑶面色微动。 没再多说,她习惯性地拿起记號笔,在身后的小黑板上写下几行字: 【本店休假】 【6.1-不定】 想了想,又从抽屉里翻出几张沾著涂漆的百元钞票,扔在桌上。 这是留给老王的饭钱。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转过身,对著老王喝道: “这一单做完后闭店!” 那边应了一声。 又问: “你现在要走了?” “嗯哼。”冯瑶耸了耸肩,拿起帽子,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叫,隨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下次休假的时候,带上我吧。” “......” 冯瑶没有回答他。 她的拳头一瞬间握紧了,看见被老王扔在地上的高压水枪天女散似的往外呲著水,將店旁路过的路人浇了个透心凉。 老王跟著她的视线回头一看,訕訕地转过身,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只剩下冯瑶警告性地盯著他看了几眼,才走进屋里。 片刻之后。 屋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被店外巨大的冲水声所掩盖。 汽车旁边,老王似乎听见了什么,默默抬起头。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屋里的动静,直到那阵流水声完全消失,才垂下头。 眼里露出一丝悵然。 ...... “域河有鬼......” 杜听风家中,陈极又一次打开论坛,第不知道多少次翻阅著那个帖子。 “你怎么还在看?” 杜听风凑过来看了一眼,一时哑然:“下面已经有人怀疑他是编造的了。” “主要是,好几个差不多时间点出域的人,都声称域河一切正常。” “有一个还是十三局的员工,你不是也问过他了么。” 陈极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怀疑的人占绝大多数。 但陈极和他们不一样,他很清楚地知道,未来域河会枯竭,群鬼將出。 但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还有两幅壁画的预言没实现么? 望著陈极紧锁的眉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菲儿抱著手臂,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最后一幅壁画里还有人在域河上漂,那证明那时候还有水。” “既然有水,域河就没枯竭。” “那就没到末日。” “嗯.......”陈极皱了皱眉,这么一说確实没错。 但他最为害怕的是,就是那两幅壁画上的预言其实已经出现了! 毕竟那和列车脱轨不一样,一个掘墓,一个域河漫游,都是很隱秘的事。 不一定会让旁人见证到,很可能什么时候就悄悄发生了。 “別担心了。” 杜听风道:“域马上就要开启,等我们出去之后自己亲眼看一下,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人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毕,陈极將巴蛇借给六子保命。 感知到菲儿的印记微微发热后,眾人立刻聚在一起。 空气中已经传来非常隱约的水流声。 许三道靠在窗边,手指飞快地划动著手机。 几秒后,他忽然冷不丁说道: “有件怪事。” “最早报告域河出问题的帖子,大概是在你们从列车那里返回来的第二天。” “这有关联么?” “你的意思是,鬼火车事件推动了域河出问题?”陈极皱了皱眉,感觉有些牵强。 “可以这么说......不过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机械装置一样。”许三道若有所思:“就好比一个机关的齿轮扣上了,以此带动下一个机关打开?” “没有强关联,但是这应该不是巧合。” “而且,假设这个帖子是真的,我很想知道,到底那只女鬼是谁?”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 “域河不算在“域”里,对吧?” 陈极明白他想说什么。 女鬼,试图搭上小舟...... 说实话,在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也想起来一个人名: 玉天容。 十三局消失在域里的局长。 列车事件的爆发,將另一件事的疑云所掩盖,也就是【路標】异变事件! 但那不是和公司有关么? 除非......他们推理错了,其实此事和公司没有关联? 那蝙蝠“冷笑一声”是为了什么? 陈极心中扬起一丝古怪的情绪,蝙蝠不会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吧? 水声越来越大了,陈极赶在域河入口打开前,快速给叔叔发了个消息,让他將当时和蝙蝠的对峙仔细回忆一下。 再抬起头时,面前已然出现一道流动的河流。 “別人过六一,我们进域......偏偏是今天。” 六子重重地嘆了口气。 “没事。”杜听风笑了笑:“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十二点之前就能回来。” “算了,最好不要。”六子立刻止住话头。 正常情况来说,域的时间越短,就意味著越凶险,几乎不会给入域者留下喘息的时间。 没再多说。 几人搭著手,踏入河流。 第488章 【域·一重门】九號房 陈极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很安静。 隨著意识完全回笼,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 四周除了他空无一人。 这意味著和盲人摸象的域一样,每个入域者可能被隔开,暂时无法確认到底有多少人。 没有擅自移动,陈极还是站在原地,儘可能搜集附近的线索了解环境。 墙上的掛钟,显示此时是午夜十一点多。 这条长廊左右两侧排列著十几扇黑色的木门,其中陈极前方不远处的门半开著,里头黑洞洞的。 除此之外,其他门都紧紧关著。 “09......” 陈极望了眼那扇半开的门,將房號记住。 长廊里灯光昏暗,脚下是暗红色的纹地毯,草草扫了一眼,陈极大概判断出这是间旅馆。 而他的身份..... 望向自己身上的白色制服,陈极若有所思。 制服上掛了个【实习】的標。 他是旅馆的工作人员。 不过,具体是做什么的? 很快,他就在兜里找到一张卡片,卡片上面简单两行字: 【一门一世界。】 【確认你看清楚了,门后到底是什么。】 【找到旅馆內的第一扇门並离开,离开后將进入第二扇门。】 这一次域不做谜语人了,很明显,前两条是指引,第三条是任务,指向性都很清晰。 只是这个任务...... 结合指引里的“一门一世界”,所以旅馆只是第一个世界? 陈极心中微动,他不知道域这次一共要他们找到多少扇门,但无论如何,一个域被分成几个小世界,那么整体难度应该也会被分摊。 收好卡片,等到离开旅馆后,任务应该还会更新。 “找到离开旅馆的门......” 陈极回身看了眼09號房间,这扇门自他醒来就半开著,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没人出来过。 他当然不觉得刚好就会是这扇门,就算真的是,也不可能现在就进去。 指引明说了: 確认你看清门后到底是什么。 这意味著,如果打开错误的门,极有可能面临危险。 而且......陈极离09號房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隱隱感觉到不適了。 这不是说里面真的有什么诡异,而是他多次进域的第六感,告诉他最好离这里远点。 转身就走。 当务之急是先和其他队友匯合。 这是间旅馆,则会有大堂,陈极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电梯,抬脚往那里走去。 长廊里寂静无声。 只有他踩在地毯上,闷闷的脚步声。 但就在这时,陈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嘭........” “嘭.......” 像是谁在敲门。 但走廊里只有陈极一个人。 他顿时止住了脚步,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自己。 微微移了下方向,相机中照出陈极身后的长廊。 果然。 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不可能有人在外面敲响房门。 所以......就是从屋里了。 “嘭......” 很快,陈极確认了声音是从哪里响起的,09號房间! 那扇半开的门,正微微摇晃,往外一点点儿推移。 他眼皮不禁跳了跳,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那房间里有人。 或者是鬼。 它一直没出声,直到自己离开,才发出动静? 也就是说,就在陈极进域的这一两分钟內,从甦醒,到离开,所有的行为,都在被09號房里的东西注视著! 假设它是鬼,那么陈极必然这会儿已经死了。 考虑到现在只是刚进域的初期,他倾向於认为9號房里的东西,现在还出不来。 思索之中,陈极忽然面色微动。 那扇半开的门刚刚似乎闪过一抹白,但太快了,他看不清! 他当即按了摄像键,要確认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秒钟之后。 那抹白再次一闪而过。 陈极立刻暂停录製,返回去一帧帧查看。 手指飞速滑动,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屏幕上,呼吸猛地顿了一下。 那是...... 一只脚。 一只离地几十厘米的脚。 在9號房的门后晃荡了半秒。 那阵敲击房门的声音,就是这只脚撞到门后发出来的! 一瞬间,陈极脑海中立刻构造出门后的画面。 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吊在房樑上,身体晃荡之间,脚一下、一下地撞著门。 嘭。 嘭。 “里面是具尸体,或者是只吊死鬼。” 確认了门后是什么情况后,陈极再也没有犹豫,当即收回手机,朝著电梯走去。 09號房间里有问题。 他无法確定再待在走廊里会发生什么状况,很有可能下一秒,身后就会传来尸体坠地的重响。 离电梯越来越近。 陈极忽然发现电梯旁的显示屏上,数字在跃动。 电梯之前停在4楼,但现在却缓缓下降,证明有人从下面叫了电梯。 是入域者? 还是......鬼? 陈极微微嘆了口气,他现在无处可躲,这是一长条直直的走廊,四周只有门,考虑到刚刚发生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门太近。 唯一的出路就是电梯。 他只能选择直视著电梯。 停到1楼后,过了十几秒,数字再度变化。 开始往上升。 当数字跳到【3】那一刻时...... “叮。” 门缓缓地打开。 一个和陈极穿著一模一样白色制服的男人,將视线从自己的腕錶上移向陈极。 他脸上长了颗痦子,眉头紧锁,表情很不耐烦: “陈极,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句话足以说明他的身份是旅馆里的npc,因为陈极並不认识这个人,但此人却知道他的名字。 同时,陈极注意到男人的胸前没有实习標誌。 他是旅馆的正式员工。 看此人的样子,很明显是来找自己的,或许会交代背景。 “抱歉。” 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无论如何,先道歉就对了。 说完,陈极就闭上了嘴,默默退到一边。 男人挥了挥手,嘖了一声:“9號房的住客刚才又打电话来了。” “说送的东西不全。” 他从身后的小推车里取走两瓶水,隨后才道:“你的搭档呢?” “搭档?” 陈极一怔,他醒来后就独自一人待在走廊里,哪来的搭档? 忽然。 他意识到一件事。 按照男人的话,当时来送东西的,应该有两个人,陈极和另一个实习生,也就是所谓的“搭档”。 但那名搭档不见了。 “又打电话”,“送的东西不全”...... 这意味著,在陈极甦醒之前,他们已经给9號房的住客,送过一次东西了。 所以门才是半开著的。 门后的那具吊死的尸体,到底是谁? 第489章 【域·一重门】正式员工 “该换班了。” 男人皱著眉头道:“赶紧送完东西回大堂。” 陈极敏锐地注意到他又看了一眼腕錶,立刻问道:“还有几分钟?” “五。” 男人简短地说。 “每隔八个小时换一次,你们实习期只差最后一天了,最好不要给我搞什么么蛾子。” 一天......有休息时间么? 现在是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那么工作就是从零点开始,持续一整天? “三轮?”陈极立刻抓紧时间问道。 “当然。” 男人以一种“你会不会算数”的表情看了眼陈极,隨即抬了抬下巴,示意陈极往前走。 很明显,他要带著陈极去9號房送东西。 陈极绝对不可能再往那边多走一步,两个人送东西,进去的一直没出来,甚至很有可能死在了里头。 那房间里必然有鬼。 但这个正式员工难道不知情么? 陈极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用余光瞥了眼电梯。 电梯门早已关闭。 小推车被横在门前,刚好挡住了下去的按钮。 男人在旁边盯著他。 一直到陈极缓缓抬脚,他才跟了上去,保持自己在陈极背后几步的距离。 这让陈极几乎可以確认自己的猜测了。 他没有说话,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垂著头往9號房走去。 嘭...... 嘭。 走廊里,依然迴荡著吊死的尸体,脚踢动房门的声音。 “这次实习员工到底有多少人?” 陈极冷不丁问道。 “三十八个。” 男人似乎不在意他问这些问题,很快速地回答。 三十八个。 这是高级域,不大可能一次进来这么多人,联想到之前的搭档,陈极推测这其中有部分是npc。 “我下一班要做什么?” 他又问道,步伐很慢。 这一点没有被男人忽略。 “我怎么会知道?礼宾、前台、维修部.......什么都有可能。” 男人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 “你就是个实习生,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少问。” “知道了。”陈极应了一声。 隨后他就闭上了嘴,一声不吭,直到走近九號房门口。 一阵淡淡的腥臊味,从屋里传来。 陈极很清楚。 男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止是在说换班,也是在警告他別问9號房里的东西。 看来他確实知道里面有问题。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陈极止住了脚步。 门已经被吊死尸体的脚踢到只剩下一条细缝的宽度。 “把水送进去。” 身后,男人递来两瓶水。 陈极没动。 几秒后,他看了眼表,才说道:“换班时间快到了,我们把水留在门口不就行了?” “你在开玩笑吗?”身后的声音一下变冷了。 “没有。” 陈极摇了摇头,依旧背对著男人:“反正住户要的东西也不是水,不是么?” 男人没有回答。 走廊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直到一阵轻轻的呼吸声,忽然在陈极耳边响起。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陈极只有咫尺之遥。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毫无预兆地忽然伸出手,就要將陈极推进屋里! 但陈极的反应比他更快,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夜行】的被动让陈极动作极为灵巧,他身形一闪,男人推了个空,反而被陈极抓住手臂,一下推到了9號房间里! 门轰然被撞开。 但眨眼间,又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就被关上了。 短短时间內,藉助走廊里的光,陈极只来得及看见房间深处,一个拄著拐杖的身影背对著外面。 具体是男是女,都无法分清。 望著眼前紧闭的9號房门,陈极知道,东西已经送全了。 9號房的住户要的根本就不是两瓶水。 而是两个人。 那个长著痦子的正式员工,应该也很清楚。 刺啦—— 隔著门,陈极听见绳索在缓缓收紧,伴隨著一阵惊恐的大喘气,但没过几秒,喘气声也在慢慢减弱。 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只剩下两道,频率不一的撞门声。 嘭,嘭。 “一进域就差点被坑死。” 陈极目光微沉。 域刚开始,鬼可能还有限制,但人没有。 他没时间在这里多待,看了眼表,转身就奔向电梯。 很快,陈极就带著小推车,从三楼的客房层下到一楼。 大堂里已经挤满了人,全是和自己一样,穿著白色制服的实习员工。 陈极一眼就看见了他在意的几道身影。 六子的黄毛很扎眼,正盯著电梯口,看见陈极后面色一松。 他身边站著的是杜听风、许三道;这三人身高颇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菲儿呢?” 陈极挤到他们身边,快速张望了眼四周。 他已经知道旅馆的实习生中有npc,且不一定带有善意。 “就在我们前面。” 杜听风指了指前头几排:“和其他女实习生分在一起,她太矮,被挡住了。” 找到菲儿后眾人隱秘地凑在了一起,快速交流了一下。 大家的指引和任务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別。 痦子男说过,这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找到任务里那扇【门】,留给他们的时限只有一天。 八个小时换一次岗位,一共换三次。 “客房层很危险。”陈极將刚刚的经歷告知他们:“有鬼的大概率不止309那一间房。” “这次任务最大的难处,就是找到那扇【离开的门】,门全部紧闭的情况下,要想知道是哪一扇,只能盲目地去试。” 甚至陈极怀疑,就算309房间里有鬼,也不能排除它就是那扇门的可能。 怎么才算离开? 窗口、暗门、甚至隱秘的机关......都有可能,不进去检查,无从得知。 “换完班之后,儘可能將整个旅馆摸一遍,看有没有比较特殊的门。”陈极总结道。 “至少我们已经可以排除掉一扇了。” 许三道耸了耸肩,指向旅馆的大门口,那里是一扇旋转玻璃门。 隔著玻璃,可以明显看见外面灰濛濛的雾气。 “这扇门谁都可以出去。”许三道说:“我已经试过,走不了几步,就到域的边缘了。” 第490章 【域·一重门】前台陈极 零点的钟声敲响。 没有任何异变。 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大堂里的三十八名实习生,都像一瞬间被卡住喉咙一样,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陈极瞥了眼四周的人群,若有所思。 旅馆里那些保有原本记忆的npc实习生,似乎都在遵循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知道有多少入域者在跟著他们装样子.......” 这一次的入域者没有互相相认。 陈极很怀疑有些人混在npc实习生中,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过多久。 一阵卡顿的电流声,从前台的音响里传来。 滋......滋...... 几秒后,音响忽然喊出了两个名字。 “白少华,冯瑶。” 立刻,一名男实习生就走了出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流程,只是眼里还是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恐惧。 另一名短髮女实习生倒是迟了半拍,但手脚同样很快,至少走到眾人面前时,表情看上去镇定自若。 女人大概率是入域者。 至於男人,陈极暂时还无法確认。 他刚才就观察到,许多实习生表面镇静,但手指却在轻微颤抖,很明显他们也不確定会轮到哪一个职位。 显然,有些职位比其他的危险不少。 咔咔...... 前台上的印表机吐出两张卡片。 冯瑶和白少华將卡片取走,下一秒,音响里又叫了两个新的名字: “吴洲......” “咔咔......” “丁小雅......” ..... 直到十几个人已经取走了各自的职位,陈极终於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许三道,杜听风。” 陈极的视线一眨不眨地锁定在他们俩身上,很快,就看见两人检查完卡片后,微不可察地快速对视了一眼。 回到队伍里,杜听风轻轻嘆了口气。 “清洁工。” 卡片上的信息很清晰,杜听风和许三道互为搭档,负责清理二楼客房层。 “你们要清洁客房?”陈极心中顿时一沉。 “不一定。”许三道端详著自己的卡片:“没有明確指示,只说保持公区整洁,至於客房,得看住户需求。” “而且,二楼有没有鬼,都不好说。” 现在明確有鬼的只有3楼309客房。 具体如何,还得上楼看看再说。 很快。 六子和菲儿也被安排了职位,成为礼宾部的一员,负责迎送旅店住户。 他们的工作地点在大堂,旋转门附近。 直到还剩最后几个人。 音响里,才响起陈极的名字。 和他一起被叫出去的,是一个名为张小山的年轻男孩,大概也就二十多岁,拿起卡片的时候,手都在抖。 “前台......” 陈极眉头微皱,抬起头看了眼前方的桌子,里面的空间最多能站下两个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独一无二的岗位。 好消息是,在这个位置,陈极可以直接观察礼宾部的动向,但他同时也需要为住客办理入住、並接听总机的电话。 伴隨著最后几人被叫出去,第一轮换岗,彻底確认。 各人前往各人的位置。 许三道等著其他人都差不多走完了,才缓缓步入电梯。 “一共四层。”杜听风在他旁边说道:“一楼是大堂,2、3层是客房层。” “不知道4楼通往哪里,我没看见有实习生上去。” 许三道若有所思:“应该比较特殊。” 说著,他和杜听风对视一眼。 “去看看?” “走。” 两人怀著一样的想法,压根没准备直接去工作,而是决定先查看一下整个旅店的布局。 说著,他俩就把2、3、4楼全按了一遍。 电梯停在2楼。 打开门,里面和陈极描述的差不多,一道长廊,连通十几间客房,走廊上铺著暗红色的地毯。 没有出去,电梯继续往上升。 3楼。 “和二楼一模一样。”杜听风扫了一眼外头。 4楼。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依然和之前完全一样的布局。 “还是客房?不对。” 许三道眉头微皱:“如果4楼也是客房层,为什么没有实习生上去?这一层不用打扫么?” 杜听风没说话,从兜里摸了张卫生纸出来,揉成一团,砸到电梯外的走廊上。 “走。” 他简单地道:“再回2楼看看。” 片刻后。 电梯回到2楼。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还是暗红色的毛绒地毯。 而在他们前方几米的地方,一团雪白色的卫生纸,静静地躺在地上。 情况已经很明显,无论电梯上到几层,对於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为了將他们限制在工作的位置。 没再多说,两人步入长廊,確认无论按哪一层按钮,通向的都是2楼客房,因为这一层没有陈极说的9號房间。 在走廊的尽头,一扇没有门的小屋里,杜听风找到了清理工具,全被放在一辆小推车里。 就在检查器材的时候,一阵滋啦啦的电流音,忽然从推车侧面的小兜里响起。 那里放了一个对讲机。 几秒后,对讲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餵?” 是陈极。 ....... “能听见我说话么?” 陈极站在前台里,手握对讲机。 旁边的张小山正在小心地整理著桌面。 “1。” 许三道的声音在对讲机那头响起。 “有事联繫前台。”陈极瞥了眼张小山,没有多说:“如果住户有需要,我们会通知你那边。” “收到。” 得到回覆后,陈极放下对讲机。 他面前的桌子上布局很简单,电脑、印表机、音响、还有一个能联络各部员工的对讲机,就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相框,是前任前台留下的。 此刻正被张小山拿在手里。 “陈极,这个怎么处理?”张小山迟疑地问道。 照片上是一名男人,脸上长著痦子,穿著白色制服。 “扔了吧。” 陈极简单地道:“保持桌面整洁。” 说完,他抬起头,终於有时间好好环顾一下大堂的环境。 隨著大部分实习生的离开,这里变得很空旷,只有几个人在打扫卫生。 整座旅馆全都是暗色的木质装潢,旋转门的正对面墙上掛著老旧的標,由几根木头拼接而成: 木久旅馆 字体又细又长,乍一看,那个木字很容易让人幻视成十字架。 总体来说,旅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配上昏暗的灯光,平添了一份阴森。 第491章 【域·一重门】住客的行李箱 午夜两点。 旅馆里寂静无声。 第一轮岗已经开始两个小时。 张小山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经过几次试探,陈极確认他不是入域者,只是一个大学生,甚至都没毕业,也不是酒店管理专业的。 这一批实习生,似乎之前做什么的都有,年龄更是不定,还有几名老人。 至於他们怎么进的旅馆,张小山回答的含含糊糊的,倒不是他刻意隱瞒,而是他似乎真的对这一部分记忆没什么印象。 陈极没有再继续询问,因为张小山到最后已经有些起疑了。 收回思绪,陈极將视线转到电脑上。 上面是一份工作指南。 很简单: 【1.为住客办理入住、离店手续】 【2.完成住客交付的事】 这一行被黑体加粗了。 【3.旅馆必须保持满房状態】 最后一条引起了陈极的注意。 他查询系统后,发现电脑里什么住客的信息也没有,只有简单的一行数字: 【剩余房间数:2/30】 【註:空房已经被预定,住客还未到店】 因此,陈极现在只需要等待最后两名住客出现即可。 但这个旅馆最大的危险,恰恰就出在住客身上,这一点,陈极刚进域的时候,就已经亲身体验过! 想到这,陈极面色微动。 和正常酒店不一样,这里,前台没有房间钥匙。 他怀疑房间根本不上锁,也没有必要上锁,毕竟如果里面都是鬼,那普通人一进去就死了。 思索之中,忽然,对讲机传来滋滋的声音。 “我听见迷雾中传来脚步声。”菲儿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有人来了,做好准备。” 住客来了! 陈极立刻將张小山推醒,抬起头看向门外,只见到礼宾部的几名实习生全都站直身子,张望著外界。 一两分钟之后。 两道身影,缓缓从灰雾中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全都低著头。 男的是禿头,身形矮胖,背著一个黑色的书包。 女的拉著一个行李箱,身材干瘦无比。 他们慢吞吞地走到六子身边,停下了脚步。 咕嚕嚕。 行李箱被推到了六子面前,被他一把接住。 把手的位置冰冷无比。 “这行李箱是在冷库放过么.....” 六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汗毛倒竖,再也不敢多看一下。 女人惨白的脸皮紧紧裹著骨头,上面嵌著两颗大到让人不舒服的眼珠,眼神中透著一丝神经质,正死死盯著六子。 几秒后,她才转过身,和男人一起走进旅馆。 六子只能跟上,听见身后的实习生,纷纷鬆了一口气。 只有菲儿,默默跟在他身后。 一男一女走到前台旁边,一声不吭。 陈极手心微微出汗,他完全不知道办理入住的流程。 张小山同样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就是应该这么做。 诡异的沉默中....... 印表机的声音忽然响起。 咔—— 几秒后,吐出一张纸。 陈极快速扫了眼纸上的內容,心中一沉。 他没有將这股情绪表现出来,而是维持著平稳的语调,和两人说道: “你们的房间是2013。” “有需求请拨打前台电话。” 只有一间房。 这两人住在一起,似乎是夫妻,那么还是差一个预定的住客没有来。 而且,这流程未免太过简易了......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出乎陈极的预料,禿头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就带著女人转身离开。 什么也没发生。 一步,一步朝著电梯走去。 危险不在前台.......那就是礼宾部了。 陈极眉头一下紧锁,看著六子和菲儿从自己面前走过,作为礼宾部的人,他们要负责把行李送到客房。 客房...... 客房! 问题在这儿? 他们要进去? 这个问题同时在六子脑海里浮现。 他的步伐在儘可能的拖慢,一想到要和这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起在电梯里待著,甚至之后可能还要进他们的房间....... 六子的心中就扬起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 无论如何他都得避免和这对夫妻共处一室。 最好就是等他们坐电梯上去,之后他再把行李箱留在门口,之后转身就走。 毕竟很多酒店也是这么操作的。 想到这,六子停下了脚步,看向陈极,露出一丝非常勉强的微笑。 “有没有行李牌?” 他准备儘量拖延一下时间。 陈极眉头紧锁,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用余光瞥了眼电梯。 一胖一瘦这对夫妻,已经走进电梯里。 男人还是低著头,双手抓住背包的带子。 只有女人,在盯著这个方向,不停地啃咬著手指,一副神经衰弱的模样。 ...... 不对。 陈极跟隨著她的视线,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她不是在看六子,是在看她的行李箱! 为什么? 行李箱有问题? 下一秒,陈极就听见电梯门缓缓闭合,瞬间確认了他的猜测! “快,把行李箱还给她——” 这句话还没说完。 六子的脸色,就骤然煞白。 他手上的行李箱,一瞬间如千钧重。 嘭!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顿时,整个箱子一下散开,露出里面的..... 行李。 所有人的呼吸一瞬间滯住了。 行李箱里没有衣物。 没有任何正常人会放在行李箱里的东西。 只有...... 一具手脚被折断,整个身子摺叠在一起的尸体。 没有头。 穿著白色的孝服。 这一幕让人心里直发毛,但更为恐怖的是...... 下一秒。 这具尸体被折断的手,动了。 脚,也动了。 咔。 咔。 它的骨节在慢慢活动。 “鬼......鬼!它要出来了!”张小山满脸恐惧,很明显,这也是他在旅馆內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在此之前,他虽然知晓许多实习生都失踪了,也有所猜测,但终究没有真的直面过鬼。 或者说,直面过鬼的实习生..... 现在都已经死了。 “走!” 陈极大喝一声,拉著张小山就跑,四人立刻远离行李箱,朝著大堂后面的餐厅跑去! 没过几秒,一股能把血管冻结的寒意,直逼他们背后! 但此时,四人已经推开了餐厅大门,直直衝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桌子。 前台桌。 他们又回到了大堂。 大堂里是一个空空荡荡的行李箱。 “我们没法进餐厅,那不是我们的工作区域。” 陈极瞬间明悟。 但那只鬼可以......它也进了那扇门,但却直接进了餐厅! 第492章 【域·一重门】无头鬼(1) 餐厅。 冯瑶俯身擦著桌子,用余光扫了眼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分。 包括她和搭档在內,一共五组实习生,十个人被安排到了餐厅。 根据冯瑶的观察,餐厅应该相对安全,因为许多人进来后面色都很鬆懈,也不干活,就站在一旁閒聊。 说是餐厅,但这里其实只摆了六张桌子。 统一都是和旅馆装潢一样的暗色木桌,方方正正。 作为餐厅服务员,工作就是每一班將餐食放在桌子上,並撤掉旧的食物。 住客真的会吃吗? 冯瑶望著落了一层灰的桌子,不禁有些怀疑。 上一轮收走的水果,一口也没被咬过。 但这反而证实了餐厅的安全性,住客或许不会在这里出现。 思索之中,忽然,冯瑶心里一跳。 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身上的体温略微降低,起了几颗鸡皮疙瘩。 正常人或许不会发现,但作为入域者,她不可能忽视这一点细节。 立刻抬起头,冯瑶警觉地查看了一眼四周。 餐厅深处,还是几名实习生在聊天。 有人倚在门边打瞌睡。 一切正常。 真的么? 冯瑶狐疑地扫视了一圈,身体保持紧绷状態。 几秒后,她才將视线移向桌子对面。 一个穿著白色制服的男人低著头,抓著抹布和桌子上一处污渍较劲。 “白少华。” 冯瑶无奈地道:“那是桌子掉漆了,你擦也没用。” “哦。”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訕訕地应了一声。 看著他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冯瑶没有多说,继续思考自己的事。 她的搭档是这次域的npc,但很可惜,和其他npc一样,他对於自己是怎么被招进旅馆的,毫不了解。 不过,冯瑶已经初步认出几个入域者了。 首先是换岗时站在她身旁那个扎著双马尾的女孩,原因很简单,那个女孩整个人的气质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而且太过於冷静了。 还有后排的一个黄毛,冯瑶在现实生活中刷到过他的视频,是个大主播。 这两者都很显眼。 还有另外几个在竭力隱藏的人,但一些不自觉的手势和眼神交流,依然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咚!” 也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忽然猛地响了一下,冯瑶立刻就抬起头看去,但大门仍是紧紧闭著。 “......” 冯瑶眉头一下皱紧了。 有人在外面撞击门,但没有撞开。 大堂出问题了? “不用管。”一名实习生心不在焉地瞥了眼门:“大堂的人进不来餐厅,我们也出不去。” 这句话意思很微妙。 他没有说大堂到底怎么了,像是默认那边出了点情况,但和他们餐厅里的员工无关。 “轮到哪个岗位,就只能限定在那一片区域么......” 是保护? 还是刻意隔开? 冯瑶思索之中,白少华已经默默走到了一边,开始擦拭杯架上的玻璃杯。 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將玻璃杯举高,擦的一乾二净,甚至乾净到能反射出餐厅大门的轮廓。 忽然。 白少华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把著杯柄,將玻璃杯往旁边转了一下。 一团模糊的白影似乎在玻璃杯的反光上一闪而过。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正常情况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但白少华立刻就放下杯子,转头看向门边。 门旁边。 一名戴著帽子的实习生倚靠在墙上。 他已经在那边打瞌睡有一会儿了,即使是刚刚那声重响,也没將他吵醒。 此刻身子一动不动,微微低著头。 几秒后。 又低了一点儿。 像是上课控制不住困意一样,渐渐的,头就彻底垂了下来。 后脖颈处,露出一道怪异的缺口。 隨著他的头越往下垂,这道缺口变得越来越大。 然后...... 那上面最后一点儿连著的皮,因为下垂力而彻底断开。 咚! 他的头,终於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坠在地上。 骨碌碌地往前滚了一圈,便彻底不动了。 只剩下被斩首的身体,还靠在墙边,双臂环抱,似乎仍在入睡。 刺—— 鲜红色的血像是泉水一样,从脖子的断口处涌出,瞬间溅满墙面。 几秒后,才慢慢变弱,化为血流,哗地浸透了实习生雪白色的制服。 这声音像是炸弹在餐厅內炸响一样,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顿时,整个餐厅寂静了两秒。 一阵不合时宜的电流声,也在这时响起。 “滋啦......” “我是前台,有一只无头鬼进了餐厅!” 冯瑶的视线一下转向了放在正中桌子上的对讲机,剎那之间,她已经朝著对讲机奔去,但另外一个留著长发的男实习生动作更快! 他一把抄起了对讲机,在一片尖叫声中,按了通话键: “长什么样,禁忌是什么?” 此人儼然也是入域者,一直混在npc中! 然而,对讲机上的信號键,一下变灰了。 通话那头,彻底没了回答。 也就在这时...... 长发男人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响起。 很轻。 像是行走时,袖子摩擦间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心里忽然一跳,虽然没感觉到任何问题,但冥冥中男人意识到,他要死了! 为什么? 他肯定忽视了什么! 冯瑶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还是没看见那只前台通知的【无头鬼】,但却亲眼目睹了,长发男人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 这名入域者的头上,不知何时,绑了一圈素白色的麻布。 这是.... 出殯时哭丧用的孝带! 而更为恐怖的是...... 男人的头,和之前那个实习生一样,在一点点儿往下垂著。 而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第493章 【域·一重门】无头鬼(2) 那只鬼在自己身边吗? 它为什么还不动手?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冯瑶对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头? 突然,长发男人的心中猛地一震,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锁定在了地板上。 而且根本抬不起来。 他的头在低垂,但他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而且...... 这只鬼没有禁忌。 他自认没有做出任何会触发鬼的行为,但不知为何,还是被鬼缠上了。 长发男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几乎是下意识间,他的手就已经伸向兜里,开启诡物! 伴隨著一股淡淡的香味瀰漫在餐厅里,一具素白色的身影,终於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一具穿著孝服的无头尸体,正静静地站在男人的面前。 这身影转瞬即逝,再度消失不见。 长发男人心跳如鼓! 儘管自己的诡物已经在之前的域里使用过多次,但他还是无法確定,这一次能否成功。 毕竟,这是高级域,他参加的第一次高级域。 几秒之后。 熟悉的凝滯感,出现在男人身上,他心中骤然鬆了一口气。 而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男人额头上的孝带骤然消失。 也就在这时,冯瑶忽然眉头一皱。 瀰漫餐厅的那股香气,忽然变得浓郁...... 源头,就在自己身后! 她猛地转过头,只看见那个npc搭档低下头,闻了闻袖子。 香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几乎是一瞬间,冯瑶就清楚了现在的状况:长发男动用了诡物,將鬼的注意力转移给了別人! 而代价,就是他现在身上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但看此人鬆了一口气的表情,很明显,在诡物作用结束之前,他的代价就会消失。 身后,传来孝服衣袖的摩擦声。 电光石火之间,冯瑶飞快地思索著: 他们刚进域没多久,鬼不大可能完全没有禁忌,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试探了,只能儘量保命。 现在冯瑶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看著白少华被鬼杀死,从中儘量找到线索。 毕竟他只是个npc,完全没有任何保命的能力。 二...... 物理阻止鬼杀死他。 冯瑶面色快速变化,听著身后逐渐逼近的窸窣声,她看向白少华,见到对方脸色很难看,眼底微暗。 对方头上,赫然也出现了一条白色麻布孝带! 这明显是鬼標记目標的標誌。 算了。 说不定他死了,下一个鬼就找上了自己。 冯瑶立刻问道:“你能摸到你头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能。” 白少华摸了摸头,轻声说道。 “你听我说。” 冯瑶嘖了一声,语速飞快:“你自己感觉不到你的头在往下垂,听我提醒,我要你抬,你就往上抬,別管那么多。” “好。” 这句话刚说完,白少华的头,就开始控制不住地下坠。 “抬头!” 冯瑶提醒。 “......我做不到。”白少华喃喃道。 嘖! 冯瑶的面色一下很难看,但手速飞快,抓住白少华的下巴,就往上抬去。 根据实习生的死亡时间来算,如果没有抵抗,不超过十秒,他的整个头就会完全断掉。 真正上手后,冯瑶才发现,那股拽著人头下坠的力量极强。 但作为修车工,她颇有力气,此时双手紧紧箍著白少华的下巴,和那股下坠力对抗。 “你自己也使点力气!” 咬牙之间,冯瑶烦躁地喝道。 她脑海內在快速思索,如今这个方法只能暂时阻止,根本撑不了多久。 孝带只有別人能看见,也只有別人能触摸...... 作为目標,连自己被选中、头在下垂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就死了。 这只鬼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们? 而且,冯瑶根本看不出来无头鬼有什么禁忌,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些动摇。 这只是这次域第一部分刚开始的两个小时。 他们就这么倒霉,直接撞上了一只无解鬼? 虽说冯瑶有诡物保命,但她不想像长发男人一样那么快就使用,现在还太早了。 思索之中,她的手臂上已经暴起青筋,但男人的头还在非常缓慢地、一点点往下坠。 也就在这时..... 忽然。 那股縈绕白少华的香气,消失了。 同一时间,他猛地站了起来,一下撞翻桌上的茶饮果盘,弄得满身都是。 但孝带,也同时不见。 “一分钟。” 白少华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 “什么?” 冯瑶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变。 她立刻转过头,看向后方的几名实习生。 其中一人和其他人躲在一起,但谁也没看见,他的头上多出了一圈孝带。 十几秒后。 他忽然慢慢地垂下头。 冯瑶几乎是立刻就朝著那边奔去,但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看见,使用诡物的长髮男人的脸上多了一丝心虚。 他还凝固在原地。 不是鬼只缠著人一分钟。 而是那股转移注意力的香味,最多只会在单个人身上停留一分钟。 之后,就会转到其他人身上。 也就是说,迟早还是会轮到自己! 该死! 就在冯瑶心中暴怒之时,白少华悄无声息地走向长发男人,从他的手中取走了对讲机。 他一直走到门边,距离现在被鬼缠上的实习生很远,才看见对讲机上绿灯亮起。 “喂,前台。” 白少华轻声说道。 “你是.....餐厅的人?” “你怎么能和我们通话?鬼呢?” 那边换了个声音,和之前通知他们有鬼的男声不一样,这个带著浓浓的恐惧。 “消失了。” 白少华眼都不眨地说:“让我出去。” “什么......怎么做?” “很简单,你给我派个任务就行。”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试探著说道:“送点水果过来?” “送到哪?” “前台。” “ok。”白少华將对讲机收回兜里。 他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个苹果,才转过身,只见到又一颗头咕嚕嚕地在地上滚动,惨白的脸上全是惊骇。 而那个手上都是茧子,叫做冯瑶的女人,此时正背对著他,全身紧绷。 她的头上,绑著一条素色的麻布。 “冯瑶,头。” 白少华喊了一声,没等对方回头,就径直推开门,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大堂里,一个npc模样的男孩紧张地站在前台桌后,看见白少华出来后,脸色惊疑不定。 而在旋转门外,几个人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论什么。 此时看见他出来,其中一个黑髮男孩愣了一下,隨即看向前台手中的对讲机。 “前台......” 陈极眉头微皱,已然明白。 前台拿的是总机。 总机可以下发任务。 他们没法离开这里,但可以让其他人前往特定区域! 关键道具就是对讲机。 每个工作区域一个的对讲机。 但这个男人既然知道,为什么...... 只有他一人走了出来? 第494章 【域·一重门】最后一名住客 两分钟后。 白少华在张小山的追问下简单说了几句,隨后就一个人走到大堂的角落。 从背影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吭哧吭哧的咬苹果声音。 另一边。 陈极回到前台,从张小山口中知晓了餐厅里发生的事。 想了想,他问道: “白少华之后还有人和你通话吗?” 张小山摇了摇头。 陈极明白了。 他看了眼餐厅的门,缓缓道: “他在撒谎。” “啊?你说哪句?”张小山一愣。 “鬼还在餐厅,显而易见。”陈极道:“如果真像他说的,只死了两个人,鬼就消失了,那么其他人这会儿应该处於安全状態。” “我记得餐厅至少有十人。死了两个,出来一个,剩下7个难道没想过离开餐厅么?” “我想他们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能。因为对讲机被白少华拿走了。” 陈极的视线投向大堂角落里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问题是,为什么他要拿走对讲机?” “难道......他不想让別人出来?”张小山面色微变。 “因为鬼还在餐厅里。”菲儿冷不丁地开口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也没一点儿脚步声,嚇了张小山一跳。 “他出来没有转去別的楼层,说明他更多是不愿在餐厅里待著。” “这证明他还没找到生路,在这种情况下,能儘量给自己拖延时间当然最好。” 陈极点了点头,菲儿和他的思路一样。 “餐厅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 白少华很明显是入域者,现在演都不演了。 他身上的白制服脏的要命,里面可能发生了搏斗? 除了他,餐厅里或许有別的入域者。 毕竟以白少华的话说,被鬼选中后,不出十秒,实习生就暴毙了。 十个人最多撑一分多钟,而现在已经远超理应的时间,里面多半还有別的入域者。 白少华在鬼这一点上撒谎了,但对於鬼的杀人手法倒是没有必要隱瞒,这对他没有好处。 鬼追赶大堂的几人,再加上餐厅里第一个死的人就在门边,可以得出鬼杀人有距离限制。 但知晓这一点没太大用处,毕竟餐厅现在是密闭环境。 更重要的是,鬼的禁忌是什么? 现在唯一能推断出来的,就是假设真有禁忌,这个禁忌必然非常容易触发。 否则这只鬼不会一出来就动手。 同时,餐厅两个人都是头从脖子上慢慢垂下,最后完全断裂而亡的..... 换句话说,就是斩首。 这一点让陈极不得不怀疑和无头鬼本身的形態有关。 这只鬼的身份也是个谜,它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2013住客的行李箱里? 且那对夫妻似乎知晓行李箱有问题。 想到这,陈极打开对讲机,和2楼客房层通话: “餵。” 几秒后杜听风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陈极:“你们见到2013的住客了么?一男一女,几分钟前上去了。” “还没有。” 没有? 陈极眉头一皱,立刻看向电梯,上面显示正在2层。 “他们现在还在电梯里?” 对讲机那头静默了几秒。 忽然,杜听风小声地说道: “出来了。” ...... 叮咚—— 2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杜听风快速地瞥了一眼,和陈极描述的一样,一女一男。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两颗突出的眼珠猛地转向杜听风,但他已经低下了头,正跪在地毯上清理灰尘。 而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许三道拿著抹布,擦拭著掛钟。 他的余光將这两人的模样记录下来,微微皱了皱眉。 一直等到两人步入2013,关上房门,他才收起手上的清理工具,对著杜听风偏了偏头。 走到器具间,杜听风才打开对讲机: “进房间了。一个身材很瘦的女人,有点癲,还有个男人,留著寸头,背了个书包。” 对讲机那边立刻传来陈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困惑: “男的留著寸头?他有头髮?” “对。” 许三道补充自己的观察:“背了个包,拉链半敞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 陈极言简意賅地道:“两个问题。” “一,那个男人原本是禿头。一根头髮也没有。” “二,他上楼前,背包是甩在后背上的。” “他在电梯里换头了。换下来那颗光头在包里,原本属於这颗头的身体去了餐厅,已经杀了两个人。” 对讲机的另一边,大堂,前台。 陈极的脸被屏幕微微照亮,他盯著上面的数字,道:“最后一个住客,就是那只鬼。” 剩余房间数: 【0?/30】 (註:有房卡待列印) 將无头鬼的事情快速告知两人。 陈极想了想,滑鼠轻点,移到前台的指南。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视线锁定在最后一条指示上。 【3.旅馆必须保持满房状態】 这一条的字体,已经从原本的黑体加粗,变为猩红色。 现在还不算满房,有一张房卡没打出来。 理论上来说,只能说住客全部到店,但还有一名住客,即孝服无头鬼游荡在外,没有安排房间。 所以其实当时来了三名住客,但只放出了一间房! 没有入住,无头鬼就会一直杀人,除非大家避开它的禁忌。 但陈极很怀疑,就算他们真的知晓这只鬼的禁忌,也只是解了一时之困,对於【前台】这个岗位来说,依然未完成工作指標。 很有可能到轮班的时候,会出现问题。 那么现在的目標就是將无头鬼的房卡列印出来,这就需要它来到前台。 很快,陈极做出决定。 “杜听风,许三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拿著对讲机,走到一边,轻声说。 “拿背包么?” 杜听风已经猜出来他的想法。 “......对。”陈极解释道:“我怀疑无头鬼办不了入住,是因为它不完整。” “我需要你们潜进2013房间,从背包里偷出头,交给我。” “那对夫妻都是鬼。”许三道的声音隱约传来。 “他们在,我们进不去。” “我知道。”陈极已经计划好了:“我打电话叫他们下来,如果成功,你们就趁机偷走背包里的头。” 前台可以联络客房,一进域,陈极就已经知从痦子男那里得知了这一点。 快速交涉之后,他关闭对讲机,走到前台,拿起总机电话。 2,013。 “嘟.......” “嘟.......” “......” 电话接通了。 第495章 【域·一重门】服丧垂首 “您好,这边是总机。” 陈极声音很平静:“您有一位访客,在前台等您。” “嘟.....” 那边掛断了电话。 陈极放下电话,静静等著对讲机那边的消息。 一分钟之后。 杜听风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男住户背著女的出门了。” “ok。” 他没有以行李箱作为藉口让2013的夫妻来取,是因为知晓对方一定会拒绝。 很明显,它们是刻意將行李箱和里面的无头尸体留在大堂里的。 他放下对讲机,看著一旁的白少华走了过来,面色不太好看。 “你知道你把两只鬼放了出来,对吧?” 陈极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 就像人可以通过前台创造任务,而离开特定区域,鬼也一样。 如果他们真的可以肆意移动,那这么多名实习生根本就不够杀的。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陈极告知他们【有访客】,2013的两只鬼才可以离开房间。 “你根本就是在扬汤止沸。” “我要离开这里。” 白少华瞥了一眼陈极,直截了当地说:“派我去给维修部的人送水。” 维修部在大堂侧面,由一个楼梯上去。 “可以。” 陈极道:“不过得等一会儿。” 他看了眼表,眉头微皱,轻声说: “你要回餐厅检查那只鬼的状態,然后告知我里面还剩下多少人。” 白少华直直地看著他:“何必呢?有意义么?” “那两只鬼快下来了。”陈极没有回答他。 “.......” 白少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餐厅。 就在推开门的那一剎那,他的胳膊上情不自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头鬼和夫妻鬼之间,谁更恐怖? 思索之中,白少华抬起头,瞳孔不禁一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僵直在原地的尸体。 血如喷泉般从脖子的断口处涌出。 他的头掉在地上,脸上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心虚,恐惧,不甘...... 这是...... 那个长发入域者。 他是第三个被无头鬼杀死的人。 怎么可能?他不是能把鬼的注意力转到別人身上么? 难道其他人都死了? 白少华脸色微变,立刻看向餐厅深处,只见到剩下几名实习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他们身上全是噁心的血污。 一个女人被他们围在中间,正是冯瑶,不知何时脱掉了制服,只留著里面黑色的背心。 她没有死。 其他人也没有死。 冯瑶抬起头,望著进来的白少华,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窜了上来,一手制住了他: “对讲机呢?” “別这样......”最初的震惊之后,白少华快速反应了过来,举起双手笑道:“我还提醒过你,也算救了你一命吧?这么凶干嘛?” “你?” 冯瑶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白少华看著她的脸,一种无法置信的情绪涌上心头:“你找到这只鬼的禁忌了?” 冯瑶没有回答。 她从白少华的衣服里掏出对讲机,按开道: “前台。” “鬼出去了。” “如果你还能听见,现在立刻......” ....... 对讲机一直没有响起声音。 鬼还在里面? 陈极若有所思,他已经猜出来,离鬼距离太近,对讲机会失去信號。 至於白少华提的风险,陈极已经想过。 首先根本没有这个访客,所以那两只夫妻鬼下来的时候,陈极必须找理由搪塞过去。 最好的幌子,就是309拄拐杖的住户...... 那也是只鬼。 想到这,陈极立刻站起身,走向电梯,按了下3楼。 到时候直接告知夫妻访客已经离开。 计划好之后,陈极走回前台的桌子,再度打开电脑。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 这座旅馆很大概率只有鬼和实习生两个分类。 但问题是,这些入住的鬼,互相有联繫么? 2013,和还没列印出房卡的无头鬼,之间肯定互相认识,那么其他鬼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想到说完有访客后,2013没有多问一句,陈极若有所思。 “张小山。” 陈极问:“你来的时候,有见过其他住客办理入住的过程么?” 张小山没有回答他。 陈极心中顿生警惕,微微侧头,只见到张小山正直直地盯著电梯。 电梯? 陈极看向电梯。 还停留在三楼。 下一秒,数字就跳了一下,变为2楼。 2013下来了。 2楼停了几秒。 1楼。 门没有打开。 就好像里面有谁按著关门键一样。 “......” 怎么回事? 陈极眉头一皱,就走出前台的桌子,要去查看电梯。 但就在这时。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张小山的手缓缓抬起,託了托自己的头。 素白的衣袖又宽又大。 陈极的呼吸一下滯住了。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自己的制服。 白衬衫的袖口很窄。 抬起头。 是紧闭著的电梯门。 里面的2013住户,为什么不出来......已经有了答案。 陈极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他只能站在前台桌子和电梯的中间,进退不得。 无头鬼......出来了。 后面是张小山。 穿著一身孝服的张小山。 准確来说,是顶著张小山头颅的无头鬼。 他的头已经掉了,就在陈极按3楼按键那一会儿。 然后,又被无头鬼捡了起来,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前方是2013夫妻鬼。 它们绝无可能打开电梯。 这三只鬼,一方在等对面出来,另一方,在电梯里等待对面离开。 与此同时。 许久未见的红光,再度在陈极眼中亮起。 是钢笔的死亡预警。 一股凉气直衝陈极的头顶,他也被盯上了。 这只鬼杀人手法几乎是即死,现在不能声张,以避免菲儿和六子在门外被吸引过来。 鬼的禁忌...... 张小山什么也没做,他们也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被鬼盯上了。 可是..... 怎么会这么快? 算算时间根本不对,鬼应该是在白少华进餐厅的时候出来的,这证明它直接忽视了白少华。 所以它为什么不攻击白少华,而是张小山? 白少华避开了禁忌?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直接面对鬼? 所以他其实不知情。 是在无意间,找到了生路。 陈极一手紧握替死法,一边算著时间,一边大脑飞速转动: 根据白少华所言,被鬼盯上的人,头戴素色孝带。 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是它的目標,而且是一见面就被杀,所以这个禁忌不大可能是主动触发的。 有什么大家都在无意间做了,但白少华没做的事? 低头? 抬头? 不对,这种事太常见了,他绝对也做了,不可能例外。 孝带...... 死的人都绑上了孝带。 断头只是最后的结果,而最开始,是戴上孝带,然后一点点儿低下头,直到头颅完全从脖子上断开。 孝带是触发断头的关键。 死字只剩下五秒钟。 身后传来麻布接触的窸窣声。 鬼穿著孝服—— 白少华的制服脏的要命。 陈极的大脑轰然一声作响,立刻明白禁忌,二话不说,就將身上的白制服脱了下来! 也就在他身上只剩一件灰背心的时候,他的头忽然眩晕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时,死字红光已然消失。 而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低垂到一种夸张的角度,入目所见,只有地面。 无暇顾及这个,陈极立刻看向门外,只见到“张小山”已经走到了別的实习生身边,但头依然转动著,面无表情地盯著电梯。 “快!” 陈极大喝一声:“把制服脱了!” 他们所有人,在鬼还没出现前,就犯了禁忌! 也就是...... 穿了一身白。 那是孝服的顏色。 在鬼的视角里,他们都在戴孝,所以它才会为每个人,配上孝带! 戴上孝带后,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流程。 服丧垂首。 第496章 【域·一重门】偷头 二楼2013號房间。 电梯门闭合的那一剎那,许三道立刻小心地推开门,潜进屋內。 屋里极为黑暗。 瀰漫著一股呛人的尘土味,但许三道没有时间去寻找这股味道的源头。 他很清楚陈极拖不了多久,必须儘快取到头颅。 不过有杜听风在走廊里守著,倒不至於会被鬼夫妻直接堵在房间里,关於这一点,许三道不是很紧张。 唯一的问题是。 背包在哪? 客房里窗帘紧紧拉著,只有一盏小夜灯,散著白森森的灯光,光亮范围小的离奇,勉强照亮书桌的一角。 准確来说,这个夜灯的作用更像装饰,而非照明。 一进来,许三道就在墙上摸过,確认这里没有別的开关。 就好像旅馆里的住客,根本不需要开灯似的。 脚步静的跟猫一样,许三道无声走到窗边,看向书桌。 书桌上空无一物。 他试著挪了一下小夜灯,发现一下就抓起来了,轻若无物,后面没有插电。 將夜灯高高抬起。 许三道环顾一圈,基本確认了2013房的布局,很简单,一床一桌,仅此而已,连个柜子都没有。 鬼夫妻离开的时候没有携带背包。 书桌上没有,那就在床上? 俯下身,许三道摸了摸床铺,触手冰凉,能摸到几道褶皱。 这让他確认那两只鬼接触过床。 很快。 在两个枕头中间,他瞥见一角黑色的布料,背包就藏在那里! 没再犹豫,许三道立刻扒开枕头,果不其然,下面就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中间微微凸起,像是装了什么球状物。 陈极的猜测是对的。 头就在背包里。 “这颗头没法自己出去找身体么?” 许三道若有所思,他从陈极简单的描述、和自己之前的观察中,已经隱约窥见一丝三只鬼的关係。 它们互相认识。 夫妻鬼明显是不想让无头鬼办理入住。 否则它们没必要单独带走头。 没了头的无头鬼只有本能,游荡在旅店中杀人,而夫妻鬼遗弃行李箱的位置恰好就在大堂,这就导致最有可能被杀害的人,就是前台。 一旦前台死了,即使无头鬼有了头,它也没办法登记。 没有身份、没有房间,这只鬼就不属於住客,又能在旅店里待多久? 即使这一轮前台死了,但早上八点,新的前台又会出现..... 许三道双眼微闪,已然明白,无头鬼八点之后就会消失。 而那也意味著陈极的前台工作没完成。 思索之中,许三道已经摸上背包,就要將手探进去,但就在这时,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感。 像触电一般,瞬间收回了手! 刚刚他几乎已经將手指伸进书包里了,毫无阻碍,但是...... 许三道很清楚地记得。 书包拉链根本没开那么多。 之前是半开的。 他將夜灯拿的近了一点,照亮书包的开口,呼吸瞬间滯住了一秒。 书包拉链被开到了底,大大地敞著。 鬼夫妻进屋后,动了书包里的东西? 但头没有被拿出来。 那么它们打开背包有什么意义? 查看,还是说..... 置换。 这个词浮现在许三道脑海的一瞬间,他心中猛地一跳,想起来夫妻中男人为了防止头出现问题,甚至顶在自己的身体上。 一直到进了电梯,才换下来。 换下来后,也紧紧抱在胸前。 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会被这两只鬼警告。 也就是说它们非常在意这颗头。 既然在意,那为什么会两只鬼都离开,將这么重要的东西大喇喇地放在屋里,连拉链都不拉? 而且..... 男鬼是背著女鬼出去了。 但许三道只看见了女鬼的背。 她的头呢? 许三道的视线缓缓下移,手指把著包的边缘,往外一拉。 嘶。 真让他猜对了。 就在瞥见包里刚刚露出的一缕黑髮后,许三道的手指一下弹开,飞速往后撤去! 也就在同一时刻,包忽然颤了一下。 无头鬼是禿头! 背包里的头,是夫妻中那只女鬼的。 那个神经质的女鬼,把她的头留在房间,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来偷头! 背包之所以敞开,也是为了方便她进出。 身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音。 哗。 许三道手速飞快,將灯一下放回原位! 哗。 有东西在挤出背包。 一秒之后。 床上,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动静。 像是金属拉链撞了一下。 隨即,一阵轻轻的、几乎听不见的风声,在房间半空响起。 女鬼的头..... 从背包里钻出来了。 正悬浮在空中,两只突出的巨大眼球扫视著屋子。 它感觉到了光。 但这光源,转瞬就消失不见,而屋里唯一的夜灯,依旧好好摆在桌子上。 除此之外,整间客房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床底。 许三道眉头紧锁。 那阵隱约的破风声仍然没有停歇,这证明女鬼的头一直在移动。 很明显,它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不过许三道在它完全出来之前,就已经缩到了床底下。 除了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別的地方可以躲藏。 不只是对许三道自己而言,对无头鬼的头颅也是一样。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许三道的嘴角微微一抽,此时此刻,他的脸正和另一颗头紧紧贴著。 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那张苍白无神的脸。 光滑,冰凉,没有一丝生气,就好像一颗被遗忘在冰箱里的鸡蛋一样。 无头鬼的头颅被藏在了床底。 但许三道一点儿都没有找到头的喜悦! 首先,女鬼在外,他就算找到了头,也带不出去。 而且这只鬼自己也知晓,头就在床底,只要它没打消疑虑,就必然会检查床底。 事实上,它已经在靠近了。 风声在逐渐变大。 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在客房里响起,像是砂纸在摩擦,又像是谁在不安而焦虑地磨牙。 伴隨著这股让人极为不適的磨牙声,许三道的心臟快速跃动,直到一缕髮丝从床边垂下,映入他眼帘时,他的心跳彻底达到巔峰! 咚。 也就在这时。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第497章 【域·一重门】入住完成 咚。 一阵平静的男声在外面响起: “刚刚收到消息,大堂现在有突发情况。” “是什么?”屋里,女鬼沙哑地喃喃道。 外面沉默了几秒,才飞快地说道: “我们暂时不知情。” “一楼的住客现在已经被召回所属楼层,为了您的安全保障,在事情处理完毕之前,请不要擅自离开房间。” 说完,屋外便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而在客房里。 女鬼焦躁的磨牙声,频率更快了。 它转过头,往下飘去,双眼紧张地窥视了一眼床底。 黑暗中隱约能见到一个圆滚滚的影子。 一动不动。 除此之外,床底没有別的身影。 確认之后,女鬼才飘回床上,风声也彻底消失。 书桌底下。 许三道缩成一团,將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中。 这不是个完美的躲藏位置,很容易被发现。 但正因为很容易被观察到,因此女鬼在之前,必然已经查看过这里......所以,相对安全。 屏住呼吸,许三道等待了几秒。 金属碰撞声。 连续几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確认这和女鬼头从背包钻出来的声响对上后,才抱紧怀里的头,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无声关上门,许三道怪异地摸了摸脸,感觉自己在做小偷这一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收回思绪,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等待著的杜听风。 刚刚门外的人就是杜听风。 是他敲响了房门,恰到好处地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让许三道得以偷梁换柱,再潜到书桌之下。 在进屋之前,他们就在备物间找了个形状接近的东西,蒙上布,以充作人头,准备放在背包里。 这样可以儘量拖延鬼发现头颅被取走的时间。 只不过这个计划没有完全成功,谁也没想到夫妻鬼会来这么一手。 明面上是夫妻俩都离开了,但实际上,女鬼一直都留在房间里! 而无头鬼的头,也被从背包拿了出来,藏在床底。 来不及询问杜听风为何会知晓女鬼在屋,许三道已经察觉到他的表情极为凝重。 顺著他的视线,许三道看向电梯,目光微凝。 电梯动了。 在上升。 几秒之后.......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留著寸头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 他的怀里还抱著一个女人,只是头似乎藏在了男人的怀中,完全看不见,只能见到半截发灰的脖颈。 男人瞥了电梯旁的两名清洁工。 它的视线像是能穿透人的灵魂一样,带著深深的寒意。 两个清洁工对著他鞠了一躬,隨后低著头,让开路。 啪.....啪...... 男人收回视线,步伐沉重,朝著2013客房走去。 鐺......鐺....... 清洁工直起身子,推著放满备品的小车,走进电梯。 四人擦肩而过。 电梯门缓缓闭合。 “把衣服脱了。”確认安全后,杜听风立刻开口:“快!” 许三道愣了一下,耸了耸肩,按照他的指示脱掉制服。 “我刚刚联络到陈极。”杜听风同样也將自己的制服脱下,一边说道:“无头鬼回到大堂,禁忌是不能穿一身白。” “哦,这样。” “对。”杜听风继续道:“这直接导致陈极的计划失误。那个寸头的男鬼发现无头鬼在外,不肯离开电梯。” “我猜这个状况不可能僵持太久,男鬼必然会提前回2楼,所以你必须儘快出来。” 叮。 电梯停了。 “所以你敲门是为了提醒我,结果没想到鬼回应了。”许三道瞭然。 “对。”杜听风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是我把鬼招出来了,但看你出来的速度,应该不是?” “不是。” “相反,你救了我一命。” 许三道看向门外,將这个话题快速结束。 无头鬼就站在电梯外。 两人的瞳孔同时微缩。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那只无头鬼,和陈极描述的没有任何区別,除了......现在上面有头。 但明显是某个npc的头。 它一只手托著头,头上的眼睛无神地看著他们,似乎已经在电梯口等了许久。 就等电梯门打开这一刻。 电光石火之间,杜听风立刻俯下身,在清洁车上的换洗床单里一摸,掏出一颗光禿禿的头! 这颗头暴露在光线中,可以见到眉心的位置有一个小洞,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插进去过一样。 嘭! 无头鬼的手鬆开了。 张小山的头颅重重地从它的脖子上,坠落在地。 两只苍白手臂从孝服宽大的袖子伸了出来,取走杜听风手中的禿头,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隨即,它从袖里取出一根孝带。 扎在自己的头上,刚好將那个洞眼挡住。 而在旋转门外,陈极鬆了一口气,走向前台桌。 他现在是唯一一个前台了。 无头鬼,不对,现在应该叫孝服鬼,缓缓走向前台。 咔...... 咔...... 印表机吐出一张纸。 陈极望著纸上的內容,眼神微动,轻声道: “你的房间是2014。” “有需求请拨打前台电话。” 目送著孝服鬼走向电梯。 陈极收回视线,再度打开电脑,上面的数字已然变化: 剩余房间数: 【0/30】 原本表明房卡未列印的备註已经消失了。 而那一条【旅馆必须保持满房状態】的准则,也在前台指南上被划掉。 这证明所有住客都已经进入酒店,並完成入住手续。 换句话说...... 陈极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除非还有其他住客要求送东西,不过陈极认为,一共三次轮班,不至於所有事都挤在一起。 他看向推著小车过来的杜听风二人,忽然一怔。 “这是什么?” 那两人手里拿著一根朱红色的筷子。 “这根筷子曾经插在孝服鬼的头里过。” 许三道凝视著这根木筷,若有所思。 “我刚找到它的头的时候,这筷子只露出一点,我还以为那是颗痣。” “不过,刚刚我们把头交给那只鬼的时候,筷子就自然脱落了。” 拿走木筷,陈极端详了一下,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能就是这根筷子导致孝服鬼的头颅,和身体没法互相感应到。” 总之入住事件已经解决了,几人快速討论了一下之前的事。 其中陈极提到冯瑶这个人。 她是餐厅清洁工,在对讲机恢復联络之后,告知陈极无头鬼的禁忌。 只不过那时候陈极已经想出来了。 “餐厅死了三个人。” 陈极道:“两个实习生,一个入域者。” “其他人全都被冯瑶救下了。” 关於这一点,陈极没有多说。 他已经从冯瑶的话中,得知那名死亡的入域者应该是用了诡物,將风险转嫁给其他人。 陈极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餐厅,不知道白少华怎样。 算了下时间。 冯瑶知道禁忌后,或许告知了那名入域者。 不过,也只是告知。 她没有那么好心,帮助那名入域者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脱掉制服。 第498章 【域·一重门】第二轮 接下来的时间平静无事。 掛钟指向早上七点的时候,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水汽氤氳,让旅馆外的迷雾显得更为浓郁。 又过了一段时间。 雨下大了。 入目所见只有灰濛濛的一片。 陈极收回视线,等待第一次轮岗结束。 八点整。 大堂再度变得拥挤,只不过和零点不同,这一次少了几个人。 冯瑶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前方,她已经重新穿上制服。 在前几个小时里,她一直和其他实习生一起,將餐厅里的血污打扫乾净,顺便放上新的餐食。 可以说她是少数真的有活需要乾的人。 “下一班最好是大堂或者餐厅的工作。” 陈极对著身边几人道:“旅店已经入住满了,前台、礼宾都没什么活要做的。” 这也意味著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大减少。 相对应的,陈极猜测下一班的难处將会在客房层。 尤其是清洁工。 显而易见,这是离鬼最近的岗位。 第一轮中鬼住客们没有提出任何需求,但这一次可不一定。 杜听风、许三道二人相对安全,他们之前已经轮过这个岗位,除非运气差到极点,被换到3楼去清理,否则这一次多半是做別的事。 討论之间,前台的音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新的选人阶段开始了。 看著音响,陈极若有所思。 他其实从上一次的选人阶段中,隱约判断出旅馆有意无意之间,在安排入域者们一同工作。 白少华已经证明是入域者,他和冯瑶一组。 杜听风、许三道;六子、菲儿......这些都是入域者两两成搭档。 除了前台这个特殊岗位,不过陈极怀疑这个岗位原本不应该属於实习生,只不过之前的正式员工恰好死了而已。 “滋滋......” 一队又一队的人被叫了名字。 很快,就轮到杜听风。 好运再次眷顾了他。 前台,但不配备任何搭档,或许是因为工作內容减少了的缘故。 第一轮时陈极已经將入住手续全部办理完毕,留给杜听风要做的事接近於没有。 然后就是六子和白少华一起负责打扫3楼卫生。 陈极、菲儿搭档进入维修部。 最后才是许三道。 他收到的纸上只有简单一行字: 【待定,大堂等候】 “机动岗。” 许三道瞭然,將纸揉成一团:“就是给人擦屁股的。” “简单来说,有事我得过去帮忙,没事就能在大堂躺平。” 陈极面色微动,这个岗位第一轮没有出现过。 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一切都取决於“重点岗位”会面对什么事,很被动。 八个小时一轮班,但重点、也是最危险的岗位就那几个,其他全都属於边缘位置。 而这些所谓的“重点岗位”,每一轮可能都不一样。 这时大堂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陈极没有看见白少华的身影,应该已经去了3楼。 他简单和六子讲了一下自己对这个人的观察,隨后便跟著菲儿一起走向维修部。 里头环境很差。 从一截楼梯上去,上面的平台就是维修部,四面封闭。 说是维修部,其实就是个仓库,再仔细点来说,可能就比哈利波特住的储物间大一点儿。 没再多说,四个人挤在狭小的维修部里,各自沉默不语。 半晌。 就在陈极打量著四周时,和冯瑶搭档的员工率先开了口:“我叫黄岳。” 他没有隱瞒,很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入域者,之前在3楼打扫卫生。 “关於出去的那扇门,你们有什么想法?”黄岳问道:“我先说一下,我没在3楼看见任何特殊的“门”。” 这是这一阶段的终极目標,但现在眾人都被分散,能谈论线索的时间少之又少。 “3楼?陈极心中一动:“309有什么异常么?” 黄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纳罕他为什么会知情。 “有撞门声,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陈极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知道,是两具吊死的尸体在撞门。 没有別的问题,那看来满足309的需求后,里头的住客安静了一段时间。 “一楼就那几扇门。”陈极道:“都连著不同的工作区域,可以排除掉。”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4楼。”他想了想才说:“我观察过,电梯从来没上过4楼,证明那里没有实习生。” 说到这,他忽然愣了一下。 不对。 准確来说,电梯上过4楼!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刚进域那段时间,电梯就是在4楼,只是后来被正式员工叫到1楼了而已。 也就是说电梯是可以通到最上面的,只是他们进不去。 陈极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眾人,听完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很可疑。 作为终极任务,这扇离开的门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找到,这很符合4楼【无法上去】的特性。 “我们得儘快找办法上去看看了。”黄岳皱了皱眉,他心中一直有疑虑,觉得三班换岗结束后,眾人或许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变成和那些npc一样的存在。 那些人对於自己怎么来到旅店的,一概不知,只是浑浑噩噩地在这里工作。 但话是这么说,怎么操作? 这时,菲儿忽然抬起头,看向陈极:“能不能让前台派发任务去四楼?” “可以试试,但成功的可能性不太高。” 陈极摇了摇头,看向天板。 毕竟,前台的对讲机只能指派人去別的工作区域,但4楼没有一个实习生在,那属不属於工作地点都不好说。 “不过,或许有別的方法。” 说著,他指了指眾人头顶。 “上头可能有暗门。” “什么?”黄岳一怔,跟著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入目所见是黑乎乎的一团。 “我之前就在想,这块区域到底属於什么地方?”陈极打开手电筒,往上照了照。 “维修部明明可以设在一楼,却还是要通过一段楼梯上来,这不有点儿多余么?” “还是说,它本来的功能就是检修用的通道,只是上面被锁住了而已?” 光束打在铁皮上。 冯瑶双眼微闪,作为修车工,她立刻也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上面什么也没有,或者说连著客房,天板不可能以铁皮为材质。 这更像是从中间被截断了。 第499章 【域·一重门】永恆向上的队伍 而直接证实陈极猜测的,是铁皮上的手印。 很淡,只有离的足够近才能看见。 “之前是谁在维修部值班?” 他回想了一下,有人从这里出来过吗?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少华一开始的进域地点倒可能在这里,他之前提到过要去维修部。 將自己的手印和铁皮上的对齐,陈极往上一使劲,听见咔嚓一声。 隨即,那块铁皮就猛地弹开,掉出一节伸缩梯,差点没打在他头上。 上面黑洞洞的。 留黄岳在维修部守著,陈极三人先后爬上楼。 说实话,这里和陈极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墙上刷了【1f】,但通向上面的却不是直梯,而是如同逃生通道一样的楼梯。 四周瀰漫著浓浓的尘土味,入目全是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 果然第一轮在维修部的人也上来过。 但他们没有离开,因为脚印只有向上,没有向下的! 一旁的冯瑶和菲儿也观察到这一点,眉头不禁一皱。 这指向两个可能,或许4楼確实是出口,他们单独完成任务,进了第二扇门。 但更有可能..... 是出了事。 三人打开手电筒,谨慎地朝上走去。 很快,就上到了2层。 理论上的2层。 因为墙面上,还是一模一样的字【1f】。 但这不是循环,也不是鬼打墙,因为他们原本刚刚上来的平台是铁皮,而这一层就是正常的楼梯平台。 而且前人的脚印还在向上。 继续往上走。 走到第三层,仍然是【1f】。 冯瑶停下脚步:“要不就是旅馆標註错了,要不就是对於楼梯间来说,它的一层和我们正常计衡量的不一样。” “再往上走走。”陈极需要观察一下。 4楼。 5楼。 从这一楼起,高度明显和旅店不相符,证明这里是一片单独的空间。 同时一个出口也没看见,没有和他们希望的一样,有通向旅店4层的门。 楼梯还在往上。 “这有尽头么?” 就在走完理论上的6楼之后,菲儿发问。 她的体力很好,走6楼一滴汗不带掉的,陈极望著她的脸,知晓对方在担心什么。 他自己心中也有一样的疑虑。 这不像楼梯,而像一个诱人不断前行的陷阱。 “......再走几层。” 陈极道:“还是一楼的话,就回去。” 上到理论上的7层。 没有任何变化,墙上依旧是【1f】。 但..... 他们在这一层,听见了一点儿非常隱约的动静。 脚步声。 上头有人在爬楼,离得很远。 三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 脚印。 冯瑶用唇形说道,指了指地面。 有两道脚印的跨度变大了。 几乎是几阶、几阶地往上跑的。 又上了一层。 旁边的字终於变成了【2f】! “在这里,一层至少是正常情况下的7层......” 陈极默默將这件事记在心里。 所以他们只要往上走的足够多,有一定概率真能到4楼,但上面有没有门,就不好说了。 遥远的楼上,脚步声还在继续。 三人驻足听了一会儿,发现脚步声很规律,但听著总有些古怪。 陈极暂时不准备上去了。 他有些不太確定上面到底是人是鬼,而且楼梯间总给他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待久了,身上就潮乎乎的。 三人打著手势交流后,一致决定中断探索,先回去试试菲儿的方法再说。 那股越往上,越不舒服的感觉,不止陈极有,另外两人也是。 但,也就在他们走到下一层的时候...... 菲儿脸上忽然一热。 一股腥气,钻入她的鼻腔。 她一声不吭,立刻抹了下脸,看向自己的手心。 是血。 从上一层的楼梯扶手上,坠落下来。 伴隨著血珠滴到她的脸上,那阵原本非常遥远的脚步声,忽然清晰到就像在头顶上响起一般! 三人的呼吸一下凝固了。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阵脚步声的古怪之处在哪里了。 那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而是一列人,像排著队一样,迈著同样频率的步伐,往楼上走。 只是因为脚步声的不同,儘管重合了,还是能让他们听出来.....属於不同的人。 一个的脚步声很沉。 嗒。 剩下的都像是踩著水。 啪。 而这些排著队往楼上走的人..... 此时离他们,只有一层的距离。 陈极的视线缓缓上移,在极度昏暗的光线中,他看见头顶2f起始层的扶手上,搭著三只手。 很整齐。 在不断上移。 每只手之间都隔著相同的距离。 滴答。 血珠从后面两只手上,滴落到陈极这一层。 在其中一人的手指侧面,陈极隱约窥见了熟悉的圆点。 那是......诡宿印记。 他的眼皮猛地一跳,终於知道,为什么一楼只有上去的脚印了。 因为那两名之前在这里的维修部员工,也是入域者......他们已经死了! 更多的血滴了下来。 冯瑶面色非常难看,已经先行后退,那两道“啪啪”的脚步声,不是踩著水,而是踩著血! 他们在楼上经歷了什么,才会出了那么多血? 望向旁边的【1f】標誌,她此时后背全是冷汗,少见的感觉到了后怕。 就晚一点点,他们就会和这支不断上楼的队伍直接撞上! 这支队伍原本还在至少十几层楼上面,突然就跳跃到了2f的起始层,也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望向旁边的【1f】標誌。 冯瑶大概猜出了这支队伍的规律。 队伍最前方是鬼。一只未知的鬼。 它徘徊在楼道之中,將两名入域者杀死,並带著他们继续上楼。 而整个不知道有多长的楼梯,分为几个区间,比如1f就是第一个区间,包括理论上的八层。 这只鬼带领的队伍,会在走完一个区间后,隨机出现在另一个区间。 两具尸体,一只鬼的队伍还在继续往上。 陈极三人则飞速往后退去。 儘管1f区间没有血脚印,也不能证明这支队伍就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在第七层通向2f区间那一段,之前入域者的脚印跨度变大了,就好像有谁在身后追赶一样! 他们可能只是死之后,恰好还没回到1f。 脚步飞快,三人连下七楼,火速撤离到原本的铁皮平台上。 黄岳正在下面等著他们,看到几人明显不对劲的样子,面色不禁微变。 他正要发问,但忽然..... 一阵电流声从维修部的对讲机传来。 “滋——” “餵?我是前台。” 杜听风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紧张: “3层客房漏水了......” “需要你们去维修。” 第500章 【域·一重门】不存在的住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冯瑶听到对讲机的通知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陈极眼里闪过无奈,看来这一轮的重点岗位就是维修部了。 “具体是哪间客房?”他接过对讲机。 冥冥中他总感觉会是309,那间客房的鬼还是按捺不住了。 但杜听风的回应却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所有。” “前台电脑刚刚出现一条新的通知,说整个3层客房都有可能被水浸泡,要维修部一间一间去检查。” 整个3层。 一共十五间房。 如果真的和陈极之前所想,一间一鬼,那他们足足要面对十五只鬼! 这根本活不下来,哪怕是陈极也是如此,就算不提诡物的反噬,使用次数也有限制! 这才是第一扇门,这次域这么无解吗? 陈极心中扬起怀疑,只是第二轮换岗就这么难的话,那第三轮岂不是要团灭。 “我觉得里面不会都是鬼。”杜听风在对讲机那头道:“但这里也不可能住人,所以这或许是一次探查线索的机会,不过很危险。” “能有什么线索?”黄岳脸色很不好看。 “旅馆的本质。” 对讲机那头一直传来哗哗的背景音,將杜听风的声音盖的模糊不清: “我翻遍了前台电脑的每一个文件夹,都找不到关於这个旅馆的一点信息。” “现在只知道旅馆的名字,有30间房,全部住满,仅此而已。” “......” 黄岳一言不发,但闪烁的双眼,说明了他显然也思考过这件事。 明面上这次域第一扇门的任务是:【找门】。 但不了解旅馆,又怎么找门? “他说的没错。”菲儿抹了一把脸,上面还残留著淡淡的血痕:“我们刚刚进去的楼梯间里,已经死了两名入域者了。” “那里和旅馆其他部分不在一个空间里,还有第4层楼我们也没有探索过。” 这些都证明了旅馆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这也只是猜测,他们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完成维修任务。 冯瑶快速扫了一眼维修工具,接过对讲机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漏水么?” 杜听风不清楚。 不过他认为,旅馆说的是全部检查,那一定是外部原因,即系统性的漏水,不会是单间房出了什么问题。 “知道了。”冯瑶点点头,从旁边选了几个可能用得上的维修工具带著。 之后,她又找到一个摺叠梯,让菲儿扛著。 趁此机会陈极快速將之前在309房的经歷告知眾人。 他现在只知道那间房里的鬼拄拐,npc一进屋就被吊死了,所以一定要时刻关注头顶。 四人离开屋子。 走进大堂,几人顿时像误入大瀑布一样,听见巨大的雨声。 哗啦啦—— 陈极望著旅馆门口,外头已经完全化为了铅灰色,暴雨倾盆而下。 “......”陈极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雨水渗进了房间? 但上面不还有第4层顶著么?难道顶楼也淹了? “要我帮忙吗?”许三道正靠在墙边听雨。 “你没法帮,至少现在不行。” 杜听风摇了摇头:“电脑上指明要求维修部的【四名员工】前去查看。” 四名员工。 没有指名道姓,只报了人数。 冯瑶一下压力巨大,很明显,旅馆专门设置机动岗,就是预估维修部可能会少人。 “ok。”许三道应了一声,对著四人诚恳地道:“一定要活著回来。” “放心,用不到你。”黄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抵达三楼。 走廊没有人,尽头的备物间倒是能看见两个人影。 陈极和菲儿两人单独走了过去,很快,就看见六子和白少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但白少华明显兴趣乏乏。 “白少华一直在想办法套话,不过没有成功,现在不愿意搭理我了。” 出来后六子说:“他和你一样,都是第十次域,手握a诡。” 想了想,他又说:“对了,我注意到白少华对数字很敏感,他的诡物可能和这方面有关係。” “......你反侦察技术这么强?”陈极额头沁出一丝冷汗,到底是谁在套谁的话? 將六子提供的线索记在心里,陈极告知他维修部要去检查房间这件事。 “我不太確定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一层可能都很危险。”陈极提醒道:“如果出事,直接让杜听风派你下楼,离开这个区域。” 六子没有点头,眼里闪过凝重:“鬼不是不能离开房间吗?” “不一定。我们没有確实的证据,还是先做好准备。” 陈极习惯预设可能会发生的最糟糕情况。 返回301门前,陈极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您好?” 冯瑶將耳朵贴在门边,一边听里面的动静,一边轻声说:“维修部,我们来排查漏水情况。” 一分钟后。 屋里依然安静。 四人对视一眼,陈极拧动门把手,踏进301房。 强光手电筒很快將屋里照的一览无余。 一个人也没有。 “301.......没有住客?”黄岳一怔,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因为无论是陈极、还是杜听风,两任前台都已经確定,旅馆30间房全满了,都是入住状態! 床底? 陈极视线往下移,而就在这时,菲儿已经弯下身,往床底看去。 几秒后她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没有。 那就不存在任何藏人的地方了。 陈极一愣。 这虽然是件好事,但总给他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看不见的客人..... 但是已经办理了入住。 它还在旅店里么?如果在,现在躲在哪? 立刻,一只扶著栏杆布满老茧的手,浮现在陈极的脑海中。 维修部上方的...... 那只鬼。 它一直带领著两个死去的入域者,在楼梯间无止境地前行。 也只有这一只鬼,一直游荡在外。 黄岳鬆了口气,这么说的话,301很安全,或许以后可以用得上。 没了心理负担,冯瑶快速检查一遍客房,这里没有漏水点。 很快,眾人来到302。 然而这间屋子里的景象,將陈极刚刚的猜测立刻驳倒。 因为这里也没有住客! 而外面只有一只鬼,人数根本对不上! 第501章 【域·一重门】维修 同样,也没有漏水点。 然而四人的心情却和排查第一间房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房间都没住人..... 那下一个呢? “......维修部,来排查漏水点。” 冯瑶站在303的门口,语气和之前已然不同。 几秒后,里面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嘭响。 门开了。 一个穿著黑色背心,苍白著脸的女孩,木然地看著他们。 她的脖子上是一道根本无法忽视的勒痕。 四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走进房门,第一时间就抬头瞥了眼天板,立刻就看见房梁之上,吊著一个打了结的麻绳! 黄岳確认位置后,飞速低下头。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女声: “在找什么?” “我们在排查漏水点。”冯瑶挡在黄岳面前,语气依然保持平稳:“你有发现哪里在渗水吗?” 女孩指了指天板。 “......” 冯瑶喉咙动了动,示意陈极打开摺叠梯。 但就在这时,女孩轻声说道: “不对。” “往右边一点。” 冯瑶的心跳开始加快,视线瞥向右边一米的距离,那里正是房梁。 “再右一点。” 女孩喃喃道。 “再往右边一点,对......” “对。” “就是房梁。” 冯瑶的手一下握紧。 这一幕和上吊的流程一模一样。 麻绳。 一个踩著的物品,可以是板凳,也可以是......摺叠梯。 她大概率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作为在场唯一精通维修技能的人,冯瑶不得不自己上去。 登上摺叠梯之前,她快速对著另外3人使了个眼色。 警告意味很明显。 她没法將脚绑在梯子上,否则在维修的时候很容易重心偏移,所以只能靠另外三人固定梯子。 无论如何,千万要保证梯子不移动。 一旦梯子歪了,她除非使用诡物,否则必死无疑!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然而摺叠梯有四条腿。 陈极、黄岳各固定一条腿,而菲儿则把住剩下两个,立刻梯子就像焊死了一样,固定在地上。 “......” 冯瑶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比陈极二人更强烈的安全感。 她面色紧绷,嘴咬著手电筒,另一只手紧握著摺叠梯最上面的把手。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梁,冯瑶心中顿时一沉。 白墙上確实有一道裂缝,正在沁出水珠。 然而这道裂缝却在麻绳的正后方,离了一点儿距离。 她刚往前探了一点,那根套索就忽然变大,像张网一样,一下套住了她的脖子! 但好在没有收紧。 只是梯子必须在这个地方,也就是说冯瑶没法轻易移动。 她只能让自己保持著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身子前倾,脖子上套著根松松的麻绳,来修补天板。 冷静...... 只要脚下还有支撑物,麻绳就不会收紧。 冯瑶迅速稳下心神,忽视脖子上刺拉拉的触感,开始检查裂缝。 裂缝不大。 水已经將旁边一块墙皮都晕成灰色。 摸起来非常潮湿,冯瑶沾了沾水珠,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微凉,像是金属味和湿润泥土混杂在一起。 是雨。 水管里的水不是这个味道。 但这是3楼,雨水怎么会渗透到这里? 4楼被淹了? 种种想法在冯瑶脑海中一闪而过。 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工具,而且他们在这里待不过一天,临时处理一下即可。 她快速用海绵吸乾裂缝附近的水,將事先准备好的橡胶条一点点捅到缝隙之中,挤压填实。 做完这一切后,脚下依然稳固。 接下来,就只需要用丁基胶带封层就完工了...... 也就在冯瑶的心稍微鬆了那么一点的时候,她的脚忽然一颤,感觉到摺叠梯猛地抖了一下! 这直接导致她差点跌下梯子,而脖子上的麻绳,就像窥见可乘之机一样,迅速地收紧—— 冯瑶再度找到平衡。 她的手上已经全是冷汗! 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底下把著梯子的三人,却一声不吭...... ...... 黄岳双眼紧闭。 他死死把著梯子,此刻这个简单的摺叠梯宛如石头一样牢牢固定在地上。 但是,黄岳心中还是有担忧。 也就是他对面,梯子的最后一条腿! 原本他准备自己来,但是那个扎著双马尾的女孩手速极快,一下就握紧了两边。 与此同时,黄岳感到身后一阵阴风。 这让他不敢再乱动了。 但这真的可靠吗? 鬼必然会在冯瑶修裂缝的时候干扰,那个女孩真的能抓紧两条梯子腿么? 黄岳非常怀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著。 水珠坠地的声音,在某一刻忽然消失。 这证明冯瑶暂时堵住了裂缝,可能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然而多年经验告诉黄岳,这时候反而最为危险,因为鬼不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就活下来。 果不其然..... 很快,一阵微微的震颤感,便从手心传来。 梯子在晃动。 就像地震一般,这股震盪的频率在急速加剧,且幅度越来越大! 黄岳已经听见一旁的女孩发出吃力的声音,即使是他,也有点难以控制稳定了! “冯瑶,小心!” 黄岳只来得及喊一句,忽然,他双眼一凝,只见到对面个子矮小的女生,再也把控不住,鬆开了一只手! 她的手臂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或许是因为强行用力的原因。 黄岳心中顿时轰鸣一声,只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隨即一阵寒意直逼而来—— 他咬紧牙关,飞速抽出一只手,把住了剩下那条梯子腿! “握紧你那一条就行了!”黄岳焦躁地大喝一声。 然而,就在此时。 那个黑头髮,叫陈极的男孩,似乎也吃不住力,对著黄岳大喊一声:“帮我稳一下!” “我哪tm还有手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冯瑶已经尖叫一声,似乎站不稳了。 嘖! 黄岳来不及多想,立刻用双腿夹住自己的梯腿,將剩下一只手伸向陈极—— 也就在这时。 他的手臂忽然猛地一疼。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在这股刺痛感传进大脑的一瞬间,黄岳双眼忽然一。 下一秒...... 他就发现,自己正像个展翅的鸟一样,两条手臂全都离开了梯子腿,盲目地在半空挥舞。 那个原本他以为把不住梯子的女孩,將两个梯子腿稳稳地固住,正皱眉盯著黄岳。 与此同时,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从他身后探出,就要摸向梯子。 电光火石之间,黄岳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鬼蛊惑了! 梯子根本没动。 他的手下意识间就收了回来,在鬼碰到梯子的下一秒,握住了自己负责的梯子腿! 就是这一秒的失误,让整个梯子以他这里为缺口,猛地颤了一下! 但当黄岳握紧梯子之后。 那只苍白的手,就像触电一样,猛地收了回去。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嘆息。 像是在惋惜这一次没有成功。 黄岳的心臟怦怦直跳,就差一点,就让这只鬼得逞了......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对於这只鬼的机制不完全清晰。 现在看来,这只鬼能力其实不强,它没法直接害死冯瑶,必须配合麻绳。 鬼的主要目的,就是破坏梯子的稳定性。 但这只鬼也有限制。 要做到这一点,它必须控制住一个没人管的梯子腿。 另一边。 陈极没有说话。 他扫了眼黄岳胳膊上扎著的钢笔,收回视线,眉头微皱。 他也被鬼险些影响到。 但不是这一招。 而是...... 另一件事。 这个女鬼,不久前在他耳边轻声喃喃道: “我们不是搭档么?”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进去送水?” 她是最开始死在309房间里的npc。 第502章 【域·一重门】309(1) 陈极之所以能够確认这一点,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铁证。 实习生的徽章。 在床底,露出一个角,和他自己制服胸前的那块標,一模一样! 也就在这时。 刺啦一声响起,冯瑶稳住身形后,立刻將丁基胶带扯断,啪的一下贴在裂缝之上。 隨后,她一秒也没犹豫,火速把头从麻绳里缩了出去,隨即蹦下梯子。 “修好了,不会再漏水了。” 冯瑶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她的手心里其实全都是汗。 刚刚梯子抖那一下,险些让她心跳猝停。 女鬼没有出声。 它静静地站在门前,挡住去路,明显不准备让陈极四人轻易离开。 就在这紧绷的气氛中,忽然,它的头微微偏了偏,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一样。 半分钟后。 女鬼忽然动了。 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隨后侧过身,示意眾人可以走了。 就在四人全都离开房间之后,门嘭的一声关上。 就在眾人不明所以之时,电流声忽然响起,隨即杜听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餵?” “你们检修到哪一间了?” “303。”冯瑶嘆了口气,离完全结束还远著呢。 杜听风的语速飞快:“先去309。刚刚309给总机打电话催促,要你们五分钟之內赶紧过去。” “住客是男性,中年,声音沙哑,除此之外我听不出来別的信息。” “好,知道了。”关闭对讲机,陈极心中已然对刚刚的异常有了判断。 算一下时间。 女鬼放他们离开那会儿,正是309打电话催促前台的时候。 是因为那个房间的人在催了,所以女鬼才不得不让他们离开......陈极心中闪过一丝荒谬,一只鬼救了他们。 准確来说,也不算救。 更像是刚出狼窝,又要进入虎穴。 309內的鬼绝对比303女鬼恐怖的多,甚至准確来说,女鬼只不过是309製造出来的一只鬼而已! 想到这,陈极將这两间房的联繫告知眾人。 “......难怪那个女鬼的眼神这么古怪......我看著不像是惋惜,倒像是怜悯!” 黄岳面色很难看。 “等等。”冯瑶注意到一个重要问题:“难道这些客房,全都属於旅店员工?” “不完全是。” 陈极道:“至少孝服鬼、夫妻鬼都是从外面来办理入住的。” 而且人数也对不上。 他认为,这间旅店的住客应该分为两类: 一是孝服鬼、309鬼之类的核心住客,它们每一只都是厉鬼,危险程度极高。 就那一条【服丧垂首】,害死了好几个人。 再就是npc员工。 不过,它们要想真的入住客房,似乎有条件,条件就是死亡! 303里的鬼,死之后就脱掉了制服,意味著它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员工。 这一点只需要之后去排查,看能不能见到別的已死亡员工,就可以確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为特殊,游荡在楼梯间里的鬼,但由於眾人连这只鬼的正脸都没见过,只看到一只手,所以暂时无法判断。 “只有死人才能真的入住。” 冯瑶总结道。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点疏漏,就是旅店在人死之前就已经满房,先后顺序似乎说不通。 现在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事,看了眼表,几人立刻走向309。 心跳逐渐加快。 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陈极心绪复杂,和上一次不一样,之前他是被逼的,但这次是不得不主动进去。 当真的走近309时,眾人都不禁呼吸一滯。 不知何时,这间客房的门被悄悄打开了,露出一条缝。 里面洒出暖黄色的灯光。 这和陈极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那时候这间屋子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冯瑶还是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屋里非常安静,难以想像几分钟前,有鬼就在这里打电话。 只有一阵非常隱秘的嗶嗶声,在屋里响起。 黄岳一下將门踢开,隨即迅速往后退,他清楚,之前进来的两个员工,都是一进屋就被吊死了。 但...... 眼前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309里一个人也没有。更没有吊在天板上的麻绳。 但它却比陈极见到的所有客房都要大得多,装饰豪华,宛如总统套间一样! “之前有这么宽敞吗?”陈极心中扬起一丝怀疑。 他在反杀痦子男的时候,曾经朝屋里偷看过一眼。 虽然里面太黑了,看不太清,但他记得纵深似乎没有那么长。 “先进去看看再说。”冯瑶小声说道,率先走了进去。 所有人紧隨其后。 进了屋子后,陈极扫视一眼,心中怪异感更强烈了。 这就是个套房。 一进门是会客厅,左右各连通一间房,会客室的窗边摆著一支拐杖。 也就在这时,黄岳的余光忽然瞥见,门消失了! 他面色顿时微变,原本是门的地方,只剩下了白墙。 “......不修好漏水的地方,就不能离开么?” 冯瑶若有所思,抬头望去,没在会客室看见任何漏水点。 在其他房间? 四人决定先去左边房间看看。 一直持续的嗶嗶声,正是在那里响起的。 这间房是臥室,有衣帽间和臥卫,不过依然没有看见住客。 还是没在这里发现漏水点,不过,陈极彻底锁定了嗶嗶声的来源。 在窗帘后面。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 按照经验,衣柜、窗帘这种地方,很可能会藏鬼,甚至黄岳已经九成確定,他们只要一拉开窗帘,就会被一只厉鬼突脸。 “我来。” 陈极走向窗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往窗边走,嗶嗶声的频率就越来越快。 就好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一样,让人头皮一阵发紧。 第503章 【域·一重门】309(2) 哗! 窗帘被一下掀开。 就在看清窗帘后是什么时,冯瑶瞳孔骤然一缩,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 她胆子並不小,但某次域的经歷,让一个东西,成为冯瑶內心最恐怖的梦魘。 纸人。 而现在,就在她的面前,非常近的距离。 窗户上吊著两个纸人。 很小,不论是大小,还是年龄......这是一对描红画绿的童男童女。 一根细细的绳子,套著它们的头,让两个纸人像是晴天娃娃一样吊在窗户上。 而嗶嗶声,正是从它们脚下的窗台上响起的。 那里摆著一只表。 陈极心中的不安感,就在看到那只表的时候,彻底达到顶峰! 上面的时间在跳动。 30 29 28 等等...... 房间里没有住客。 309要他们五分钟之內赶过去。 从杜听风通知他们,到现在差不多也该五分钟了。 童男,童女......陈极/痦子男,和那个被吊死的女员工..... “不对!” “这是鬼现身的倒计时!” 陈极心中轰然一声作响,立刻大喝道:“快找地方躲,鬼要出来了!” 所有人都像被冷水浇了一头似的,脸色骤然煞白。 309客房里的鬼,並不是时刻都在的,只有特定时间才会出现。 一旦出现,至少会死两个人,一男、一女! 但为什么,这只鬼这么好心,还给他们留时间躲避? 来不及思索这么多,四人转身就跑! 嗶嗶....... 嗶嗶....... 忙乱的脚步声中,倒计时还在继续。 直到最后一声关柜门的声音响起。 黄岳躲在衣帽间的大柜子里,呼吸无法抑制地加速。 他全身寒毛直竖,只感到一阵后怕。 只要晚一点,就半分钟,如果他们先去了右边的房间,又或是不敢打开窗帘—— 他们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鬼杀死。 而在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影的臥室里,两个小纸人微微晃荡著。 还有最后几秒。 3。 2。 1。 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客房。 倒计时结束。 整间309客房,骤然陷入绝对的寂静之中,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屏息凝神,黄岳一言不发,他知道陈极就在衣帽间附近的卫生间里,这多少带给他一点安全感。 然而在下一秒,他的心跳就瞬间加速,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咯咯......” 屋里冷不丁地响起了两个孩子的笑声,但这笑声並不喜悦,反而听上去鬼气森森的,让人说不出来的难受,直起鸡皮疙瘩。 等等。 孩子? 这里的住客不是一个中年男人么?声音嘶哑?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眾人心中冒出来,尤其是陈极,更是面色微变。 他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过309住客身影的人。 那身影绝对是成年人。 种种思绪闪过,也就在这时,孩童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沙沙沙”的窸窣声,像是什么很轻的东西拂过地面,又像是谁在拖著麻绳,缓缓移动。 隔著衣柜的缝隙。 黄岳眯起双眼,努力窥视著外面的动静。 他越来越摸不清309这只鬼了,男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又是绳索,又是纸人..... 现在唯一可知的是,一旦被这只鬼抓住,就会像陈极说过的那两名员工一样,立刻被吊死。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忽然。 他的思绪被自己看到的东西,一下打乱。 被悬掛著的那两个小小纸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对,准確来说...... 是它们“下来”了。 在窗户旁边,站著一对纸扎的童男童女。 和之前那简单的模样不同,此时这对纸人变得更精细、也更像人了,足有一米多高。 两具都戴著一样古怪的妆容,白纸糊就的脸上,画著艷红色的嘴唇,笑容僵硬而標准,手上挽著麻绳。 是它们在移动。 “沙......” “沙......” 离开窗户,走过床,直直地朝著衣帽间而来—— 豆大的冷汗,从黄岳额头上滴落。 但就在这时。 两具纸人停下了。 开始步伐一致、整齐地朝后退去。 然后,停在了床边。 缝隙就那么大,黄岳无法再看清纸人的身影。 他依稀记得,床底似乎是那个扎著双马尾的女孩,躲藏的地方...... ....... 菲儿將身体儘量蜷缩起来。 除了她,任何人都躲不进床底下,因为这里空间太狭小了。 即使是菲儿自己,在里面也活动的很困难。 她保持著绝对的安静,呼吸根本听不见,宛如一具雕塑一样,通过床底的缝隙盯著外面。 此时此刻。 那道缝隙外,是两双用黄裱纸糊的圆口布鞋。 布鞋旁边,垂著两根拖地的麻绳。 不对。 菲儿思索著。 她对於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很了解,不可能製造出一丝动静,而且这张床下面也很难藏人,正常情况来说,纸人不会第一时间搜查这里。 纸人能锁定他们的位置? 应该不会。 否则它们没必要走到一半,才调头回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具纸人只是站在床旁边,一动也不动,似乎没有要检查的意思。 几秒之后,纸人缓缓后退。 转身离开。 “?” 菲儿皱了皱眉。 她隔著缝隙,发现纸人还是在朝著衣帽间走,和最开始一样。 为什么要中途停在床旁边? 思索之中,菲儿悄然挪了挪身体,让自己能看见纸人的一举一动。 它们的目標还是很明確。 就是衣柜。 菲儿默默地看著这一切。 纸人站在柜门前,脚微微踮起,身子前倾。 黄岳要死了。 没有再犹豫。 她转过头,看向会客室的方向,那里有她留下的一根羽毛。 双眼骤然一白。 ...... 黄岳的全身极度紧绷,死死贴著柜壁,儘量隱藏自己的身型。 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纸人没在床边停留多久,就直衝冲地走向自己这里! 沙...... 纸踩过地面的窸窣声越来越清晰,证明纸人离的越来越近。 在柜子外,这声音停了。 他的余光瞟见门缝黑了一小块,是墨水的顏色。 点睛。这是纸人的眼...... 那纸人正在窥视著柜子里。 几秒之后。 柜门传来吱吖一声,缝隙在缓缓变宽。 甚至即使黄岳躲在柜子最深处,都能看见纸人露出的半边白脸,在逐渐放大。 是那个纸扎的童男。 它要把头探进柜子里。 嘭! 也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到了地上。 第504章 【域·一重门】309(3) 沙沙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是朝著另外一间房间。 纸人被那声重响吸引,去了会客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著。 所有人神经紧绷,尤其是黄岳。 “这个躲藏的地点不行......”他心中嘆息一声,確实太明显了,但时间仓促,没有別的办法。 这只是第一重门,算是域的前期,所有人都在避免使用保命诡物。 毕竟底牌就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 然而现在的状况,让黄岳不得不时刻攥紧自己的诡物,这对纸人出现的太过於突然,更是没有规律可言! 麻绳不在天板上,而是被拖在纸人手里;正式员工恰好在纸人活动的时候进屋,进去后立刻就暴毙。 所以只要被抓住,不用诡物,就没有任何活路。 这符合域前期的难度么? 黄岳皱了皱眉,总感到一股违和感,童男童女的纸人似乎和第一重门,格格不入。 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让他陡然心中一沉。 这个屋里..... 除了纸人之外,不会还有別的鬼吧? 沙沙。 窸窣声,再度响起。 由远至近。 纸人回来了。 这股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但没有过多久...... 沙沙声就朝著窗边靠近。 之后戛然而止。 整个309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片刻之后,窗帘传来被撩动的声音,冯瑶有些困惑的声音响起:“可以出来了。” “纸人......回到了原位。” 她居然躲在离纸人最近的地方! 黄岳人都麻了,冯瑶之前竟然一直藏在窗帘后面,她胆子怎么这么大?这算灯下黑么?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隔著柜门看了一眼。 果然,窗台上又一次掛上了两个小小的纸扎人,被吊著脖子,在空中晃晃荡盪。 卫生间传来窸窣声,陈极走了出来。 他不知道之前躲在哪里,现在身上全是灰,快速和几人对了一下情况后,径直走向床边。 “我没事。”菲儿在床底艰难移动著,试图爬出来:“陈极,帮我把小鸚带回来,它现在应该在右边客房。” “刚刚是你?”陈极一怔。 “嗯。” “ok。”陈极没有多说,大概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事,菲儿应该是在检查会客室的时候,就將小鸚羽毛留在了那边。 她在使用期间,意识可以控制羽毛变成的鸚鵡,估计是飞到別的屋製造出动静了。 在右边客房的地上,陈极捡到一根羽毛,羽毛旁是一个被鸟推到地上的小装饰品。 將羽毛收了起来,环顾这间屋子,陈极皱了皱眉。 显而易见。 这里也没有漏水点。 他往回走去,对著对讲机说道:“309没有漏水。” “你確定?” 几秒后杜听风的声音响起。 “对。”陈极踏进左边臥室,看见冯瑶在將菲儿往外拽。 “但我们还是出不去,门依然没有出现。” 他这句话刚说完,忽然,眼前骤然一黑! 就好像电闸忽然被拉下一样,没有任何预兆,整个房间就陷入黑暗之中。 而手中对讲机上的绿灯...... 骤然熄灭。 陈极头皮一紧,除非他是突然瞎了,否则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有鬼在附近! 不是纸人,没有沙沙声..... 309不止一只鬼。 是那个拄拐的中年男人?等等?它之前怎么没出现? 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冯瑶心中陡然一惊,立刻就鬆开了手。 她推了一把菲儿,示意对方躲回床底,隨即滑开手机,要打开手电筒—— 手机在手里像是一副板砖。 没有亮。 冯瑶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鬼能控制光源! 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里,选择默契地不发出声响,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诡异的安静之中。 忽然。 冯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下拉住,触感冰凉,力道大的要命,几乎要把她的手勒断! 0.1秒后她意识到那是菲儿的手。 菲儿在拼命往外爬。 “怎么回事?”陈极刚刚摸索到这里,立刻和冯瑶一起將菲儿往外拽,但就在下一秒,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古怪的“咔咔”声。 从床底传来的。 陈极心中猛地一跳。 没有沙沙声,不是纸人,房间里还有一只鬼! 它和纸人的杀人时间刚好错开。 它现在潜入床底了。 所以,窗台才会放了一个表来计时,那不是给入域者留下的生路,而是这只鬼为了提醒它自己而准备的! 当一切都串起来之后,陈极眉头骤然锁紧,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只鬼才是309真正的住客,而关於它的一切,现在全部都是未知! 他和冯瑶当即就把菲儿往外拖,但一切发生的远比所有人想像的更快,只听见一声闷哼,隨即,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就瀰漫整个房间! 两人一把拉住菲儿,带著她往后退去。 她的体重似乎有点太轻了? “別动。” 菲儿轻轻嘶了一声:“陈极,完美交易......帮我拿出来。” “我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斩断了。” 没有一点光,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以至於根本没有意识到,菲儿事实上在离开床底的一剎那,膝盖往下的部位就被齐刷刷地截断了。 她的忍痛能力很强,几乎是一声不吭,接过酒瓶后,快速抿了一口。 伤势开始缓缓修復。 “之前我躲藏的时候,床底下没东西,我很確定。”菲儿轻声说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我的腿弄断的。” “不过,这只鬼应该有限制。” 这一点显而易见,否则他们根本没时间在这里等菲儿疗伤,早就一个个被鬼杀死了。 但问题是那只鬼之前藏在哪里? 它只有无光情况下,才能出现? 陈极大脑飞速转动,鬼移动的时候没有声音,那么按理来说,他们看不见、又听不到鬼发出的动静,处於绝对的劣势之中,可为什么鬼还没有动手? 它的限制...... 等等。 第505章 【域·一重门】309(4) 不是鬼移动的时候没有声音。 而是它根本、自始至终、就没有移动过! 这只鬼一直在床底,只是菲儿看不见而已。 黄岳说过,纸人的路径很古怪,它在床旁边停留了一会儿之后,没有检查,而是直接走向衣帽间...... 也就是说让它们停下来的对象不是菲儿。 是另一只鬼。 一只无法被看见,即使是菲儿也没有发现的鬼。 也就是那个声音沙哑的中年男人! 这和黄岳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確认之后,想了想,悄声道:“鬼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我们离它太远了?” 黄岳认为鬼可能被限制在床底,菲儿就是那个刚好躲在下面的倒霉蛋。 “概率很低。”陈极说:“这个限制条件太苛刻,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要避开床底就能解决问题。” “现在最关键的是门消失了,我们被困在309,所以有两个可能。” 陈极將自己暂时的猜测说了出来: “一,鬼確实被限制在床底,但或许出去的契机也在那里。所以我们或许之后不得不再次爬进床底。” “甚至有可能隨著时间推移,鬼会从床底出来,开始猎杀。” 顿了顿,陈极继续道:“毕竟我亲眼见过,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会客厅。” “所以,二,鬼或许根本就没困在床底。它可以自由行动,只是我们还没触犯它的禁忌......某个我们不知道,但是菲儿无意间触发了的禁忌。” 无论如何,只有这样,才符合平衡性。 陈极认为这只鬼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黑暗必然对它有利,或者说是它能出现的条件。 问题在於现在什么光源也没有。 他已经试过了,手机、便携手电筒......一切能发光的东西都失灵了。 所有人的双眼像是浸泡在墨水里,入目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就像三不猴的【不看】区间一样。 “有道理,不过你忽略了一点。”冯瑶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说的所有问题,都是在“门消失”,我们出不去的情况下。” “有没有可能,鬼是不想让我们看见某个东西?” “你是说门?” “对。”冯瑶道:“这可能是利用了我们的惯性思维。毕竟我们之前已经检查过,在黑暗中,谁又会想去再看一次?” 黄岳觉得这作为生路也太过简单了,不太赞同。 “我要去看看。”冯瑶说:“废不了什么事。” 说完,她便摸黑往前走去。 客房的布局在她脑海中浮现,逐渐细化,这里就算是豪华套房,也不过一百多平,而且门的位置就在正中间的会客室。 她的身体协调性非常好,而且善於处理机械,这让她天然对於物体的结构、空间关係有著比常人更敏锐的认知。 冯瑶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这就是她的优势。 凭藉著脑海里的布局图,她缓缓摸索著,一下也没撞到,凭感觉走到了会客室中间。 转过身。 那里是门的方向。只不过门消失后,就变成了一面光禿禿的白墙。 很快,冯瑶触摸到冰冷的墙面。 她不太確定门的具体位置,手抚摸墙的幅度很大,几秒之后,她的心臟忽然一跳!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 木质。 门框! 还真让她预测对了,这只鬼赌他们不会去第二次查看,门事实上已经出现了! 冯瑶的呼吸逐渐急促,手下动作反而放的更缓,谨慎地確认。 “是同一扇门。” 她忘了门上有没有猫眼,应该是没有的,否则走廊里的光早就溢进来了...... 脑海闪过种种思绪,冯瑶又摸到了一块凸起,那是右边的门框。 手慢慢下移。 门把手就在右边门框的旁边。 也就在这时,她手忽然一停,背后有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冯瑶往后狠狠一拉。 “不要动。” 陈极在她背后轻声说,一字一顿:“离门远点。” 漆黑中没人看见他的脸上全都是汗。 他跟著冯瑶出来,听见对方嘟囔了一声,找到门了。 这未免太轻易了? 陈极有些怀疑,然而就在他要伸手去探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红光,掠过他的瞳孔。 【死】 死亡预警出现了。 但他根本什么也没做,唯一会在接下来十秒之內做的事,就是触碰门! 现在红字已经消失,侧面证实他的猜测。 “什么?”冯瑶一愣,但她没有怀疑陈极的话,对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你刚才摸门摸了多久?” 陈极问。 “我哪知道?”冯瑶有些无语:“二十秒?” 二十秒.....陈极想了想追问道:“刚刚你摸到什么了?” “我在確认是不是同一扇门,所以动作不快。”冯瑶说:“马上摸到把手,就被你拉走了。” 那问题就是出现在把手上。 冯瑶即將触碰到把手,导致门出现异变? 异变...... 陈极皱了皱眉,心里浮现一股既视感。 很熟悉。 现在只有一只鬼,菲儿在床底险些死,结果远处门这里也是死路。 门,床......这怎么那么像盲人摸象里那个房东? 不对,那个房东只能融进家具里,而门不属於家具。 难道禁忌是不能触碰到任何东西? 陈极感觉自己似乎接近真相了,他和冯瑶在出来的过程里都没有撞到任何东西,所以还活著。 如果真是这样..... 那为什么鬼会禁止光源,就能被解释了。 因为在这种无光的环境下,他们要想不碰到任何东西,可能性近乎为0。 唯一的方法就是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但只是这样,根本出不去啊! 陈极现在的感觉就是哪条路都被堵死了,门確实在,但摸门会死。 鬼正隱藏在黑暗之中。 它有身体,是一个拄著拐杖的男人,但似乎能够隱形、或者说转移在任何物体上—— 等等。 拐杖? 陈极大脑忽然闪过一道闪电,他示意冯瑶不要动,然后缓缓靠近记忆中窗台的位置,双手紧贴身边。 只用脚去够。 很快,他的脚踢到一个棍子,棍子滚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坠响。 陈极捡了起来,摸了摸。 他確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盲杖。 第506章 【域·一重门】309(5) 盲杖和普通拐杖不太一样,即使看不见,但靠触摸也能分辨。 更轻、轻得多,可以一节节摺叠,末端也並非防滑的橡胶头,因为盲杖的主要目的是探路,而非支撑身体。 就好比眼睛和腿的区別。 那只鬼是盲人? 陈极若有所思,他挥舞了一下盲杖,不知道打到什么东西,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你撞到东西了?”冯瑶瞬间扬起警惕。 “对,不过不是我自己接触到的。”陈极道:“我捡到那只鬼的盲杖了,之前放在窗旁边那根。” “嗯......这是个好办法。” 冯瑶立刻从包里翻出一个螺丝刀,缓缓靠近门。 之前陈极说这里有问题,那么既然无法自己拧动门把手,可否用別的东西代替手? 她拿著螺丝刀,初步判断门的位置,隨后朝著自己记忆中门把手的位置划去。 幸好那是个下压型的门把手。 几秒钟后。 黑暗中,冯瑶眼里骤然闪过不可置信,大范围地挥动著螺丝刀! 怎么可能? “餵......”她轻声说道:“没有门把手。” “这扇门只是做了个门的形状。” 平坦。木质。和墙面的触感完全不一样,但確实是標准的旅馆客房门,只是......没有把手。 这意味著这是一扇和墙壁没有任何区別的假门。 “鬼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一个假门?” 陈极心头顿时扬起不祥的感觉,但还没等他警告,冯瑶忽然浑身一冷,就好像什么东西在逐渐朝自己靠近。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黑暗中,她的面前,有某个巨大的东西在移动,逼近,直到—— 冯瑶手中的螺丝刀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立面。 感觉很熟悉。 那是.....门。 门动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啪的一声,那扇移动的门直接撞开了螺丝刀,紧紧贴在她的身前! 电光石火之间,冯瑶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將盒子抵在门上。 那是一个陶瓷的骨灰盒。 与此同时,她的嘴角骤然向下,脸上露出一副极度悲伤的表情,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就好像抽泣到上气不接下气一样。 一阵哭泣声,幽幽地传遍整个客房。 是冯瑶在哭。 但这哭声极为诡异,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而像是被鬼上身一般。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冯瑶鬼气森森的哭声让人汗毛直竖。 她使用诡物了? 陈极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面色一变:“冯瑶?” 回应他的只有幽怨的抽泣声。 “呜,呜......” 与此同时,谁也无法看清的黑暗之中,那扇木门上,凸出一只手的形状。 这只手缓缓从门里伸了出来,上面全是细碎的伤口。 已经接触到了冯瑶,让她的血管瞬间凝结,就好像被冰块碰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骨灰盒“嘭”的一下弹开了,而门里伸出的手像是被吸引了一样,突然转了方向,伸进骨灰盒里! 骨灰盒立刻闭合。 但它无法完全合上,只是暂时卡住了那只手。 冯瑶还在哭泣。 她无法控制住,那是这个诡物副作用的一环。 感觉到手中骨灰盒在剧烈地震动著,冯瑶一步步后退,心跳如鼓。 她也无法確认【骨灰盒】能不能阻止鬼的攻击。 一步。 两步。 直到脱离了那只手能伸出的最远范围,骨灰盒才咔的一声合上,而手已经窜回了门里。 一点儿骨灰,从那只攥紧的手里漏了出来,纷纷扬扬地飘到冯瑶身上。 她心中陡然一沉。 鬼取走了部分骨灰...... 【骨灰盒】的副作用,和里面的骨灰直接相关,如果盒子完全空了,冯瑶自己的灵魂將会飘进去,而她的肉体会在外界,变成一具只会捧著骨灰盒哭丧的行尸走肉。 这是个累积代价的诡物,一时半会不会有明显的副作用,但一旦副作用完全出现,后果將是致命的。 想到被鬼抓走了一部分骨灰,她的哭声中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些真情实感。 门没有再继续移动。 “怎么回事?!”黄岳在里屋警惕地问道。 在抑制不住的抽泣声中,冯瑶断断续续將刚刚的事告知眾人。 她推翻了陈极之前的猜测,死亡预警出现,和门把手没有关联,因为门上根本没有门把手。 那是假门。无法离开。 这其实是在预示陈极,门就是鬼。 冯瑶幸运地在鬼动手之前鬆开手,但她之后又用螺丝刀去试探,导致鬼锁定了她的位置。 陈极眉头紧锁。 这比盲人摸象里的房东更可怕......因为在那里,就算碰到一下,如果躲得够及时,还是能避免被杀的。 但这里不行。 鬼可能会是任何物品,甚至它或许同时存在许多物体之上。 且会冷不丁地移动,强行逼迫他们第二次接触。 这只鬼的画像,在他大脑里已经露出一角了。 无法被观测,会转移位置,同时可能生前是盲人,所以同样只能靠【被触碰到】锁定人的位置。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盲杖到底有什么用。 情况其实已经很清晰了。 冯瑶的螺丝刀碰到门,也算触犯禁忌;然而盲杖碰到物体就没事。 想到这,陈极忽然一怔。 首先黑暗是为了让他们被困在封闭空间里,增加触碰物体的概率。 但其实309本身就有问题,凭什么只有这一间是套房?这大小真的对吗? 他算了算309和308、310之间的距离,三扇门间隔相等,和其他没什么不同...... 同时这是个横向延长的房间,所以这根本上就无法实现。 这房间是假的! 就像门一样! 所以,门才会消失,一个普通的客房,才会变得如此宽敞...... 鬼生前多半是个盲人。 对於盲人来说,一个普通的空间,在他们的意识里或许会有畸变,和视力健全的人感知到的不一样,因为他们看不见! 环境稳定的情况下,他们可以適应的很好,但风险恰恰来自於变动......比如家具换个位置,比如过马路。 或许只是简单地伸出手,迈一步脚,但由於他们看不见,都有可能受伤。 而陈极等人现在的处境和它生前感受的很相似。 309客房里的物品会移动。 步步都是危机,不知道会在黑暗中会突然撞到什么能伤到他们的物品。 “我有个想法。”陈极轻声说:“我们可能一开始就进入鬼製造的幻觉里了......这不是真实的309。” 他意识到可能鬼没有让光源消失,灯一直都亮著,只是他们的【眼睛】无法看见了。 如果是幻境,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看见【出去的门】,即使能看见,那扇门的位置可能也和最开始不一样。 所以很难通过盲杖去探索。 但问题是,怎么破除幻境? 第507章 【域·一重门】310·周良 “你一直盯著看,他们也出不来。” 备物间,白少华几乎没有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嘲讽。 如果这是平时,六子可以和他对喷半个小时,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不想和白少华多说一句。 十五分钟...... 这是维修部检查时间最长的一间房。 “喂,杜哥。” 六子走到309门口,对著对讲机道:“还是没有出来。” 他已经从杜听风那边得知,当时陈极正在报告没有漏水点,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现在怎么办?我进去看看?” “绝对不行。”杜听风的声音响起:“他们4个人都找不到出路,就证明309没那么简单。” 他认为里面现在可能发生了危机,比如鬼挡住了去路,让维修部无法出来。 又或者说进去后会陷入幻境,被动被困住。 结束通话,六子有些烦躁的在地毯上踱步。 杜听风告诉他,陈极有两个a诡,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但六子很清楚,这更多是在安慰自己,防止他因为心急,擅自进去搭救。 確实。 陈极可能比其他人更安全。 但安全不意味著能离开房间。 如果这是个像是迷宫一样,离不开的房间,他们找不到出路,就会永远被困在里面呢? 那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別? 慢慢靠近309,六子屏息凝神,將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別的,他什么都听不见。 很安静,就好像里面根本没进过4个人一样。 忽然。 他听见一阵窸窣声。 从门后响起的,很轻微,很近—— “那么麻烦干嘛?”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 一个沙哑的男声,冷不丁地在门后响起。 它和六子只隔了一扇门板。 “臥槽!” 六子寒毛瞬间炸起,像是触电一样连续后退几步。 屋里没有声音,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你干什么?” 白少华在备物间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警铃大作。 六子没有回他。 而是微微偏了偏头,看向310的门口。 他刚刚后退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门缝里,闪过一道白。 这间客房里住的谁? 几秒之后,一张纸被从门缝里推了出来。 【你好。】 【你是旅馆的工作人员,对么?】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断,所有房间里都是鬼,六子盯著这张试图交流的纸看了两秒,就將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但第二张纸又被推了出来。 【我叫周良。我不会瞒你,我已经死了。】 【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刚刚有4个人进了房间,对不对?】 【他们绝对不可能“完整”地出来。】 “完整”这两个字被涂黑加重了。 读到最后一行时,六子一下抓紧了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面色很难看,什么叫完整?是註定缺胳膊少腿,还是说必须死人? “鬼话你也信?”白少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纸上的字后,翻了个白眼。 又一张纸推了出来。 【白少华。】 【我是鬼,但我不会撒谎。】 【你不用那么著急下定论。】 “......” 两人面面相覷,几秒后,六子在那张纸上回復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交流?” 310的周良很快回復了。 【对不起,但是我说不了话。我是个哑巴。】 【关於我之前那句话,可能写的不够清楚。】 【309號房里的老瞎子,性格很古怪。那四个人要想离开房间,至少会死一人。】 【至少。】 【因为死人才是离开的方法。】 白少华嘆了口气:“我就知道。” 他微微侧过身,在六子耳边小声地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他话只说到一半,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们问下去。” “鬼蛊惑人的典型套路。” 沙沙。 新的一张纸推了出来,上面写满了字。 【我要说的太多,那张纸不够用。】 【我需要和你们先解释一下309为什么必须死人才能出来。】 【309里有三只鬼。两个每隔特定时间会出来。剩下的一个就是那个瞎子。】 【309的规矩就是他定的。】 【我们打个比方,就好像被鬼遮住眼睛一样,你在幻觉里兜兜转转半天,根本无法找到真正的路,在309里也是一样。】 【任何人从踏进门里那一刻开始,见到的就不是真实的房间,所以他们在虚假的空间里找出路没有意义。】 【那四个人现在的状况是这样:他们瞎了,看不见,同时不能触碰到任何客房里的物品,否则会被老瞎子发现並杀死。】 【与此同时,他们再多待几个小时,就该轮到另外两只鬼的活动时间。】 【这样不断重复。】 【即使我已经死了,我也得说一句:这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他说的没错。”白少华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別bb了行吗?” 六子嘖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要出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死。】 【死了之后,取走尸体的眼睛,放在自己的眼皮上,就能找到真正的门。】 【简单来说,活人的眼睛看不见离开的路。】 “.......只有这一个方法?” 六子手一下攥紧了。 【没错。】 周良在新的一张纸上回復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別的方法,一个谁也不会受伤的方法。】 几秒后,一颗眼珠从门缝里被捅了出来。 垫在下面的是一张纸。 【我可以把我的双眼借给他们,你只需要把它从门缝里塞进去,它就能找到那四个人。】 【这颗左眼是订金,你需要两颗眼珠。】 【好了,说正事,我需要你帮我取一份文件,交给我之后,我会把右眼给你。】 【那份文件在四楼。】 六子面色一下冷了下来。 兜兜转转这么久,周良最终还是忍不住暴露出它的真实意图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少华忽然“嗯?”了一声。 他將一个黑色的球收回兜里,看向六子:“答应他。” “......你用了诡物?” “被动而已。”白少华没有多说:“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利。” “交易成立,怎么上四楼?” 片刻后。 【没有任何常规方法可以上四楼。前台也不行。】 【但有一条捷径:】 【进入电梯,按这个顺序按键:】 【2-3-1-3-1-2-1-2-3-4】 “这是密码?” 【不。】 【我说过了,这是一条路。】 第508章 【域·一重门】电梯 电梯里。 “2313121234.......” 白少华端详著电梯的显示屏,上面数字还停留在3上。 “这是路?怎么这么像喊口令呢?一二一,一二一,感觉隨时都要踢正步了?” “少说废话。” 六子拿起对讲机,和白少华保持一段距离,轻声说: “喂,杜哥。” 他將刚刚发生的一切事告知杜听风,包括309內的规则,以及和310哑巴周良的交易。 “鬼话不可信。” 杜听风直截了当地说道:“310那只鬼找你要的是什么文件?它可能想从中找到离开房间的方法。” “如果它真的出来了,那陈极就算逃出309,又有什么意义?” “问题就出在这里。”六子困惑地挠了挠头髮:“周良很清楚地说了,它需要的文件和任何人都没有关係。” “它要的是......自己的入住信息。” “嗯?” 是的。”六子道:“我怀疑它是之前死的实习生之一,没有亲手办过入住手续。” “周良说,它一醒来就在房间里了。除了知晓旅馆里的信息外,其他什么也不记得。” “唯一知道的就是,它的名字叫周良。邻房是旅馆的重点住客。” “重点住客?309里那只鬼?” “对,周良说旅馆里一共有五名重点住客,並简单讲了一下它们分布在哪里。” “309,瞎子。同房还有另外一对鬼,但不知道为什么,周良说那一对不能算重点住客。” “它的原话是......外来者?说是被瞎子携带进来的,不算旅馆客人。” “3014,具体身份不明,名字不明。” 六子视线投向走廊深处:“周良说,这间房里的鬼只做一件事。坐在床前,双臂抬起。” 说实话,儘管从周良的信息中,他已经知道3014的鬼几乎不会移动,但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这只鬼到底在干什么,没人清楚。 “然后就是2013的两个夫妻,还有隔壁房的孝服鬼。” 一共五个。 “你確定?没有別的了?”杜听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困惑。 他已经从陈极那边得知了楼梯里那只特殊的鬼,那只鬼杀了两个入域者,居然不属於重点住客。 “至少周良是这么写的,但它的话可不可信,还是未知数。” 隨后六子又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白少华使用了某个诡物,被动显示去4楼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利。” 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找门,之前陈极去楼梯间探索,也是为了找到上4楼的方法,毕竟那是现在最有可能通向第二扇门的地方。 但那里必然有危机。 周良没有否认。 【你们不能在4楼待太长的时间。拿完文件就立刻离开。】 关於这一点,即使周良不说,六子心里也清楚。 “这样。”杜听风喃喃道:“你不能一个人过去,白少华这个人......嗯。” 他顿了顿,在对讲机那边喊了一声:“许三道!” 片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离得很远:“怎么了?” “该你行动了。” 杜听风没法离开工作岗位,只能在大堂待命。 放下对讲机,六子轻轻鬆了口气,转身对著白少华道:“走吧。” 两人步入电梯,不大的轿厢里,楼层按钮非常简单。 呈竖型排列: 【4】 【3】 【2】 【1】 “先去趟一楼。”六子道:“我接个同伴。” “你不信任我?”白少华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敏感?”六子耸了耸肩,让电梯下到大堂:“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电梯门打开。 一个红髮男人手插在兜里,一步踏了进来。 “你好。”他很友好地和白少华打了个招呼:“叫我三哥就行。” “2313121234。”白少华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转过身,手速飞快,在按键上连点10下。 “嗶嗶嗶嗶——” 电梯门快速闭合,发出警报声,几秒之后,伴隨著【4】按键的红光慢慢消散,电梯提醒道: “叮——” 门缓缓打开。 哗啦啦的雨声响起。 前台桌后,杜听风看向他们,眼里露出一丝不解。 “还有什么事么?” 他们依然在一楼。 “不是这样操作的。”许三道对著外面挥了挥手,示意没事,转身对著白少华说: “又不是在玩魂斗罗,你这样和按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有什么区別。” “你来。”白少华言简意賅。 “一共就四层。”许三道说,按了2楼:“这串数字其实是几个轮次。” “231-312-123-4。或者1234。” “那只鬼叫什么?周良?” 等到电梯在2楼打开,看见铺著红地毯的长走廊,他又按了3楼。 “前台告诉我,它否认了密码,说的是路。既然是路就得走,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一层一层地搭电梯。” “不过,我怀疑......” 沉默了几秒,许三道少见地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或许等到某一层的时候,外面的场景会变化。” 白少华凝望著电梯门,没有吭声。 他第一次尝试失败后,就隱隱有种预感了。 甚至可能不会等到他们真的按【4】的时候,而是更早。 叮——开门。 咚。关门。 叮—— 咚。 回到了大堂。 “第二轮。”许三道轻声说。 电梯缓缓上升,回到他们最初所在的3楼。 依然还是同样的暗色地毯。 昏暗的长廊。 但,就在这时,六子双眼一凝,视线直直地钉在走廊的最深处。 备物间的门口。 地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印。 蜿蜒进备物间里。 没有人出声,电梯门缓缓关闭。 整个过程中,三人心里都同时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惊悚感,就好像漆黑的备物间里藏著一只鬼。 他们在走廊这一头。 那只鬼在另外一头。 双方隔著长长的走道对视著。 下到一楼。 这是酒店的大堂层。 打开门后,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潮湿的雨挟著泥土味,瀰漫进电梯。 短短几分钟,无论是前台的杜听风,还是旋转门外的礼宾部......员工全都消失不见。 而门外的限制也已经消失,隔著玻璃,能看见外面雾蒙蒙的,但不是之前那种浓郁到什么都看不见的迷雾。 更像秋季的早晨,灰暗,荒凉,带著潮气,雾中隱隱现出几颗掉光了叶子的树影。 “外面还有別的地方.....说不定就是第二扇门的区域?” 白少华双眼微闪,心中闪过一瞬间的衝动,想直接从电梯里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 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门外很危险。 不是旅馆门外。 而是电梯门外。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指引里的那句话: 【確认你看清门后是什么。】 第509章 【域·一重门】建在坟场的旅馆 像是在印证他的想法,就在电梯门关到一半的时候,一阵听不太清的脚步声,冷不丁地在旅馆外响起。 三人死死地看著电梯门缓缓合上,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旅馆门外掠过一道背影。 “你们有没有感觉.....它一直在跟著我们?” 六子迟疑地问道。 他怀疑上次在备物间里那道血痕,就是这只鬼留下的。 “去下一层看看就知道了。”白少华按了2楼的按钮。 现在他们已经经歷了231-31几个楼层。问题是从第二轮开始的。 就好像前面的2、3、1只是开胃菜一样。 “毕竟员工还要乘坐电梯。”许三道说:“如果第一轮就进入別的地方,那就没法工作了。” 他推测,只要现在不按周良给的顺序,隨意进到其他楼层,那么一切就会结束,打开电梯门,还是原来的旅馆。 二楼到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见到那只鬼,推翻了六子之前的猜测。 不过..... 他们似乎,在逐渐离开旅馆。 2楼的走廊被截断了! 一半是正常的走廊,客房,暗红色地毯,而在后半段,则是一条长长的林中小路。 和旅馆外很像。 同样像是被蒙上一层枯黄的滤镜,路旁是两排掉了叶子的老树,树上站著几只乌鸦,在“嘎嘎”地鸣叫。 在这条林中小路的尽头,隱隱绰绰地显出一栋房子的虚影。 房子..... 许三道心中忽然扬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但他没有立刻说出来,马上进入最终的1-2-3-4楼层,不出所料的话还会有变化。 1楼。 就在电梯门外打开的那一刻,许三道彻底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外面再也没有旅馆原本的一丝痕跡,完完全全是一条雨中的小路,尽头拐到了另一条路上。 而在路旁...... 则是一座座坟头。 “旅馆建在墓园深处。”白少华双手把著门,不让电梯门关上,往外张望著。 “我猜,刚刚那栋房子,就是旅馆。” “.......周良居然说的是实话,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这是一条【路!】” 就像节点跳跃一样,又或是虫洞穿梭,他们每开一层的门,就进到坟场的特定区域。 估计在第四层门打开的时候,才能通往旅馆四楼。 白少华手心微微出汗,果然自己的直觉是正確的,旅馆里和旅馆外都是同样的危险。 之前3层有血痕的地方,很可能不是真的备物间,也是旅馆之外。 外面有鬼,旅馆里也有鬼,不会第三轮值岗,就是鬼入侵旅馆吧? 这很有可能.....毕竟之前的夫妻鬼和孝服鬼,都是从旅馆外出现的。 “在我们之前,有人.....或者鬼,用过这个方法。”六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最开始进域的时候,电梯就停在4层。” 会是谁? 三人思索之间,电梯门传来嗶嗶的警告声。 白少华收回了手。 然后是2楼。 之前就看过一次的林中小路,完整地暴露出来。 依然是在坟场里。 几个孤零零的土包坐落在不远处,其中一个坟前放著个红色的破碗。 3楼。 眾人的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4楼到底是什么样? 那道房子的虚影似乎越来越近了。 这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到了终点,才回到旅馆,然后直接进入4楼。 就好像很多酒店通向顶楼行政套房的电梯,是直通的一样。 那只最开始出现过两次的鬼再也不见了,这倒让三人放鬆了一些。 咚。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室外,而是一间小屋,没有窗户的小屋! 掛著冷白色的灯管,很乱,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三人走出电梯门,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这里有人住.....还真是顶层套房啊?”六子看著角落里那张行军床。 只不过配套和装饰远远比不上行政房,甚至连普通的客房都不如。 看来之前上到4楼的的人,就是这间房屋的主人。 “入住文件都在这里。”白少华若有所思:“这间房的主人是旅馆的老板,或者说是经理。” “它现在不在,所以任务才用那种方式分发?” 而主人是谁,其实他们已经七八成確定了。 维修部见过的那只,在楼梯间里徘徊的鬼! 只有它,又不是周良口中的“重点住客”,也不会是实习生鬼,因为实习生死后都会住进客房,就像那个上吊女鬼和周良一样。 “它现在被困在楼道里,不代表它出不来。” 毕竟周良关於四楼唯一的嘱咐是: 不能在4楼待太长时间。 许三道脚步飞快,直奔房间最中间的办公桌,这桌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全是刻痕。 桌上散著一张张纸,上面不是列印字,而是手写的,许多陌生的人名。 隨手拿起一张。 【名字】齐悦 【编號】2-021 【性別】男 【民族】汉 “......”许三道往下看,又见到身份证號,宗教信仰,职业、籍贯、地址、联繫人电话、关係等信息,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在办理入住手续,还是在查户口?” 將这张纸收进兜里,三人开始翻找周良的文件,但桌上没有。 “肯定就在这间屋子。” 许三道说,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卡,將书桌的柜子捅开。 果然里面还有几份文件。 然而,压在最上面的,却是三根木棍。 “三?” 许三道扬了扬眉。 和现在的人数刚好符合。 他將木头拿起来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別的地方。 也就在三人刚抽走下面文件的那一刻,忽然。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就像是在墙里有人在走路一样。 但距离如此近..... “陈极在楼梯间上到了几层?” 白少华忽然问道。 “......二。” “楼梯间能通到四楼吗?” “......”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从墙里发出。 很古怪。 整齐,规律,就像是有一队人,而不是一个人,在逐渐靠近。 第510章 【域·一重门】柩 啪。 在这队脚步声中,最明显的是一声闷闷的重响,就好像一个驼著背的老人,迈著沉重的步伐,拖沓地走著。 三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各自找地方躲避! 就在刚刚短短的一瞬间里,许三道从白少华闪烁的目光中,知道对方绝对有强力保命技能,但绝无可能现在使用。 片刻 脚步声停了。 墙上,慢慢凸出一个人的形状,很快人形便从墙中融了出来,踏进房间。 然而这间小屋里现在空无一人。 4楼不大...... 它在这里能待多久? 床底下,许三道藏在六子前方,这更方便他观察外面情况,以及防止六子被第一时间抓走。 床底的缝隙外,是三双脚。 整齐划一,按照前、中、后的顺序排列,中间隔著相同的距离。 那是三只鬼。 然而诡异的是,它们进来后,只是保持著之前的频率踱步。 “后面两个才是入域者......”许三道眯起眼,后方两只鬼的脚上全是鲜血,把白鞋都染成暗红色。 一路往前走,地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跡。 暗红色。 陈极大概是在將近一个小时前看见的那三只鬼,当时血很新鲜,一个小时过去后应该干了,怎么会是暗红色? 而且也不可能脚印这么湿润,除非楼梯间非常潮湿..... 陈极有没有提过这一点,许三道不太確定。 將这一可疑点记下,望著最前方的领头鬼,他面色微微变化。 “解放鞋.....这是个老人。”六子在他耳边用气声道。 许三道点了点头。 准確来说,这队鬼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这只领头鬼,它很有可能是旅馆的经理。 “我有个想法。”六子迟疑地喃喃道,声音被掩藏在脚步声中。 “四楼可能不是“终点”。” “你看,它走到一面墙前就会折返,循环往復,也就是说它们事实上是在屋里兜圈.......这像不像爬楼梯?” 说著,六子示意许三道看外面鬼行走的规律。 “懂了。” 许三道眼里闪过一丝微光:“4楼也是一个区间,它们只是刚好传到了这里。” “我们也够倒霉的。” “没办法,杜哥不在。”六子面色没有鬆弛下去一点儿:“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区间是七层。 三只鬼匀速前进,按照现在的速度...... “五分钟。”许三道说:“过了这五分钟,我们就没事了。”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明明经理可以通过电梯上4楼,为什么它现在转移了位置,就像被蛊惑了一样,在那处空间紊乱的楼梯间里? 许三道眉头微皱,他有个猜测。 那就是楼梯只是电梯的另一种形式。 但为什么一个通向旅馆外的墓园,一个完全建在旅馆里? 等等..... 有没有一种可能。 许三道忽然想起了那三根木棍。 背后还有黏胶,之前似乎被贴在那里过。 旅馆標牌? 木久旅馆。 这是个很拗口的名字。 木和久之间,似乎间隔的有点大,就好像中间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字,或者一个部首..... 坟场。 坟。 棺材...... 柩。 那三根木棍是从旅馆的標识上掉下来的。 所以,不是木久旅馆,而是柩! 旅馆是一个棺材。 是字面意思,还是隱喻? 而这个棺材......属於谁? 经理。 因为它是旅馆的主人。 许三道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经理的棺材可以收容其他鬼? 除非棺材不只是旅馆的载体,更代表了別的什么。 想到四楼和其他地方不同的装饰,电梯外的墓园,那道虚影.....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建在坟场里的旅馆,而是旅馆=坟场! 一间间房,就是一个个坟头。每个楼层是坟场的一部分区域,它们不是逐渐加高建在一起的,而是各自分开。 也正因为如此,电梯从第三轮的1234开始,旅馆就完全变成墓地,他们是在走过不同的墓区,逐渐靠近名义上的4楼。 也就是路尽头的建筑。 那栋虚影不是旅馆。 楼梯鬼不属於住客,身份游离在外,能收容其他的鬼,则他只会是—— 守墓人。 所以它才是经理的身份。 坟场的【经理】。 而这些住客的入住信息如此详细,但唯独没有记载自己的联繫方式,而是只写了联繫人的电话和住客关係,是因为那不是入住手续。 是下葬手续。 所以...... 那栋虚影,是一个坟场里必然会出现的建筑: 守墓人的房屋。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4楼乾燥,而3楼漏雨了.... ------- 关於之前有书友问的问题,为什么六子等人没有前台任务,但还是可以去4楼? 因为前台之所以能用对讲机让员工转移工作区域,不是他天生有这个权限,而是旅馆给了他权限,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旅馆的需求】。 比如送水果,换区域打扫等。 而【旅馆的需求】里包含了满足住客的要求。 交易一旦成立,【完成交易內容】,就变成了周良的要求,因此他们被允许搭乘电梯进入4楼。 p.s 用眼很困难,尽力码了一章,等恢復一点再补 第511章 【域·一重门】点名 【昨天欠的一章已经补了,和510合併,没有读的书友可以回头读一下】 电梯门缓缓闭合。 许三道没有多停留一秒,而是立刻从床底爬了出来,看著电梯数字跳动。 “餵?楼梯那只鬼坐电梯下去了,你先躲!” 他火速打开对讲机,对著还留在大堂里的杜听风喝道。 “ok。”杜听风没有多问,隨即对讲机那头便传来轻轻的跑动声。 十几秒后。 电梯的数字跳到了1。 对讲机那边暂时没有声音。 或许是鬼就在附近。 六子也爬了出来,面色很难看。 他们五人进域,两个被困在309,他和许三道一起在4楼,只有杜听风一人在大堂。 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来不来得及躲藏。 “如果被动足够高,应该还好。”许三道瞥了眼六子,轻声说道。 说完,他转过身,在等待杜听风回復的期间,扫视一眼小屋。 “果然.....” “桌子上的文件全被带走了。” 桌上已经空无一物,抽屉大开。 唯一剩下的几张丧葬手续,被许三道塞进了兜里。 他將自己之前的推测告知六子。 “那些被拿走的是实习生的文件?”六子问:“那他们其实也都是鬼,不是么?” 许三道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不是在说已经入住的那只吊死女鬼、张小山等,而是现在,此时此刻,正在下面各个工作区域工作的npc实习生。 也正是因为他们原本的身份是死人,所以才对来到旅馆之前的经歷没什么印象,而且各人之间身份和年龄差距都很大。 但这些已死之人,最多只能算是游魂,只有被鬼杀死,才能真的入住客房。 “滋滋——” 电流声响起,杜听风有些紧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谢了,鬼確实来了大堂。” “......它们现在去二楼了。”许三道望著电梯数字闪烁,变到(2)。 “对。” 杜听风说:“那队鬼在找人。找实习生。” “它到底要干什么?”六子询问。 “我不知道,我躲起来了,只看见那三只鬼拿出纸,靠近一名实习生,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实习生就像看不见它们似的,还是照做自己的事。” “所以.....就只是拍了拍肩?”六子一愣:“仅此而已?” “嗯。” 也就是说,鬼拿走文件是去对照,以此找到各个npc实习生,就像是..... 点名一样。 “我怀疑和第三轮轮班有关。”杜听风在那边顿了顿,轻声说道。 “我会试著去和npc搭訕,看看他们有什么变化没有。” “好,小心。” 收回对讲机,许三道眼神微微闪烁。 他已经明白了旅馆的秘密,楼梯间和电梯一体两面,都是墓园里的路,守墓鬼从楼梯换到电梯,是为了找到工作中的实习生。 但似乎还是有很多事藏在迷雾里。 比如为什么它要找到npc实习生? 比如重点住客之间的关係。 比如到底该如何实操性地找到离开的门。 还有..... “餵。” 白少华的声音冷不丁在后方响起:“说完了么?” “有事?” 六子头也没回。 “帮个忙。”白少华顿了顿,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很不想说出后面的话: “我被.....卡在柜子里了。” “哈?” 六子和许三道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个斗橱。 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拉开一条不宽的缝。 “不是,你还真藏在里面啊?”六子没忍住笑了一声:“鬼没看见你?” “它没看见我的脸。” 白少华非常简单地说道,不想多谈论这个。 “快点,帮个忙。” 六子耸了耸肩,大概明白是守墓人之前说的话,间接救了白少华一命。 他和许三道走了过去,两人用力往外拉抽屉,发现柜子卡的非常死,费了半天劲才打开。 里面白少华宛如一个蜷缩在停尸柜的尸体一样,面色苍白,身体僵硬,似乎还扭著脖子了。 柜子里確实放了衣服,但全都长满霉菌,弄得白少华浑身都沾满灰扑扑的霉,看上去非常噁心。 等白少华出来后,电梯还停在2楼。 这证明那队鬼依然在寻找实习生。 “至少也有十几、二十多个人。”许三道说:“餐厅、3楼都没去过,鬼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我们现在没法回去,只能再在这里等等。” 毕竟他们没有丧葬文件,被鬼堵在三楼的话,就和那两个入域者一样,只剩下死路一条。 “所以这里是一座坟场。” 白少华嫌弃地拍打著自己的衣服,重复了一遍许三道之前的话。 “对。” “那离开旅馆,不就等於离开墓园?”白少华又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六子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顾及之前被从柜子拉出来的经歷,白少华少见地没有回嘴,而是说道: “但一楼大门,也就是名义上的墓园门是假的,我们出不去。” “而且我们在坐电梯的时候,不是走过一遍坟场了么?根本没有见到类似墓园出口一样的门。” “不过......”他眼里露出一丝思索。 ”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个墓园,和现实的状况一样么?” 许三道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道:“你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来说,一座墓园,守墓人的办公室不可能在墓园深处,对吧。” 白少华说:“恰恰相反,应该是在门口区域。” “我们从1楼到3楼,逐渐靠近守墓人的屋子,最终在4楼进入。” “假设守墓人的屋子在墓园门口,那么整座旅馆就不是像正常顺序一样,越上楼,进的区域越深。” “而是越上楼,进的区域越靠近门口,直到进入守墓人的小屋!” 他语速飞快,几乎可以確认自己的想法:“那么门很可能就在小屋背后,被挡住了,所以我们才看不见——” “因此,那扇门必然在四楼或者四楼往上。” “甚至可能是,一个不存在的五楼。” 六子面色渐渐变化,白少华的猜测確实不无道理,他是以现实中的墓园为依据的。 但问题是: “门呢?” 许三道摊开手,环顾小屋,这里没有窗,四面全是墙:“没有门。” 连电梯都没有四楼往上的按键。 “可能有暗门。”白少华说。 第512章 【域·一重门】墓园日誌 三人现在暂时没法离开,索性趁这段时间搜寻一下小屋。 即使没有门,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些线索。 最主要还是守墓鬼拍肩这件事太诡异了,让人心中总感觉毛毛的,不知道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很快行动起来。 他们首先触碰了鬼之前进来的那扇墙,但没有任何异常。 隨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白少华的面色也越来越差。 所有可能藏门的地方都找遍了,他们甚至试图在书架上寻找机关,但最后证实只是多此一举。 最终他们的视线投向了白少华之前躲藏的斗橱。 “有必要看吗?”白少华並不想靠近:“那里要有暗门我早发现了。” “门?” 许三道笑了笑:“我觉得,这里根本就没有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然我不是说你的推测不对——过程很有道理,但这里的空间本来就和现实中不一样,我觉得咱们得发散下思维。” “那你在找什么?” 白少华扬了扬眉。 “一个守墓人一定会有的东西。”许三道说:“但是我没在这里看见。” “工作日誌。” 白少华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询问为何许三道对墓园这么了解。 不用猜,这人肯定之前没少往墓园跑。 当然他也是一样。 在一件发霉外套的兜里,许三道搜到一本薄薄的册子。 他脸上没有一丝激动,而是翻开,细细阅读起来。 【2月01號】 【今日新下葬人数:3】 【墓区剩余位置:12】 【备註:】 【这几天晚上,一直听见墓园里有脚步声。】 【但我出去巡逻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走路的人。】 【估计是旁边村子的小孩又过来捣乱......回头休假的时候,该好好找他们家长说说了。】 ----- 【2月15號】 【今日新下葬人数:0】 【墓区剩余位置:9】 【备註:】 【总是晚上做梦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我睁开眼,恍恍惚惚好像见到一张男人的脸,贴在我的耳朵旁,嘴巴一开一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是在这种不乾净的地方待太久了么?】 ------- 【2月26號】 【谁把白事班子喊过来了?还有人在唱戏。】 【一直做梦,梦见有人问我,家在哪?】 【醒来心里酸酸的,想回老家了。】 ----- 【3月11號】 【今日新下葬人数:0】 【墓区剩余位置:7】 【备註:】 【无功无过的一天。】 【还是没时间出去,园里怪事越来越多了,每天到了正午十二点,就能听见持续十分钟的怪声。】 【噼里啪啦,像是在砸碗盘一样。】 【我有点怀疑是2区那个刚下葬的女人有问题,好几次我在她墓前看见一个红碗,一眨眼又消失了。】 【那女人的死状也够渗人的。】 【不过,离墓园被拆的日子还差一个月,终於要结束了。】 【处理完这边的墓,老子立刻就回家。】 ------- 【3月27號】 (字跡极为潦草,似乎下笔的时候很慌乱) 【码的,大半夜,谁在敲我屋子的门?!】 【敲了得有十分钟了!】 【但问题是,门外谁也没有啊,我隔著门缝看过了,根本没看到脚!】 (空了几行) 【敲门声停了.....】 【不管是谁,鬼也好,人也好,现在估计都走了。】 【.....等等。】 【是什么声音?】 【咯咯,咯咯.......】 【我操......那是小孩儿,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在外头笑!】 【它们,它们把一具被勒死尸体,丟在了我的门口!】 ------ 【3月28號】 【今日新下葬人数:1】 【墓区剩余位置:0】 【备註:】 【我把盲杖放进棺材里了。】 ------ 【3月28號】 【它们又开始敲我的门了。】 【不只是那两个孩子。】 ------ 【3月29號】 【今日新下葬人数:1】 【墓区剩余位置:0】 再之后便没有內容了。 沉默了片刻,六子才喃喃道:“最后一天下葬的.....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守墓人自己。”许三道低垂著眼,看著日誌上的日期。 时间线很明確。 3月27两个小孩鬼出现,在守墓人门口留下一具尸体,即3月28日下葬的那个人。 那人占据了墓区最后一个位置。 是个瞎子,因为备註里说了,將【盲杖】放到棺材里。 九成九可能,它就是309房间的瞎子鬼。 那么这其中提到的怪事,多半都是那些核心鬼造成的。 毕竟现在大部分实习生没有伤人的倾向,他们只有在被鬼杀死之后,才能由幽魂变为新的鬼。 只是不知道那两个留下尸体的小孩是谁? “我在电梯外,小路旁边的坟墓上也看见了一个红碗。”白少华提醒道:“那属於2楼的一只女鬼。” 也就是夫妻中的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 许三道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在2013房间里的经歷。 女人的头飘在半空,守著孝服鬼的头颅。 孝服鬼..... 他的视线移向2月26號日誌,【白事班子】那四个字,心中莫名一动。 或许孝服鬼当时就在其中,可能那时候还活著。 先不说这个,很明显,3月28號当日,群鬼出现,守墓人被杀,第二天同样变成鬼,为自己的尸体下葬。 这似乎揭开了一部分迷惑,但感觉又好像没说清。 这些鬼之间关係莫名,互相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但最终都归於这个墓园。 將册子放回兜里,三人看向电梯,正好看见电梯在从3楼往下。 又回到了大堂,要去餐厅? 他们从对讲机那里,確认杜听风乘著空,溜到了守墓鬼已经离开的2楼,现在暂时无事。 “走吧,回去找周良。” 许三道说:“先交货,再交钱,小心一点。” 返回3楼。 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3010房门口缓缓送出一张白纸。 【找到了么?】 “嗯。周良,家庭住址,大平市十二街道......”白少华念到一半便不读了,只是为了证明他们已经拿到文件。 【给我。】 “你先把另一颗眼珠给我们。” 那边静止了半晌。 不久后,一颗圆滚滚的眼珠被推了出来,六子一下拿在手上,对著许三道使了个眼色。 “周良,等人出来,我们再给你文件。”许三道会意。 他守在门口,看著六子將两颗眼珠塞进了309的门缝。 第513章 【域·一重门】离开309 黑暗中,309。 四人围在一起,儘量缩成一个范围最小的圈。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降到冰点。 陈极已经用盲杖简单探查过,確认没法找到门,这证明盲杖根本不是离开的关键,只是个增加容错率的工具。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著。 “我们难道要被困在这等死么?” 黄岳低沉地喃喃道,黑暗中待久了,他原本高度紧绷的心居然也慢慢麻木了。 但他知道这不是件好事。 那只鬼不著急杀了他们,只等几人自投罗网。 它还有很长时间。 而对於入域者来说,他们现在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想活命,就最好保持不动。 儘量减少被鬼发现的概率。 但保持不动,那也还是活不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对童男童女纸人,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一定有一个方法......”陈极大脑飞速转动:“不可能设置一个完全无解的房间。” “鬼生前是盲人,看不见东西,就像我们一样。” “那么问题就出现在眼睛上,怎么样才能让眼睛可视?用三不猴?” “不行,三不猴只是加强视力,以我的眼睛为载体,如果我完全瞎了,它照样用处不大。” “甚至可能会导致我只剩下触觉,连听力也一同丧失。” 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陈极心中微沉。 他现在完全想不出来生路在哪里,一定是缺少了什么关键性的信息,一个他们根据现有线索无法推断出来的信息! 会是什么? 这种鬼很麻烦,不露出一点错漏,只能通过死人来判断它的规律。 也就是因为菲儿和冯瑶两次被袭击,他们才勉强推测出来一部分这只鬼的特徵。 上两次两人都用诡物化解了,然而下一次......还会有这么好运么? 就在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 不远处的地上,忽然响起一阵咕嚕嚕的声音,就像是有个软软的小球在地上滚动一样。 四人瞬间看向声音的方向,即使他们入目所见,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那阵窸窣声逐渐逼近了。 “鬼.....鬼附著在了某个有滑轮的东西上,在朝我们这里移动?”黄岳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一幕恐怖的画面,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但隨即他反应过来。 屋里根本没有类似的东西! 而且他们刚刚没有碰到任何物品,不构成鬼的杀人条件。 “一个主动靠近的东西......如果是鬼,就证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陈极面色微动:“如果不是,那或许就是我们找到生路的契机?” 但关键是这东西从哪来的? 他没有躲避,和黄岳一起挡在了菲儿冯瑶身前,后两人已经使用过诡物,容错率比他们低得多。 咕嚕。 陈极腿上一凉。 他感觉到了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滑到了自己的脚边,自顾自地爬了上去,顺著他的身体往上攀附。 这似乎是...... “两颗眼珠!”陈极无法置信。 哪来的眼珠?谁的眼珠?肯定不属於人类,否则不会自行移动! 这是死人,或者说是鬼的眼珠。 等等..... 陈极脑海里忽然劈过一道闪电,难道生路就是这个,活人的眼睛用不了,只能用死人的眼睛来观测? 他这个想法刚一浮现,那两颗冰凉的眼珠便滑到了他的脸上。 覆盖在他的眼皮之上,让陈极被迫闭上了眼。 然而,他却能看见了! 这两颗不知从何而来的眼球似乎替代了陈极自身的眼睛,赋予了他能够堪破幻境的视力。 此时此刻,陈极的“视角”里黑暗消散。 还是之前的套房,但有光了。 “问题就是眼睛。”陈极简短说道:“死人的眼睛才能“看见”。” “......” “居然是这样......”冯瑶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干哑。 很简单。 但也非常残酷。 他们被困在这里,从哪能搞到死人眼睛?这也意味著,他们四人中必须得至少有一个人死,才能让剩下的人活下来。 “所以,这对眼珠是哪来的。”菲儿没有放鬆下来,而是直接指出这个问题。 “鬼不可能这么好心。而且它也是瞎子,就算死了,我们也用不了它的眼睛。” 所以这只能属於另一只鬼。 陈极没有多说,示意眾人扒著他的肩膀,排成一队跟著他。 由於只有他一个人恢復了视力,其他人还是看不见,所以只能这样移动。 他要先去看一下纸人,確定眼睛是不是从那而来的。 然而,就在他往左边房间走去的时候,一幕极为恐怖的画面出现了...... 四人不远处的电视柜,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上面不再是普通的木质纹。 一个男人的轮廓,隱隱从电视柜中凸显出来.....很快,就像海报一样,一张平坦如纸的脸,浮现在电视柜上。 面容狰狞,死死瞪大著眼睛,然而双眼却像雾一样灰白。 是那个盲人鬼。 它转移到一个距离入域者很近的物品里了。 只等人不小心触碰到他。 “是我们移动后它才换了位置的......”陈极面色很难看,309房间真是步步都是死局。 如果没有诡物和盲杖,他们早死一百次都不止了。 隨著这支小队继续往前走,鬼也在不间断地更换位置。 门框,墙.....最近的时候,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 难怪对讲机一直不出声。 “不要乱动。”陈极提醒,视线投向墙上的盲鬼。 它的整个身体都浮在大白墙上,就像一张画一般。 陈极知道,只要他们触碰到墙,这幅2d的画就会立刻变为3d,从墙中伸出手,把他们杀死。 不过有了鬼眼之后,他反而可以借这个机会观察盲人鬼的模样。 这只鬼居然是被勒死的! 它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印,就像之前房间的上吊女员工一样。 三只鬼共处一个屋,一对拿著麻绳的纸人,一个被勒死的瞎子...... 陈极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显而易见。 纸人杀了瞎子。 所以,就是鬼和被鬼杀死的受害者,住进了一间房...... 第514章 【域·一重门】第三轮! 古怪的入住安排。 这么一说,纸人就不是盲鬼的杀人工具。 309的规则绝大部分时间是由盲人定的,它才是主要住客,所以纸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陈极视线缓缓移向窗边,忽然,他的心臟猛地一跳,差点没猝停! 窗边掛的根本就不是那两个小小的纸糊掛件,也不是它们出现后那副一米多高、童男童女的纸人模样。 那是..... 两个真的小孩。 被吊死的孩子。 皮肤苍白,脖子上掛著麻绳,被吊在半空。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像是龙凤胎,穿著纸做的童装,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两具尸体都低垂著头,纸衣服下,四条腿在半空中晃晃荡盪。 是这双眼睛的问题?陈极立刻反应过来,这才是那两个纸人的本质,只是他们之前看不见而已! 这一幕让人说不出来的不安,尤其是在陈极发现,两个孩子手上还戴著儿童手錶。 ......就像大部分,和他们一个年纪的普通孩子一样。 將这诡异的细节记在心里,陈极暂时不准备上前查看,而是带著身后几人离开了这间臥室。 盲人鬼如影隨形。 会客室中间,那扇移动的门还待在原地,四人肩搭著肩,从旁边绕了过去。 在右侧臥室的书柜上,是一扇如同壁画一样的门。 虚幻,模糊,看上去很不真实。 根本无法靠盲杖感觉到,没有门框,没有任何凸起,完全贴合在书柜的表面...... 就像覆盖上一层画纸一样。 而在之前纸人出现那会儿,还有光的时候,他们根本没看见这扇门。 还是那两颗死人眼珠的能力。 门旁边几厘米的地方,盲鬼的身形在书柜侧面浮现,表情极为狰狞。 即使双目已经灰濛濛到没有一点儿神采,但陈极还是从那双瞎了的眼中,看出一丝怨毒。 它还在等待一个机会。 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能够“看见”它后,陈极就不可能让菲儿等人接触到任何物体。 他屏住呼吸,自黑暗之后,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触摸到309內的物体—— 那扇以书柜为掩盖的门。 吱吖。 门开了。 外面是熟悉的旅店走廊。 三个人倚靠在309对面的墙上,正好和陈极对视。 “是你们扔进来的眼珠?”陈极一怔,首先看向六子。 许三道是机动岗,不在3楼,肯定是六子意识到不对后,才將许三道叫了上去。 片刻之后。 在备物间,从309逃出来的四人终於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包括六子和310做交易,去4楼,见到守墓鬼,意识到旅馆本质等等。 “谢了,兄弟。” 黄岳此时百感交集,轻轻地对著六子三人点了点头。 309不是没有生路,但要出来,必须有人死......而六子明显是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才会和鬼做交易。 “还有一件事。” 许三道说:“杜听风刚刚让我转告你们,系统刷新了,维修任务已经结束。” 他面色微松,这意味著陈极几人不必再把整个3楼都搜一遍。 毕竟3014里还有另一只“重点住客”,一直保持著双臂抬起的静止姿势,从未在外界出现过。 另一边,知晓旅馆就是墓园后,冯瑶面色复杂。 难怪..... 餐厅给她的感觉这么奇怪。 第一轮时,餐厅服务员需要更换餐桌上的食物,而食物却又没人吃,那不就是坟前摆的贡品吗! “守墓人现在去哪了?” 陈极主要关注这个问题。 很明显第一扇门最核心的鬼就是守墓鬼,出去的契机应该也在它身上。 “它回到一楼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电梯了.....你们可以回维修部看看。” 许三道认为那只鬼应该又回楼梯间踱步了。 毕竟按照日誌,它的日常工作就是巡查墓园,而楼梯间正是墓园小路的投影。 陈极点了点头。 他转而看向310屋,屋里寂静无声。 “那只鬼叫周良?”陈极问。 “对。” 说著,六子便拿出文件。 “周良的那张信息你们还没给他吧?”陈极询问道,简单翻阅了一下。 “没有。”六子摇了摇头。 也就在这时候,两颗眼珠从陈极的脸上滑下,咕嚕嚕地回到了310。 几秒后,一张新的纸被递了出来。 【我的文件?】 “没有你的入住手续。”陈极蹲在门口,对著屋里说:“只有丧葬手续,你们的交易內容不是这个。” 他这句话一出来,身后所有人都静止了。 几秒后,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文字游戏玩的不错,陈极。】 【祝你活的更久一点。】 【再见。】 陈极將纸推了回去。 冯瑶皱了皱眉。 她对著陈极使了个眼色,几人从310走远后,冯瑶才提醒道:“你这是在给你朋友们找麻烦。” “交易已经成立,而且旅馆的规则要求我们必须满足住户的需求。一旦它离开房间,你们肯定是第一时间被追杀的目標。” “我知道。” 陈极说:“那我们最好能在它出来前,逃出旅馆。” “文件不能给它,周良是核心鬼之一。” “它在骗你们,旅馆不是只有五个重点住客,而是六个。” 他摊开那几份文件,当著眾人的面数了数,將周良的文件单独拿出来,只看剩下几张。 “看区域:2,2,2,3,3;是墓园区域,也是楼层数。” “这是那五只鬼的楼层,2013两只夫妻鬼,2014孝服鬼,309盲人鬼,还有个3014。” “如果说这是巧合,那机率太小了。” 將六张纸放在一起,陈极眉头微皱:“然后周良的文件,刚好还和这五只核心鬼的放在一起......它怎么可能是实习生?” 其实这並不难猜,只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急了,让人即使有怀疑,也没多少时间拒绝。 六子当时没有別的选择,而白少华因为个人原因,欣然接受交易。 许三道面色微动,他在搜完4楼后,心中就已经隱隱有了类似的想法。 打开自己偷来的工作日誌,视线投向2月15號那一页,守墓人的备註。 【.......我睁开眼,恍恍惚惚好像见到一张男人的脸,贴在我的耳朵旁,嘴巴一开一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哑巴。” 他喃喃道,彻底確认了陈极的猜测。 周良的身份终於被揭露出来,但不给文件,並不意味著一切就结束了。 “无论为什么它要取得这份文件,都一定为了某个恶意的目的。或许它想离开墓园,或许为了別的什么......” “总之,咱们最多算避免了未来的危机。”白少华嘲讽地笑了笑。 “现在呢?” “离下一岗还有多久?”陈极想了想,觉得最后一班必然要出大事。 他看了眼手錶。 脸色瞬间凝固住了,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听风!”几秒之后,他才拿走对讲机,面色急速变化:“印表机发出新的轮岗了吗?!” “没有,怎么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 “我们的时间被偷走.....或者是被加快......” “总而言之,第三轮早就开始了,所以系统才会刷新!” 第515章 【域·一重门】实习生的异变 时间加快、又或是跳跃,但无论如何,旅馆都没有给出一点提示。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入域者们? “拍肩......实习生们已经被点过名了。”白少华喃喃道。 早在陈极几人还被困在309房时,守墓鬼就已经带著实习生的手续,一层一层地去寻找npc实习生。 而他们这些入域者没有文件,是被域强行安排在旅馆里的外来者,是墓园里没有坟墓的“孤魂野鬼”。 当旅馆的“主人”亲自下场时,自然不会给他们安排岗位。 但什么都不用做,並没有让陈极心中放鬆一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关於第二扇门,眾人还是没有多少头绪...... 而且,那些npc实习生,到底被指派了什么任务? 好在现在只是刚进入第三阶段一个小时,想到这,陈极试图继续和杜听风对话。 那边没有回覆。 只说了一句话后,杜听风的通讯就断了。 也就在这时,电梯数字忽然跳动。 停到了2楼。 冥冥中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几人对视一眼,一步步后退。 第三轮已经开始,杜听风不知情,则旅馆没有安排新的前台;没有新的前台,杜听风无法、也没有任何理由去2楼。 所以电梯里必然是其他人。 电梯似乎在2楼下了一波人,紧接著又回到了一楼,再继续往上。 很明显这次该来3层了。 而陈极几人已经躲在备物间里,窥视著外面的动静。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当里面的身影映入眾人眼前时,即使是陈极,目光也不禁凝固! 只有两个人。 两个穿著雪白色制服的npc实习生。 其中一个,曾经还和六子同在礼宾部待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性格很友善,像是隔壁大姐一般。 只不过......她现在,她们现在,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女实习生的脑袋只剩下了一半,白的脑浆从头被压扁的缺口处四溢,手臂的骨头裸露在外,和肩膀只有一点儿肉连著,两条腿的关节全都折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就好像..... 被一辆大货车碾过一样。 她不知道怎么用这副扭曲的身体行走的,看上去麻木,茫然,宛如幽魂。 女人缓缓挪移到302,那个没有住客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入住房间,她死了......” 所有人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其实准確来说,这些实习生早已死亡,都已经葬在坟场里。 但最起码之前还是正常的,而现在看上去和鬼根本没什么两样了! 另一个实习生,还在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和女人相比,他看上去正常多了,没有伤口。 但陈极还是眼皮一跳,备物间眾人中,只有他看见这名实习生后,身上下意识地有些发毛。 因为这只鬼让他想到了僧侣鬼。 很相似。 身体极度消瘦,肌肉萎缩,眼窝像是黑洞一样凹陷,就像是一层泛灰的皮贴在骨架上一般。 这名实习生病了。 看著像是癌症晚期.....但这里没有鬼的杀人手法是这样的,除非—— 等等。 “他们现在是死时的模样!” 陈极一瞬间明白了,第二名实习生很可能生前还真得了癌症,而女实习生,或许確实是出了车祸后被碾死的! 它们现在已经变为了尸体状態,所以才会復原到死时的模样。 呼吸不禁急促起来,能进入高级域,在场的其他人同样很快推断出了这一点。 这就是守墓鬼亲自点名后的......第三轮么? 30间客房。 除去6名重点住客,也就是说至少有24名实习生会入住旅店。 陈极一开始就怀疑过的事还是发生了。 整个旅店,30只鬼。 如果它们真能离开房间出来,那入域者们不可能有一丝活路。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周良平静的笔跡: 【祝你活的更久一点,陈极。】 【再见。】 再见..... 简单两个字,让陈极眉头不禁微皱。 此时,实习生已然走进3012。 先別出去。陈极招手示意几人。 这应该只是开始,还有空房间,证明还有鬼没出现。 他们在备物间多等了一会儿,眼睁睁地看著一名又一名实习生,变为尸体的模样,进了客房。 直到几乎所有房间都入住满了。 有几个房间没有鬼进去,但考虑到张小山、痦子男等可能已经入住,所以暂时先放下。 片刻后。 確认电梯没有再移动,陈极又看了眼手錶。 他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手錶像是停止运转了一样,一直维持在五点整。 时间不是加快,那么就是跳跃;如果是跳跃,就不可能是无意义的,则下一个时间点,可能会出现別的异变。 甚至有可能不知道何时,就忽然跳跃到深夜十一点...... 那他们就完蛋了。 “我看一下日誌。”陈极道,拿走守墓人日誌,翻到他印象中那一页。 之前他就对其中一句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3月11號】 【.....不过,离墓园被拆的日子还差一个月,终於要结束了。】 【处理完这边的墓,老子立刻就回家。】 处理完这边的墓,墓园被拆。 几乎算是明示了。 由於旅馆事实上是墓园的另一副模样,所以旅馆里发生的任何事,都要换算成墓园会发生的事来看待。 反之也是同理。 今天是实习生工作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墓园被拆的日子。 墓园被拆,尸体才会暴露在外? 所以,才会说“处理完墓”......更重要的,是下半句话。 三轮。十几个小时。所有线索中,只有这一句,告诉了他们怎么离开旅馆。 当然是这样...... 和309是如此相似。 他们找不到门,不是门不存在,而是他们缺乏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守墓人回家】之时,也就是第三轮岗结束后,墓被处理完的时候! 守墓鬼现在已经开始处理“墓”,这证明它確实是在按照日誌里自己的心愿走的,那么它必然会回家。 而回家,则肯定要从墓园大门离开。 陈极收回思绪,无论如何,都得等到时间自然跳跃到最后,现在眼前有更重要的问题。 他们现在必须找到剩下的入域者(如果还有的话),並集合。 因为..... 离开的门,绝对不会是一直打开的。 第516章 【域·一重门】临近尾声,生路初明 维修部里。 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中,上方的顶门已经被关闭。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已经进了第三轮?” 墙边靠著一男一女两个穿著制服的实习生。 “对。”杜听风说,抬头凝望著天板上的铁门。 “一部分规则对我们已经不適用,准確来说,我们现在不是实习生了,所以才能进到这里。” “.......” 那两人对视一眼。 其中,那名三十多岁,表情一直很严肃的中年男人,此时才伸出手,介绍道: “罗卫成。” “吴慧。”女人轻声说道。 他俩都是入域者,明显互相认识,在此前隱藏於npc中。 很幸运。 没有被安排重点岗位,但代价也是对旅馆的信息了解不多。 在刚刚结束的第二轮岗中,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察觉到了不对劲,主动避开守墓鬼,得以存活下来。 而如今整个旅馆宛如一座空荡荡的停尸间。 所有npc尽数入住客房,还留在公共区域的,只有入域者们了。 杜听风、罗卫成、吴慧亲眼目睹了实习生开始变为尸体状態后,紧急避险到维修部,这里上一轮属於入域者,不会有npc存在。 不过..... 这里同样也是危机最大的地方,毕竟头顶就是守墓鬼和它的队伍! 一直到进入维修部后,对讲机才恢復通讯。 刚刚杜听风已经和陈极几人重新联络上,从对方那里知晓了实习生入住之事,以及他们关於时间的推测。 “我们先出去。” 杜听风道:“npc都进客房了,现在是短暂的安全时期,去大堂和剩下几人匯合。” 经过计算,24个实习生,也就是说一开始是14名入域者,除去已死的三个,现在应该还剩下11人,即还有一名入域者状態未知。 说实话,存活机率不低。 毕竟只要不被安排到重点岗位,几乎可以说完全不用担心自身安全,只要磨时间即可。 如今已死的三名入域者,一个长发男,是刚好撞见了孝服鬼,当然和冯瑶也有脱不开的关係;另外两个...... 只能说很倒霉。 他们就像跳级一样,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直接面对了这扇门最关键的鬼,也就是守墓人。 三人谨慎地走向大堂,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电梯正在从3楼往下,很快,陈极几人便走了出来,视线锁定在罗卫成和吴慧身上。 “具体的机制你们应该都清楚了。” 陈极没有多说,张望著四周:“还有一个人,刚刚下来了,在哪?” “什么时候的事?” 杜听风三人皆是一怔,他们压根没在大堂看见人! “两三分钟之前,我们叫电梯的时候,看见有人从2楼去了1楼。” “都快结束了,还是不愿意和大家匯合?” 白少华扬了扬眉,域刚开始的时候藏起来还情有可原,现在还躲就没必要了。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就见到旋转门外,一个身影悄悄地探了探头,满脸警惕。 似乎在確认他们是人还是鬼。 “......”杜听风望向那道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谁?” 他问道,看著那人慢慢走了出来,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穿著制服,脸色苍白。 “......你们怎么没变成鬼?”男孩紧张地说道。 他满头都是汗。 一种古怪的感觉顿时在所有人心头扬起......他不是入域者? “你不也没有变成鬼么?”冯瑶盯著他,一步步靠近。 她怎么看,这个男孩都不像尸体。 男孩张了张嘴,眼里出现一丝迷茫。 很明显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就在这时,许三道冷不丁地张嘴喊道:“齐悦。” 这名字非常陌生,所有人都没听过,但那个男孩却愣愣地抬起头,应了一声。 顿时,许三道的面色就变得非常复杂! 他眉头微皱,对著齐悦嘆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是一份丧葬手续。 “我的问题。” 將纸拿给眾人看,许三道轻声说道。 文件上写著一个名字:【齐悦】 下面是各式信息,这张手续是他们在4楼守墓鬼还没出现前,隨手从桌面上拿走的。 守墓鬼藉助丧葬文件来点名。 而齐悦的手续被拿走了...... 所以,他就成了唯一一个漏网之鱼,像是系统bug一样的存在,既没变成尸体,也不是入域者! “那现在怎么处理他?”吴慧问道。 “让他自生自灭啊。”白少华翻了个白眼:“难道还要一个死人待在队伍里么?他又进不去下一扇门。” 然而这时候冯瑶却带著齐悦走了过来。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npc紧张的心缓解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还有人和他一样,是正常的。 “让他跟著一起。”冯瑶道。 “齐悦只要不变成鬼,我们的生存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安全屋! 和重点住客的文件不一样,这些实习生的手续里有具体的编號。 房间数是固定的,属於齐悦的2021房,就是唯一一个没有鬼入住的空房间。 谁也没想到,许三道无意间拿走的一份文件,居然能给他们留下一丝生机。 半晌。 在旅馆的各个地方都没有见过最后一名入域者,不知道到底是人数有问题,还是说此人已经死了。 十人,再加上齐悦,一同进了2021。 和冯瑶说的一样,里头空无一人,终於得到了短暂的安寧。 但这安寧更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陈极靠在床边,若有所思。 现在临近第一扇门的尾声,关於怎么出去,他已经初步有了头绪,只是需要想想到底该用哪种方法走。 从电梯上4楼,在那里等待守墓鬼? 无论如何,最后都必须要和守墓鬼处於同一空间里,甚至主动加入队伍! 这是他从309里,菲儿三人搭著他的肩膀找门获得的灵感。 现在他们就是“瞎子”,看不见门,只能跟隨唯一知晓確定会从门里出去的的守墓人。 但那只鬼又太恐怖.......两名已死的入域者就是铁证。 第517章 (两章合一5000字)【域·一重门】突变 “下一扇门会是什么样?” 听完陈极讲了解决方法后,六子轻声问道。 他们已经步入第一扇门的结尾,但太多的问题还没搞清楚。 “不知道。”陈极说:“应该会换一个地图,但我有种预感,具体內容还是会和旅馆里那几只鬼有关。” 他认为下一步可能就是探寻这些鬼之间的关係.....毕竟在这一次的探索过程中,有很多细节透著隱隱的诡异。 比如夫妻鬼对於孝服鬼的忌惮,比如3014那只从未露过面的鬼,还有纸人和瞎子。 想到童男童女纸人臂上的手錶,陈极若有所思。 它们是怎么变成鬼的?为什么要杀了瞎子? 还有周良要拿走文件是为什么? 思索之中,忽然陈极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糊味。 有东西烧焦了?他顿时警觉起来,但环顾四周,一切正常。 “糊味是从外面传来的。”罗卫成离门口最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就连npc齐悦也是满脸困惑,同样不知情。 但很明显旅馆內突然出现了某种异变,那么守墓鬼的清理应该已经到了下一个阶段。 果然。 时间跳到了晚上九点。 直接跨越四个小时,无声无息。 没再多说眾人立刻离开屋子,儘管这里是安全屋,但如果危机不是来自於鬼,而是外界失火,继续待在这里无异於等死。 走到外面后,眾人明显感觉附近的温度升高了。 但没有看见任何烟雾。 “是其他楼层。”陈极道,抬头看向天板。 他怀疑守墓鬼开始焚烧旅馆/墓园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不得不提前改变计划,提前去4楼! 进入电梯后,一股隱隱的焦糊味钻入鼻腔,明明轿门紧闭,但还是瀰漫著缕缕烟雾。 如果这真是现实,他们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电梯*,但旅馆电梯作为墓园小路的载体,不会被单个墓区的火势影响太多。 电梯停在了3楼。 根据之前沟通的,所有人都最好停在电梯里,然而电梯门打开后,陈极的身子,却下意识地往前探了一下! 三楼十五间客房里,许多已经被火焰吞噬,火光跳动,热浪翻涌。 但在这其中,却有一扇门微微敞开。 门后,一个扭曲的背影若隱若现。 看不出具体模样,只能隱隱看见它身体僵硬,两条手臂像是木偶一样,高高举在半空。 这是3014的鬼.....它打开了房门! 那其他的呢? 在眾人凝重的视线中,那具身影隔著热浪,缓缓转过了头,盯著他们。 没有任何预兆,这只鬼开始朝著电梯靠近。 白少华几乎要把关门键按烂。 咚! 门轰然闭合。 “2313121234......”快速复述了一遍之前的捷径,白少华立刻按下2楼。 之后又回到3层。 打开门后,却没有再见到那只鬼的身影。 只有熊熊火光照亮整个3楼。 3014的鬼似乎和其他鬼不太相似,行踪极为诡秘。 第一个轮次2-3-1很快结束,非常幸运,大堂还没起火。 但就在第二个轮次刚开始,重新回到3楼的时候—— 眾人的面色不禁剧变。 电梯门外几米的地方,站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吊死的女孩,陈极刚进域时的女搭档,后来入住303號房! 她再次穿上了制服,身体还保持著原本的样子,但头却扭动一百八十度,直面著眾人。 “......” 女鬼嘴唇缓慢地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著什么。 几秒后,她的身形缓缓消失。 电梯门也隨之闭合。 寂静的轿厢中,不知为何,陈极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但电梯已经离开3楼,朝著大堂运行。 3。 数字跳动。 “她刚才在说什么?” 陈极回想著吊死女鬼的唇形,她说的话很简单,应该不超过五个字。 【我。】 我...... 2。 咣当! 就像是有人从地面狠狠推了自己一把似的,下坠的惯性被打断,陈极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 电梯骤停了。 与此同时,轿厢內惨白色灯光啪嗒一声,闪烁了几下。 下一秒,便完全熄灭。 只有电子屏上的红光,卡在2-1之间,不上不下。 本就拥挤的电梯间,此时极为混乱,借著昏暗的红光,陈极稳住身体后,赶紧將其他人拉了起来。 “你们怎么样?” 他问道,但脑海內不知道为何,像是强迫性地,在重复回想刚刚女鬼说的话。 第二个字,嘴角微微拉开,像是微笑一样。 在? 我在? 这两个字刚一出现,陈极心中就咯噔一声,他根本都不用猜,自动补全了之后的对话。 我在你身旁/我在你背后/我在...... 这时。 他的头顶,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像是脚。 他的血液像是结冰了一样,一点点儿,从头,到脚,寒意往上蔓延。 抬起头,陈极凝视著头顶不知何时被掀开的轿顶,一个一米多高的身体被悬掛在钢纤上,双脚刚好垂在他的头顶,晃晃荡盪。 女鬼的头被麻绳勒的低垂,静静地俯视著电梯里的几人。 她之前说的是: 【我在你头顶】 隨著陈极的视线,轿厢里的每个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即使是一直保持严肃的罗卫成,也控制不住地爆了一句粗口! 立刻眾人就紧贴著墙壁,远离这只吊在半空中的女鬼。 气氛变得极为凝固,和一只吊死鬼一起被困在轿厢里,让所有人心中都压力倍增。 但並没有结束。 就在冯瑶紧紧靠著墙,让自己离吊死女鬼更远一点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凝住了。 电梯的镜子里..... 不知何时,照出一抹白。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电梯的角落里,罗卫成的背后! 孝服鬼! 同一时刻,罗卫成后颈猛地窜起一股寒意,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全身。 他的头上骤然出现一副孝带。 “老罗,快把制服脱了!”吴慧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立刻大喝出声。 没有人想到孝服鬼会忽然出现在电梯里,罗卫成还穿著制服,直接触犯了这只鬼的禁忌。 混乱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迅速將制服脱下。 然而,孝服鬼阴冷的气息,却变得更为浓郁,让人全身如坠冰窟。 孝带確实不再出现了。 但是..... 它却一步步,逼近眾人,直將所有人逼到电梯角落挤在一起,头上就是吊死女鬼的双脚! “不对,它要把我们赶到麻绳所在的地方!” 亲身经歷过303房间的冯瑶立刻提醒道。 麻绳的位置是固定的,只有主动靠近,才会被勒死。 但她话音刚落。 头顶,便传来刺啦一声。 隨即嘭的一声重响,吊死的尸体坠落在他们中间。 整个轿厢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他们已经规避去触犯禁忌,可是......两只鬼全都在同一时间,抬起了手。 呼吸急促无比,冯瑶隨身还带著维修包,当即掏出工具,试图撬开电梯门。 孝服鬼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六子的头顶,逼著他往下低头。 而白少华,则被女鬼手中的麻绳一下勒住脖子! 白少华双手死死抓住麻绳,不让它继续收紧,心臟狂跳。 鐺! 挡! 另一边,冯瑶已经將电梯撬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门上半段是2楼,下半段是黑洞洞的电梯井。 陈极在电梯最边角的地方,注视著这一切发生。 他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荒谬,就好像自己的灵魂离体,俯视著注视著这一切。 拥挤的电梯。 十个人。一个npc。两只鬼。 逐渐滑向失控的局势。 这是假的? 但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六子的头在不受控制地往下压,骨头已经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但是,但是有什么不对劲...... 他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上洋溢著紧张和恐惧,同样这副表情也浮现在场的所有人脸上。 就好像他们面对这两只鬼的突袭,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救他们。 可十人中的每一个,都经歷了多次域,怎么会? 像是回答这个问题一样,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们之前能活下来,只是证明运气足够好。 被鬼抓住,该死还是得死,一点方法也没有。 这里就是这么残酷,我难道忘了吗?” 我忘了吗? 陈极感觉到那股抽离感越来越强烈了。 但他的大脑立刻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孝服鬼会继续动手? 孝服鬼的禁忌就是【不能穿白】。 而六子早就脱掉了制服! 甚至白少华也根本没主动靠近女鬼,他俩是在人群中被抓出来的..... 女鬼为什么和孝服鬼一同出现?孝服鬼不是2楼的吗? 陈极的视线移向女鬼,看著她脖子上的勒痕完全暴露在制服领子之外—— 他愣了一下。 等等。 女鬼还穿著制服啊。 女鬼也穿了一身白。 它..... 它怎么不会犯禁忌? 电光火石之间,陈极忽然抓住了这个小小的bug,这不符合常理! 女鬼和孝服鬼根本不是同级別的鬼,它能被309杀死,就一定能被孝服鬼杀死。 可孝服鬼完全忽视了女鬼,反而选择直接攻击入域者,就像女鬼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直接攻击入域者? 入域者们到底说了什么话? 一句是吴慧的“脱掉制服”;一句是冯瑶的“避开麻绳所在的地方”。 这两句话只是根据他们亲身测验过的禁忌,发出的提醒。 提醒..... 提醒谁? 鬼確实不再用之前的手段攻击了。 它们现在没了禁忌。 但鬼不可能完全没有“规则”。 所以,一定是这两句话,触发了某个机制,让这两只鬼变得更为恐怖..... 就好像是知晓他们怕什么,才来什么一样。 这个念头浮现在陈极脑海中的一瞬间,他恍然大悟,喃喃道: “这两只鬼是假的。” 白少华已经被勒到喘不过气了,听到这句话,他差点没控制住,只想让陈极自己来体验一下。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他大脑已经缺氧到昏涨! “听我说。”陈极语速飞快,一下將冯瑶拉开:“冯瑶,你先別开门。” “我们越害怕,越觉得这两只鬼是真的,它们就越会变成真的。” 他的双手摸到女鬼的麻绳上,丝毫不顾及女鬼怨毒的双眼,开始和女鬼抢夺麻绳的控制权。 但对於白少华来说,就在他心中开始思索陈极话的那一刻,喉间的禁錮瞬间便鬆了下来。 他终於又一次呼吸到了氧气。 借著这个机会,他將头一下从麻绳中挣脱了出去,余光看见镜子中,两只鬼的身形开始有些虚幻。 “......” 陈极说的没错。 这是假的! 对啊,这两只鬼怎么会出现在电梯里? 一瞬间,他就理解了陈极的意思,之前冯瑶和吴慧的两句话,反而证实了他们相信这就是那两只鬼,让原本只是恐惧幻化出来的鬼,彻底变为现实。 外貌和孝服鬼、吊死鬼一模一样,但电梯里这两只...... 已经不符合他们原本的规则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另一边,六子领会到这个意思后,自行挣脱了孝服鬼的束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几乎快折了,这证明鬼虽然不是真的,但真的有可能会杀死他们。 换句话说,是电梯里眾人的恐惧,完善了这两只鬼。 导致自己和白少华,险些死亡。 两只鬼收回了手。 恐惧的气氛像潮水一样退却后,它们退到轿厢的角落,沉默地注视著他们。 “我认为我们的认知被改变了。”陈极说。 “不对,他们確实受伤了,这应该就是真实的。”许三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六子,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六子有些迟疑地道。 “等等,別討论真不真实的问题,只要不再恐惧就行。” 陈极赶紧打住对话,以免在眾人心中又生出怀疑的种子。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安全了。”冯瑶在陈极背后说道:“轮班马上结束,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陈极嘆了口气,他之所以阻止冯瑶开门,就是怀疑这里是幻境,出去了反而正中鬼的下怀—— 等等。 陈极忽然一阵恶寒。 他抬起头,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太清人影。 “许三道,你在哪?” 陈极指名道姓地问,听见许三道的声音在他前方不远处响起。 沉默了几秒,他又问:“刚刚是谁问的,“六子还好吗?”” “许三道。”冯瑶的声音在左边响起。 “许三道。”六子说。 “许三道.....”杜听风的语气明显变了。 几秒后。 许三道的脸慢慢靠近,让陈极足以借著电梯屏幕的红光,看清他是从前方而来的。 “是你。” 他声音很轻。 整个电梯陷入了一片寂静。 刚刚那两句话,不是在场任何一名入域者说的。 他们附近有一只鬼。 准確来说,在陈极背后。 陈极的背后是门。 杜听风忽然碰了碰他。 他指了指六子,又指了指白少华。 最后,指了指楼上。 4楼。 这是两个允诺交易后,去4楼的人。 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点,想到了同一只鬼。 周良。 对了...... 2313121234。 这个捷径,是周良告诉他们的。 而且,守墓人的日誌里曾经提到过: 【总是晚上做梦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我睁开眼,恍恍惚惚好像见到一张男人的脸,贴在我的耳朵旁,嘴巴一开一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这只鬼是周良。 守墓人做梦醒来后,看见了周良,此时对方是哑巴。 之后,又提了一次梦。 【2月26號】 【一直做梦,梦见有人问我,家在哪?】 周良在梦里能说话。 就在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所有人瞬间意识到,他们在做梦! 一场周良为他们编织的噩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电梯行驶到第二轮,3楼,吊死女鬼出现的时候。 如今回想起来,更多的问题出现,陈极记忆中,303房门紧闭,里面起了大火。 如果那只女鬼能保持原样,正常出来,那其他的npc鬼呢? 所以,问题必然是出现在他们一抵达3楼的那一刻。 而3014的鬼能离开房间,就证明...... 3010也能。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好像灵魂归体一般,陈极眼前骤然一,再睁开眼时,电梯还停留在3楼! 他醒了。 当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后,他当然会醒。 所有人立刻摸兜,脸色很难看,他们都在刚刚那一段时间內,忘记自己身上拥有诡物! 这无疑是为了增强他们的恐惧,让那两只鬼更为具体化。 而陈极,则往后退了一步。 门在缓缓打开。 电梯门外,一个男人苍白的脸,从门缝中,慢慢浮现。 它没有眼睛。 没有鼻子,眉毛,一切人类应该有的东西....... 空荡荡,宛如白纸的脸上,只有一张嘴,在轻轻翕动。 周良一直站在电梯外。 它出乎意料地没有踏进电梯,也没索要那份文件,而是对著电梯里的几人咧开嘴,微微一笑。 隨即,它鬆开了按著开关键的那只手,对著几人挥了挥。 没有声音,但是传递的意思很清晰: 【再见。】 电梯门缓缓闭合。 在即將完全关闭的时候,一阵孩童的咯咯笑声,从3楼走廊的深处响起。 “走。” 陈极轻声说道,心中完全没有一丝活下来的喜悦。 “去二楼,然后再去大堂,打破“捷径”的轮次。” “我们不能再使用电梯了。” *发生火灾不要乘坐电梯! 第518章 【域·一重门】楼梯间 不知道到底被困到周良的噩梦中多久,几人抵达2楼时,这一层半数的房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冯瑶复杂地看著他们之前所待的2021號客房,即將被燃烧殆尽。 安全屋並没发挥多大作用。 而在火海里,他们隱隱看见走廊里躺著几具焦糊的尸体,明明死的不能再死了,身体却还在扭动,掉渣。 这明显是2层入住的npc。 它们身后不远处,一个穿著素白色孝服的身影站在走廊上,低垂著头,如同服丧一样。 是孝服鬼把这些焦尸带了出来...... 不过,它似乎对於入域者兴趣不大,或许是因为眾人之前就因为噩梦的经歷,把制服全脱了。 夫妻鬼依旧不见踪影。 所有重点住客的房间,309,3010,3014,又或是2楼的那两间,全都完好无损,没有被火焰吞没。 陈极嘆了口气,他怀疑是因为这些鬼的文件被他们带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 寂静之中,一阵微不可闻的噠噠声在冯瑶耳边响起。 她转过头,见到齐悦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副要呕吐出来的模样。 刚刚的声音就是他的牙齿在打颤。 “......” 冯瑶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齐悦现在的身份定位很复杂,他死了,但又不是鬼;可他更不是活人。 无论是对於旅馆,还是对於入域者来说,他都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应该是目睹了自己之前的同事,先是死亡,又被烧成焦炭.....担心自己最后也会是这样,才这么害怕。 “死了未尝不是好事。”冯瑶轻声说:“你看看那些鬼生命力多顽强,被烧成焦炭了还能动。” 这句话没有给齐悦带来任何心理慰藉,他脸上露出一副很勉强的笑容。 叮—— 电梯停在一楼。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温度更高了,不断有烟雾从旋转门外飘来。 门外灰濛濛的迷雾更为浓郁。 很快,眾人抵达维修部。 狭小的屋子里人挤人,陈极看了眼手錶,还是九点。 应该得等到旅馆所有地方全部被烧,包括大堂、餐厅、甚至到最后可能会波及维修部,才会进入守墓鬼的最终阶段。 也就是【离开墓园】。 而那正是他们离开的唯一机会。 由於不確定跳转阶段时守墓鬼会在楼梯间的哪个楼层,预估所需时间不太现实。 此时此刻,他们头顶,隔著一层铁皮和不知道多少台阶,守墓人带领的鬼队正在继续“巡查”。 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都保持著绝对的安静。 只是眾人脸上都出现了一丝疲態。 自进入旅馆后,绝大部分人就一直处於连续而紧张的高压状態。 但最让人痛苦的,是这只是个开始......一扇门结束后,还有下一扇,甚至可能还有下下一扇。 下个地方又会在哪? 另一边,陈极缩在角落,思索著接下来的步骤。 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们被迫换到plan b: 由电梯直接到4楼等待-》跟著守墓人一起上4楼。 这是从被动到主动的转变。 毕竟电梯跳跃的范围太大了,每一次打开电梯门,他们就得直面遇到重点住客(主要是周良)的风险。 周良的第二次“再见”,让所有人心中都一阵不安。 就像是摆明了说: 再坐电梯,他们迟早还会碰面。 在刚刚往维修部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和许三道等人简单討论了一下。 由於守墓鬼在楼梯间踱步其实就是【巡查】,且结合前面许三道三人坐电梯的时候,恰好连续两个楼层都感知到了鬼。 陈极认为,2313121234,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不只是电梯独有的捷径。 也就是说这只鬼最大的问题【隨机跳转区间】,事实上不是隨机的,而是有规律可循。 “好了,我先说一下咱们等会怎么做。” 整理完思路后,陈极分析道。 他们如果什么都不准备,愣头愣脑就衝进楼梯间,那必死无疑。 “时间流转后,我们需要观察一下鬼当时是在哪个楼层,然后在它们下一个区间的下一层,提前做好准备。” 首先入域者们不能和鬼直面撞上,也不能让鬼突然跳转在自己身后,两名已死的入域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最好就是顺其自然地融入队伍。 比如鬼在312这个阶段,那么它从1区间第7层(区间终点)跨到2区间第一层这个时间点,就是眾人进入的完美时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来说的最好方式,实际还要结合当场的情况来看。 “併入队伍之后,我们必须保持一样的步伐,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行走方式,儘量混入其中。” 陈极语速放慢,音调重了些。 他可以確定守墓鬼不能敏锐地感觉到人类的气息,否则许三道3人早死了。 前提是眾人不能露出明显的异样,否则很可能达不到【成为队伍】这一点。 “那跳转楼层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罗卫成眉头微皱,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鬼可以从3楼一下跳到1楼,但人不行! “我们或许......能跟著一起走。” 六子迟疑地开口,早在陈极分析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 这个想法被菲儿说了出来:“你是说像小说一样?幻影移形?” “人和能传走的鬼接触,这样一带一,把整个队伍带到下一个区间。” 六子耸了耸肩,没有反对:“......我其实想的是多人进域那种方法,不过和你说的是一回事。” 同样也是身体接触。 虽说不是直接接触守墓鬼,而是碰到死去的入域者,但危机依然存在。 最大的问题是,站在鬼身后那个人,必须精准把握好时机,同时有可能承受巨大风险。 陈极没有多说,他拥有多个诡物,也是他提出这个方法的,是最合適的人选。 现在加入鬼队的方法已经清晰,至於上去之后会怎么样,要面对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著。 外面寂静到有些诡异了。 只有温度在越升越高,眾人全都大汗淋漓,就像在烤箱里待著一样。 直到一声木樑断裂的声音,忽然在大堂里响起,清晰地传到维修部眾人的耳中: 啪! 第519章 【域·一重门】最后的小路 “火烧到大堂了。” 杜听风鼻子轻轻动了动,嗅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片刻之后,最靠近外界的黄岳,身体猛地从墙上弹开! 他感觉自己好像靠在一块烙铁上,墙面滚烫无比,而维修部通往大堂的-1层出口,已经被火光照的通红! 陈极知道是时候了! 二话不说,他就揭开顶上的暗门,確认没人后,示意眾人进去。 等到眾人全都上了楼梯间的铁皮平台,大家立刻便放轻呼吸,专注地听著楼上的动静。 一阵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应该是在第一区间。 根据2313121234,鬼有三个可能跳跃的方向: 第一轮到第二轮之间,1-3-》3楼; 第二轮,1-2-》2楼; 还有就是最后一个轮次1234中,1-2,还是2楼。 陈极全身紧绷,他已经做好了使用【不看】的准备,用来提高听力,但就在下一秒—— 他手錶上的时间忽然跳到了十二点,隨后彻底静止! 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顿时瀰漫在所有人的心头。 实习生的工作时间结束了。 清理已经完成。 而齐悦,则茫然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制服消失,眼里慢慢出现一丝恍惚。 他想起来了一些事...... “我死了......”齐悦喃喃道:“是这样啊。” 他似乎惊讶的不是自己已经死了,而是自己的死因。 隨后,齐悦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多说。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慨,有欣慰,有满足,但更多的,是一丝遗憾。 “这npc眼神怎么这么怪?死前被喜欢的女孩表白了?” 白少华打量了一眼齐悦身上突然出现的校服,撇了撇嘴。 他懒得多问,没有意义,更没有必要。 除了白少华和冯瑶,没有人关注到齐悦微妙的情绪。 陈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楼上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远,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消失不见。 “是第3个区间!” 陈极立刻確认了鬼现在所处的位置,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2313121234。 守墓鬼带领的队伍现在已经走完了231,正在312的开头,第三层行走。 下一阶段就是回到1区间。 二话不说,眾人立刻排好队,陈极在最前方,杜听风在最后方,排成一列。 除了陈极,后面的每一个人,左手都搭在前一个人的肩上。 五分钟之后。 三个鬼影骤然出现在铁皮平台前方的台阶上。 穿著解放鞋、军大衣,四五十岁的守墓鬼在最前,两个入域者在最后! 它们的目光一直投向前方。 同样的步伐,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规律地往前走去。 瞅准时机,陈极脚步一下抬起,跟在三只鬼身后。 他的右手也搭在栏杆之上。 然后是许三道。 菲儿。 六子,冯瑶,黄岳........ 所有人全都谨慎地上了楼梯,步伐整齐划一,几乎混为一声! 直到拐到1区间2楼的时候,陈极才终於鬆了口气,此时他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事实证明,自己此前的推断没错。 守墓鬼最核心的禁忌,应当是不能与它正面相对或被它看见,尤其忌讳走到鬼的正前方。 很简单,但如果不知道守墓鬼的行动规律,直接进入楼梯间,触犯禁忌的概率非常大。 当然如果上天保佑,一进来,鬼就走在最后一个1234的区间里,那么就只要跟著走就行了,只是可能性很小。 毕竟不是人人都和杜听风一样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注视著前面那个入域者扭曲的背影,陈极想到另外一件事。 这和他之前看到的没区別,只有两个入域者,那么问题来了: 还有一个呢? 如果人数没错,应该还有一个入域者,在旅馆各个地方都没找到。 也不在楼梯间。 不会那么倒霉,被鬼杀死在房间里了吧? 陈极皱了皱眉,但如果真是这样,会是哪只?又是什么时候杀的?最关键的是怎么杀的? 最有可能是第二阶段刚开始那会儿,毕竟这些重点住客已经离开了房间,很有可能逮到落单的入域者动手。 但他们在第二阶段之前就搜过了,压根没找到,或许是被尸变的npc杀的? 將疑问藏在心里,陈极暂时没时间思索这件事。 转眼7层走完。 自然地衔接到第2区间,又是7层。 隨著逼近这一轮3-1-2的终点,所有人心中都慢慢收紧,接下来就是最后的1-2-3-4轮次了! 一旦他们的计划失败,全员就再无躲藏可能,只能等待守墓鬼一步步逼近! 首先消失的是守墓鬼,身形在跨过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骤然不见,隨之就是第二只鬼。 就在第三只鬼即將同样离开之时,陈极的左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只鬼的身形骤然僵了一下。 下一秒,它,陈极,以及像是蜈蚣一样连在一起的队伍,同时出现在了一条小路上。 不再是台阶,而是平路。 枯黄的老树矗立在小路两旁,一阵阵烟雾,带著浓浓的烧火味钻入鼻腔...... 他们来到了墓园,这意味著“旅馆”这个载体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没人能停下查看,就像之前计划好的一样,所有人一秒不敢停歇,立刻调整重心,继续往前走! 因为最前方的三只鬼也是如此,节奏绝对不能被打乱。 但就在所有入域者的最前方,陈极目光凝重,他刚刚碰到的鬼在一边前行,一边缓缓转过头。 它还是注意到了陈极的接触。 手握替死法,陈极隨时准备让溺死鬼占据自己主体,来矇骗前方的鬼! 但就在这时。 他的双眼忽然一凝。 他看见那个入域者变成的鬼,余光木然地瞥了他一眼,便默默转了回去。 啪。 啪。 队伍仍在前进。 陈极的心跳缓缓平復,但另一种复杂的滋味,又涌上了心头。 他不知道是这名入域者被做成傀儡后,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还是说,残留了一点自我意识。 无声地跟著守墓鬼往前走去,很快,十几座被掘开的坟墓映入眼帘。 里面的棺材正在熊熊燃烧。 这是墓园的2號葬区,是2楼,也是楼梯间的第二区间。 也就在眾人缓缓前进之时....... 忽然。 最后方的杜听风,身体骤然紧绷。 他闻到了一股焦糊味,由远至近。 几秒后,一只炭黑色的手,缓缓放在他的肩上。 ------ 明天进入二重门 第520章 【域·一重门】第十一名入域者 “別动。” 一道几乎轻不可闻的低语声,在杜听风背后响起。 “我不是鬼。” 这声音嘶哑至极,就像是嗓子被火烟燻过一样。 再配上那只余光中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被火烧成炭黑色的手...... 这一切都让身后焦尸的话,显得极为不可信。 “任禺。”那具焦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吃力:“如果我不这样......就活不下去。” “现在別回头,別乱动,直视前方,往前走,它们来了。” 杜听风沉默不语,仍然保持著匀速,只是多看了眼筹码。 现在的数值甚至算是中等偏上。 最初杜听风几乎可以肯定,他被焚烧的npc,但那句“如果我不这样,就活不下去”却让他心中一动。 十一个入域者。 有一个在哪里都找不到。 难道是他假死,或是偽装成鬼混到了npc中间,直到旅馆消失,才被逼了出来,加入队伍? 不过,到底是人偽装成鬼,还是鬼偽装成人...... 还暂时无法確定。 毕竟被焚烧到这种地步却还活著,还能交流,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除非【使用高级诡物】。 但杜听风更在意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任禺”,最后说的一句话! 它们来了! 是谁? 这个问题刚闪过杜听风的脑海,就听见四周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中,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忽然出现。 在身后。 准確来说,是在任禺身后。 他现在接替杜听风,成为队伍里的最后一位了。 窸窣声响起。 杜听风的余光中,瞥见一丝素白色的身影,这顏色他並不陌生。 伴隨旅馆的消融,实习生的衣服全都消失,那么这只有一种可能...... 孝服鬼。 原本住在2014房,也就是2號墓区的孝服鬼。 它加入了队伍。 步伐的频率和节奏与前方完全一致,整齐划一,不同之处在於它的脚是反著的,在倒退著行走! 孝服鬼想要跟著他们一起离开墓园! 杜听风剎那间就明白了这只鬼的目的,但为什么?它怎么能离开? 因为入域者把文件带了出来? 文件不在守墓鬼手中,那六只核心鬼就能离开墓园? 不,不对,如果真是如此,那周良根本没有必要提出如此具体的【把文件交给我】这个要求。 只需要让入域者带走文件就行了啊? 但是...... 杜听风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在电梯里第二次见的时候,周良確实没有再索取文件。 他总感觉哪里很彆扭。 周良指名道姓只要它的文件,而且【交给它】,但第二次又没真的杀死他们,甚至又不再索要丧葬手续。 就好像这份手续之前很重要,现在又无足轻重了一样。 也就在这时,任禺冷不丁地开口,用气声喃喃道: “.....2013?” 杜听风顿时屏息凝神,非常勉强地听见了脚步声,两道,验证了任禺的话。 这让他確认夫妻鬼出现了。 那个寸头男,和神经质女人。 它们出现的时机很刻意,绕的位置也很巧妙,是从正后方出现,没有暴露在孝服鬼眼里。 夫妻鬼还在忌惮孝服鬼。 但无论是谁,似乎只要在队伍里,都无法对入域者动手。 片刻后。 小路走到了尽头,拐弯,一个写著【3】的木牌子歪歪扭扭掛在树上,这四周的气氛比之前更为阴森。 此时已是深夜,空中掛著一弯毛月亮,树影被大火晕成猩红,如同水波一样在小路上流淌。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咚。 盲杖在地上发出轻响。 309盲人鬼出来了,但没有见到那两具纸糊的童男童女。 它和之前的鬼一样,没有发出大动静,悄无声息地加入了队伍。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现在入域者等於说是被夹在鬼中间。 但一座建筑的虚影,也同时隱隱绰绰地浮现在不远处。 平房,红砖,守墓人的小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队伍已经太长,杜听风无法確认后方是不是加入了新的鬼。 隨著距离逐渐缩短,所有人能清晰地看见,小屋后面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无尽的漆黑,这里已经是整座墓园的终点。 而在小屋旁边,就是守墓人给自己挖的土坟。 坟上墓碑贴著一张黑白色的照片,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木然地瞪著镜头。 “旅馆4楼=守墓人小屋,小屋后面什么也没了,所以白少华的推测是对的。” 陈极大脑飞速运转,那扇墓园大门就在小屋里,只不过和他之前设想的一样,没到时间,眾人看不见。 队伍一点点挪进小屋。 在最靠近外侧的墙上,一扇若有若无的门,发著微光。 所有人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这扇光门,而在最前方的陈极,只听见了一声嘆息。 守墓鬼的嘆息。 就好像是卸下所有的负担一样,它的脚步逐渐轻快,走进那扇光门,隨著整个身体一点点儿融进墙里,那扇门也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完全化为实体! 冥冥中陈极知道,这扇门现在【允许】他们进去了。 但就在这时,他前方那两只入域者的尸体,一瞬间僵直,从脚到头,一点点化为灰烬。 是因为操纵它们的守墓鬼离开了么..... 陈极复杂地望了眼地上的灰烬,跨过门,眼睛骤然一。 他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 铁门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见到上面掛著一个牌子,仅仅剩下【墓园】二字。 而他的正前方,则是一条长长的山间小路。 四周安静的厉害,其他人暂时还没有出来,这里似乎是山顶,能隱隱看见一些山脚下的灯光。 “第二扇门......是从墓园里无缝衔接到了外面的区域?” “还是说,在这个域里,这本来就是一块大地图,刚刚只是通关了墓园区域?” 陈极若有所思。 也就在这时,一声滴滴声忽然从他的兜里响起,不是他的手机铃声。 他在自己兜里摸出了一个旧手机。 上面什么app都没有,只有基本的简讯之类的,刚才的提示音,就是有人给他发了简讯: 【接你们的车將在三分钟后抵达。】 发来的號码是一串乱码。 ......所以任务地点还在別处。 其他人还没有出来。 陈极心中微沉,但他现在无法再返回去,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检查了一下旧手机,没有找到別的东西,陈极拿出之前的卡片,果然出现了异变,只剩下: 【一门一世界,確认你看清门后到底是什么。】这个指引。 第一扇门的任务消失了,新的任务还没有出现。 远处似乎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好像有车在往墓园驶来....... 第521章 灵车接送 也就在光束刺破小路黑暗之时,忽然,菲儿等人一窝蜂地骤然出现在半空中! 他们每个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而且.......和最开始相比,数量不对。 陈极眉头一皱,没有立刻问发生了什么,而是视线锁定在这个多出的人身上,对方脸很熟悉,在最开始大堂集合的时候,他曾经见过。 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 之前混在实习生中默不作声,很不起眼。 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黑黢黢的渣子和灰烬,每走一步,都在往下掉。 就像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一样。 “滴——” 一声鸣笛划破黑夜的寂静。 “大金杯......还是全黑的,怎么这么像灵车呢?” 视线投向停在墓园门口的黑色客车,六子的嘴角抽了抽。 车窗是防窥视的,根本看不见里面坐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司机。 车门自己打开了。 和驾驶舱有隔断,后面就四排座位,看上去正是为他们所准备。 確认所有人都收到了那条简讯后,陈极点了点头,示意眾人上车,这应该是第二扇门的必经流程。 很快,灵车便调转了方向,往山下驶去...... 车內。 “你是谁?”陈极看向那个长相平凡的男人。 “任禺。” 男人言简意賅地说道,语气冷淡,似乎不怎么想自我介绍。 他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靠窗位置上,像是察觉到了眾人的怀疑,才偏了偏头,露出自己脖子上的诡宿印记。 任禺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之前的状况,和陈极猜想的一样,他確实被鬼抓住了,但不是核心鬼,而是那些npc! “后来整个旅馆就消失不见,我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所墓园里。” 之后的故事,由杜听风解释,包括任禺是怎么加入队伍,提醒他,又跟著大家一起离开了墓园。 只是对於他具体如何逃出来,又如何躲避的,任禺一句话也没提。 罗卫成、黄岳等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都注意到了,任禺身上的焦炭,在一点点隨著时间褪掉,露出人类的皮肤......很像是某种诡物的副作用正在消失。 又或是,偽装正在淡化。 总之,这算是件好事,毕竟多活下来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从未对团队有过任何帮助,似乎未来也不打算出什么力。 任禺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对於其他人的不信任。 窗外掠过路灯,让整个车厢里亮了一些,他们似乎是在往城里开去。 此时,陈极才知晓了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走之后,那些加入队伍的鬼试图闯出门,但没有一个成功! 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才导致剩下的人没有立刻跟著陈极出去。 “这事很古怪。” 杜听风道:“之前我以为,既然文件不在守墓鬼手里,核心鬼就能离开墓园,但现在看来,那些文件和能否离开墓园並没有直接关联。” “所以周良的目的还是不清晰.......”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周良根本没加入队伍。” “但它也没有消失,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它就站在小屋门外。” “还是和之前一样,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微微咧开。” “他的文件呢?”陈极立刻问道。 直到离开第一扇门,他们还是没搞清楚周良的目的,既不是为了出房间,也不是为了离开墓园。 之前的经歷已经证明,核心鬼在清理阶段,不需要拿著文件就可以走出房门。 而如果周良是为了离开墓园,它应该早就爭抢文件了。 现在陈极怀疑那些丧葬手续可能有问题,只是持有,或许就会添加隱患! 然而许三道却摇了摇头。 “我离开墓园后,所有文件就消失了。” 他在“所有”这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不只是周良,而是每一张文件,包括齐悦的。 这证明是域的机制,和是否是核心鬼无关。 “.......” 陈极沉默不语,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深。 “翻篇吧。”罗卫成轻声说道,视线投向窗外。 不是他没想过周良的事,而是第二扇门后的世界......和前一扇,太不一样了。 “我们这一扇门的区域......可真够大的。” 灵车已经驶入市区。 就像现实中一样,路上不时有车驶过,行人来来往往,夜幕中一座座大楼,一个个小区,都闪烁著灯光。 “这里像是大平?”黄岳一怔。 他以前没进域的时候,经常去大平市附近出差,那是一个地处中原的中型城市。 地域大,就证明不会再像第一扇门旅馆一样,节奏那么快了。 至少也是以天为计算。 而且到现在第二扇门的任务还没有发布,这意味著他们正处於一段短暂的休息期。 “我感觉肯定还有第三扇门。”白少华摊在座位上,凝视著大平的夜景。 “......”六子无语地看著他:“你能不乌鸦嘴吗?” 白少华嗤笑一声:“你觉得域这么好心,还给我们留一段喘息时间?” “肯定是因为接下来更难,甚至可能咱们刚走出第二扇门,就紧接著就进了第三扇。” 六子瞅著他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说: “你是用诡物看出来的。” 白少华耸了耸肩,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回答。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到了一座小区前。 与此同时,两声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 分別属於冯瑶和黄岳。 他们的旧手机里收到了同样的內容,是这个小区的一个门牌號: 【锦綉园3单元101】 “只有我们两个?”黄岳面色微变,第二扇门似乎给他们安排了不同的住址。 而这也代表著...... 他们的任务、身份,很可能又被划分开了。 第522章 【域·二重门】大黄,笔记本 灵车带著剩下的人驶向夜色。 只留下冯瑶和黄岳站在锦綉园前,满脸迷茫。 “进去还是出去住?”黄岳问。 以他数次域的经歷来看,一进这种公寓、小区;准没好事,那个地址多半是凶宅。 “咱们有选择吗?”冯瑶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一扇门开局挺宽容的,没有强制命令入域者待在特定地点,而且范围扩大到一整座城市。 入域者可以离开,但代价也显而易见,很可能会错过出门的重要线索。 两人步入锦綉园,这是个安置房小区,很多栋楼,灯火通明。 “住户不少啊.....” 冯瑶瞅了眼路过的行人,几对大爷大妈在散步,远处还有小孩骑著自行车横衝直撞,甚至还有几只没牵绳的泰迪在草坪上对吠。 总之,很吵。 吵的人头疼。 但也很有烟火气,也就是俗称的“人味”,冯瑶总感觉像回自家院里一样。 “嗯,有点怪。” 黄岳观察著这里住户的神態,若有所思。 “这小区不像死过人的样子.....至少不是近期。” 无论如何,这让两人无形间多了一丝安全感。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简讯里的地点,3单元101號房,不禁有些诧异。 一楼甚至还有小超市,一层六户,看上去极为正常。 101房上还贴著春联,没別的异样。 房门微微开著。 但就在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凶狠的吠叫声! “汪汪汪!” “呜.......” 廊灯的阴影里,一只黄色的大狗呲牙低吼,犬齿上掛著粘稠的涎水,在灯下泛著微光。 下意识间,黄岳就后退了一步,但冯瑶却蹲下身子,对著大狗招了招手。 低吼声停了。 啪嗒几声,狗迈著沉重的步子靠近,轻轻嗅了嗅冯瑶。 尾巴像螺旋桨一样摇晃了起来。 “?” 黄岳试著摸了摸,发现大黄狗其实很友好。 “你的主人呢?”冯瑶轻声问道:“把你扔家里了吗?” 大黄狗没有回应,只是蹭了蹭她的手心。 另一边,黄岳已经將灯打开,发现屋子很空,家具非常简单,连个茶几也没有。 不过倒是有狗窝和狗碗,只是狗碗里一粒粮也没有了。 观察狗的胖瘦程度,这间房子的主人应该没有离开太久。 “任务还没有出现。”黄岳掏出卡片看了一下,依然只有一行总指引:“不如先趁这会儿简单搜一下屋子?” 很快,他们就大概了解了布局,这间房不大,一个臥室,一个书房,屋里有住人的痕跡,但不多。 值得关注的有几点: 一,这是个租的房子,房主似乎有强迫症,所有大家具全都靠墙放,中间几乎不摆任何东西。 二,此人收藏了很多录像带,都堆叠在电视柜下面。 三,书房似乎被清理过,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套桌椅。 但除了这三点异常,两人没有在屋里见到任何和鬼、或是尸体相关的东西。 坐在书桌前,冯瑶沉默地望著窗外。 灯火明亮,万家安寧。 或许是因为任务还没出来,所以现在这间房子看上去非常平静,一点儿都不危险。 她的手垂在椅子旁,感觉到大黄湿漉漉的鼻头蹭了蹭手,隨后兜里什么东西被咬了出来。 “........” 望著那串掛著佛牌的项链,冯瑶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大黄似乎把这个项链当成玩具,试图偷偷摸摸地叨走,冯瑶身体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坐回了原位,没有阻止。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从兜里摸出一张被叠的很整齐的纸。 老王的丑陋简笔画。 一个击剑的火柴人。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想起来这张图时,她心里莫名一动。 总感觉很熟悉。 是这次域里的人? 但这线索太少了,除了那个黄毛和红毛,其他的男性全都是清一色的黑髮,根本辨別不出来。 而且火柴人也没有描绘体型...... 所以最重点的应该是这人手中的东西,很短,像是螺丝刀,又像是短剑。 也就在她观察画的时候,忽然,一阵狂吠在她耳边响起! “汪汪汪!” 大黄尾巴僵直,摆出一副攻击的状態,凶狠地盯著冯瑶。 “你又怎么了?!”吠叫声跟炸弹一样忽然爆发,差点没把冯瑶嚇到心臟骤停。 “怎么回事?” 外面黄岳明显也被嚇了一跳。 他话音刚落,大黄的尾巴就蔫蔫地垂了下来,嘆口气后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外头就响起狗爪扒拉饭碗的声音。 冯瑶无奈地摇了摇头,大黄应该是饿了。 她站起身,决定给大黄先找点吃的,以防这只狗再次犯病。 屋子就这么大,几乎没有什么储物空间,想到刚刚大黄摇著尾巴跟自己进书房的样子,狗粮可能存在了这里。 思索著,冯瑶將抽屉拉开。 里面確实有一小包狗粮..... 不过保鲜袋上泛著奇怪的绿色。 冯瑶拎起狗粮,確认发霉了,正要丟掉的时候,她忽然一怔。 抽屉里还有个东西。 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这几乎是在明示“我是线索”了。 冯瑶面色微动,將本子翻开,隨意地扫了几页。 【亥时末刻,无雨无风,月朗星明,有客敲门,排盘起算。】 【客人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黯淡无光,眉心隱隱发黑,问我还有几日能活。】 【一般我不会接这种人的活,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但干我们这行的,有些事情看见了,就不能不说。】 【即使我算了那么多年的命,也不得不说,这一位的命盘是我见过最为凶险的。】 【日主无根,死局多显,阴煞缠身,死状悽惨。】 【以下是客人的信息。】 【出生年月:1997年2月15號】 【性別:女】 【名字:冯瑶】 【死期:三天后】 视线挪到最后几行的时候,冯瑶的全身顿时僵硬了。 她的名字。 也確实是她的生日。 这一页记载的客人,就是冯瑶,但她根本没算过命啊?这是未来的事,还是说...... 她愣在了原地几秒,忽然看向最开头的字,一阵恶寒直衝天灵盖! 亥时末刻......十一点。 他们刚走进屋的时候,也是十一点。 这一页上描写的算命,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可这是她隨机翻到的一页啊? 难道......冯瑶浑身发寒,快速翻动笔记本,一页页往前看去。 哗..... 哗..... 直到整个笔记本都被翻完。 从她的手里,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翻开的页面上,最后两行是: 【名字:冯瑶】 【死期:三天后】 每一页的內容都一样。 第523章 【域·二重门】电视机 黄岳蹲在电视机前,专注地翻动著电视柜下面的录像带。 这间房子的主人似乎从事的行业和玄学有关,收藏了很多讲风水的教学。 “陈极预测的可能有些问题,这扇门和之前那几只鬼好像没什么联繫?” 黄岳思索道。 別说那几只鬼了,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性格古怪的大黄狗。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这间屋子確实只是提供给他们休息,里面没什么重点的线索。 唯一有问题的或许就是大黄狗。 但现在黄岳还没看出来黄狗有什么诡异的,看著普通,也不像能帮上什么忙的样子。 二就是他最开始的想法。 这间屋子不是没问题,而是没到时候。 想到这,他的眉头皱了皱,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二扇门的任务才会出现,到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全了。 趁著这一会儿,他隨手抽了一个录像带出来,封面上是个穿著黑马褂的大师,禿头,脸肥的流油,手上戴著一个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手串。 .......这行业这么赚钱吗? 忍下心中吐槽的衝动,黄岳安上录像带,退后几步,注视著电视。 视频里响起一阵高深莫测的音乐。 但不知道为什么,屏幕上没有人物,蓝屏了。 黄岳静静等了几秒,隨即听见大师开始讲课,声音让人昏昏欲睡,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很深奥。 但屏幕依然没有变化。 卡顿了..... 还是说这卷录像有问题? 黄岳心头微动,正要快进的时候,几声犬吠忽然如同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怎么回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大黄狗蔫蔫地走了出来,环顾一圈后,嘆了口气。 隨即,自顾自地坐在了饭碗旁边。 ....... 饿了。 黄岳理都没理它,余光瞥见电视画面终於出现了变化。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是个讲座。 讲台正中央,正是封面上那个肥胖的师傅,侧身坐著,在和另一个讲师对话。 黄岳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侧面,肉褶层层堆积。 两人聊得很专注,黄岳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確实是在讲风水,讲的是普通住宅的风水怎么看。 其中提到民宅最忌讳摆设过於简单,这会导致人气流失,人气流失,就意味著气散阳衰。 如果再配上无窗、单人住,就很容易招脏东西。 胡说,要真这样,那独居的人还活不活了? 黄岳默默想到,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兴趣,这讲的不就是眼下他们所在的房子么? 这或许是线索。 所以解决方法是什么? 具体怎么招鬼的? 听了没两句,黄岳忽然感觉到手心一湿。 那只大黄狗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舔了舔黄岳的手掌心。 它的眼珠黑漆漆的,安静地凝望著黄岳,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岳把手抽走了。 大黄狗还在盯著他看。 几秒之后,它才嘆了口气,似乎有些委屈,趴到黄岳的脚边。 “......” 黄岳有些迟疑地瞥了大黄狗一眼,他不是討厌狗,只是很不喜欢被任何生物盯著看,狗也一样。 任何入域者都对被盯著这种感觉很敏感。 因为一般这么对他们做的都是鬼,而鬼的窥视,往往都带著恶意。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不少,黄岳刷论坛的时候曾经见过,有入域者出域之后,精神依然过度紧绷,即使晚上睡觉,也不敢把灯都关了。 谁知道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著自己? 总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大黄狗刚刚的注视,让黄岳莫名有些发毛。 他重重出了口气,敷衍地摸了摸狗头,抬头看向电视—— 双眼忽然一眯。 等等。 那个侧身坐著的大师......就在刚刚他抬头那一秒,眼珠快速地动了一下。 很难描述,就好像这个大师之前明明是在和正对面的人对话,但眼睛却斜斜地盯著侧面,隨后又快速恢復正常。 大师是侧身在说话。 所以..... 他刚刚看的那个方向,是电视之外的黄岳。 黄岳的心里一瞬间警惕起来,入域这么久他只相信自己的经验,几乎不可能有看错这一说。 所谓的看错,只是在自欺欺人。 电视里,对话还在继续。 大师依然在认真地和对面的讲师討论风水,表情自然,双眼也活动的很自然。 就好像他刚刚只是確认一下摄像机的位置在哪而已。 而黄岳则一眨不眨地盯著电视,只要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他就会立刻把录像带拿出来!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相信之前的推测了。 可能有安全期。 但肯定不会持续多久,域不可能给他们指派一个地点,只用来休息! 录像还在继续。 啪! 书房里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坠在地上的声音。 “冯瑶?” 黄岳立刻敏感地喊道。 但他还没听到回復,就听见兜里第二扇门发放的旧手机,传来滴滴一声。 有新简讯来了..... 黄岳立刻滑开手机,发信人是陈极,他的號码已经预存到了手机里。 这是一个群发的简讯。 【我和菲儿下车了。】 【现在分组应该是这样的:黄岳&冯瑶;吴慧&罗卫成;杜听风&许三道;任禺;六子&白少华。】 【一共六组。】 【如果有什么问题,或是出了什么事,简讯联繫。】 【有线索大家及时通知。】 黄岳想了想,正在打字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简讯: 【白少华:】 【任禺,你自己一个人?】 任禺没有回覆。 十一个人,两两组队,当然有人会落单...... 黄岳对此没太大反应,编辑简讯问眾人现在被分到了哪里。 【白少华:】 【我有个问题,大家的任务都是一样的,对吧?】 任务? 任务出现了? 黄岳心中咯噔一声。 隨后他就看见有人发了那张卡片的照片,上面已经不仅仅只有指引那一行字了。 几乎是立刻,他就放下手机,要从兜里掏出卡片—— 但就在这时。 他的手一下滯住了。 余光中,电视屏幕上,那个侧身坐著的肥胖大师...... 眼睛正倾斜到一种人类根本做不到的角度,盯著电视机外的黄岳。 对,就是盯著自己。 黄岳彻底確认了。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 大师的眼睛恢復了原样。 黄岳沉默了两秒,闭上眼,只留了一条缝,窥视著电视机。 大师又在斜斜地看著他。 黄岳的手一下握紧兜里的诡物。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做好准备,猛地睁大双眼,就要奔向电视机將录像带拿出来! 但他刚站起来,电视就一下被关闭了! 讲座的声音戛然而止。 屏幕骤然变黑。 倒映著黄岳愣在原地的身影。 “汪汪汪!”大黄猛地站了起来,对著电视机狂躁地大吠! 在这股犬吠声中,黄岳看见..... 电视屏幕的两侧,忽然出现了白边,將黑暗的范围挤压的越来越窄。 白边越来越宽.....哦,那是眼白。 直到黑暗,变成了屏幕中两个圆滚滚的眼珠。 直到一张肥胖苍白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电视没有关。 录像带还在播放。 第524章 【域·二重门】DVD “啪!” 笔记本重重坠在地上。 冯瑶全身动弹不得,这不是她主观的行为,而是真的动不了! “冯瑶?” 她能听见外面黄岳不安的询问,但嘴巴根本无法张开,更该死的是,大黄也不在屋里! “叮!” 放在桌面上的旧手机亮起,有人发来了简讯。 但她看不了,也不用看,冯瑶已经猜出了大概內容。 第二扇门绝对已经开始了。 但是在什么时候? 她的全身一阵发冷,此时此刻,就在本子坠地之后,这间书房里...... 绝对不只有她自己存在。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是鬼? 是鬼。 在哪? 不知道。 有形体吗? 看不见。 “我现在没法动,肉眼所及范围內没有任何异常,那那只鬼大概率就在我的背后......背后之前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这个书房空荡荡的,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 只有一面墙,很白,很宽,就好像一幅天然的画板,任由人挥洒顏料。 冯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如何,她动不了就不是好事,这证明那只鬼隨时都会动手—— 也就在这时。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乾涩的眼睛,观察到了一件事。 桌子上,手机屏幕还是没有熄灭...... 定睛看去,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手机自己从锁屏跳到了备忘录。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键盘忽然出现了,上面的字母在一个个跳动,有人在打字! 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正在用她的手机打字! 【姓名:冯瑶】 【死期:三天后】 【死法:(输入中)......】 输入中...... 输入中..... 最后一行字,迟迟没有打出来。 到底是什么? 冯瑶的心臟怦怦直跳,视线根本无法移开,只能注视著手机像是在戏耍她一样,慢慢悠悠地打出了一个字。 【你】 我? 我会怎么样? 【看】 冯瑶的嘴唇开始控制不住地哆嗦。 她极为少见地感觉到,恐惧从自己心底慢慢升起。 因为就在这个字打出来的一瞬间...... 【你】 她听见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就好像发出声音的这个人,被活生生凌迟了一样。 【背】 这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后】 这个声音是冯瑶自己的声音。 屏幕骤然熄灭,她恢復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无法避免、也不可能避免.......冯瑶缓缓转过身,瞳孔一瞬间收缩,大脑轰然作响! 她身后確实没任何別的东西,只有一面墙。 但在这墙上,冯瑶看见了自己。 被浇灌在墙里,和水泥融合在一起的的自己。 就好像是突出的浮雕一样。 好几个自己。 一个是她的头,半边脑袋都像爆掉的西瓜一样,血和脑浆四溢。 唯剩下的半边脸,眼球爆了出来,嘴惊恐地张大著,吐出断断续续的痛吟。 大腿、小腿、手臂、胸腹、各个部位,被拆分到不同的区域,灌入墙中。 “汪汪汪!” 也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大黄的狂吠,声音极为暴躁。 冯瑶眼睛一,只见到墙上又变成了空白一片。 但她刚刚绝对没看错。 自己的死法会非常恐怖,甚至比凌迟还要残忍的多。 “呜.....” 外面大黄的声音已经转为低吼。 冯瑶的喉咙此时乾涩无比,亲眼见到自己的死状,对於她的精神无疑是毁灭性的衝击。 但她还是强行稳住心神,把握住了重点。 鬼话不可信。 这不一定是真的,可能只是为了打破冯瑶的心理防线。 而且就算是真的,其实反而透露出一点:接下来三天里,她或许会比別人更为安全,因为死期未到! 深吸一口气,冯瑶立刻走出房间,只见到黄岳像是冻住了一样看著电视机屏幕。 大黄正在他身边焦急地踱步。 屏幕怎么了? 冯瑶扫了一眼,上面是蓝屏,屏幕最上方有个发行公司的logo。 好熟悉,很像以前家里收藏的老碟片,不过.......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將碟片从机器里取了出来。 屏幕骤然转到雪噪点上。 “操!” 也就在这一刻,黄岳才像是解冻了一样,整个身体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苍白的过分,就像是刚刚看了部鬼片一样。 “怎么回事?” 冯瑶立刻问道。 黄岳也撞鬼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刚刚差点死。” “我们?”冯瑶一怔,黄岳怎么知道书房里发生的事? “对。” 黄岳在大黄狗头上擦了擦手,他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湿的要命: “我在看电视柜下面的碟片,讲风水的,就是你手里拿的那一张。” “封面上的那个胖子是鬼,我怀疑他就是房主。” “哈?”冯瑶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黄岳打断:“你先听我说。” “整个录像里,这个胖子都在和另一个大师对话,但我无意间发现,每次我一低头,或者挪开视线,他都在隔著录像带,偷偷窥视我。” “一直到几分钟前,就是陈极发简讯那会儿,他好像意识到我发现这件事了,彻底不演了。” “你知道画面变成什么了么?” “.....你说。” “他贴在了镜头上。我的意思是说,他的两个眼珠贴在了镜头上。” “然后一步步后退。” “我看见......” “我看见他的身后不再是讲坛,而是一片漆黑,漆黑中只有一架老电视。” “而录像带里的老电视,里面播的画面......” “是这里。” “这个客厅。” 黄岳说到这,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就站在屏幕的正中央,和现实中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凝视著镜头。” “看著那只鬼,一步步后退,直到靠近那台老电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它不是要靠近老电视,而是要以那座电视为媒介,从录像带里爬出来!” “来到现实之中!” 冯瑶的面色很难看,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她撞鬼的时候,黄岳这边也出了状况。 鬼和人的位置顛倒了,人在看电视里的鬼,却没想到鬼也能通过电视看见人。 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话。 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著你。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黄岳,我们现在有几个问题。” 她將自己刚刚的经歷复述了一遍,道:我们两个差不多是同时撞鬼的,要不就是这只鬼没有实体,要不就是有两只鬼。” “你在开玩笑吗?” 黄岳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很確信,它有实体,就是封面上那个大师。” “不。” 冯瑶摇了摇头,將放碟片的光碟盒打开。 “你说我把录像带取走后,才打断了那只鬼的行动,但事实上我根本在屏幕上看不到你说的画面。” “只有一片绿幕。” “而这才是正常的,因为.......” 她指著光碟盒上面的標註,轻声说道: “电视上本来就不应该有画面,这是个纯音频的dvd。” “你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发行商刻录的默认背景。” 第525章 【域·二重门】照片 也就是说事实上根本不存在那场所谓的讲座。 “我甚至怀疑那个大师只是个幌子。鬼根本就没真的露脸。” 冯瑶解释道:“因为这里太多dvd了,我刚刚看了一下,都是各种玄学师傅,很可能你当时如果拿的是另外一个师傅的,那只鬼的脸就变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打开旧手机上面自带的瀏览器。 黄岳眼尖地发现,冯瑶之前好像在看一个新闻,但是那页面被她一下划掉了。 “找到了。” 冯瑶指著搜索出来的信息道:“姓张,有社交媒体,一个小时前还发了帖子,他还活著,而且ip都不在大平。” 这直接肯定了冯瑶的猜测。 即这只鬼一直未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我个人感觉咱俩刚刚的经歷,更像试探。”冯瑶若有所思:“就是还是无法確定,到底有没有两只鬼.......” 毕竟她暂时找不到她和黄岳撞鬼事件的共同处,除了都是在这房子里发生的。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黄岳和冯瑶达成了共识。 大黄很重要。 它似乎能察觉到鬼的出现。 dvd被拿出来之后,大黄立刻便停止了吠叫,开始扒拉饭碗。 两人牵著大黄,离开屋子,去旁边超市买了点狗粮,顺便打探一下101房主的信息。 小卖部的人也不太清楚,只见过房主一次,是个中年男人,模样记不太清了。 对於大黄倒是记忆颇深。 因为从不久前开始,大黄就经常溜出来要吃的,这可以证明这间房子的主人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 返回101,他们终於有时间检查卡片。 新的任务很简单: 【许愿,如愿,还愿。进入第三扇门。】 打开手机,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群聊简讯,多是在分享各个队伍现如今的状况。 而当看完许三道队伍发出来的照片后,黄岳瞬间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照片內容很简单,是许三道隨手拍的一张,图里杜听风正在端详......一副圈。 圈上,是硕大的奠字。 他俩被安排的地点是一家殯葬用品店。 【白少华:许三道,你照片右下角是什么东西?】 【白少华:看著像只手。】 【许三道:你看错了,是张嘴。】 【许三道:刚刚还说话了,说今晚去找你。】 冯瑶微微一笑,继续往下看,眾人的任务都是一样的。 现在大家一致认为这里面的许愿,含义其实非常明白。 任务里省去了【离开第x扇门】这句话,这其实很关键,说明这句话和前面那三句【许愿,如愿,还愿】合併了。 而入域者的愿望,至少现阶段的愿望很清晰。 就是离开这扇门! 所以,可以解读为:他们出去的途径就是用某种方法许下愿望。 但难点就在如愿和还原这两句里,由於这扇门只是刚刚开始,眾人都还没什么头绪。 “这和我们撞鬼有什么关係?” 黄岳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刚刚的经歷和许愿毫无关联。 “......我们许愿的对象肯定不是人。”冯瑶若有所思:“只会是鬼。” “但我们还没开始许愿啊,鬼怎么就来了?” 没有回答黄岳的问题,冯瑶眉头微皱,她也有些奇怪这一点。 难道说不需要他们自己许愿,现在已经是如愿阶段了? 另一边,吴慧和罗卫成在一个美容院里。 任禺只说他去了剧院。 六子、白少华被放到了一个街口,在眾人之中比较特殊。 “那这两人肯定得离开那里。”黄岳目光微闪,看来域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必须时刻待在最初的地点。 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扇门时间不会太短,至少三天起步。 “菲儿呢?”冯瑶问道,她对那个女孩印象颇深。 “好像和陈极在一起,不知道具体——” 黄岳还没说完,就看见手机亮了一下。 是一张照片。 一张让冯瑶看完后,一下就起了鸡皮疙瘩的照片! 发件人: 陈极。 ...... 陈极抬著头,默默注视著对街楼房的窗户。 他和菲儿被放在了一个居民楼前,但没有和黄岳两人一样,收到具体门牌號。 这意味著他们不必进去。 但这里肯定有问题,所以就和六子&白少华一样,他决定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看会不会发生异变。 这是个普通的居民楼,临街而建,都算不上小区,陈极甚至能透过窗户,看见一楼的住户在看电视。 “我们这样什么也看不到。” 菲儿靠在电线桿上,嘴紧紧绷著。 她刚才被陈极劝到了街对面,原因很简单,因为离別人家的窗户实在太近了,就像偷窥狂一样。 “又不是要让我们去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极无奈一笑:“而且,问题应该不出在一楼。” 他指了指这栋五层小楼最上面那一户,也亮著灯:“主要观察顶层窗户。” 只有五楼那一户的窗户被锁上了,而且不是一扇,而是所有! 同时,窗帘也紧紧拉著。 但引起陈极注意的,是另一件事。 由於五楼室內亮著灯,所以儘管窗帘紧闭,他也可以看见后头有两道阴影。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摆在了窗后一样,但又不是死物,因为隔一会儿,就会动一下。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菲儿问。 “先不。”陈极摇了摇头,域没给他们发地址,最好不要多事。 现在只是刚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我们要在这里待一夜么。”菲儿已经蹲在了马路边,盯著五楼的窗口。 “再等一会儿。” 陈极看了眼表。 还差两分钟到十二点。 过了几秒,陈极的余光忽然看见,菲儿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確认什么事。 “陈极.......你看一下五楼。” 她轻声说:“那两道阴影好像变大了。” 陈极抬起头,看著窗户,果不其然,两道阴影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这意味著无论那是什么,都在慢慢靠近窗户。 没过几秒,他就彻底確认了那是什么! 是两个人! 有两个人一直站在窗户后面,至少持续了有二十多分钟,直到现在才逐渐靠近窗口,展现出完整的身体。 有点臃肿...... 两个人影在窗后静止了几秒,才缓缓將窗帘拉开一道缝。 看不清。 陈极打开手机,放大摄像头,对准那扇窗。 也就在画面稳定下来的那一刻,他的手顿时僵住了。 屏幕中,窗帘的缝隙里...... 是半张白到诡异的脸。 而和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漆黑的眼珠,和艷红色的嘴唇。 纸人。 窗后是一个纸人。 和陈极长的一模一样的纸人。 第526章 【域·二重门】十字路口 “我们就在这十字路口吸一夜车尾气吗?” 衣角被呼啸而过的大货车掀动,白少华后退一步,蹦到了马路牙子上。 他身旁,六子蹲在路边,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著红绿灯转换顏色: “你要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就直说。” 这附近已经算得上是郊区,再往远走,就都是工厂和物流园了。 一辆辆过分超速的大车打破夜的平静,轮胎捲起砂砾,弄得四周全是尘土。 “理论上我们至少也要在这儿等一夜。”白少华道:“但说实话我想现在就走。” “为什么?”六子瞥了他一眼。 白少华这句话明显不是在说“我想回去睡觉了”,反而听上去有些忌惮。 “你知道有多少鬼故事是发生在十字路口的么?尤其是这种偏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么说吧,清明节有人上不了坟,就会去十字路口祭奠。”白少华说:“七月半、清明节,你肯定在街上闻到过糊味儿,那就是半夜有人偷摸去路口烧纸钱了。” “继续说。” 六子又看了眼手机,心不在焉地道。 “我一直在想我们今晚会在这里遇见什么。” 或许是站路边没事干,白少华谈兴颇浓:“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见到有人烧钱,要不就是和车有关。” “比如之前在这里被撞死的人变成了鬼,一到特定时间点,就会突然出现——哎,对,现在几点了?” “一点四十五。” 几秒后六子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你还在等陈极的消息?” “嗯哼。” “他能出什么事?”白少华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能不能把注意力转到咱们这边来?” “你现在都不和我对喷了,很没劲。” “你最开始那样就挺好,別说话了。”六子敷衍地道。 自从和白少华一起组队过两次后,他俩渐渐熟悉,六子就发现这人嘴其实很碎。 而且性格实在是不討喜。 “你还在看陈极那张照片?” 白少华撇了撇嘴,看见六子又在放大那张照片。 照片像素非常低,模模糊糊的,应该是在远距离放大镜头后抓拍的。 是一扇窗,窗帘半开,露出两道白的身影。 正常人可能第一眼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但对於他们这些刚刚从旅馆出来的入域者,一眼就能辨別出来: 那是一对纸人的掠影。 是那种最普通的、丧葬店里卖的纸人—— 轻飘飘的,里头用竹篾作为框架,头的部分被草纸填充,外麵糊著白纸。 一男一女。 一个穿著深蓝色,近似於黑的纸衣,一个穿著暗红色的纸裙;两个纸人都戴著瓜皮帽,脸看不清。 “黄岳说这对金童玉女和旅馆里的不是一对。” 白少华有些遗憾地道:“我原来还以为有什么联繫呢。” “鬼都出不来,你觉得那俩纸糊的童子能出来?”六子说:“他们已经確认过了,衣服不一样。” 不过六子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他滑动著简讯,陈极发了个照片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而菲儿更是一句话都没在群里说过。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情况下,六子倒是知道,她就是懒得发,反正只要陈极说话,就证明她没事。 但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一样了。 “可能他俩正在躲这个纸人。” 白少华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任务?” “咱们是倒数第二个下车的,也就是离陈极他俩的位置最近。” “很可能他俩跑著跑著,就把纸人带到我们这里了。” 六子嘴角抽动了一下,对於白少华的话,他一时不知道是好还是赖。 最好的情况就是白少华这个乌鸦嘴没有应验,陈极和菲儿与大部分队伍差不多,还没碰到危险。 但一个多小时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六子反而希望白少华的后一句是真的。 因为这意味著將是四个人对两只鬼,总还有一线生机。 “你在想什么?” 白少华收起了脸上的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別这样。” “能把陈极他俩赶到这里的鬼,你觉得我们能对付的了么?” “我估计那都是一次高级域的核心鬼级別了,近乎无解。”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嘀嘀两声,两人同时收到了一条新的简讯。 “.....还真让我说对了?” 白少华嘀咕一声,看向简讯,却微微一怔。 不是任何入域者发的。 是个未知號码。 【我好饿】 三个字,很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双方的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 其他入域者的手机號都自动存到通讯录了,有名字。 这也明显不是域发布的提示。 那就是鬼了。 我好饿...... “什么意思?”六子眉头微皱:“是要求,还是陈述?” 这有很大区別,如果是前者,那有可能是他们【许愿】后的如愿任务。 但如果是后者......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鬼很饿,要吃东西,它能吃谁? 思索之中。 六子忽然感觉到一丝隱隱的不对劲。 四周太安静了,而且是骤然变得寂静的,一辆车都没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十字路口的边上。 夜风轻轻吹过他的脸,很凉,带著一股...... 纸灰的味道。 纸? 也就在这时。 万籟俱寂中,就像风扫过落叶一样,一阵轻轻的窸窣声,在远处响起。 “沙......” “沙......” 这声音离他们几百米远。东边。 六子和白少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直到整个身体,藏在了街边建筑的拐角后。 沙沙声越来越近了。 很快。 下一个街角处,飘出来两抹白。 六子的视线一下凝固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秒,他就听见白少华低声骂了一句: “操,纸人!” 是两个纸人! 即使离得很远,他们也能清晰地看见,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纸人,身上穿著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衣服! 陈极那边的纸人,还真来这里了! 几乎是剎那间,他俩就往后退去,尤其是白少华,跑的比兔子还快。 六子紧隨其后。 他的步伐又快又轻,但心却沉到了最低谷,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 那两个纸人已经完全走了出来。 而在它们身后..... 六子根本没看见菲儿和陈极。 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一条新的简讯弹了出来: 【陈极:纸人朝著西边大街去了,小心一点】 【陈极:你们怎么样?】 【白少华:他来我们这了,你说我们怎么样??】 滴。 又是一条简讯: 【菲儿:来找我们】 第527章 【域·二重门】金童玉女 居民楼前。 陈极的手在看见那个纸人的一瞬间,陡然僵直住了。 而在屏幕的框中,他亲眼看见,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纸人,诡异地笑了笑。 也就在猩红的嘴张到最大弧度之时,屏幕最上方的时间,骤然跳跃。 23:59 00:00 陈极的眼睛骤然一! 他只感觉自己全身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下一秒,他就看见—— 面前...... 是一块白色的布。 窗帘。 掀开一条缝的窗帘。 缝隙中,他看见了电线桿,看见了自己刚刚站著的街道。 一瞬间,陈极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他被转移到了刚刚镜头里的五楼! 那么这只有两个可能—— 在沙沙声中,他一下转过身,看向身旁的菲儿。 不,准確来说,是画著菲儿脸的纸人。 女纸人纸糊的脸上,墨线勾勒的纸人眼睛黑漆漆的,直直地盯著陈极。 它涂著红指甲的手,僵硬地动了动,朝著自己纸糊的暗红色裙子摸去—— “菲儿,是我,別动手。” 陈极赶紧申明身份,声音怪腔怪调的,像是猫掐著嗓子叫一样。 果然是第二种。 他心中嘆息一声,低下头,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草纸晃动的哗哗声。 他变成纸人了。 菲儿也是。 菲儿似乎认出了他,手慢慢放下,嘴巴根本没张开,却发出了声音: “我们......” 她刚说了两个字就戛然而止,似乎非常不习惯现在的声音。 確实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咳。”几秒后她才继续说道:“我们刚刚看到的纸人,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看到了未来?” “很新奇的想法,嗯.....有可能。不过,或许没那么复杂。” 陈极说,一边忍受著身体上的怪异感,太轻了,就好像他只是一张纸,脆弱,易碎,灵活的有点过分。 他需要控制好动作幅度,否则只是微微一转身,整个身体就会完全调转方向。 菲儿倒是立刻调整好了。 她已经明白了陈极是什么意思,把窗帘往旁边一拉,露出外头的街景。 “......” 果然。 陈极心中一冷。 就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两个身影正抬著头,直直地盯著窗户的方向。 熟悉的乱蓬蓬的黑短髮,熟悉的两边双马尾,一高一矮...... 是陈极自己,还有菲儿! 甚至楼底下那个“陈极”,手中还握著他的手机。 如果有外人在场看这一切,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蹊蹺,因为这一切实在太正常了,谁都没有变。 但事实上完全顛倒了。 就在刚刚那一刻......对,十二点整,他和菲儿,与楼上那两个纸人交换了身体。 此时此刻陈极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与旅馆有密不可分的联繫。 通过周良的鬼眼,他看见了309里那两个童男童女,其实是一对被吊死的小孩,还戴著儿童手錶。 而陈极和菲儿现在的状態和那两个小孩很像,都被藏在纸人里。 但不同的是他们是成年人,相对应,纸人也变成了成年版本的金童玉女。 就在这时,楼底下那两只偽装成陈极的鬼,忽然抬起了胳膊。 將手机举了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陈极忽然意识到了它可能要做什么,立刻就拉著菲儿,往后躲去! “他在干什么?” 菲儿没看清那只鬼的动作,警觉地询问道。 “给我们拍照。” 如果陈现在能做表情的话,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两只鬼有我们的手机,估计是发现了群聊。” “它们知道我们可能会去找其他人,所以先声夺人,告知其他队伍撞见了鬼。” 这样,即使他们真的找到了其他队伍,也会被对方误认为鬼。 而且现在確实没有任何的证明手段。 长的像鬼,说话也像鬼,只有灵魂属於自己,但谁能在第一次照面,就看见对方的灵魂? 现在怎么办? 主动找它们? 陈极等了一会儿,才走到窗边,那两只鬼已经消失不见。 “我没有诡物了。” 菲儿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她所有的东西都在楼底下的那个自己身上。 现在的她只有一副空空荡荡、纸糊的外壳。 毫无疑问,陈极也是如此。 “钢笔。” 陈极立刻默念道:“你在吗?” 没有任何反应。 “.......嘖。”陈极看向自己纸糊的手臂,上面没有了诡宿印记。 这意味著他的入域者身份已经被剥夺,不,准確来说是被窃走,或许正因为如此,才—— 等等。 陈极心中一动。 一条像是硃砂画就的红色细线,缓缓地浮现在他的纸手臂上。 最开始很淡,但很快,就越来越浓郁,直到如血一般。 陈极忽然想到了自己开启幽界时,曾经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线,像是將自己的灵魂和钢笔连在了一起。 【餵?】 钢笔的声音在陈极脑海中响起。 “是我,能听见么?” 陈极立刻道。 【餵?】 【餵?】 【说话】 钢笔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陈极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算了。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就浮现在他脑子里: 【別算了啊】 【我逗你玩的】 【好了,我能听见,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观察那两只鬼去哪了,然后再找机会偷偷溜走,来找我。” 陈极没有搭理它之前的行为,而是嘱咐道:“小心一点,別让那只鬼发觉。” 他担心那两只鬼可能会用简讯去坑其他人。 钢笔可以作为监听,或者必要时候的提醒使用。 还有就是,有不少次经歷都证明鬼可以用诡物,一旦鬼发现异常,直接使用钢笔,那谁也別想活了,而且钢笔还会进入休眠状態。 【ok】 【放心】 【等我】 说完,钢笔就没发声了。 只有纸人手臂上的红线,猩红如血,似乎永远不会淡化。 视线转向屋里。 陈极扫视著这间旧房子,装饰温馨,但总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也就在这时。 菲儿忽然飘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手上捧著一张照片,一张幼儿园的合照。 泛著奇怪的惨白色,但陈极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 合照的右上方,是两个笑的很开心的小孩。 一男一女。 309房间的纸人。 第528章 【域·二重门】空房 “这两个小孩是309里的那两个纸人?” “对。” 陈极点了点头,將照片放下:“你们看不见,只有用鬼的眼睛可以看见。” 说到这,他不禁想起了隗骨,如果那人也在这个域里的话,估计他们证明身份就没那么难了。 不过,这张照片確实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是正確的。 第一扇门和第二扇门之间有联繫。 只是可能联繫不在鬼身上,而在“外来”的东西身上! 周良曾经说过,两个纸人不是旅馆的住客。 后来在守墓人的日誌中也证明了,纸人一出现就已经是鬼了,而且还杀了一个外面的人(瞎子),並拖到了墓园里。 是瞎子把这两个小孩做成了纸人?陈极感觉不对。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纸人很明显可以不止一个。 这不像是鬼,而像是诅咒...... 一旦被盯上了,到最后就会死去,然后彻底变为新的纸人? 思索之中,他简单看了一下布局,发现这里果然是那两个小孩的家。 三间臥室,两个儿童房,一男一女。 菲儿去搜女儿房,而陈极则先是去看了一下主臥。 他想知道这对龙凤胎的父母是否还活著。 主臥的地上有一层薄灰,证明有段时间没人来了,一进屋,陈极就看见一张掛在床头的照片。 是一个女人抱著两个小婴儿。 和之前那一张幼儿园合照一样,这一幅上面也泛著惨白色的光辉。 陈极一眼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张照片......好像被人修改过。 首先,这张照片里只有三个人,孩子还在女人膝盖上,但女人的视线,却是依恋地看著左上方。 她的手也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感觉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她旁边,手还揽著她的肩。 很明显应该是孩子的父亲,但照片为什么要抹除他的存在? 他四处找了找,翻到了一个相簿,但更为诡异的是,这个记录孩子成长的相簿里,没有一张有他们的父亲! 但每张照片里,无论是孩子的动作,还是女人的神態,都说明了这个父亲在场! 父亲会是谁? 肯定和鬼有关...... 陈极无法避免地想到了瞎子,但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里实在不像盲人会住的房子,各种七零八落的东西还挺多的。 把相簿拿走,他確认主臥没有身份证明后,又转头去了男孩房。 这里装饰的很温馨,可以看得出来,孩子的父母很疼爱他们。 墙上贴满了小孩画的蜡笔画,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 甚至可以说有点过於整齐了。 完全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跡。 就好像那种孩子离家上大学后,父母给他们的房间整理之后,就再也没进去过一样。 “也就是说,假设这个家的父母真死了,也是在孩子出事后死的。” 至少是先办完丧事后才发生了別的事,导致这个房子空了下来。 陈极若有所思,快速搜查了一遍,没有见到什么异常,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但就在他要离开屋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异样感,就好像看见一个很常见,但和现实中又不一样的东西。 他转过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 当视线第二次扫到墙上的时候,陈极终於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是小孩的画。 画了一堆东西,太阳,草地,房子...... 但这些画的顏色不对。 陈极慢慢靠近那幅房子的蜡笔画,这是个远景,画的很简单。 房子,一棵树,一条路,就这么简单。 但为什么这个房子是白色的? 不是小孩没上色,而是他专门用白色的蜡笔,涂了一遍。 选的顏色很冷,房子的造型也很奇怪,不是大平市常见的住宅楼,而是一个二层欧式別墅,看上去斜斜的,像是被风吹歪了一样....... 没有窗户。 他心中隱隱產生了一种很诡异的猜测,但无法肯定,又往后看。 看到了小孩画的马车。 小孩画这种古代用的马车,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很奇怪的事了,而最为阴森的,是他画的马车、马,全都是白色的! 造型极为僵硬,即使是画,也能看出来轻飘飘的。 看到这,陈极心中一动,他已经確定,这个男孩画的是纸糊的马车,纸糊的房子,祭奠时烧的祭品! 也就是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画这些?是和许、杜二人所在的丧葬店有关,还是和被替换为纸人有关? 终於,他的视线转到了最后一幅蜡笔画之上。 这幅画是唯一一个,色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画。 就是结构有些奇怪。 粗看是黑色背景上,写了个【非】。 仔细一看,才能发现那是条黑夜中的路。 一条由许多十字路口串起来的路。 而在这条路的正中心,是一个矮墩墩的,立在地上的红绿灯...... 这陈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画很熟悉。 “菲儿。”他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菲儿才飘了过来。 “我们去过这里么?” 菲儿扫了一眼,点点头。 “像是六子和白少华下车的地方。” “有问题么?” “......” 陈极心中陡然一沉。 “当然。” “灵车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多十字路口?” 第529章 【域·二重门】饿 “伴读公园......” 確认纸人没有跟上来后,白少华脚步稍缓,看向菲儿发来的地址。 他查了一下,很近,是一个半公里外的小公园。 走不了两条街就到了。 现在四周还是很寂静,依然了无行人,不过纸灰味儿稍微淡了一点。 “他俩应该是现阶段离我们最近的入域者了。”白少华道,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感情:“不过我不准备去找他们。” 他的想法很简单,为什么要去找? 纸人短暂出现了一下,现在却没追杀,反而证明了他们可能只是误被牵连的。 去和陈极匯合,只会让他们被纸人抓到的可能性大大增高。 更何况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条简讯。 【我好饿】 冯瑶和黄岳已经在群里提过,他们在锦綉园里撞上了两只鬼;而陈极那边又遇见纸人,同时每队入域者都被分到不同的区域。 这只能证明他们每队会遇见的鬼都不一样,时机也不会完全相同。 看样子,自己和六子要遇见的鬼,就是发出【我好饿】的那个存在。 “鬼给我们发简讯的前提下,我要是再给自己找麻烦,那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白少华平静地陈述道,已经做好了和六子分开的准备。 但出乎他的意料。 六子没有反驳,只是盯著手机。 他的视线停留在菲儿连续发出的两条简讯上,眉头微微皱了皱,几秒之后,才一下熄灭屏幕。 “可以。” 六子说:“现在怎么做?找地方躲?” “我们回到十字路口,很有可能会撞上那只饿鬼。” “......呃,我想想。”白少华一时没想到他转换態度转换的这么快。 他本来都预料到,六子肯定要去伴读公园去找陈极。 “有什么问题么?”两人往前走去,白少华问道。 “我感觉不太对劲。”六子没有隱瞒,很直接地道:“鬼的目標是他们的情况下,陈极不会让我现在过去。” “而且时间也不对。除非之前纸人就在他们身边,否则他俩不会拖到现在才发简讯,但这又和他们现在的位置不相符。” 白少华若有所思。 他没有再多追问,无论如何,现在两人都同意忽视那几条简讯了,立场是一致的。 脚步加快,两人往前走去,远离公园的区域。 片刻之后。 四周渐渐出现了楼房,伴隨著一辆车驶掠过拐角,他们知道,已经远离了鬼的区域。 “我们最好去找个地方过夜。” 白少华道:“最好远离类似的路口,那里可能是触发点——” 但就在这时,他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一个未知號码打来了电话。 白少华想都没想,立刻掛断。 但几乎就在他掛断的同一秒,新的简讯,在他和六子的手机上蹦了出来。 两人低头一看,赫然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內容! 【我好饿啊.....】 “我好饿啊!” 一个怨恨的声音,也在同时地在他们背后响起。 六子心中顿时一紧! 他的余光慢慢地瞥向身后,看到一个人影,在路灯的阴影下缓缓走了出来,手上拿著手机—— 抱怨著说道:“又加班到这么晚,我老板真tm脑子有病!” 是个带著公文包的男人,浑身透著一股疲累,正吃著一个便利店买的包子。 看上去他確实饿的要死,吃的狼吞虎咽的,几秒就把包子吃完了,隨手把包装袋一扔。 和电话那头的女友继续抱怨著,男人走过白少华和六子身边,逐渐远去了。 “......” 两人面面相覷,要说这是巧合,他俩打死都不信。 前脚收到简讯,后脚路人就说了这句话,这合理么? 但那个男人確实什么也没做,吃完包子后就拦了辆计程车走了。 “走。” 白少华心中隱隱的不安感越来越强,明明现在已经步入了居民区,但他只感觉比之前那个十字入口,还要诡异的多。 也就在这时。 一阵夜风吹过,將树叶吹的哗哗作响,也將男人刚刚扔掉的包装袋,吹到了半空。 是个普通的塑胶袋,透明、最廉价的那种;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是...... 沾著很多像食物残渣一样的碎末。 似乎是吃包子的时候,漏出来的。 风一吹,那些碎末就飘了出来,在路灯之下,格外显眼。 等等。 当两人的目光定格在那些像是飞虫一样、飞舞在光下的碎末时,他们背后一阵发凉。 那不是食物残渣。 一块指甲盖大的碎片飘到了六子身上, 他捻起来一看,是纸,被烧到扭曲变形的纸。 这是烧剩下的纸灰! 会出现在包装袋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个男的吃的根本不是包子。 是烧剩下的纸灰。 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很明显,那只饿鬼已经潜伏在他们身边了。 十字路口...... 为什么明明远离了,但还是会被影响到? 环顾一圈四周,白少华忽然发现,下一个路口有问题! 那也是个十字路口! 只不过被凸出来的建筑挡住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t字路口。 六子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脸色微微变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附近的地图。 “.......停,別再往前走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凝重:“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们的问题,还是这个城市规划的有毛病。” 他將手机递给白少华。 地图非常清晰。 就像一条蜷伏在地的蜈蚣一样,带著对称的腿一节节蠕动著延伸出去,前方,再前方,更远的地方...... 全都是十字路口。 一条能拐到別的地方的小路都没有。 “往回走。”白少华立刻道:“我们不能走大路了,刚刚有条小道,从那里穿过去。” 准確来说那连小道都不算,只是两栋建筑之间的夹缝,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无数的十字路口,让他们所在的街道成为了一条没有起点和终点的直线。 没再多说二人转身就走,很快,两人就到了那条小道里,黑漆漆的,像是条死路。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死路也比四面开放的十字路口强。 打开手电筒,两人一步步往前探去,只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泔水味。 地上脏的要死,旁边都是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这里应该是旁边店处理垃圾的暗巷。 走到尽头。 能见到两个建筑之间有条狭长的缝,透出一丝光。 “你觉得咱俩能挤出去么?” 白少华观察了一下宽度。 “你可以试试。”六子摇了摇头:“我感觉很勉强。” “那都不是一条路,只是房子之间的缝而已。” “算了。”白少华嘆了口气,放弃了出去的想法。 他蹲在这条死路的尽头,手在兜里一摸,掏出来【八號球】。 上面的数字还是和刚进第二扇门时一样,没有任何区別。 这说明至少对於他来说,还没找到能让自己提高生存机率的线索....... 沉重地看了眼八號球,他正要將诡物收回兜里,忽然双眼一凝。 就在刚刚那一刻,数字动了。 但...... 不是增加。 而是减少。 他心中顿时一沉,立刻环顾四周,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往往意味著他已经身处险境,但自己没发觉! “怎么回事?”六子察觉到了他面色的变化。 两人举著手电筒,转身照向他俩来时的路,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並未像白少华想像的一样,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什么的。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两边? 手电筒缓缓移动,照向这条小道的两侧...... 六子看著他们右边的墙,有条向下的台阶,应该是通向地下室的。 “现在有几条路?” 忽然,他听见白少华轻声问道。 前面他们来时的是一条。 后面那条过不去的夹缝......应该也算一条? 如果再加上右边那个向下的楼梯,就是三条了....... “三条。” 六子不太確定地说道,转过身。 左边的话,垃圾袋,垃圾桶,还有...... 手电筒往上一抬。 一股凉气忽然直衝他的头顶,就在看见左边那扇门的那一刻。 那是扇扔垃圾用的后门。 和右侧的楼梯不是完全对称的......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扇门开了一条缝。 门后是一条走廊。 前,后,左,右。 全齐了。 这也是条十字路口。 而他们就站在这条路的最中央。 也就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一刻,两人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簌簌的怪声。 速度很快,夹著咯吱咯吱的脆响。 是咀嚼声。 第530章 (5000字三章合一)【域·二重门】红碗 “沙啦.....” “沙啦.....” 黑暗中,一只不知道是从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东西,在用牙齿擦刮著纸张。 无力感顿时在白少华心中升起。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鬼已经將大路全都变成了十字路口,又怎么可能还会专门留下一条小路,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所以之前的算什么? 那个吃包子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不,他或许是,但绝对在当时也被这只鬼附身了,只为了提醒他们俩: 【我好饿】 但只有那一个人被鬼附身了么? 六子的手一下握紧,他很確信,他们俩之所以没发现这里也是十字路口,是因为那扇扔垃圾的后门,之前是紧紧关著的。 而现在却开了。 有东西从那扇门后出来了。 精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背后,在十字路口形成后。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转过了身。 他们看见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身后蹲著一个人。 一个繫著围裙、还带著手套,像是上一秒还在处理垃圾模样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平平无奇,每天他们都会路过许多个类似模样的普通人。 他蹲在地上,低著头,动作古怪无比,就像是饿了十天一样的人,捧著个缺了角的红碗,在狼吞虎咽地...... 嚼食著烧剩下的纸灰。 吃的满嘴都是,吃的灰烬和残渣在空中乱飞,吃的它脚下像是覆盖了一层薄雪一样,全都是掉出来的纸灰! “......我操!” 就在看见那个红碗的一瞬间,六子控制不住地爆了声粗口。 他亲眼见过这个碗! 在旅馆! 墓园,2区,也就是2013里夫妻鬼中,那个神经质女鬼墓前的红碗! 他很確信自己没有看错,暗红色,瓷碗,不大,盛饭用的那种,上面没什么特別的纹,但是缺了一个角。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不是第二扇门了吗? 此时此刻,无论是六子,还是白少华,心中都產生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既视感: 他们根本就没逃出第一扇门。 鬼出不去。 是,那些住客,孝服鬼、夫妻鬼、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厉鬼,他们都没法出去—— 但是。 他们生前是怎么变成鬼的呢? 是谁把他们变成鬼的呢? 而那些把他们变成鬼的东西,现在在哪呢? 红碗。 他们亲眼见到过,只有入域者离开了旅馆,而红碗根本还在墓园里。 纸人。 309里的童男童女。 还有那明显和309不一样,但却同样出现在了第二扇门的【金童玉女】。 同一个定义,不同的形式。 这些东西已经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鬼,不是有实体的鬼,而是像是传染源、诅咒一样的东西。 冷汗一滴滴从六子额头上滴落,他忽然想到了黄岳在群里说的话。 那个闹鬼的录像里,根本没有出现过鬼真正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tm不是跟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吗?! 也就在这时。 鐺! 红碗从垃圾工的手里,一下坠在了地上,而垃圾工则是木然地呆滯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头。 它的脸还是人类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却莫名诡异,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一样,眼睛发著绿光,死死地盯著两人。 不用说,白少华就知道,这只鬼在想什么。 它又饿了。 红碗里的纸灰全都被吃完了。 那它还要吃什么? 几乎是下一秒,白少华和六子脚下一动,飞快往后退去,而那个变成鬼的垃圾工,也在同一时刻朝著他们这里狂奔而来! 情况已经清晰,有纸灰,红碗持有者就吃纸灰,但如果没有—— 它吃的,或许就是人了。 白少华的背后逼近一阵寒风。 垃圾工的速度奇快无比,狭小的巷子里,它一下就抓住了白少华的肩膀,顿时一阵剧烈的刺痛,便从他肩上传来! 一块肉被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疼痛让白少华身体猛地一颤,但他调整的非常快,一秒都没停滯,飞速跟著六子往前跑去! 而身后,那个垃圾工却停下了脚步。 它的头再度垂了下来,手中捧著不知何时又一次出现的红碗。 红碗里,是一块不大不小的人肉。 咯吱...... 牙齿撕扯肉丝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转瞬间他们就跑出了这条小巷,六子飞快地瞥了一眼白少华,见到对方脸色苍白的嚇人,少了一块肉的肩膀正控制不住地抽搐。 那只鬼正在吃白少华的肉,虽然这很残忍,但確实为他们爭取了一丁点儿时间。 六子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对。 同样都是第二扇门的第一次撞鬼。 冯瑶和黄岳都没死,儘管恐怖,但没有死。 “白少华,你刚刚怎么確认那里有危险的?”六子立刻发问:“我知道你的诡物和数字有关,別藏了,到底是什么?!” “嘖.....” 白少华疼的嘴角直抽。 他没精力再和六子多说,只是从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球,扔给了六子。 “概率。” “被动是我在这次域里活下来的概率,刚刚降了。” 八號球的数字显示:25%。 刚进第二扇门的时候是30%。 1/4的概率他能在这次域里活下来,但不说这么远,就提近期,这意味著刚刚垃圾工的出现让他的生存机率降低。 而且现在数字一直没变。 “没有为0......短期內有活下来的可能,可能是因为有別的诡物可以用。” “但更有可能,是现在只是前菜,那只鬼不会存在太久......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地方躲。”六子思索道。 但就在这时..... 他们前面的十字路口里,忽然走来一伙摇摇晃晃的醉汉。 就像是刚应酬完一样。 六子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敏锐地发现了一丝异常。 等等。 中间那人的手为什么背在身后? 他在藏著什么? 但还没等他仔细看,一辆大货车,忽然从他们身后的十字路口,拐进了这条街。 啪嗒.....啪嗒。 混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身前。 轰——轰! 货车的轰鸣声,在身后越来越响。 这时候,他们侧面那条小巷子里,又传来碗“鐺”的一声坠落在地的声音。 六子心中突然爆发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惊悚感,他立刻转过身,直面著那呼啸而来的大货车。 大灯直直地照在他和白少华身上。 透过货车的挡风玻璃,六子一瞬间冷汗直冒,他悚然地看见—— 货车司机,也端著一个红碗! 他根本没在开车,双手离开了方向盘,正缩在座位上,整个脸埋在碗里,吭哧吭哧地吃著些什么! 而更为诡异的是...... 大货车的方向盘正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缓缓转动著。 对著他们这边。 “走!” 六子把八號球往白少华兜里一塞,拽著对方没受伤的那边胳膊,几步衝进了一边的便利店! 几秒钟之后。 嘭! 大卡车一下撞到了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同时还伴隨著一阵让人牙酸的咔嚓声。 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两人亲眼看见,那几个刚好走过去的醉汉......被压在了侧翻的车厢之下。 “......” 白少华微微动了动喉咙,乾涩地挤出一句话: “.....一点儿生路都不给我们留?”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瞳孔就骤然缩小。 其中一个被撞死的醉汉,身体忽然蠕动了一下。 他腹部以下都被压在车厢下面,已经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但就像只被分成两半的蚯蚓一样。 上半身,拖著往前爬,往前爬了一点儿距离后,他缓缓抽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 手里端著一个红碗。 碗里盛满了纸灰。 六子的胃部一阵翻涌,极为噁心地看著这半个醉汉,爬到他那些被碾成肉泥的同伴身边,把纸灰倒到这些人的尸体上。 然后搅拌了一下,抓到碗里,再把整个脸埋在红碗里,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这一幕让两人都发自內心的生理不適了。 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慨,便利店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2:45。 现在两人暂时推测,红碗饿鬼不可能一直存在,必然有时间限制,如今就等待下一个整点再做打算。 但问题是..... 他们有时间吗? 现在已经不是只有垃圾工在追杀他们,只要红碗一空,醉汉、司机、或者是任何误入这条街的人,估计都会变成红碗的载体! 就像是丧尸病毒一样,而他俩就是这里唯二存活的活人。 祸不单行,他一个僵硬的身体,缓缓出现在门边。 是垃圾工。 它站在玻璃门外,静静地凝视著屋里的两人。 白少华已经准备好了跑路,但在看到垃圾工后,忽然面色微动。 他发现垃圾工没有进来的想法。 “他进不来?” 是因为这里没有形成十字路口? 这个理由也未免太简单了,甚至简单到有些可笑。 而且根据这些鬼的行动来看,十字路口中间这个点並不是它们唯一能行动的地方。 准確来说,是这所有的路口,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循环牢笼,把他们困在了里面...... 便利店本身也属於这片区域。 正是因为怀疑这一点,他们才没在之前被垃圾工追杀的时候,奔到地下室里去。 但还能因为什么? 这时候。 他忽然看见,那个垃圾工敲了敲玻璃门。 沾著纸灰和血的嘴巴微微张开,轻轻翕动,无声地和他们说话。 由於已经有几次简讯作为铺垫,两人都第一时间意识到,垃圾工刚开口的时候说的是: 【我好饿。】 但很明显,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后面还有几个音节,他们一时分辨不出来。 说完之后,垃圾工的嘴角古怪地笑了笑,然后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动作。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地,最后两根手指交叉,形成一个十字。 “这是什么意思?” 六子面色微变。 十字他看懂了,指的是十字路口,可前面那指天指地呢? 沉默了几秒,白少华却忽然开口: “我知道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十字路口烧纸钱的事么?那个习俗其实很像我们现在的经歷。” “之所以人们会选择在十字路口烧纸钱,是因为在很多种说法里,十字路口是连通现实和鬼的通路。也就是阳间和阴间的交匯处。” “它应该是在告知我们这一点。” “但这有什么用?”六子凝重地看著窗外,见到那个垃圾工垂下双手,再也没了任何动作。 “很遗憾,我现在也不知道......嘶。”白少华习惯性地耸肩,但牵动了肩膀上的伤,疼的他一下咧开了嘴。 “但你说的有一点是准確的。” 他缓了两秒,才示意六子看窗外。 地上那半截醉汉已经不再动弹了,整个脸趴在地上,嘴边全是血。 货车司机也是如此。 三个红碗都突然消失了,这附近骤然变得极为寂静。 白少华打开手机的地图,上面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 “循环还是没有结束。” “这只是前菜。如果我们被货车撞死也就算了,但我们没有,也没被垃圾工吃掉,我们活下来了,可是鬼为什么会让我们活下来?在循环还没有结束之前?” “你的意思是......”六子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我们误打误撞触发了某个机制,让那些鬼放弃了攻击?” 但这个想法並没让六子心情好受一点,反而让他心中一沉。 他们根本什么也没做。 唯一的问题就是躲进便利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六子走了出去,但那些之前被鬼上身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证明和进不进室內无关。 也意味著,这个让鬼不再攻击的契机,是他们不知情的.......在他们没有主动做什么的时候,就发生了。 思索之中。 忽然,六子的余光扫到两抹白,也出现在了这条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中咯噔一声,怎么都没想到,纸人会跟著来这里! 这离伴读公园还远著呢! 不对啊,每个人的任务不一样,纸人的目標不应该是陈极、菲儿二人吗? 那两个纸人轻轻地飘了过来,但不知道为何,没有特別靠近。 只是保持到一个足以让六子,以及刚刚出来的白少华,看见他们脸的距离。 那赫然是陈极和菲儿的脸,不过是纸糊的!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俩被抓住了?” 白少华一愣。 所以纸人才来找了他们? “不可能。”六子直接否认:“咱们都死了估计陈极都不会死。” 而且已有的经验说明,所有入域者第一轮撞鬼,没有特別严重的风险。 那只可能是...... 六子望著那张诡异而熟悉的脸,心中微微一动,忽然看见黑髮的纸人抬起手。 指了下他自己的脖子。 然后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像是把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缠在了脖子上,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绳索!”白少华目光一冷:“它们要把我们吊死!” “......” 六子嘴角抽了抽:“要是想把我们吊死,它俩早衝过来了,还待在原地过来干啥。” 是围巾。 是他送给小猴的围巾,陈极知道这件事。 联想到之前简讯的不合理之处,以及种种可疑,六子心中隱隱有了个猜测。 “陈极?菲儿?” 他喊道。 两个纸人点了点头。 片刻后。 经过几轮远距离的试探。 六子彻底確认纸人里面是菲儿和陈极,也就是他俩的本体。 在徵得同意之后,陈极才缓缓飘了过去。 他最开始刻意避免说话,因为声音实在太诡异了,很容易直接把人嚇跑。 不过,这一切比他之前预想的容易的多..... 陈极心中隱隱的不安,这才消退了一点,他已经判断出来,六子应该是之前就有一些猜测了。 而且现在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这两人都还活著。 逐渐靠近两人,就在陈极要告知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时—— 他的后背忽然一凉。 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六子刚刚放鬆的心,忽然一紧,看见菲儿和陈极,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六子。” 菲儿后退了一步。 “你的嘴上是什么?” “什么?” 六子一愣。 他嘴上有啥? 下意识地看了眼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白少华,六子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他无法置信地望著白少华的嘴。 又低下头,打开手机,对著自己。 在镜头里。 他看见自己嘴唇灰扑扑的。 上面沾著一大块没烧完的纸钱......牙齿,舌头上也是。 也就在这一刻,六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垃圾工说的是: 【我好饿】 【你呢?】 第531章 【域·二重门】续愿 凌晨三点整。 之前吃了白少华肉的垃圾工,像是突然断电重启了一样,浑身猛地一颤。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迷茫地抬起头,在玻璃门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身后是一辆侧翻的大货车...... 地上全是被碾烂的血肉。 极度恐惧的尖叫声,响彻整条大街。 也同样传到了躲在暗巷中的几人耳里。 “和我之前想的一样......是诅咒。” 是目標只有他和白少华的诅咒。 沉默中,六子复杂地嘆了口气,看向地图,上面已经恢復了正常,不再是无止境的十字路口。 但这没有让他心情好受一点。 因为刚刚他们嘴上的纸灰,出现的无声无息,就好像他们也和垃圾工、醉汉一样,刚刚捧著红碗吃过纸灰似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无疑是被污染的证明。 此时此刻,他才终於明白,为何垃圾工不再动手......很明显,因为他和白少华也成为了诅咒中的一份子。 换句话来说,他们现在是同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他们没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捧著个红碗。 另一边,白少华擦了擦嘴,望向对面站著的两个纸人。 一男一女两个纸人面无表情,脸白森森的,看上去极为渗人。 他已经知道了陈极和菲儿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纸人和他俩交换了身体,並试图诱骗六子二人去伴读公园,但却阴差阳错地被红碗所截断了。 而他们在撞见红碗之前遇到的那对“金童玉女”纸人,其实正是察觉异常后、从龙凤胎家赶来的陈极和菲儿。 “你俩是不是换不回来了?” 白少华问。 “不一定。”陈极轻飘飘地摇了摇头:不大可能直接就不让我们换回去了。” “现在还是初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撞鬼的危险程度应该是慢慢递增的。” 他是这样想的,六个队伍,现在已知撞上鬼的有三个: 冯瑶&黄岳:被预言死期、看见自己的死状;鬼试图从dvd里钻出来。 鬼没有实体。 暂时没发现和旅馆有联繫。 六子&白少华:被困在十字路口里,每一个路人都是鬼的载体,同时核心诅咒源是“红碗”。 持有红碗的人似乎控制不住地会飢饿,並吃纸灰,一旦碗里的纸灰吃完,就会像饿红眼的野兽一样吃人。 同样,鬼没有实体。 再然后就是陈极自己和菲儿,和纸人交换了身体,暂时没有太大危险,唯一的风险是可能换不回来。 將这些事理清楚后,陈极若有所思。 “我们三队撞鬼的经歷其实有一个共同点。”他缓缓说道:“都是阶段性进行的。鬼没有一开始就杀人,而是更像知会我们,它们出现了。” “换句话说,假设这是个一直往上走的弧线,我们现在就处於最底端.....但这里有个问题。” 陈极顿了顿,才指向六子和白少华。 “我们3队,你们中这种“诅咒”的特性最为明显。问题是,你们怎么沾染上诅咒的?” “......简讯。”白少华想了想,才说:“一切就是从那条简讯开始的。” “不,我不是指这个。”陈极摇了摇头。 “我是说,为什么这些鬼找上了我们?” 这个问题让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 “这重要吗?”白少华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这不就和分开做任务一样。分队,然后各自应付自己的鬼,会面对哪只鬼,纯看运气。” “明面上来看確实是这样。”陈极道:“但我们的任务不是这个。” 他飘到六子身边,看向对方手中的卡片。 第二扇门的提示很简单:【许愿,如愿,还愿。】 “如果和我们之前猜想的一样,许愿对象是鬼,那么就很奇怪了。” 陈极轻声说:“无论怎样,最开始肯定是【许愿】,但这几次的撞鬼经歷,都和许愿无关。”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跳过了许愿阶段,或者说,我们进来的时间点,已经有人许过愿了?” 按正常情况来说,鬼不可能平白无故做好事,它们所做的一切事背后都带著恶意。 所以许愿一旦结束,鬼必然会来收取代价,也就是他们现在所经歷的阶段。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六子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进这扇门之前,已经有人对著这些鬼许过愿了,但代价是我们来承受?” “对。” “当然也有可能,这就是这次任务的机制......”陈极停顿了一下:“但六只队伍,对应六个不同的鬼,再加上我们一开始就被安排进了不同的地点......” “所以我只能推测,和第一扇门一样,我们又被安排了角色。” “那时我们是实习生,而我们扮演的就是许下愿的人.......所以不是鬼来找我们,而是我们一进门,就自动变成了它们在寻找的人。” 而至於是谁许的愿。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旅馆里的六只重点住客! 夫妻鬼,孝服鬼,周良,瞎子,和举著双臂的那只鬼。 他们应该是生前,对类似【纸人】【红碗】这种更恐怖、更像模因或是诅咒一样的东西许了愿。 很明显......现在六子和白少华,就是在继承夫妻鬼中那个女人的【愿】。 对於入域者来说,他们不是在许愿,而是要续愿! “所以是別人干的事,我们来接盘了。”白少华大概捋清楚状况后,只感觉一阵无语。 这意味他们需要同时做两件事。 一,就是保命。鬼不可能只会出现一次,而且这扇门里的鬼没有实体,也就意味著它更为隱蔽、更为危险,很可能会冷不丁地害人。 二,就是找到旅馆里那些重点住客背后的关係,他们当时到底许了什么愿? 也就在这时。 六子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杜听风发的简讯,他拉了一个新的群聊,群里没有陈极和菲儿。 是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个帐本,上面全是密密麻麻记的帐和人名、电话號码之类的。 其中用红笔连著画了几个圈。 圈里是一个熟悉的人名: 【周良】。 ------ 流感了,头太晕了,今天先发一章 第532章 【域·二重门】美容院 【昨天欠的补到531章了,大家可以回去看一下】 ------- “为什么?” 陈极一怔。 【你习惯你现在的身体么?】 “还可以。” 下意识地说完这句话,陈极心中忽然猛地咯噔了一下。 习惯? 他確实习惯了。 不是心理上的习惯,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没有之前那种轻飘飘、非常明显的非人感了。 如果不是低下头看著自己纸糊的身体,他有时候真的会忘记,自己不是纸人,而是人类。 这也不是他使用了十八年的那副身体。 “菲儿。” 陈极警觉地看向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般。”菲儿简单地道。 “有点怪,说不出来。” 没有期待菲儿很明確地说出来具体哪里不对,毕竟这个变化太潜移默化了,很隱秘。 “怪”这个字已经足够证实陈极的猜测。 “你觉得自己现在和之前的身体没有区別了,是么?”陈极为她分析道。 “.......你说的是这个?”菲儿的语气有些困惑:“一直都是这样啊。” “我的意思是,总感觉现在的纸人身体太轻了,就像要被风吹走一样。” 她顿了顿,斟酌著说:“但这个风向很固定。我有时候会有种不受控的感觉,像是要往哪里走一样,但转瞬即逝。” 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的六子感觉不对:“你的意思是你有种衝动要去某个地方?” 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像被什么东西...... 在召唤呢? 菲儿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陈极有些懵,他倒还没有这种感觉。 但他很快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菲儿就比他更灵活地適应了纸人的身体...... 如今回想起来,他不禁有些发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证明菲儿比他受的影响更大! 因为这种改变太隱蔽了,而且很轻微,如果不是钢笔的提醒,几乎发觉不了。 但问题是,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 “老罗,天快亮了。” 吴慧看了眼手錶,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 她和罗卫成已经在美容院里待了一晚上,但一切安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家私人开设的美容院,面积挺大的,装修中透露著一股高端感。 但无论是落灰的地面,还是门上贴著的水电欠费单,都证明这里已经停业很久了。 放下手机,吴慧总结道: “他们现在的推测是,我们要扮演那些住客的身份,你怎么看?” “这个猜测確实有些道理.....”罗卫成想了想,眉头微皱:“但问题在於,我们其实不知道之前那些住户都和哪些诅咒有关。” 他回想了一下,现在唯一已知的就是纸人、红碗这两个他们明確在旅馆见到过的媒介;但冯瑶那边呢? “冯瑶和黄岳那边的鬼有点问题。”罗卫成道:“他们没有明確的媒介,而且两人的撞鬼经歷找不出来共同点。” 吴慧坐在梳妆镜前,轻轻点了点头。 但眼下,对於他们俩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保住自己的命。 “现在3个队伍都在初始下车的地点撞鬼了,我们也不会例外。”吴慧的语气里有些担忧。 现在就看剩下三队里,谁是下一队撞上鬼的队伍。 “明面上我们看是3个,但任禺可能撞到鬼了也不会说。”罗卫成道:“你看他在群里都不说话的。” “嗯.....”吴慧看著手机,双眼微闪。 “其实说实话,现在还是分开做任务,最重要的还是保证自己活著。” “不过任禺確实有些问题,都活到高级域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合作才能活下来......你说他是不是和其他入域者之前认识?结过仇?” “看著不像。”罗卫成摇了摇头。 “好吧,那先不考虑他。”吴慧双腿晃荡著,若有所思:“总之,现在是309瞎子鬼,2013妻鬼、还有可能和周良相关的已经出现了。” “我原本以为美容院和妻鬼有关,现在看来不是,红碗已经出现了。” 和在眾人之前不一样,单独相处时,吴慧明显话多了不少: “留给我们的就只有孝服鬼、夫鬼,还有那只举著手的鬼了.....希望不是最后一个。”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於最后那只鬼的忌惮。 毕竟那是唯一一个,他们什么都不了解的鬼。 “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慧慧。”罗卫成眼里露出一丝无奈。 他们在第一扇门里的幸运,很明显没有延伸到第二扇门里。 在美容院內,两人没找到什么和之前住客相关的东西。 沉默地坐在美容室里,罗卫成思索著这个美容院的布局。 他確实没在这里看见任何和鬼相关的东西,不过,有一点异常。 这里有一些不应该属於美容院的东西。 医用剪刀、纱布、针管......甚至还有含有利多卡因的不明注射液。 眉头微微皱了皱,罗卫成这辈子都没去过美容院这种地方,但他却很清楚,利多卡因是麻醉药! 只能在医院使用的管制类药品,这里为什么会有? 他正要抬起头询问吴慧,但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羽毛灯,忽然闪了两下。 滋啦—— 啪。 灯灭了。 罗卫成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与此同时,他忽然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冷冰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美容室里並不是完全无光的,他们所在的美容院在市区,附近高楼的內透光映进屋里,適应一下后,就能看清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有和罗卫成想像中一样,有鬼忽然出现在屋里,也没有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东西。 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灯灭后忽然出现的消毒水味,就显得格外诡异。 罗卫成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两瓶麻醉药。 这里不是美容院么,为什么会给他一种在医院的感觉? 无论如何,这必然標誌著他们和前面三队一样,即將撞鬼了。 他的眼里露出一丝警惕,下意识就要靠近吴慧,但就在这时,罗卫成的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吴慧不见了! 刚刚坐在梳妆檯前的她,在灯灭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慧慧?” 罗卫成的心跳猛然加速,一向严肃的脸,在此刻骤然变化。 第533章 【域·二重门】香炉 没有人回应他。 只有一张空空荡荡的梳妆檯。 整个美容院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安静到罗卫成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一下比一下重。 也就在这时,一阵幽幽的哼唱声,忽然打破了美容院里的寂静。 “啦......啦啦......” 声音很小,是女声,没有歌词,只有旋律。 歌声轻飘飘的。 不是吴慧。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声,在这种环境下听著极为渗人,让罗卫成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最为恐怖的是,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多,什么也没少! 在所有和鬼接触的经歷中,罗卫成深知,这种未知才是最让人发疯的。 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他却无法看见,也无法观察到。 冷静。 罗卫成深呼吸一口气,他不知道现在吴慧去哪了,但他必须得儘快找到她。 他走向吴慧刚刚待过的梳妆檯前。 两人都在同一间屋子,他没事,吴慧却被带走了,如果不是因为性別,那就只能和...... 罗卫成看向镜子。 他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镜子。 镜子本身就是阴气很重的东西,在域里更是经常被用作鬼杀人的手段。 镜面中,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脸也苍白到出奇,表情带著一丝难以掩藏的担忧。 而就在这时,罗卫成忽然惊悚地看见,他的身后,露出了半边白色的身影! 有人在他后头站著! 罗卫成猛地一扭头,入目所见,只有昏暗的美容室,被窗外灯光照进来,不算黑,却留有许多阴影。 两张床。柜子。没有任何含义纯为了装饰的画。 就这么多,和之前没有区別。 但罗卫成却骤然打了个寒战。 “啦.....啦啦......” 那阵轻飘飘的歌声,忽然清晰,就像有个女孩儿,在挨著他的耳朵轻声哼唱! 但他身旁还是什么都没有。 罗卫成的喉咙微微动了动,他缓缓地转过头,视线一点点、再度锁定到镜子上。 这下,他看见了唱歌的人。 那个唱歌的女人。 一个女护士。 不,准確来说,她只是看上去像护士,但她事实上穿的不是护士的制服,而是那种自己买的、让她显得更专业的便服。 镜中,她挤在罗卫成的身前,哼著歌,一只手托著自己仅靠一点儿皮肉,连在脖子间的头颅。 如果不拖著,她的头就会啪的一下掉下来,砸到梳妆檯的桌面上...... 直到这时,罗卫成才忽然发现,镜中的梳妆檯桌面上,摆了个托盘! 盘子里放著纱布,碘伏,针管,还有他之前看见过的不明注射液。 但罗卫成的面前却没有。 消毒水味.....歌声,还有吴慧忽然消失。 镜子里和现实是两个世界,而吴慧就是进了镜中的世界! 罗卫成瞬间做出了判断,如果真是这样,那吴慧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恐怖。 这不禁让他的心狠狠一紧。 他將梳妆桌换了个方向,一点点照著整间美容室。 果然这里和现实並不一样。 多了个小推车。 一切都证明这间美容室似乎在准备著什么。 但这里没有吴慧。 罗卫成深吸一口气,立刻起身,走向屋外,外头的灯同样灭了。 这里还有好几个美容室。 一走到走廊,罗卫成忽然鼻子微微动了一下。 消毒水味確实淡化了,但他却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焚香味。 就是一种寺庙里的味道,但在现实中,他们从来没有在美容院看见过香炉。 这味道是从美容院最里头的办公室內传出来的....... 那里他们已经检查过,文件都清空了。 罗卫成站在走廊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朝著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 和美容院外面的风格不一样,这里摆著红木办公桌、老板椅,给人一种违和感。 里面的味道已经浓郁至极。 “慧慧,你在这里么?” 罗卫成谨慎地环顾著四周。 这里没有镜子,他也无法观察镜內的世界,但根据之前的经歷,镜子中的一部分动静是可以投射在外界的。 几秒后,他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哭泣声。 很快,一闪而过,就像是错觉一样。 罗卫成一下止住了脚步。 他根据声音判断,刚刚的哭声离他很近。 就在这时,又一声恐惧的抽泣声,忽然在罗卫成耳边响起。 这下他彻底確认了,那赫然是吴慧的声音! 但罗卫成却面色微微变化,没有回应,眼里出现一丝疑惑。 根据他对吴慧的了解......这种反应不太正常,吴慧胆子不小,不大可能会被嚇到。 而且说实话他认识吴慧那么多年了,都没见到对方哭过几次。 可是...... 可万一她真的被鬼抓住了呢? 那丝疑惑很快就被担忧给压下去,但就在罗卫成刚要张口,询问吴慧那边怎么样的时候,他的双眼骤然一凝。 窗外昏暗的光照在昏暗的屋里,只有一个地方是明亮的。 门。 准確来说,是门后面,最上方,掛著的八卦镜。 很小一个,但却因为悬掛的角度,让罗卫成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看见整个办公室,看见红木书桌上摆著的香炉,上面插著三根朱红色的,细细长长的,像是香一样竖起来的东西。 也让他看见了...... 自己背上,趴著一个小小的,黑黢黢的畸形怪物。 不对。 那是个婴儿。 一个没足月,还没发育完全,就被生出来的婴儿。 脸上皱皱巴巴的,五官扭曲而变形——微微张开嘴,就像是在哭嚎一样,用著吴慧的声音说: “老罗.......救救我!” 这声音钻进罗卫成耳朵里的时候,他身上的寒毛瞬间竖立,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这只鬼绝对早就在这里了..... 甚至有可能在灯灭之前! 否则它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也就在罗卫成跨出办公室门的一剎那,他才感觉到自己肩上那股慢慢渗透的寒冷,忽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怨毒的视线。 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罗卫成隱隱能感觉到,晚一分出去,自己可能就要经歷一些极为恐怖的事。 “不对,女护士没发现我,但婴儿却能看见我......” 甚至真实的影响到了自己。 所以现在不能盲目地去找。 很有可能每个屋子里都有鬼。 重点房间应该是那间美容室,里头正在准备操作某个项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被操作的对象就是吴慧。 但吴慧不在那里。 现在还没开始,所以,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罗卫成看向远处的卫生间。 门紧闭著。 他慢慢走了过去,逐渐听到一阵不耐烦的敲地声,就好像谁在卫生间外等人,鞋尖不停敲击著地板。 这让他確认了自己的猜测,推开门,一闪身进了卫生间。 里面是一个硕大的镜子。 罗卫成看著镜子,看到了自己,以及镜中,正好站在他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吴慧。 镜中的她,紧锁的眉毛忽然一松,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老罗?” 她能看见罗卫成。 “到底怎么回事?”罗卫成立刻询问道。 “长话短说,我现在在拖时间,我这会儿应该是在另一个时空里,这里的员工都是鬼。” 吴慧语速飞快: “我不知道她们要带我去做什么,不过我注意到一件事,很重要!” “这家美容店的老板叫张伟,是2013里那对夫妻中的男的!” 第534章 【域·二重门】非法行医 大平市大剧院。 空荡的演出厅里,几十排座位的最前方。 一个瘦削的人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台上,惨白灯光照亮空舞台,只有灰尘在空气中飞扬。 台下,黑暗吞没了所有座位,任禺的脸隱藏在阴影深处。 他端坐著,一动也不动,胸膛没有任何起伏,低垂著头。 手机静静地放在一边。 和其他任何一组都不一样,剧院一片死寂,就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就在下一秒。 任禺动了。 不是缓缓地移动,而是他的头像是被提拉著一样,猛地抬了起来,木然地直视著前方。 一眨不眨地盯著空荡荡的舞台。 灯光闪烁了一下,紧接著,一阵幽幽的唱戏声,忽然响彻整个剧院...... 戏腔婉转,声调柔和。 而任禺的身体,也渐渐在戏曲声中,逐渐变得越来越僵硬,脊背挺直,身体直愣愣地杵著,就好像被台上不存在的表演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著。 他四周的温度开始明显下降,皮肤发凉的厉害。 直到最后一声唱完。 他顿了顿。 举起双手。 啪,啪,啪。 规律地鼓掌,宛如一个设定好的流程。 这是一个没有演出的剧场,只有观眾,没有演员...... 也或许是,只有演员,没有观眾。 嘀。 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了几十条未读的群聊简讯。 但任禺没有去看,就好像他太过於沉浸在这场表演之中。 最新的一条简讯上,写著: 【罗卫成:我们撞鬼了,另外,美容院和2013的那个寸头丈夫鬼有关,他叫张伟,是美容院的老板!】 ......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你现在怎么办?” 罗卫成收起手机,担忧地看著镜子中的女人。 他和吴慧明明在镜子中离的那么近,几乎是肩並肩站著,却互相都无法接触到。 “我也不知道。”吴慧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一进去,就被那几个护士抓住了,但他们没有立刻对我做什么,而是.....让我先去卫生间清理一下?” “我感觉他们之后可能要给我做什么,呃,项目?” 这说起来非常古怪。 “我刚刚一直在想,鬼怎么会管我洗不洗脸?它们难道还真的要给我做美容?” 吴慧快速地瞥了眼门外,像是在確认外面守著的护士,最多还能等她多久: “所以我猜,是不是现在我经歷的一切,以前都发生过,只不过我替代了其中某个角色。” 而这和罗卫成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吴慧现在的流程,才那么符合现实。 说到这,罗卫成忽然眼神一凝,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 “慧慧,我不太了解这方面,但是这种美容院有行医资格吗?” 吴慧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这里最多只能保养,这儿又不是诊所。你发现什么了?” 罗卫成的面色一下很难看。 他身体前倾,靠近镜中的吴慧,沉声说道:“这里在非法行医。” “我看见那些断了头的护士,手中拿著的托盘里,放了一种不知名的麻醉剂,里面有利多卡因。” “.......啊?” 吴慧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新闻。 这种事在现实中並不少见。 准確来说,也不会真的做什么手术,最多就是割个双眼皮,纹唇、打肉毒素之类的,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没有经过训练的美容师,一旦把控不好剂量,会有可能导致顾客当场身亡。 比如麻醉过敏、或是肉毒素中毒。 可这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係? 又和张伟有什么关係? 就在镜中的吴慧思索之时,罗卫成却眉头紧皱,他能听见卫生间外,那个等待的“护士”,踱步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不耐烦。 吴慧应该没法在这里拖下去了。 “你先告诉我,你看到的张伟是什么样子。”罗卫成立刻追问道,试图儘量掌握最多的信息。 “我没有看见他本人。” 吴慧摇了摇头:“但是我被拽出来的时候,在美容院的大堂里看见了一个很大的海报,上面就是他的照片,和我们最后出门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寸头,虚假的微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精明。 张伟是这家美容院的院长。 “我现在怀疑他当时可能非法行医,然后把人害死了。”罗卫成分析道:“慧慧你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当时那个死亡的顾客。” “所以你必须拖时间,否则结局会和那个顾客一样,必死无疑!” 吴慧轻轻点了点头。 “你尽你所能就好。別害怕,我会把你带出来的——” 罗卫成这句安慰还没说完,他就听见外面的踱步声停止了。 隨即,镜子对面,吴慧猛地转过头看向门外,面色急剧变化。 现在是无比诡异的一幕。 卫生间里明明只有罗卫成一个人,但镜子中,却倒映出了三个身影,一个是吴慧,肩膀被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 一个是夺门而入的护士,脸上带著明显的整容感,但整个身体却从腰部被斩断,导致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有著明显的错位。 它面无表情的押著不断挣扎的吴慧,强行拖著她,脱离了镜子的范围。 只剩下最后一个身影,也就是罗卫成自己,手下意识地伸向镜子,想把吴慧拽住。 但他只摸到了冰冷的镜面。 罗卫成一下收回了手。 他沉默了两秒,意识到无论镜中的美容院要做什么,都马上就开始了。 他还有时间阻止么? 但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一丝头绪,哪怕知道了那么多线索,对於如何让吴慧出来,他还是想不到一点儿方法。 陈极他们不是说,第一次撞鬼只是试探吗? 不对。 罗卫成的心重重一坠,自己还是小看这扇门了。 並不是说就完全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每个队伍的经歷都不一样。 比如冯瑶就已经確认被判决了三天后的死刑,而黄岳,如果不是被拿走dvd,鬼当场就会爬出来。 甚至六子和白少华那里,差点也被货车撞死、被垃圾工吃掉.....如果不是他们也被诅咒,又刚好撑到下一个整点,循环结束,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他们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就像是考验似的,撑不过去就死,撑得过去,也只不过是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诅咒。 但这也同时说明了,一定会有生路,要不就是拖时间,和六子他们一样,要不就是像黄岳那边,阻断鬼的攻击! 第535章 【域·二重门】美容床上的女人 思索之中,罗卫成立刻就推开门,要走向之前的美容室。 但当他的脚踏到走廊上的一瞬间,他忽然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立刻看向美容院的大门! 啪——啪。 有人从门口进来了。 这脚步声和他之前听到的都不一样。 拖沓,是皮鞋声,很重。 是个男人。 罗卫成凝望著黑暗中的走廊,他知道那依然是镜面世界里的声音,传到了这里。 一阵让人噁心的古龙水香,混著呛人的烤菸味,逐渐逼近。 是张伟。 罗卫成静静地站在走廊正中间,他看不见对方,对方也看不见他,但他知道张伟穿过了自己,一步步走向了最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那个关著畸形婴儿,桌上放著香炉的办公室...... 香炉。 对了,就和纸人、红碗一样,难道这个香炉,就是群里说的【诅咒源】? 所以张伟对这个香炉许了什么愿? 冥冥中,罗卫成有种感觉,这个愿望或许就和镜中世界里现在发生的事有关。 是因还是果? 还是说.....更复杂? 想到那些护士恐怖的模样,和旅馆里张伟换头的事,罗卫成心中一动,他们生前到底经歷了什么? 推开门,之前待的那间美容室里寂静无声。 罗卫成愣了一下,这和他之前所猜想的不一样! 原本的预料中,他应该还能闻到味道,能听见吴慧的声音,和她交流—— 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昏暗的一间房。 连最初那个断了头护士的哼唱声,他也听不到了。 为什么? 罗卫成隱隱有些不安,快步走向梳妆檯,但通过镜子一看,他的心中骤然一沉! 没了! 没法再看到镜中的世界了! 镜子中倒映的就是这间屋子,所有摆设和现实中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之前幸运地开了能横跨两个世界的门,但这扇门,如今已经彻底关闭。 为什么? 罗卫成死死盯著镜子,脑海短暂地混乱了一秒,一时扬起衝动,要去办公室找那个鬼婴来验证—— 但就在这时。 他的视线忽然定住了。 镜中是他苍白凝重的脸,他的身后还是那几张美容床,柜子...... 但,等等。 镜面现在不是照的是现实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身后那张美容床,上面铺的毯子微微隆起? 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有人躺在美容床的毯子下面。 与此同时,他忽然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抽噎: “呃!” 好像谁被扼住了脖子一样。 这声音一闪而过,似乎只是罗卫成的错觉,但却让他全身都瞬间寒毛直竖! 安静。 安静了几秒钟。 罗卫成缓缓转过身,就在他要看清自己现实中,背后那张美容床的时候...... “嗬啊——!” 一阵高频的喉鸣音,忽然响彻了整个美容室! 就像是雨刮器在乾燥的时候,硬生生划过干玻璃的声音,让人一听就感觉呼吸极度困难,浑身毛骨悚然! 而在这种让人极为不適的哮鸣声中,罗卫成的身子,完全转向美容床。 他看到那张薄薄的被子下,一个女人的轮廓正在疯狂颤抖著,浑身抽搐不止。 电光石火之间,他意识到,这个女人麻醉过敏了。 她的喉头已经水肿,才会发出这种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 不要是吴慧。 罗卫成心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但他也清楚,如果这不是吴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也就在这时,声音停了。 美容床上的女人,彻底没了动静。 罗卫成缓缓往前走去,掀开那张毯子...... 他看见了一张惨白色的脸,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像是睡著了一样。 不是吴慧。 他把毯子一下拽开,完全露出女人的身体,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罗卫成的脑海顿时劈过一道闪电一般,意识到了什么! 她怀孕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一条潜在的生路,或许能將吴慧救出来! 罗卫成立刻转过头,看向办公室的方向,但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门,不是梳妆檯。 而是一张脸。 女人睁开了眼。 眼白布满暴涨的红血丝,正静静地盯著他。 ........ 吴慧的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 她坐在病床上,听著那个断了头的护士,正愉快地哼著曲子。 “啦......啦啦......” “......我想了想,还是不做了。”吴慧勉强地笑了笑,看著护士將针管刺入那瓶麻醉剂里。 深棕色的液体逐渐充满针管。 .......她很怀疑,现在里面真的是麻醉剂吗? “为什么?”护士轻声笑了笑,声音听上去甜的虚假:“你都交过定金了,可以变美,不好么?” “不是,我今天身体不適合做项目。” 吴慧乾巴巴地笑了笑,一只脚已经落在地上。 护士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看样子,普通的推脱行不通啊....... 吴慧喉咙微动,瞅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泛蓝。 她注意到这里和现实中的世界,时间流动似乎是一样的。 现在大概是五点多,快六点了,过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变亮。 会和时间有关么? “我想去上个厕所。”吴慧说:“我有点紧张。” 护士没有理她,面色明显的不耐烦起来。 吴慧发现她操作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这不禁让她心中一动,或许真和时间有关! 毕竟美容院门已经关上了,她又逃不掉,这么急著要操作,只有这种可能了。 这些人必须得在特定时间点之前,开始“操作”?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很可能是天亮......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和六子和白少华那边差不多! 確认了这一点之后,吴慧的手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管里,滑到地上,悄无声息。 她小心地用脚將那东西踢到了床底下。 一种熟悉的感觉,虚幻,縹緲,再度浮现在她身上,她浑身感觉轻飘飘的,宛如灵体,而不是真实存在。 这就是吴慧的诡物之一,可以分身,可以换位,当然,如果她真的被麻醉,就无法使用。 只是她现在不是为了交换位置,而是儘可能的拖延时间!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趁著自己的身体变轻,吴慧骤然起身,奔向屋外! 第536章 【域·二重门】张伟的愿望 鐺! 托盘坠地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断头女护士似乎没有预料到吴慧会逃,吴慧居然敢逃,发出了一声极度愤怒的尖嚎! 这声音像是指甲刮黑板一样,让吴慧头皮发麻。 但也让她彻底確认了自己的猜测,整个操作必须在特定时间之前完成! 因为她在这声尖叫中,听出了一丝恐慌。 飞快衝到走廊上,身体轻盈无比。 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卫生间、还有其他几个美容室...... 环顾四周,吴慧產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无声地窜进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 这里是院长办公室,她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张伟,证明这人不在美容院里。 但隨时都有可能出现。 她知道这里有鬼婴,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罗卫成曾经说过,那个畸形婴儿和其他鬼都不一样,能够影响到现实中的他。 那么反著来说——它会影响镜中的自己么? 一推开门,吴慧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焚香味。 这屋子根本没开窗,香不知道燃烧了多久,已经到了一种呛人的程度了。 不过,吴慧並没有见到鬼婴......这让她的心中稍安了一些。 门外很安静。 她快速地瞥了眼窗外,天色將明,已经变为了灰蓝色,但太阳还没有升起。 空气中,飘著丝丝缕缕的烟雾。 这香味熏得吴慧有些头晕。 她扫了眼那个摆在桌子上的香炉,忽然鼻子动了动。 隔著一扇门,她还是听不见任何动静。 但是吴慧不认为护士会放弃寻找自己。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却飘进了她的鼻子里......护士就在门外。 很近。 吴慧的身体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已经能想像到,就在这扇木门后面,那只鬼正弓著腰,將它摇摇欲坠的头颅贴在门上,窥探著里面的动静。 “不敢进来么......因为香炉?” 吴慧若有所思。 她微微鬆了口气,几秒钟后,感觉到那股消毒水味慢慢淡化,才悄声往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望著桌上的香炉,吴慧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其实是个很普通的香炉,黑漆漆的,里面铺著一层香灰,但问题是无论吴慧怎么看,上面的那三根香,都被烟雾所縈绕,看不真切。 就好像用高度近视的眼睛看一样,只不过仅局限於香的区域。 “鬼进不来,那不就意味著我可以一直躲在这里?这么简单?” 吴慧总感觉不对。 但事实证明护士確实没有进来的意思。 无论如何,吴慧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儘可能地在这拖延时间,她索性走到办公桌前。 这其实对於她,对於老罗来说,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现实中,美容院已经关门,里面几乎啥也没有。 更不要提调查张伟的线索了。 拿起桌上的照片,吴慧双眼微眯。 这是一个合照,照片里的人她见过,赫然就是张伟和他老婆! 只不过他老婆那时看上去还没有那么神经质,反而算得上很漂亮,硕大的双眼也不再让人感到不適。 和张伟一样,他老婆脸上,也带著一丝说不出来的精明感。 放下照片,吴慧打开抽屉,不算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了几叠摞在一起的钞票。 以及一份文件,是美容院去年的年度报告。 吴慧发现张伟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很快她又找到了一张辞职申请书: 【院长,因个人职业发展考虑,我决定辞去助理一职。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和培养。】 【请放心,我不会对外宣传院內任何事务。】 【祝您心想事成,顺利渡过近日的风波。】 “......哈。”吴慧扬了扬眉。 这封辞职信是一个叫李长明的人写的,应该是张伟的助理。 內容乍一看显得很公式化,不过,吴慧还是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对。 说是个人职业发展考虑,但潜台词其实是:“公司赚不到钱了所以拜拜”。 而且这封辞职信是今年写的,去年赚了那么多,今年却亏损到让员工辞职,那么原因很可能就是结尾的“风波”。 吴慧几乎已经九成九可以肯定,这里绝对害死过人,而且闹得很大。 但出了人命,可不是简简单单能解决的,张伟极大概率会坐牢,美容院也不可能开下去—— 又何谈顺利渡过? 吴慧的视线移到【祝您心想事成】这句话上,面色微动。 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看来李长明了解的內幕挺多的..... 她已经对张伟许的愿,对谁许愿,有了初步的判断。 张伟应该是为了消除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才会使用香炉来许愿,后果显而易见——他死了。 將文件放了回去,吴慧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是木门,而是玻璃门,隨之传来的就是啪嗒啪嗒的皮鞋声,脚步沉重! 是男人! 此时距离吴慧被从卫生间里拖走,到她逃到这里,过去不过短短几分钟。 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开始被“操作”了,所以现在唯一可能出现的男人..... 张伟。 吴慧后背一寒,立刻藏到了柜子里! 几秒钟之后。 门被推开了。 透过柜子的缝隙,吴慧悚然地看见,进来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还穿著白大褂! 而这具尸体的手上,正捧著一颗假笑的头颅。 张伟。 “难怪他能和孝服鬼换头,是因为头也被砍了下来?”吴慧思索道。 她注意到一件事,现在美容院里出现的三只鬼,身上全都有被斩伤的痕跡,断口像是由什么利器造成的。 这就是香炉的诅咒? 怎么感觉这么怪.....和纸人啊、红碗之类的都不一样?太直接了。 想到这,吴慧忽然皱紧眉头。 她突然意识到有件事说不通。 张伟是鬼。 但变为鬼的张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有入域者都亲眼看见,六名重点住客都被困在墓园里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真实的张伟,死后变为的鬼...... 还是说,也是一个【诅咒的载体】? 这说起来有点绕,但简单来说,就是此张伟非他们在旅馆见到的张伟,而更像一个剧本里的“替身”。 吴慧捋了一下。 首先她之前和罗卫成说的也不准確,这不能简单的概括为,“另一个时间线”。 事件是【闹出人命】当天。 但是里面的员工,应该是后面才死的,然后以鬼的形態重演当时的场景。 当时被害死的顾客,现在则由吴慧来扮演。 可问题是,谁在復刻? 望著半空中縹緲的烟雾,吴慧的心里陡然一沉。 是香炉。 它才是这处镜里镜外世界的主人,这一切只是它诅咒的表现形式罢了,明面上的那些鬼,全都是它製造出来的! 这种诡异的存在,吴慧进了那么多次域,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537章 【域·二重门】逃离 这一刻,吴慧才终於弄清楚他们这里的状况。 看著外面张伟恐怖的模样,她心中扬起一丝不安,总感觉隨时会被发现。 吴慧心臟怦怦直跳,马上就要天亮了,这唯一的安全区,也无法再撑多久了么? 一旦被发现,她只能立刻转移位置换到诡物那里,不得不使用自己提前布置好的底牌。 好在张伟似乎没有发觉有人进来过。 但就在这时..... 吴慧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她忽然感觉胳膊冷颼颼的,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一样。 但不是突然浸泡在里面的,而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无形中缓缓渗透。 青蛙...... 有什么东西就像青蛙一样,黏糊糊、湿噠噠的,趴在她的臂弯里。 一种强烈的恶寒感,顿时顺著尾椎骨,传遍了吴慧的全身! 她缓缓地低下头..... 看见了一张小小的,布满褶子的脸。 是一个婴儿,依恋地蜷缩在她的臂弯里。 眼睛和鼻子还没发育完全,挤在一起,看上去畸形而扭曲,但唯独那张嘴像个成年人的一样,占据了脸的绝大部分地方。 那张嘴张开了。 婴儿发出了一个音节。 ma。 妈妈。 很大声。 吴慧的心臟一下跃动到了极点! 就在这短短一秒之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扮演的顾客.....女顾客。 她不会当时,怀孕了吧? 所以这个畸形儿,才会喊自己叫妈妈? 来不及多想,她眼前骤然一亮,衣柜的门被嘭的一下拉开! 一具无头尸体站在门外。 手上捧著的头颅,盯著吴慧,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垂了下去。 “你在这里啊。” 张伟面无表情地说。 吴慧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眼前一,身体立刻出现在了美容床之下! 也就是她之前藏匿分身诡物的地方。 她浑身冷汗淋漓,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是声音,整个换位悄无声息。 不是她不害怕。 说实话她现在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但她不能害怕,因为此时此刻,她通过床底的缝隙,看见了一双穿著护士鞋的脚! 女护士居然恰好站在床旁边! 该死! 为什么那个护士还在这里? 吴慧全身紧绷,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双白床单下的腿上。 她无法控制地想像出,这双腿慢慢蹲下,然后护士摇摇欲坠的头,探进床底,和自己面对面。 不会的。 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吴慧不断说服自己。 但她的全身依然冰冷无比,因为她听见了熟悉的皮鞋声,朝著这里走来! 张伟似乎在找她。 推门。 关门。 啪嗒。 啪嗒。 来到了这间美容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屋里有两只鬼,但它们谁也没说话。 吴慧不清楚过了多久,可能半分钟,也可能就几秒,但无论如何,还没到天亮,皮鞋声又响起了。 张伟离开了。 “呼......” 她无声地出了口气。 这意味著张伟没有探查能力,自己之前的计划生效了,只要不做大动静,或者它们閒的没事看床底,那她就能拖到天亮。 用不了多久了。 透过女护士静止的双腿,吴慧已经看见,室內更亮了。 这意味著太阳马上升起。 她儘可能地隱蔽著自己的呼吸,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现在所有的线索。 当时死去的不止女顾客,应该是一尸两命,孩子也没救回来。 所以才会在镜中世界出现。 不过,真奇怪,为什么畸形婴儿能发现並影响到老罗? 不过老罗也说了,他看不见婴儿,只能感觉到它。 想到畸形儿紧贴在自己手臂上,黏糊糊的触感,吴慧有些犯噁心。 很冰冷的感觉。 就像被蛇缠上一样....... 想到这,吴慧忽然身体颤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后背上又出现了很相似的感觉,但不是真的碰到什么,而是一种...... 像是视线一样? 有谁在看她? 吴慧悚然一惊,但她面前隔著床单,就是女护士的腿,根本动都没动啊? 这股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吴慧再也没法装作她没注意到了。 转过头。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无法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背后! 是一张脸。 一张笑嘻嘻的脸。 女护士的脸。 不过,不是那个断了头的护士,而是只有最开始出现过,在卫生间外等她、又把她拖走的女护士....... 那个被拦腰斩成两半的护士。 它拖拉著上半截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到了床底,又爬到了吴慧的背后。 只有上半身。 下半身,一直都站在原地,站在吴慧的面前......一动不动。 “院长说对了。” 护士说:“你在这啊。” 说完,它的双手一下拽住吴慧的身体,硬生生將她拖出了床底! 而就在吴慧被拖出去的下一秒,她的双手就被锁链一下扣上,让她再也无法拿取诡物! 她只能被强硬地拽到美容床上,眼睁睁地看著断头护士从门外走来。 然后是张伟。 三个员工,脸上带著一模一样的假惺惺笑容,注视著被锁在床上的她。 “开始吧。” 张伟说。 吴慧浑身紧绷,疯狂地挣扎著,但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亲眼看著断头护士,拿起装了深棕色液体的针管。 一步,一步。 朝她走来。 针尖闪烁著冰冷的寒光。 而第一丝霞光,迟迟没有到来。 吴慧能清晰地感觉到,针尖抵住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但下一秒。 她没有感觉到晕眩,和更深的疼痛。 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带著担忧,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慧慧?” “慧慧!” 吴慧一下睁开了眼,无法置信地看著罗卫成的脸! “老罗?!” 紧接著,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没有鬼,没有护士,没有张伟。 只有她自己,和罗卫成。 “你没事吧?”罗卫成轻声问道。 吴慧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恍惚。 透过窗,外面还是灰蓝色,太阳没有升起。 可她为什么出来了? “老罗。” 吴慧望著罗卫成苍白的脸,心中一沉。 “你做了什么?” 第538章 (二章合一)【域·二重门】罗卫成的方法 天边第一缕霞光照进美容院里。 望著罗卫成的手臂,吴慧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一般。 他的一条手臂和小腿上面,分別有一道明显的乌黑手印,一大一小,就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 这无疑是两只鬼留下的,而代价就是肌肉在肉眼可见的萎缩。 “没事,別担心。”罗卫成笑了笑:“我要是被她真的抓住,就不止这么一点儿小伤了。” 在霞光映照下,他將自己刚刚的经歷一五一十告诉了吴慧。 也就是他到底是怎么把吴慧“换”出来的。 对,重点就是【换】。 关於他们这一组的诅咒,其实罗卫成也无法確定,到底是不是和时间有关。 但无论是不是,他都不敢去验证,因为当时吴慧被拖走的样子,已经说明他们没有时间了。 他只能使用別的方法。 而就在那时......女顾客出现了。 罗卫成知道,这是因为香炉不可能让他这么安全地就渡过第一次诅咒,而且女顾客本身就必然会出现! 因为吴慧在那个世界。 所以那个世界的女顾客就会出现在现实。 但,这其中有一个空子——一个非常重要的空子,就是吴慧没有按照原定时间復刻当时的经歷! 她先是在卫生间儘可能地拖延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女顾客应该是简单清理完之后,就直接去做项目了。 镜中世界里,吴慧被从卫生间抓回美容床那段时间,女顾客事实上已经躺在了美容床上。 这就是时间差。 而镜中世界和镜外现实的时间流动是同步的。 女顾客是什么时候才出现在现实中的? 是她被注射三无麻醉,进而引发过敏反应,从而无法逆转地走向死亡的阶段。 之后,她彻底死亡,在罗卫成前去查看的时候,以鬼的形態,重新在现实中復甦! 与此同时,吴慧在镜內世界,被畸形婴儿缠上了。 而罗卫成这边,也在看到女顾客的小腹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当时的医疗事故,死的不只是一个顾客,还有顾客腹中的孩子! 也就是办公室內的畸形婴儿! 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自动推导出了一条生路: 女顾客和吴慧换位。 也就是说,两人无法存在同一世界。 那么女顾客只要回到镜中世界,就可以將吴慧置换出来。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女顾客又怎么肯回去,回到那个她被杀死的现场? 而且他已经无法窥视吴慧那里,看不见女护士,就像女护士之前也看不见他一样。 但是。 有一个例外。 那个婴儿,最靠近香炉的婴儿,它是唯一一个可以感知到、接触到罗卫成的鬼,那么它也能感知到女顾客? 同时,它的存在又非常特殊,因为罗卫成没在现实中亲眼看见它,只有在镜中才能看见—— 那么婴儿的本体就在镜中。 所以它完全可以作为诱饵,或是催化剂,將女顾客吸引回去! 当然罗卫成当时想的没那么细节,他更多是凭藉本能,以及赌女顾客会想找到自己的孩子,才做出了决定。 他当时已经没有別的办法了,他如果不做点什么,吴慧极有可能死在镜中,因为这里的诅咒,已经超越了他们俩之前见过的所有存在! 跟隨自己的本能,他跑到了办公室。 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救出吴慧。 但吴慧那里,却恰好在他进去的前一秒使用诡物,转换到了美容床下,两人擦肩而过。 而另一边,女顾客完全变为鬼后,紧紧跟隨罗卫成进了办公室! 当时的情景非常凶险,办公室是个狭小的密闭空间,罗卫成没法窥见镜中世界,找不到婴儿,几乎是立刻又被女顾客抓住了胳膊! 但就在那一刻。 一只看不见的冰冷小手,抓住了他的腿。 是畸形婴儿,在吴慧离开后,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它同时也发觉了【妈妈】的存在,就像是在召唤母亲一样,发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 也就在那时,罗卫成重新获得了窥视镜中世界的能力,从门上的八卦镜中,看到了畸形儿,掛在自己的腿上! 下一秒,它就鬆开了手。 女鬼也鬆手了。 一步步,走向了门口,拿下那面镜子...... 罗卫成立刻夺门而出,逃到了原本的美容室。 当他看到床上的吴慧时,他知道,他赌对了,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吴慧。 当女顾客回到镜面世界的那一刻,吴慧就被交换到了现实世界。 “大概就是这样。” 两人互相对完信息后,罗卫成道:“天也亮了,现在我们应该算是撑过了第一轮诅咒?” 吴慧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她的眉头还是紧锁著,没有鬆开。 “我现在告知一声其他入域者,我们这边暂时安全。”罗卫成拿起手机,这才看见上面又多了几条信息: “陈极那边也结束了。” “和我们一样?” “对。”罗卫成点了点头:“不久前刚发的,应该就是天亮那一会儿。” “我们现在去和他们匯合,地址已经发过来了,丧葬店旁边。” 说完,他又將刚刚的经歷简单编辑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罗卫成放下手机,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直到被一声轻嘆打破。 “老罗,我们也真是够倒霉的。” 吴慧摸了摸他萎缩的胳膊,轻声说:“这才只是第一轮......所有入域者中,应该就属我们这里最凶险了。” “嗯。” 罗卫成苦笑一声:“不过,我们的收穫也是最大的,至少已经知晓了一个住客的“愿”了。” 互相搀扶著,两人往门口走去,吴慧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里面寂静无声。 “张伟.....”她喃喃道,思索著说道:“这个人死的有问题。” “怎么?” “我观察到他的头是被利器斩断的,这不像是香炉的做法,也不像是那对被他害死的母子所为。” 不是母子所为,罗卫成认同,因为他亲身被这两只鬼抓到过,对方的攻击方式根本和利器无关。 至於香炉..... 罗卫成回想起了自己在镜中看到的香炉,他当时看不真切,只感觉烟雾瀰漫。 但是离奇的是,哪怕亲身站在香炉所存在的镜中世界里,吴慧也没有看清多少! 只能看见炉子本体,至於上面的香,则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一样,模模糊糊。 现在根据已有经歷,他们大概推断出香炉的攻击手法之一,是將人拉入镜中世界。 应该是没有具体的攻击手段。 要不然,香炉本体能怎么杀人?用香吗? 罗卫成自嘲地摇了摇头,確认张伟之死和香炉关係不大。 推开美容院大门,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吴慧的心稍微鬆快了一些。 “老罗。” 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轻声说:“其实说不定咱们还挺幸运的。” “为什么?” “你想啊,诅咒的强度是恆定的。这个诅咒和张伟有关,但我们已经经歷了最凶险的“医疗事故”阶段,说不定下一轮诅咒会放缓一些。” “甚至还有可能——咱们其实就这一轮。”吴慧碎碎念道。 “乱说。” “谁说我是乱说的?我提出了证据哎!” “慧慧,鬼不是物理题,不遵守能量守恆定律。” “你也太死板了!就当我许个愿,不行吗?” “......你喜欢就好,不过,你確定要在这扇门里许愿吗?” “......” 两人的背影越行越远,而在他们身后..... 阳光更明亮了。 照进美容院里。 很安静。 在无边的寂静中,忽然。 办公室响起一阵轻轻的,潮湿的异响,啪嗒一下,像是水鬼爬上了岸一样。 吴慧和罗卫成,谁都不知道...... 他们走后,那张桌子上,多了一尊香炉。 黑漆漆的炉身,看不真切的三根香,香炉里面铺著一层香灰。 烟雾瀰漫。 如果吴慧两人在这里,凑近看的话..... 他们会看见,香炉的边上,搭著一只小小的、发青的手。 被羊水泡的满是褶子。 另一只手,从香灰中拱了出来。 然后是头。 身体。 直到整个畸形的身躯,爬出了香炉...... 而香炉,也在它出来那一刻,缓缓消融在半空中。 不是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不是现在。 那个黏糊糊的婴儿,手脚並用,往外爬去。 爬..... 啪。 吱吖—— 大门被一只纤长的,青紫色的成年人手臂推开。 这只手臂是从婴儿的后背上长出来的。 ...... “母子双亡,医疗事故....没搜到。” 丧葬店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 菲儿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她和陈极在清晨六点的时候,忽然换回了原本的身体。 来不及去调查伴读公园,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聚齐,匯合一下线索。 任禺那边说他已经撞过鬼了,但似乎不是很严重,比冯瑶还要轻微,只是被嚇了一下。 “张伟肯定公关了。”黄岳说:“你直接搜美容院的名字,看能不能找到文书。” “不行。”菲儿有些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我试过,搜不到。” “关於那家美容院的负面新闻,什么都搜不到。” 她的动作没有躲过陈极的视线,让陈极的心微微一沉。 换回身体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变化不只是发生在纸人形態的他们身上。 也发生在他和菲儿本来的身体上。 就比如说,陈极现在已经感觉到,他的手臂有点发重,隱隱往下坠,像是掛了两瓶矿泉水一样。 这个变化很隱晦,如果不是钢笔之前提醒他注意,陈极绝对没法那么轻易发现。 好在这一趋势没有太严重。 但下一轮......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在习惯纸人轻飘飘的身体,不,不只是习惯,而是大脑开始认为,那股感觉才是“他们本来的状態”。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陈极才开始渐渐感觉不到那股非人的轻盈感了。 回到人类的身体后,自然就会觉得不习惯。 这算什么? 预演?逼迫?还是......真真切切的影响? 如果是后者。 那么当他们的意识完全相信,“纸人”是本体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就真的完全不可逆的,成为了纸人? 按了按自己的手臂,陈极少有的对自己身体,感到了陌生。 “......所以你们第一轮,持续了整整一夜。”杜听风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陈极点了点头。 “六个小时?”杜听风又问道,声音听上去很疲倦。 “对。” “......你说过,旅馆里的纸人外壳里,是那对龙凤胎。”杜听风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且纸人操纵了你们的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自残、自杀的行为。” “那么这个诅咒的最终目的,肯定不是像黑母羊域里,鬼置换人那么简单。” 陈极理解他的意思,这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杜听风是在说,不是置换,而是转化。 到最后是他们本来的身体,完全变为纸人。 “所以这必然是分阶段进行的。” 杜听风道:“我怀疑第二次的时间会更长......” “假设你每天都会在零点变为纸人,6个小时,那么剩余的正常人时间就是18个小时。” “要想让你俩彻头彻尾变为纸人,换句话说,就是不留给你们做为人的时间,那么我们以6为基点——” 他竖起4根手指,一根根放下: “6,12,18.....” “直到最后阶段,24.....” “boom!完整体纸人出现了。” 杜听风的话很明白,等到今晚十二点,他们可能就会持续纸人状態,整整半天。 而不能在外活动,已经是最好最好的负面影响了。 到那时,很可能还会出现什么异变。 “还远著呢。”菲儿吸了口豆浆,平静地说:“你这边问题才最大吧。” 杜听风和许三道这里確实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他们没撞鬼。 这话说来其他人都不相信,丧葬店应该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之前还被白少华嘲笑过。 结果一晚上什么事也没有。 “托你的福。”许三道拍了拍杜听风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运气足够好就是这样,没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玩笑归玩笑,谁也不会真的觉得和运气有关。 好运不可能完全避免撞鬼,而且杜听风现在只是在依靠被动,没有使用筹码。 “你们的诅咒可能会出现在白天。” 陈极道,站起身,看向街边的四个身影。 六子、罗卫成二组人到了,任禺还在路上。 “走吧,回丧葬店。”陈极说:“如果你们的诅咒真和周良有关,那可能比我们其他人......” “都更危险。” ---第二章已更新,合併到这一章了 第539章 (两章合一)【域·二重门】第二阶段 丧葬店外。 冯瑶站在人群最后,手心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 她有些恍惚地低下头,看见大黄正拿鼻头蹭著她的手。 很奇怪,一只狗眼里应该不会有情绪的,但冯瑶还是从大黄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担忧。 “......” 冯瑶勉强地笑了笑,摸了摸大黄的头。 罗卫成队伍在美容院的发现,已经將真相揭开了一角。 如果换做以前,冯瑶肯定会发散思维,参与眾人的討论.......但这次却没有。 相反,刚刚早餐摊的討论里,她一直都沉默不语。 因为冯瑶的思绪现在很乱,就像一团被恐惧和困惑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似的,让她根本无暇分心,去思考別的事! 一个小时之前。 收到简讯后,黄岳和冯瑶带著大黄离开了锦綉园。 一整夜过载的信息,让冯瑶已然淡化了看到日记本后的恐惧。 不过,她依然无法忘记,自己在书房墙上看见的尸体,那些被碎尸的尸体,死状极为悽惨,而且是她自己! 两人一狗在小区外等著计程车。 天已经亮了,但时间还早,虽然已经有不少路人,但夜间的痕跡还没有完全消失。 冯瑶思索著群里的信息,余光瞥见大黄正在旁边的地上嗅闻,尾巴摇摇晃晃,看上去很放鬆。 一个平静的早晨。 就像昨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冯瑶心不在焉地想著。 远处,一辆计程车缓缓驶来。 冯瑶对著大黄吹了声口哨,示意它跟上,隨即往前走了两步。 大黄没有动。 大黄抬起了头,定定地看著远处的计程车。 “呜.......” 它忽然尾巴一下子静止了,眼睛眯了起来,对著路口的方向,发出呜呜的低吼。 “怎么回事? 冯瑶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昨晚的经歷已经告诉了他们,大黄可以预警那只鬼的出现! 但是...... 哪里有鬼? 而且他们不是已经离开锦綉园了么? 她和黄岳困惑地跟著大黄视线,只看见了一辆淡绿色的计程车。 最常见的那种。 透过挡风玻璃能看见,司机正在打哈欠,没有任何异常。 计程车有问题?司机是鬼?可看著很正常啊? 不对,再正常也不能排除是鬼的可能性,之前的dvd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冯瑶心中微微一沉,他们现在面对的这只鬼,是所有队伍中最为神秘的,也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因为太生活化了。而且不像红碗、香炉,没有实体......或者说他们还没看见过实体。 换句话说,就是这只鬼很可能以各种形態,在任何时间出现。 原本白天带来的安全感,在这一刻瞬间淡下去不少。 “我们步行去。”冯瑶立刻放弃了打车过去的想法。 她往后连退好几步,將身子挡在栏杆之后,视线紧紧地跟隨著那辆计程车。 车开的很慢。 司机似乎困得要命。 也就在那辆车逐渐靠近,冯瑶心跳加快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司机的头,慢吞吞地转向他们的方向。 看向冯瑶。 眼睛睁大—— 轰! 一辆同样从那个方向驶来的大货车呼啸而过,阻绝了冯瑶的视线。 她顿时愣住了。 然后她听见,一声“嘭”,一声极度痛苦的惨叫—— 冯瑶浑身的血管顿时冻结。 她无法置信地看著那辆大货车驶过她的面前,一下没有停止,哪怕撞到、碾到了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女人。 一个在货车驶过去后,被碾在地上,像一张四分五裂的薄饼一样的女人。 她自己。 冯瑶呆滯地看著马路上,那具死状残忍的尸体,半边脑袋都被压扁了,一个眼珠被挤爆,和自己对视著。 尸体的嘴还在蠕动。 冯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必然痛苦无比——下一秒,她忽然全身猛地哆嗦了一下,手指一下痉挛。 一种强烈的被压碎的疼痛感,忽然在她体內爆开! 就好像,她就是地上那具自己的尸体一样,感知到了同样的痛苦! 这感觉实在太过於恐怖......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死亡会这么痛苦么? “汪汪汪!” 大黄狗焦躁的叫声,將冯瑶残存的意识,忽然唤醒。 濒死感立刻消失到无影无踪。 “坐车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辆绿色计程车停在他们身边,司机摇下窗户问道。 他的脸上还带著拉客的试探。 冯瑶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大汗淋漓。 “你怎么了?”黄岳皱眉问道。 “你看不见。” 冯瑶不是在问,而是直接陈述。 “什么?你又看见什么了?”黄岳愣了一下。 “大货车.....刚刚有没有货车经过?” “有是有,拐走了。” “......走吧,问题不在计程车上。” 冯瑶的声音沙哑无比,摇了摇头,带著大黄上了计程车。 大黄吠叫的不是计程车,而是大货车! 只是他们刚好要搭车,又觉得鬼会针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才会放错重点。 当然,鬼確实针对了。 针对冯瑶一人。 但不是真实出现,而是逼迫冯瑶在一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赤裸裸地直面自己是怎么死的,並亲身经歷自己死时的痛苦! 整个坐车过程中,她都极度焦虑,尤其是在货车、卡车经过的时候,心率更是直线上升。 刚刚发生的事就是预言。 她三天之后会这样死....... 三天。 等等,那个本子上的內容会不会变? 想到这,冯瑶又开始焦虑,她心中自看到自己死期后的不安感,在刚刚那件事后,彻底爆发。 但她並没有意识到..... 不安早已变为了恐惧。 而恐惧已然失控。 ..... 丧葬店內。 陈极注视著冯瑶。 他已经从黄岳那边得知了他俩来时路上发生的事,不禁若有所思。 六组之中,除了脱离队伍的任禺,只有冯/黄组给他的感觉最古怪。 那边甚至出现了一只能预警鬼的狗.......明面上是好事,但其实反而说明了冯/黄组面对的那个诅咒,或者说是鬼,比其他组的更让人难以察觉。 以至於需要外界来辅助! 而且其他人的诅咒儘管同样诡异,但最起码还能推断出一点线索,比如红碗和十字路口,纸人和时间,香炉则更为明显了,就是镜中世界。 但黄岳和冯瑶那里没有。 说是本子上出现了死期,但后来备忘录上也出现了,甚至黄岳还同时在客厅的电视上看见了鬼。 让人根本找不到诅咒源在哪里。 “没有源头,没有规律......”陈极皱了皱眉,这才是最大的恐怖,因为下一步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从冯瑶的经歷中推出了下一阶段的线索。 首先冯瑶是第一个撞鬼的,所以她的第二波也会更早,也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陈极认为,他们中有人的第二阶段,很有可能会是诅咒辐射到现实之中。 即不再是特定的时间点,如天亮自动结束、零点正式开始。 也不再是特定的地点才会发生。 打个比方,就是下一次六子要再看见红碗,甚至有可能不需要十字路口作为条件。 但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陈极没有告诉冯瑶,因为她现在的状態明显不对了。 冯瑶的第二波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结束。 甚至已经不能再用“第二波”来形容,而是直接跳到了一整个阶段,持续时间未知。 收回思绪。 陈极想了想,走到冯瑶身边,和她简单说了几句。 之后,他才转过身,走向丧葬店的柜檯。 后方正是杜听风和许三道。 “她怎么样?”杜听风瞥了眼冯瑶,问道。 “不是很好,但在调整。”陈极道:“她的状態有点问题,像是情绪被强化了一样。” “我和她说了,先不说那个死期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还没到时候,那么在此之前她不会死。” “她会调整的。”许三道简短地说:“她必须得相信你说的话,否则她的判断力会被情绪影响。” 陈极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三人短暂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帐本翻动的哗哗声。 “你全检查过了?”杜听风又问。 “差不多。” 陈极道:“还差一个地方,那个放纸人的仓库。” 杜听风对著店的角落偏了偏头,那个仓库的门被藏在在一堆箱子后头。 “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俩是没发现更多线索了。” 看著他进去之后,杜听风又低下了头。 他不太喜欢一直盯著店里看,原因很简单,丧葬店的布置、还有整体的气氛,都显得很阴。 一堆堆的破纸箱,冥幣、元宝全都洒在外头,旁边陈列著一排排写著【奠】的圈...... 没人喜欢在这种环境待,短暂的搜索之后,其他人都在店外面待著。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没有老板。 低头看向帐本上被红笔圈出的名字。 周良。 “他高频出现的时间点,差不多是在年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买了什么。” 许三道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所有诅咒中,只有纸人和这儿最相关,而且陈极那边的纸人,还是这家店卖出去的。” 但他们之前的推论很难將周良和最初两个纸人联繫在一起。 “不一定是纸人,可能是別的东西。”杜听风摇了摇头,看向一长串名字后,下面密密麻麻的电话號。 “你觉得周良的手机號有可能在里面么?” “可能性不大。”许三道耸了耸肩:“他是哑巴。” “但是这里的电话號码,和这一页的人名数量能对上。”杜听风算了一下:“可以试试,说不定周良当时留了身边人的电话。” 毕竟他们现在关於周良,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几次尝试之后。 许三道拨通了一个新的电话。 嘟...... 嘟...... “回?”对面那人带著浓重的口音。 “你认识周良吗?”许三道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对面说: “嗯。” 许三道立刻制止了杜听风拨打其他电话,隨后问道: “你和他是什么关係?” 对面的人发出了一段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 捂住话筒,许三道和杜听风面面相覷。 谁也没听懂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许三道追问道。 那边没有回答。 沉默。 十几秒后,直到许三道开始怀疑电话是否已经掛断的时候,他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快速闪过的窃笑。 短促的甚至会让人觉得,那只是错觉。 但许三道知道不是。 因为就在他听见那声窃笑的下一秒,即使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但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笑声里的恶意,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发出来的。 他立刻就要把电话掛断,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非常清晰、没有任何口音、字正腔圆的话。 很大声。 就像是拿著对讲机在电话那头喊得一样: “祝你们,生意顺利!” 紧接著电话就被掛断了。 嘟..... 嘟..... 只剩下忙音。 许三道拿著手机,看向杜听风。 两人面面相覷。 寒意悄然爬上他们的后背。 “周良还在墓园。” 几秒之后,杜听风才陈述道。 “而且他是哑巴。” “这是我们的诅咒?” 许三道立刻摇了摇头:“不对,打电话这件事是我们主动做的。” “而其他的诅咒,全是被动发生的......如果是诅咒,那触发条件也宽鬆了。” 他顿了顿,最后那句大喊,让他的耳朵现在还是嗡嗡作响。 “祝你们生意顺利......” 许三道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的。 但也就在这时。 他忽然看见,一个人推开了丧葬店的门。 一个男人,穿著白t,长相很普通,普通到转眼就会忘记。 他张开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地说: “买纸钱。” 第540章 【域·二重门】孝服鬼 也就在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店外,眼神顿时凝重。 没人了。 原本在门口的那几名入域者......全都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甚至整条街道,都带著一股萧索、惨澹的气氛,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 树木不再婆娑,静止不动,甚至连原本的绿意也在消退,叶子上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整条街宛如被加上了一层惨白色的滤镜。 而店里原本散落的纸钱、元宝、圈等,现在也换了位置,更是多了不少新的商品。 这证明现在已经不是原本的时空。 他们的诅咒开始了。 但问题是,他们到底续的是谁的愿? 是周良,还是...... “孝服鬼?”杜听风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声地对著许三道说。 很有可能。 许三道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虽然现在丧葬用品店的主要线索都和周良有关,但都无法证明这个诅咒属於周良。 电话里鬼说的那句“生意顺利”,与其说是开启诅咒的契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嘲笑。 他们之前就觉得电话作为诅咒的开启条件太宽鬆,很难被触发。 而且最关键的原因是,买纸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祭奠,二就是哭丧! 转过头看向顾客,杜听风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要求,而是问道: “买纸钱干什么?” “哭丧。”男人说。 意料之內.......果然和孝服鬼有关。 杜听风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直接拒绝道: “你找错人了,我们不是老板。” 电话里那只鬼说的话,让他和许三道都在同一时间达成了共识,不能按照剧本走。 男人抬起了头。 它那张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上,缓缓地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撒谎。” 它说,指了指两人背后的墙。 “......” 杜听风的心中扬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和许三道同时偏了偏身子,看向背后的墙,瞳孔顿时微缩! 墙上面是张框起来的经营许可证。 那张许可证他们昨晚进店就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经营人的名字那一行当时是空白的。 这一点很好解释,毕竟域肯定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找到线索,就像冯瑶组也找不到锦綉园房主的信息一样..... 但就在此时此刻,上面忽然多出了两个名字: 【杜听风】 【许三道】 以及两张,让他们无从抵赖的黑白色大头照! 照片中,两人目光空洞而麻木,呆滯地凝视著镜头.......就像遗照一样。 也就是说在任何意义上,他们现在的身份,都是这家丧葬用品店的老板了。 在扮演许愿住客的同时,又来扮演丧葬用品店老板。 戏中戏,他们不是第一个经歷的,吴慧曾经扮演了张伟事件的受害者。 那他们如今在孝服鬼的【愿】中,又是什么角色? 视线转回眼前的顾客,杜听风双眼微眯,这人不是孝服鬼,长得完全不一样,那只鬼是光头。 “你来晚了。” 杜听风说,心中暗暗嘆了口气:“你要的东西已经被预定走了,我们没有现货。” 他们根本没法抵赖,一是现在两人確实被强行安排为老板,二是店里的商品都大喇喇摆在外头,只能用別的方法拒绝交易。 出乎意料的是..... 顾客没有说什么。 它只是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补货?” “你什么时候要?”许三道双眼一闪。 顾客没立刻回答。 它直直地盯著柜檯后的两人,用一种让人发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俩一圈后,才模糊地说道: “哭丧之前。” 说完,它便推开门,转身走出了丧葬用品店。 “.......说了等於没说。”许三道耸了耸肩:“我本来想套他的话,看哭丧是几天后来著。” 毕竟顾客的话已经明示了,之后会有一场【哭丧仪式】,而【哭丧】,则明显是这整场诅咒的爆发点。 现在他俩的状態就是,知道有大事会发生,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唯一有些幸运,又有点诡异的是...... 他们似乎能拖延。 哭丧需要纸钱,但他们並未將纸钱售出,也就阻断了哭丧的爆发。 “不过这也太容易了。” 杜听风皱了皱眉,他不觉得鬼会讲道理,顾客甚至都没有质问,直接就离开了。 正常流程下,鬼应该会想方设法逼迫他们卖出纸钱,来进一步推进哭丧。 “有可能是软逼迫。” 许三道俯下身,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顾客走了,我们不也还是没有回到现实么。” “要么推进流程,要么被隔离在这里,诅咒还是在逼我们卖出东西。” “你怎么想?”杜听风笑了笑。 他事实上问的是,你怎么选。 “拖唄。”许三道很直接地说:“比起哭丧发生,还不如在这里待著。” “......你还挺熟悉消极怠工这一套的。” “哪里哪里,这是给我们爭取生存时间。”许三道摆了摆手。 “我们又没说不卖,现在没货了能怎么办?” “不过,我们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他顿了顿,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现阶段只是困在这里,算不上危险。” “但如果之后,消极抵抗的风险大於哭丧爆发......我们就得重新做打算了。” 他环顾四周,看著和之前布置不同的丧葬店,视线锁定在那些丧葬用品上。 “你觉得还会有別的顾客么?” “大概率会。”杜听风道:“哭丧需要的道具不可能只是纸钱。” 纸钱只在特定的环节使用,比如【开路】【买路】,或是焚烧、隨棺下葬。 其他需要用到的东西,还包括圈、白幡、老盆、孝衣....... “嗯?”想到这,杜听风忽然一怔。 他扫了一眼店里,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这家店里唯独没有孝服。” 也就是这不算入他们需要售卖的东西里,为什么? 两人离开柜檯,既然之后大概率会再来顾客,那么他们必须得先收拾一下店里的丧葬用品。 不是为了售卖...... 而是为了藏起来,下次有顾客来直接拒绝即可。 另一边,他们也要搜一下,確认孝服到底是被收了起来,还是真的不存在。 第541章 【域·二重门】马昭 片刻之后。 他们把大部分未来顾客可能会购买的东西,都塞到了仓库里。 也就是那个陈极之前查看的仓库,不过隨著诅咒开始,他们转到另一个时间线,陈极自然也不在里面了。 杜听风甚至能想像出,现实中陈极搜查完后,回到店里发现他俩不见了的懵逼表情。 “最多放这么多了。” 许三道拍了拍手,望向面前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仓库。 没有办法,仓库本来就不大,而且现在和之前並不一样。 之前这里只放了几具纸人,现在里头什么都有。 一堆蒙尘的纸马、轿子、神像、甚至还有很多房子、金银珠宝什么的。 当看到纸糊的手机和路由器时,两人都有些绷不住.......死了还要玩手机吗? 但无论如何这些东西又拿不出来,所以事实上留出来的空间很小。 將仓库门关上后,望著乾净多了的店面,杜听风轻轻鬆了口气。 店里的氛围终於没那么阴森了。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孝服,彻底確认店里不售卖这个。 一个最应该出现的东西,却反而不在,这不代表它没用,只能证明.....它很特殊。 【孝服】大概率就是诅咒源。 先將此事放下,许三道看向门外,外头一如既往萧索,如同冬天一样白蒙蒙的。 他用手指比了个框,透过框看著外头的街道,越看越觉得,外头缺少了什么。 少了一队穿著白色孝服,哭丧、送葬的队伍。 如果真出现在外头,那根本不会有任何违和感......他甚至隱隱中幻视了这一幕,说实话,有些让他毛骨悚然。 “我们被困住的范围有多大?”许三道喃喃道:“是只有这家店,还是整个大平市?” 如果是后者,那说不定是一次调查的契机,他很想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另外几组最初地点,会是什么状態? 两人推开门,自然地走了出去,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但也没有如许三道的愿。 街头、街尾,全被一团浓稠的迷雾笼罩,摆明了在告诉他们,最多只能在这条街活动。 外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就像一个粗糙製作的贴图一般。 “走吧,回去等第二个顾客。” 杜听风转过身,正要踏入店內,身形突然僵硬了一下。 他的余光瞥见,就在店外的墙边,他们店里的视线死角处—— 站著一个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外貌转瞬即忘,但那身熟悉的白t还是让杜听风认了出来。 那是之前买纸钱的人。 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被拒绝后那个顾客压根没走! 它离开店后,最多就走了两步,然后直挺挺地藏在了店的外头! 也就是说它听见了店里所有的对话,以及藏商品的动静。 没有理会它,两人扭头就进了屋,但刚站到柜檯后头,玻璃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那个顾客又一次走了进来。 “买纸钱。” 它说了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话,就像第一次进来一样。 “.......没货。”许三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店里卖光了,不信你自己看。” 他刻意用了和上一次不同的理由。 顾客没有回头去確认,也没有再次询问,直接离开了店里。 望著它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许三道脸上的假笑慢慢淡化,双眼微眯。 他知道顾客没走,杜听风也知道。 他们看不见,但顾客还在门外。 不过,刚刚的交流还是让两人察觉到一件事: 首先,他们之前根本不是钻空子,而是这个诅咒真的不在乎他们用什么理由拖延。 哪怕他们直接说不卖,顾客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很可能对於顾客来说,只有【买到/没买到】两个选项。 这一点就很诡异了。 其次,他们现在无法知晓要卖什么別的东西,因为只要没买到纸钱,这个顾客就不会离开。 也就是说假设这是个线性流程,他们卡死在了第一阶段。 这和许三道之前的想法其实不衝突,还是没危险,最多就得一遍遍拒绝顾客。 但...... 他和杜听风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隱隱的不安。 不可能这么简单,开店过程中必然还有別的麻烦.......之前的老板也经歷过吗? 翻开帐本,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上面的內容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良的名字还在上面,但这一页似乎被翻看了太多次,以至於纸张都有些龟裂。 “店老板一直在回看周良买东西的记录。”杜听风喃喃道。 那么他们之间的交易、或者说是交流,就不是单方面的卖家/买家这么简单。 又往后翻了几页。 忽然,一张纸掉了出来。 之前帐本里根本没有这张纸......是店老板的记录? 字跡潦草,写下字的人精神状態似乎很差。 【不!不!不!】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做了这么蠢的事??】 【纸马、纸轿子.......为什么我不把它们卖掉?为什么?】 【马昭,你知道你自己到底他吗的做了什么吗?】 【完了,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自己酿成了现在的后果】 【对了,对了......】 【还有周良.....我还能补救......】 【只要找到替死的人就好......】 ...... “马昭。”杜听风扬了扬眉,將纸放下。 这是丧葬店老板的名字,同时这段癲狂的记录,已经说明了店老板很大概率就是身中诅咒之人。 也就是......2014孝服鬼? 无论它因为什么原因许下的愿望,这会儿应该都被诅咒缠上了。 这张纸里有几个关键线索。 一,纸马和纸轿子必须卖出去,否则会產生极大后果,让人无法承担的后果。 .....难怪诅咒没强迫他们卖,问题就出在这里。 二,周良。 又是它。 它似乎能帮孝服鬼解决诅咒?方法是...... “替死。” 许三道喃喃道。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杜听风,从对方的脸上,他知道杜听风和自己一样。 都產生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测。 也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穿著白t的顾客第三次走了进来,依然是一样的要求,买纸钱。 这一次杜听风没有立刻拒绝。 “谁死了?”他直接地问道:“到底是为谁哭丧?” 顾客沉默。 过了几秒,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声,像是没忍住,被他们逗笑了。 它抬起手,指向杜听风和许三道,说: “你们啊。” 第542章 【域·二重门】龙凤胎(1) 陈极凝望著那几具纸人。 这些纸人有大有小,大的和他差不多高了。 个个描眉画眼,纸糊的双手僵硬地摆在身侧,比照片里还要令人恐惧的多。 製作它们的人技艺高超。做的很逼真,这卖的应该不便宜。 陈极的思绪不自觉地延伸。 纸人是种很邪性的物品,不只是因为它们总是和死亡联繫在一起,更是因为它们像人、却不是人。 有人脸;但却是平面的、画出来的;有人身;却是纸糊的、空心的,里面似乎可以藏下一个人,又或是任何非人的生物。 这就让人的大脑有些错乱:它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人类,唤醒人类对同类的认知,但它同时又带著极为强烈的【非人感】。 但对於陈极来说,最可怕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他是人。 但他感觉不到那股【非人感】了。 人类和纸人的边界,在他这里正一步步混淆。 收回思绪,他將其中一个纸人放倒,看向它的脚心。 黄纸做的鞋底,一个標记映入眼前,他与菲儿之前的纸人形態,脚底也有一模一样的印记。 谁买的纸人?为何偏偏是这一家丧葬店? 陈极皱了皱眉,將纸人放了回去,杜听风两人检查的很彻底,这里確实没什么东西了。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丧葬用品店的门被猛地撞开,几道紧张的脚步声响起。 “怎么回事?” 陈极推开门,就在看清门外的状况时,他的双眼不禁一凝! 短短几分钟里。 原本站在柜檯外的杜听风和许三道都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柜檯上多出的两副相框。 两幅半身照,照片里,杜听风和许三道空洞而木然地直视著镜头,眼里完全看不出来一丝生气。 而最为恐怖的是..... 他们的头上,都绑著一条白色的孝带。 就在看到这两张遗照的那一刻,冯瑶的眼皮顿时狠狠一跳,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自己在旅馆餐厅里的恐怖经歷! 一个看不见的鬼.....在餐厅里屠杀。 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自己亲眼目睹实习生被斩首,头滚落到地上的模样。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也是直到最后要离开墓园时,她才见到了孝服鬼的模样。 震惊的不止冯瑶一人,陈极面色微变,他原本以为丧葬店和周良有关,但现在看来,杜许组居然续的是孝服鬼的愿! “他俩死了?”黄岳无法置信地道。 “不可能。”六子立刻否认。 杜许二人都有a诡,怎么可能一被诅咒就死了。 “这应该和他们的诅咒相关。”陈极拿起遗照,若有所思:“他俩是怎么消失的,你们看见了么?” “没有。”六子摇了摇头。 他当时正在和白少华站在店外头,也是忽然余光瞥见,柜檯后面的人影不见了。 紧接著,他就看见了遗照。 “......忽然消失.....”陈极不禁看了眼吴慧和罗卫成。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吴慧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被传到了镜中世界里,在张伟的故事里扮演受害者。 那杜许二人可能也是相似的情况。 他又看了眼遗照,忽然皱了皱眉。 “不对。”陈极道:“这张照片传递的內容很古怪。” “你们看,他们的衣服也变了,不是进域时的衣服,而是孝服。” “但问题是,孝服是生者为死者穿的,但遗照又在暗示他们已经、或是要死了。” 两者结合起来,一个想法自然地从陈极脑海里冒了出来。 “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为自己戴孝?” 这一点很有可能,然而即使知晓这个,他们也完全无法了解,杜许组现在正在经歷什么。 罗卫成面色复杂,他和吴慧那边至少有一段时间,还可以靠镜子联繫。 但这里则是完全的隔绝,而且最为恐怖的是......那么多入域者都在他们俩附近,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许三道和杜听风被拉进了诅咒里。 这让眾人的心里都扬起一丝无力和绝望感。 陈极將遗照放下,眼里闪过疑虑。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主要还是来自於丧葬用品店本身,这里像是一个十字路口一样,同时匯聚了几条线索。 首先是陈极和菲儿的纸人,就是这里的產物。 其次周良也来过这儿。 但最为古怪的事,这明明最应该牵扯的诅咒,是纸人和周良,但却偏偏是孝服鬼! 孝服鬼和这家店有什么关係? 乾等在这里没有意义,现在和许三道他俩无法联络上,只能从別的地方下手。 他理了一下现在的人物关係,忽然发觉一条很奇怪的点。 纸人这条线牵扯了许多住客。 但最重要的,反而不是一个住客,而是上一任被诅咒的对象,309的童男童女! 要把这一团乱麻理清,就得知晓龙凤胎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站起身,示意菲儿和自己一起去伴读公园。 钢笔说过那边有人被吊死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五层楼那一家的小孩了。 又嘱咐了一下剩下的人,陈极环顾四周,忽然问了一句:“任禺还没来么?” 六子摇了摇头。 “他来了后和我说一声。”陈极道,转身离开丧葬店。 街边。 他望著路口,脑海里不断思索著旅馆住客背后的联繫。 “你在想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菲儿,忽然看向他:“你脸色难看的要死。” “......有这么明显吗?” 陈极苦笑一声,居然连菲儿都看出来了。 “嗯。”菲儿点了点头:“你在担心杜听风他俩?” “是,也不是。” 陈极沉吟道:“他们脑子转的很快,一组两个a诡,可以说是生存概率最大的一组了。” “只是我觉得......他们的诅咒,可能不止和一只鬼扯上关係。” 第543章 【域·二重门】龙凤胎(2) “周良?”菲儿轻声说。 “对。”陈极道:“因为我算了一下,如果根据谁是上一任被诅咒者来看,我们这边对应的其实是龙凤胎。” “那么就是剩下五组来对应六个住客,所以要不然是这些住客中,有一个人没有诅咒;要不然就是我们中的一组,对应了两个诅咒。” “不一定是周良。”菲儿道:“也有可能是309那个瞎子。” 她很敏锐地注意到一点,即瞎子其实不是被纸人这个【诅咒】杀的。 守墓人日誌清楚地写了,他是被【龙凤胎】勒死的,只是龙凤胎是纸人,所以很容易弄混淆。 那么这就导致瞎子身上的诅咒,其实是未知的。 “对,这两个都有可能。” 陈极先肯定了一下菲儿的想法,隨后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我觉得瞎子的诅咒可能已经出现了。” “是冯瑶那边。” 他將自己从冯瑶那边获得的信息说了出来: “冯瑶说过,锦綉园那套房的布局很简单,所有家具都靠墙摆,连茶几都没有。” “当然不排除房主就是喜欢极简风,但你想想,这家还养了一只狗,一只视觉和感知都很敏锐的狗.....” “你想说导盲犬?”菲儿歪了歪头:“可大黄看上去是只土狗。” “因为导盲犬没那么容易申请到。” 陈极说,將大黄的品种问题先搁到一边:“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锦綉园里的dvd,是音频版本的。” “同时,他家里有书房,却没有一本书。是不爱看,还是看不见?”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即房主明显热衷於玄学,很有可能是算命的,而这很像是盲人会有的职业...... 不过陈极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最多算是猜测。 短暂解释完之后,两人打了辆车,朝著伴读公园前进。 菲儿还在消化陈极刚刚说出的话。 她凝望著窗外,看著大平市的风景从窗外掠过,忽然道: “那如果我们对应的不是任何一名住客,而是龙凤胎......那他们当初许的,到底是什么愿?” 这其实是根本性的问题。 谁,许了什么愿。 但进了第二扇门才不过半天,他们已经经歷了太多事,现在才刚刚搞清人物关係,完全没时间思索愿望这件事。 唯一已知的就是香炉。 张伟为了掩盖医疗事故,才向香炉许愿。 “我不知道,甚至我怀疑,都不一定是孩子自己许的。”陈极的脑海里浮现出五层楼的相簿。 “他们父亲有大问题。” 现在看来,假设龙凤胎是被动承受了別人的愿(也就是像他们现在一样),那他们父亲还真有可能是周良,毕竟他去丧葬店,极有可能买了纸人。 陈极皱了皱眉,他总感觉自己想的还是不够深、不够全面;导致现在总有种强行对应的感觉。 可是如果不是周良,谁会对这两个孩子下手,他们还那么小? 人性居然能恶到这种地步? 而为讽刺的是,在这扇门里,今天似乎是父亲节。 广播电台里,稚嫩的童声天真无邪。 “......我爸爸特別特別好!虽然他很忙,虽然我总是见不到他,但我知道,爸爸很爱我们。” 主持人问道:“真的吗?” “那是当然!” “可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你爸爸怎么没来接你们啊?” “因为......因为......他要赚钱,妈妈生病了,我们家要很多很多的钱......” 陈极耳朵动了一下。 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紧接著,就听见主持人哈哈大笑,声音像是指甲刮墙一样。 “真的!真的......” 孩子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丝低落。 “你看,你爸爸都不来接你,让你只能冒著雨回家。” “不是的,他给了我钱,我现在不是在坐车吗?” 陈极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节目。 没有主持人,只有司机。 这是一段车里的对话录音,孩子就和他们现在一样,坐在一辆车里..... 也就在这时,他的双眼一黑,广播骤然中断,计程车驶入一条隧道之內,没信號了! “停车!” 菲儿立刻大喝一声,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的手上,手机亮著屏幕,这根本不是前往伴读公园的道路。 司机没有说话。 车也没有停。 几秒钟的寂静后,广播电台忽然又连上了。 (沙沙......) “......我爸爸,也有一辆,白色的车......” 另一个女孩忽然出声了,伤心地转移了话题。 “和我这辆一样?”声音嘶哑的司机说。 (沙沙.......) 小孩嗯了一声。 “也是这么轻,这么白?” “也是一沾水,就变软了?” 吱啦—— 对话戛然而止。 陈极的双眼早已凝重,从这段对话里,他已经知道了此时此刻,他们在面临什么。 车子开的很快。 车窗发出了一阵无法忽视的窸窣声。 沙沙—— 沙沙—— 就像是纸张被风吹过一样。 陈极的手指扣住座位,一使劲,只听见刺啦一声,撕下了一块纸皮。 这是辆纸糊的车。 他缓缓抬起头,先是看向方向盘。 上面根本没有手。没人在驾驶车。 视线又移向车內的后视镜。 那里倒映出司机的脸。 白的像是涂了粉一样,嘴唇涂著红色顏料,两个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透过镜子,盯著陈极。 它和陈极对上了视线,微微一笑。 也就在看到这副笑容的时候,陈极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只是因为司机是个纸人—— 更是因为,他终於意识到,这东西真正恐怖的地方在哪了。 不是因为它是“什么”,而是它不该是“什么”。 它不该笑的。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那是陈极昨夜变为的纸人。 ...... 沙沙..... 杜听风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看向坐在地上的许三道,对方翻动著地上的白纸。 “又出现新的纸了?” “嗯。” 许三道点了点头。 他面前散落著十几张白纸。 这不是他们店里自己有的,而是十分钟之前,莫名出现在地上的。 但不是一次性就出现,而是分成几批,一次几张、一次几张;隔几分钟就出现一次。 上面什么也没有,空白。 “......”杜听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们现在暂时还没发现这些白纸有什么用,好像只是凭空出现,也没有任何危险。 视线挪向屋外,那个穿著白t的顾客还在外头。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把纸钱卖出去,原因很简单。 虽然马昭的日记里说了,纸马、纸轿需要卖出去,但这一点还未经证实。 然而有一个事实却很清楚。 哭丧对象是他们自己。 如果所有哭丧的道具都卖出去了,仪式正式开始,那他们到底是死,还是活? 还是说,不得不死? 第544章 【域·二重门】渗 也就在这时。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在杜听风耳边响起: 沙沙...... “怎么又来了?”他愣了一下,上几张白纸刚出现没多久,下一波怎么速度骤然加快了? 他的视线再一次投向许三道,却只见到对方正抬起头,有些困惑地张望著四周。 “......不是白纸。” 许三道低声说,將身体微微偏了偏。 他没有撒谎。 没有新的白纸出现。 他的双手微微举起,根本没有接触到纸张,但沙沙声,反而更响、更密集了。 两人沉默了两秒,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仓库。 嘭! 一声坠物的重响,在仓库里响起。 ....... “很怪。” “怎么了?” “不是说诅咒么?”白少华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原来以为红碗会一直跟著我——。” “停,別说了。”六子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短暂的相处之后,他已经发现白少华的一个特性: 嘴特別贱,好事不说,专说坏事,还总是灵验。 俗称乌鸦嘴。 “我只是在说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白少华耸了耸肩:“这就叫概率,有数学依据的,你不懂。” “那只是你的猜测好么。” 六子手没有停,將纸钱从箱子里拿了出来:“你的诡物又不是预言类。” “也算啊。” “不算。” 说实话,纯预言类的诡物,六子现在还没见过,稍微靠边的就是乌苏,还有陈极和他提到过的一个阴董事,秦琅。 然后杜听风的也算能扯上,不过那个更多和运气相关。 他心不在焉地数著一张张纸钱,思绪情不自禁地飘远了。 杜听风的筹码,和白少华的八號球,还挺相似的。 同样的数值被动,同样的【改变】能力。 白少华的八號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增加/减少特定事情的概率。 但就像白少华自己说的一样。概率本质上是数学,八號球可以左右概率的数值,但永远不能篡改数学的本质。 除非概率达到100%。 否则即便它將一件事的成功率从20%拉到99%,只要剩下的1%失败率还在,它就有可能——变为结果。 这就是八號球的致命硬伤,白少华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他可以掌控数字,掌控可能性,但他永远不知道,命运的嘲讽会在哪一刻落下。 “......总之就是不够保险,像玩俄罗斯转盘一样。” 六子心里默默想道。最好的组合其实就是筹码+八號球一起使用,以强运逼迫概率。 就在这时,白少华有些古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总感觉背后凉颼颼的。” 白少华说著,回头看了一眼柜檯,上头那两张黑白色的遗照,视线刚好投到他俩背上。 六子挖了口饭,没说话,其实他也有点儿。 他不是害怕杜听风和许三道,但那两张照片实在有些诡异,明明是两副熟悉的脸,但眼神却很空洞,像尸体的瞳孔一样阴森。 让他想起一个词:死不瞑目。 而且六子自己对於遗照本身.....本来就有不太好的回忆。 “我以前进过一次域。”六子说:“当时也是面对遗照,一个老太婆的遗照,任务要求我们在遗照面前拜三次。” “然后呢?” 白少华边嚼边问道,听上去起了点兴趣。 “每一次拜下,再起来,遗照上的鬼脸就会变化。”六子回忆起鬼故事那场域:“第一次,鬼的表情会从悲苦变为狰狞。” “第二次,手举到胸前。” “等到第三次,估计就该从照片里爬出来了。” “估计?”白少华扬了扬眉:“你怎么躲过去的?” 六子耸了耸肩:“我没躲过去。” “我不愿意做,就被鬼抓住了,之后被下一个来做任务的人救走了......也就是陈极。” 这是他俩一起的第一次域,六子印象颇深。 “哈。”白少华撇了撇嘴:“真感人,不过现在他可救不了咱们了,任务都是分开的。” “杜听风他俩的也是一样,所以咱们最好还是考虑下咱们这边,之后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六子诚实地说:“我们现在就知道一个信息,红碗续的是2013那个疯女人的愿。” “疯?”白少华强调了这个字。 “嗯。” 六子点了点头,他是少数几个和妻鬼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对这个女人神经质的表现,印象很深。 两颗硕大眼珠像是被嵌在一张皮上,时刻闪烁著恐惧和紧张的光。 “也不能说是疯......就是有点问题,神神叨叨的,像是隨时都在防著什么一样。” “她自己都是鬼了,还在害怕什么?”白少华觉得有点好笑。 “红碗,或者孝服鬼。” 六子若有所思:“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她既然死了,诅咒按理说就不会继续了,否则咱们的第二扇门,也不会是续她的愿。” “而且我总觉得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害怕被抓住?这可能也和孝服鬼有联繫。” 不过,他们现在还没解出来,这两只鬼之间有什么联繫。 顿了顿,六子被呛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排除,红碗让她ptsd了,死了还在害怕。” 他们还没琢磨出红碗的诅咒机制。 “冯瑶那边已经出现第二阶段的诅咒了。”白少华思忖著说道:“最迟今天晚上,红碗就会再度出现。” “不能靠近任何路口。”他擦了擦嘴,“最好直接远离街道,找个密封的屋子待著。” “然后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前提是我们没那么倒霉,像杜许组和吴慧一样被拉到另外的空间。” 六子默默点了点头。 红碗的诅咒至今未显现出来,反而让两人心中,都扬起一丝对於未知的恐惧。 “........对了。” 几秒后,六子冷不丁开口。 “那个女人瘦的要命,就像骷髏架子一样,好像遭受了长期的折磨。” “我们之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不会。”白少华说。 “按照域的习惯......我们估计撑不到那会儿,就已经死了。” 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又一次端起手中的碗。 第545章 【域·二重门】齐悦的死因 丧葬店附近。 冯瑶倚在一家餐馆外,静静地思索著什么。 大黄在她脚边趴著,比起黄岳,大黄似乎更喜欢和冯瑶待在一起。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她抬起头一看,见到吴慧熟悉的圆脸。 “你还在想早上的事?” 吴慧说,递给她一瓶水。 两人交集不多,吴慧平时都和罗卫成待在一起,而且这次域的节奏太快,直到现在才有时间面对面交流。 “还好。”冯瑶摇了摇头:“我差不多调整好了,恐惧没有意义。” 事实上,她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早上那种状態......有点像是被魘住了。 但不是被鬼,而是被自己尸体的惨状所刺激到。 “你们组那边怎么样?”她又问。 “没事。”吴慧面色很平静,她和老罗离开美容院后,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镜面,以防止被拖拽进镜中世界。 虽然当时的经歷很恐怖,但吴慧自己也清楚。 他俩和其他组的特殊不同在於,在现实世界中,相对安全(只要不回美容院)。 “还是小心一点。”冯瑶想到自己的经歷,还有陈极之前嘱咐过的话,面色不太好看。 短暂的沉默之后。 吴慧复杂地看著她,忽然轻声问道:“你面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因为旅馆里那个npc?” 她忘了那个实习生的名字,就记得那个实习生一路跟著他们到了墓园门口,但是出不去。 吴慧的观察力很敏锐。 当时陈极先离开后,数只厉鬼爭抢著要出去,场面极为混乱,但她依然注意到..... 实习生试了一次后,就默默退后了,接著和冯瑶说了几句话。 “.....嗯。” 冯瑶默然了几秒,轻声应道。 “他叫齐悦。他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你不会答应了吧?” 吴慧有些不可理解地看著她:“你又不知道下一扇门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他家在大平市。” 冯瑶眼神闪烁:“他说,如果我能出去,请我帮他给他的家人寄一个东西。” “.....你答应了。”吴慧的语气有些复杂:“为什么?” “因为他说,他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冯瑶轻声说:“而且......你还记得他之前想起自己死时的表情么?不是绝望,也不是恐惧。” “而是遗憾和淡淡的欣喜。” 这种情绪,冯瑶在现实中也见过。 “我试著上网搜过他的信息,但什么也搜不到。”冯瑶说:“我现在只知道一个地址,是他家。” “......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那个项链不知道被大黄叨到哪去了。” “这事对你很重要吗?”吴慧想了想,又问道。 “还行。”冯瑶看向远处:“我只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即使面对死亡,也会出现......那种情绪。” “那你可以只是去他家看看。” 吴慧没有评判她的选择,而是说:“这样你既不用履他的约,也能解决你的困惑。” 这確实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毕竟周良的前车之鑑摆在那里,谁也不敢轻易地和鬼做交易。 虽然齐悦和住客不太一样,属於旅馆的bug,完全不像鬼.....但他確实已经死了。 “嗯。”冯瑶点了点头。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其实主要不是被齐悦所影响,而是她自己心里的执念。 想了想,冯瑶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这是老王之前给她的,她差点忘了。 “我总感觉这和咱们这次域的某个人很像。”冯瑶说:“你感觉是谁?” “呃......” 吴慧拿起纸一看,明显也被这拙劣的画技无语到了:“这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她可以肯定这不是罗卫成。 然后排除掉六子、杜听风、许三道这几个有著鲜明特色的男人,可选范围便一下缩小了。 “重点不是头髮顏色。”吴慧说:“是这个小人手里拿的东西。” 她建议冯瑶可以一个个去问,看谁有没有类似的诡物,或者以前经歷过类似画中的场景。 “你画的?”说完之后,吴慧將画还给冯瑶。 “不是,一个朋友。” “都进一个域了,还得靠画来寻人?”吴慧有些困惑。 “他不是入域者。”冯瑶解释道,但隨即微微一怔。 对啊。 老王不是入域者。 那他找入域者干什么?这完全说不通。 但冯瑶心中的熟悉感又不是假的。 她微微眯了眯眼,想到那个邋遢的身影,和对方在她进域前说的那句话: “下次休假的时候,带上我吧。” 这个人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个流浪汉...... 嘭! 就在冯瑶思索之时,忽然,她和吴慧身后的箱子,猛地坠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吴慧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了。 “嚇我一跳。”吴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心一点。” “啊?” 冯瑶有些没搞明白她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看向后方,但视线立刻被一缕从丧葬店內飘出来的浓烟所吸引,双目顿时一凝! “店里有人在烧东西?”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在身后餐厅那股浓腻的油烟味中,捕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焚烧味儿。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扬起警惕,立刻朝著丧葬店走去。 现在任禺还没来,黄岳和罗卫成在附近的摊位紧急补觉,留在丧葬店內的,只有白少华和六子...... 隨著逐渐靠近丧葬店。 吴慧总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腰间沉甸甸的,就好像被一阵阴气渗入体內似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冯瑶倒没有类似的感觉,但同样毛骨悚然。 因为她越往前走,闻到的焚烧味就越浓......但更为诡异的是,她听见六子和白少华还在说话,语气很正常。 就好像走在清明节的十字路口一样。 而在路中间,一个鬼气森森的身影,正焚烧著纸钱—— “靠!” 也就在看到店內的一剎那,冯瑶呼吸顿时滯住了一秒,控制不住地爆了句粗口! 屋里的两人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冯瑶,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別告诉我你又撞鬼了?” 白少华的语气带著一丝嘲讽。 他和六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此时此刻。 他俩正盘膝坐在地上,中间是一个火盆,里面的纸钱焚烧到噼啪作响。 旁边放著纸钱的箱子,已经空了一半。 冯瑶死死地盯著他俩灰扑扑、布满纸灰的嘴唇。 视线下移。 两个人的手上,一人端著一个红碗。 第545章 【域·二重门】关键线索 红碗里装著的是满满的纸灰。 或许已经吃完过一轮了,但新焚烧出来的纸灰又一次填满红碗、再被他们咽到肚子里。 而最为恐怖的是...... 那是一种悄无声息、悄然渗入日常的惊悚。 而六子和白少华似乎对这一切毫无觉知。 片刻之后。 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两人面色极为难看,胃里一阵翻涌,止不住地想呕吐。 也就在这时,那两个红碗,嘲笑一般地悄然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们不久前的问题终於有了答案。 妻鬼之所以那么神经质,绝大部分原因,还真的是因为红碗! 由此,六子甚至隱隱猜出了诅咒未来的发展: 不只是现在。 在他们做任何事、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手中的碗,隨时都可能被替换为【红碗】。 妻鬼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骨瘦如柴,因为她不敢再吃饭,吃的也根本不是饭! 而是给死人餵的纸灰! 甚至有可能更糟,因为六子和白少华都亲眼见过,十字路口的垃圾工在纸灰吃完后,无比渴求人肉。 这比直接面对鬼还恐怖,因为那是一次性的,诡物尚能解决。 但现在他们经歷的却没有来源,不可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而且六子现在的一个诡物几乎可以说是半废了,也就是陈极借给他的【巴蛇】,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合体,承受飢饿的副作用,无疑於自杀。 “......等等。” 也就在眾人焦灼之时,罗卫成忽然开口道:“为什么会是纸灰?” “一开始就这样。”白少华皱了皱眉:“怎么?” “我刚刚在思考一件事,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清洁工,都是一开始就在吃纸灰。” 罗卫成若有所思道:“再加上十字路口,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红碗其实象徵的是死人饭,对吧?” “对。”六子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明白罗卫成到底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柜檯上的两张遗照。 一股突如其来的想法,顿时划过了他的脑海! 死人饭..... 杜听风和许三道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了”。 纸钱是烧给死人的。 纸钱是捎给死人的。 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们能给这两人烧纸,用来传递信息?! 六子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眾人,毕竟吴慧罗卫成那边有前车之鑑,说不定真的可以跨界交流。 他自身也经歷过鬼故事中的异度空间,也听过盲人摸象域里,使用录音机沟通的事。 也就是说,这种完全隔离的场景其实很少见。 “但是我们刚刚不就是在烧纸么?”白少华指出了关键一点:“我们也没得到任何回復啊。” “我们是在烧纸。”六子说:“但我们烧的只是“纸”,上面什么內容也没有。” 说著,他摸出笔,摸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段字: 【我是六子,我们在给你烧纸,收到请回復】 隨即將这张写了字的纸钱扔进火盆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张单薄的纸钱...... 眾人的呼吸不禁慢了少许,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纸钱之上。 几分钟之后。 什么也没出现。 冯瑶不禁轻轻嘆了口气。 “有可能沟通是单方面的。”黄岳思索道:“或许他们已经收到了,但还没想出来方法回復。” “.......或许吧。” 六子心中微沉。 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一切只是他按照现实逻辑猜出来的,已知的线索太少。 但也就在这时。 所有人的手机传来滴滴一声。 六子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陈极群发的简讯。 当看清楚上面的內容时,他不禁双目一凝! 【陈极:纸人来找我们了。我们上了一辆纸糊的车,司机是昨晚上那个纸人。】 【別担心,现在纸车已经消失了,应该是杜听风和许三道做的。纸车上有丧葬店的印记,我猜他们那边有方法观测到我这里的诅咒。】 【还有,龙凤胎的父亲可能是丧葬店的老板。】 眾人一时不知从哪消化,是陈极和菲儿的诅咒也已经入侵现实,还是最后一条: 龙凤胎的父亲。 他自己店里的纸人,害死了他的孩子? 来不及思索这么多,六子立刻又抄起一张纸钱,將陈极的猜测烧给了杜听风、许三道那边。 他不知道这条线索两人能不能用得上,但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噼啪...... 纸钱在火焰中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同样掩盖了另一股动静。 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青紫色的、女人的手,像是幻觉一般,悄然在吴慧背后晃了一下。 ....... 杜听风和许三道对视一眼。 那阵重响出现之后,仓库便陷入了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先是白纸,又是仓库......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异变全都是突如其来、自然发生的,两人没有做出任何可能触发的行为。 是什么东西在仓库里发出了异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马昭日誌里的一段话: 【纸马、纸轿子.......为什么我不把它们卖掉?为什么?】 许三道站起身,这个时候不能保持被动,他们必须得立刻去查看。 如果真的是纸马、纸轿子,那就能证明......马昭没有撒谎。 然而门后的东西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不是任何他们预测的东西。 是一辆纸糊的汽车,不大,祭祀用的,之前和那堆纸糊的破烂一起,之前被垒到了一堆箱子上面。 但和之前不一样。 现在这辆车掉到了地上。 而且,这一回,最前面的驾驶位上,坐了一个小小的纸人! 而这个纸人的装扮是如此熟悉,瓜皮帽,深蓝色的马褂,以及那张缩小了十几倍却依旧清楚的脸——那是陈极! 不对,怎么会是他? 按照之前的推测,不应该是等到晚上十二点,才开始下一波转换的吗? 而且,先不说这个,他为什么在开一辆纸车? 杜听风的心里接连蹦出几个问题,但就在这时,他凝望著纸人熟悉的脸,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不是陈极。 陈极转换的只是普通的纸人,等於说是他的灵魂外头套了个纸糊的外壳。 相应的,也不会有表情。 但他们面前,车里这一个..... 在笑。 笑的鬼气森森。 第546章 【域·二重门】马昭的愿 这不是纸人化的陈极,而是变为陈极的纸人! 两人不禁毛骨悚然,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边? 许三道一把將纸车拿了起来。 他观察著纸车,不断调整方位,忽然视线一顿。 这辆车確实是由纸做的,但在某个角度,他却在后视镜那张白纸中,看到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上面像是水墨画一样,浮现出了两张人脸。 表情都看上去很凝重。 “陈极,菲儿......” 许三道喃喃出声。 也就是说,这辆纸车上其实有三个人。 一个是纸人司机,而后座的乘客,则是还在人类状態下的陈极和菲儿。 “可能是现在外界正发生的事。” 杜听风推测道,因为纸车的异变不是由他们触发的,同时纸人的诅咒,又恰好和这家丧葬用品店有著强关联。 纸车和纸人一样,下面都有著同样的印记,均是这家店售卖的物品。 换句话说.....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不是能够改变外界? 这个想法刚蹦出来,他就听见刺啦一声,只见到许三道將纸车一下撕开,扔到地上。 许三道甚至小心地避开了后座部位,只將纸车前半段踩扁。 但这真的有用么? 杜听风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又一次听见了窸窣声! 沙沙..... 两人齐齐看向仓库。 一摞纸箱后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露出了一点边,微微晃荡著。 沙沙...... 白边在扩大。 当看到车顶的那一瞬间,两人心中都是一冷,因为就在车顶之下,是一个熟悉的瓜皮帽。 许三道默默挪开了脚。 地上只有一副被踩的软塌塌的纸车,里面那个开车的纸人,早已不见。 它出现在了新的一辆纸车里面,已经爬坡上了纸箱,过不了多久,就该坠到地面。 “它要开去哪?” 杜听风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个问题,以及马昭日誌里绝望的囈语。 后果...... 难道马昭的日誌里,后果指的是这个么? 但假设马昭说的后果是这个,那么他当时必然也处於同样的处境。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係呢? 他的诅咒源不是孝服么? 杜听风隱隱感觉摸到了什么,也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那个穿著白t的顾客。 又一次进来了。 这一次他平凡的脸上,嘴角依然在微微抽搐,像是压不住笑。 笑容就和上一次告诉杜许两人,哭丧对象是他们时似的....... 嘲讽,带著恶意。 “买纸钱。” 顾客说。 还是那句话,但这一次,杜听风和许三道,谁也没有开口拒绝。 “.......没有纸钱,你买纸车么?” 沉默了几秒,杜听风问。 “不。” “为什么?” “哭丧用不到这个。” “那哭丧用得到纸马和纸轿子么?” 顾客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著杜听风和许三道,头微微偏了偏,冒出两句毫不相干的话: “用得上纸钱。” “车要开走了。” 这一刻杜听风彻底明白了这个诅咒的恶毒之处在哪。 顾客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告诉他们: 要想解决纸车的问题,只能把车卖掉。马昭的日誌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顾客可以买,但不可以跳过流程买。 所以杜听风和许三道,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要不就是他们把纸车绑著纸钱卖出去,被迫开始正式售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死亡; 要不就是放任自己的同伴,遭受现在的纸车威胁,以及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纸马、纸轿! 许三道的眼里露出一丝阴鬱,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但这个选择本身就不公平。 “现在告诉我。”顾客的语气中带著一丝嘲弄:“纸钱补货了么?” “.......买一送一接受吗?” “当然。” “补货了。你要多少?” 顾客没有回答,径直走入仓库,將一整箱纸钱抱到怀里,顺便捞走了那辆白色纸糊汽车。 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丧葬店,身影消失在街尾的迷雾里。 “......还没有结束。” 许三道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的街道,门外依然像覆盖了一层寒霜般,萧瑟,寂寥。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然被动开启了这场为自己的哭丧。 也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窸窣声,又一次在他俩背后响起! 半空中凭空落下一张白纸。 但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上面有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微动,立刻捡起白纸看去,居然是六子的字跡。 说他在烧纸钱.....让他们收到回復。 “烧纸?”杜听风愣了一秒,看向旁边那堆白纸。 所以这些都是现实里的人,烧过来的? “我们现在是已经死了么?”许三道无语地將纸收起来,这未免也太像给死人祭祀了。 “但他们之前浪费这么一堆纸干什么?” 杜听风同样无法理解。 “那边可能出什么事了?” 他猜测道,从兜里掏出笔,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许三道.......” 他转过头,面色非常难看:“我们怎么回復?” 两人面面相覷。 就在这一刻。 他俩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那个顾客如此执著於购买纸钱、不能跳过流程了。 真的必须先卖出纸钱,才能进入下个阶段么?还是说...... 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和外界交流。 “.......他带走了所有纸钱?”杜听风迟疑地问道。 “嗯。” 看向仓库,许三道轻轻嘆了口气:“我搬运的时候数过了,就一箱。” 两人顿时沉默了。 这不只是单向沟通的事。 他们没法回復,那边得不到回应,很有可能会以为这个方法没用。 然而,没过几分钟,又一张新的纸出现在半空中! 还是六子: 【纸车已经消失了,陈极和菲儿逃了出来】 【309的童男童女是丧葬店老板的孩子】 孩子。 等等。 杜听风脑海里忽然劈过一道闪电,他立刻走到柜檯,將那封马昭留下的日誌重新看了一遍—— 【马昭,你知道你自己到底他吗的做了什么吗?】 龙凤胎是马昭的孩子。 杜听风猜对了,他们俩確实和马昭处於同一境地。 他们要救的是陈极和菲儿,而马昭要救的,是他的孩子。 但他没成功。 视线缓缓移向日誌的最后一行: 【.....我还能补救......】 【只要找到替死的人就好......】 不是为他替死。 而是为他的两个孩子替死。 杜听风缓缓抬起头,喃喃道: “我们解读错了.......这不是马昭被诅咒后的记录。” “这是他的愿。” 第547章 【域·二重门】好运 两人又重新读了一遍马昭的日誌。 首先,马昭现在已经可以確定是孝服鬼,因为这个日誌里已经明確表明,他要许愿让自己的孩子回来,那么他必然需要经受孝服的诅咒。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 马昭本身就是丧葬店老板,那么日誌里的【贩卖纸马纸轿】不一定是因为诅咒,而有可能是他本来的工作,或是日常。 除去不知具体情况的任禺和冯瑶组,其他的现在可以分为两类: 一,六子/白少华;陈极/菲儿;和上一任被诅咒者的经歷相似。 二,吴慧/罗卫成;还有他俩;同样进入另一个时空,但他们是在扮演许愿者经歷中的某个角色。 以吴慧组为参照:他们最终获取的线索,是张伟许的愿到底是什么,同样杜听风他俩这边也是一样。 即诅咒之前发生的事,被诅咒源扭曲成了恐怖事件。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卖丧葬用品,推进哭丧仪式。” 许三道分析:“我在想,之所以会是哭丧,是因为这就是马昭復活他孩子的途径。” 也就是说,对应马昭那边,他那时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原哭丧对象应该是他的子女,但他通过许愿,想办法將哭丧对象替换,来为他的孩子替死,以让孩子復活。 但问题是周良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杜听风凝望著那张日誌。 按照字面意思来看,周良像是孝服鬼选中的替死对象之一,但是之前的电话已经说明了周良没有那么简单。 它都死了,家里还有一只未知身份的鬼? 杜听风逐渐从马昭的话中,品出了另一种情绪...... 不是癲狂,而是孤注一掷地求救。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能许愿的】?”杜听风说,指著纸上这行字: 【还有周良.....我还能补救......】 “他不去找別人,而是一直翻看这一页,很犹豫。” 杜听风顿了顿,看向许三道,眼里露出一丝迟疑。 “有没有可能,是周良教会马昭,如何许愿、对谁许愿的?” 那么这就能解释周良为何多次来过丧葬店,他很有可能之前就暗示过马昭有这种方法。 当马昭因为龙凤胎死亡而崩溃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去找周良。 “但周良为什么之前就暗示马昭这个方法?” 许三道眼皮跳了跳,如果再往更黑暗的方向推测,周良是否知晓马昭的孩子会死? 那么诅咒...... 纸人的诅咒已经可以排除是马昭下的了,他的日誌已经说明他根本不知情。 极大可能他只是知晓了自己的孩子,被自己店里的东西害死的。 “周良给龙凤胎下的诅咒,然后又藉此诱骗马昭许下另外一个愿,进入另一个诅咒?” 这个猜测甚至让杜听风都心中一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目的...... “等等。” 许三道冷不丁出声:“还有两只鬼。” 他想到了旅馆里的第一轮值班,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红色的筷子,在手中缓缓转动。 这是他从孝服鬼的头颅里拔出来的。 但哭丧怎么会用得上筷子.....除非,这原本就不是马昭的东西。 头颅一开始就被夫妻鬼带走了。 他们一直在思索周良和孝服鬼之间的关係,却忘了最明显的一个事实: 孝服鬼和夫妻鬼之间也有联繫,而且是互相仇恨,夫妻鬼甚至將马昭的头颅藏了起来。 当时他只是隨手收起,但如今看来,这根筷子很可能和夫妻鬼有关。 凝望著这根红色的朱漆筷子。 许三道目光闪烁,轻声说道:“.......红碗?” 筷子自然是和碗配套的,而红碗已经確认和妻鬼有关。 这说不定是六子那边破局的关键。 但是,没有纸钱,他们怎么將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思索之中,门外扬起一阵阴冷的风。 一个穿著白色长裙的女人,轻飘飘地走进店里。 和上一名顾客一样,面容普通,同样让人转瞬即忘.....甚至许三道怀疑他们可能用的是同一张脸,只是自己记不得了而已。 “买圈。” 女人说,指了指店里摆的那几具白色圈。 她声音和之前那个顾客一模一样,听上去没有任何感情,就是换了个皮而已...... 这一刻许三道彻底確认了这些顾客並不是实体,而是诅咒源造出的鬼。 “圈还没有做完。”杜听风没有看向她,而是面朝著仓库,平静地道。 “那换一个。輓联。” 女人依然面无表情。 “也没做好。”杜听风转过头看向她,冷淡地说道:“等著。好了我会和你说。” 穿白裙子的女人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一笑,走出了丧葬用品店。 她的意思很明白:“我可以等,你们能么?” 望著她离开的背影,许三道轻声说道:“我们拖不了太久。” 现在他俩的贩卖进展已经和陈极那边绑定了。 许三道推测,纸马、纸轿子大概率是哭丧开始前的最后一个道具,也就是將他们逼到绝路,被迫2选1。 “不过,中间的这些商品,一个买不到,就换下一个......果然买纸钱是为了隔绝我们的沟通。”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就在这时,听到一声硬幣坠到桌上的叮咚声。 是杜听风的筹码。 没有使用,但被动的数值很高。 將筹码塞入兜中,杜听风对著仓库扬了扬下巴: “看那是什么。” 许三道跟著他的视线,看向仓库,眼神瞬间变得古怪。 一张单薄的纸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风吹到了仓库门口。 “收拾店里商品的时候,是我把装纸钱的箱子,搬到仓库里的。” 杜听风轻声说,將那张纸钱捡了起来,展开,抚平上面的褶皱: “看来那会儿运气不错.......手抖了。” 第548章 【域·二重门】伴读公园 正午阳光正烈。 陈极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高强度走了两公里,再加上天气,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双腿像是掛著沙袋一样。 而且这还是在他有【夜行】的被动加持下。 这无疑也和纸人化悄然的渗透有关...... 旁边菲儿面色平常,看了眼手机,上面是前往伴读公园的步行导航: “马上到了。” “你没感觉身上变重了吗?”陈极复杂地看向她。 菲儿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有。”菲儿说:“尤其是上了纸车之后。” 话是这么说,但她依然速度飞快,察觉到陈极的视线后才补了一句:“还好。可以接受。”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当时他们正坐在一辆由纸人驾驶的纸车里,朝著隧道的最深处飞速驶去,而隧道尽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陈极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对不能让纸车开进黑暗里。 那里会发生更为恐怖的事,不一定是死....... 但极有可能是加快转换的进程。 他尝试过毁坏纸车,但上面的破损在几秒后就消失不见,如同换了一辆新车一样。 但就在两人准备动用诡物之时—— 纸车原地消失了。 和司机一起。 “我还是没明白,你怎么確定是杜听风和许三道帮了我们。” 两人停住脚步,沉默几秒后,菲儿问道。 “我没有確定。只是猜测。” 陈极说:“纸车属於丧葬店,你也看见了,当时你脚底下就是丧葬店的印记。” “纸车消失的时候,我们被扔到了一条普通马路上,所以也和地理位置没关係。” 他一边在手机上快速打著字,一边补充道: “仓库我检查过了,只有纸人,没有纸车,但既然刻了印记,那么纸车必然在丧葬店存在过......不是我们,就是杜听风他俩的时间线上了。” 编辑完后,陈极將消息发了出去。 是给他之前消息的补充,主要是龙凤胎的那段对话。 那段对话事实上信息量极大,当时龙凤胎和他们应该是处於差不多的境地,同样被纸车带走了。 但其中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龙凤胎父亲的身份! 小孩说:“我爸爸也有一辆白色的车。” 而司机的回应则带著一丝恶意:“和我这辆一样?” “也是这么轻,这么白?” “也是一沾水,就变软了?” 这已经说明了他们当时乘坐的是纸车,同时,龙凤胎在司机问是不是一样的时候,嗯了一声。 这说明他父亲拥有一辆纸车,但孩子並不惊讶...... 种种线索串起来,再加上小孩墙上那些画,父亲的身份已经清晰,即丧葬店的老板。 关於具体是谁,陈极已经有所猜测,但证据还不足。 他轻轻嘆息了一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小孩的诅咒到底是谁下的......因为根据龙凤胎视角以及他们观察到的,孩子父亲虽然忙,但很爱他的小孩。 如果能和杜听风他俩联繫上,整个故事的迷雾,应该就能被扫清一些了。 可惜纸钱似乎不是沟通的工具,而他已经尝试过,手机也无法联络。 也就在这时,手机滴了一声。 当陈极看清附图的时候,他不禁愣了一下。 照片里是张小的可怜的纸,像是从一整张上面撕下来的,但却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字.......是六子发出来的。 【他们回復了】 將照片放大好几倍后,他和菲儿终於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信息量极大! 首先是他俩的诅咒是哭丧,其次最重要的,是丧葬店老板的身份! 马昭,也是孝服鬼。 陈极和菲儿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泛起一丝复杂。 说实话谁也没想到,2014这只鬼,居然和309的两个纸人,是父子/女关係。 同时周良那边居然还有一只鬼,活在现实之中,而且恶意极大。 而杜听风那边的推论,完美补足了陈极缺失的那一环,即孩子父亲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小孩? 除非不是他,而且他根本就不知情。 而且这很有可能,因为龙凤胎说了,他们爸爸为了给妈妈治病,忙於赚钱....... 而他们家中里也没有见到孩子妈妈的身影,很可能她后来还是死了。 然后就是红筷子的事。 群里几人现在都在討论这件事,红筷子明显適配的是红碗。 如果杜听风二人能將筷子带出来,说不定就能阻绝红碗的诅咒,假设这一切成功了,那就说明诅咒並非不可解的! 【问题是红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孝服鬼头上?】罗卫成在群里发问。 【白少华:或许是孝服鬼故意带走的红筷子?】 【白少华:为了害死妻鬼,让她没法中止诅咒?】 【黄岳:但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係?张伟那条线里根本就没出现过孝服鬼......】 这时候。 一直没发话的吴慧忽然说: 【美容院的员工全是被利器砍死的,不是被香炉所诅咒。】 她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 有没有可能是孝服鬼,也就是马昭,將张伟杀死了?毕竟他需要替死鬼来復活他的孩子。 “......” 凝望著吴慧发出来的这条信息,陈极若有所思。 吴慧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但孝服鬼的动机是什么? 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没有更深的故事了,说实话,孝服鬼与瞎子、周良的关係都更密切一些。 他和菲儿走向伴读公园,在门卫处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龙凤胎死亡的地点,陈极需要確认一件事。 “你们这里要买票么?” 门卫被从午睡中吵醒,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身份证给我。” “要登记?”陈极扬了扬眉。 “废话。” “我们之前来过,登记过,你查一下名字。” 陈极笑著说道:“我叫周良。” 门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沾著口水,一页页往上翻登记簿。 这里游客不多,登记簿一半都没写完。 很快,他翻到了底,嘖了一声。 “没有。” 陈极低著头,没有回答,视线锁定在登记簿最后一页上。 几秒后,他似乎终於回忆起了什么,俯下身指著上面的一个名字问道: “你还记得他吗?” “谁?” 门卫隨著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有些古怪。 “......哈,当然,那个胳膊抬不动的残废,咳,残疾人。” “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硬要进园,还给我塞了条烟.......” “李长明*。” ----- *536章:【吴慧:这封辞职信是一个叫李长明的人写的,应该是张伟的助理】 第549章 【域·二重门】李长明 李长明! 吴慧曾经提过他,此人是美容院里张伟的助理,在医疗事故后辞职......居然出现在了伴读公园里。 所有故事,此时此刻由一条隱形的线串在了一起。 但陈极现在只关注一件事: “你说他是个残疾人?他胳膊怎么了?” “就动不了唄,跟个殭尸一样。写个字都哆哆嗦嗦的。”门卫嘖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们到底还买不买票?” “不。” 陈极拒绝了,和菲儿离开了门岗。 几分钟后。 两人翻墙进了公园。 “3014那只鬼是李长明。”菲儿陈述性地说道。 那只鬼的身份一直不清楚,但如今看来,所有鬼生前都有藕断丝连的联繫。 3014的鬼是双臂一直抬起来。 而李长明,在进入伴读公园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但是李长明没道理来伴读公园。”菲儿喃喃道:“他和龙凤胎怎么会扯上关係?” 甚至在旅馆內,它无论是和纸人,或是孝服鬼马昭都没有任何联繫。 更大的可能性,是为张伟做事。 不过还是有哪里不对劲,李长明都递交了辞职信,为什么还会帮张伟做这种黑活? 他皱了皱眉,將此事先放下,转而思考张伟夫妻俩。 陈极回想起当时办理入住的场景,张伟夫妻害怕马昭,甚至將孝服鬼的尸体直接扔在了大厅。 不对,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心虚。 假设龙凤胎被纸人诅咒之事,事实上和张伟夫妻有关,那么就能解释它们和马昭一开始的仇恨了。 他重新理了一下哭丧这条线。 现在他们推测张伟是被马昭杀死的,合情合理,也有动机。 首先美容院似乎经歷了一场屠杀。 然后已知杜听风二人为他们自己哭丧,是因为没有別的选择;而主动许愿的马昭,则是在为两个替死鬼哭丧,以別人的死换自己孩子復活。 由復仇为动机,马昭大概率选择的替死对象,就是张伟夫妻俩。 但是没有成功。 因为纸人最终还是没有復活...... 他拿起手机和六子发了条简讯,这三只鬼的故事线绝对还不完整,差的就是张伟老婆那一环。 也就是为什么,张伟夫妻/李长明要害死龙凤胎? 两人根据钢笔指示,朝著公园深处走去,很快找到了之前纸人待过的树。 他们倒是“感觉”不到什么,这就是棵普通的树。 不过,两人仔细观察后,確实发现这棵树有一根枝丫,似乎弯的有点不正常。 就像是坠过什么重物一样。 很快陈极爬上了树,发现枝丫上有被磨损的痕跡,是分开的两处,这直接证明了龙凤胎確实是在这里被吊死的! 他仔细观察著枝丫,很快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主要磨损位置附近,还有几处树枝也有类似的痕跡,但是淡的多,就像是树皮自然掉落一样。 这证明吊死龙凤胎的麻绳不是一次性就绑上的,而是不断调整位置,像是在测试。 这绝对不可能是鬼所为,反而更像人类所为。 知晓这一点后,陈极跳下树。 “是李长明动的手。”他把刚刚的发现告诉菲儿。 所以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確认,周良和龙凤胎之死,没有直接性关係。 关係又一次反转了,但是杜听风也在传出来的纸条里明说了,周良或许是给出许愿方法的那个人。 周良...... 张伟夫妻诅咒龙凤胎的背后,是否也有周良的影子? 他是操纵了六组许愿的人? 也就在这个念头闪过陈极脑海的一剎那,他忽然愣了一下,再度想起之前的问题: 等等.......操纵。 李长明为什么甘愿做脏活? 举起的双臂,木偶一样呆滯的人形—— “菲儿,不对劲。”陈极滑开手机,语速飞快:“从辞职信里看,李长明不是那种愚忠的人,更不可能为老板做到这种份上。” “难道他是被操纵了......被谁?张伟?” “但不对,张伟如果要害死龙凤胎,无论是出於私人原因还是顶灾,他都没必要去吊死这两个孩子,因为诅咒最终会將孩子转化为纸人。” 除非...... 陈极再一次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假设。 他现在怀疑李长明並不是在帮张伟。相反,他其实受的是另外一个东西的帮助,或者说是操纵。 但要验证这一点,最重要的就是联络一个人。 陈极的手指悬停在简讯界面上。 眼里露出一丝迟疑。 这时候,另一只手轻轻伸了过来,帮他关上了手机。 “別找了。任禺没有再发过消息。” 菲儿仰著脸,平静地说:“他只提了两件事:一是去剧院,二是在很早之前,就说他在路上了。” “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们任何和李长明有关的线索。” 任禺有问题。 这是陈极自许久之前就开始怀疑的事,但他没有忘记对方身上的诡宿印记,而且鬼確实无法离开墓园。 “......陈极。” 菲儿想了想,忽然问道: “诅咒源能被带出旅馆么?” 手机漆黑的屏幕中,陈极面色紧绷,几秒后,他才低声道: “或许可以。” 他想到了硃砂筷子。 想到了任禺从一开始、甚至诅咒还没出现时,就刻意避免和人接触。 然后,就是那个疑似能操纵人的诅咒。 任禺或许真的是入域者。 但他也有可能,不是孑然一身,离开墓园的。 ...... 左腿。 嗒。 右腿。 嗒。 直到两条腿都迈上最后一层台阶。 头摆正,看向前方,咔咔,颈椎骨在响。 手臂抬起,弯曲,握拳,敲门,咚。 吱吖—— 门开了。 门后没有人。 任禺还维持著敲门的姿势。 直到几秒后,坐在他肩膀上的一只不大的、穿著血红色缎面戏服的绢人,偏了偏头,任禺才放下了手。 屋里一片狼藉。 地上全是砸碎的镜子碎片,整个自建房里瀰漫著一股恶臭,就像有尸体在夏季腐烂了多日一样。 “这是哪?” 任禺说。 他顿了顿,又张开口,发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男声:“周良的家。” --还有一章 第550章 【域·二重门】任禺的简讯 “不要进到最里面那间屋子。”他对自己说道:“你会看见它,它也会看见你。” “它是谁?”任禺声音再度转换。 他没有回答自己。 那个绢人似乎在听什么,忽然,任禺的身体僵硬地往后退了几步。 几秒之后,他原本所待的位置旁边,一片不大的镜子碎片中,边角忽然扬起一阵黑色的烟雾。 而在烟雾之中,很快就冒出小半张布满褶皱的脸。 一颗黑漆漆的眼珠,挤在皱皱巴巴的眼皮中,缓缓转动著。 这颗眼珠里带著无穷无尽的恶意。 它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人眼的形状,但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就像某种灵长类动物进化失败后的產物。 任禺一声不吭,这个角度,镜子中的眼珠看不到他。 他身上的体温很低,如同刚从冷库里走出来的尸体,看不出来一丝活人的气息。 任禺和肩膀上的绢人一起静静地等待著,直到镜子恢復正常。 “它是谁?” 任禺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紧接著,他又回答道:“周良的愿。” 说著,他迈动左脚,然后是右脚,硬邦邦地往前走,左拐,进到一个像是书房的房间。 这里掛著五张照片。 一个禿头男,一个寸头男,一个带著墨镜的中年男人。 任禺的眼珠缓缓在眼眶滑动,视线在最边上,带著假笑的男人照片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 李长明。 然后是最后一张照片。 一个长相精致的女人,眼睛很大。 他抬起手,在这幅相框后面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张纸条。 ......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太阳早已落山。 陈极和菲儿已经返回了丧葬店,他们必须提前为晚上的转换做好准备。 两人的诡物全存在了六子那里。 杜听风那边没有再传回来信,他俩就一张纸钱,得省著使用。 现在眾人已经对任禺再无一丝信任,尤其是陈极提出他可能在旅馆里和3014傀儡鬼近距离接触过,把那边的诅咒源带到了第二扇门里。 “甚至可能他最早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操纵了。” 黄岳说道。 毕竟现在回忆起来,疑点颇多,最主要的就是任禺逃出来的过程不清不楚的。 只不过后来因为诡宿印记,眾人才放下戒心,但现在...... 任禺似乎已经不想演了。 陈极皱紧眉头,他们现在缺失李长明那边的线索,重点就是为何李长明要杀死龙凤胎。 倒推一下。 龙凤胎被下诅咒,必然有人许愿。 根据马昭的反应,许愿之人正是张伟和他老婆,但按现状来看,他俩的许愿对象却反而是红碗和香炉。 黄岳的视线扫过陈极和菲儿,不禁若有所思。 龙凤胎。金童玉女。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天然对应夫妻鬼。 “有没有可能,最开始夫妻鬼確实想对著纸人许愿。” 黄岳推测道:“但是他们同时也不想让自己死。” “因此,他们也许找了人替死?也就是和自己性別对应的龙凤胎?” 陈极微微一怔,这个猜测很有可能,虽然蒙的概率比较大。 但確实可以解释之后发生的事。 不谈动机,只说结果,龙凤胎被吊死而不是被诅咒致死,可能会导致愿无法实现。 所以夫妻鬼才找了其他的物品来许愿。 “那么李长明必然出於某种原因,所以才恶意中断夫妻鬼的尝试。”陈极接著他的话继续说。 之所以说是恶意,因为这方法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更不是为了救下孩子,只是单纯为了中断诅咒。 这或许和李长明身上的诅咒相关。 谁下的? 联想到那个辞职信,陈极若有所思,李长明知道的似乎太多了。 儘管没有任禺那里的线索,但他们连蒙带猜,还是勉强串出了最为可能的背景故事。 总而言之夫妻鬼和孝服鬼这边,除了妻鬼那里还有迷雾,大部分线索都已经理清......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感觉到任务有任何推进。 似乎只能一步步按照剧本走,续愿,承受诅咒。 而门在哪,依然毫无头绪。 陈极想了想,总结道:“我们还差妻鬼、然后就是瞎子那边没弄清楚。” 主要是瞎子。 这只鬼在第一扇门里存在感极强,但是在第二扇门里却仿佛隱身了一般。 黄岳嘆了口气,眾人现在已经推测出来,他和冯瑶这边,对应的就是瞎子....... 然后呢? 並没有任何帮助。 作为唯一一个不知晓源头的诅咒,他俩比任何一组都更加被动。 唯一的好处就是大黄狗,虽然也就只有个预警功能。 黄岳看向大黄狗,这只狗正趴在他的身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 越过大黄狗,看向单独坐在角落的六子和白少华。 黄岳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实话,他有些害怕这两个人了。 他俩现在面如菜色,因为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过.......晚餐的时候,在眾人聚集之时,六子和白少华確实尝试过吃一点儿东西。 但很快,就全呕出来了。 而且呕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堆湿漉漉、近乎被融化的纸灰! “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被替换为纸灰么.....” 黄岳眼里露出一丝复杂。 如果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他俩会活生生饿死。 但真正让黄岳感觉不舒服的,是六子和白少华主动选择远离了人群。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红碗的诅咒会带来无止境的飢饿,最开始是吃纸灰,如果没了纸灰......那就是人肉。 但也就在这时。 忽然,六子的手机,发出滴滴两声。 发信人居然是任禺! 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的脸,长的很漂亮,硕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明。 而照片的远景,则是一个像是厨房一样的地方,地上全是碗的碎片。 但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任禺发来的简讯: 【来这个地址。】 【是那对夫妻的家,里面有你解决诅咒的方法。】 第551章 【域·二重门】夫妻之家 看著这则简讯,所有人面面相覷。 无论是碎裂的碗,还是那张从没见过、明显是妻鬼留下来的照片,都已经说明了照片拍摄的地点,確实是夫妻的家。 但眾人现在心里都清楚。 任禺早已不是普通的入域者,他极大可能已经被3014的未知诅咒源控制了。 然而后半段话,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先不论真假,任禺居然告诉了六子生路在哪! “不对。” 白少华眯了眯眼,脸色已经因为飢饿而发白:“他怎么没和我发?” 任禺不可能不知道他同样也被红碗诅咒了。 “......”陈极凝视著简讯,若有所思。 任禺这条简讯非常简单,没有任何额外要求,比如“只能你自己来”这种。 他就像是队友发现线索一样,轻描淡写、直截了当地甩了个地址过来。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如果他要害六子,不可能没意识到,他们会跟著六子一起去。 而且他单独害六子做什么?六子都没接触过3014的李长明和诅咒源,最多就是隔著走廊远远看过一眼。 要说这背后有周良的影子,那陈极收到简讯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曾经耍过招骗了周良。 思索了一会儿,六子站起身。 他要去看看,当然,和白少华一起。 毕竟红碗这条线现在似乎是无解的,儘管许三道那边有一根单独的硃砂筷子,但一时半会也传递不出来。 但最让六子下定决心的.......是他们的状態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他看了眼白少华,对方的心思已经飘到不知哪里去了,双眼发怔地盯著其他人的身体,喉咙轻轻滚动,在咽口水。 就好像一个饿了许久的老虎,看见了猎物一样。 白少华很饿。 他也一样。 不是那种他们可以忍受的、简单的生理性飢饿,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出现的、对於“人”的食慾,宛如毒癮。 几秒之后,白少华才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復清明。 他们现在还可以控制自己不去伤人,但可以预见的是,持续不了太久了...... 所以两人必须在自己的大脑完全被食慾操纵之前,找到解决方法。 但就在眾人本想离开丧葬店的时候,吴慧忽然停住了脚步,面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早在不久之前,她的肚子就隱隱有些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忽然一阵绞痛。 疼痛来的突然而猛烈,甚至让她无法移动,全身发冷。 “你们先去。” 罗卫成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对著另外几人说道。 但就在其他入域者离开没多久,门又一次被推开,冯瑶回来了。 “她还好吗?” 冯瑶提著一兜药,皱眉看向吴慧,对方正蜷缩在椅子上,浑身大汗淋漓。 罗卫成凝重地摇了摇头,吴慧的腹痛还没有消退,就好像忽然阑尾炎爆发了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 “杜听风那边可能还会传来消息,陈极让我回来看著。” 冯瑶耸了耸肩,將药递给吴慧:“还有......我觉得最好不要让你们单独留在这里。” 罗卫成复杂地望了冯瑶一眼,轻声说道:“谢了。” 他知道冯瑶是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所有的诅咒都是在小组单独活动的时候爆发的。 “你觉得这可能和香炉有关么?”冯瑶想了想,还是问道。 罗卫成没有说话。 他望著吴慧痛到发抖的身体,眉头紧锁,眼里露出一丝困惑..... 他不知道。 腹痛有太多可能性了,而且上一次诅咒,根本没有这种症状。 冯瑶抿了抿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著罗卫成拿了水,给吴慧餵下药。 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別的什么......吴慧的身体慢慢平復了下来...... ...... 別墅区里。 几人来到了任禺提供的地址,是一栋豪华的独栋小楼。 夫妻鬼的家。 红木大门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暖黄色的灯光,就好像不久前刚有人推门进去过,忘了关门一样。 但任禺不在里面。 六子已经和门卫套过话,知道任禺確实来过这里,只是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这个人动机成谜,就连陈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任禺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 但最为关键的是,他从哪知道的地址? “那个诅咒源之前属於李长明。”黄岳踏进別墅,环顾四周:“它可能是跟著李长明,来过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 这里曾经装饰的很豪华过,但是现在满地都是碗盘碎片,客厅的一大片墙纸都被撕了下来,上面还带著血跡。 白少华走到墙边,凝望著那上面的血印。 看著看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像是谁用指甲抓墙,一直抓到流血,留下来的印记。” 陈极走到他身边,同样观察到了不对劲。 红碗和香炉对这对夫妻影响那么大? 壁纸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墙皮,陈极试著敲了敲,只听见了沉闷的敲击声,后面是是实心的。 很快,其他人也找到了许多处异常。 被人为损坏的不止是墙皮,还有吊灯、床垫这种家具。 重击、撕碎、摔碎......房主用了各种方法去毁掉自己装饰豪华的家。 “她真疯了?”六子困惑地喃喃道。 他脑海中浮现出妻鬼神经质的大眼珠,和对方咬手指时,坑坑洼洼的指甲。 这极大概率就是妻鬼做的。 但是这和红碗的诅咒有什么关係?碗盘碎片可以解释,但是毁坏其他家具,看上去就像被魘住了一样。 然而。 也就在这时。 他们忽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几人立刻走上前去查看,发现黑乎乎的房间里头,电脑发出微弱的光芒。 电脑上正播放著一段录像,已经到了结尾处,视频画面非常黯淡。 有人提前打开了电脑,播放了这段录像.......任禺? 几秒之后。 视频结束后,下面的进度条又退回到了最开始。 镜头在晃动。 第552章 【域·二重门】妻鬼的愿 可以看的出来,视频的拍摄地点就是这间书房,而且就是用这个电脑拍下来的,像素很低。 黄岳观察著画面。 灰濛濛的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保持著绝对的静止,如果不是进度条仍在前进,他几乎怀疑视频暂停了。 就这样...... 一直过了五分钟。 忽然,黄岳双眼微眯,看见门后面,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闪了过去,不高,是个女人! 接著又是一分钟的静止,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黄岳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门口,渐渐地,他看见一缕黑色的髮丝,在门外头晃荡了一下。 然后是几根手指。 无声地,小心翼翼地把住了门框。 半张脸接著露了出来——薄薄一层皮上,嵌著颗硕大而惊恐的眼睛,像贼一样扫视著四周。 是妻鬼! 这不是她家吗?她在害怕什么? 黄岳快速地扫视了一眼镜头里的房间,录像的饱和度太低,要是有红碗存在,他早就一眼看见了。 但是没有。 女人似乎和他有一样的想法,轻轻鬆了口气,才走进屋里。 隨著她的整个身体暴露在镜头之下,黄岳不禁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儿不適。 这个女人瘦到像个骷髏一样,周身散发著一股恐慌而不安的气息,几乎能隔著屏幕影响到黄岳。 她缓缓靠近镜头,很快,脸占据了大半张屏幕。 “我......” 坐定之后,女人刚张开嘴,忽然又停住了,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 这漫长的前摇,搞得黄岳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正要拖动进度条,就见到女人终於转过头,紧张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对著镜头喃喃道: “嘘,老公。” “別让他们知道,我们能看见。”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静默了几秒,再抬起时,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过。昨天晚上,它又来找我了。” 它? 黄岳的注意力瞬间集中。 “我心里一直很慌。” “它就在咱们家,我知道,一直没走过,不对,是一直跟著我。” “我上次和你说过,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它就在咱们家客厅的墙上,你一走过去,它的脸就从墙上长出来,恶狠狠地盯著你!” 所以......她才把墙纸撕坏了? 等等,它到底在说什么啊? 红碗哪有脸? 黄岳顿时感到一阵匪夷所思,他发现妻鬼好像说的不是红碗,而是一只有实体的鬼! 女人发出一声喘不过来气的抽泣。 紧接著,她继续说道:“但你总是不相信我。你说你从来没见过它,那是因为你一转身,它就躲起来了。” 这个剧情让黄岳心中泛起一丝熟悉感。 “我说了,我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女人神经质地喃喃道:“昨晚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睡过去的......但我半夜一直在做噩梦,醒来之后,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它在。” “它在我附近。就是臥室里。离我很近。” “我坐了起来,是床垫吗?不对。它之前已经在床垫里出现过了。是灯?但是灯没开。然后,然后,你侧睡著,还在打呼嚕。” “我转过头,看到黑暗中,你的身体在微微地起伏。” “我以为是我多想了。” 女人惨澹地笑了笑:“但就在我要躺下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你的身上,响起一阵憋不住的笑声。” “对。” “它贴在了你的后背上,整个晚上,就那样静静地盯著我。” 说完这句话,女人沉默了。 但黄岳却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从女人混乱的语言中,想像出了一幅画面。 自己躺在床上,房间昏暗,爱人背对著自己睡觉。 但如果镜头再高一点—— 就能看见,爱人的后背上,趴著一只鬼,整夜整夜地盯著自己! 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唉.......女人木然地望著镜头:“马家那对小孩,本来可以给咱们解决的,但莫名其妙地死了。” “还是大师给我解释,说是诅咒不允许別人来顶替......” 大师? 黄岳捕捉到这个词,条件反射性地想起了dvd里那只鬼。 不对。 他们已经推断出了,那只鬼不是真实存在。 那么妻鬼说的大师,不会是...... 309那个瞎子吧? 黄岳的大脑一下陷入了混乱,他们原以为周良才是给出许愿方式的人,怎么现在看来,反而变为了瞎子? 而且瞎子说的明显是胡话,是李长明把龙凤胎杀死的。 思索之中。 忽然,他看见女人忽然抬起头,茫然地望著天板,两颗硕大的眼珠,在眼眶里呆滯地滑动著。 几秒之后。 她忽然一下子在镜头里消失了,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拽走了一样。 黄岳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但短短几秒之后,女人半边脸忽然又从视频底部露了出来,惊悚地瞪大著,声音听上去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记住,一个字都不能忘。” 她说: “十五年前,我在我学校的天台上,和一个女孩起了爭执。” “过程你不需要知道,总之最后,我把她推下了楼。” “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梦到她死时的模样:” “马尾辫,不长,垂到腰上。” “眼睛很小,鼻子上有雀斑,半边脸磕在水泥地上,皮肉外漏,露出了里面的牙齿。” “她穿著一件深蓝色的校服,但一大半都被鲜血染红了。” 黄岳完全愣住了。 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说这个?这就是她许愿的根本原因?这只女鬼缠住了她? 他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双马尾,雀斑,半边脸被磕烂。 这张脸开始逐渐清晰…… 这时。 黄岳忽然看见,录像里,女人的头微微偏了偏。 然后坠到了地上。 那只是一颗头而已。 而原本身体所在的地方,是一双白森森的手……刚刚托著女人的头。 这是电脑拍的视频,所以那双手的位置是在电脑桌之下....... 也就在这时。 他的膝盖忽然被拍了一下。 黄岳的身子僵住了,他没有立刻低头,而是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身旁。 没有人。 他整个人忽然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一般,骤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只是妻鬼被魘住了,还有他。 他怎么会没发现其他人,都没再说话了呢? 他怎么会在经歷过dvd撞鬼后,又鬼迷心窍地,继续看下去这段录像呢? 脑海中那张人脸已经完全清晰了。 黄岳低下头。 电脑桌下,一张缺了半边脸的女人脸,从黑暗中浮现。 马尾辫。眼睛小小的。带著雀斑。 第552章 【域·二重门】无解恐怖 黄岳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开,拔腿就跑! 直面这张露著半边骨头的脸,內心的恐惧,已经將黄岳从刚刚被魘住的状態拉了出来。 该死的任禺...... 他绝对知道这里藏了只女鬼! 这完全防不胜防,因为眾人之前根本就没设想过,其中一个住客,许愿的目的是为了驱鬼。 现在他无比后悔没把大黄狗带到身旁,但谁又能想到,出事的不是留在丧葬店的冯瑶,居然会是和大部队一起活动的黄岳! 种种念头在黄岳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半开的大门,又扫过整座昏暗的客厅,最终咬了咬牙,直接躲到了沙发底下。 与此同时,一阵幽幽的脚步声,忽然从书房里响起。 黄岳心跳猛地加快。 他无法確认女鬼到底能不能离开別墅,如果它能,那跑出去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时间差太短了,他对別墅区的地形也不熟悉,很容易被抓住。 脚步声朝著大门远去了。 吱吖—— 门被打开,又再度关上。 但黄岳还是没有动。 他就像一具雕塑一样,手死死握住一只口琴,隨时准备好使用自己的诡物。 多次域的经歷,让他做任何事都留了一份心眼。 大门本来就是半开的,那只鬼完全可以直接离开,为什么还要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现在黄岳严重怀疑,女鬼看到打开的门后,同样不確定他到底出没出去,是在钓他出来! 只是几分钟的等待,对於黄岳来说宛如被拉长成几个小时,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吊灯被什么东西扫过,缓慢地、若有若无地晃荡著...... 黄岳的脊背一下绷紧,彻底確认了女鬼根本没出去,它一直在屋里,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天板上。 那里能俯瞰整个客厅。 嘭! 几秒后,一阵重响,忽然在黄岳附近响起。 隔著沙发与地面的缝隙,他终於看到了一双沾血的脚,晃晃荡盪地走向门边....... 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又多等了一段时间,才小心地爬了出来,但没有从正门走,而是从別墅的后窗里逃了出去。 此时黄岳的心跳已经渐渐平復。 他小心地走在別墅区的小道里,保持自己的身体一直藏在阴影之中。 冷静下来之后,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一切太熟悉了。 无论是墙体里出现的女鬼,还是女鬼从录像带中来到了现实之中.....都很像自己和冯瑶经歷的诅咒。 甚至连鬼不直接杀人,而是一步步逼近,打破心理防线的流程也很像。 一个诡异的猜测,不禁在黄岳心中浮现...... 妻鬼先是对著纸人许愿,害死了龙凤胎,后来又替换为红碗,就是为了驱鬼。 但问题是这只鬼从哪来的? 就算是来报仇的,但偏偏是十五年后才出现,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妻鬼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就被下了诅咒,和自己组一样的诅咒! 想到这,黄岳后背一阵发凉,假设真是如此,那么妻鬼完全就是被操纵的傀儡。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下咒,看见了之前被自己害死的女鬼,之后她从大师(也就是瞎子)那里知晓了如何向纸人许愿。 接著就是连锁反应——龙凤胎死亡,孝服鬼许愿。 这也解释了龙凤胎杀死瞎子的动机,是为了復仇。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妻鬼明显是被女鬼杀死的,而不是红碗。 这是否意味著,她的诅咒已经进入了大后期阶段? 思索之中,黄岳走到了別墅区的大门口,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让他的精神瞬间再度紧绷,血味居然是门卫室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个四面都是玻璃窗的小房子。 当看到门卫室里的状况时,黄岳的呼吸瞬间滯住了一秒。 那个之前还帮他们查过任禺的门卫小哥.......此时靠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手无力地捂著腹部,但阻止不了鲜血汩汩流出。 他似乎听见了黄岳的脚步声,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救.......救命.......报警,求你了......” “一个女学生......马尾辫,眼睛很小.......是鬼.......” 说完这句话后,门卫已然气若游丝,只能发出痛楚的呻吟声。 那只女鬼的模样,再一次在黄岳脑海中活灵活现地浮现出来—— 但就在这时。 他眼皮狠狠一跳,想到了刚刚看录像时,最后的一段。 妻鬼是在被拽下桌子之后就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这之后她的头再次出现时,不是她在说话,而是女鬼...... 所以鬼说了什么? 它说: “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记住,一个字都不能忘。” 然后它活灵活现地描述了女鬼,也就是她自己的长相,和每一处细节。 详细到黄岳能在脑海中构造出她的脸,一半磕到水泥地上,皮肉绽开、骨头都露了出来...... 然后下一秒,那张恐怖的鬼脸就出现在了和录像带里,同样的位置。 而就在刚刚。 门卫也描述了女鬼的模样。 他都要死了,哪个正常人会抓住这种细节不放?! 想到这,黄岳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悚。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门卫自始至终,都是侧对著他的。 他只能看见门卫的半张脸。 “救我.......別走......” 门卫小哥仍然在呻吟著。 “......好。” 黄岳喃喃道,额间渗出冷汗。 他缓缓地移动著,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调整著自己的方位。 脸..... 另外半张脸,到底是什么样? 直到挪到岗亭的正前方,黄岳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 不只是他在转。 这个重伤的门卫,就像坐在一张旋转椅上,正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和他同步调整角度。 因为透过玻璃窗,黄岳看见的,始终是一模一样的侧脸!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就要拔腿而跑,但短暂的僵直之后,黄岳咬紧牙关。 他定住两秒,忽然朝前猛窜,在鬼还来不及转向的空隙中,黄岳终於窥见了那半张侧脸! 那半张脸皮肉外翻,森森白骨之上,是一个小小的眼睛。 是女鬼的那半张脸。 第553章 【域·二重门】我是鬼 確认之后,黄岳一秒都没再停留,转身就逃! 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只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如同阴影一样笼罩全身。 难怪它一直没来找自己,原来是早就在黄岳的必经之处,守株待兔! 黄岳在空旷的大街上疯了一般地奔跑著,连续的高压让他即使是一名老入域者,也有些无法承受。 他现在终於理解了冯瑶之前的恐惧。 不是直面鬼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嚇,而是像钝刀子磨肉一样,一点点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黄岳不知道他现在的诅咒到底处於哪种程度了。 他只知道,自从进入夫妻的別墅之后,局势急速恶化,已经无法用他们之前的推测来解释了! 录像里的女鬼货真价实地杀害了张伟老婆。 和现在相比,之前dvd里的胖大师,只能算是小儿科...... 对了,dvd! 夜风拂过黄岳的脸,给他带来一丝清醒。 冯瑶之前说过,dvd里面那只鬼只是个载体,而吴慧后期的经歷也说明了,诅咒中出现的鬼,全都是诅咒源造出来的。 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诅咒源之上。 但...... 偏偏是他们这一组,至今为止,都还是没找到诅咒源!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同时预言冯瑶的死亡,让她亲身经歷被碾死之痛;又能通过录像媒介將鬼带到自己身边? 甚至还做的无声无息,让张瑋老婆,还有他们两个入域者都没有发觉? 思索之中...... 忽然。 黄岳听见了一阵大笑声,由远至近。 他悚然地看见,几个年轻人,从街角拐了过来。 两男两女,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似乎刚刚从酒吧出来,走路都走不直。 他们直衝冲地朝著黄岳这边走来...... 刚刚的经歷让黄岳心中顿时万分警惕,立刻扫了一眼这四个人,確认他们的脸都完好无损。 之前门卫那件事之所以让他如此害怕,是因为那甚至不是女鬼本鬼。 而是一个普通人。 女鬼上了普通人的身....... 但如果鬼能上普通人的身...... 这个世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下意识地就掏出了手机。 黄岳不太確定,自己到底现在是处於什么境地。 如果是和杜许组一样进了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正常人? 他手指微微颤抖,隨便按了一个入域者的电话,听见电话那边响起了忙音。 嘟嘟....... 四个年轻人逐渐靠近了。 嘟嘟...... 黄岳面色紧绷,看到他们狐疑地瞥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其中一个紫色头髮的青年,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似乎带著一丝阴冷。 嘟嘟...... 电话还是没接通。 黄岳心里的压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但那四个年轻人隨即收回了目光,嬉笑著和他擦肩而过。 “.......” 黄岳拿著手机,一时愣住了。 说实话他心中已经设想了无数遍,这几个小孩在走过他身边时忽然变脸,露出女鬼的模样。 但没有。 也就在这时,电话那边的忙音终於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女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黄岳无奈地嘆了口气,將电话按断,发现自己打的刚好是吴慧的电话。 对了,要不要试试冯瑶的来验证?她和自己是同一组诅咒,说不定—— 屏幕熄灭了。 黄岳的视线还没从屏幕上移开。 他的全身突然在这一刻,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无边的凉气直衝天灵盖! 透过漆黑的屏幕,他清晰地看见,身后几厘米的地方,那个紫色头髮的青年男人,此时面无表情,正低头俯视著自己! 通过手机屏幕,黄岳和青年对视了。 他悚然地看见。 青年的半边脸在扭曲,变形,掉下一块块血肉,眼睛急剧缩小....... 简单来说。 和门卫一样,那半张脸变成了女鬼。 而更为恐怖的是,不知何时,另一个年轻人,带著同样诡异的半边脸,走到了他的面前。 对了,诅咒不能用常理来看待,而更像是瘟疫...... 女鬼不是只能上一个人的身。 黄岳被四只鬼彻底包夹住了。 就在看到这四只鬼齐齐抬起手臂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一丝犹豫,从兜里摸出口琴,往空中一拋! 下一秒,它便消失不见。 但远处,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忧伤的口琴声。 在这阵乐声响起的同一秒,四只鬼齐齐地转过头,看向口琴声响起的方向。 它们的脚不受控制地转了方向,朝著那个方向走去。 这就是黄岳的保命诡物,口琴声会持续三分钟,三分钟內在场的所有鬼都会被吸引走。 维持时间並不长,但多次在黄岳被鬼抓住的时候,救过他的命! 因为这给他创造了三分钟的逃跑时间,而且对於鬼来说是强控。 黄岳满头是汗,他心里无比清楚,刚刚那四只鬼想杀了他。 但......之前的鬼却没有那么快就动手。 为什么? 他大脑飞速运转,就要反方向逃跑,但就在这时候,黄岳的全身如坠冰窟! 因为他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相反。 他的头不自觉地扭向口琴声的方向。 跟著那四只鬼....... 往前走去。 黄岳的大脑顿时陷入混乱,他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他就没再听到其他的声音,只有口琴声,在他耳朵里迴荡.......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一件极为荒谬的事。 他也被口琴影响了,也就是说...... 他也是鬼。 不! 不可能! 这个想法完全顛覆了黄岳之前的所有推测,但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他之前计划的截然不同。 他没法逃跑了。 他只能跟在那四只鬼身后,直到三分钟结束。 等到诡物失效,那四只鬼甚至都不用追,转身就能抓住他,把他撕成碎片! 但,也就在这时,一只轻飘飘的手,忽然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554章 【域·二重门】逃跑 黄岳浑身一激灵! 四只鬼全在自己身前,自己身后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而且......手的质感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也就在黄岳本就到达极限的精神,即將完全崩塌之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那是只纸糊的手。 “別怕。” 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冷静,在他耳边响起。 是陈极! 黄岳的心里短暂地鬆弛了一秒,但隨即又扬起一丝警惕: “你怎么会在这?” “过十二点了。”陈极语速飞快:“这一次的转化和之前不一样,你不是唯一一个被影响的人。” “等会儿我再和你详细解释。你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 黄岳咬了咬牙,没有回答,而是快速扫了眼手錶,这会儿是十二点二十分,还有两分钟口琴就会失效。 “我的诡物把我和鬼一起控制了......操。两分钟后我才能停下脚步,但那时候照样也是完蛋。” 他没有多说,一是陈极为什么会出现,还有很多疑问,不能轻易相信。 二就是他也不想把自己是鬼的事告诉陈极。 毕竟人心不可测,黄岳捫心自问,换做是他,也不会去救一个似乎已经变成鬼的队友。 这无疑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风险。 儘管黄岳根本没感觉自己是鬼,他还在呼吸,还有心跳,也会恐惧。 “........我知道了。” 陈极顿了顿,才道:“你现在听我说,別害怕,冷静,我需要你配合我。” “算好时间,差五秒钟的时候我会抓住你,你身体一恢復,就跟著我跑。” “跑?” 黄岳抽了抽嘴角:“我们能跑得过鬼?” “能。” 陈极简短地回答道。 他没有多加解释,但不知为何,语气里的篤定却让黄岳的心跳慢慢平復下来。 黄岳不想承认......但他確实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著。 转眼间,他已经和那四只鬼走到了街口。 口琴乐还在前方指引著,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一样,只能感受到,却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哪里演奏著。 .......但是乐声確实在慢慢淡化。 黄岳的双眼死死注视著自己的手錶,直到还有五秒钟的时候,他肩膀一动,示意身后的陈极抓住他的胳膊。 而前面那四只鬼,还在慢吞吞地走著,走著...... ...... 三。 二。 一。 四只鬼忽然停住了脚步。 黄岳感觉到兜中一沉,口琴坠了回来。 也就在同一秒,他听见陈极急促地喝了一声:“跑!”,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跟著陈极,往反方向跑去! 儘管已经做好了心理预警,但他还是被陈极嚇了一跳,和之前群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瓜皮帽,蓝马褂,纸糊的身体,而陈极另一只手还挽著一个女纸人,正是菲儿! 他不知为何速度奇快无比,都不能算是跑了,而是漂浮。 是因为他们之前提过的“渗透”吗....... 黄岳眼里露出一丝复杂,他知道隨著诅咒的进展,陈极和菲儿会越来越习惯纸人化的身体。 不过,应该也有诡物的加持。 但无论如何,陈极之前的篤定並非毫无根据,他一拖二,速度也远比那四只鬼快得多。 黄岳回头一看,果然身后的鬼还在穷追不捨。 他心中一阵后怕,自己猜的没错,那四只鬼果然计划著口琴一结束,就动手! 半分钟后,那几只鬼似乎意识到追不上了,才停下了脚步..... 直到四个身影,在黄岳的视线中化为小点,最终彻底看不见。 片刻后。 三人已经逃到了几条街区之外,一个空无人烟的停车场里。 黄岳的心臟还在怦怦直跳,浑身全是冷汗。 说实话如果没有陈极,他这会儿绝对已经被虐杀至死了。 他缓了一会儿,才看向两个纸人: “好了。” “你们到底怎么被传进来的?” 陈极点了点头,缓缓將之前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早在录像刚开始时,黄岳就突然在眾人面前消失。 余下的四人短暂地混乱之后,推测出黄岳的状况应该和杜许组以及吴慧一样,被传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表里世界一样,同样的大平市,但有细微的改变。 “可是......这里有別的人啊?” 黄岳混乱了,如果这里是另外一个时空,那门卫、四个被附身的年轻人算什么? “听我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陈极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进入了这个时空,而是在午夜十二点那一刻,我和菲儿变成了纸人之后,忽然被传到了这里。” “我猜,你被拉进去之后,也看不见我们了,对不对?” 黄岳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一样。六子和白少华全部消失了。” “虽然都是在別墅,但有一点不一样,我们变为纸人后,发现书房里的电脑椅翻倒了......就是这一点,让我判断出咱们应该被传到了同一个时空。” 然而,陈极的语气有些困惑: “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 “是因为別墅?但是为什么白少华和六子没事?” 黄岳的手一下攥紧了。 这个问题.....现在或许只有他能解答。 因为不久前,他才通过口琴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他现在是鬼。 而纸人化的陈极和菲儿,也可以称得上是鬼。 “......我得和你们说一件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黄岳闷声道:“我觉得可能只有死人才能来这里。” “我的诡物,其实不会作用於活人。”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陈极不太確定地说:“你是在说,你是鬼?” “不是!我很確信我还活著!但......唉,我也不知道!” 黄岳抱著头,痛苦地喃喃道,大脑一片混乱。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诡物不会骗人,口琴只会吸引鬼。 黄岳已经做好了三人分道扬鑣的准备,如果陈极二人想离开,他也完全理解—— “我们也不是人。” 菲儿平静地说道:“不要纠结你现在的状態。” “相反,这可能是件好事。” 好事? 黄岳怔住了。 “对。”陈极飘到他面前,轻声说:“我,菲儿,你,我们都不算人,也不算鬼。” “那么杜听风和许三道呢?” 第555章 【域·二重门】黄岳 陈极想在这个状態下回丧葬店看看。 他也承认了可能性不大,可毕竟杜许组大半天都没有传回过消息了,但凡有可能,都要去尝试一下。 黄岳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加入陈极和菲儿一起去。 毕竟女鬼还是潜在威胁,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帮手。 陈极他们明显拥有多个诡物,生存概率比他自己一个人时高得多。 很快,三人悄然朝著丧葬店步行而去。 空旷的马路上。 黄岳紧锁眉头。 就算他不再思索自身的状態,但还是有许多问题,环环相扣...... 比如別墅。 他这一次的诅咒和冯瑶有很大不同。 同样都是第二次,但他这边的生存难度急速上升,鬼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就是要让他死! 他之前已经推测出来,妻鬼和他中了同一种诅咒。 而她已经进入了诅咒的最后阶段。 所以黄岳事实上是被妻鬼拖进来的。 自进入別墅的那一刻,他自己的诅咒被强制加深,连缓衝期都没有,直接推到最危险的临界点。 那么这就意味著: 现在如果他接触到冯瑶,是否也会像妻鬼影响他那样,把诅咒传递过去? 但冯瑶那边不会被鬼直接攻击,而是被预言了死亡。 所以如果她也被影响,会不会连“预言”都跳过,直接暴毙? 黄岳心中一沉,但很快又吐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也没机会接触。 他现在和陈极、菲儿被困在这个时空里,还被一只女鬼追杀...... 女鬼。 黄岳儘量避免自己回忆她的样子,而是理性分析著这只鬼的特徵。 这只鬼有个很怪异的点,就是不断在通过说出细节特徵,来强化黄岳的印象。 第一次在录像里说的。 第二次在门卫那里又强调了一遍。 第三次倒是没说,四个年轻人路过,黄岳脑海中已经提前想像出了他们半边脸的模样,然后果然就—— 黄岳心头猛地一跳。 他忽然意识到这三件事的共同之处了,都是他的脑海里先出现女鬼的模样,然后女鬼才出现的! 就好像......是自己召唤出了女鬼! 而就在这时,黄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录像带最开始时,妻鬼说的一句话: 【別让他们知道,我们能看见】 他们.....是鬼。 別让鬼知道我们能看见。 等等,是因为自己构造出了女鬼的形象,女鬼才会从录像带里出来么? 观察者效应?你想到了鬼的模样,鬼就出现在现实之中? 黄岳的头越来越疼了,他感觉摸到了什么,但就是隔著一层雾! 胖大师、冯瑶的死亡预言、女鬼..... 这些事情后面绝对连著同一个东西,也就是诅咒源,一个看不见、摸不著、又似乎一直跟著自己的东西—— 也就在这时。 黄岳忽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钟声,將他从思绪中唤了出来。 鐺。 这声音很熟悉。 让黄岳想到了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入域者时的记忆。 那时候他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在一家公司当销售主管,老是来大平市出差谈业务。 他脑子很快,领导也器重他,他赚的钱不算少,但总是很烦和客户喝酒...... 黄岳自嘲地笑了笑。 和现在比起来,这点烦恼算什么? 鐺。 又一声钟声敲响了。 黄岳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想到了好几个喝多了的夜晚,在大平市的街道上,和同事醉醺醺地走著...... 鐺。 那时也听见了一样的钟响。 黄岳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以前吃过好多次的饭店旁。 “快到丧葬用品店了。” 陈极在前面说道。 鐺。 “好。” 黄岳应了一声,思绪又飘远了,这个钟声是从哪来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探究过。 声音很大,附近的几条街都能听见,所以一定是个大钟。 他心不在焉地想道,环顾四周,忽然看见远处的高塔上,果然建了一座钟。 鐺。 这是第几声了? 黄岳眯起眼看著钟。 好像已经敲响十下了。 十下...... 等等。 黄岳的全身忽然如坠冰窟。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也就是说这声钟响,是为了凌晨一点敲响的? 操,哪个地方的时钟,会在一点的时候敲的? 而且就算是一点,也应该是只敲一下,怎么可能是...... 鐺。 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大恐怖,慢慢渗透了黄岳的整个身体。 他看著前方,几百米的地方,惨白色的灯光,从一家店铺里照了出来。 他知道那是丧葬店。 里面还有人。 这时候,一直走在他前面的两个纸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菲儿问。 黄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极:“你刚刚怎么会跑那么快?” “是你本来就是鬼,还是说你用了诡物?” “当然是诡物.......” 陈极声音很无奈。 鐺。 第十二声钟响迴荡在这条街。 听到陈极的回答后,黄岳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了一种极为扭曲,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 他知道第十三声钟响不会来了。 钟只会敲十二下,因为现在刚刚到十二点,也是陈极和菲儿转换为纸人的时间。 而黄岳就在问那个问题之前,想起了一件事。 陈极和菲儿的诡物都在六子那里。 所以他们如果是真的被突然传进来的,不可能会携带诡物。 而且陈极作为老入域者,也根本没问过..... 口琴的副作用是什么。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眼前的这两个纸人,是从他那里,学到了【诡物】这个概念。 这一刻黄岳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自己这一次的诅咒,只有女鬼一只鬼..... 其实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口琴起效的时候,两个纸人也在队伍里,直到结束了才离开。 所以它们和女鬼、和那四个年轻人都是一伙的。 而带黄岳逃跑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来丧葬店。 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製造他被四只鬼围堵的情况,再让“陈极”和“菲儿”出现,理所应当地带他走。 黄岳的脚一步步后退,离丧葬店越来越远,看到那两个纸人,静静地看著他,一言不发。 鬼话连篇。 所以它们说的一切都不可信,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现实! 冯瑶在店里! 明確了这一点之后,黄岳转身就跑,他已经明悟,鬼不杀他的理由只有一个: 就是將他带到丧葬店,让冯瑶也被他影响,直接跳到终极阶段的诅咒! 他绝对不可能让这些鬼如愿。 夜风温柔地拂过黄岳的脸,就像多年前的午夜,他喝多了后漫步在大平市街头的时候......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在想业绩,想未来,想人生的无限可能。 但现在他只在想一件事: 诅咒源! 他还有机会活下来,只要找到诅咒源! 黄岳在空旷的街头疯狂地奔跑著,大脑飞速运转,一切的不合理都串成了一条线: 口琴也影响了他,但他又不是鬼。 明明还没到十二点,但手錶上却显示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分。 明明是dvd,但他却看到的是录像带,而里面那只鬼,正是封面的胖大师。 还有,这两只鬼知道一切的事,知道陈极和菲儿会在十二点变成纸人,也知道丧葬店、杜听风那边的事,却不知道诡物是什么...... 黄岳的心中嗡的一声作响。 他突然意识到诅咒源是什么了,立刻就伸出手—— 但就在这时,就像他被四只鬼缠住时一样。 一只轻飘飘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呜.......” “呜.......” 偌大的丧葬店里,只有冯瑶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里面。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大黄悲伤地呜咽了几声,隨后一溜烟跑出了门。 “怎么......” 冯瑶愣了一下。 她跟著大黄走了出去,街上没有任何人影,大黄直衝冲地朝著街角奔了出去。 一直走了五六分钟。 大黄才在另外一条街停住了脚步。 它低垂著头,身体颤抖,直直地对著一棵树下悲鸣。 那下面躺著一个人,就像是喝多了一样,一动不动。 冯瑶的视线顿时凝固了。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作响,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连续眨了几下眼,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 “.......” 她的肩膀一下垮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木然地拿出手机。 简讯界面上,六子的简讯跳了出来: 【陈极让我问问你,吴慧他们出来了么?】 【还有,我们还是没找到黄岳。】 冯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几秒之后,她才沉重地打下两行字: 【我找到黄岳了。】 【他死了。】 第556章 (2章合一)【域·二重门】诅咒源 黄岳死了。 別墅区外的小路上,看到这则消息,六子的大脑顿时嗡了一声。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死,毕竟这是高级域,但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哎,小哥,就你们俩人?” 之前他套过话的门卫正坐在门岗外吃盒饭,看到六子和白少华后,欲言又止地问道。 “那个......你其他朋友还好吧?” 问这个干什么? 六子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也没啥事,就是之前你们中有个人出去了,表现得......很奇怪。” 门卫轻咳道:“像是吃错药了一样,满头大汗,直衝冲跑了出去。” “大概多久之前?” “半个小时左右吧。”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六子和白少华对视一眼,没有多说,走出了別墅区。 没过多久,阴影中走出来一对金童玉女的纸人。 正是陈极和菲儿,和他俩之前预测的不同,这次他们直接在原地换了身份。 为了避免嚇到別人,他俩只能偷偷溜出去。 六子將从门卫那边得知的信息告诉他俩,隨后嘆息了一声。 没有人想到黄岳会这么突然就死了。 毕竟现在只是诅咒的第二阶段,还没有到完全无解的地步。 “走吧,去检查下他的尸体。” 陈极轻声说道,声音因为纸人化而变得嘶哑不堪。 几人沉默下来,朝著丧葬店走去,气氛变得低沉。 这和第一扇门不一样,第一扇门里的入域者都是进域没多久就死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黄岳可是和他们一起撑过旅馆,一路坚持到了第二扇门,彼此之间已经熟悉。 陈极低垂著纸糊的头,只感觉心中沉甸甸的。 能在短时间內互相救下对方的性命,就像在309、303房间那几次,已经算得上熟悉了吧? 但讽刺的是,直到黄岳死,他们也只知道对方来过大平市,以前经常出差,是个老入域者。 如果黄岳活下来,他们在现实中或许还会联繫,了解更多........ 但现在没有办法了。 陈极默然,从贾古河,到大平市,他已经渐渐对於高级域的残忍有了认知。 而同样是第十次域的白少华,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漠然,或者说是麻木。 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被情绪淹没的时候。 陈极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时间为黄岳悲伤,现在必须將注意力放在解决问题上面。 因为同一组的另一人,冯瑶还活著。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明天就是她被预言的死期,必须儘快找出生路!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黄岳的死太诡异了。 任禺没有在简讯上撒谎,他们確实找到了解决红碗诅咒的方法,在书房电脑播放的视频里。 但就在视频播完之后,几人忽然发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黄岳,不知何时消失了。 有吴慧和杜许组的前车之鑑,他们第一时间怀疑,黄岳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 但丧葬店外的尸体,以及门卫的话,都证明黄岳只是在看视频的时候,从房间里悄无声息地逃了出去。 他还是在现实之中。 “我们搜寻的时候,我发现別墅后窗是开著的。” 菲儿回忆道:“就像冯瑶一样,他可能是碰到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才从那里逃了出去。” 会是什么? 录像? 但是录像没有问题......那只是一段简简单单的,妻鬼和瞎子打的视频电话。 不仅没有问题,甚至信息量极大,还给他们提供了关键线索。 首先,视频里清晰地表明了,瞎子才是那个提供给夫妻鬼许愿方法的人。 而不是他们之前猜测的周良。 陈极没有猜错,瞎子確实是个算命的,但他的人生却在去年產生了戏剧性的转折,从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变为了他人口中料事如神的大师。 之后,妻鬼因为撞鬼导致精神极度衰弱,之后听说了瞎子的事跡。 她费了重金求助瞎子,得到了第一个许愿的方法,也就是纸人,隨后或许是因为害怕,试图使用龙凤胎来替自己还愿。 没有成功。 瞎子又给了她第二个愿,红碗,並提供了这个愿的解决方法。 不仅如此,从这个视频中,眾人终於彻底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夫妻鬼一共向瞎子要了四种许愿方式。 分別是纸人、红碗;以及张伟討要的香炉,和他最终下咒在李长明身上的另一个诅咒! 从纸人身上,张伟意识到了许愿不只是许愿,也可以成为单纯的诅咒,一个害人的工具...... 而李长明,知道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了。 通过这个视频,基础的时间线终於勉强串联了起来: 瞎子和张伟夫妻是整件事件的起源,以他们为辐射,李长明被下咒后报復,害死了龙凤胎,直接刺激马昭许愿。 然而马昭没有成功——至少没有完全成功。 龙凤胎並未復活,却保留了一部分生前的执念,之后杀死了提供愿望方法的瞎子...... 然后守墓人死亡。 墓园变为旅馆,成为第一扇门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任禺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过他確实帮了我们很多。” 六子复杂地说道,如果不是任禺提供这个地址,他们几乎没有可能找到夫妻鬼的家。 而最为关键的,就是红碗诅咒的解决方法! 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找到合適的十字路口,进行招鬼仪式。 时限一个小时。 如果能活下来,就算还愿,诅咒源消失。 不过,这个合適的十字路口...... 陈极想到了龙凤胎房间的画。 如今回忆起来颇为奇怪。 龙凤胎身上是纸人的诅咒,又怎么会知道红碗那边的事。 难道不仅是住客之间有联繫,这些诅咒到最后,也在某个层面上有联繫? 想到他和菲儿之前上纸车时,被孝服线的杜听风和许三道所救,陈极不禁若有所思。 他得再回龙凤胎家看看。 片刻之后,眾人找到了冯瑶。 她已经將黄岳的尸体带回了丧葬用品店,此时正放在一张白布下面。 而在丧葬用品店的角落,吴慧面色苍白。 她的腹痛刚缓解没多久,连来源都没搞清楚,就忽然得知了黄岳死的消息,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罗卫成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眉头紧锁。 “他的尸体很古怪。” 冯瑶喃喃道,將白布揭开,露出黄岳的脸。 当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陈极不禁愣了一秒,这已经不是古怪了,而是恐怖! 猩红色的血从黄岳的眼眶,鼻孔,还有微张的嘴里涌出,现在已经半干了,糊在他的脸上,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了,难以想像黄岳死的时候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但真正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是黄岳的肢体动作...... 他的一只手扒著自己的左眼眶,將眼皮死死撑开,左眼瞪得几乎要裂开。 而另外一只眼,却斜斜地看著某个方向。 就好像有两只鬼在他面前一样,一个在他正面,看不清楚,另一只则站在他的侧方。 “我刚刚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冯瑶的声音很低沉:“不是丧葬店,而是附近的一条小路上。” “我查过,你们去的那个別墅到店里的路线,根本不会经过那条路......除非他主动跑过去。” 这一点確实很可疑,首先大平市那么大,黄岳不会漫无目的地乱跑,他肯定是自行走回到丧葬店。 但是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测,黄岳之所以会独自离开,明显是因为撞鬼了。 那么这就很矛盾:黄岳不去求助近在咫尺的陈极几人,反而跑了那么远回店里找冯瑶? “他是被胁迫的。”冯瑶闷声说。 “大黄在发觉黄岳死之前,就表现的有点不安了,我怀疑那一会儿鬼就在店附近。” 她推测鬼当时的距离不算特別近,所以大黄只是感觉到了,但无法確认。 理由显而易见:冯瑶是这一组诅咒中的另一人。 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鬼胁迫,或者是蛊惑黄岳来到了店附近,大概率是为了害死冯瑶,但黄岳可能最后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不波及队友,强行逃走了。 只不过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鬼所杀。 “但是黄岳不是有诡物么?” 菲儿问:“他诡物现在还在身上吗?作用是什么?” 冯瑶摇了摇头。 “是一个保命用的口琴,可以强控鬼,但是不在他身上,被鬼拿走了。” 之前两人在锦綉园的时候,黄岳和她讲过这个诡物的作用。 “......鬼拿这个做什么?”白少华皱了皱眉,怎么想这东西对鬼来说都没有用。 而且,更诡异的地方在於,黄岳拥有保命诡物,却还是没能救下自己的命。 要不就是鬼多次出现,甚至是如影隨形,要不就是诡物失效了。 也可能是两者都有? 陈极思索著,忽然心中一动。 他意识到一件事,也就是鬼明明已经来到了店外,但却没有杀死冯瑶,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冯瑶好运。 鬼需要黄岳本人来到店內,才能害死冯瑶? 就像是传染病一样。 倒推一下,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冯瑶明天也会死。但也只会是明天才死。 为什么它非得今天就要將最终的诅咒提前?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冯瑶很有可能会活下来? 陈极大脑飞速运转,又想到黄岳明明只是第二次撞鬼,却比他们严重的多。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黄岳死不瞑目的脸。 七窍流血..... 手抻著眼皮,这不像是鬼的杀人手法,因为其他五官都没有被触;所以这是黄岳自己做的。 轻轻伸手摸著黄岳突出的眼球,陈极的指尖传来黏黏的触感,掠过鼻骨,滑到右眼,眼珠传来咕嘰咕嘰的声音。 忽然。 陈极后背一凉,发现黄岳右眼的瞳孔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眼白。 他第一时间以为黄岳变成鬼了,但下一秒就发现,对方一动不动。 等等。 黄岳没有变成鬼,还是死人,所以不是黄岳的问题,而是陈极自己刚刚的动作。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忽然浮现在陈极脑海中。 他试著伸手按住那只之前歪斜的右眼,指腹稍一拨动,眼珠就像玻璃球一样丝滑转动,轻易就能被转到常人无法达到的角度。 轻轻一抠。 这颗右眼便被抠了出来,没有任何黏连的感觉。 “鬼扣了他的眼睛?”冯瑶一愣,但立刻便意识到不对: “不,如果是鬼做的,它为什么还要再放回去?” 望著七窍流血的脸,以及黄岳抻著眼皮的手......所有人都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是黄岳自己做的。 他把自己的右眼扣了下来,但被鬼又安了回去,甚至很有可能为了掩盖,鬼让黄岳別的五官也一样流出了血。 这样,眾人就很难发现异常。 而黄岳那只放在左眼上的手,正是要挖掉他的另一只眼。 但是黄岳为什么要这么做,抠掉眼睛就能活命? 想到之前自己的疑问,鬼为何急著要杀死冯瑶,就好像知道了她很可能会找到解决方法一样—— 陈极的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视频。 他想起来一个很明显,但是却被他们忽视的事情。 瞎子也许愿了,这一点显而易见。 但是许完愿之后,瞎子怎么会没死,甚至越过越好,还赚了那么多钱? 除非...... 他还愿了。 也就是说他的诅咒没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受过影响一样。 假如瞎子的诅咒源和视觉有关,那对他来说確实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冯瑶,把你撞鬼的所有经歷再和我讲一遍!”陈极急促地说道。 很快,他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诅咒源是眼睛。 冯瑶组撞鬼有个前提:看见。 她先看见了算命日誌上的內容。 然后,她看见了手机上也出现了一样的提醒。 最终在臥室的墙上,她亲眼见到了自己的死状。 而在锦綉园之外,她也是先看见了自己撞上车,才感觉到死亡的痛苦。 黄岳也是一样,先在dvd上看见了胖大师,之后录像带里刚好就出现了这只鬼。 看见了...... 就会成真么? 陈极缓缓靠近冯瑶,脸和对方的脸咫尺之遥,死死地盯著对方的眼珠。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打开手电筒,照亮对方的眼睛,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寒。 冯瑶的瞳孔很黑。 太黑了,融成一片。 没有瞳仁。 第557章 【域·二重门】吴慧 冯瑶凝视著自己的手机,相机里她的脸看上去和正常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直到旁边的菲儿將手电筒抬高,强光之下,手机凑得足够近,冯瑶终於看见自己的虹膜一片漆黑。 正常人的瞳孔和虹膜会有分层,但她没有。 是一团深不见底的漆黑。 就像盯著深海之上的漩涡一样,忽然,冯瑶短暂地眩晕了一秒! 回过神来,她的身上已经全是冷汗。 因为就在刚刚,明明面对的是自己的脸,她却感觉到了自己被什么东西窥视著,感到了莫大的恐怖和恶意。 当她盯著屏幕里自己的脸时......她的眼睛,也在透过镜头盯著她。 冯瑶一下將手机关上。 视线挪向黄岳,他的眼珠在死后已然正常,正因如此,陈极才没在尸检的时候发觉。 “所以......黄岳不是没有用诡物。” 她喃喃道。 而是用了,但没成功。 如果一个人的眼珠是鬼,诡物又是强控鬼的。 那么他的诡物识別身份的时候,到底是会將使用者看做是人,还是看做是鬼呢? “鬼拿走口琴是为了你。” 看著低头刻意迴避对视的冯瑶,陈极凝重地说道。 这个诅咒源很特殊,和陈极他俩的置换还不一样,是唯一一个藏在入域者身体里的。 黄岳已死,但是鬼眼造出的鬼却並没有消失,因为另一个宿主还在? 难怪域会允许大黄狗存在...... 没了大黄狗的预警,这个诅咒几乎是无解,太难察觉了,鬼眼本身就会改变视觉和认知! 甚至眾人猜测,鬼眼因为藏在眼睛里,很可能窥视到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討论。 也正因如此,才让黄岳到最后时刻才察觉到问题,他大概率之前被蛊惑了。 但是问题也出在这里。 正因为鬼眼和她共享同一个视觉,所以冯瑶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首先,他们现在还无法確定抠掉眼睛=解决诅咒。 而且,风险太大。 就算没了鬼眼的威胁,他们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毕竟现在周良那边疑似还有一只未知的鬼。 而失去了视觉的入域者,就像斩断了翅膀的老鹰一样。 关於这一点陈极自身深有体会。 现在只能让冯瑶隨时隨地带著大黄,等到黄狗预警,冯瑶再动手,在此之前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將白布蒙住黄岳的尸体,鬼眼组现在只能这样安排。 然后就是六子和白少华那边。 “操,说是去合適的路口招魂,但哪个才算合適?光这一公里就得有三四个十字路口了吧?” 六子爆了声粗口。 他和白少华两人面如菜色。 连续的高压、飢饿、缺乏睡眠,让他们的身体几乎接近极限。 更別提..... 还要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抑制自己的食慾之上。 “先去咱们下车那个路口看看唄。” 白少华无精打采地说,听见自己肚子发出一阵咕嚕声。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他们错过了招魂仪式的时间,只能等到进门后的第三天零点。 而凑巧的是,冯瑶的死亡通告,也是在明天零点整后开始的。 还有陈极和菲儿的第三级转换,从下一个零点开始,就会变成18个小时。 也是他们最后能做些什么来阻断诅咒的一天...... 毕竟一旦到了第四天,两人就会彻底转化为纸人,也就是杜听风说的【完整体】。 也就在这时。 忽然,罗卫成皱了一下眉。 他感觉什么东西飘到了自己的脸上,拿起来一看,是一张指头长的纸条。 杜听风和许三道来信了! 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黄岳来了,买走了一副圈】 【到底怎么回事】 “谁?” 罗卫成无法置信地看著这封信,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白布,胳膊上顿时暴起鸡皮疙瘩! 黄岳不是死了吗? 尸体还在店里躺著呢,怎么会去到许三道和杜听风的时空里! 除非......他变成鬼了。 白少华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几步走上前,揭开白布。 黄岳的尸体好好地躺在地上,眼皮已经被抚平,脸上的鲜血也被擦乾,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把他挪外面去。” 白少华的语气很冷。 又是这样。 他最噁心的就是这种,队友死了之后变成鬼的域。 说著,他就要动手,但就在这时,手腕却被冯瑶一把抓住。 “你冷静一点。” 冯瑶轻声说:“黄岳在那个时空出现,不代表这里的尸体就会诈尸。” 毕竟两边的时间是同步的。 “放手。” 白少华漠然地瞥了一眼冯瑶。 “你没听过一个词叫还魂么?”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算黄岳现在没出现,留尸体在店里也是一个隱患,就像是容器一样。 冯瑶眉头微皱,没有鬆开手。 望了眼站在尸体旁的两人,陈极没有说话,而是小心地烧了一张纸钱,通知杜听风二人黄岳已死。 他需要根据那边的信息来判断。 说实话,如果有可能,陈极还是不希望黄岳的尸体,像被扔垃圾一样丟到外头。 “这里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菲儿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弃尸很麻烦。” 气氛依然沉凝。 但没过一分钟,杜听风那边的信传了过来,还是小的可怜的一张纸,言简意賅: 【知道了。他没有威胁。】 【无意识。像幽魂,不像鬼。】 望著这张纸上的小字,白少华皱了皱眉,甩开冯瑶的手。 他没再说话,而是一个人坐在角落。 陈极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同样离的很远的六子,心里闪过一丝忧虑。 六子没有参与刚刚的谈话,但明显是因为他已经没有精力了。 飢饿会放大人的焦虑和攻击性。 而且,他同样注意到了,白少华在冯瑶碰到他手臂的时候,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了想,看了眼表。 白天一旦来临,他和菲儿的行动就会大大受阻,没有办法轻易出去调查。 没有犹豫,两个纸人缓缓飘出门,他们要儘快去龙凤胎家里找线索。 关於那幅十字路口的画,陈极已经有了隱隱的猜测。 丧葬店內。 剩下的几人或坐或躺,沉默不语,困意涌上心头...... ...... 凌晨。 闹铃的震动將罗卫成唤醒。 他的眼皮艰难地动了动,才勉强睁开,只觉得头像裂开般疼痛。 排除掉白少华和六子,其他几人轮流值班,第一岗正好是吴慧。 屋里寂静无声,罗卫成缓了几秒后,视线首先投向白布。 上面隆起一个人形,没什么异常。 他轻轻鬆了口气,环顾四周,忽然一愣。 吴慧不在屋里。 “慧慧?” 罗卫成心中顿时扬起一丝警惕,发现玻璃门半开著! 冯瑶被他的声音吵醒了。 “怎么回事?” “吴慧不见了!”罗卫成眉头紧锁,快步走向店外,但一个人也没看见。 该死! 就一个小时,还是出事了...... 大家轮岗就是为了看守黄岳的尸体。 罗卫成很清楚,吴慧绝对不会做出擅自离岗,这么不负责任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吴慧真的是自行离开,她一定会告诉罗卫成! 但是没有。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是诅咒?” 冯瑶心中一紧:“但你们的诅咒不是和镜子、还有那个香炉有关么?” 丧葬店里压根没有镜子,也没闻到任何焚香的味道。 也就在这时。 一阵啪嗒啪嗒的碎步声响起。 睡眼惺忪的大黄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它刚刚一直窝在冯瑶脚边睡觉,並没有发出预警。 环顾了一圈,大黄似乎意识到少了个人。 它鼻子抽动了几秒,才走向门边,对著外头的街道扬了扬头。 对了...... 还有大黄! 狗可以追踪气息。 罗卫成黯淡的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带上吴慧的包,和冯瑶一起走出店外。 第558章 (2章合一)【域·二重门】烂尾楼 他將带著吴慧气味的包给大黄狗嗅闻了一下,黄狗嗅闻了几秒,朝著某个方向走去。 两人紧隨其后。 冯瑶低著头,只看著地,这是她知道鬼眼存在后,刻意做出的行为。 “大黄之前没有预警?” 罗卫成疲惫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冯瑶摇了摇头。 她知道罗卫成是什么意思,对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来让他理清吴慧的失踪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大黄就算能察觉到鬼,范围也只限於冯瑶这一组诅咒里的鬼。 这一点早在六子和白少华,於店里吃纸灰时验证了。 现在大黄只是在追踪气息而已。 连续走过几条街。 两人心中的不安开始逐渐加深,吴慧不可能一个人毫无理由地走那么远,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她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诅咒! 但也就在这时。 大黄停下了脚步,对著一栋建筑发出呜咽声。 这是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只是毛坯,门窗处甚至只有个空洞的框架。 里面黑漆漆的,一点灯火也没有。 一手伸进裤兜里,握紧自己的诡物,罗卫成示意冯瑶跟在自己身后,无声地走进楼里。 万籟俱寂。 呛人的灰尘味扑鼻而来。 罗卫成没有直接往深处走,而是打开手电筒,先照了一下地面,眼睛微眯。 “没有脚印.......” 只有一层厚厚的灰。 “大黄是不是搞错了?”冯瑶面露迟疑,她同样意识到不对劲,如果吴慧真的来过这里,不可能没留下痕跡。 她试图让大黄再闻闻包,確认一下,但大黄却喷了口气,直直地別开了头。 “......它不耐烦了,因为很確信自己的判断?” 罗卫成若有所思,摆了摆手:“先上去看看。” 从楼梯间上到二楼。 这间烂尾楼並不大,更像是那种南方农村的自建房,楼层高,每层可能就一百多平,由於並没有修建完,所以上了楼梯后直接就是一个大平台。 一览无余。 一堆堆的纸箱、钢筋、几根承重柱,仅此而已。 依然没有看见吴慧。 冯瑶的心中越发起疑了,她和罗卫成一路走来,没看见脚印,没听见声音,吴慧真的在这里么? “罗卫成。” 她思索著说道:“吴慧之前和我提过你们的诅咒源。” “她认为是以香炉为核心影响了附近的区域,產生了镜面世界,有地理限制。” “但这里没有香炉的味道。” 冯瑶提醒道:“而且这一次的诅咒和你们上一次的形式根本不一样。” “.......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是衝著吴慧来的。” 这也是罗卫成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这一次不是镜中世界,而是现实,那么诅咒源在哪? 鬼为什么只找吴慧,不找他? 罗卫成心中微微一沉,诅咒不可能这么仁慈地放过自己..... 除非吴慧现在的状况,就是他要经歷的恐怖事件中的一环。 事实上也確实如此。 对於罗卫成来说,这比直面鬼还要让他焦躁,甚至连冯瑶都看出了这一点。 没有多说,他嘆了一口气,示意冯瑶和他继续上楼。 二楼。 三楼。 连续上去,直到走到顶楼。 凝望著这最后一层空空荡荡的空间,两人的呼吸瞬间滯住了。 手电筒照亮黑乎乎的平层,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夜风从窗洞里吹进来,轻轻吹乱地上的灰尘。 果然...... 冯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他们一开始就没见到脚印,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但罗卫成还是坚持要上来看看。 毕竟他们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大黄的探查。 如果连这一条路都没用,又去哪里找吴慧?对方连手机都没带。 罗卫成无奈地摸了摸狗的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安慰自己般喃喃道: “可能吴慧確实来过这里,不过已经走了。” “走吧,再去找。” 冯瑶点了点头。 但就在她要跟著罗卫成下楼,身旁的大黄却一动不动,突然呲牙低吼! “呜——呜!” 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不,不对,他们不久前才说过,大黄只能察觉到鬼眼组的诅咒....... 所以这是自己的诅咒? 但自己的诅咒,怎么会发生在这里?! 如果这发生在昨天,冯瑶还不会那么恐惧,因为她的死期很清楚,就是进门后第三天。 但现在发生了太多的变数。 黄岳之死,別墅,瞎子,任禺...... 种种的未知让冯瑶根本没法確认,下一次攻击她到底只是感觉到死亡,还是会真的被鬼杀死! 难道说她现在就要把眼睛抠掉吗?那吴慧那边怎么办? “汪!汪!” 大黄的叫声开始越来越凶猛,也就在这时,罗卫成低喝一声:“吴慧,別看,闭上你的眼睛!” 对了,陈极说过,这只鬼是靠看见而成真的! 冯瑶立刻闭上眼,全身紧绷,彻底隔绝自己的视线。 但很快...... 一幕她刚刚看到的画面,忽然在她脑子里浮现,是一面灰扑扑的水泥墙,在顶楼和下一层的转角。 一扇没装玻璃的空窗洞,静静地嵌在墙中。 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宛如一只死死盯著冯瑶的眼睛。 该死! 別想了! 这一幕普通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却让冯瑶一阵毛骨悚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 她紧绷的大脑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闭眼真的有用吗? 她就算现在不睁开眼,但之前已然看见了许多东西......假设看见就存在,那么这些存在,真的会因为她的闭眼消失么? 比如杀死黄岳的鬼,比如那面水泥墙...... 墙..... 也就在这时,一幕藏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一只一直藏在黑暗深处的小虫子一样,忽然爬了出来。 她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过,自己在锦綉园书房里见到的画面。 尸块七零八落地嵌在一面白墙上,最中间是她自己的头颅,眼珠被碾到爆出来,极度痛苦地呻吟著....... 忽然。 这幕画面在她心中快速地闪烁了一下,紧接著,那面嵌著尸块的墙变成了一堵灰扑扑的水泥墙! 也就是此时此刻,现实中,在她面前几米处的那面墙! 而这些尸块,全都围著黑洞洞的窗口,就好像...... 窗外会突然冒出来什么一样。 是什么? 那只杀死黄岳的鬼? 还是说...... 冯瑶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盯著。 她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亲眼见过诅咒源本身。 眼睛。 在这个念头產生的一剎那,她脑海中那面水泥墙上的窗洞,显得更黑了....... 就好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没有瞳仁,一片漆黑,在窗外静静地看著她。 一种强烈的恐怖预感,骤然在冯瑶心中浮现,她几乎是应激性地抬起手,就要將自己的眼珠抠出来—— 可就在这时。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自己的头顶,瞬间贯穿全身。 “咚!” 一声重响忽然在罗卫成身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自己身后咫尺之遥的地上,冯瑶正趴在水泥楼梯上,一动不动。 而大黄此时此刻却像哑巴一样,停止了吠叫,围著冯瑶的身体打转,急的直哼哼。 不对! 黄狗的预警地点不是他们面前吗?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罗卫成才挡在了冯瑶之前,但怎么都没想到危险居然在身后! 两人一狗,来寻找吴慧,结果不仅没找到自己的老队友,反而冯瑶也出事了。 现在只剩下了他和大黄。 罗卫成的心中一片冰凉,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需要冷静。 他將冯瑶翻了个面,发现对方还活著,有鼻息,只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几秒后,他找到了原因。 拨开头髮,冯瑶的头皮变为了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摸上去冰的嚇人。 但覆盖的范围不算太大。 也就在罗卫成思索之时,他忽然看见,那些青紫色的部位,皮肤开始变得皱皱巴巴,起了一层褶子,就好像皮肤快速老化了一般...... 等等。 罗卫成眼皮跳了一下。 这一幕也未免太过於熟悉。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自己的手臂,其中一条胳膊上的肉已经萎缩,皮肤皱缩地堆在一起。 而最为显眼的...... 是上面一只青紫色的手印。 和冯瑶头皮上的顏色一模一样。 就在意识到这两者之间联繫的一瞬间,罗卫成的心臟猛地跳动起来,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 美容院里的鬼出来了。 那对母子。 就是它们俩,一个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一个抓住了自己的小腿。 也是它们带走了吴慧! 来不及思索那么多,罗卫成一下把冯瑶背了起来,火速朝著楼下跑去!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 上面有几条新的简讯,但是罗卫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给六子拨通了电话。 因为红碗诅咒的特殊性,白少华和六子对於其他入域者来说,並不安全,就像是隨时会爆炸的炸弹一般。 所以在之前的轮岗里,罗卫成刻意没让他俩参与。 但现在没办法了。 他不能將冯瑶带回店里,因为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嘟——” “餵?”六子的声音很嘶哑。 “现在立刻来找我,把冯瑶带走,快!”罗卫成低喝一声。 “出门右转,走三条街,那栋灰色——” 他的声音忽然卡顿了一下。 “......烂尾楼。” 掛断电话。 罗卫成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万籟寂静的楼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但罗卫成很確信自己没有听错.......就在刚刚。 最底层的楼层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像是刚生出来的婴儿一样。 一瞬间,罗卫成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美容院里那只畸形儿的恐怖模样。 楼下很黑。 但罗卫成却不敢再把手电筒往下照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看见那只畸形儿在楼下抬著头,凝望著自己,还是说....... 害怕看见畸形儿的身边,是吴慧的尸体。 罗卫成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现在不能贸然接触鬼,就算自己能逃,但冯瑶可是丧失了所有行动力,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一层层搜过,但根本就没见到过吴慧,也没见到畸形儿? 之前他俩在哪里? 而且畸形儿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很古怪,它在自己背后攻击的冯瑶,但没过几分钟,却骤然出现在了楼下。 也就在思索之时,忽然,罗卫成清晰地听见,一阵轻轻的啼哭声,在楼下响起。 “哇.......” 確实是畸形儿,但更让罗卫成毛骨悚然的,是这阵啼哭声,在慢慢变大! 不是简单的音量变化...... 而是婴儿爬上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罗卫成身体顿时绷紧,立刻往楼上退去。 鬼婴儿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了,长时间躲避没有意义。 它一定会一层一层来找他们。 只能先临时藏起来,找个机会,和婴儿错开。 他给大黄比了个手势,让它自己往上走,自己则无声地背著冯瑶,躲到了第四层的一处纸箱子后面。 大黄是个很有灵性的狗,儘管它似乎察觉不到其他鬼的动静,但还是对危险有著本能的反应,此时爪子啪嗒啪嗒,便上了顶楼。 希望鬼不会对动物动手......否则冯瑶之后的预警就没了。 罗卫成紧张地躲在纸箱和墙壁之间的夹角处。 这里已经是他能找到最为隱蔽的地方。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大了,很快,就在罗卫成附近响起。 他儘量屏息凝神,只要等到婴儿再上一层,他就可以带著冯瑶跑下去! 但就在下一秒。 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哭泣声,骤然停止。 整个烂尾楼骤然变得很安静。 楼上传来狗刨地的声音。 罗卫成的心臟猛跳了一下,他缩在箱子后面,很难看到外头的动静,而且婴儿行动的时候根本没有声音。 现在外面的一切都是未知。 它走了么? 还是说它还在这一层? 冷汗一滴滴地从罗卫成额头沁出,他紧咬牙关,將背挺直,小心翼翼地挪动著自己的身体,往外看去。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的呼吸顿时停滯了。 一个小小的、黏糊糊的畸形儿,趴在箱子外几米的地方。 凝望著罗卫成的方向。 但,它仰视的不是罗卫成。 而是罗卫成头顶的天板。 “ma,ma。” 婴儿对著天板说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妈妈。” 罗卫成浑身的血管一瞬间冻结了。 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为何畸形儿在下面,但冯瑶却是在楼上被攻击的。 也为什么,地上没有脚印。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正上方的天板,呼吸瞬间凝滯。 他的头顶是吴慧。 面对著他,头颅低垂,双眼紧闭,双臂软软地垂下。 而在她佝僂的背脊上,长出了不属於她的另外一套四肢。 一套女人的四肢。 像是和吴慧背贴著背一样,青紫色的手臂自然地伸展著,扒在天板上。 第559章 【域·二重门】危机 罗卫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手。 就是这双手,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青紫色的印记。 被美容院害死的女顾客,畸形儿的母亲! 而现在,这只鬼如同一只寄生虫一般,和吴慧融合在了一起...... 它一直在。 从他和吴慧进到烂尾楼里,就一直在。 只不过......是藏在了天板的死角里,也或者是他们的背后。 一种莫大的绝望感顿时席捲罗卫成的全身,他想出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將鬼母诱骗回了镜中世界,把吴慧换了回来。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鬼母子还是来到了现实之中,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是吴慧! 与此同时,畸形儿还在不远处,对著天板呼喊。 “妈妈......” “ma,ma.....” 诡异的童声像一盆冷水般,一下浇醒了罗卫成。 两声妈妈......不是重复,而是喊两个名字!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早已註定,因为吴慧在镜中世界內曾经扮演过畸形儿的母亲。 心跳並没有平復,反而越跳越快,几乎要从罗卫成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距离罗卫成发现畸形儿只过去了不到十秒。 巨大的衝击之后,一个冰冷的现实忽然击中了他: 他根本没见到鬼母的躯干。 但鬼不可能只有四肢......除非,它的躯干藏在了吴慧的身体里。 那吴慧还可能活著吗?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吴慧背后长出来的四肢,忽然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吴慧的身体也隨之轻轻晃荡。 下一秒,她的双眼猛然睁开,眼里露出强烈的痛苦和恐惧! 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两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对视上。 吴慧没死! 罗卫成心中猛地一松,但隨即就注意到吴慧在清醒之后,面色骤变。 苍白的圆脸上,五官骤然扭曲成一团,死死地盯著罗卫成的身边! 那里是低垂著头,仍未恢復意识的冯瑶。 冯瑶? 吴慧的视线......为什么会投向冯瑶? 冯瑶有问题? 也就在这时,罗卫成忽然看见,吴慧张开嘴,焦急地想说些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的余光瞥见婴儿,在缓缓爬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 忽然,罗卫成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作响,多年队友的心有灵犀,让他一瞬间明白了吴慧的意思! 不是冯瑶有问题,而是...... 她是这两只鬼的下一个目標! 罗卫成才是中了香炉诅咒的那个人。 为什么鬼母一直跟著他们,但却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在鬼婴出现前几分钟,忽然攻击了冯瑶? 因为他对於这两只鬼的诱惑力,甚至没有冯瑶大。 鬼母寄生了吴慧..... 而冯瑶,就是它为自己还没发育完全就诞生的畸形儿,选择的另一个母体。 这是罗卫成根据吴慧的反应、还有鬼母的行为,当下能做出的唯一推断。 吴慧在让他带著冯瑶逃走! 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转瞬间已经背起冯瑶,撞开纸箱往外衝去! “刷——” 与此同时,他头顶上的鬼母,发出了一阵之前从来没有出现的异响,再也不像之前一般缓缓移动。 它的四肢如同飞蛾的翅膀一样,快速地舞动著,眨眼间便往前爬了一两米! 而更为恐怖的,是地上的鬼婴也在朝著罗卫成爬来。 它本就丑陋的脸此时揪成一团,皱皱巴巴的皮肤上,畸形的眼睛怨毒地盯著罗卫成。 就好像罗卫成抢走了它的玩具一般,像个黑黢黢的蛆虫一样,在地上快速蠕动著。 “滚!” 罗卫成大吼一声,强行按捺住自己想把这只鬼踢开的衝动。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接触到这只鬼,自己萎缩的小腿就是前车之鑑。 但即使他不主动接触,鬼婴也不会放过他......准確来说,是放过冯瑶。 就在罗卫成即將踏上楼梯之时,他小腿上青紫色的那片区域,骤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隨即,一阵冷风忽然掠过罗卫成的小腿! 一个念头在脑海內飞速滑过,下一秒,罗卫成便猛地將腿往后一踢,顿时小腿处,再次传来熟悉的刺痛。 鬼婴扒住了他的腿。 它原本已经跃起,要扑到冯瑶的身上,但被罗卫成强行截住了。 “嘶——” 罗卫成眼前一黑,同一个地方,第二次被畸形儿触碰到,疼痛感几乎翻了一倍。 头顶的咔咔声逐渐逼近...... 而婴儿正扒住他的腿,试图碰到冯瑶。 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噠噠声在罗卫成耳边响起,大黄察觉到了不对,从顶楼跑了下来! 它直直地盯著罗卫成的腿,儘管无法感应到鬼的气息,但它还是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掛在罗卫成的小腿上。 遵循自己犬类的第六感,大黄一下冲了上来,將鬼婴撞了下来! 趁著这个机会,罗卫成强忍疼痛,火速衝下楼梯。 他有心去確认大黄的状態,但情况实在太过於紧急,只能先顾上人类再说。 三层...... 咔咔...... 鬼母似乎被他们刚刚的行为刺激到了,速度再度加快。 二层..... 身后传来鬼婴暴怒的啼哭声,逐渐逼近。 一层! 来到了一楼! 思绪流转之间,罗卫成已经做出了决定,大喝一声: “跑,大黄!” 一道黄影率先衝出门,但这並没有意义,因为跑出烂尾楼,不代表就能避开鬼的追踪...... 鬼婴需要母体。 也就在这时,鬼母已经爬到了罗卫成的头顶,四肢骤然鬆开。 而鬼婴,也在同一时刻临近罗卫成的脚下,伸出一只黑黢黢的手,就要抓住罗卫成—— 但罗卫成的手速更快。 他胳膊一甩,將冯瑶带到自己身前,往门外扔去! 下一秒,他便將门骤然关上,把自己和两只鬼,以及吴慧关在了筒子楼里! 嘭! 吴慧的整个身体,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也在这一刻,贯穿罗卫成的全身。 他亲眼看见了吴慧的脊背...... 除了鬼母的双手双腿之外,她的身体里像是塞了一个人似的,背部正像波浪一样,诡异而畸形地起伏著。 第560章 【域·二重门】皮影 这恐怖的一幕,甚至淡化了鬼婴抓住他腿而带来的疼痛。 罗卫成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但就在下一秒,他便颤抖著手,將一个东西,砸向鬼母! 那是一只黑漆漆的陶瓷骨灰盒,如果当时去过309的人在场,立刻就会认出,那是冯瑶的诡物! 就在刚刚下楼的时候,罗卫成从冯瑶身上取走了骨灰盒。 只是使用一次的话,骨灰盒的副作用对於他来说,几乎没有。 与此同时,罗卫成的嘴角骤然垂下,脸上露出了一副极为悲苦的表情。 “呜呜......” 他控制不住地抽泣著,但隔著泪水,他的视线却在这一瞬间转向自己脚下的畸形婴儿。 另一只手,启动了自己的诡物。 【皮影】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诡物,也就是这个诡物,让罗卫成和吴慧在第一扇门的时候,提前避开了守墓鬼。 虽然名字是皮影,但不是皮影戏的意思,而是像一副人皮手套一样,覆盖了罗卫成的右手。 他的右手顿时变得光滑无比,上面一点纹路都没有,宛如假人的手一般。 这是【皮】。 而【影】....... 罗卫成的右手一把抓住了畸形婴儿。 顿时,他眼里的世界,便分裂成了一片片碎片,如同镜子、又或是电影的一帧帧剪影似的。 这些碎片以飞速滑过他的眼前。 就好像將婴儿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强行过了一遍,只是速度飞快,转瞬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强烈的剧痛在罗卫成脑海里炸开。 而畸形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 它张大嘴,一口咬到了罗卫成的胳膊上,硬生生扯掉一块肉! “嘶!” 罗卫成忍受著头和胳膊传来的剧痛,强行將所有注意力放在这些画面之中。 灰扑扑的地面......这是烂尾楼,是此时此刻,或者是几分钟前的回忆。 罗卫成要找的不是这个! 阴暗的衣柜里,一个女人正蜷缩在角落里,是畸形儿视角里的吴慧......还是之前的,但不重要! 不对,不对,这些画面都不是罗卫成想要的。 但,却占据了【影】的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99%。 如果他运气足够好...... 才能像之前接触实习生一样,窥视到一幕未来的【影】! 也就在这时,罗卫成忽然大脑嗡的一声,看见了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 是畸形婴儿在地上爬行。 但,它的背上,却长出了一只青紫色的手臂。 鬼母之前在鬼婴的身体里? 这他吗到底是什么共生的鬼东西?! 还没等罗卫成细想,他又连续看见了几幕影,包括鬼婴在所有人都没发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吴慧的身体里....... 之后,又自行分离...... 为什么? 罗卫成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了之前吴慧的腹痛。 难道说,是因为吴慧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嵌套结构....... 所以畸形婴儿才被迫离开? 来不及深入细想,新的一幕【影】,让罗卫成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香炉。 摆在张伟办公室的香炉。 通过鬼婴的记忆,他这一次终於瞥见了一秒香炉的全貌,上面是三根暗红色的香,不算细,质感有点奇怪—— 但画面立刻晃动了一下。 聚焦在香炉里的灰烬中,一只皱巴巴、湿噠噠的小手,突然从香炉中伸了出来! 紧接著,婴儿整个丑陋的身体,便从里头爬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 像是倒带一样,它又缩了回去。 像是被流沙吞噬一样,埋葬在了灰烬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它已经出来了,为什么又倒退回—— 罗卫成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来这副影结束前几秒,鬼婴怨恨的眼神。 等等。 这不是一幅【影】。 是两幅! 在他思考的同时,一幕幕画面再度闪过,包括鬼婴爬出美容院,鬼母的手伸了出来...... 这让罗卫成彻底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对,是两幅连在一起的影。 一副是过去,鬼婴通过香炉,从镜中爬到现实。 还有一副是可能的未来,鬼婴再度返回了香炉之中! 婴儿才是这两只鬼中的主体,因为它的母亲是从它的身体里长出来的...... 所以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拿到香炉,再度將婴儿转到镜中世界里! 刚確认了这一点,罗卫成的眼睛便一。 碎片消失了。 他的眼里又变为了现实世界。 但,却静止了两秒——然后画面才卡顿地跳动。 就像有谁偷走了两秒罗卫成看到的世界。 也或者说是,抽帧。 这就是【皮影】的副作用,它不会一直持续,但会在几个小时之內,时不时跳出来一下。 恢復之后,罗卫成立刻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到那只原本洁白如玉的手,此时像是伸进了染缸一样,已经完全变为青紫色。 “一分钟,连上次使用的一半时间都没撑到......” 罗卫成心中一沉,也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地上是一大片白蒙蒙的骨灰! 骨灰盒正在疯狂震动著。 儘管骨灰盒限制了鬼母的四肢,但它里面的骨灰,已经被撒去大半! 而更为恐怖的,是罗卫成现在没法逃走..... 鬼婴已经死死咬住了他的胳膊。 但就在这时。 罗卫成忽然听见,一阵虚弱而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喃喃道: “过来......” 是吴慧。 但不是对罗卫成说的。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一刻,畸形婴儿的牙齿鬆开了。 “来,来我这......” 吴慧的声音越来越轻。 就像是母亲在召唤自己的孩子。 她畸形的身体,缓缓挪动著,带著自己背上的四肢,爬到了罗卫成的身边。 颤抖著將鬼婴抱了起来。 不! 罗卫成心中咯噔一声,一下意识到吴慧要做什么。 下一秒,他就看见吴慧微微摇了摇头,对著他小声说: “走。” 话音刚落,鬼婴的身体便像一滩水一样,融进了吴慧的身体里。 而她的意识,也在这一瞬间再度消失,头软软地垂了下来。 鬼婴被吴慧带走了。 罗卫成望著那张苍白的脸,心如刀割,他和吴慧是多年的老队友,又怎么可能留她一人和两只鬼在一起? 但...... 拿不到香炉,他就无能为力。 咬紧牙关,罗卫成强忍疼痛,强行站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脊椎都像被压断了一样。 而他最不希望看见的事,还是发生了。 骨灰盒嘣的一下,自行关闭。 鬼母青紫色的手臂,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隨即把住墙面,直挺挺地朝著罗卫成衝来! 但也就在这时—— 罗卫成的身后,门被一下撞开。 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喘息声响起:“你来用,快!” 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在了罗卫成身上,他下意识接住,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 【巴蛇】 第561章 【域·二重门】再入美容店 “合体,分体,一个攻击,一个保命!” 巴蛇的所有技能和副作用一瞬间全灌进罗卫成的脑海里。 而这具诡物的拥有者,正是及时赶到的六子。 眼下的状况只能选择合体,毕竟罗卫成没有那么多时间能被困在石头里,而且难保鬼母不会去攻击六子。 而合体的副作用.......居然是飢饿,难怪六子会让他来使用! 因为红碗的诅咒,这个副作用在六子身上会被无限放大,等於说这个诡物算半废了。 种种想法在他脑海中掠过,而现实也不过刚过去几秒而已,但鬼母的身形,已然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只不过......在它抓到罗卫成之前。 一只软趴趴的小蛇,正中它的手臂。 绿色的竖瞳静静地盯著鬼母,巴蛇的嘴一瞬间张到极大,蛇信颤抖著,蛇鳞在拱起的蛇身上微微起伏。 一副沾满涎水的灰白色骨架,在下一秒被呕了出来! 罗卫成面色微变,没有关注象骨,而是紧张地看著吴慧。 幸运的是,象角没有刺穿吴慧的身体。 这也是这两只鬼最为让人噁心的地方,它们和吴慧的身体共生了,一旦入域者试图攻击它们,必然会让吴慧的身体受伤。 鬼几乎不会死,受伤了也能修復..... 但人类却不一样,人太脆弱了,和鬼根本无法相提並论。 不过,儘管没有真的攻击到鬼母,象骨的骨架依然像座牢笼一样,將鬼母限制在里面。 虽说远远达不到巴蛇以前在域里的最佳状態,但困住吴慧那副嵌套的身体,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道到底能限制多久....... 罗卫成的眼里露出一丝复杂,即便暂时安全了,他的心里也並没有好受多少。 他的身体也是一样。 粗重地吸溜了一下鼻子,將骨灰盒影响下的眼泪擦乾,罗卫成深深地看了眼吴慧。 他拖著受伤的小腿,一瘸一拐地朝著外面走去。 皮影让罗卫成的视觉再一次迟滯,儘管已经背过身,但吴慧在象骨里那一幕,就像慢镜头一样,还是在他眼底多定格了两秒。 烂尾楼的门轰然关上,將他的老搭档留在了里面。 眼前一。 一只手很僵硬地扶住了罗卫成。 “走。” 六子的身体很古怪,刻意地保持著距离,脸更是別到了一边。 “......没事,我自己能走。” 罗卫成勉强地笑了笑,直到现在,他才终於理解了六子和白少华的处境。 巴蛇的副作用给他带来极其强烈的飢饿感,而胃里的空虚,又让他太阳穴直跳,很难再维持自己以往的冷静。 但这个副作用是可以通过不断吃东西来减轻的...... 然而白少华和六子却不行。 “谢了。”罗卫成轻声道,自行往旁边靠了一点。 六子摇了摇头,他已经看见了烂尾楼里的诡异一幕,大概明白鬼母和吴慧共生了。 不过...... “它为什么要攻击冯瑶?” “因为......冯瑶是它给它的孩子,选中的母体。”罗卫成低声道。 如果不是冯瑶来和他一起找吴慧,也不会和这两只鬼牵扯上。 他將自己的推测快速和六子讲了一遍。 “......巴蛇撑不了太久。”六子眉头微微皱起:“它脱困之后,很可能还会来找冯瑶。” 即便鬼婴已经被吴慧收容,但是吴慧的身体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而鬼母子为了不让自己寄宿的身体死亡,很大概率还是会继续寻找母体。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法。” 罗卫成道:“主动接触诅咒源。我的诡物窥到了一丝未来,鬼婴是从香炉里爬出来的,也再度回到香炉里。” “我现在就要去美容院。香炉大概率还在那里。” 也就是美容院的镜面世界之中。 “你们准备怎么办?” “把冯瑶先藏锦綉园里。”六子瞥了眼手机,对著街角扬了扬头。 一个瘦高的身影靠在墙边,正是白少华,此时面色非常难看。 他对於飢饿的耐受程度並没有六子那么高,在儘量避免和其他入域者近距离接触。 “好。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罗卫成顿了顿,才低声说道。 第二扇门已经进入后期,但损失也巨大。 黄岳已死,冯瑶被偷袭,吴慧被鬼母寄生,任禺更是人鬼不分,六子和白少华又饿的快失去理智了...... 罗卫成没有忽视,六子不经意瞥到他小腿伤口时的眼神。 虽然被强行压制住了,但还是让罗卫成后背一寒。 和刚进门相比,现在队伍已经七零八散。 他將骨灰盒放回冯瑶身上,一人打车离开。 片刻之后。 罗卫成独自站在在美容店外。 快速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又吃了麵包顶腹后,他儘量恢復到了自己的最佳状態。 夜色如墨,大街上空无一人。 昨天早上和吴慧离开这里时,阳光明媚,他俩还在斗嘴,谁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轻轻嘆息一声,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將视线投向美容院门后。 里面黑黢黢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深处。 到现在为止,香炉一直没有真的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但香炉不可能放过他...... 吴慧的诅咒是被鬼母子缠上,那么他自己的诅咒,又是什么? 也就在罗卫成走进店里的那一刻,他的手机滴滴一声,陈极的简讯跳了出来。 【快到店里了。】 【我们在龙凤胎家里找到了新的线索。】 第562章 【域·二重门】阴间 丧葬用品店所在的街道。 一男一女两具纸人,轻飘飘地往前走去。 发完简讯之后,陈极放下手机,思绪飞快转动。 在新建的没有任禺的群里,他已经从罗卫成那里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事。 冯瑶確实应该回一趟锦綉园。 不只是为了躲避鬼母,更是因为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隨著域里的迷雾被逐渐拨开,某些地点也会发生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知晓了更多背景之后,才会解锁新的线索。 比如龙凤胎家。 第一次去龙凤胎家的时候,所有的照片里,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身影。 但这一次......却出现了。 正是2014的禿头孝服鬼,也就是马昭。 宛如做完形填空一样,他们推测出了正確的答案,文章才会变得完整。 相簿里涵盖了龙凤胎从出生到死亡之前的所有照片。 从两个孩子刚出生,一直到3、4岁时,马昭在背景里都笑的很开心,看向孩子的眼神很柔和。 但之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后...... 照片的数量便骤然锐减。 其中有一张,给陈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明是四个人的合照,但龙凤胎母亲的脸色却很苍白,带著病气,而马昭儘管在微笑,但是眼神里却露出浓浓的疲惫和忧愁。 这无疑对应了之前纸车上,龙凤胎说过的话,他们的爸爸很忙,赚钱给他妈妈治病。 但这不是重点。 真正的线索,是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只手机。 不属於马昭,也不属於龙凤胎,而是属於龙凤胎已逝的母亲,但里面却记载了重要的线索! 【简讯·1】 (发件人:马昭) “老婆,今天你感觉好点了吗?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孩子们很乖。 唉,有时候我感觉挺对不起他们的......昨天下了大雨,我去山上送货,来不及接他们。 等我回家时,他们已经睡著了。 我看著他们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你现在躺在icu里,我知道你看不见我发的消息,但是不用怕,会好的。 別担心,钱我马上就攒够了,等你手术结束,转到普通病房后,我就带他们去看你......” 他俩刚开始还一直闹,闹著想见你,但现在却不声不响的,我总以为他们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他们什么都懂。” 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出院。” 【简讯·2】 (发件人:马昭) (发送时间:第一条简讯的第二天凌晨) “老婆,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总疑神疑鬼的,怕你出事。 ......或许是因为两个孩子刚刚给我说的话吧。 他们说,晚上有人一直在敲咱家的门,他俩喊我,我也不理他们,他俩很害怕。 我一直都在家,根本没听见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他俩做噩梦了。 我问他们害怕什么? 妹妹说,纸人。 我问,那你们开门了吗? 哥哥说,没有。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他俩睡著睡著,就听见窗户被拉开了。 吱啦——吱啦,再一睁眼,就看见纸人站在了他们床边。 不仅如此,家里头,还出现了一匹纸糊的马,和一座纸糊的轿子! 他俩在梦里头,上了纸马和纸轿。 说实话,我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毛骨悚然,我问他们为什么要上轿子? 他们说...... 因为纸人告诉他们,要带他们去找妈妈。 我没有问之后的噩梦是怎么发展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慌...... 总之,我说了他俩一顿,以后绝对不能再去我店里。 估计就是因为他俩天天看那些纸糊的东西,才会做梦也梦到。 ...... ..... 老婆,如果你醒了,回我消息好吗? 我很担心。” 收回思绪,陈极大脑飞速转动。 乍一看,这个简讯只是说了当时龙凤胎被纸马纸轿接走后,马昭误判为一切只是孩子做的噩梦。 但其实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早在杜许组提及纸马纸轿的时候,陈极就一直在思索,纸马纸轿,到底要把他和菲儿带到哪里? 是那个一直縈绕在他们身体里,控制不住想飘去的地方么? 而直到他看见了这句话。 【因为纸人告诉他们,要带他们去找妈妈。】 这似乎只是鬼诱骗孩子的藉口。 但在简讯里,马昭在最开头,就说了他很不安。 马昭这时候还不知道,龙凤胎经歷的事是真的;他一个丧葬店老板,更不会对纸人这么害怕。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觉得这个梦“晦气”。 但更为诡异的是...... 这两条简讯之后,马昭老婆的手机上,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新的信息了。 这意味著一件事: 她死了。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死在马昭第二条简讯发送的当夜。 以这个想法为基础,他们之后在柜子里,找到了新出现的线索,证实了这一条猜测。 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纸人那一句:“带你们去找妈妈”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妈妈已经死了。 又能怎么去找到妈妈? 纸人为什么要撒这么一个谎? 还是说.....它其实没有撒谎? 陈极脑海里的线索渐渐串了起来,马昭之所以事后发疯,自责於自己没有卖掉纸马和纸轿。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是这俩东西把孩子害死了。 但事实上后来证实是李长明杀害的。 再往后延展。 当天龙凤胎没有死,但他们一定在被纸马带走后,路过了红碗诅咒里的“十字路口”,画了那幅画。 这时,陈极忽然心中一跳,想到了六子提过,第一次红碗诅咒时,那个垃圾工的动作。 指了下天,指了下地,最后才十字交叉。 白少华认为,那是在暗示他们,十字路口是连通现实和鬼的通路。 也是阳间和阴间的交匯处。 再加上去找妈妈......已经死了的妈妈。 答案昭然若揭。 纸马和纸轿,把龙凤胎带到了一个只有鬼的世界! 俗称:阴间。 “所以,纸马和纸轿会把我们带到阴间。” 陈极喃喃道,儘管已经搞明白了这件事,但他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不是他这里的不对。 而是...... 丧葬用品店的顾客,又为什么会买纸马和纸轿? 也就在这时,菲儿忽然看向他,有些迟疑地说道: “黄岳。” “什么?” 陈极一愣。 菲儿说:“他俩在丧葬店里,看见了黄岳。” “你说的那个阴间,是不是许三道和杜听风所在的世界?” 第563章 【域·二重门】近乎无解 菲儿这句话,瞬间將陈极脑海里,那条断裂的思维链重新接上了。 纸马纸轿会带他们走到许三道和杜听风所处的世界。 很有可能。 正著推,倒著推,都很有可能! 像是在组织语言,菲儿用纸人化后嘶哑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 “我之前就觉得,杜听风和许三道那里太无解了。” “没有任何和外界接触的途径,只能沿著设定好的剧本往前走,要不就被一直困在里面。” 她一直是个直觉很敏锐的人。 而直觉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快刀一样,在这种背景故事极为复杂、宛如乱麻一般的高级域里,很重要。 在还没有获得关键线索之前,菲儿就察觉到了孝服组那里,和其他组不太一样。 “对。”陈极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但並不是完全无解,解法其实已经告诉我们了。” “马昭自己就是用的那个方法。” 也就是找人替死,但这也是杜许组的问题所在,他们被困在了店里,怎么可能找人替死? 除非..... 別人也可以进入他们世界。 陈极开始从侧面倒推: “首先,我们得先理清纸马和纸轿的用途。” “根据杜听风和许三道传出来的信息,顾客来买东西,是为了给他俩的哭丧仪式用,对吧?也就是说纸马纸轿会在哭丧仪式上出现。” “而咱们之前的猜测是,只有纸马和纸轿被卖出去、不属於丧葬店,咱们才不会被它们带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这里有个问题。” “顾客明显对於入域者怀揣恶意,但却在明里暗里暗示,杜听风和许三道卖掉纸马和纸轿。”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它想要哭丧仪式儘快开始......但是假设真是如此,还是有一点说不通。” “孝服组无解,他俩只有两个选择,困在里面,或是死。” “既然无解,顾客完全不用这么著急,三番五次地来买东西,反正它可以等,而入域者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耗。” 说到这。 陈极静默了一秒,看向旁边认真听著的菲儿: “让我们带入诅咒的视角。” “它最希望发生的事是许三道和杜听风还愿,换句话来说,死。” “它的所有事都是以此为动机的.....买走纸钱,是为了阻绝沟通。” “而卖掉纸马和纸轿,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不卖的话,不是会拖延哭丧仪式......” “而是因为,那能让杜听风和许三道活下去?” 菲儿纸糊的头壳轻飘飘地晃了一下。 她大概明白了陈极是什么意思。 纸马和纸轿作为道具,必然会在哭丧仪式上出现。 但纸马和纸轿同时也可以自主活动,否则马昭当时的哭丧仪式,根本没法开始。 所以这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一,在陈极、菲儿撞鬼之前,就提前被卖掉;也正是杜许组现在做的事。 但如果这样发展,出现在哭丧仪式上的纸马纸轿,就真的只是一只纸糊的马、一个纸壳轿子。 两个普通的祭奠道具而已。 二,杜许组不管,纸马纸轿出去,接上陈极和菲儿,將他们带到那个世界—— 然后加入哭丧仪式,和杜许组匯合。 而生路,就在这里! 將这一切理清楚之后,即使是陈极,头皮也一阵发麻。 如果真是如此,那杜听风和许三道几乎就像瞎子一样,在盲目地朝著坑里走。 但这並不是他们不聪明——相反,这两人已经做了一切他们能做的了。 最大的原因,还是马昭的误导! 那封日誌不是假的,也很有用,是验证马昭和龙凤胎关係的关键证据。 但里面马昭说的: “纸马、纸轿子.......为什么我不把它们卖掉?为什么?” 这是一个巨大的误导性信息! 然而要想识破,就必须推理出: 是李长明杀死的龙凤胎;纸马纸轿能带人通往“阴间”;“阴间”又是杜听风和许三道所处的世界。 缺一不可。 这样,他们才能真的明白这句话不是事实,而是马昭自责后的宣泄。 马昭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纸马纸轿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且孩子被害中了诅咒。 而纸人在那一夜告诉龙凤胎:“带你们去找妈妈。” 同时“妈妈”也在当夜死亡。 不知道是李长明將孩子杀死的马昭,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纸马纸轿接走孩子】=【纸人诅咒將孩子带去了阴间】=【带你们去找妈妈】=【孩子和妈妈一样都得死】 “甚至我怀疑,这其中也有周良的推波助澜.......” 陈极喃喃道,没有忘记马昭日誌里的最后一句话: 【去找周良,还有救。】 无论如何,孝服这边的诅咒,大概率是周良提供的。 那这么说现在就有两个提供许愿方法的人,周良和瞎子。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关联...... 或许锦綉园会有新的线索。 將事情理清之后,两人也走到了丧葬用品店门口。 店里面,冯瑶被放到了角落,六子和白少华则坐在房间的另一侧,两人全都面如菜色。 尤其是白少华。 红碗诅咒带来的极度飢饿感,让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和六子还不一样,六子那边还有好几个同伴,像是锚一样稳定了对方的心志,但白少华可谁也没有,谁也依靠不上! 他只有八號球。 说来也讽刺,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八號球的存活机率反而上涨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扇门进入了后期,也或许是因为任禺提供了红碗的解决办法,虽然模糊,但至少他们知道了解决方法確实存在。 这时,白少华看向门口,嘖了一声: “终於来了。” 两个纸人飘进店內。 “走。” 白少华简短地说道,现在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说。 巴蛇隨时可能消失,他们必须在鬼母赶来之前转移阵地。 而无论是白少华,还是六子,都很不想和冯瑶单独待在一起,她现在对於他俩来说,就是一道活著的盛宴。 如今两人回顾第一次见到红碗时,那个醉汉用纸灰拌人肉的场景,已经完全不感觉噁心了。 相反,那更像是一碗热腾腾的卤粉,上面还撒了香喷喷的浇头。 “等我一下,我要传个话。” 陈极道,摸了一张纸钱,把他的推理和之前发生的事烧给了杜听风与许三道。 火舌舔舐著纸钱,发出噼啪的燃烧声,糊味再度瀰漫丧葬用品店。 陈极凝望著跳动的火苗,再一次对於高级域里的鬼,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很久之前,叔叔曾经说的一句话: “......域的难度会越来越高,到最后近乎无解。” 和叔叔当时一样,如今他也到了第十次域,真实地意识到了“无解”是什么意思。 鬼一开始就通过暗示“不儘快卖纸马纸轿,队友就会死”这件事,诱骗杜许组卖出纸钱。 目的就是隔绝沟通。 如果杜听风没有好运的加成,没有捡到那一张遗漏的纸钱....... 说实话,他们没有一丝活路。 一点也没有。 两人没法传递信息出去,而得不到回復,外界的入域者也很难確认,焚烧纸钱是否真的能够沟通两界。 那么马昭线就彻底断了。 但最为恐怖的是,这不仅仅是缺失一条单独的故事线,还有它带来的连锁反应。 现在已经证明了,所有诅咒、住客鬼之间的故事都互相交集,少一个人,故事都无法完整。 甚至包括龙凤胎家里新出现的线索,缺乏关键信息,或许也不会再出现。 “牵一髮而动全身。任务是单独执行,但后果却是所有人一起承受。” 陈极若有所思。 也就在这时,他眼尖地看见,半空中飘来一角白纸碎片,被白少华一把抓住。 视线投向杜听风二人的回信..... 刚看完开头,白少华就愣住了。 【收到,纸马还没卖出去。】 【另外,周良家里的鬼.......又打电话来了。】 ....... 第564章 【域·二重门】鬼的目的 不久前,另一个世界。 窗外夜色如墨,一阵困意涌上杜听风的心头。 他看了眼表,將许三道叫了起来,示意他来看著仓库。 两人都没太大劲说话,对了个眼神之后,杜听风就走到躺椅边,准备快速补充一下体力。 但他刚坐下,双眼就骤然睁开,看向面前的桌子! “叮铃铃——” 一阵尖锐的铃声,忽然打破了夜的寂静。 这不是他们手机的铃声,而是放在前台的那具属於丧葬店的座机! “叮铃铃——” 是谁打过来的? 脑海里的困意骤然消失,杜听风拿起话筒,心里隱约已经有了答案: “餵?” “.......”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杜听风按了公放,静静地等著那边说话。 几秒之后,一个带著浓重口音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喃喃道: “生意还好吗?” 果然。 和他心中猜想的一样,正是周良家的那只鬼,之前打电话嘲讽过他们。 “.......” 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明显带著恶意。 但那只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想离开么?” “我可以帮你们。” 鬼话连篇。 杜听风刚要开口拒绝,忽然顿了一下。 这只鬼之前从来没主动打过电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能只是好心来告知他们解决方法。 更重要的,是知道这只鬼背后的目的。 “.......你能怎么帮?”他的语调抬高了一点。 “很简单。”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磕磕绊绊、僵硬的笑声,不像是人类发出的,而像是什么东西在模仿人笑,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说你们能出去,你们就能。” “但在此之前,打给冯瑶,帮我提醒她一句话。” 冯瑶? 这只鬼怎么会知道冯瑶? 它的回答让人完全没有意料到,杜听风忍不住问道:“提醒她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 它慢吞吞地开口。 一字、一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死人在念诵似的: “【別等了。】” “【你今晚就会死】。”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杜听风面色顿时一变! 他没有忘记,冯瑶最早看见的那则预言,是说进门后的第三天她会死。 但周良家里的这只鬼,却以提醒之名,告知他们冯瑶的死期提前了! 今晚......是凌晨,现在;还是深夜。 还没等他回答,杜听风就见到许三道对著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別信。 “不行。”杜听风立刻说。 电话那头嘟囔了一声,紧接著电话就被骤然掛断。 “嘟......嘟......” 將话筒放了回去,杜听风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那句话有问题。” 许三道走过来,打了个哈欠道:“他说让我们转告內容的声音,和之前祝我们生意顺利时的语气一样,都像是念咒似的。” 而且內容都充斥著恶意。 只不过他俩那句“生意顺利”,是之后才验证了;但冯瑶那句话是演都不演了。 “有问题.......” 杜听风轻声说:“它为什么要去找冯瑶?” “那么多名入域者,它偏偏要提前咒冯瑶死,还是以建议的形式来偽装。” “也就是说,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愿意帮我们和外界联繫.......” “那可不一定。”许三道摇了摇头:“我们之前试过,打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电话必然会受到鬼的干扰,才能打出去。 他举了个例子,就好比周良家的鬼是中转站一样,或许他们说的话会被篡改。 到最后什么有用內容也得不到,只有那句【你今晚就会死】传出去了。 但问题就在於: 这只鬼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冯瑶的电话? “冯瑶那边可能出了点问题。”杜听风想了想,將那张残缺的纸钱拿了出来,小心地撕下来一小截。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外面联络了。 但就在他提起笔的时候,忽然,杜听风的视线骤然一凝! 他的余光看见,座机的电话线,根本就没插上...... 也就是说,那只是个摆设,根本不可能打通电话。 那只鬼到底是怎么打过来? 很明显这只鬼的声音可以跨越两个世界,无视物理规律,但这更说不通了。 既然能做到这份上,为什么不直接联繫冯瑶? 还是说...... 鬼只能和他们两个沟通? 也就在思索之中,半空中,忽然掉下一张白纸,被许三道一把抓住。 是陈极写的信! 吴慧被两只鬼缠上了?冯瑶昏迷? 还有......陈极的推测。 细细读了一遍之后,许三道的眉头扬了扬。 陈极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什么都別做,什么都別卖,让一切自然发生,等他们过去。 但最重要的,是纸里最后一句话: 【说不定,这能同时解决我们两个诅咒。】 “他是什么意思?”许三道收回视线,若有所思:“陈极想让他和菲儿来替死?” 杜听风点了点头:“应该是。” 陈极的脑迴路是这样的: 根据马昭那边的经歷,哭丧仪式可以找人替死;只不过当时的哭丧对象是龙凤胎。 那么杜听风和许三道要想活下来,就需要两个替死鬼。 同时陈极和菲儿自身,在不可逆转地纸人化,他们或许是想通过以自身的纸人状態卡bug,替死,將这个状態消除掉。 这不是不可能。 但只是理论可以实现,具体怎么实行,还要等到他们真的来了这个世界,加入哭丧仪式再说。 不过,这至少给了他俩一点喘息时间....... 將刚刚发生的事写在回信上。 当写的最后一行的时候,杜听风的笔尖顿了顿。 他转过头看向许三道:“你听见那只鬼掛断之前,说了什么吗?” “没听清楚。” 杜听风低下头。 想了想,他还是加上了一句: “另:那只鬼最后嘟囔了一句话,我们都没听清。 大概音节是:每填千。 每天见? 明天见?” 还有一章 第565章 【域·二重门】明天 “明天?” 黑暗的楼道里,一个身影低垂著头,倚靠在墙边,绝大部分身体都被阴影笼罩,只有面无表情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中。 “明天。” 他张开嘴,用另一个声音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运气不错。”这个柔和的声音说道:“明天你的“诅咒”就会消失。” “不过,你本来也和他们不一样,不是么?” 不一样么? 任禺笑了笑,但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没有一丝起伏。 是啊,他不一样。 相反......他比那群人幸运的多了。 在其他入域者累死累活,又是找诅咒、又是了解背景故事之前。 任禺就已经找到了一条最方便的捷径,一条能让他比任何人存活率都高的方法。 他在第二扇门里,根本不用“真的”经歷任何诅咒。 不像红碗,还妻鬼的愿;孝服,还马昭的愿...... 因为李长明作为前一任被诅咒者,早已经死了! 准確来说,是被诅咒源,也就是现在坐在他肩膀上的绢人,解除了关係。 没了诅咒源的李长明,再也不是旅馆所谓的【重点住客】,和那些实习生没有任何区別。 这个身份由任禺来替代。 只不过不像其他人所猜测的,他是被动被绢人操纵。 准確来说,是他在旅馆最后的清算时,主动为自己找的一条生路! 而由他来接续的,被改动之后的还愿,任禺已然还完,就是將绢人带出第一扇门。 这也意味著,在第二扇门,他自动被分配到了绢人这里。 而他根本不需要亲自经歷任何的诅咒。 唯一的问题..... 任禺的眼珠生涩地在眼眶里滑动,很缓慢,像是一个木偶,而不是人类。 视线投向自己胸前。 那里是一道道裂痕,如同碎裂的瓷瓶上的纹路。 越来越大了。 而他的体温也已然降到了如尸体一般。 “你不会死。” “不会死在我手里。” 他张开嘴,换了个语气,那个柔和的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任禺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光,用自己的声音问道。 就像绢人操纵他一样,他也从绢人提供线索这一点里,窥出了一丝可操纵性。 他不太理解绢人为什么要控制他来周良家,获得妻鬼的线索,再发给其他入域者。 尤其是任禺能明显感觉到,哪怕是诅咒源,对於周良的【愿】,也极为忌惮。 鬼当然不可能救人。还是救入域者?.....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红碗那一组。 绢人没有回答。 任禺闭上了嘴。 但他的脑海里,思绪却不断涌动,香炉,红碗,纸人,还有他身上的绢人...... 每个代表了不同的诅咒。 而关於这些诅咒源,任禺已经有了一点微妙的想法。 如果他的预测是真的,那么这次域,將是史无前例的大收穫。 寂静之中。 绢人坐在任禺的肩膀上,那张栩栩如生的脸,缓缓转向了楼道尽头的房屋。 那是周良的家。 “你说的明天......和周良的【愿】有关?”任禺察觉到了绢人的视线。 “对。” “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你说的那个愿,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 绢人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为你们打开一扇门......也或许是......” “为你们准备了一场送別的,盛宴。” ........ “嘟嘟嘟——” 坚硬的地板咯著手臂,地面冰冷的温度渗进骨头缝里。 全身上下都在疼。 冯瑶的眼皮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她很確信自己的脸肿了,迷迷糊糊的记忆,让她很难確信自己被什么东西攻击的。 头顶.....? 身后? 等等,我当时到底在干什么? 哦,对了,烂尾楼......窗户,眼睛。 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诡异的画面,冯瑶的心臟顿时像被攥紧了一样,疼的她猛喘了一口气。 水泥墙的窗户外,是深不见底的黑。 但那不是黑夜,而是一颗巨大的眼珠,漆黑,像是一座深井一般。 这只眼漂浮在外界,透过窗户,静静地凝视著她! 不,別想了—— 紧接著,她混沌的大脑勉强拼凑出了一点记忆。 罗卫成,找吴慧.....他找到了吗? 不对。 到底谁攻击的我? 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鬼抓走了? 耳朵里的嗡鸣渐渐淡去,冯瑶的睫毛不断颤抖著,她连续眨动几下,才勉强让肿胀的眼皮睁开一条缝。 惨白、晃动的灯光刺入她的眼里。 眼前的一切都带著重影,冯瑶反应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 她的脸正贴著骯脏的瓷砖。 其实冯瑶看不太清......她的视力不知道为什么,降的很厉害。 听觉也是。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在哪? 这里很狭小,带著一股霉味,像是厕所......她怎么会在厕所里呢? “嘟嘟嘟——” 就在这时,远处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似乎在震动。 是个手机? 她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將手机捞到自己身边。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在重影中,冯瑶无力地拍了几下屏幕,才按到接听键。 “餵?” 一个烦躁的男声响起。 “.......****,你又装死是吧?” ? 冯瑶嘴唇动了动,耳鸣声让她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全是脏话。 但......她对於这个声音没有一点印象。 谁? 勉强地张开嘴,一阵血腥味冲了上来,冯瑶恍惚的意识忽然被生存本能刺激,短暂地清醒了一秒。 她內臟出血了。 她被人打了。 不是从后背,而是全身,包括头、脸? 这个意识出现的一瞬间,笼罩全身的麻木钝痛,忽然变得无比真实,一瞬间让她冷汗直冒! 她无法避免地回忆起了,自己在锦綉园外经歷的一切。 被大货车碾死,肢体被压碎,体验到人死之前的极度痛苦....... 等等。 今天是几號? 我昏迷了多久? 不会已经第三天了吧?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第566章 【域·二重门】割腕自杀 巨大的恐慌顿时席捲了冯瑶的全身,不是因为她没经验,也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 是这一切根本没有来源! 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失去意识前,和罗卫成一起在烂尾楼里找吴慧。 那是第二天。 怎么就这么快,就到了第三天了?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只袭击她的鬼,又在哪? “****,我操,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 “还钱!” “连救命钱都敢骗,还钱!” 啊? 冯瑶越来越迷惑了。 她忍著全身剧痛,在地上摸索著,感觉到手指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但这点儿疼痛和她全身相比,微不足道。 终於摸到了手机。 她看不清,睫毛也被血糊住了,机身很厚......像是二零一几年的款。 这不是入域者的手机。 冯瑶想说话,但是她刚一张开嘴,就忽然听见厕所外面,传来了一阵金属推拉的声音。 像是捲帘门被拉开了。 隨即,一阵大声鬨笑的男声,就在门外响起。 有人。 然而冯瑶並未感到一丝安全。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来源不明的攻击,外面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声。 她即使意识再混沌,本能也在告诉她,危险! 重重的脚步声临近。 心跳得越来越快,冯瑶勉强用手抓住地板,她想让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但换来的只是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手指尖被割伤的刺痛。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冯瑶顿时屏住了呼吸。 电话那头,也没声了......掛断了吗? 寂静。 突如其来的静謐,让冯瑶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只感觉头疼的要快炸开! “哗啦啦!” 忽然,一阵金属晃动的声音將寂静打破! 有人......有人在晃门把手? 他要进来了? 冯瑶浑身一激灵,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力量,硬生生將自己身子撑了起来。 但几秒后,门把手晃动的声音就停了。 “嘭!” 有人重重地砸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你死了?” 外面的人嘴里不乾不净地嘟囔著,又重重踢了一脚门。 “.......估计.....还没醒。” 有人说。 “......不会没气了吧?” 砸门的人问。 “我收著手呢,死不了。” 另一个人说。 脚步声远去。 冯瑶重重鬆了一口气。 紧绷的身体,终於放鬆一些,她发觉自己的听力和视觉,在很缓慢地恢復。 但头还是晕的很厉害。 她一定脑震盪了。 思绪控制不住地漂游,强行被冯瑶拽了回来,她必须得儘快分析现在的局势。 按照那两个人的话,她身上的伤,是被他们攻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那人的话很明白,不会致死。 不会..... 致死.....也就是,这不是.....她死期...... 等等。 冯瑶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思维在凝滯,不是不会致死吗?她的头怎么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外面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她立刻强行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冯瑶猛然意识到—— 这好像是个黑赌场。 赌场,还钱? 和刚刚那个电话联繫在一起,冯瑶心中不禁產生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我被打,因为我赌博欠钱? 操,到底给我干哪来了? 冯瑶控制不住地在心中爆了声粗口,她一时间怀疑自己在做梦,但是身上的疼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这是鬼眼的诅咒阶段? 但怎么和之前的经歷完全不一样,和黄岳那边也丝毫不像...... 所以这是又开始扮演角色了? 联想到香炉线,孝服线,冯瑶迷糊之间,似乎抓住了什么。 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又闪过一道漆黑的眼珠。 是因为她之前用鬼眼看见了鬼眼? 冥冥中冯瑶感觉到,自己似乎解锁了什么古怪的支线。 所以下一步,正常来说,就是鬼该出现了。 但自己也未免太过於地狱开局了吧....... 这算什么?全身重伤,被锁在厕所里? 也就在这时。 忽然,冯瑶的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愣了0.1秒,呼吸骤然凝滯,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 在一圈泛著光晕的重影中,视线里一团肉色的色块在蠕动。 那是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小范围地朝著旁边抓去。 停! 冯瑶的大脑下意识间地试图掌控自己的肢体,但换来的,只是一滴滴鲜红,从手中坠到地上。 她自行活动的手,抓住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那是一块碎裂的玻璃碎片,三角形,顶端像刀尖一般锋利——是镜子被打碎了! 冯瑶的心中咯噔一声。 她强行聚焦著自己的视线,但身子却像被夺舍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自己的右手拿著玻璃碎片,缓缓靠近自己的左手....... 不。 不!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她在自杀,割腕自杀! 这一次的诅咒,是在逼她重现一个自杀现场! 冯瑶的身体不断颤抖著,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確定,这到底是她本身的惊恐反应,还是在“扮演”? 也就在这时......玻璃碎片割破了手腕。 力度很大,很重,狠狠一拉。 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在镜子碎片之上。 刺痛让冯瑶头皮一阵发麻,但同时也短暂地將她从大脑的混沌中拽了出来。 一切变得如此真实,被殴打后的疼痛,心中的麻木、无力、绝望——等等,我为什么会感觉麻木? 冯瑶一下愣住了,察觉到自己精神状態的不对。 她是入域者,她不可能会有【麻木】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入域者不会麻木,只会恐惧,但恐惧却是人类最强大的驱动力! 她得做点什么,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第567章 【域·二重门】对我许个愿吧 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 先別管了,先止血,不能活生生流血流死! 隨著血流的越来越多,冯瑶的自我意识却反而越来越强,就好像身体里那个夺舍了她的灵魂正在缓缓消逝。 而原本的她,终於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隨之而来的,是她再一次获得了掌控自己身体的机会,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冯瑶咬紧牙关,居然强行站了起来,晃晃荡盪地抓住了洗手池的边缘。 紧接著,她就要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用来止血—— 但就在这时。 忽然。 冯瑶感到浑身一阵怪异。 自己的视角很奇怪。 太高了? 自己的身体也很奇怪? 太沉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了。 然而冯瑶的意识,却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清醒到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大脑里多出一道含糊不清,充满恶意的窃笑声。 “你怕死。” “你根本不想死。” “但自杀已经算是便宜你了,对不对?” 冯瑶不受控制地举起右手。 將那柄沾满鲜血的镜子碎片,缓缓举到了自己面前。 模糊的猩红色,滑过一片漆黑的色块,坠到洗手池里。 啪。 她的视线聚焦在那片漆黑之中。 睫毛眨动。 啪。 眼皮强行抬起。 啪。 眼里的一切慢慢清晰。 直到足够让她看清,碎片里反射出来的画面。 不是她的脸。 是一只眼睛。 黑洞洞的眼珠,嵌在一片灰色的、皱巴巴的眼皮里。 在镜子碎片中,静静地看著冯瑶。 “叮铃铃——” 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但冯瑶根本没法去接。 她只能任凭尖锐的铃声,在这片诡异的狭小厕所里迴荡。 “你看上去很绝望。” 她心里那道声音又说道。 “对我许个愿吧。” 说完,碎片里的那只眼珠,便滯涩地滑动著,慢慢朝著上方消散...... “叮铃铃——” 短暂的铃声后,电话骤然掛断了。 而冯瑶的头,再度不受控地抬起,看向洗手池上,那面被打碎的、残缺镜面。 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很高。 接著,她看见了一个肢体扭曲的人形,像是某种灵长类生物没了毛髮、只剩下布满褶皱的皮,正趴在自己背上。 但她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这鬼玩意只出现在镜子里。 那颗灰扑扑的头,紧紧贴著另一张脸,冯瑶自己的脸—— 视线移动。 冯瑶的大脑忽然嗡的一声作响! 她无法置信地看著镜子中自己的脸,整个头都被打肿了,满是淤青和凝固的鲜血...... 但就算是这样。 冯瑶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她。 不是冯瑶。 这是个男人。 她现在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许愿?” 冯瑶看著男人张开嘴,声音嘶哑地喃喃道。 几秒的停顿后,他恍惚地说道: “我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 他的眼皮不断颤抖著,血液仍然从他的手腕上不断涌出,但男人的眼里,却忽然闪过一道癲狂的光: “我不要死!” 他狂躁的吼叫声,一下让外面静止了。 顿时,几道沉重的脚步声走来,有人重重地砸门:“吵吵什么?!” 冯瑶感觉到一股暴怒的情绪,像火焰一样,在自己內心熊熊升起,她无法控制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一阵咬牙的男性低吼声,从她的嘴里溢出: “该死的是他们......” “不就是欠了钱吗,我都说了我很快就能还,只要再玩上两把,就两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没有任何情绪地说道: “我要他们死。” “要他们承受比我现在多出百倍的痛苦。” 那只爬在他背上的鬼,咧开嘴,阴森森地笑了一下。 “如你所愿。” 下一秒。 厕所里,厕所外,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冯瑶僵硬地看著门外。 隔著毛玻璃门,她能隱隱看见两个人影,忽然抬起了头。 不对...... 不是他们抬的。 而是像一双看不见的手,从上方伸了下来。 刺啦—— 摘掉了两颗头。 鲜血一下溅满了玻璃门,整个黑赌场,像是被抽走了一秒的时间,隨后才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在尖叫声中,冯瑶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两声病態的笑声。 “满意吗?” 她背上那只鬼喃喃道。 冯瑶不受控地点了点头。 “很好,这只是个开始,你会拥有更多你想要的东西......” 镜中,那只鬼的头诡异地扭曲著,贴上了男人的脸。 但冯瑶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要什么?” 男人说。 “很简单。我也有个愿望。” 脑海中,鬼的声音很轻。 “有六个东西,你可以帮我找到......” 冯瑶的心里突然猛地一激灵,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像是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 六个...... 难道说这人是......?可怎么可能?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要继续听下去! 可就在这时—— 她忽然看见,镜子中,那只鬼的头忽然转了一下。 直直地看著镜子里的两个身影。 一个是鬼自己,一个是男人。 但他似乎看的不是这两具身影中的任何一个。 紧接著,一切画面忽然静止,就连从镜面上流淌的血珠,也顿在了半空。 一阵恶寒忽然直衝冯瑶的天灵盖,她感觉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恶意,像是能穿透躯壳一样,直直地冲自己而来! “冯瑶。” 不是在她的脑海里,而是真的声音,宛如在她耳边响起一样。 那只鬼张开嘴,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音,含糊不清,音节混乱: “你在看什么?” 血液在这一刻宛如被冻结。 就像第四面墙被打破一样,冯瑶无法置信地凝望著那只鬼,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抽离—— 也就在这时。 地上的老款手机滴的一声。 自动转接到语音信箱: “我操你***,你还敢掛老子电话?!” “我刚打电话给过你家,你连你爹妈的养老钱都骗,是吧?” “烂赌鬼,就知道不该借你钱,亏我还把你当过朋友......” “你真他吗没救了......” “周良!” 第568章 (两章合一)【域·二重门】嵌套结构 果然是周良! 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直接证实了冯瑶心中的猜测。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到眼前一黑。 时间似乎再度流动。 那只诡异的鬼还是贴著周良的脸,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就好像之前对冯瑶说话的那一幕,是被强行拼接上的一般。 意识快速模糊..... 而留在冯瑶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看见周良缓缓抬起手,麻木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向鬼確认什么。 ...... ...... “呼!” 冯瑶猛地睁开眼! 她的意识骤然清醒,比之前在周良身体里清醒的多,整个身体也隨之变得轻盈。 阳光刺进她的眼球,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蹭了蹭她的脸,紧接著,冯瑶就听见白少华熟悉的声音: “嗯?” “冯瑶醒了!” 大黄狗的嘴筒子戳到了冯瑶面前,提醒她现在已然安全。 她在锦綉园.....?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冯瑶迷茫地转过头,看著一对纸人飘了过来,正是陈极和菲儿。 醒了......也就是说刚刚是在做梦? 不,不对,那一切实在太过於真实,就像她亲身经歷的一样,她能清晰地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立刻问道。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很难放下警惕心,第一时间就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確认自己没有再一次魂穿到周良身上。 “我们把你带过来的。” 菲儿说:“丧葬用品店待不了了。” “啊?”冯瑶一愣,那孝服组那两个人怎么办? 片刻之后,她坐起身,脑海里仍然在消化获得的信息。 虽然离冯瑶昏迷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已经发生了太多事。 她在中了诅咒之后,被窥伺的鬼母选中成为母体,之后被偷袭,失去意识。 然后罗卫成把她救出来了,而吴慧却还在被那两只鬼寄生著......为了防止鬼母再一次找上门,眾人在巴蛇失效之前,就转移到了锦綉园。 现在罗卫成似乎找到了方法,独自前往美容院,还没有发来消息。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白少华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 但冯瑶瞥了他一眼,从这句嘲讽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別的意思。 “为什么?” 在场的几人沉默了几秒,陈极才说道:“我们离开丧葬店之前,收到了一封孝服组的信。” “周良家里那只鬼给他们打了电话.....诱骗他们去“提醒”你,你今晚就会死。” 而那会儿正是凌晨,没人能確定今晚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 周良家里的鬼! 冯瑶的脑海中,立刻应激性地闪过那只鬼诡异的模样, 她再一次回忆起了,那股直衝自己而来的恐怖恶意,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菲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我.......”冯瑶组织著语言,脑海里一片混乱:“我刚刚见到它——周良,还有周良,我见到他俩了!” “见到?” 陈极一愣:“你说你昏迷的时候?” “对。” 冯瑶短暂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將眼睛蒙住之后,她將之前发生的一切告知眾人。 在此之前,周良的一切背景都藏在迷雾之中,却又和所有诅咒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而冯瑶刚刚的经歷,则是將最深处的迷雾吹散了。 整个第二扇门的核心,就是周良,他是所有人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所以,最开始的起点,就是多年前,周良被赌债逼到自杀。” 陈极若有所思地总结道:“在自杀的时候,他遇见了你说的那只鬼。” 以此才开始了之后的一切。 冯瑶这一次的经歷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就是整个诅咒,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陈极拿出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把自己的想法理清。 “这事实上是个嵌套结构。”他说道:“就像鬼母和吴慧一样,一层套一层。” 最外层的圈是大鬼的愿望。 愿望的具体內容是什么未知,但鬼为了达到它的目的,接触了在绝望中濒死的周良,以【我能完成你的愿】之名,操纵对方。 然后就是中层的圈,周良的愿。 周良大概率对著这只鬼许了不止一个愿望。 大鬼帮助他改了命,让他心想事成,但他也必须“还愿”。 那只鬼曾经说过,“有六个东西,你(周良)可以帮我找到......”。 这就是周良需要付出的代价。 以此,进入最內层的圈,也就是入域者续愿的背景故事。 陈极命名为:【六个愿望】: 【纸人】 许愿者:妻鬼,愿望:驱鬼 【红碗】 许愿者:妻鬼,愿望:驱鬼 【香炉】 许愿者:张伟,愿望:解决医疗事故 【鬼眼】 这个诅咒源和其他不太一样,如今只知道瞎子和妻鬼都中过这个诅咒。 瞎子的愿望大概率是出名,或者赚钱。 【孝服】 许愿者:马昭,愿望:復活孩子 【任禺的戏院诅咒】 许愿者:张伟,愿望:灭口李长明 “大概就是这样。” 陈极系统性地整理完后,將最里面的圈和最外面的连在一起: “无论是六个诅咒源,还是这六个人,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周良的那只鬼所服务。” 只是不知道那只鬼的具体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冯瑶已经確定。 “那只鬼......就称呼它为大鬼吧。”冯瑶隨便取了个名字,眉头紧锁:“它之所以会诱骗杜听风和许三道,是因为我。” “它在试图阻止我復现周良的经歷。” 这並不难猜,毕竟那只鬼就像是被夺舍了一样,忽然看见了冯瑶,並对她散发出了极为恐怖的恶意。 但最恐怖的地方在於,它知道冯瑶,也就意味著它是从现在的时间点,横跨时间和空间,发现了冯瑶! “你看见了它,它就看见了你么......” 听完冯瑶的话后,陈极喃喃自语。 这种能力只出现在少数厉鬼之上,而且几乎都和源尸相关,如黑山內的僧侣鬼、或是鬼婴墓的登山队。 当然也不绝对,比如三不猴域里的那些鬼,也给陈极带来过类似的感觉。 钢笔尖轻轻敲著桌面,陈极望著结构图,视线锁定在【鬼眼】之上。 这个诅咒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但在討论鬼眼之前,陈极对於之前一个他一直犹豫的问题,终於有了解答。 “周良去丧葬店,確实是是为了纸人。” 陈极道:“这个诅咒源可能是他造出来的。” “造?” 冯瑶一愣。 “对。”陈极点了点头。 明面上纸人是丧葬店所造,但问题就在这里: 普通的纸人,到底是怎么变成诅咒的?这其中必然有大鬼和周良的参与。 主要可能还是大鬼的能力。 “然后就是鬼眼。” 看向冯瑶被布盖住的双眼,陈极缓缓说道:“你之所以会魂穿周良,很有可能是因为,鬼眼看见了鬼眼自己。” “鬼眼会將看到的东西变成现实,导致你在烂尾楼里看见了那只巨型眼睛......” 陈极的语气有些微妙:“就像你说的,你卡了个bug。” 但为什么这个bug会让冯瑶进入周良的记忆之中? “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那两颗鬼眼本身就是.......周良自己的眼睛转换而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主要原因有两点: 一,是冯瑶甦醒前的最后一个印象。 在听完“帮我找六个东西之后”,周良第一个举动,居然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珠。 二,是陈极想起了他们在旅馆的时候,一个很严重的矛盾! 眾人之所以能离开309號房间,是因为周良借出了“他的眼珠”。 但之后被困到电梯里时,陈极可是亲眼见到了周良的模样。 没有眼睛! 整张脸上只有一张嘴,其他地方全都是一片空白。 不在脸上,而是可以移动,这让陈极不得不將眼珠和鬼眼联繫在一起。 “可惜当时没有仔细检查......” 陈极喃喃道:“如果我们仔细看的话,说不定那两颗眼珠,也没有瞳仁。” 听完陈极的分析之后,六子和白少华的面色一下变了。 如今这扇门已经到了后期,关於各种诅咒源,眾人一致认为,孝服和鬼眼是最诡异的两个。 一个直接害死了黄岳,一个將杜听风、许三道逼入【阴间】,至今出不来。 而在旅馆里,那两颗被他们揣到兜里过的眼珠,居然是鬼眼? 甚至陈极还將眼珠,贴在自己的眼皮上过...... “.......我怎么感觉,就算咱们现在知道了背景故事,但心里还是没底呢?”六子喃喃道。 他指的是周良索要文件那件事。 一瞬间许多恐怖的猜测闪过眾人脑海,其实就连陈极也怀疑过,自己是否无意间被周良下了鬼眼诅咒。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毕竟如果自己真的也被影响了,没道理钢笔发觉不出来。 “还有个矛盾。” 菲儿轻飘飘地转了个身,指了指自己血红的嘴:“周良不是哑巴么?” “但为什么他还能说话?” “准確来说,是【他声称自己是哑巴】。” 陈极耐心地纠正道。 他们其实没有实锤性的证据,证明周良是哑巴,毕竟偽造自己说不了话可太容易了。 “哦。” 菲儿不理解:“那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让陈极一阵语塞。 他也不清楚。 但这確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这直接关乎一点: 周良是真的说不了话,还是他主动选择不说话? 前者是硬性限制,如同小猴一样。 而后者,则需要探究的就更多了,是否因为这对他来说有某种好处? 联想到周良的整个五官都消失了,却独独剩下了一张嘴,陈极不禁將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又抬高了一档。 刚刚分析的信息量太大,让陈极的头一阵肿胀。 “呼。” 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耳边却传来沙沙的声音,指尖只碰到了一张薄纸。 “.......忘了我还是纸人了。” 在菲儿直直瞅著的视线中,陈极尷尬地將手放下。 自己刚刚的行为,简直就像一个机器人在喝水一样——多此一举,还有点傻。 想了想,他看向六子: “现在几点了?” 对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看了眼表:“九点。” 上午九点。 离陈极和菲儿变回人形,还差三个小时。 离六子和白少华解决红碗的时间点,还差十五个小时。 这也意味著,他们必须在极度飢饿的状態下,再撑过那么长的时间..... 陈极的心里微微一沉。 同时,他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白少华,六子组的解决方法是在零点,那事实上已经在第三天了。 而杜听风传信里,最后一句话是: 【每天见? 明天见?”】 这是大鬼打来的电话中,最后一句话。 陈极认为是【明天见】。 他早在之前就有所预感,无论是冯瑶的死亡预告,还是纸人最后一次能保留人类状態的机会,都在明天。 难道他们明天要直接见到大鬼? 但是..... 根据冯瑶的话说,大鬼自始至终都出现在镜子之中。 她从没有在现实中看见、感觉到这只鬼过。 而且杜听风也说了,大鬼的电话不是“真的打过来”,而像是隔空传音一样,当时电话线都没插。 无论如何,只有等到明天才能知晓。 微微摇了摇头,陈极发现自己对於纸壳头的掌控已经非常熟稔了,不会再像最开始一样,动一下身子,就一百八十度旋转一圈。 收回思绪,现在留给他们的自由时间不多了。 “罗卫成有消息了么?” 陈极又问了一次。 还是没有。 罗卫成自进入美容院后,已经过了数小时,都没再回復过任何信息。 电话也打不通...... 眾人不禁默然,这很大概率意味著一件事,即罗卫成已经进入香炉的诅咒之中。 还有吴慧,至今也生死未明。 也就在这时,陈极忽然轻咳了一声,想到了一件事。 他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冯瑶: “这是你的画?” “之前六子背你过来的时候,从你裤兜里掉出来的。” 他的视线在画里的黑髮小人上停留了几秒,顿了顿,忽然问道: “它手里拿的是什么?” “螺丝刀?” 第569章 (二章)【域·二重门】老王 说实话,那幅简笔画再普通不过,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个黑头髮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极看见画的第一眼,就感觉很熟悉。 可这股熟悉感从哪来的? 那幅画里的人是他自己? 一个黑头髮的人,手中拿著一个尖锐的物品,陈极无法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己使用钢笔时的模样。 这个想法其实有点离谱,毕竟画中的人什么特徵也没有,而且进域已经这么久了,冯瑶完全没有表现过之前认识他的样子。 但再离谱的事情陈极都经歷过,他不得不多疑。 也就在这时,冯瑶嘟囔了一声:“螺丝刀?” 她的手顿了一下,才將画从陈极手中拿走。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陈极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心中一动。 螺丝刀当然是乱说的,只是为了试探冯瑶,但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 冯瑶也在试探自己。 “我乱猜的。”陈极简单地说道:“所以他拿的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冯瑶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画的。你认识老王?” 老王。 这个王字一出现,陈极心中就咯噔了一声,但明面上仍然若无其事:“谁?” “.......我汽修店里的学徒。”冯瑶的声音有些失望:“算了,没事。” 她原本以为陈极就是老王找的那个人。 毕竟之前她和吴慧討论时,就已经排除掉了罗卫成,如今黄岳已死,那么就只剩下白少华和陈极。 但陈极那边似乎不知道这个名字。 但,也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陈极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去里屋说话。 冯瑶心中一动。 片刻后,卫生间里。 “关於你说的那个“老王”。”陈极直接地说:“我可能认识他,但不是通过这个名字。” “冯瑶,接下来我说的事很重要,如果你嘴里的“老王”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那么他极度危险。” 就在听到“老王”两个字的时候,陈极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蹦出两个字: 王嘲! 从公司的追捕,到鬼婴墓,再到春城往事,以及那个【你是源尸】的预言—— 所有的谜题,都指向王嘲。 一个存在於过去、现实、以及未来的......人? 说实话,陈极现在对“王”这个姓都有点ptsd了,甚至连带著对冯瑶也產生了极大的戒心。 但在快速回忆了一遍冯瑶进域后所有的表现后,陈极还是倾向於认为...... 冯瑶可能不知道。 “等等,极度危险?” 冯瑶一愣,完全没有预想到陈极会这么说。 虽然老王要找的人是入域者这件事,確实有蹊蹺,但不至於到“极度危险”这种程度吧? 他们已经一同面对过多只鬼,哪怕面对309的瞎子鬼,陈极都没用过这种词。 “你確定咱俩说的是一个人?” 冯瑶迟疑地问道。 “.......如果你那个员工一直戴著面具,从来不露脸,行为动作很夸张,像是在演戏,感觉有精神疾病?” “那么,对。”陈极轻轻嘆了一口气:“很大概率我们说的是一个人。”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冯瑶立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她的语气很肯定:“但绝对不是老王。” “老王和你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从来没带过面具,很老实,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说到这,她顿了顿,有点微妙地道:“不过,关於精神病这一点.......他確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啊?” 陈极愣住了。 但隨即他立刻抓住了重点:“你说他没戴过面具,那他长什么样?” “嗯......有点邋遢。” 冯瑶嘴角动了动:“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跟个流浪汉没什么两样,鬍子拉碴,穿著一个像是从垃圾桶里捡的脏袄。” “但脸就是正常人的脸.....长得还不错。”她轻咳一声,又补充道: “皮肤很白,眼角有颗泪痣。” 流浪汉.....?不,泪痣? 陈极的大脑嗡的一声作响,一时不知道该先去思索哪一点! 首先,流浪汉这三个字,直接让他联想到了前段时间,小区电梯里的警告单。 一个四处找小孩搭訕的流浪汉,同样也穿著旧袄。 一直出没於陈极家附近,去过杜听风的別墅区......关於他非法入侵,和诱拐小孩的警告单,足足在陈极家的电梯里贴了一整个月。 但后来他们从烟京回天海后,就再也没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 “冯瑶。” 陈极的喉咙一阵发乾:“你什么时候捡到这个“老王”的?” “.....一个多月前?”冯瑶想了想:“反正是五一之前。” 时间也对上了。 至此,陈极几乎已经95%確认“学徒老王”=“楼下的流浪汉”。 现在已经很清楚,老王的目標,从始至终都是找到自己,只是他之前没有得手而已。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真的是王嘲吗? 陈极心绪一阵翻涌,確认了老王的目標后,这个人的形象,反而和王嘲......越来越远了。 他没有忘记王嘲做过的事。 一,甚至不在现场,直接將唐琴爆头。 二,在鬼婴墓中游刃有余,轻鬆走到了最里面的墓室,甚至还是带著曾贵川的情况下。 三,预言了曾贵川的死期、什么时候死、被谁杀死;同时声称“陈极是最后一个源尸。” 能做到以上三件事的人,不可能找不到陈极。 而流浪汉更像是......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无法確定陈极事实上的位置? 陈极微微转过头,看向门外,看见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正在卫生间外晃来晃去。 那是菲儿。 王......泪痣...... 陈极的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名字,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和菲儿见过这个人。 【王云飞】! 丽汀公寓的维修工,王云飞!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丽汀公寓通关前的最后一幕。 王云飞忧鬱地看了他一眼,泪痣上方的眼皮轻轻闭上,声音里带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谢......” “再见。” 然后就停止了呼吸。 王云飞早就死在域里了,自己亲手杀死的—— 等等。 陈极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是怎么杀死王云飞的?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手中的画,看著那个黑髮男孩,手握著一个尖尖的,像是锥子一样的东西。 画中火柴人的动作,像是要拿著手里的武器,往前方扎去;而这个武器...... 可能是击剑。 可能是钢笔。 也有可能,真像陈极之前试探时说的一样。 是螺丝刀。 这个想法顿时让陈极浑身一寒。 但转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还不能肯定是王云飞。 虽然此人横跨多个域,甚至在叔叔的第十次域里也出现了,但这其中有个问题。 “你说老王皮肤很白?” 陈极確认道。 冯瑶肯定的点了点头。 可是王云飞是小麦色的皮肤,而且不是后天晒黑的那种。 陈极和叔叔討论过,在吉祥苑见到的少年王云飞,和长大后没太大区別。 一种怪异的感觉在陈极心头扬起。 王云飞这个人,就像王家的缩影一样,了解的越多,反而越困惑。 但他现在还是无法完全確定,王云飞就一定不是王嘲。 陈极甚至怀疑过一秒钟,这三个人可能是同一个,只是不同形態而已;不过这个可能性有点低。 一切还要等到他真的见到【学徒老王】再说。 “冯瑶。” 陈极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將画还给面前的女人: “你那个学徒,找的人是我。” “你认识他?你刚不是还说.....咱俩说的不是一个人吗?” 冯瑶有些没明白,由於儘量遮著眼,她没法读出陈极的情绪,只知道对方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拋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嗯。”陈极点了点纸人头:“不过你说的这个老王,或许我也见过。” 冯瑶眼皮动了动,但没有多问。 她想起进域前,老王笨拙的样子,一时產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简单几天,这个人就从她只用管饭的免费劳动力,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形象。 过去了那么久,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老王.......呃,不过她好像从来也没想了解过他。 但就在这时,陈极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冯瑶的思绪: “虽然他和我说的那个疯子,大概率不是一个人,但不排除他也可能有危险。” “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心? 我? 冯瑶回想了一下,有些尷尬,她都是把老王当苦力用的。 思绪很快飘走,冯瑶摸了摸胳膊,感觉到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久前才被打的半死,在一间厕所里醒来,此时真不想在卫生间多待。 尤其还是和一个描眉画眼的纸人在一起。 透过布条下的缝隙,冯瑶看著陈极黄纸糊的脚,只感到一阵非人的诡异。 “咳。” 她將包裹住眼睛的布,再度紧了紧,说道: “总之,你要是確定画里的人就是你,那就等出了这次域之后,来找我。” “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活著出去。” 冯瑶苦笑一声,朝门外走去。 “.......” 陈极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心里已然平静下来。 说实话,他想过这次域和源尸有关,都没想过会和王家人扯上联繫。 这就是一个钢琴谱里,突如其来插进去的变奏一样。 但变奏弹完之后,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谱子里......也就是眼前这扇门,周良,大鬼,六个诅咒。 “第二扇门已经走到最后阶段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著,转身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真的还有第三扇门么?” 镜中的纸人轻飘飘地晃荡著,瓜皮帽下,一张惨白的脸上用墨水画出了五官。 其实人类对於本应该是3d的东西,变为2d,是很难接受的.......陈极望著自己的脸,想到了鬼婴墓中,那些以寻人启事当脸的鬼。 他能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已经进过多场域,但只听了描述,就感到一阵恶寒。 然而现在陈极心中毫无波澜,就好像自己天生就长这样似的。 这並不正常,归根到底,还是纸人化在逐渐腐蚀他的认知。 在刚进第二扇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绝对还有第三扇门。 但现在陈极却不確定了..... 第二扇门已经如此之难,能不能撑过明天都不一定,如果真的有第三扇门,会是怎么样? 而且他们现在还对於【门】在哪,一无所知。 轻嘆一声,陈极收回视线,转身就要离开卫生间。 但就在这时候—— 他的余光忽然看见了什么,身子猛地僵住了。 缓缓地转过身。 再度看向镜子,只是这一次,他往旁边跨了一步。 一具原本站在陈极背后,但被挡住的身影,暴露在镜子之中。 也只在镜子之中。 当看清是谁的下一刻,即使是陈极,也短暂混乱了一秒!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不是没法离开墓园么? 那具身影,缓缓地抬起头。 光头,表情麻木,双眼猩红,眼里溢满浓郁的恶意与凶光,额头上绑著一条麻布带。 它身上穿著一件素白色的孝服。 那是....... 马昭! 第570章 【域·二重门】马昭的出现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马昭,孝服鬼,龙凤胎的父亲,丧葬店的老板——它不是被困在墓园了吗? 入域者们亲眼看见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打破了陈极的认知,但眼下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这里是锦綉园,瞎子的家,它来这里做什么? 门外的菲儿也察觉到陈极的异常,立刻飘了进来。 描眉画眼的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视线却第一时间锁定在镜子上面,她同样看见了镜中的孝服鬼! 此时此刻,镜中的画面极为诡异。 一男一女,两个白惨惨的纸人,身上没有一点生气,但灵魂却属於活人。 而在他们前方的马昭,人类的身体,人类的穿著,但眼里汹涌的恶意,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 三双眼睛,都盯著镜面,但谁也没动。 “它是来找我们的?” 菲儿的声音微不可闻。 这同时也是陈极的想法,他一瞬间怀疑过,是否因为自己和菲儿,同样是金童玉女,对应了龙凤胎,所以马昭才会出现...... 可它为什么只是盯著镜面,一动不动? 在辨別眼前的两个纸人,是否是自己的孩子? “不,不对,马昭又不是瞎子,就算都是纸人,脸也明显长得不一样,不至於这么长时间来辨別。” 陈极快速否认了这个想法。 整个卫生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紧绷的气氛下,一分钟像是一个小时那么长。 在现实里,他们反而看不见马昭。 想了想,陈极直视著镜子,试著伸出手在马昭面前晃了晃。 马昭没有任何反应。 “它不是来找我们的。”陈极確认了,马昭看不见他们,他们也触碰不到马昭。 似乎暂时没有危险。 菲儿轻轻鬆了口气,但隨即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杜听风,许三道。” 既然不是找他们的,那就只能和孝服线有关了...... 这是他们孝服诅咒中的一部分?可出现在这里,又预兆著什么? 正当两人思索之时,忽然,镜中的画面动了! 马昭微微偏了偏头。 它转过身,露出一截手。 陈极的视线不禁一凝,他清晰地看见,马昭的手上全是血,將整只手都染红了,血珠正从指尖一滴滴地坠落在地! 这是鲜血! 谁的血? 而更为诡异的是,即便马昭暴露在外的肢体上沾满了血,它的孝服还是一尘不染,只有纯粹的素白色。 但还没等陈极仔细看,就见到镜中的马昭,偏了偏头,露出一截脖子。 像是在听什么动静一样。 紧接著,马昭就......往镜子的边缘走去,身形彻底消失。 如果换算成现实,就是马昭从卫生间走了出去。 “它要去哪?” 菲儿语气紧绷,立刻走向卫生间外,快速扫视了一圈,但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 然而,陈极的脑海里,却不断迴荡著刚刚马昭偏头的那一幕。 有哪里不对劲。 他在旅馆里,看见过马昭的头,確认脸是一模一样的。 当时杜听风和许三道將头偷了出来,隨后孝服鬼才把头装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等等。 陈极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马昭的脖子上没有拼接的印记!他的头和身体是连在一起的! 这证明,他不是他们在旅馆里见到的那只鬼,或者更深的来说...... 他真的是鬼吗? 一个恐怖的猜测忽然出现在陈极的脑海中。 他伸出手,抚摸著镜面,镜子,镜子,重点不是马昭出现,而是镜子! 至今为止,只有一个诅咒,明確地和镜子有关。 罗卫成/吴慧,香炉组。 他们刚进第二扇门时......吴慧被拽入镜中世界后,罗卫成就经歷了和他们刚刚一样的状况。 他也在镜中,见到了鬼。 “罗卫成......就在这里。”走出卫生间,望著没有任何异常的客厅,陈极心中一紧。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的,眾人都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马昭刚刚在镜子里出现了。”陈极语速飞快,视线还在不断打量著四周。 “但他不是我们之前见过的孝服鬼,他还是人类状態,但已经被诅咒影响的很深。” “它的行动並非漫无目的,有目標,却不是我们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六子原本疲倦的双眼,微微睁大。 他,还有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喃喃道:“罗卫成去了美容院,同样进了镜中世界。” “马昭死前屠杀了美容院。” “马昭的目標是罗卫成。” 而它出现在了这里,就证明罗卫成也在附近...... 第一次镜面,吴慧扮演的是女顾客的角色,相应的,差点死在医疗事故之中。 那么这一次,罗卫成在那场大屠杀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 “张院?” “张院!” 几声轻轻的呼唤,在罗卫成耳边响起,將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抬起头,他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几个女护士......又一次,只不过这次亲身接触她们的,不是吴慧,而是罗卫成自己。 罗卫成的猜测没有错,他不是没有诅咒,只是还没有触发契机而已。 他在现实中进入美容院后,就直接进入了院长办公室,也是他记忆中存放香炉的地方。 罗卫成这一次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找到香炉,將其带出去,收容鬼母子,解救吴慧! 然而一推开门,只有一张空空荡荡的书桌。 只不过,书桌上確实有零星香灰的痕跡,侧面证实了【皮影】的画面: 香炉出现在现实中过,鬼婴就是从里头爬出来的。 但在他看向门上掛著的八卦镜时,双眼却忽然一黑,等再睁开时,自己已然进入镜中世界,坐在了书桌前......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地说道: “院长,你还好么?” 院长。 罗卫成终於捕捉到这个词,张院,院长! 他这一次在镜中世界里,扮演的是张伟! (还有一章) 第571章 【域·二重门】屠杀开始 他立刻抬起眼,瞥了一眼身边的几个护士打扮的女人。 这些员工並不像他之前在镜中看到的那么诡异,完完全全就是正常人类,这证明这是美容院屠杀之前。 外面阳光明媚,窗外还有小鸟嘰嘰喳喳的叫声,一切看上去都是普通的一天。 但诅咒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拉进一个安全的环境。 罗卫成立刻做出判断:他要不就是和吴慧一样,来到了医疗事故当天,要不就是到了......马昭杀死张伟的时间点! 不过,马昭这会儿应该还是人。 想到这,罗卫成的心中鬆了一些,只要不是鬼,就属於物理可以对抗的范围,还好。 几个护士看他紧锁眉头,一声不吭,似乎並不惊讶。 她们只是互相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微妙,便默默走出办公室。 门被带上后,罗卫成若有所思。 他没有忽视护士们的表现。 没有急著出去,罗卫成首先环顾一圈办公室,眼睛微眯。 和现实里一样,哪都没有香炉的踪影,甚至连焚香味都闻不到。 它真的在这么? 罗卫成的心里直打鼓,手不自觉地放进兜里,他现在只能靠著【皮影】之前窥到的一幕来说服自己。 拉开抽屉,罗卫成果然在这里看见了一摞钱,以及吴慧曾经说过的辞职信! 李长明的辞职信。 这证明这会儿已经是医疗事故之后。 確认这一点后,罗卫成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推车的声音。 他小心地走向办公室门口,將门推开一条缝,听见了女人细碎的说话声。 “.......又臭著一副脸.......” “一个客户都没有,能高兴吗?工资都要发不起了......” “李哥走了,我下个月也不在这干了,没提成,靠那点死工资怎么活?” 护士在討论张伟,语气很抱怨。 她们悄声討论了一会跳槽的事,语气慢慢变得古怪。 “对了,今天早上我来店里的时候,院长已经在他办公室里头了,他好像昨晚上根本没回家。” “和他老婆吵架了?” “肯定的,李哥之前和我说过,说院长家里乱的要死,他老婆好像有精神病......” 声音渐渐微不可闻,只是时不时响起几声憋著的笑。 罗卫成关上门。 他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这和他们之前看到的录像互相印证,张伟老婆这会儿正在经受撞鬼的折磨。 不过,这和罗卫成的目標无关。 他的重点是要找寻香炉......张伟昨晚没回家,可能用过电脑,里头或许有线索。 打开书桌上的电脑,果然上面还运行著微信,但在打开张伟的微信之前,罗卫成首先点进了店里的监控界面。 店內、店外都很正常。 他用余光监测著监控,隨后打开了微信,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张伟和他妻子的对话。 “一直没有回覆......” 罗卫成眉头微皱,张伟在整个夜晚连续发送了十几条微信,但均没有收到回復。 通过聊天记录,罗卫成大概知道了妻鬼的经歷,和陈极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妻鬼大概率中了鬼眼的诅咒。 其实伴隨著黄岳的死亡,其他入域者根本不確定妻鬼具体是怎么死的,死在何时。 但电脑上的消息,却让罗卫成误打误撞猜测到,昨夜张伟的妻子应该被鬼杀了。 一个替死对象提前死了,而且不是被马昭所杀。 难道这就是龙凤胎没有被成功救回来的原因么...... 正当罗卫成要继续检查其他聊天记录的时候,忽然,他的余光猛地瞥见,美容院店外出现了一道白影! 他的头皮瞬间一麻,只看见模糊的监控摄像中,一个穿著素白色孝服的光头男人,静静地站在美容院的门外。 一秒钟后。 男人抬起头。 直勾勾地盯著摄像头,双眼猩红,就像是一只失去幼崽,已经没了理智的野兽! 眼里的恶意,让罗卫成全身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马昭这会儿確实不是鬼。 但不代表......他没被诅咒所影响。 也不代表......他还是广义上,罗卫成原本以为的“人”!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但电脑上的监控,也在此刻忽然屏了一秒。 再恢復时,店外已经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疑惑的声音: “嗯?” 罗卫成双眼骤然凝固,摄像头里,穿著一身孝服的马昭忽然从门外,出现在了美容院里头! 正好出现在那个扎著麻辫的护士的身前。 护士也被他诡异的装束嚇了一跳,迟疑地问道: “你是——” 她的嘴还在张著,但声音却戛然而止。 走廊里,另一个护士听到了声音,从美容间走了出来。 她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同事,正呆呆地站在穿著孝服的男人面前,一动也不动。 但就在短短两秒钟后。 无论是走廊上的护士,还是监控前的罗卫成,瞳孔都骤然一缩,悚然地看见....... 那两根麻辫,晃了一下。 女护士的头,晃了一下。 然后整颗从脖子上滑到了地上。 只剩下一个无头的尸体,断口处喷涌著鲜血! “啊!!!” 短暂的寂静后,那个刚出来的护士,似乎终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致恐惧的尖叫! 与此同时,罗卫成全身一震,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飞奔向门,將门反锁上! 他转身看向窗户,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刚刚离奇的一幕。 吴慧没有观察错,马昭確实拿了一把长刀,用这个杀死了美容院的员工。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精神病,慢吞吞地捅人。 马昭的速度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围了。 罗卫成捕捉影像的速度很快,这也是他能够使用【皮影】的依仗,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反应过来! 他手边没有任何武器,身上还有伤,武力上根本无法对抗马昭。 但马昭一定会来找自己。 因为他现在扮演的是张伟,是马昭为自己孩子选中的替死对象! 只能逃。 二话不说,罗卫成立刻拉开窗户。 阳光依然明媚,小鸟在树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而美容院里,刚刚的尖叫,已然化为惨叫。 罗卫成管不了那么多了,纵身就要跳出窗户,但就在这时—— 他的头忽然蒙了一下。 一股幽幽的焚香味,钻入他的鼻腔。 第572章 【域·二重门】第四根香 香炉出现了! 罗卫成搭在窗户上的腿立刻收了回来,因为那股焚香味,正是从他身后飘来的! 香炉在办公室里。 但..... 快速瞥了眼整间屋子,罗卫成並没有看到香炉的踪跡。 只有一缕缕淡淡的白烟,在空中縈绕,证明香炉確实在燃烧。 白烟的来源在书桌上,电脑后面,就和第一次去美容院时看见的一样。 但他为什么看不见? 罗卫成心中困惑之时,忽然,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呜........” 一声幽幽的抽泣声,在他耳边响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 伴隨著罗卫成的双眼骤然湿润,整张脸扭曲成一副悲苦的神態,他的嘴巴顿时向下一撇,发出第二声哭嚎: “呜呜——” 是他自己在哭! 不,不可能,冯瑶的骨灰盒现在根本不在他手上,副作用也早就消失了! 罗卫成汗毛直竖,透过门上掛著的八卦镜,他看到自己哭泣著的脸,就好像家里死人了一样—— 哭丧。 哭丧? 马昭! 是马昭带来的影响! 罗卫成一瞬间意识到原因,但他无法控制,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切,已经从简单的呜咽,变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该死! 突如其来的哭丧声,让罗卫成现在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一样,將他的位置彻底暴露给了马昭! 但,也就在这时,透过泪水,罗卫成看见了无法置信的一幕! 桌子上隱隱约约地出现了一个香炉的虚影。 非常縹緲,甚至连白烟都比这道虚影更为真实。 但这却让罗卫成原本绝望的內心,扬起了一线希望! 要知道,这里之前连虚影都没有,他甚至怀疑过香炉其实在现实,但如今看来..... 它只是还没完全显形。 问题是,香炉的实体,多久才能完全出现? 罗卫成焦躁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香炉,但只是穿过一片潮乎乎的空气。 “咯咯......” 他紧张地看了眼门外,听见了外面传来咯咯的吸气声,听上去非常痛苦,就像是一只公鸡被砍掉了半边脖子一样。 这声音听得罗卫成毛骨悚然。 他意识到,应该是那个被拦腰斩断的女护士濒死的呻吟...... 而这呻吟转瞬就消失了。 外面有多少人? 全都死了吗? 时间像是被拉长到十倍,冷汗从罗卫成的额头上沁出,和泪水混在一起,香炉確实比之前真实了一些。 但还是太慢了! 如果其他人都死了,那下一个就是他了! 罗卫成视线不断在香炉和门锁上游移,等等,门锁真的有用吗?马昭如果能瞬移,他不是可以隨便进屋? 还没等罗卫成深思,办公室的门忽然猛地一震! “嘭!” 罗卫成后背一凉,但隨即他也確认了一件事: 马昭没法直接瞬移进屋! 有条件? 可能是次数限制? 他大脑飞速运转,知晓马昭已经来找他后,罗卫成反而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香炉之上。 手悬停在那团逐渐成型的虚影中。 他能感觉到,那不再只是空气,而变得凝滯,沉重,渐渐有了实感。 但罗卫成还是无法拿走! “嘭!” 门再度被猛捶了一下。 罗卫成一动不动。 但他的抽泣声,却在砸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同时颤抖了一下。 快了。 应该已经显形一半了...... 罗卫成的喉咙不断滚动,但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香炉上冒出了一根新的香! 第四根香。 儘管依然和之前一样,被烟雾所縈绕,看不真切。 但数量的变化显而易见,更不用说罗卫成心中早就有疑惑—— 为什么,是三根香? 三根香是敬神的。 一个作为诅咒源,承载了无尽恶意的香炉,居然是敬神用的...... 这根本不可能。 而此时此刻,忽然出现的第四根香,彻底肯定了罗卫成心中的猜测! 因为四根香,才是敬鬼、敬死人的! 与此同时,木门还在不断震动著,砸门声像是锤子一样,一下下,重重凿击在他的胸腔深处。 “嘭!” “嘭!” “嘭!” 连续三声重响之后,外面骤然安静了。 罗卫成的哭丧声,成为整个美容院里,唯一一个声源。 也就在这呜咽声中。 忽然。 一声清脆的金属坠地声,刺进罗卫成的耳里。 “鐺!” 那是..... 他头皮一阵发麻,在余光瞥见门把手掉到地上的一瞬间,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鐺...... 门把手在地上滚了几圈。 而门上只留下一个拳头大的黑洞。 “刺啦——” 长刀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一双猩红色的眼睛透过洞眼,直直地和罗卫成对视著。 求生的本能,让罗卫成的肾上腺素猛然爆发,甚至麻痹了他小腿上的伤痛,几步之间,他便纵身跃出窗外! 他需要香炉来救吴慧,但他没法再等了! 罗卫成全身冷汗直冒,一下也不敢回头看,只能疯狂地朝著路上跑去。 一直跑到一处围墙之后,肾上腺素退去之后,身上的疼痛再一次涌现...... 罗卫成不得已停了下来,大喘著气。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 泪水已被风乾。 等等。 他不再继续哭丧了! 准確来说,好像在逃出去几分钟之后,他就没再继续哭下去了..... 哭丧是马昭带来的影响,罗卫成心中一动,难道说马昭根本没有追出来? 他悄悄探头看了眼墙外。 根本没有马昭的身影...... 只有路人来来往往,很热闹。 这里和杜听风与许三道那边的“阴间”还不一样,属於过去的一条平行时间线。 呼吸慢慢平復。 罗卫成盯著远处的美容院,若有所思。 他刚刚最主要的问题就在於,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香炉完全显形。 但香炉不完全转化完,他就没法带走。 好在现如今,哭丧声消失了,马昭没有追来。 罗卫成轻轻鬆了口气,他根据之前观察的进展,可能还得再等几分钟,香炉才能完成转换。 先在这里调整下状態,然后再回去,拿完就走,之后再考虑怎么回到现实...... 决定好后,罗卫成的脑海里,又闪过香炉刚刚模糊的画面。 四根香。 多出来的这一根......有点问题。 只有另外三根的一半高。 第573章 【域·二重门】第二次尝试 观察著周围的状况。 这是一个较为繁华的商业街,行人匆匆,和现实似乎一模一样。 但美容院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明明只隔著一扇玻璃门,却没有任何路过的行人,发现里面的大屠杀。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马昭的原因,还是香炉所为。 罗卫成若有所思,他这一次的诅咒,和吴慧还不一样,更为复杂,因为牵扯到了另外一个诅咒源:孝服! 马昭已经被孝服影响的太深了,甚至让他拥有了极为诡异的能力。 还有香炉......罗卫成一阵头大。 关於第四根香的困惑,暂时被他压在心底,他刚刚也只不过是匆匆一瞥,而且那会儿香炉还不是实体。 等拿到手后,再仔细调查。 片刻之后。 罗卫成看了眼表,缓慢地靠近美容院。 他时刻注意著自己的状態,隨时防止哭丧声再次出现,毕竟马昭没有出来,那么必然还在美容院里。 计划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没有计划,拼的只是速度。 原路返回,从后窗翻进去,拿完香炉就走。 不再迟疑。 临近美容院的后窗,外面阳光太刺眼,他看不太清屋子里面。 但罗卫成可以確认,屋里没有一大片白,马昭大概率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毕竟马昭也不会猜到,他的目標是那座香炉,甚至还敢再度回到美容院里。 哭丧声一直没有响起,这更让罗卫成確认了自己的推测! 他心中微微一松,从后窗翻了进去,就看向书桌,电脑后面—— 等等。 罗卫成的心忽然重重坠了下去。 屋里很空荡,没了门把手的大门被踢开,门外躺著半截被腰斩的女尸。 没有马昭。 但...... 也没有了他离开时看见的,丝丝缕缕、飘在半空中的白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浓重的血腥味,一丝焚香的味道也无。 而电脑后面,空空如也。 没了。 香炉没了。 为什么?! 罗卫成的大脑混乱了几秒,就几分钟的时间,香炉怎么会消失? 他第一时间怀疑被马昭带走了。 可不对,马昭已经绑定了孝服诅咒,为何还要拿走香炉?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香炉在完全显化之前,根本带不走啊! 马昭哪怕有孝服的加成,但终究没可能打破香炉的规则,这毕竟是香炉创造出来的世界! 联想到镜子是媒介,他立刻抬头看向八卦镜,但看到的只有自己眉头紧锁的脸。 镜子中倒映的桌子同样空无一物。 一丝困惑和不安,悄然爬上罗卫成的心头,一时间他完全没有头绪,香炉到底被带到了哪里。 但也就在下一秒...... 罗卫成的视线骤然凝固,眼里的困惑,顿时被不可置信所替代! 香炉回来了。 不在桌子上,而是在八卦镜之下。 也不是实体。 而是和他最初看见时一样縹緲,只是一个隱约的......虚影。 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 归零,重置。 而最为恐怖的是......罗卫成的嘴角,在香炉出现没多久,就骤然往下一撇,滚烫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呜呜呜.......” 哭丧开始了! 完了。 罗卫成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两个字。 他猛地抬起头,全身极度紧绷,视线一眨不眨地看著办公室的门外,脚步飞快地往窗边退去。 哭声一出,就证明马昭在附近,而且即將找到他! 但等等,他已经在办公室待了几分钟了,同样的地点,为何现在才开始哭丧? 稍作思考,罗卫成面色骤然变化,是因为香炉? 两次都是香炉和哭丧几乎同时出现,但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著,怎么会联繫在一起? 无论如何,现在和上次一样,先走。 咬紧牙关,罗卫成死死盯著逐渐显形的香炉,心中满是不甘。 但就在这时候。 当他靠近窗台的那一刻...... 他的后背忽然一阵发寒,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后背,迅速瀰漫他的全身! 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罗卫成身后飘来。 几乎是下意识之间,他的本能接管了身体,猛地扑向前方! 但即便反应速度已经如此之快,什么尖利的东西还是滑过了他的后背,破开他的衣服,在脊背之上留下长长一道伤口! “嘶——” 罗卫成疼的冷汗直冒,他一手撑地,猛地朝著身后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刚刚站的地方,咫尺之遥外。 一个素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窗户外头。 它的手高高扬起,手中的长刀伸进窗户里,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刀刃上坠落在地。 那双猩红的眼睛,带著仇恨和恶意,和罗卫成对视著。 罗卫成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怎么...... 马昭怎么会在外面? 他根本没听见美容院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也根本没看见马昭离开过美容院! 疼痛刺进罗卫成的大脑,强行打断他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几乎在马昭跨过窗沿的同一时刻,罗卫成猛地窜了起来,朝著美容院的正门奔去! 办公室外已经如同炼狱一般。 满地的鲜血,几具或是被腰斩、或是被斩首的尸体,遍布在美容院的门外。 快速跨过尸体,罗卫成的心中一阵发冷。 如果他刚刚没反应过来..... 那他此时此刻,已经被从肩膀斜著劈开,四分五裂,成为这堆尸体中的一个了。 身后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罗卫成一把撞开门,跑向室外的大街,阳光洒在他灼痛的后背上,但没有让罗卫成速度慢上哪怕一点。 他已经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马昭不是只能被困在美容院里,它可以出现在外界...... 但这不意味著,就一定无解。 回想到第一次逃跑,罗卫成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马昭已经走出美容院,朝著自己走来。 但速度完全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快。 罗卫成飞快地朝著远处跑去,惹得路人纷纷对他投来视线。 他的脑海內不断重复著马昭进店后的一幕幕,忽然心中一动。 一个想法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 距离逐渐拉大。 罗卫成没有拐过任何街角,而是沿著商业街,直线往前跑。 直到某一刻,他的嘴巴忽然猛地闭上了。 哭丧声,彻底消失。 罗卫成立刻扭过头,看向马昭的方向! 他看见马昭在街的那一头,停住了脚步。 隨后,身形慢慢后退...... 缓缓消失。 但就在马昭即將消失的前一秒。 罗卫成忽然往回走了一步。 他的嘴里,再度溢出了哭丧声,而那道未完全消失的身影,立刻恢復了原状,朝著这里走来! 罗卫成彻底確认了一件事。 刚刚那个距离,马昭没可能看不见自己,但依然放弃了追捕。 这证明对方的探测机制,依靠的不是眼睛。 而是耳朵,是声音。 第574章 【域·二重门】浑水摸鱼 罗卫成再度拉开距离。 马昭的身形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 伴隨著嘴里哭丧声的消失,罗卫成漫无目的地朝著前方走去,脑海里快速思索著现在的状况。 他已经隱隱摸索出了初步的线索。 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距离。 根据两次测试,香炉的虚影一旦出现,就无法移动,更不能被拿走,除非完全显型。 一旦罗卫成的距离太远,香炉就將被重置,等到下一次再出现时,一切又是从零开始。 然后就是马昭。 马昭和香炉的出现有著强关联。 这个时间线上的马昭,事实上是香炉復刻出来的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但既然是復刻,马昭就还是会受到他原生诅咒,也就是孝服的影响: 不是靠视觉来定位,而是靠听觉。 罗卫成之所以能確认这一点,也和马昭进入美容院后的屠杀顺序有关: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罗卫成现在扮演的张伟,但他第一个杀死的,却是最先询问他的麻辫女护士。 之后的杀人顺序,无一不是遵循这个规律。 这很明显和马昭被诅咒影响后的癲狂状態有关,只是不知道为何,孝服会提高他的听觉..... 而更为恐怖的,是马昭一旦靠近,罗卫成就会受到他的影响,不可控制地发出哭丧声。 快速回溯了一下之前的经歷,罗卫成心里闪过一丝绝望。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只要自己靠近香炉-》马昭就会出现-》导致自己开始哭丧-》马昭得以定位具体位置-》只能选择逃跑-》香炉消失。 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罗卫成思索之时,忽然,他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一股熟悉的焚香味,再度出现! 但他早已不在美容院附近,怎么会—— 缕缕白烟,飘在他的面前,罗卫成僵硬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正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赫然显出一道香炉的虚影。 和前两次一样,依然縹緲不清。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他主动去找香炉,而是香炉主动来寻找他! 一个又一个的行人走过香炉旁边,有人在低声谈笑,有人刷著手机,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香炉的虚影。 整个世界都在运转。 只有罗卫成和香炉静止在原点。 他的后背一阵发凉,想到了上一次回到美容院时,香炉位置的异常。 那时,香炉从桌子上,转移到了八卦镜下面。 而他刚好也在八卦镜旁边。 一瞬间,罗卫成的大脑宛如劈过一道闪电,终於意识到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他自己,罗卫成,才是这个时间线的唯一主角! 香炉是围绕著他隨机出现的,而不是只被局限在美容院里! “呜——” 与此同时,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乾嚎声,从罗卫成的嘴里溢出。 也就在哭嚎响起的同一秒,长刀划过地面,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吱啦—— 风中夹杂著淡淡的血腥味。 马昭又来了! 罗卫成拔腿就跑! 该死,该死.....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已经不是恐惧,而是一股浓郁的无力和愤怒...... 香炉就像是吊在驴头上的胡萝卜一样,那么近,那么显眼,但他就是拿不到!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想到吴慧被鬼母寄生的那一幕,罗卫成心臟突突直跳,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他还能在这里耗多久? 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儘快想出一个方法,能让他在不被马昭虐杀的情况下,取走香炉...... 哭丧声戛然而止。 罗卫成又一次逃过了马昭的追捕,但心中却完全没有一丝喜悦。 他挤在一群等红灯的行人里,迷茫地凝视著前方,看著路牌旁边的红灯,一跳一跳地变化著....... 忽然。 罗卫成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红灯闪烁。 3,2,1。 变为绿色。 街口拥挤的人群,顿时像一群蝗虫一样,往前涌去。 只有罗卫成一个人,死死地盯著半空中,交通灯.......旁边的路牌。 上面清晰地標明了附近的景点、地標。 行人撞过他的肩膀,怪异地看了一眼罗卫成。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神经病一般,满脸都是未擦乾的泪水,看上去失魂落魄,僵硬地站在路口处。 不过,现在罗卫成,已经有了新的方向...... 再也没有犹豫,他转过身,朝著路牌上指示的方向疯狂地奔去! 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有一处不算太大的......陵园。 脚步飞快,罗卫成时不时看向手錶,根据他之前的规律,最多还有十多分钟,香炉就会再度出现! 他现在满脑子只在祈求一件事: 这个时间点,陵园里,有人在祭拜,有人在哭丧! 不过十分钟,罗卫成便抵达陵园门口,隔著铁门,他已经闻到焚烧纸钱的味道。 一下撞开铁门,果然在几百米外,一群人穿著白衣,正跪在一座坟墓之前轻轻地抽泣著。 这本应该是悲伤的一幕,但却让罗卫成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但下一秒,他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却一下撇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视线缓缓移向身边的墓碑。 墓前白烟裊裊,一座香炉的虚影立在碑前,就像本就是为了祭奠一样。 香炉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 罗卫成没有跑。 他的愿望已经应验。 也就是,给他创造一个能够浑水摸鱼的机会! 当第四次听见身后的长刀声响起之时,罗卫成的脚步没有一丝变化。 他直直地盯著前方,缓缓走向那群穿著白衣哭丧的人。 其中一人听到动静后愣了一下,往后瞥了一眼。 只看见了满脸泪水的罗卫成。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秒。 从对方的眼神中,罗卫成彻底確认了一件事:对方看不见马昭。 因为这群人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和那几个护士不一样,他们根本没经歷美容院屠杀事件! 確认了这一点后,罗卫成的心里终於鬆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直跪在那几人旁边。 “你是?” 有人困惑地问道。 罗卫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凝望著墓碑上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照片,泪水不断滑落,极度悲伤地抽泣著: “呜呜呜——” 哭声悲痛欲绝,让其他几个祭奠的人都不禁心中一酸。 吱啦。 血腥味越来越浓。 罗卫成跪在墓碑前,全身颤抖,儼然一副悲伤到无法自理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不是在场唯一一个哭丧的人了。 受到他的感染,其他人的抽泣,也渐渐变为悲慟的哭嚎。 而就在罗卫成的哭泣声,渐渐被其他人盖过之时......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的身体。 马昭来了。 马昭在他和这群人的身后。 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第575章 【域·二重门】获得香炉,不死不休! 罗卫成的呼吸几乎都要凝滯。 他的五感从没有这么敏锐过。 无论是他低头时看见的,从他身后投向地面长长的阴影,还是他鼻腔里嗅到的浓郁铁锈味。 又或是,刀尖划过石板路,发出的颤慄声。 刺啦—— 都在提醒他。 马昭就在他的背后。 但罗卫成现在只能装作看不见,感觉不到,否则他一旦被马昭认出,不是“哭丧家属”中的一员,就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罗卫成后背全是冷汗,时间似乎被拖长了十倍。 即使已经七成確定,被孝服深度影响下的马昭,丧失了绝大部分理智,主要通过听觉来定位。 但罗卫成的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地蹦出一个个念头。 万一自己刚好就猜错了呢? 虽说马昭不是靠视力定位,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需要用到多好的视觉...... 他第二次逃跑的时候,和马昭面对面对视过一眼,万一被对方记住了自己的脸呢? 万一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呢? 种种杂乱的念头在罗卫成心中闪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现在,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有多仓促。 但没有办法。 这已经是罗卫成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唯一能想出来的方法,而最为关键的是,他可以选择一直逃,但代价他无法承受!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马昭还是没有动。 准確来说,只是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刀並没有收回去。 而拿著长刀的那只手,像是有意这么做一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著。 刀尖刮过地面,在罗卫成耳边嗡鸣。 “他知道我在这......” 罗卫成非常清楚这一点。 只是马昭还暂时无法確定,他的目標“张伟”,具体是谁。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著,这座不知属於谁的墓碑前,哭丧已经到了高潮。 那几个家属似乎以为罗卫成认识死者,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此时嗓子都哭到干哑。 罗卫成混在其中,同样大哭,但心跳却已渐渐平復。 顶著高压,他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 现在没法回头去检查香炉,那太显眼了,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香炉很大概率已经完全显型。 那么他需要考虑下一步,即如何在马昭和他只有咫尺之遥的情况下,將香炉带走。 以及如何回到现实之中? 第一件事很好解决,最关键的是第二步。 吴慧能被换回来,是因为她扮演的角色是“怀孕顾客(鬼母)”,而鬼母本体则被罗卫成想方法引诱回了镜中。 但这个方法对於罗卫成来说完全行不通。 张伟已经死了,而且被收束到了墓园之中,根本不在第二扇门之中! 更不用提吴慧现如今生死未明,完全没法像罗卫成之前做的那样,通过镜子来和他沟通—— 等等。 罗卫成的心中忽然一动! 吴慧是不可以,但其他人呢? 镜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媒介,一方是这里,另一方是现实,而其他的入域者不也和之前的他一样,在现实之中么? 而现在......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范围覆盖了整个大平市。 这意味著他完全可以回到锦綉园,也就是分別之前,六子几人前往的地点! 罗卫成的大脑瞬间清明,一下理顺了接下来的路。 现在只要耐心地等待一个时机..... 他瞥了眼穿著孝服的家属。 七八个人,像是一家子,有老有少,而他们哭丧的死者,似乎只有三四十岁,正当壮年。 视线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罗卫成放声大哭起来。 几分钟后。 如他所料。 几个哭丧的家属中,那位六七十岁的老婆婆,身形忽然歪了一下。 罗卫成之前就已经观察到,这些人全都围绕著老婆婆跪著,而老婆婆也是他们之中哭的最伤心的! 很明显,死者应该是她的儿子。 白髮人送黑髮人,再加上罗卫成在一边烘托的气氛,老婆婆必然心碎不已。 在强烈的打击,和哭嚎带来的双重消耗下,老婆婆无法支撑下去,是必然的结果。 而她一旦昏倒...... 嘭! 就在老人將要跌到墓碑上时,罗卫成伸出手,一把扶住了老婆婆的头。 剩下几人这才发觉老人昏倒了,顿时脸色剧变! 然而这时,罗卫成已经一把將老人背了起来,朝著门外走去,儼然是要將老人先带去休息。 场面极度混乱。 而在纷乱的脚步声、哭泣声中,罗卫成闷著头朝前走去,心臟怦怦直跳! 一步。 他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马昭素白色的孝服袖子,袖子下面的手像是伸进血池里搅了一圈,而在手里,是一把尖锐至极的长刀! 两步。 罗卫成和他擦肩而过。 三步。 他已经看见了几米开外,另一座墓碑上前的香炉。 白烟裊裊。 香炉完全显型,四根香,一根没少。 家属们跟了上来,围绕在罗卫成身边。 “呼......” 罗卫成心中重重鬆了一口气。 但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长刀不再嗡鸣,而是和最开始时一样: “吱啦——” 刀尖缓缓地划过地面,牙酸的声音不断靠近,马昭动了! 罗卫成的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一时刻,他忽然意识到—— 因为老婆婆的昏倒。 其他人的抽泣,已经渐渐停了。 只有他一人绝望的哭嚎声,在整个陵园內迴响。 也就是说.....在马昭的眼里,他现在就和黑夜中,唯一的那支火把一般显眼! 罗卫成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將老婆婆甩给了身边的人,拔腿就跑! 长刀声紧隨其后! 肾上腺素被激发到了极致,罗卫成没有丝毫犹豫,几步跑到墓碑前,一把抄起了香炉。 他一秒都来不及停留,强忍著小腿的疼痛,拼命地朝著门外跑去! 很快,罗卫成便跑出了陵园。 街口。 下一个街口。 隨著时间越拉越久,罗卫成的体力已然无法支撑,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大口喘著粗气。 香炉被他捂得温热。 但一丝凉意,却慢慢地滑过了罗卫成的心间。 他转过身,泪水不断滴落,凝望著远处走来的白色身影...... 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马昭和香炉互相绑定。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什么空档期了。 只要香炉在罗卫成手里一刻,马昭就追杀一刻,永不消失,不死不休! 第576章 【域·二重门】找寻罗卫成 锦綉园,一楼。 大黄狗不安地嗅著空气,它无法感知到镜子中的马昭,但犬类的本能,依然让它察觉到一丝温度的变化。 “罗卫成现在扮演的只可能是张伟。” 陈极確认了六子之前的猜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马昭突然出现在锦綉园的镜子之中。 沾满鲜血的手,非人非鬼的状態,一切都已经证明,另一条时间线是【马昭屠杀美容院】的当天。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 假设自己是罗卫成...... 在被马昭追杀的情况下,为何会来到锦綉园? 这是瞎子家,对於香炉的诅咒没有任何帮助。 因此他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和其他入域者联络,毕竟罗卫成之前就清楚,其他入域者都转移到了锦綉园! 所以马昭才会突然来到瞎子家的卫生间里,因为罗卫成来过这里! 罗卫成和吴慧之前的交流方式,就是通过镜面。 如今看来,这个沟通方法不仅限於香炉组、或是在美容院里...... 那么情况很明显,罗卫成知晓这一点,所以才回到了锦綉园,试图和其他入域者联繫。 然而,他却恰好和陈极、冯瑶二人进入卫生间的时间错开...... 甚至有可能,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陈极就进了卫生间。 那他接下来会去哪? 陈极心中微沉,明明这个世界里一切正常,但他依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此时此刻,罗卫成就在他们附近,被马昭追杀著!但他们却无从得知对方具体在哪! “我们能不能透过镜面,自行前去排查?” 白少华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面小小的镜子,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將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带著镜子摸遍整栋楼。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 “不太可能。” 陈极道:“罗卫成之前说过,镜子对面是另一个时间线。” “所以,镜面必须同时出现在两个时间线里,才能同时照到我们和他。” 如今唯一的难点,就是確认罗卫成具体的位置。 思索之中,陈极走到洗手间,直直地盯著镜子。 假设他是罗卫成,那么大概率还会回到这里...... 毕竟这是其他入域者最有可能照到的镜子。 但,难道他们就只能在这里乾等吗? 也就在这时,菲儿从门外飘了进来,凝望著镜中的她自己,描眉画眼的纸壳头微微偏了偏。 “罗卫成应该已经拿到香炉了。” 她陈述道。 “否则他现在来找我们也没有意义。” 菲儿的思绪很简单:根据香炉组之前的经歷,镜子只是沟通的媒介。 这意味著事实上,其他入域者在协助罗卫成【逃跑】这件事上的机率,几乎为零。 “对,罗卫成会来这里,应该是有別的目的。” 陈极点了点头,这和他推测的一样。 根据他之前的观察,罗卫成作为老入域者,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都会经过数番考虑。 如果只为了逃跑,那么锦綉园反而没有任何好处,因为这里是居民楼,算是个半封闭空间...... 而且距离罗卫成进入美容院,已经持续不短的时间了,这证明罗卫成不缺乏『逃跑的方法』,那么他来锦綉园,更多是因为到了诅咒的末期? 也就是离开镜面世界。 但陈极心中还有个疑问。 马昭为什么会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待这么久? 这只是个镜柜,后面的空间最多放点化妆品,根本没法藏人,然而马昭却盯著镜子,足足看了一分多钟。 想到这,陈极伸手拨拉了一下镜柜,看了眼后面。 空无一物。 但就在他將镜子合上之时,忽然,陈极捕捉到镜面在某一个角度时,最底部露出了一点黑色的金属!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卡在镜柜之下,堪堪露出了一点边而已。 那是...... 手机! “这不是域给我们发的手机么?”菲儿拿出自己的手机,对著镜面比了一下。 是罗卫成留下来的。 陈极稍一思索,立刻猜出了罗卫成的意图。 首先不大可能是传递消息用,因为最多、最多,他们也只能看到一点边,这证明罗卫成在刻意隱藏手机。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目的: 转移注意力。 凝望著镜子,此时此刻,陈极完全將自己代入了罗卫成的视角里。 他在被马昭追杀。 没法在同一个地点待太久,因为【某个原因】,马昭可以定位自己。 因此,自己才会把手机留在这里,播放录音、或者是闹铃,来拖延马昭的注意力...... 然后自己再想办法离开。 然而手机现在是黑屏状態,关机了,之后马昭就立刻定位到了自己的位置—— “罗卫成身上应该有个强行绑定的诅咒。” 陈极忽然开口道:“可能是声音,可能是味道,但看马昭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前者。” “也就是这个debuff一样的存在,让马昭可以定位到罗卫成。” 另一条时间线发生的事,已然在陈极心中清晰..... 但现在的问题是,罗卫成怎么能在半封闭的环境下,再从马昭的追杀下逃回来? 等等。 忽然,陈极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地点。 一个恰好有镜面的地方。 而且很大概率,罗卫成会经过那里! 第577章 【域·二重门】不完美的计划 汗水一滴滴从罗卫成的额角滑落。 他一脚踢开门,大口喘著粗气,凝视著这间空荡荡的房屋......瞎子的家! 但此时此刻,这间房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大黄狗,没有那个时期的瞎子,只是一座如同游戏里建模的空房子。 这无疑是因为域的限制......但对於罗卫成来说,並不重要。 他现在不需要寻找任何线索,只需要离开! 视线转向窗外,这户房子在一楼,从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小区外面。 远远地能看见一个提著刀的白影,朝著这栋楼走来。 罗卫成的心臟突突直跳,从陵园到锦綉园,马昭跟在他身后一。 马昭的步伐不快不慢,然而罗卫成心中的压力,却如同暴雨前不断积聚的乌云,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他想到自己之前看到过的一个短视频,一个人被诅咒了,一辈子都要被一个勺子追著,敲著他的头,直到他死。 当时看的时候,罗卫成只觉得荒谬而搞笑。 但他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那个勺子,变为了提著长刀的马昭。 现如今,他终於理解了那种不死不休、毫无逻辑的追杀,有多么恐怖! 这就是取得香炉的代价...... 还有多久? 强行平復心跳,罗卫成瞥了眼自己的表,他还能再在原地停留最多两分钟,之后必须立刻转移地点。 哭丧仍然在继续..... 一滴滴泪水,坠到他怀里的香炉之中,被烟雾所吞噬。 即便已经拿到了香炉,但罗卫成还是没办法看清楚上面的香,只能判断出大概的形状。 和之前一样。 三长一短。 但...... 罗卫成眉头微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记忆出问题了,最新长出来的这第四根香,似乎比第一次看见时,长了一点。 这一点很诡异,因为正常情况下来说,香只会越燃越短。 但第四根香却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逆向生长,就像一棵树苗似的! 他冥冥中感觉这根香和诅咒有著强关联。 是倒计时? 难道说,第四根香一旦和前三根齐平,他就会死? 还是说,那时他才能离开?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没时间去考虑这个,罗卫成快步走向卫生间,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面镜子。 这看上去只是一面普通的镜柜。 但隨著镜子的角度转换,镜中倒映出门外的景象,罗卫成心臟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能隱隱看见客厅的一角,半边熟悉的人影露了出来,斜斜倚靠在墙角,正是六子! “六子!” 罗卫成大喊道。 镜中的人影一动也没动。 罗卫成没死心,又喊了两声,但都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他像是在一个真空的环境呼唤外界一般,明明能看见,但声音却传不出去。 “.....操......” 没忍住爆了声粗口,罗卫成面色非常难看,他其实內心已经预料到了,但总希望有奇蹟发生。 他能看见其他组的人,是因为对方也是入域者,但却不是【香炉组】的人,无法像他和吴慧当初那样,可以直接交流。 所以现在只能等......? 但他没有时间了! 窗外,马昭的身影已经不再是远方的一个小点,他已经进了小区,视线直直地盯著卫生间的小窗。 即使知道马昭不靠视觉定位,但和那道怨毒的视线对上之时,罗卫成还是头皮一阵发麻。 他必须现在就走! 可他走了,其他人怎么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 也就在这时,罗卫成忽然摸到了手机,心中猛地一动。 根据上一次的诅咒,现实世界中的人,不仅能看见镜面世界里的入域者,也能看见鬼。 上一次是鬼护士,这一次,就是马昭。 他自己並不需要时刻等在镜子前....... 想向其他人证明自己就在附近,只要让他们看见马昭,就行了! 罗卫成心中快速生出一个计划,並不完美,但已经是现阶段,对他最有利的了。 他立刻打开手机,录了几秒钟自己的哭声,设为循环播放,並將手机卡在了镜柜之下。 顿时,巨大的哭泣声就在卫生间里响起,將罗卫成自身发出的哭声都掩盖了下去。 手机电量已经很低,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但至少能將马昭拖在这一会儿,还能让自己再爭取一段逃生的时间,一石二鸟。 做完这一切之后,罗卫成再一次看向窗外,眼皮一跳。 马昭不见了。 这证明他已经绕到了居民楼的侧面,过不了几十秒,就会进来! 二话不说,罗卫成立刻衝出门,刚跨进楼道,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长刀划过地面的牙酸声。 这是整个逃亡过程中,除了在陵园,马昭离他最近的一次。 而这一次,他甚至连逃出这栋楼的唯一出口,都被堵住了...... 刺啦—— 像是在一刀刀,划过他急速跳动的心臟一般。 左边是两个电梯,都停在楼上,罗卫成一秒都没有犹豫,转身直接奔向楼梯间。 一口气跑到三楼,他才停了下来,大口喘著粗气。 即使已经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听见一楼房间里,震耳欲聋的哭嚎声。 “马昭现在已经进屋了.......” 罗卫成初步確认了状况。 手机里的录音在一楼响起,马昭一进这栋楼就能听见,而他现在正在几层楼之上,即使依然在抽泣,但声音毕竟也被楼层和墙体遮挡了不少。 他的计划成功了。 但罗卫成心中並没有任何放鬆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这个方法只是缓兵之计,漏洞太多。 这不过是依靠马昭无法用视觉定位的弱点,临时想出来的计划。 首先就是手机的电量问题,手机已经没几格电了,不知道能撑多久,一旦录音停止,或者马昭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新一轮的追杀还是会开始。 罗卫成拖著已经疼痛到麻木的伤腿,迈上台阶,朝著更高的楼层走去..... 他现在面前摆著两条路: 一,乘著马昭被手机吸引,从大门逃出去,回到外界世界。 和居民楼这个半封闭空间比起来,外界显然更方便他逃亡。 等再一次拉开距离后,再折回锦綉园,如果他运气足够好的话,陈极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在寻求帮助,或许会等在镜子前。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需要消耗掉不少的时间。 低头看向怀里的香炉,白烟裊裊,隱隱能看见第四根香的轮廓...... 罗卫成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不是错觉! 第四根香又长高了。 最初,它只有其他三根香的一半长,但现在,已经有3/4那么长了。 这到底意味著什么? 最初是三根香...... 最初? 也就是,吴慧和自己,在被鬼母缠上之前—— 罗卫成的心臟忽然漏了一拍,等等,他一直忽视了一件事! 三根香代表了什么? 三。 三根香,三个和香炉诅咒有关的人。 直接导致愿开始的: 鬼婴,鬼母。 许愿者: 张伟。 而在他们续愿后......第四根香才出现。 假设一根香对应著一个和诅咒相关之人的话,那么现如今唯一状態在不断变化的人...... 是吴慧。 当这个想法滑过罗卫成的脑海之时,他的整个头都蒙了一下,如受重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第四根香的长度变化,只能证明一件事。 前三根香是完整的,因为那三个人都死了。 而吴慧还没有。 但也只是现在还没有。 她的生命力,在飞速被鬼母和鬼婴所消耗......这一点早已被证明,也是罗卫成如此焦急地要將香炉带出去的原因! 罗卫成恐惧地看著那根模糊不清,比其他都短上一截的香。 绝望悄然滑上他的心头。 他的耳边一阵嗡鸣,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哭丧声,是如此的真实,如此嘲讽,像是丧钟在不断敲响。 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 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罗卫成瞬间做好了决定,选择第二条道路。 拖著疼到已经麻木的伤腿,他迈过台阶,朝著最顶楼走去。 这栋楼有三十层。 他要走到最上面,儘量拉开距离,把握好时间差,等到马昭追过来后,再坐电梯回到一楼。 第578章 【域·二重门】绝境,会面! 一层。 两层。 高强度的逃命让罗卫成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汗水布满后背,滑过他血肉外翻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窗外已经看不见树冠,街道上的噪音逐渐模糊,他已经走到了十五楼左右。 罗卫成的脑子很乱。 能进入这次域的人,至少都已经进过八次域,在鬼门关前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当然也不例外。 身为老入域者,他早已在一次次的恐惧中,磨链出了强大的体能和意志力。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罗卫成,依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域最为噁心的机制,就是【区间】这一栏,没有明確的难度划分,只有难、很难、到近乎无解! 直到进去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次域,到底会被划分到什么难度。 而他们就是好死不死.....在第九次域,就遇到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困境。 低头看向怀中的香炉,第四根香仍然在幽幽燃烧著,罗卫成的眼里闪过一丝疲惫。 或许是理智的推测,或许是本能......? 他的心头,慢慢升出一种绝望的预感。 “无解吗?” 罗卫成干到起皮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第四根香依然在烟雾中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但他心中的预感,却变得更加清晰。 隨后,像是被他自己的手抹去一般,化为吴慧踢著石子的身影。 罗卫成嘆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中,他听见整栋楼,寂静无声。 只有他悲伤的抽泣。 几秒后,一阵微不可察的刺啦声,从很远的楼下传来。 手机关机了。 时间比他想的还要短啊...... 无论是谁,陈极,菲儿,六子......你们看见了马昭吗? 如果看见了,请一定、一定要知道,我在这里! 等我! 罗卫成的心跳渐渐加快,但他的步伐却反而慢了下来! 一是他的体力已经无法再支撑。 二是,这是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关键就在於距离差和时间差。 为了爭取更多从电梯出去后,和其他人沟通的时间,他必须儘可能將马昭往更高的楼层带。 就好比,如果他坐电梯抵达一层的时候,马昭只在五楼,那么对方很容易就能折返回去。 根据他之前观察的,马昭的速度,理想状態下应该—— 应该...... 刺啦—— 罗卫成全身一麻,听见那阵刀尖划过地面的嗡鸣声,没有任何预兆地,频率骤然加快! 与此同时,一阵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哭嚎声,带著极度的痛苦和暴怒,在楼下响起! 那甚至都不是哭丧...... 而更像一个失去了幼崽的野兽,失去所有理智后,对著復仇对象的嘶吼。 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罗卫成的求生本能当即接管了身体,等他回过意识来时,自己已经朝前窜了好几阶台阶!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计划被全盘打乱,只知道一件事: 马昭来了! 速度飞快! 楼梯间特有的构造,让他即便隔了那么多层楼,也能清晰地听见马昭的脚步声,又快又重,在楼梯间迴响,嗡鸣,嘭! 嘭! 嘭! 重重地捶击著罗卫成的心臟。 他再也不敢停留,喘著粗气朝顶楼奔去! 最后三层! 罗卫成大张著嘴痛哭,眼睛酸痛无比。 一层! 整个楼梯间,迴荡著马昭的嚎啕大哭,念叨著两个罗卫成从没听过的名字。 顶楼! 罗卫成深呼一口气,猛地撞开门,心中陡然一松! 幸运女神无比眷顾他,电梯刚好停在26楼。 他一掌拍向下楼的按钮,看著上面的数字不断跳动,心臟突突直跳。 冷静。 冷静,马昭就算速度变快,现在也没法瞬移! 罗卫成已经弄清楚,马昭没有瞬移这个能力,之前的瞬移,准確来说是【刷新】出来。 一旦追杀开始,对方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应该没有吧? 叮咚—— 电梯门的声音,打破了罗卫成的思绪。 也给楼道內的哭嚎,短暂按了静音键。 罗卫成一脚踏进电梯,下一秒,就听见连绵不断的“鐺鐺”声,像是长刀在以飞速刮过地面! 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电梯门,也终於闭合。 数字跳动。 电梯带著罗卫成朝一楼降去。 “我操......” 罗卫成的心臟仍在狂跳,无力地依靠在墙边,重重鬆了口气。 这不是心理上的恐怖,而是人类在自身受伤、最为无助的状態下,又被追杀时產生的恐慌。 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电梯里也有镜子。 倒映著一个衣服破烂,脸色惨白的人影,萎缩的大臂上是一道青紫色的手印,脸上全是泪水,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望著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罗卫成一时间恍如隔世。 也就在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状態有多差。 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 忽然,罗卫成打了个寒颤,想到一件事: 马昭会不会在某一楼按电梯,直接进来? 但他很快又將这个念头打消了。 因为马昭明显已经丧失理智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之前那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才得以实行。 如果马昭还能思考,应该早就坐电梯把他拦住了。 將这个念头放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香炉带.....送出去? 罗卫成凝视著镜面,这个诅咒最大的问题,就是被马昭追杀,且现在域还没有给出任何【送出香炉】的线索。 那么难点很有可能不在这儿,甚至出乎意料地简单? 想像镜面是一道水面,上面是天,下面是河,传递就是將香炉沉下去? 也就在罗卫成思索之时...... 忽然。 嘣! 整个电梯猛地晃了一下! 罗卫成心中咯噔一声,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电梯停了! 但不是那种正常地停在某一楼的状態。 而是在高速下行的时候...... 被什么东西,强行截住了。 通过镜面,罗卫成恐惧地看见,上面的数字,卡在19-20之间。 隨后。 他听见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声。 电梯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掰开了一道缝。 一半黑,一半白。 马昭確实没有理智了..... 但他还有本能。 和孝服对他身体状態的扭曲。 以及即便罗卫成在移动,也能定位到他位置的强大听力...... 悲切的哭嚎声,再度溢进电梯里。 罗卫成悚然地望著镜面中,那道逐渐变宽的缝隙里,一双猩红的眼珠露了出来。 凝视著自己的后背。 “呜.......” 泪水从那双怨毒的眼睛里不断滑落,伴隨著一股充满恨意、让人头皮发麻的诅咒: “张伟....你该死了!!” 罗卫成的心中一片冰冷。 没有办法了。 操...... 他怨不了任何人。 从外界,被逼到居民楼,再被逼到这个完全的密闭空间里。 一切只因为罗卫成选择了那条更为冒险的路。 和一个处处都是漏洞、却也是他不得不用的计划。 但......他只是想在吴慧死之前,把香炉送出去啊...... 罗卫成的眼眶酸胀,表情带著绝望的悲伤,但嘴角,却扯出一个自嘲而苦涩的笑。 然而..... 就在这时。 他忽然愣住了,瞳孔微微一缩。 透过镜子,他忽然看见,电梯的按键闪烁了一下,瞬间跳到了一楼。 怎么可能?! 罗卫成猛地转过头,看见的却还是马昭充满恶意的脸,他马上就要挤进来了! 而电梯也还在19-20楼之间。 但为什么镜子中的数字却变了—— 等等。 罗卫成的眼睛骤然亮起,立刻转过身,看向镜子! 他猜的没错。 这里不是他一个人了。 两个轻飘飘的纸人,在另一个世界,踏入了电梯。 一个金童,一个玉女。 陈极,菲儿。 第579章 【域·二重门】罗卫成的选择 就在罗卫成看见纸人的那一刻,三双眼睛对视,两个纸人身形一动,飘到了镜子前! 隔著一道镜面,纸人无声地叩击著玻璃,陈极和菲儿同样也见到了罗卫成。 和他身后,电梯被撬开的缝隙里,马昭充满杀意的脸。 罗卫成心绪翻涌,他的计划居然成功了! 六个人在同一个居民楼,却互相看不见,也听不见。 其他入域者们唯一的线索,或许就是看见了马昭,从这一点推断出来,自己在被马昭追杀,隨之意识到自己也在这栋楼里! 更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確定了这个事实,甚至主动寻找自己。 从那一刻开始,罗卫成的诅咒...... 就不再只有他一个人来扛著了。 刺啦—— 电梯门仍在被撬动,透过镜面,罗卫成悚然地看见,马昭已经硬生生挤进来一胳膊! 那双失去理智的眼睛里,透著浓烈的恨意,如同冰锥一样刺进罗卫成的后背,让他脊背发凉。 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往前一窜,手便伸向冷冰冰的镜面! 然而.....他的手掌没有被挡住。 而是像短暂地陷入凝胶之中,滯住了一秒,隨后,他的双眼骤然睁大,亲眼看见自己的整只右手,融进了镜子里! 就好像伸手伸进湖面,只不过湖底下...... 是现实。 指尖碰到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而与此同时,镜子对面的陈极,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凭空多出了一只手掌,正戳著陈极纸糊的蓝马褂。 罗卫成猜对了。 回到现实就这么简单。 当他和其他入域者同时看向同一面镜子时,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便会打开,让他得以返回现实之中! 现实世界中,陈极一把握住了罗卫成的手,將他整个手臂往外一拉。 六子和白少华也从瞎子家里冲了出来,看到镜中恐怖的一幕,不禁瞳孔一缩! 那一段,电梯门在短短几秒內被扳的更开了,一柄长刀已经插了进来,离罗卫成只有咫尺之遥! 但罗卫成同时半只脚踏进了镜中。 这也是陈极许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他那条被畸形婴儿咬过的小腿,肌肉都已经发黑,伤口惨不忍睹。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顶著这条伤腿逃了那么久的....... 右腿。 上半身。 紧接著,就是罗卫成惨白狼狈的脸,探进现实之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即將完全跨回现实之时,他留在镜子那一头的左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曲著。 並不是整条胳膊一下伸出来,而是率先递出了香炉,就像是要確认什么事一样。 望著罗卫成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脸,陈极的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他的视线从对方低垂的眼睛上,缓缓移到后方的镜中。 就在罗卫成的脚边...... 是一尊坠落在地的香炉。 渺渺白雾中,三长一短四根香,看不真切。 等等。 四根? “陈极。” 一阵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帮我个忙,我没法把香炉带出去......” 所有人都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亲眼见到香炉抵在镜面上,却没有真的融进现实之中。 他说的不是“香炉没法带出去。” 而是“我”没法把香炉带出去。 陈极在一秒內抓住了重点,猛地抬起头,看著罗卫成本来已经进入现实的半边身体,缓缓往后退去。 “拿著这个!” “罗卫成!” 陈极和菲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菲儿没看清楚香炉,下意识之间,伸手就要抓住罗卫成! 因为镜中世界里,电梯门被拉开了最后一点缝。 马昭正俯下身,阴沉地盯著罗卫成的背影。 而另一边,陈极手速飞快,將替死法塞到罗卫成的手中!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成功。 即便罗卫成紧紧攥著那张卡片,但当他的手回到镜中的一剎那,替死法还是和之前的香炉一样,坠到了地上。 而罗卫成的脸偏了偏,没有让菲儿抓住自己,声音沙哑而无奈: “去找吴慧......如果第四根香和前面三根一样高,她就安全了。” “没办法,无——” 解。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完全回到了镜中世界。 最后一个字还是没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罗卫成的意思。 时间仿佛被放慢,然而在现实也只是过去了短短几秒,马昭重重地跳进了电梯里! 罗卫成也在同一瞬间,捡起地上的香炉,往镜外的现实拋去! 这一次,镜子不再是阻碍。 香炉丝滑地融进了镜面里头,被菲儿一把接住。 但没有人关注香炉,而是双眼猛然睁大,看著罗卫成低垂著头,露出一截脖子,像是一只等著被宰的鸡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身后,一身素色的马昭直起身子,手中提著沾血的长刀。 紧接著。 镜子忽然闪烁了一下。 陈极眼前一,再恢復时,无论是罗卫成,还是孝服鬼马昭,全都无影无踪! 电梯的镜子里,反射的只有他们几个人。 隔著白烟,陈极沉默地盯著电梯的显示屏,已经从19-20;跳回了1楼。 两个世界的大门彻底关闭。 罗卫成留在了镜子之中。 生死未明。 “为什.....为什么......?” 六子乾燥的嘴唇动了动。 他没法理解。 准確来说,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眾人看见的,就是罗卫成本来已经出来了,又退了出去,而香炉在第二次尝试中,却被成功扔了出来。 “因为......”陈极一时说不出来话。 他顿了顿,捡起替死法,才吐出两个字: “无解。” 就像罗卫成说的一样。 望著那尊黑漆漆的香炉,第四根香仍然在缓缓燃烧,陈极的心中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 “香炉原本只有三根香。” 他儘量简单地解释道:“但完全体应该是四根。” 前三个他大概知道代表了什么,但陈极现在不想去想,因为那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只要罗卫成出来,他就不可能带出来香炉,要不就是他留在里头,要不就是香炉留在里头,没有第二个选项。” 因为第四根香无论如何都已经存在了。 香炉必然会收走一个人,不是吴慧,就是罗卫成。 而罗卫成平安地带著香炉出去,就意味著他和吴慧都能活下来,香炉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吴慧安全之后,第四根香就会齐平,因为到那时,那根香已经代表的不是吴慧,而是罗卫成。 他会替代自己的队友,承受这份诅咒。 脑海中不断闪过罗卫成躲开菲儿手的那一幕,陈极沉默了几秒,压下心头的那丝无力。 “罗卫成很清楚这一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转过身,快步朝著电梯外走去。 “走。” 陈极说,像是在复述罗卫成的最后一句话: “去找吴慧。” 第580章 【域·二重门】收容鬼婴 “.....老罗,你也太死板了!” 石子被踢到一边,噠噠。 “就当我许个愿不行么?” 脚步轻盈地朝前迈去,噠噠。 “.......你喜欢就好。” 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 “不过,慧慧,你確定要在这扇门里许愿吗?” 许愿..... 吴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了摇头。 “不许乱立flag!先去丧葬店吧......其他队伍都快到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噠噠。 四周的阳光像是被一层纱帘覆盖,带著模糊的光晕,照的她的皮肤一阵灼热。 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男人没有回应她。 男人轻轻嘆了口气。 “......老罗?” 吴慧扬了扬眉,脚尖轻点著地,噠噠。 天忽然阴了。 阳光似乎不愿再照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走进一间停尸间里,噠噠,她的皮肤忽然泛起一阵凉意。 身后的呼吸越来越沉了。 呼..... 逐渐清晰,逐渐靠近。 呼...... 呼哧...... 在短短几秒內,变为那种只有在濒死之人身上,才会听见的急促喘息声! 呼!呼!呼! 寒意缓缓渗入吴慧的骨髓,头脑一阵晕眩,就好像在原地转圈一样,噠噠,噠噠...... 可是她脚根本没动一下。 但噠噠声还在持续。 谁的声音? 老罗怎么了?! 还有,那惨烈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声了! 甚至.....贴近了自己的后背,就好像有谁附在自己的身上,在她耳边恐惧地喘息著。 呼..... 脑海中转过几个模糊的印象,张伟,鬼婴,身后几百米的美容院......吴慧咬了咬牙,突然猛地转过身! “老罗!”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 什么也没有。 谁也不在。 包括罗卫成。 下一秒,她又一次听见了那阵抽气声。 更难听、更急、更害怕了....... 也离得更近。 近到吴慧足以听清,这个声音不是从她的背上传来的,而像是海啸一样,由远及近,最后和她完全融入一体。 近到她终於意识到...... 自始至终。 那个恐慌的喘息声,都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呼!” 吴慧的眼皮疯狂颤抖,全身冷汗直冒,突然一下清醒,回到了现实! 之前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不,离刚刚那段对话,早就过去几十个小时了...... 那是梦! 可她的心里为什么这么害怕?她为什么会梦到罗卫成? 一种强烈的恐惧让她的心瞬间揪紧,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手臂上湿漉漉、黏糊糊的。 皮肤上的冷意並未散去...... 噠噠。 她现在在哪? 意识已经接近模糊,全身剧痛无比,吴慧强行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双眼缓慢地睁开一条缝。 她看到了地板。 熟悉的木地板..... 这是....丧葬店? 自己之前不是在烂尾楼里吗.....烂尾楼,老罗,冯瑶,还有—— 鬼母。 噠噠。 吴慧的双眼猛地睁大,同一时刻,她忽然看见下方的地板在移动,不对,是她自己在移动,在天板上移动! 而那一直在她梦中、在现实里縈绕不去的噠噠声..... 吴慧迟钝地转过头。 看著自己的背后,两只青紫色的手臂扒在天板上,没往前移动一下,指甲就发出轻轻的“噠噠”声。 感官终於跟上意识,强烈的绞痛顿时刺进她的大脑,让吴慧终於意识到..... 鬼母在她身体里。 一路带著她,从烂尾楼,爬回了丧葬店。 刚刚梦中温度的忽然变化,就是她被从室外,带到了店里。 但为什么—— 还没等吴慧弄清楚,她的视线骤然凝固。 仓库门口,一个头上蒙著布的身影轻轻颤抖了一下。 即使看不清脸,吴慧依然从那人的身形中辨认出,那是冯瑶! 她怎么会在这? 不可能,老罗不是把她救走了吗? 啵的一声,手臂上的黏腻触感,忽然消失了,原本攀在吴慧手臂上的畸形儿,坠落在地上。 它要......它要去找冯瑶! 对了,冯瑶也被选中成为母体,因为自己快死了,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养分! “冯......” 吴慧嘴唇蠕动著,想提醒冯瑶,但她的嗓子太过於干哑,只溢出了一阵微不可察的嘆息。 冯瑶似乎没有听见。 她不知道在做什么,低著头,跪在仓库门前,背对著吴慧。 鬼婴一步步爬了过去。 吴慧原本已经衰弱的心跳,再度加快,心急如焚! 她试图操纵自己的身体,但她的著力点全在背后的鬼母四肢上,自身就像一个傀儡一般,完全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畸形婴儿,缓缓接近冯瑶的背后..... 两米..... 一米..... “咳!” 冯瑶的身体似乎感觉到了寒意,猛地瑟缩了一下。 但已经没有意义了......吴慧的双眼骤然黯淡,这么近的距离,冯瑶没可能逃走。 都怪自己,把鬼母婴引到了丧葬店....... 鬼婴和它母亲一样发紫的手臂,悄然伸向冯瑶的后背...... 嘭! 一声重响,忽然响彻整个丧葬店! 冯瑶突然毫无预兆地朝前扑去,一下將仓库的门撞开! 伴隨著这声重响,吴慧眼前一黑,半截身体像是蝙蝠一样,突然倒掛在了空中! 她的肚皮突然凸出来了一块,撑得皮肤几近透明,显出一颗头的轮廓! 鬼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试图离开吴慧的身体。 当她破腹而出那一刻,也就是吴慧死亡之时! 与此同时,一只手大力地將冯瑶拽进仓库里。 而另一只手飞速地从仓库里伸了出来,將一尊黑漆漆的香炉,塞到了鬼婴的手中!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无论是鬼婴,还是透过皮肤,表情狰狞的鬼母,全都静止了。 怎么..... 浑浑噩噩之间,吴慧看见几具身影从仓库里冲了出来。 那是菲儿,陈极他们..... 这是他们的计划?为了救自己,埋伏在这里,用冯瑶当诱饵? 所以,鬼母才会突然再度返回丧葬店? 可是他们怎么拿到的香炉,那不是在镜中世界里吗—— 等等,老罗呢? 为什么他们的脸色都这么难看? “呜哇——” 一阵刺耳的啼哭声突然打破了吴慧的思绪,她定睛一看,只见到畸形儿不知何时,已经半个身子陷入了香灰之中! 宛如被流沙吞噬一样。 它死死地盯著陈极几人,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怨毒! 但这无法阻挡它的身体被一点点吞进去,直到最后一节手指,也没入香灰里。 也就在这一刻,吴慧身体忽然一轻,猛地往下坠去,被菲儿一把接住。 畸形儿回到香炉之后,它带出来的鬼母,也一同消失了。 但没有人关注这一点,而是齐刷刷地看著香炉上方,被白烟笼罩的那几根香。 香.....? 一切发生的太快,吴慧下意识地跟著眾人看去。 一,二,三...... 四? 哪来的第四根香?还没等吴慧询问,她就看见那根矮一截的香,飞速地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下一秒。 从香灰之中,忽然又伸出了一根看不真切的香。 比刚才那一根更高。 更完整.....和其他三根齐平,静静地燃烧。 焚香溢出一缕厚重的白烟...... 轻柔地飘向吴慧身边。 ---- 註:【香炉组】“有解” 第581章 【域·二重门】未必死亡 “......如果第四根香和前面三根一样高,她就安全了。” 望著白烟中影影绰绰的第四根香,陈极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罗卫成的最后一句话。 他复杂地看向吴慧,伴隨著代表她的那根香消散,她被鬼母婴汲取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恢復。 但吴慧的脸色甚至更白了。 新出现的第四根香,和缺席的罗卫成,两者相加,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 “老......罗卫成呢?” “在另一个世界。” 冯瑶很小声地回答了吴慧的问题。 “他死了。” 吴慧几乎是用一种平静到扭曲的语气陈述道。 冯瑶沉默。 因为一切都已经证明罗卫成99%可能已经死了。 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他被马昭斩首,但在那种密闭的环境下,同时罗卫成还身负重伤,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能逃出去。 假设陈极的那张卡片诡物能送进去,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但事实已经证明...... 能离开那个世界的,只有香炉。 然而就在这时,陈极迟疑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也不一定。” 他和菲儿已经回到了人类状態,眼里闪过一丝疲惫,將之前的事,以及他的推测一一告诉吴慧。 罗卫成最后做出的选择很简单: 要不就是罗卫成出去,要不就是香炉出去,而后者意味著吴慧能活下来。 “我们现在只知道罗卫成被困在了那个世界。”顿了顿,陈极斟酌地说道: “但这不意味著他必然就死了。” 他的语气不太確定,心里一直有一个疑虑。 现在可以知道,四根香代表著被香炉直接影响、诅咒成功的四个人。 由於前三者都已经死了,那么理论上来说,第四根香的出现,代表罗卫成也已经死亡。 然而时间却又对不上。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罗卫成几乎是必死无疑,而且是立刻就会死,毕竟马昭的大刀已经在他头上了。 但如果罗卫成死了,那第四根香应该就会立刻被替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因为那时,罗卫成是铁板钉钉地被诅咒所害死,优先级比还苟活著的吴慧高的多! 可事实却不然。 直到鬼婴被香炉所带走,吴慧確认安全之后,【罗卫成】才替代了吴慧...... 那么,就不是: 【罗卫成死亡之后】替代【吴慧】-》所以【吴慧安全】这个逻辑线。 而是: 【吴慧安全】-》所以诅咒必须选择另外一个对象-》【罗卫成】替代【吴慧】 结果一样,但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过程和推理方向。 如果是后者,那么罗卫成不一定死了。 要不就是他逃离了马昭,但陈极认为可能性极小,因为罗卫成最后明显已经放弃了逃离的希望。 要不然就是...... “马昭可能和香炉强关联。” “有可能香炉被带走,马昭也会隨之消失,毕竟那个时间线是香炉造出来——” 刚推测到一半,陈极忽然停住了。 他注意到丧葬店內的气氛依然沉凝,並未因他的推测好转多少。 毕竟现在他所说的一切只是猜测! 罗卫成放出的信息太少,支撑陈极推测的,只有两根香出现的时间差,但那也有可能因为別的原因。 他们对於马昭、对於香炉的了解太少、太少。 而且罗卫成最后说的那句【无解】,给眾人的心头都留下了一片浓浓的阴霾...... 就算陈极推测的是真的,又能怎样? 罗卫成能出来吗? 镜中世界都关闭了,和现实彻底隔绝,等待罗卫成的也只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所以即使陈极提出了新的想法,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希望,而戳破那层希望之后,则是更深的绝望。 又想起了贾古河的童子三人组,陈极的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和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但不同的是..... 吴慧和罗卫成的关係,可能比那三个人,更为紧密。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但就在这时候,吴慧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死.....就行。” 她快速地抹了一下脸,眼睛眨了两下,似乎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 “这扇门还没有结束,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十二点之后才是重头戏......或许不是我们没想到生路,而是时间还没到!” 抬起头,吴慧圆圆的脸上露出一种她之前从没有表现过、坚毅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相信域一定没有解法。” 她的眼里不再是最初的茫然失措,而是带著一股近乎於盲目的执著。 此时此刻,吴慧的身上有种前所未有的轻鬆,就好像一股从进门后就缠著她的浊气,彻底消散。 这意味著香炉已经变为完整体。 也是第一个,似乎彻底还愿的诅咒源。 没有过多解释,吴慧目光闪烁,定定地看著香炉。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几秒后,她忽然冷不丁地伸出手,试图碰到第四根香。 但她的手一靠近那圈白烟,滋滋声便忽然响起,像是接触到油锅一般! 吴慧疼的闷哼一声。 “你在干什么?!” 菲儿眉头一皱,立刻便把她的手拽开,然而吴慧的手指已经腐蚀,血肉剥落的速度飞快! 如果再多停留一秒,被腐蚀的就不再只是她的血肉,而是指骨! 吴慧摇了摇头,只是默然地看了眼第四根香。 她没有多说,静静地走到一边,去拿绷带包扎了。 从始至终,吴慧都没有展露过太多的情绪,很明显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整个队伍的进展。 在这里,哀悼没有意义,伤痛无法帮助他们出域。 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还没来......真正的危机在明天才会降临。 甚至对於冯瑶、白少华、六子来说,可能更早。 陈极的余光扫过室內,心中不禁一沉。 六子和白少华离他们很远,两人都低垂著头,但汗珠正肉眼可见地从额上滴落。 整个过程中,他俩都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 因为他们的理智已经全部用来压制自己的食慾了。 但再坚毅的理智,似乎都已经很难再控制红碗带来的畸形欲望了...... 想了想,陈极快速燃起火盆,往里头扔进一张纸钱,很快纸钱的烧糊味,便掩盖了吴慧受伤后的血腥味。 不久之后,一张小的出奇的纸凭空出现。 【最多一次。没有。】 是杜听风的字跡,简单六个字已经挤满这张纸。 对照陈极扔出去的问题就是: 【剩下的纸钱还能再使用一次。没有找到能將硃砂筷子带出去的方法。】 【罗卫成没有像黄岳一样出现在“阴间”。】 --------- 各位书友,很抱歉这两周更新不稳定。 首先,不会断更! 因为现实生活出了变故,导致小狗前段时间实在没有状態去写作,更新也出现了问题。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 非常抱歉,也很感谢大家的陪伴和等待..... 另:【二重门】快结束了,即將开始最后阶段。 第582章 【域·二重门】红碗组 “罗卫成没有出现在阴间!” 孝服组的最后一句话,让吴慧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采。 这无疑侧面证实了陈极之前的猜测。 也就是罗卫成的状態不是“死亡”,而是“被困住”。 “黄岳死亡之后,就变成了新的客人,去了丧葬店。”陈极回忆起之前杜听风传出来的话。 算了算时间,几乎是黄岳死后没多久,他的鬼魂便在孝服组的世界出现,也正是这件事,让菲儿发现“阴间”=哭丧的地点。 而此时此刻,距离罗卫成消失在镜中世界,已经过去数个小时。 如果罗卫成真的已经死了,那么这会儿杜听风二人,应当早已见到对方了...... “还活著就好....”吴慧的呢喃声几乎微不可闻。 虽然他们现在对於怎么救出来罗卫成,依旧没有头绪,但至少可以八成確定,罗卫成还活著。 杜听风传出来的信,给陈极带来了一丝希望,但这线希望就像天边的太阳一样,很快又落了下去。 罗卫成並不是唯一身处危险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 而有两个人,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连信也没看。 六子,白少华。 “......没说別的.....?” 白少华很勉强地抬起头,面色憔悴而虚弱,眼睛都有些发绿。 陈极知道他想听什么。 他顿了顿,將那一角纸塞进兜里,轻声说:“还没有。” 嘭!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白少华的面色瞬间有些扭曲,整个肩膀都垮了下去,手猛地砸了一下桌子。 然而他身上实在使不上力,连发泄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第二扇门到后期,白少华已经和最开始,陈极见到他时那副自如的模样,截然不同。 作为老入域者,他固然经验丰富,但终究还是人! 是人,就很难抵抗身体最深处的本能,那股几乎要把人吞噬的饿欲。 而被大幅度加深的飢饿,不仅让白少华的脑子晕眩无比,很难思考,更让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之前还能制止他的六子,此时却一声不吭,低垂著头。 一动一静..... 但並不意味著,六子的抵抗能力就比白少华更好。 陈极的心里泛起一丝寒意。 在之前的域里,陈极很少有过这种强烈的茫然感,但在这次域里,他的脑海中,已经不止一次闪现过同一个想法: 该怎么办? 条条路都是死路,明明似乎有一线生机,却又被堵死! 罗卫成还活著,却回不到现实世界。 硃砂筷大概率对於红碗诅咒很重要,却被许三道带进了“阴间”! 解决红碗诅咒的方法,就是十字路口招魂,只要活下来就行。 但简单的“活下来”,反而更加证明了要达成这个目標有多难! 冥冥中,陈极心中生出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很快就像蛛网一样,爬满了他的心头。 他深呼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或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正下意识地抓著小猴的尾巴。 小猴没有任何反应,脸埋在红色围巾里,像是在睡觉。 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送他围巾的那个人,现在在经歷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气氛依然沉重,吴慧没有心情说话,冯瑶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红碗组的两个人,则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 幸运的是,没再发生什么事。 菲儿安静地盘腿坐在地上,进域时原本扎好的头髮如今已经凌乱,贴在她的脸颊旁。 她低垂著头,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自己的小腿,节奏均匀。 这近似於按摩一样的举动,並没让她身上的沉滯感减少一点。 和陈极一样,她的身体里也出现了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刚刚变为纸人的12个小时里,她的腿被人为注入了水泥一般。 没有效果,菲儿本就不多的耐心立刻消耗殆尽。 她懒懒地抬起头,看向门外的某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 陈极跟著菲儿的视线看过去,但只见到丧葬店外黑压压的天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一过十二点,短暂的安稳就会被打破。 焦虑的等待中,时间反而过的很快,如今已是晚上八点。 “不知道。”菲儿摇了摇头。 “一种感觉。之前纸人状態时的感觉,像是想往那个方向飘。” 说著,她伸出手,朝著北边指了指。 早在第一次变为纸人的时候,菲儿就曾经说过,她有时候会有种不受控的感觉,就好像一朵蒲公英,不知道会被风吹到哪里。 这种感觉陈极也曾经有过一两秒,但是非常隱约,远远没有菲儿感受的那么具体,也无法捕捉到確定的方位。 北边? 陈极想了一下,大平市的北部是老城区,他们基本没怎么去过那里。 “难道哭丧的最终地点在北边?” 毕竟龙凤胎最终要去阴间,他们也会被纸马纸轿带到阴间。 而纸马纸轿又会出现在哭丧仪式里。 “为什么不是这里?”菲儿提出意见:“哭丧不是给杜听风和许三道他俩准备的么?他俩现在就在丧葬店里。” “他俩在这里,不代表最终的仪式就会在这里。”陈极解释道。 “哭丧是个动作,背后代表的仪式其实分守灵,出殯,还有下葬。” “如果......如果这是个完整的流程的话,则他们很大概率会经歷出殯,也就是將【死者】从“家中”送往下葬的地点。” 他想了想,更正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说法:“所以准確来说,是这个哭丧的队伍,最终目的地很有可能前往大平市北部。”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字面意义上的墓地? 想到这,陈极不禁心中扬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难道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要回到一重门所在的地点,那个山顶的陵园里? 他赶紧掏出手机,就要打开地图,查一下之前陵园的方位。 但就在这时。 陈极的余光忽然瞥见,红碗组原本站的那个角落...... 六子不见了。 只有白少华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双臂紧紧地抱著自己,状態显然不对劲! 第583章 【域·二重门】双重危机 不久前角落里还有两个人,可现在却只剩下白少华一个! 六子呢? 陈极心中猛地一沉,下意识之间,他的视线就看向大门。 但他的意识也在同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不对。 不可能。 自己和菲儿一直站在丧葬店的附近,是离大门最近的两人,任何人要出去都会经过他们。 也就是说,六子必然还在店里。 丧葬店就这么大,一览无余。 角落里蹲著白少华,椅子上坐著冯瑶和吴慧两人,冯瑶的眼睛还被布裹著,而吴慧则抱著自己受伤后被绷带缠上的手,眼神飘忽。 然后就是他和菲儿。 没了。 一个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而白少华的身上明显出现了诡异的变化,那么六子必然也是。 但问题是...... 六子是主动躲起来,还是被动的.....? 陈极立刻碰了下菲儿,朝著白少华的方向偏了偏头。 红碗组是潜在隱患这件事,不用陈极提醒,所有人都早已意识到,只是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没有人提起。 然而,现在大象已经变为了炸弹,到了引爆的边缘。 收回视线,陈极缓缓朝著仓库的门走去......这扇门就在六子他们待的角落附近,是对方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大门开著一条缝。 可能是他们之前诱骗鬼婴时开的。 也可能是之后..... 脚步近乎无声,但心臟却跳的很快,直到陈极的一只手,逐渐伸向仓库的门...... 然后,忽然顿住了。 就在刚刚那一秒,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掰断了,微不可察,转瞬即逝。 如果不是他因为三不猴的影响,听力天生比別人好一些,根本就无法注意到这声“咔嚓”声。 就一下,立刻就消失了。 快到陈极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种种念头瞬间涌上陈极的心头,他们之所以避免去谈论红碗组的隱患,就是因为陈极不想去面对一个很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六子真的失去了理智......就像马昭一样。 那他们该怎么办? 陈极不知道。 也就在这时,他的指尖下意识地用力,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 丧葬店的灯光照亮仓库里面。 也照亮了里头孤零零站著的,几个惨白脸儿的纸人。 就这么多。 没了。 陈极的大脑嗡的一声作响,没了? 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比如六子可能捧著红碗,蹲在角落;比如六子或许和白少华一样,浑身颤抖,瘫在地上...... 又比如他一进去,就被六子攻击。 但什么也没有。 仓库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但就在这时,陈极凝滯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怪响,轻轻拨动。 “鐺——” 陈极的瞳孔微微一缩,第一时间识別出这个声音,不是在仓库里,而是...... 在他的背后! 在丧葬店的大厅里! 他猛地扭回头,视线短暂地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之后,缓缓停留在大门正对面,一张长桌上。 桌子被白布蒙住了。 白布下面是一具尸体。 黄岳的尸体。 已经初步腐烂,开始散发出甜腥腐臭味.....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离这张桌子很远。 此时此刻,白布靠墙的一角,正轻轻起伏著。 陈极的大脑一瞬间变得清明无比,转瞬之间,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已经一天了,黄岳诈尸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他和菲儿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无声地靠近那张摆著尸体的桌子。 隨著距离逐渐靠近,尸臭味越发浓烈,中间还夹带著很淡的血味,是黄岳五官渗出鲜血后,残留的味道。 血腥味...... 陈极的喉咙微微动了动,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细微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老鼠在偷吃时发出的动静。 深呼一口气,陈极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手沿著白布的一角,猛地掀了起来! 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白布之前起伏的地方...... 即使已经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陈极的呼吸还是控制不住地紊乱了一秒,凉气贯穿他的全身! 一个熟悉的身影,黄髮乱蓬蓬的,蜷缩著蹲在这张桌子旁边,背对陈极。 是六子。 之前一直藏在桌旁垂下的白布里。 他的头轻轻上下摆动,也正是因为如此,白布之前才会起伏。 咔嚓咔嚓咔—— 灯光刺到六子背上的时候,咀嚼声戛然而止。 六子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也就在这时,菲儿冷不丁伸出手,一下扳住六子的肩膀,將他往旁边一拽。 一抹刺眼的朱色暴露在陈极眼中。 果然...... 是红碗! 正放在六子面前的地上,但和上一次不一样,次里面不再盛著纸灰。 而是四根被掰断下来的灰白色指头,断口处还带著新鲜的、刚渗出没多久的黄绿色尸水。 陈极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黄岳垂在桌子旁的手...... 那只手上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手掌,一根指头也没了。 而丟失的第五根指头,到底在哪,显而易见...... 他僵硬地转过头,正对上六子直勾勾的双眼,和白少华一样,那双眼里几乎没了以前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苍白的脸上,嘴仍然在麻木地咀嚼著,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时间似乎静止。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传遍了陈极的血管。 这一刻他意识到......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明明离十二点,彻底解决诅咒,只差短短几个小时..... 红碗组却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那是六子,是和他同生共死的队友,不是鬼! 但就在这近乎凝滯的气氛之中,菲儿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喝一声: “吴慧!” 这一声大喝一下將陈极拉回现实,他猛地朝后连退几步,和六子拉开距离,隨后立刻看向吴慧! 但他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吴慧。 而是白少华。 之前一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就在陈极和菲儿检查六子这短短一分钟里,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吴慧的身后。 左手,端著一个硃砂色的碗。 右手,则攥著一颗黑漆漆的圆球。 当陈极看见对方右手里的东西时,他的神经瞬间绷紧,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手立刻伸向自己的口袋—— 因为白少华手里拿的正是他的a诡,八號球! 第584章 【域·二重门】殊途同归 白少华要动用他的a诡! 电光石火之间,这是陈极的第一想法,他离吴慧虽然不远,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碰到白少华。 像是老虎机一样,球体上面的数字开始滚动—— 陈极瞬间从兜里掏出钢笔,他想都没想,熟练地將笔掷向白少华的右手! 鐺!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丧葬店。 那颗黑漆漆的球从白少华的手中脱落,坠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著。 上面的数字卡在了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宛如死机了一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白少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已经往前一探,就要咬住吴慧的脖颈! 但他却咬了个空。 吴慧的身形像只兔子似的往前一窜,面色铁青地盯著白少华! 她后背满是冷汗。 如果不是菲儿刚刚那一声大喝,她绝对不可能意识到白少华就在自己身后。 无论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白少华的目標都极为明確。 他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六子吸引后,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从阴影里走到自己身后的。 就差一点,她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就会被白少华所伤。 以对方刚刚的表现来看,如果真被咬住,必然会大出血。 而一旦鲜血涌出...... 对红碗组无疑是火上浇油。 也就在所有人都警惕地盯著白少华的时候,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恍惚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这只手上原本端著的红碗,就像上次一样,缓缓消融在半空之中。 而他面前的地上,八號球的数字依然卡著,似乎因为差一点就要开启,又被突然中止,进入了短暂的休眠期。 一只手快速地伸了过来,將球旁边的钢笔抓了起来,又立刻往后退去。 將钢笔揣回兜里,陈极回退到菲儿身边。 他已经看出来,八號球暂时没法再度启动,但心中还是出现一丝寒意。 白少华刚刚的行为彻底让所有人都意识到,红碗诅咒的恐怖之处在哪。 白少华是有意识地在使用a诡,来提高他成功“捕猎”吴慧的概率。 但要说他还有理智,那绝不可能会使用八號球! a诡作为所有人最后的保命底牌,居然就为了“捕猎”吴慧,满足食慾,差一点就被白少华开启了......就像他被夺舍了一样! 陈极心绪翻涌,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呕吐声。 几天没有进食,六子根本吐不出来什么,只有一些诡异的骨头渣滓,混在胃液中被吐了出来。 而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之中,正是红碗消失后,坠落在地的四根手指。 没人说话,甚至都没人出声询问。 整个丧葬店只迴荡著六子的呕吐声,气氛安静到诡异。 明明红碗奇蹟般地消失了,但威胁並没有少去多少。 在场剩下的四个正常人都很清楚一点: 红碗这次消失,不代表结束。 它的出现会大幅度降低六子和白少华的理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能算是一次试探。 如果成功了—— 比如白少华真的伤到了吴慧。 那他们体內的飢饿就会被进一步激发,即使没有红碗,他们的理智也都无法再挽回,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想像的后果。 这一点,红碗组的人明显也意识到了。 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之后,六子才慢慢直起身。 他茫然的目光下,溢出一丝掩藏不住的恐惧。 不是那种直面鬼、心跳加快的害怕,而是自己的身体在某一刻,完全不属於自己,甚至不像人类之后,油然而生的惊悚! 而更为恐怖的是,不知道哪一刻,这股感觉就会捲土重来。 红碗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徵兆,他们已经体会过两次...... 他没有看向陈极和菲儿,而是別过头,和白少华对视一眼。 两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 晚上十点。 距离午夜十二点的红碗仪式只差两个小时。 六子和白少华提前离开了。 除了任禺,原本进入第二扇门的十个人,如今只剩下四个人。 其他的人,或是已经死亡,或是被困在另外的世界,又或是主动选择了离开。 即使是陈极,在经歷了二重门的这一切后,心中也控制不住地疲惫。 他很清楚六子的离开是为了防止红碗再度出现。 或许是即將到达零点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第三天即將到来。 红碗感知到了危机,诅咒的强度锐增,让红碗组的两人,成为內部的最大隱患。 外忧內患,这六个诅咒几乎將他们的生路全都堵死。 “他们就这么走了......那筷子呢?”冯瑶的声音发闷。 陈极摇了摇头。 “直到进入阴间之前,硃砂筷子估计都送不出来。” 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筷子在许三道手上,许三道被困在阴间,现阶段唯一可能横跨两界的途径,就是纸马纸轿来接。 “所以不是许三道“送出来”,而是我.....”陈极看向菲儿:“还有你,我们去取。” 菲儿皱了皱眉:“但我们怎么送给他们.....?” 招魂仪式必须在十二点开始,但孝服组那边一直没消息。 只剩下了一次通讯机会,所以下一次杜听风二人传来信件,必然是纸马纸轿出发了。 可问题是,万一纸马纸轿是在第三天才来,那一切都晚了! “问题不是你们怎么送出来,而是你们怎么离开那个世界。” 一直静静听著的吴慧,忽然轻声说道。 “你们就算拿到了筷子,也得离开阴间,才能將筷子送给他俩——” “不。” 陈极忽然打断了她:“不一定要出去。” 他眼里露出一丝思索,语速很慢,边想边说:“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 “什么?”吴慧一怔。 “仪式里,那个“特定”的十字路口。我们至今都不知道路口具体在哪。” 陈极说:“龙凤胎去过那里......因为那是阴阳两界的交叉口!” 这是他们推测出来杜许组的世界=阴间的基石,但却忽视了重要的一点: 龙凤胎既然是在前往阴间的路上,经过了那条路口,那么那个路口......又怎么可能在现实?! 出殯......一路哭丧......菲儿立刻想到了陈极之前和她科普的知识,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说......” 菲儿的语气有些迟疑:“他们也会进入阴间?” 陈极点了点头,看向北方。 那是之前他们纸人化时,感觉到被召唤的方向。 “假设那是一条路,那我们不仅会遇见杜听风和许三道......很有可能还会路过招魂仪式。” 他顿了顿。 “换句话来说,我们最后可能都得进入阴间。” “我们殊途同归。” 第589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1) 將近午夜。 杜听风靠在丧葬店正中央的椅子上,这个位置让他能透过玻璃门,清晰地看见外面黑压压的街道,同时余光也能扫到仓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脊背却紧紧绷著。 “.....还在?” 许三道走到他身边,看了眼门外,语气有些厌倦。 “嗯。”杜听风点了点头。 那些一模一样长相的“顾客”们,依然藏在门外的阴影中。 就好像围著腐肉的苍蝇一样,每隔一会儿就进来一趟,只不过把嗡嗡声变为了同样单调的台词: 买祭奠用的道具。 “演都不演了啊。” 许三道嘟囔道。 陈极將推测传给他们后,两人已经洞悉了孝服诅咒的陷阱。 首先,无论他们卖不卖出剩下的道具,哭丧仪式最终还是会发生,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售卖道具只是个幌子,为的其实是两件事: 一,顾客买走纸钱,彻底隔绝孝服组和现实世界的沟通。 二,顾客买走纸马和纸轿,让现实中的人无法来到阴间,使孝服组彻底丧失生路。 和其他组不一样的是,孝服组虽然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是陈极口中的【阴间】,但他们的诅咒却很大程度上影响著现实中的其他诅咒! 比如纸车从阴间出发,试图带走陈极和菲儿。 这其实侧面暗示了,孝服组的诅咒一直在推进,无关他们自身意愿。 “顾客”逐渐变化的態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们就直接放弃了购买其他道具,开始不断尝试买走纸马和纸轿。 “可能是时间不够了。”杜听风沉吟道:“要不就是哭丧仪式马上开始,要不就是纸马和纸轿......要出发了。” 他视线移向仓库,里面依然很安静。 没有別的动静。 “也或许,这两件事之间不会隔太久。”想了想,杜听风又补充道。 这是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发展,纸马纸轿先行,接上陈极和菲儿,然后直接加入哭丧队伍。 一种微妙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就在前一天,他们还在竭力避免哭丧仪式的发生,但如今却在等著仪式开始。 因为这意味著他们终於可以见到其他入域者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忽然出现在门外。 许三道抬头看了一眼,看见那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后,无奈地嘆了口气。 还是顾客,且距离它上一次出现只过了二十分钟不到! 依然面无表情,面色苍白,让人转瞬即忘,但这一次它的视线极度冰冷,直勾勾地钉在两人身上。 还是一样的要求。 要买走纸马和纸轿。 “打烊了。”许三道说,这个理由他已经用了很多次,甚至懒得再编一个新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顾客並没有和之前一样,被拒绝后立刻转身就走! 相反,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头缓缓转动著,扫视著整个丧葬店。 这个异变顿时让两人心中一沉。 顾客的视线很快锁定在仓库的门上。 它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脚朝著仓库走去,似乎意识到了纸马和纸轿就在那里头! 很快,它就抬起手,摸向仓库的大门—— 一只手从后头抓住了它的手腕。 “这是私人区域。”杜听风说,感觉到对方的手腕像冰一样凉:“你不能进去。” 他的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伸进自己兜里,手臂绷得很紧。 身边的许三道也是如此。 顾客的身子没有动,头僵硬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阴冷地看著杜听风,完全不再掩饰自己是鬼的身份。 事到如今,谁也不演了! 顾客惨白的脸上,原本麻木的脸变得极为狰狞,嘴唇蠕动著,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它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表情就骤然凝固。 几秒之后,那只鬼轻轻一动,將手轻而易举地抽走。 它转过身,没有再尝试推开仓库的门,而是径直走出了丧葬店。 这转变发生的太快! 从杜听风抓住这只鬼的手,到对方忽然离开,仅仅过了十秒不到。 甚至杜听风手中的寒意仍未消退。 “它就这么放弃了?” 许三道皱了皱眉,本能让他感觉不对劲。 “......可能它也没法强行抢走纸马和纸轿。”杜听风將手揣回兜里,轻声说道。 但他也无法確定,毕竟鬼已经被逼到了违反规则的地步,又怎会连进去都不试一下,就轻易鬆手了? 杜听风很確信自己根本拦不住它,那只鬼手稍一动,就险些將自己的手掌折断。 也就在这时...... 一阵凉风再度吹进屋里。 丧葬店的大门再度被推开。 杜听风刚刚平復的心跳,再度快速跃动,顾客又一次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 等等...... 不对,只有风,没有脚步声,顾客停在了门外? 但就在这时,杜听风的余光忽然看见,许三道的身体有些僵硬。 一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立刻就意识到,不是顾客! 联想到之前的黄岳,杜听风心中咯噔一声,他缓缓转过头,极度希望不要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入域者,尤其不要是陈极,菲儿,六子—— 紧接著。 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离自己咫尺之遥。 杜听风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秒,但隨即就恢復了正常。 两个带著瓜皮帽的纸人,描眉画眼,將五官復刻得栩栩如生,几乎就像是亲眼见到陈极和菲儿一般。 但不同的是,和杜听风记忆中活生生的人不一样,这两个纸人再怎么逼真,都透著浓浓的鬼气。 现在还没到十二点,所以这对金童玉女不是“纸人化”的陈极和菲儿。 而是纸人本身! 纸人出现在了阴间。 顾客前脚刚走,后脚它们就进了店。 所以.....不是“顾客”不想去抢走纸马和纸轿,而是时间已经到了,它们无能为力! 洞悉这一点之后,杜听风和许三道几乎是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给两个纸人让出位置。 根据龙凤胎的经歷,它们来到这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將纸马和纸轿带往现实。 第590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2) 两人眼前一,那一对金童玉女就飘进了仓库里。 即使它俩和纸人化的陈极、菲儿长得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两个纸人的脚却完全没有沾地。 这也导致它们进到仓库后,外头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 只有时不时响起的纸张刮蹭的声音。 沙...... 沙...... 没人知道这对纸人在里面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沉默让时间似乎被拉长,万籟俱寂中,杜听风的眉心忽然一动。 沙沙声停了。 整个丧葬店只剩下了他和许三道浅浅的呼吸声。 但也就在这时,杜听风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喘息。 喷气声突兀而响亮,就好像是有人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一样,杜听风下意识间看向许三道,却见到对方的眉头紧锁,也正直直地看著他! 这声音不是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人发出来的。 不对..... 这声音不是人发出来的! 也就在他们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两声高昂、嘹亮的嘶鸣,忽然响彻整个丧葬店! “咴——” “——咴” 紧隨其后的,就是一阵狂躁的刨地声,噠噠作响,是马! 一种隱隱的危机感浮现在杜听风心头,下意识之间他便抓住许三道,往旁边退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们后退的同时,仓库的门忽然被轰然撞开! 一颗素白色,被纸糊著的马头,从仓库里挤了出来。 嘴上还绑著黑线和金纸串起来的韁绳,眼睛只是贴的彩纸,一丝活气都没有。 但这只马却“活”了。 还在喷著鼻息。 突然,它的整个身体往前一顶,仓库的门立刻便凹进去一块,就像被钢管砸了一样。 噠噠噠! 几声沉闷的蹄声后,第一匹马停在了丧葬店的门口。 如果说之前在仓库里,这匹马只是一个祭奠用的道具,那么现如今的纸马,大小已经和真的骏马毫无两样,甚至更为高大! 只是透过它身上的纸糊外壳,依然能看得出里面竹篾的骨架。 杜听风的瞳孔微缩,如果不是他俩提前退后一步,纸马毫无疑问会撞到他们身上。 从仓库门上的凹陷可以看的出来,那绝不只是被“纸製品”碰一下那么简单。 噠噠噠..... 第二匹马也走了出来。 紧隨其后的就是一架四四方方的轿子,同样是白纸扎的,轿子侧面掛著绿绿的彩纸和流苏,看上去被风一吹就会散架。 纸轿轻飘飘的悬在半空中,就好像被几个看不见的轿夫抬著一样。 伴隨著纸马纸轿的出现,整个丧葬店的气温,似乎都低了几度。 两个纸人慢悠悠地从仓库里飘了出来,身子直挺挺地一蹦,就分別骑到了一匹马上。 噠噠噠...... 纸马驮著纸人,带著纸轿,就宛如杜听风和许三道不存在一样,朝著门外走去...... “灰雾变淡了......” 许三道看著它们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灰雾里,若有所思。 夜色依然浓稠如墨,树影萧瑟,但原本笼罩街道末端的浓雾,確实在慢慢变得稀薄,隱约漏出北方高楼的轮廓。 “它们去接陈极和菲儿了。” 杜听风道,看了眼门后。 门外的阴影里没有人。 或许是因为纸人的出现,“顾客”离开了。 心中稍安,杜听风將最后一角纸钱掏了出来。 这上面写不了几个字了,他只能草草告知另一边的人,纸马纸轿已经出发,大概模样,以及纸人可能也会过去。 写完之后,杜听风回到店里,將纸钱点燃。 火苗一瞬间吞没了那张小小的纸钱。 从此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有沟通的机会了....... 凝望著纸灰飞舞,杜听风目光闪烁,手指扣住筹码,就要掏出来检查上面的数字。 但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窸窣声。 像是谁在用扫把扫地,哗啦——哗啦,很小声。 这声音不是从店里发出的! 杜听风立刻警觉地走向外面,只见到许三道眉头紧锁,正直直地看著街道尽头的雾气。 泛白的雾气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等等。 泛白? 之前不是灰色的么? 杜听风后背一凉,他突然意识到,那团白雾在动! 不对...... 是雾气里,有一团巨大的,白色的浪潮在蠕动! 哗啦—— 窸窣声越来越大了。 不再像是扫把,而像是..... 脚步声。 一阵阴冷的夜风吹拂过两人的脸颊,风声呜咽。 而在呼呼的狂风中,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忽然席捲杜听风的全身,他听见了一声隱约的.....抽泣。 “呜——” 在北方。 在街道尽头。 在雾气深处。 第一声抽泣就像是一声號角,短短几秒之后,此起彼伏的哭嚎声,炸响在杜听风的耳边! 这不是一个人的哭声,而是十几人、甚至几十人的悽厉哭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所有的哭声中,都听不出一丝悲伤,反而像是在演戏一般生硬。 甚至...... 透著一股鬼气森森的恶意。 身上控制不住地暴起鸡皮疙瘩,同一时间,两人的脑海里都扬起同一个念头: “哭丧开始了!” 但纸马纸轿才刚离开啊? 要等到它们走到陈极那里,又接上陈极他们,还得费多久? “先回店里!” 两人再也没犹豫,立刻闪身回屋。 丧葬店的门没有锁,两人都知道根本躲避不了多久。 “如果陈极说的没有错,哭丧仪式会持续一段时间,那我们大概率不会立刻就死。” 杜听风语速飞快,眉头紧锁。 但即便如此,这一切依然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谁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鬼! “一对一的诡物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许三道手腕一动,將一柄纯黑色的匕首塞到腰间。 这柄匕首,还有杜听风的骰子,面对成群的鬼宛如螳臂当车。 说难听点,现如今只有两个诡物,能真正帮得上忙...... 【筹码】和许三道的【fj530711】,一个能改变规则的诡物。 也就在这时,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清晰,一下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 两人的呼吸同时一顿,抬头看向门外。 他们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极为悚然的一幕—— 雾散了。 那团“白”的东西走进了街道。 不是一个整体。 而是几十个穿著素白色的孝服,头戴孝带,哭嚎著的身影。 每一个鬼的脸,都一样的模糊不清,转瞬即忘...... 每一个鬼的手,都举在胸前,端著一副相框。 相框里是两张拼在一起的黑白色遗照。 一个是杜听风, 一个是许三道。 第591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3) 夜风呼啸,將玻璃门吹的砰砰作响。 还是丧葬店內。 陈极手上拿著一张小小的纸钱,上面的字又小又密,但传递的信息很清楚。 “纸马纸轿出发了......” 在十二点之前。 在场眾人的心绪都很复杂,一方面这算好事,因为这验证了陈极之前的推测。 他们有极大概率会刚好遇见六子二人。 另一方面——第三天要到了。 就好像高考前夕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不知道具体会面对什么...... 尤其是冯瑶! 此时此刻,她的面色无比凝重,布条下的双眼紧紧闭著。 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进入零点,也正式跨入诅咒对她预言的死期! 冯瑶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刚进第二扇门时看到的恐怖画面,她被分尸,死状悽惨无比。 种种死法在她脑海內一闪而过,被货车碾死、被群鬼肢解,画面之清晰,几乎让她能切身感受到疼痛。 那种丧钟即將敲响的恐惧,任何人都无法抵抗。 更何况同组的黄岳,尸体就摆在她身后不远处,已经开始飘出一股死人独有的腐臭。 一瞬间冯瑶扬起一种强烈的衝动,想现在就把眼珠抠出来! “等会儿我和冯瑶怎么办?” 这时,吴慧忽然问道。 “和我们一起走。”陈极立刻说,他早就想过这件事。 没有明確规定纸马和纸轿只能带走他和菲儿。 而且,杜听风二人既然能看见纸马和纸轿,就证明吴慧他们也可以。 吴慧没有说话,她的双眼一直低垂著,凝望手中的香炉。 四根香仍然在白烟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陈极知道她想把罗卫成找回来,但此事实在没有任何头绪,即使是他也无能为力。 吴慧先不说,她的香炉诅咒隨著罗卫成的献祭,其实已经算还愿过了。 但冯瑶绝对不可以脱离队伍! 一是留在现实世界也挡不住鬼的袭击,而且陈极一直担心一件事,就是周良家的那只大鬼,之前曾对冯瑶表现过强烈的杀意。 这是一个藏在暗处的恐怖威胁。 二就是,出门...... 他们的终极目標其实是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门,而不只是活下去。 门在哪? 陈极目光闪烁,视线投向北方,他不觉得纸人、孝服、红碗这三个诅咒的交叉点都在阴间,只是单纯的巧合。 隨著域的进展,他越来越怀疑门不在现实世界里! 所谓的“殊途同归”,或许指的是所有人的生路,恰恰是在阴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吴慧和冯瑶必须跟著一同前去,否则只能被困死在二重门里。 吴慧没有应声,低垂下头,凝望著手中的香炉。 四根香仍然在白烟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陈极知道她想把罗卫成找回来,但此事实在没有任何头绪,即使是他也无能为力...... 也就在店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陈极的身上忽然扬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身体就好像变成了风箏,在风中控制不住地颤慄著,要朝著某个方向飘去! 另一边的菲儿身形微微一动,但很快就调整好重心,两人几乎是同时朝著门外看去! 噠, 噠。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纸马纸轿来了! 这么快?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没过半分钟,两匹巨大的白马便缓缓踱步到店外。 而纸马之上,直挺挺地坐著两个纸人,手虚虚地抓著韁绳,面无表情。 陈极和菲儿的脚控制不住地抬起,朝著纸马后的轿子走去。 轿子的帘子已经被挽起,里头黑洞洞的,整个轿子像树叶一样在风中摇晃。 看上去脆弱无比,一碰即碎。 真的能坐吗? 所有人心中都不禁一紧。 但隨著菲儿和陈极步入轿子,轿子看上去反而稳定了一些。 没有再过多犹豫,吴慧抓住冯瑶的手,两人轻轻一跃,便跳进了轿子里。 整个过程中,纸马上的金童玉女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两个真正的纸人一样,毫无生气。 还没等吴慧適应里面的光线,她就感觉到一种古怪的失重感,隨即整个轿子居然凭空被抬了起来,帘子也刷地一下放下! 噠噠声响起。 眾人感觉到纸轿跟著纸马,往前飘去。 因为不確定能不能再回来,大黄被留在了丧葬店里。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声,和大黄追出来后低低的呜咽,但这呜咽声很快也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没有窗户,根本看不到外头,好在轿子是纸糊的,能感觉到外面的路灯在快速掠过。 “速度很快。” 菲儿平静的声音在两人对面响起:“用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和其他人匯合。” 吴慧沉默著点了点头,她已经逐渐適应了轿子里昏暗的光线。 这个轿子的左右两侧各有座位,但空间太过於狭小,四个人几乎是面面相覷,腿碰著腿,挤在一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分钟。 一股阴冷的寒意忽然爬上吴慧的后背。 果然,去阴间的路不会这么好走! 吴慧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抬头看向其他人,只见到陈极正直直地盯著她,面色非常难看。 几乎是在同一刻,她就意识到了是为什么。 面对面的座位,让她也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陈极和菲儿的身后,那薄如蝉翼的白纸上...... 隱约地显出了几个人形的黑影。 很模糊,看不清楚,但依然让吴慧毛骨悚然,因为这几个黑影赫然在跟著轿子走! 而从窗外掠过的灯影来看,轿子的速度飞快,正常人根本跟不上。 很明显,根据陈极的反应来看,她这一边的轿子外,也有同样的鬼跟著。 哗—— 一阵阴风吹过,气温变得更加低了。 一直还算稳当的轿子,忽然轻飘飘地颤了两颤,发出一阵簌簌的轻响。 所有人的背部一下绷紧,再也不敢靠在纸壁之上,生怕一不小心,这本就脆弱的轿子就会分崩离析! 也就在这时。 噠噠的马蹄声忽然停了。 轿子猛地坠到了地上。 第592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4) 纸轿停了! 坠到地上的一瞬间,整个纸轿大幅度地晃了两下,所有人的呼吸都滯住了一秒。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没了单调的马蹄声,周围顿时如坟墓一般安静。 只有不知道哪来的风,吹过轿门上的白帘,发出沙沙的轻响..... 冯瑶的手一下抓住了吴慧,捏的很紧,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后背发凉,心中的恐惧比起其他人更为强烈。 轿子为什么停? 纸人出什么异变了么? 这个想法不止出现在冯瑶心里,吴慧立刻转过头,帘子上隱隱透出前面纸人的身影。 依然端坐在那两匹纸马之上,一动不动。 现在无论是纸马、纸人、还是纸轿,全都像是最普通的祭奠道具一样,死气沉沉。 但刚扭回来头,吴慧的心跳就漏了一拍,一股凉气直衝她的天灵盖! 轿子里比之前更黑了。 但轿子已经停了,位置没有变化,导致光线变暗的原因...... 是因为每一只鬼,都近到似乎贴在了纸轿上,正低著头,隔著一张薄薄的纸,俯视著轿子里的四个人。 它们的动作和轿子同步,轿走,它们也走;轿停,它们同样止住了脚步。 如此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所有人一动也不敢动,精神极度紧绷。 但几分钟过去了...... 马轿依然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外面的鬼也是如此。 吴慧原本狂跳的心臟,慢慢平復下来,小心地张望了一圈四周。 她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陈极已经在观察前方的纸马。 这座轿子左、右、后三面纸壁外头,都站著鬼,只有最前方,和纸马连接的轿门处没有。 这勉强算件好事,因为轿子根本没有门,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帘子,一拉就能掀开。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短暂的观察之后,吴慧立刻收回视线,她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 轿子外大概有六七个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看身形,並不是他们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人,或者鬼.....也就是说这是新出现的。 但,为什么会出现新的鬼,和诅咒不相关的鬼? 而且选择对象看上去很隨机..... “我们已经进入阴间了。” 忽然,陈极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耳边响起。 这句话顿时让吴慧心中一紧,和她脑海里最不愿承认的那个猜测不谋而合。 她同样怀疑纸轿已经离开了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现在是在阴间,那么这里面出现的所有鬼,都和之前的黄岳一样,是现实中死去的人。 反推过来的话...... 是不是所有在二重门,大平市里死的人,都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变为鬼? 一个庞大的数字顿时压在吴慧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上来气,假设真是如此,那將是她——不,是所有入域者经歷过的,鬼最多的一次域! 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座原本诡异的纸轿子,现在反而成了庇护所一般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那我们为什么会停在这?”冯瑶忽然轻声问道,声音隱隱有些干哑。 陈极转头看向她,想了一下。 几秒后,他盯著冯瑶眼睛上的布,很缓慢地说道:“可能和外面的鬼有关。” “鬼先出现,跟著我们,之后纸轿才停了。”陈极道:“纸轿是被鬼截停的。” “我们不是第一队进入阴间的人。”菲儿补充道:“纸马还接过那对小孩,他们就直接进去了,没有被鬼拦住过。” 龙凤胎.....吴慧一怔。 陈极两人第二次前往马昭家的时候,她还被困在鬼母那里。 不过吴慧也早从冯瑶那边得知,正如陈极所说,龙凤胎早已进入过阴间。 “所以这不是正常的流程。”陈极顿了顿:“问题在於,为什么鬼会拦住我们?” 答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是入域者这么简单,这扇门的诅咒,对普通人和入域者都一视同仁的残忍。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之中,吴慧低下头,静静地抱著香炉。 另一边,冯瑶的手心微微发凉,全都是汗。 陈极、菲儿和龙凤胎一样是纸人诅咒,既然龙凤胎没事,那按道理来说,他们也不会出问题。 而吴慧的香炉早已还愿。 根据陈极的推测,排除掉所有可能的因素,那么唯一可能引起鬼挡路的原因...... 就是冯瑶自己了。 准確来说,是她的鬼眼! 但为什么?是因为周良身上那只鬼?对了,是它蛊惑了周良去寻找诅咒源,所以一切诅咒到最后,都和那只鬼有关係! 而无论是纸人、鬼眼、孝服......又或是香炉,最终都抵达了阴间。 所以那只鬼.....是不是也在这里? 想到这,冯瑶全身寒毛直竖,宛如又回到了周良体內,感觉到被一股怨毒的视线,死死地盯著。 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冯瑶.....你在看什么?” 唰..... 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浑身开始止不住地战慄! “冯瑶?冯瑶!” 吴慧警觉的声音立刻传到她的脑海里,其余几人同时察觉到了冯瑶的状態不对劲! 那股被盯著的感觉,慢慢消散,但冯瑶心中的恐惧却无法抑制地愈演愈烈。 不对,她怎么会这么害怕? 唰...... 冯瑶的牙齿都在打颤,但她脑海却有一部分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恐惧来的毫无根源,极为诡异。 那是一种面对死亡时,浑身陷入僵直,宛如被硬控住一般的状態。 也就在这时。 她的脖子,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唰。 那是一根手指。 一根冰冷的手指,让冯瑶全身的血管几乎冻结。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但冯瑶依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轿子是封闭的。 她的后面是轿子的纸壁。 哪里来的手指? 还有..... 为什么,会有一丝凉风,从她身后吹来? 第593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5) 轿子糊的纸外壳破了。 所有人面色微变,同时感觉到了渗入轿子里的寒意! 刚刚那阵隱隱约约的“唰唰”声,就是外面的鬼在用手指磨著纸壁,一点点儿钻透,捅进轿子里的声音。 只不过冯瑶被那股怨毒的视线所严重干扰,根本没有发觉,这一切就发生在她背后,离她仅有咫尺之遥! 那根手指的主人似乎是溺水死的,触感像是蛇一般,冰冷,潮湿,缓缓滑过她的脊椎。 冯瑶的后背顿时暴起鸡皮疙瘩,短短一秒之內,无数疑问在她心中涌现。 轿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破坏? 这根本就不算庇护所...... 可如果它们能进来,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 是因为自己么?因为自己第三天必死?还是因为大鬼的针对? 种种思绪之间,冯瑶忽然一愣,感觉哪里不对劲。 但她还没来得细想,身后的寒意就骤然消失。 手指突然抽走了。 “......怎么回事?”冯瑶一愣。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並没让她鬆一口气,反而心中更为警惕。 因为她知道,鬼已经摸到了她,知道轿子里有人存在。 她没有天真到觉得鬼就会这么放过自己。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几秒后,吴慧低著嗓子说: “它们还在外面,但开始活动了.......等等?” 她的尾音戛然而止,几秒之后,不可思议地道: “鬼走了!” “什么?”冯瑶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这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 “不,也不是彻底离开......”吴慧借著光,观察著纸壁上的剪影。 “它们只是贴的没那么近了,但还保持著几米的距离。” 也就是说,轿子仍然被鬼群困著,无法前行。 只不过被束缚的范围扩大了一点而已。 “陈极,你看出来什么了吗?”短暂的安静之后,吴慧看向对面的两人。 陈极点了点头。 他似乎一直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张口就道:“我们刚刚侥倖逃过一劫。” “冯瑶,那只鬼应该感觉到了你身上鬼眼的存在,但它不確定具体是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在试探。” 他指了指冯瑶身后的洞眼,这个洞的位置不高不低,刚好在轿座往上一点: “你很幸运,那只鬼生前应该是一个孩子,不高,所以手指伸进来的地方,刚好在你的后背。” “但凡这只鬼生前是个成年人,接触的地方靠近你的眼睛.......我们现在就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那现在怎么办?”菲儿面色很难看:“我们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鬼眼还在,鬼不可能只试这一次。”陈极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所以.......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冯瑶一愣,隨即立刻反应过来,眼皮顿时抽搐了一下。 陈极的意思很清楚。 让她趁著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眼珠“处理”掉。 听完陈极的话,整个轿子里陷入一片沉默。 吴慧一直低著头,双手捂著脸,似乎不忍看见冯瑶亲手挖出自己的眼珠。 而冯瑶心中的迟疑更甚。 早在黄岳死之后,她就一直处在“要不要扣掉眼珠”的纠结中。 她已经通过遮挡眼睛,杜绝了新的鬼出现。 鬼眼疑似属於周良,给他们带来了大鬼的关键线索。 如果现在將眼珠放弃......说不定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信息,而更让冯瑶犹豫的,是这只是第二扇门而已! 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別的门,而域河只会在一整个域结束之后,才能修復伤势。 但现在的情势已经和冯瑶个人意愿无关了.....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面对这么多鬼,再多的诡物也没用。 更不要提去解救六子、白少华、还有孝服组的两人。 將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强行压下去,冯瑶深呼一口气,就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在生理性地抗拒被触摸,眼皮不断眨动著,试图挡住冯瑶的手指。 手指用力一压,一阵钝痛传来,与此同时,冯瑶后背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股寒意! “快!” 陈极忽然急促地低喝道:“把眼睛抠了,扔出去,鬼又靠近了!” 这彻底验证了陈极之前的话,冯瑶心中一紧,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將左眼活生生从眼眶中抠出来! 但就在这时,她的手忽然一下滯住了。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作响,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肢体,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滯涩地转动著..... 不.....不! 冯瑶几乎要崩溃了,怎么又是她?! 她几乎是应激性地想起来,当时被困在周良身体里的感觉,可这次她並没有进到对方的记忆中啊? 为什么—— 下一秒。 冯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 一阵忧伤的口琴声,忽然在轿子外响起。 伴隨著口琴幽幽的旋律,冯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头控制不住地朝著口琴的方向扭去! “黄岳!” 不,准確来说,是杀死黄岳的那只鬼,取走了黄岳的诡物【口琴】..... 而口琴的作用,是將鬼召唤走。 早在黄岳刚死之后,陈极就推测出来,鬼取走口琴的原因......就是为了冯瑶。 只要鬼眼还在冯瑶身体里,她就也会受到口琴的影响,而在现在的情势下,只要一下轿子,冯瑶必死无疑! 其他人也瞬间意识到这一点,吴慧反应飞快,一把抓住了冯瑶的胳膊,强行阻止她朝轿子外走去。 然而口琴的召唤就像是魔咒一般,控制住了冯瑶的身体。 她的大脑和四肢像是分割开了一样,即便一只手被控制住,但剩余的部分还在麻木地朝前挣扎著。 “吴慧,把她的眼珠扣了!快!”陈极再次低喝道,语气极度焦灼。 吴慧没说话。 眼睛被蒙住,冯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忽然一寒。 她能感觉到吴慧死死地拉著自己的胳膊。 吴慧在尝试压制住她。 只有吴慧一个人。 陈极和菲儿还在紧张地催促著。 但陈极和菲儿根本就没有动。 这一刻,无论是轿子外的鬼群,还是口琴的召唤,都被另一种悚然的感觉所掩盖...... 哪怕另外两个人还在担心,在催促......可就好像,整个轿子里,只有她和吴慧存在一样。 等等。 冯瑶的大脑忽然劈过一道闪电,猛地理清楚一件事: 口琴为什么会出现? 为什么会等到现在才出现? 现在..... 到底是第几天了? 第594章 【域·二重门】阴阳路(6) 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冯瑶几乎可以九成確定,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天。 也就是过了十二点了。 这意味著三件事: 一,她的死期已至! 二,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六子和白少华已经开启了红碗仪式。 三...... 陈极和菲儿此时此刻,早已应该转变成纸人! 但轿子是如此的狭小,她的腿每次控制不住地扑腾时,都会踢到另一边的两个人,就像踢到石头一样,扎实、沉重..... 而不是像纸被撩动,轻飘飘的..... 冯瑶全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鸡皮疙瘩暴起,瞬间想起了之前忽视的种种怪异: 自始至终,她都在被对面两人引导著,將【鬼拦轿】的原因归咎於自己身上。 菲儿说:“纸马还接过那对小孩,他们就直接进去了,没有被鬼拦住过。” 吴慧的诅咒已经结束,剩下两个诅咒中,“龙凤胎没有撞鬼”,所以“和陈极菲儿没有关係”。 但不对。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不可能知道,因为这太细节了,如果陈极真的早就知晓去往阴间的路会怎样,他没道理不说出来! 再联想到他们僵直在轿座上,死死不愿动弹,就好像被黏在了座位上,为了防止被什么东西召唤走似的...... 口琴也影响到了这两只鬼。 但不知道它们用什么方法,將自己固定在了轿座之上。 所以..... 所以陈极和菲儿,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 上轿子那一刻? 还是之后? 那真的他们俩,现在在哪里? 种种思绪在冯瑶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没有时间去思考,凭藉本能抓住了重点: 鬼做了这么多就是要让她把鬼眼抠出来。 所以抠出来鬼眼.....反而等於死路。 也就是说..... 原本要害死她的口琴,反而因为控制了她的身体,误打误撞地救了冯瑶一命。 冯瑶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寒。 就差那么一点,她的眼珠就会被挖出来,而一旦遂了轿子內那两只鬼的愿,后果必然指向死亡。 难怪当时鬼群本来已经离开,却又去而復返! 现在回想起来,口琴出现之前,她感觉到的被注视感,到底是属於周良的大鬼..... 还是自己正对面的两只鬼,在盯著她? 此时冯瑶基本已经推测出来,鬼眼的存在与否,和外面的鬼群是否攻击,或许有直接性的联繫。 只不过和轿子里那两只鬼说的完全相反—— 鬼眼存在,鬼群才不会直接攻击! 可是为什么? 也就在这时,口琴声越来越大了,那只害死黄岳的鬼在逐渐靠近。 婉转忧伤的琴声不断刺激著冯瑶的大脑,勾著她不受控制地扭动著,试图挣脱吴慧的压制。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响起,口琴控制的不只是冯瑶,还有在场所有的鬼...... 鬼。 对了! 冯瑶忽然灵光一闪,明悟到了关键。 是平衡! 鬼一直没有真的攻击他们..... 是因为平衡。 轿子里的四人中,吴慧之前的种种行为,已经基本说明她没有问题,是活人。 虽然看上去吴慧和自己都是活人,但因为鬼眼的存在,冯瑶就和之前的黄岳一样,严格意义上,不算人类。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外面的鬼明明触碰到她了,却还是没有真的攻击轿子。 那么轿子里就只剩下吴慧一个人,活人的气息可以被鬼眼所掩盖,或者说被抵消。 现在轿子里明面上看是四个人,但其实是一个活人,2个鬼以及鬼眼,比例是1:3。 而一旦挖掉鬼眼,冯瑶回到人类状態,平衡就会被打破,成为2人:2鬼! 到那时,一旦轿子里这两只鬼离开...... 冯瑶和吴慧在鬼群之中,就將和黑夜中的火把一样显眼。 至此,冯瑶彻底明悟了鬼的动机。 同时她也判断出来,轿子里那两只鬼亲手抠掉她的眼睛,否则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来诱导她自行挖眼。 但吴慧...... 她知道吗? 也就在这时,“陈极”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带上一丝怒意:“吴慧!快点,又有鬼来了!” 冯瑶看不见外界,但几乎在“陈极”说话的同一秒,她就听见一阵阵拖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寒意悄然瀰漫轿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让冯瑶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感觉到了。 “陈极”没有撒谎。 更多的鬼,不知从何处而来,逐渐靠近了这群轿子。 哗—— 哗—— 一阵阴风吹过,挟带著一股淡淡的纸灰味,让人全身发冷。 “......等等。” 吴慧忽然嘟囔了一声,尾音有点发颤,很明显也被轿子外的鬼群所影响。 但她並没有如“陈极”所说,伸手去掏冯瑶的鬼眼,儘管表面上来看,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再等等,我能压制的住她。” 毕竟是老入域者,吴慧的力气確实颇大,死死地將冯瑶压在身下。 她顿了顿,语气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抚: “黄岳的诡物不是a诡,不可能压制的了那么多只鬼.......” “所以,它吸引的鬼越多,对於冯瑶的控制力就越弱。” 话音刚落,口琴声忽然颤抖了一下。 果然如吴慧预测的一样,冯瑶瞬间感觉到,自己想奔向轿子外的衝动减弱了不少。 心中不禁一动。 吴慧从一开始,就拒绝协助“陈极和菲儿”,將自己的眼珠挖掉..... 她知道那两人是鬼! 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联想到口琴出现前,吴慧忽然发问陈极的意见,冯瑶大概可以確定,对方在那时就怀疑了...... 可那时候,那两只鬼还没有露出破绽啊? 难道说...... 趁著口琴声又一次放缓,冯瑶的挣扎再度减弱,也就在这时,她的手中忽然一阵冰冷。 一根细细的,金属的东西,从吴慧的袖子里,滑进了她的手心。 这是..... 一支钢笔。 冯瑶立刻想到了当初陈极砸掉白少华【八號球】的那一幕。 陈极的钢笔! 是这支钢笔提醒了吴慧? 钢笔一向被陈极隨身带著,所以轿子里的这两只鬼就是陈极和菲儿的【本体】....... 也就是说。 真正的陈极和菲儿就像第一天一样,被交换了身体。 他们已经是纸人了。 准確来说...... 呼! 风不断地吹动布帘,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在轿子前方不远处,两匹纸马忽然哼哧了一声。 冯瑶的手一下攥紧钢笔,將它藏在自己的袖子中。 她明白了。 前面纸马上的纸人才是陈极和菲儿。 只不过,和前两天不一样。 这一次,甚至没有等到十二点,他俩刚一踏进轿子,就被置换了! 但,也就在这时,轿子的轿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啪嗒。 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轿顶之上...... 下一秒,整个轿子就好像被一双双手推来攘去一般,忽然开始剧烈地晃动! 而冯瑶的头忽然开始控制不住地抬起,直直地伸向上方—— 她的心骤然一沉。 口琴被扔到了轿顶。 嚓...... 而这也意味著。 嚓...... 纸轿发出濒临瓦解的呻吟。 不知道多少只鬼,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地挤压著这顶薄薄的纸轿,互相推挤、攀爬,要夺走轿顶的口琴! 第595章 【域·二重门】小猴失踪 隔著纸壁,吴慧並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样。 她知道他们一直在一条直直的长街上走,路灯的光透过白纸,带来微弱的光亮。 只是现在,就像整个世界忽然熄灯了一样。 除了门帘外的光,其它的光源,早已被阴影所侵蚀。 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其它的感官,却被调动到极致! 纸轿被踩动的沙沙声..... 两边的纸壁已经扭曲变形,一个又一个身体紧贴在上面,凸显出层层交叠的人形轮廓。 如果她刚刚还坐在轿座上,那么此刻早已被外面的鬼触碰到。 一下將冯瑶拽了下来,压在两边轿座中间的空地上。 吴慧的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儘可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桎梏著冯瑶,两人像是鬆饼一样叠在一起。 这里空间实在太过狭小..... 而且,吴慧很清楚一件事:纸轿撑不了多久了。 一旦破裂,她们就像是羊入狼口一般,完全暴露在鬼的视野之中! 该怎么办? 无论是她,还是冯瑶,都没有那么强力的诡物,能抵挡这么多的鬼...... 但也就在这时。 她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麻痒。 又是那支钢笔! 从冯瑶的手里钻了出来,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了几个字。 吴慧愣了一下。 几秒后,她咬了咬牙,將钢笔握在手中。 隔著白布帘,两道纸人的身影隱隱绰绰,依然端坐在纸马之上,面朝前方,一动不动。 ...... 一块麵包掉在地上会发生什么? 陈极的脑海內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幕画面。 小时候不上课的日子,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待著,因为叔叔一直很忙。 有一天,他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观察到一件事。 如果把一小块麵包扔在地上,就会像钓鱼一样,吸引来源源不断的蚂蚁。 从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头的缝隙之间,甚至远处坛的土壤里,蜂拥而出。 很快,那块麵包上就会爬满密密麻麻的黑点子,一只又一只的蚂蚁叠在一起,像是一团黑压压的云,將麵包吞噬殆尽。 而此时此刻..... 他的身后也是一样的场景。 只不过,那块麵包,变成了一只落在轿顶的口琴;而蚂蚁,则是一群群不断靠近的鬼! 陈极知道来时路是怎样的。 离开丧葬店没多久...... 他们就步入了那条龙凤胎画中的道路。 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每一个都一模一样,串在一起,像是一条没有头尾的蜈蚣。 前路亦是如此。 只不过远远望去,似乎有一团迷濛的灰雾,笼罩在前方十字路口的中央。 一道道惨白色的身影,麻木地朝著轿子走来。 在其中,陈极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黄岳...... 只是它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浑身散发著阴冷的鬼气,脸色青白,混在鬼群之中。 即使黄岳生前是口琴的拥有者,但此时此刻,它只不过和其它鬼一样,被口琴的乐声盲目地吸引而来。 黄岳从纸马旁边擦肩而过。 和其他鬼一样,它没有对坐在纸马上的陈极和菲儿有任何反应。 在它们眼中,无论是纸马,还是纸人,都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而已。 这算..... 好事吗? 陈极很想苦笑一声,但他无法动弹,更別提做出任何表情。 他应该和身边的菲儿一样,纸扎的脸上,只有一张硃砂勾勒的嘴,凝固在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上。 唯一的不同,是陈极的纸手臂上,多出了一道幽幽的红线。 也正是这根红线,让他得以和轿子里的两人取得联繫! 否则,无论是冯瑶还是吴慧,这会儿恐怕都已经被鬼群所杀。 因为,哪怕是陈极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们第三次诅咒开始的时间,居然不是零点整,而是进入轿子的那一刻! 就在陈极和菲儿掀开轿帘的一瞬间,两人瞬间就和纸人交换了身体,全身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毫不知情的吴慧二人登上轿子,看著鬼逐渐靠近轿子。 好在没过多久,他终於將一直休眠的钢笔唤醒,从而得知了轿子里的对话。 出乎他的意料..... 那两只鬼的目的並不是他和菲儿。 而是想让冯瑶挖出鬼眼。 在陈极的指示下,钢笔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吴慧手中,將真相告知了对方。 但也就在那时,那只取走口琴的鬼,却突然出现了。 短短两分钟时间,事態急剧变化。 【转告过了】 【让她们別出来,等著.....】 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在陈极脑海中响起,语气有点不爽。 【为什么把我留在那里】 【你確定不把我唯一一次的机会,留给你自己用?】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陈极道。 他简略地告诉了吴慧,如果有必要,他会使用诡物救她们。 “事情不一定会糟糕到那种地步,口琴的作用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他顿了顿,望向前方逐渐稀少的鬼影,有些迟疑。 “.....其实,我反而希望口琴的作用时间,能稍微延长一点。” “我有种感觉,口琴可能阴差阳错......帮了我们。” 他正想和钢笔说一下自己的推测,就听见钢笔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了?” 没有继续之前的推测,陈极试探著问道。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通过红线联络的时候,钢笔明显兴趣乏乏。 是因为他之前.....拿钢笔当飞鏢用? 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钢笔忽然说: 【鬼在这里】 陈极一怔,他们身后全都是鬼,这不是废话—— 等等。 “你是说这扇门的核心鬼?” 陈极心中一沉。 儘管这扇门里的鬼,数量多到恐怖,但核心鬼很明显只有一个。 就是周良家那只从未出现过、神秘的大鬼! 【嗯.....对】 “你怎么能確定?”陈极立刻追问道。 钢笔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它才说: 【我没法確定】 【只是一种感觉】 【不过,你可以问问猴子......】 【如果你能找到它的话。】 这句话顿时让陈极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钢笔第三次打了个哈欠,声音里的倦意已经无法掩盖。 【字面上的意思】 【它消失了】 这不可能。 陈极记得很清楚,几个小时之前,小猴还在他的肩上趴著! 哪怕是离开丧葬店,猴子也是跟著一起的,如果它跑走了,自己肯定会发现—— 等等。 望著自己纸糊的手臂,陈极心中忽然一冷。 他和纸人换位了。 如果小猴是在它登上轿子后走的,那他根本无从得知...... 所以它只有可能是在进入这条路之后消失的。 可小猴会去哪呢? 第596章 【域·二重门】队友相逢 或许口琴的等级太低,被引诱而来的鬼又太多。 乐声越来越低,似乎隨时有可能彻底停止。 这对於冯瑶和吴慧来说是好事,毕竟纸糊的轿子已经被挤压到变形,摇摇欲坠。 似乎暂时不用动用钢笔了。 但陈极的神经却无法放鬆。 他现在满脑子担忧的已经不再是鬼群,而是小猴的离奇消失。 小猴是他最大的底牌,甚至超过钢笔和替死法! 所有诡物中,只有【言】能在最短的时间,简单利落地解决多只鬼,这一点早已在贾古河的域中验证过。 现在的问题是小猴离开的原因,到底是它被动消失,还是主动这么做的? 如果是前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结合钢笔之前说的话,陈极的心中不禁一紧。 假设是因为大鬼在阴间,才导致小猴消失,那么那只鬼到底有多恐怖?! 一个跨越时间、空间的鬼,控制了六个诅咒之多,甚至每个诅咒单拎出来,都能自行开一个域了! 陈极不得不怀疑这只鬼和源尸相关。 他记得很清楚,叔叔的第十次域直接撞见了鬼婴的尸体,队友几乎团灭。 而这次域.....也是陈极的第十次。 但他无法確定,因为如果这只鬼真是源尸,那么会是哪一只? 首先排除鬼婴,但也不可能是造物鬼,因为每一次和造物鬼相关的事件,钢笔都或多或少会有异变。 所以要不然就是新的一只源尸......但现在已知的源尸,也只有鬼婴、造物鬼——或许再加上一个“未来”的陈极自己。 要不然..... 就是猴子主动走的。 可是为什么呢?这次域里,小猴一直很安静。 也就在这时,阵阵腐臭味从身后飘来,伴隨著口琴的休眠,原本聚拢的鬼群逐渐分散开。 很快,几个浑身青白的鬼影掠过纸马,僵硬地朝著它们来时的路走去。 十字路口的尽头,灰雾依然迷濛。 陈极的视线跟著那几道身影,他早已发现,鬼群都是从前方的浓雾里走出来的。 没了口琴的引诱,越来越多的鬼开始调转方向,齐刷刷地走回灰雾。 就好像,那里也有什么东西吸引著它们..... 又或是说,灰雾之后,才是它们本来应该待著的地方? 可它们为什么会聚集在那里? 陈极心中原本模糊的推测,逐渐清晰。 这是许三道和杜听风所处的阴间,那么丧葬用品店一定存在,不可能是永无止境的十字路口。 纸马纸轿一直走的是一条直道......一条路。 阴阳路? 如果鬼之前都在浓雾里,那么那团浓雾所笼罩的十字路口后,是不是才是真的阴间? 也就在这时,身下的纸马忽然晃动了一下,紧接著像是活过来一般,驀然发出一声嘶鸣。 隨即,纸马僵硬地迈开步子,隨著四周涌动的鬼潮,缓缓朝前走去。 轿子也在同一时间漂浮起来,紧隨其后。 陈极的心跳越来越快,死死盯著那团灰雾,他们和雾气笼罩的十字路口,距离在不断缩短。 当距离只剩下几百米时。 陈极闻到一阵非常隱约的焦糊味。 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哪怕还没有进到灰雾里,他已经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测了。 那团雾里有人。 两个人。 白少华,和六子! 因为一切都已经证明,陈极他们还没有真的到达阴间,灰雾后面才是阴间版的大平市。 那么...... 那团灰雾笼罩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 就是阴阳相接之处。 也是陈极早在之前就预测过的,红碗组举行【招鬼仪式】的地点! 这个猜测早已在陈极心中徘徊许久,这也是他为什么希望轿子能再多撑一会儿,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口琴就不只是诱骗冯瑶的杀器,而是误打误撞,將红碗组的鬼吸引了过去! 此时此刻,陈极终於意识到为何张伟妻子哪怕知道了仪式,却迟迟没有解决这个诅咒。 因为这太难了! 怎么可能在这么多鬼的围堵下,存活一个小时? 现在口琴声已经停止了。 只不过为他们爭取了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如今唯一希望的是..... 猴子如果是自己选择提前离开,或许是去了六子那里? 陈极思绪翻涌,对六子的担忧让他喉咙一阵发紧,与此同时,他浑身忽然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在林间行走,突然一脚踩进了冰冷的溪水之中。 下一瞬间,原本平常的街道、暖黄色的路灯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一种强烈的萧瑟感,笼罩了陈极的全身! 纸马步入了灰雾。 四周的一切都短暂地凝滯了一秒。 紧接著,一缕惨白的光浮现在陈极的视线里。 他所处的位置,赫然变成了一个十字路口的入口,正对著一座架在路口中央的红绿灯。 只不过此时,红绿灯的三个灯泡,全都变成了黑白色。 而在这座灯之下...... 是两个熟悉的身影,死死地盯著纸马,似乎想確认些什么。 果然如陈极所猜,正是白少华和六子。 他们想知道是不是和之前猜想的一样,陈极四人登上了纸轿! 纸马还在缓缓朝前走著,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但身后的鬼却不是。 相反,它们在离红绿灯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钢笔!” 陈极立刻召唤钢笔,他有预感纸马不会停留。 “你想办法把替死法带给吴慧,让她把替死法丟出去。” 【?】 【我没有手】 “拿笔尖扎。”陈极没有心情多说。 钢笔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很快。 纸马靠近了红绿灯。 距离已经足够近到,陈极能看清灯下两人憔悴不堪的脸,两人手中各捧著一只红碗,里面似乎是满满一碗纸灰。 奇怪的是,纸灰明明对於红碗组有著超乎寻常的诱惑,但无论是白少华还是六子,都没有选择去吃。 颤抖的手臂证明他们並不是对纸灰没有渴望。 但来不及思考这件事,陈极第一时间就看向六子,试图找到猴子的身影。 如果小猴在,那么这就不是死局—— ..... 没有。 六子的肩膀上空空荡荡。 他望向纸人的急切眼神也证明了,猴子不可能在这里。 无论是白少华,还是六子,两人眼里的希冀都无法掩饰。 但是陈极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身边的菲儿亦是如此。 自上马之后,他们的身体就无法再移动。 更別提纸轿里的吴慧和冯瑶,一边得防著被群鬼发现,一边还得和真·纸人周旋,根本无法下轿。 “六子有替死法的话,至少能撑过去一次必死攻击.....” 小猴在六子这里的希望破灭了,陈极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著別的解决办法。 他还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来到这的,鬼又为什么没有立刻攻击他们,许三道的硃砂筷子能否及时送过来—— 但也就在这时。 陈极的眼前忽然一红。 暗了一秒。 又是一红,更亮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腐臭的风。 也就在最后一次红光降临之前,陈极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是红绿灯的光。 原本黑白色的灯泡,忽然一个、一个地..... 变成了红灯。 像是什么东西的倒计时结束一样。 第597章 【域·二重门】深入阴间 红光照亮十字路口中央,將惨白的纸马和纸轿染上一层血色。 就好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一般..... 哪怕躲在轿子里,吴慧也无法忽视这穿透纸壁的红光,心里本能地泛起一丝不安。 金属笔尖轻轻刺了她一下。 强行保持冷静,按照钢笔之前写的,吴慧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轿帘,几秒后又收了回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张卡片顺著缝隙,滑出了轿子...... 视线转向轿里两具静默的身影。 吴慧无声咽了下口水,庆幸冯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自离开鬼群之后,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鬼,全都往前弓著身子,探著头,和冯瑶被布蒙著的脸,只有几厘米之遥! 轿子没有停。 因为纸马还在继续往前走。 一阵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在他们刚刚来时的路口响起。 轿子外。 確认小猴不在十字路口,另一边,六子又深陷险境。 短短时间內发生了太多事,陈极的大脑反而快速冷静下来,用余光儘可能地观察著侧方的情况。 【替死法】如他所想,在纸轿和灯柱擦肩而过时,飘到了六子面前,被对方一把捡了起来。 但六子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就將替死法收进兜里,隨后立刻靠近白少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同时蹲下身子。 这是在做什么? 还没等陈极反应过来,他就看见六子伸出手臂,將红碗里的纸灰撒到四周。 这个过程对六子来说明显很痛苦,手臂僵硬,很不自然,像是在和本能做对抗。 纸马逐渐步出红绿灯的范围,陈极的视线范围在不断缩小。 他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地上映出了几个不断靠近的黑影。 那群原本停下的鬼,逐渐朝著六子二人靠近了。 而陈极四人,则不可抗力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们將纸灰围著自己撒了一圈.....” 收回视线,陈极立刻整合刚刚看到的一切。 即使相逢的时间很短暂,他也能看出来,六子和白少华似乎预判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撒纸灰就是他们的应对方法。 “......很像野外露营时,在帐篷外撒石灰粉防虫.....” 稍一思索,陈极就明白了六子和白少华的思路。 这是个“招鬼仪式”! 什么东西在招鬼? 什么东西能够对鬼產生这么强大的诱惑力,就好像下蛊了一样? 纸灰! 以及人的血肉。 在红碗组最开始的诅咒里,当纸灰吃完之后,鬼就会开始吃人。 所以六子之所以这么做,是要让纸灰先成为一层屏障,就好像植物大战殭尸里的坚果一样,吃完纸灰,鬼才会伤害他和白少华。 也就是变相的拖延时间。 “但这个诅咒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解除。”陈极清楚这一点。 根据之前的情形,应该是红灯亮,鬼开始攻击,红灯灭,鬼退去。 所以问题要不就出现在红灯的时间太长,要不就出现在纸灰不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六子二人撑过一个小时。 那么还是要找到解决根源的方法。 也就是找到许三道,取得硃砂筷子,这是之前眾人推断出,红碗遗失的配件。 但现在四周的建筑物很陌生,不知道具体对应著大平市的何处,离许三道二人又有多远...... 正当陈极思索之时,他忽然感觉到手下的韁绳动了一下。 紧接著,他的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晃,纸马突然调转了方向,转到了一个侧面的巷子里! 陈极的双眼骤然一。 紧接著,他突然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並不是那条小巷,而是一座空旷的广场。 和之前的道路一样,这里同样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所有东西都像是结了层寒霜。 “中心广场.....”陈极立刻记下这个地点。 他意识到阴间的大平市,空间是紊乱的。 没过几分钟,纸马带著纸轿,转向广场的出口。 场景又一次变幻。 下一个地点,又一个地点..... 陈极冷静地记下每一个入口和出口。 直到第四次转弯。 一座座熟悉的建筑,突兀地映入陈极的眼帘,这是丧葬店附近的那条街道! 但就在进入这条街道的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飘忽感忽然席捲了陈极的全身,他感觉自己像是羽毛一样,控制不住地要朝著北方飘去。 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著他......还有菲儿。 没有慌乱,这股感觉一直都有,只是此时忽然放大了几十倍,让人再也无法忽略。 这只能证明这趟阴阳路的目的地要到了。 然而没过多久,真正让陈极担心的事来了。 离丧葬用品店只有不到百米距离,然而纸马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缓的意思! 很明显它不准备在这里停留。 “我和菲儿作为纸人,难道不是要加入许三道和杜听风,参加哭丧仪式?” 陈极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按照之前预估,他们肯定会先和许、杜见面,毕竟对方才是哭丧仪式的中心。 但现在纸马不在丧葬用品店停留,很可能代表著...... 白光透过丧葬店的玻璃,让陈极清晰地看清楚,店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两张黑白色的遗照,端放在前台之上。 上面赫然是杜听风和许三道的脸,双眼紧闭,满脸死气,就好像是对著尸体拍的照片一样! “不好,哭丧已经开始了!” 陈极猛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也就在他们越过丧葬店的那一瞬间,一阵哀怨的哭泣声,毫无徵兆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起初只是一阵微小的抽泣。 但隨著纸马继续朝著前方走去,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伤,让人血管似乎都要结冰一般。 直到下一个转弯。 眾人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恍惚感,这次转弯不通向另一处空间,而只是单纯地调整了一下方位。 转向了北方。 也就在进到这条街道的同一刻,纸马停了。 轿子里。 吴慧和冯瑶均是一怔,她们所处的轿子也同时停了下来,就要坠落在地。 但就在这时,轿子忽然被几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有人扛起了轿子!” 吴慧后背一寒,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只会是鬼在扛轿!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四周震耳欲聋的哭嚎声,让她浑身毛骨悚然,感觉到了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危机感。 轿子外面.... 绝对都是鬼! 但也就在这时,手心里熟悉的瘙痒再度传来,笔速飞快。 【快】 【下轿】 第598章 【域·二重门】纸钱的用途 “现在下轿?” 吴慧无法置信地看著手上的字! 就在不久之前,陈极还让她们在轿子里等,千万不能被鬼发现。 可眼下四面八方全都是哭嚎著的鬼,他却偏偏让她们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离开轿子。 吴慧咬紧牙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陈极的话。 她的心里左右摇摆,但就在瞥了一眼轿子里那两只鬼后,吴慧还是做出了决定。 没有再犹豫。 抓住冯瑶的手腕,她能感觉到对方虽然很迷惑,但没有挣扎。 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冯瑶选择相信吴慧的判断,就像吴慧最终也决定相信钢笔写下的话一样。 隨时准备好动用诡物,两人掀开轿帘,一跃而下! 冷冷的月光照亮小巷...... 吴慧的呼吸瞬间凝滯了。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强烈的恐惧依然席捲了她的整个身体! 映入眼帘的是两匹纸马..... 只是上面却没有坐著陈极和菲儿。 而巷子的两侧,则站著一具又一具穿著白色孝服,头戴孝带的身影,齐刷刷地以同样的幅度低著头。 放眼望去,不知道有多少个! 在它们刻意让出来的空隙中,是两具惨白色的圈,上面写著大大的【奠】字。 强烈的鬼气让吴慧鸡皮疙瘩暴起,但也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哭泣声停了。 四周陷入寂静。 吴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进入阴间之后,一切都已经无法用经验来解释。 但她的本能让她心中扬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也就在她和冯瑶往后退去之时,忽然,一阵极为隱约的乐声,刺破了四周的寂静—— “谁在唱歌?声音是被风带过来的,距离很远......” 几秒之后,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吴慧不禁面色一变,她这才发现,那不是歌声,而是...... 有人在唱戏! 以巷子往北,不知何处,声音哀怨婉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戏声诡异至极,听得吴慧后背直发寒,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不是心理反应! 她和冯瑶的体温骤降! “是任禺?”冯瑶的牙齿在打颤。 她们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任禺疑似被他的诅咒所控制,一直游离於团队之外。 似乎任禺最开始的任务地点......就是戏院。 “他怎么也在阴间?” 吴慧面色微变,任禺的出现,意味著现在六个诅咒,全都集齐在阴间了! 红碗,鬼眼,纸人,香炉,孝服.....以及终於露面的,鬼戏! 到底是真的所有诅咒都殊途同归,还是说..... 这一切是被设计好的? 但还没等她细想,忽然。 一阵悲愴的嗩吶,像是应和著远方的曲调,骤然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伴隨著嗩吶响起,一阵阴风拂过,整条巷子里的鬼像是被忽然唤醒一样,抬起了头。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吴慧惊悚地看著一张张一模一样,模糊不清的脸。 这和之前的鬼群完全不同,就好像看不见吴慧和冯瑶似的。 像是复製出来的泥人,又像是商场里的假人..... 只是为了穿上【孝服】而存在一样。 嗩吶发出尖啸。 自她俩下轿仅仅过了半分钟不到,不仅纸马上的陈极和菲儿不见了,更是连杜听风和许三道的脸都没见到。 他们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刚浮上心头,忽然,四个穿著孝服的鬼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直直地走向圈.....俯下身。 抬起了两具黑漆漆的棺材。 圈后面一直摆著两副棺材! 也就在看到那副棺材的一瞬间,吴慧的心臟急速跃动,视线无法从棺材上立著的两幅相框移开。 那是杜听风和许三道的遗照。 难怪她怎么都找不到这两人的身影—— 因为他们在棺材里头! 还没从震惊中脱离,忽然,吴慧的手被冯瑶猛地往后一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同样也是四个穿著孝服的鬼,抬著轿子,从她刚刚站的地方呼啸而过。 而纸马也在同一时间起身,朝著巷子深处走去...... “哭丧开始了.....” 吴慧轻声道。 一路哭嚎,一路哀悼......难怪陈极要她俩赶紧下轿,是怕她们会被一同带走? 可陈极和菲儿呢? 绝望悄然攀上吴慧的心头。 杜听风和许三道现在已经或许死了。 就算没有,她和冯瑶也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六子和白少华,如今生死一线,被鬼潮围攻...... “我们......现在去哪?” 冯瑶无力地喃喃道。 她和吴慧一样,心中焦灼无比,不只是因为不知道前路在何处,更是因为她们想去救其他的组员,却无能为力! 要救六子和白少华,就要取得硃砂筷子。 可硃砂筷子在许三道身上,许三道此时正躺在棺材里,已然入殮。 一个个披麻戴孝的身影哭嚎著走过,也就在这时,吴慧的兜忽然抖了一下! “钢笔.....!” 吴慧忽然想起来,陈极的诡物还在自己手上。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钢笔没有写字,而是飘到半空中,对著哭丧队伍最末端指了指。 “它想让我们看什么?” 吴慧跟著那个方向看去。 和前面的队伍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两个穿著孝服的鬼,其中矮的那个抱著一袋子纸钱...... 不对! 吴慧面色一动,她之前寻找杜听风二人身影时,清晰地看见,那袋子纸钱原本是绑在圈的杆子上的。 而圈早就被前面的鬼给带走了。 难道说..... 吴慧试探性地走向那两只低著头的鬼,隨著距离逐渐缩减,她发现这两只鬼的身形和其他鬼不一样。 虽然同样穿著孝服,但轻飘飘的,像是浮著走路的一样。 没几秒,矮个子的孝服鬼走过吴慧身边,脸庞微微抬起了一点。 那赫然是一张纸糊的脸,菲儿! 她把纸钱偷走了? 可她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 一道闪电忽然劈过吴慧的脑海。 纸钱...... 这两人之前骑在马上,肯定比他们更早看到了棺材,知道一时半会拿不出来硃砂筷子! 对了,有用的不是纸钱,而是和红碗组息息相关的纸灰! 也就在这时,手臂一阵瘙痒。 一行行字浮现在吴慧的手臂上。 【把纸钱带回十字路口去烧】 【跟著这个路线走:丧葬店路口左拐-》-地下通道入口》乡道带路牌的拐弯-》中心广场的3號入口-》十字路口】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会回去找你们】 【如果时间到了,我们没有回去,原路返回,从这个巷子开始】 【往北走】 最后一笔落下,钢笔轻盈地跳到地上,消失在另一个高个子纸人的兜里。 纸钱悄然从菲儿身上滑到地上,被吴慧抱起。 握紧冯瑶的手,吴慧沉默地注视著两个纸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 她已经明白。 无论是因为纸人作为祭奠用品的特殊身份,还是为了营救孝服组。 陈极和菲儿,无法,也不能离开哭丧的队伍。 第599章 【域·二重门】棺材 冷冷的月光映在乡道上,周围像是加了一层霜白的滤镜,让吴慧心里直发毛。 她和冯瑶已经跟著陈极给的路线,走过了丧葬店、地下通道,刚刚踏入一条昏暗的乡道。 即使是在现实,她也不愿意在大晚上,在这种荒无人烟的乡间公路上行走。 更何况这里是【阴间】……一个没有活人的世界。 安静地跟隨著吴慧,冯瑶蒙著眼睛,倒是感受不到四周阴森的氛围。 她的心跳已经在连续转了两个地点之后,逐渐平復下来。 很幸运。 跟著陈极给的路线图,两人已经走过了丧葬街道和地下通道,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一个鬼影都没有。 这不禁让冯瑶的內心,无法避免地冒出一个想法...... 她的诅咒,真的还存在吗? 自从下了轿子之后,她似乎就进入了一段安全期,原本担忧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巷子里那群哭嚎的鬼无视了她们。 就连轿子里,那两个披著陈极和菲儿皮的鬼,也放任她们离开了。 这和她原本所预想的绝境截然不同。 “你觉得死亡预言已经结束了?” 听完冯瑶的想法,吴慧面色微动。 “对。” 冯瑶点了点头。 早在第一夜进入这扇门,她就已经见到了她被预言的死状,整个身体被拆解,头颅像熟透了的西瓜一样龟裂。 最开始,尤其是在锦綉园门口,“看见了”自己被撞死的场景后,她原以为自己的死法是被一辆货车碾死。 但谁也没想到,第三天他们会来到阴间。 如果预言是真的,那么能造成那种恐怖死法的,似乎只有被多只鬼同时抓住。 “或许,如果我真的听了那两只鬼的话,把鬼眼挖出来,我这会儿已经被轿子外的鬼群分尸了.....就像我在预言里看到的那样。” 冯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话虽这么说,她却依然没有將眼睛上的布拿下来,这一切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更多只是她对自己的心理安慰。 或许这算是盲目的乐观。 也或许是,冯瑶不愿接受那样的死亡! 作为多年的入域者,她早就想过自己某天会死,但绝不是这样.....没有任何反抗方法,宛如宿命一样的结局。 而且无论如何,之前那些鬼,也確实没有再攻击她,不是么? 两人又討论了一会儿,没多久,吴慧轻轻鬆了口气。 “看到路標了。” 不远处赫然是一个小路口,旁边立著一个路牌,正是通往下一个地点的入口。 接下来就是中心广场,十字路口..... 只要帮六子他们撑到凌晨一点,红碗组的诅咒就会彻底结束。 如同地狱一般的第二扇门,似乎终於迎来了一丝曙光。 乡道里只剩下树叶婆娑的轻响。 然而两人谁也不知道..... 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后没几秒。 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再度打破了这条小路的寂静。 ...... 似乎没有尽头的小巷中。 一个个穿著白色素服的身影,整齐地朝北走去。 哭丧队伍的中段,两个同样穿著孝服,一高一矮的身影。 正是陈极和菲儿。 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队伍后端,往前移了不少距离。 目標正是前方的黑色棺材。 借著四周的哭嚎声作掩护,两人小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他们虽然恢復了自主活动能力,但现在確实无法离开哭丧队伍。 这或许是因为纸人本就属於哭丧道具,但陈极总感觉很诡异,身为祭奠用品,却加入了哭丧的队伍。 就好像待宰的猪,自己走进了屠杀流水线一样。 “这些鬼果然没有攻击吴慧和冯瑶。” 菲儿小声道:“看来它们確实不想让任何人死在这里,你猜对了。” 早在进入阴间之前,陈极就推断出来,【替死】是结束诅咒的唯一方法。 而鬼群的行为让他彻底证实了这一点,自始至终,它们的目標只有许三道和杜听风。 “对。” 陈极点了点头,脚步渐渐放缓。 確定了这一点后,他们就可以实施之前设想的替死计划。 他们现在处於一个奇怪的状態,灵魂被困在一个不属於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在这种状態下自杀,或许可以以一种卡bug的方式,同时解决两个诅咒! 但问题是,怎么才能杀死这副纸人的外壳? 陈极心中微动,眼前的棺材或许是关键。 隨著距离逐渐靠近,他们终於看清了棺材的全貌。 沉重,漆黑,和四周素白的孝服形成鲜明的对比,仅仅只是靠近,陈极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死气。 杜听风和许三道无疑就在里面。 自始至终,这两座棺材里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两个人都有a诡,却一点反抗的跡象都没有。” 陈极心中一沉。 他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而易见,哭丧仪式比他想的更为诡异,杜听风和许三道估计都没来得及动用诡物,就被拖入了棺材里。 “我感觉很不舒服。”菲儿的声音发闷,明显也感觉到了棺材里溢出的死寂。 陈极没有多说,示意她后退。 在哭丧仪式中,杜许绝不可能只是单纯被封在棺材里头那么简单,即使陈极是纸人状態,这股浓浓的死亡气息,也让他一阵发毛。 “鬼群的目標没有变,证明杜听风他们还活著。” 陈极若有所思:“棺材可能在慢性汲取他们的生命力?” 他小心地靠近圈,距离棺材的尾部只有咫尺之遥。 “四个扶灵的鬼......” 两个在前,一只手捧著从棺材上拿下来的遗照。 两个在后,一只手捂著半边脸,痛哭流涕。 长得都一模一样,看不出区別。 “还好,它们都站在棺材前侧,看不到我这里。” 不再犹豫,陈极悄无声息地从圈后伸出一只手,摸向左边的棺材。 棺盖上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手指扣住棺盖上的凹槽,陈极试著往上轻轻一提,但感觉就像抓住了一块巨石一样,棺盖没有一点儿反应。 甚至一丝滑动也没有。 “......” 陈极鬆开手。 几秒后,他忽然手臂往下一滑,大幅度地摸索著,试图找到棺盖和棺体之间的缝隙。 但很快,陈极的手就陡然一顿。 他没有摸到棺盖和棺体之间,本应该存在的那条接缝。 只有一把黝黑厚重的锁。 第600章 【域·二重门】钥匙 立刻看向另一座棺材。 路灯晃动的光影下,非常勉强地能看见棺材尾端,棺体的腰部,同样有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两个棺材都被锁上了。 “没有缝隙,打开它们的唯一方式就是开锁。”陈极立刻確认这一点。 问题是钥匙在哪? 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几十只鬼,要找到两把小小的钥匙,几乎是在大海捞针。 收回手,陈极的视线快速地在棺材旁边这四只鬼身上转了一圈。 孝服没有兜,不存在藏钥匙的地方,鬼身上也没有掛著钥匙串。 甚至他连一点金属碰撞的声音都没听见。 如果小猴还在,他完全可以通过【不看】,来获得极致敏锐的听力,寻找钥匙的踪跡。 但他现在连小猴在哪都不知道。 嘆息一声,陈极退回到菲儿身边。 “你偷走纸钱的时候,有看到过任何钥匙么?” 菲儿摇了摇头。 但下一秒,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说道:“和纸钱一起捆在圈柱子上的,还有另一个包裹。” 还有一个? 陈极一怔:“你確定?” 他刚刚就躲在圈后头,柱子上什么都没有。 “嗯。一个白布包裹,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菲儿道:“时间很紧,我只来得及掂了一下,不是很重,和柱子绑的很紧。” “我试著把包裹拽下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了里面有丁零噹啷的动静。” 陈极心中一动。 纸钱或许对於这群鬼並不重要,但包裹里的东西显然是这场哭丧仪式的关键。 否则,它们也不会中途將包裹转移走。 结合菲儿之前的观察,里面显然有金属製品,会不会就是钥匙? “先去找到那个包裹。” 这突然的线索给陈极指了一条明路,至少他们不用再在鬼群中盲目寻觅。 毕竟包裹可比两串小钥匙显眼的多。 很快。 两人默默穿梭到了队伍的前端。 没了那么多鬼的阻挡,巷子前方的景象映入陈极的眼帘。 前方很黑。 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哀怨婉转的戏声,从黑暗深处飘出来,引领著队伍前行。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陈极只清楚一点,迄今他们一直沿著笔直向北的方向前进,从未调整过方向。 他越来越想知道,这条路的终点到底在哪? 收回视线,陈极扫视著附近,很快锁定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它的身形比其他的鬼臃肿不少,背上凸起一块,仔细看去,才能看清它背著一团和孝服同色的布袋。 “很好。” 陈极鬆了一口气! 他一直担心鬼会將包裹藏起来,或者几只鬼围在一起守护,但现在的状况对他们来说非常有利。 这只背著包裹的鬼,单独站在队伍边缘,略微脱离大部队。 同时,因为它將包裹背在身后,系带的开口刚好朝著后方。 如果足够小心的话,或许可以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將包裹解开。 “它们很迟钝。” 菲儿轻声道。 最开始两人还很谨慎,但隨著从队伍末端移到最前方,两人都发现,孝服鬼们就像无视了他们一样。 除了少数几只扶灵、吹嗩吶的鬼,其它的鬼都沉浸在哭嚎之中。 是因为鬼不能杀死他们,还是因为真的看不见他们? 陈极若有所思。 没过几分钟,两人就贴近了背著包裹的鬼。 虽然没了小猴,但陈极的听力依然比正常人好的多,如此近的距离,他很快听见了一声隱约的“叮噹”声。 鬼身体的起伏,带动了包裹里钥匙的碰撞! 双手悄然伸向包裹。 但就在这时...... 陈极的眼前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仅如此,四周悲慟的哭嚎也戛然而止。 就好像进入了真空一样! 陈极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异变而慌乱,立刻收回手,转而摸向身边的菲儿。 他需要確定是自己的原因,还是整个环境问题。 好在触觉还存在。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纸手碰到了他的指尖,用力捏了一下。 菲儿同样遇到了一样的状况。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沉默之中,陈极的后背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很难描述......不是熟悉的、有鬼在靠近的感觉,而是棺材里的那股阴冷气息,像是潮水一样,蔓延了整个队伍。 强烈的死寂让陈极毛骨悚然。 同时,他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因为我聋了,还是我哑了?” 又聋又哑又瞎,人类最重要的三个感官全都失效,陈极心中顿时一沉。 这不禁回想起三不猴那场域。 这种环境下,陈极的全部感知只剩下了触觉,精神高度紧绷,全神戒备著黑暗中任何可能的触碰...... 队伍还在走吗? 他们现在是该停步,还是继续朝前? 也就在陈极大脑飞速运转之时,忽然,缕缕跃动的红光,將黑暗打破! 那是...... “火!” 也就在火光出现的一瞬间,喧嚷的哭嚎声再度衝进陈极耳中。 儘管感官回来了,但陈极的精神却没有丝毫鬆懈。 因为和之前不一样,他们如今像是走入了浓稠的黑雾之中,只有不远处的一团篝火,带来稀弱的光源。 黑暗的更深处,隱约能看见点点星火。 就好像......站点一样? “陈极。”菲儿冷不丁地碰了一下他:“那只鬼走了。” 他们前方,那只背著包裹的鬼原本站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但很快,两人就又一次看见了那只鬼的身影。 它赫然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径直朝著那团火焰走去。 火焰......哭丧仪式...... 陈极心中突然扬起一种古怪的预感,那个包裹里到底装了什么? 不会是,祭奠道具吧? 两人立刻挤到队伍的前方,死死盯著那只鬼的动作。 解开包裹时,又传来“叮噹”一声。 但被拿出来的却不是钥匙,而是一捧纸元宝。 “对了,这是在哭丧,一路走,一路烧纸!” 陈极终於明白,沿路的火盆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了。 难怪,这个包裹会和纸钱放在一起。 纸元宝,纸房子,纸车.......三个祭奠道具被掏出来之后,布袋子摊在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有一丝钥匙的痕跡。 “不可能。” 陈极的视线没有挪开。 他相信自己的听力,这三个纸扎品里面哪一个都不可能发出“叮噹”声。 那只鬼凝视著面前的三个道具,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才捡起纸元宝,扔进火堆之中。 陈极心中一动。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只鬼在挑选祭奠用品的时候,真实的挑选范围,只有纸元宝和纸车这两个。 它若无其事地將纸房子往后推了一点...... 钥匙藏在了那里面。 第601章 【域·二重门】死亡预警 纸元宝在热浪中翻卷,很快化为灰烬。 剩下的祭奠道具被收入包裹中。 队伍再一次启程。 “一次只烧一种祭品么?” 陈极心中扬起一丝怪异。 抬起头,远处火光时隱时现,他们依然行走在浓稠的黑暗之中,不知道终点到底是何处。 “快到时间了。” 菲儿提醒道。 六子那边的仪式是一个小时,假设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应该能活下来。 比起让剩下四人独自走过这段黑路来匯合,菲儿显然认为还是去找他们更为安全。 现在藏匿钥匙的地点已经確定,只需拿到钥匙,打开棺材,他们进去替死,將杜听风和许三道换出来即可。 两人继续跟著队伍安静地朝前走著。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又一次悄然移到了背著包裹的孝服鬼身后。 没了纸元宝,包裹扁了许多,纸房子的角从白布中透出来。 很幸运,返回队伍之后,这只鬼依然游离在大部队之外。 菲儿静悄悄地靠近鬼的背后。 她本身就很灵活,纸人化带来的优势,让她的动作几乎无声无息,更为隱蔽。 手试探性地摸向包裹,菲儿双眼直直盯著孝服鬼的后脑勺,只要对方有一丝异常,她就会立刻收回手。 但一切..... 都很顺利。 那只鬼只是麻木地朝前走著,就好像它只会在靠近火源的时候才会被激活一样。 菲儿鬆了口气,说实话,在群鬼之中偷东西,即使对她来说也是压力巨大。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摸清这些鬼的规律,只能猜测是鬼不想让他们死,所以才在某种程度上无视了他们。 但偷钥匙可不一样! 偷走钥匙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打开棺材,为许三道和杜听风替死。 这和孝服鬼们的目的直接相悖,鬼不可能放任他们这么做。 思绪翻涌,但菲儿的手却很稳,借著四周极为微弱的光源,她摸到了包裹上的系带,绑的很鬆。 但也就在这时。 背著包裹的鬼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此之前,它一直匀速朝前走著,这突然的停顿让菲儿被惯性带的一滯,险些撞到它的后背! 也就在同一时间,陈极飞速將菲儿往后一拉。 两人的心跳瞬间跃升,那只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缓慢而僵硬地转动,直到整个上半身扭曲地转向他们。 额上垂下来的孝带晃晃悠悠,谁也看不清这只鬼的表情。 只有一阵阴冷的感觉浸透全身,鬼的目光正扫视著他们。 陈极保持冷静,没有和这只鬼对上视线,而是隨著大队伍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就越过了停滯的鬼。 或许是因为菲儿没有真的撞上它的缘故,鬼无法確定,並没有阻拦他们。 “只能等下一个机会了。” 陈极心中嘆息一声。 很快。 远处的星星火光,逐渐放大。 也就在这时,陈极的视线忽然一凝,脚步顿时放慢。 不知何时,那只背著包裹的鬼再度走到了他们前面,步伐飞快,直直地朝著火光走去。 但它背上的包裹......却是半敞著的! “纸房子掉出来了!” 菲儿一眼发现了不对:“包裹瘪了,里面现在应该只有一辆纸车。”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鬼察觉到了异常,却因为回头查看他们,导致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系带,彻底散开了! 她当即转过身,朝著来时的路走去。 果然..... 就在那只鬼之前忽然停滯的附近,一个惨白色的纸房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菲儿毫不费力地捅破纸壳,抓住了两串冰冷的钥匙。 她的心终於一松,与此同时,整个队伍的步伐也瞬间慢了下来。 第二个火盆近在咫尺。 没再多说,菲儿立刻收起钥匙,看向棺材,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少! 一旦队伍彻底停下来,那只背著包裹的孝服鬼就要焚烧新的祭品,到时候必然会发现纸房子的失踪。 但就在这时,陈极却忽然把钥匙从她的手里拿走了。 “我来开棺材。” 他的声音很低:“你去轿子那里。” 轿子? 菲儿愣了一下,整个队伍里只有一座轿子,就是吴慧二人之前乘坐的纸轿。 她俩离开后,轿子便没再传出来任何动静。 “对。”陈极快速瞥了眼队伍后端,四个穿著孝服的鬼正抬著轿子,被布帘挡著,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你想办法看一眼轿子里面,那两个顶替了我们身体的纸人还在不在。” “你想让我回去拿走诡物?”菲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你只用看一眼就行。” 陈极摇了摇头,转身便朝著棺材走去。 那只背著包裹的鬼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离火盆不过几十米之遥。 队伍也在此刻,缓缓停下。 陈极没有试图隱藏自己的动作,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两座棺材上...... 准確来说,是棺材旁的那四只扶灵鬼身上。 嘭。 棺材被轻轻地放在地上。 前排端著遗照的鬼没有动,但后排的两只鬼,却齐刷刷地朝前走了几步,面朝火盆的方向。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鬼的注意力放在棺材上面。 陈极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还是同样的地点,圈旁,棺材的正后方,他拿起一串钥匙,非常缓慢地伸向锁孔...... 但眼睛却依然紧紧盯著前方的扶灵鬼。 一股压抑无比的死气,瀰漫在棺材四周。 两只鬼依然低著头,掩面哭泣著。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旋转...... 直到一阵微不可闻的咔嚓声,悄然响起。 然而,陈极的手却忽然顿住,一股寒意贯穿他的全身! 他彻底確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只是因为,那两只掩面哭泣的鬼,就在刚刚的那一秒,脸轻微地朝著棺材的方向偏了偏。 也不是因为两只鬼被袖子挡住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恶意微笑。 这群鬼一直在骗他们。 从始至终,都太顺利了。 无论是钥匙的藏匿位置,还是纸房子“无意间”的掉落在地,又或是扶灵鬼远离棺材...... 都是为了让他们拿到钥匙,顺利打开棺材。 说来很讽刺,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標,但矛盾的是,这不应该是鬼的目的! 要想继续哭丧,鬼不可能会让他们成功“替死”。 除非..... 开棺本来就不会如他们所愿,同时解决两个诅咒。 直起身,陈极没有拧动最后半圈,而是將钥匙直接拔了出来。 也就在这一刻,他视野中高频闪动的血色【死】字,终於消散。 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钢笔的死字预警。 这个被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但一旦出现,就证明陈极整个人的存在,灵魂,將会在极短的时间內,彻底被抹除。 简称:死亡。 无论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他只要打开,立刻就会暴毙! 第602章 【域·二重门】棺材里的东西 不著痕跡地將钥匙收回兜里,陈极平静地直起身。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似乎只是检查一下钥匙对不对得上而已。 视线自然地扫过前方,背著包裹的鬼已经跪在了火盆前。 后排的两只扶灵鬼仍低声抽泣著,袖子遮著半边脸,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棺材差点被打开了一样。 但陈极很清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两只鬼刚刚一直在窥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那股一直困扰陈极的疑惑,终於能说得通了。 这群鬼就是杜听风二人之前遇到过的【顾客】,不仅骗走了沟通用的纸钱,还利用两人对於外面队友的担忧,险些让孝服组自绝生路,將纸轿卖出。 这种程度的鬼,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呆滯。 “同样的障眼法用了两次.....孝服组的生路藏在所谓的【死路】中,而对於我们来说,原本的生机,却变成了真正的危险。” 算算死亡预警的时间,应该不是开棺这个动作触发的死亡。 那么就是棺材里面的东西。 但眼下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他需要確认另外一件事。 陈极转过身,看见菲儿飘了过来,显然已经检查过轿子。 她纸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摇了摇头。 “轿子里什么也没有。” 那两只占据了他们身体的鬼,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即使已经隱隱预感到这一切,但听到菲儿的確认后,陈极还是无法抑制地嘆息一声。 “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就错了。” “你是说钥匙没用?”菲儿扫过紧紧闭合的棺材,有些疑惑。 陈极摇了摇头。 “不,钥匙能打开棺材,但打开之后我们会死。” “可这不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么.....?”菲儿一怔。 “对。”陈极道:“但死的不能是【我们】。” 死亡预警的出现,直接扭转了陈极之前所有的想法。 首先,马昭確实用的是【替死】这个方法,吴慧和冯瑶没有被攻击,也已经验证了可行性。 那么在明知这个方法可行的前提下,这群鬼为什么还要害死他们? 除非他们的死亡什么也改变不了。 换句话说,就是“不算数”。 “问题大概出在我们的身体上。”陈极道,这是他们和正常人最大的不同。 “我们现在严格意义来说,是人类的灵魂,被困在纸人躯壳里,不算真的生命。” 將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菲儿,陈极又道:“所以我才让你去看一下轿子。” 他复杂地看向纸轿,早在怀疑这群鬼的时候,陈极就已经推断出了正確的【替死】手法。 不是他们死亡。 而是杀死那两个占据他们身体的鬼! 因为【替死】的重点是人类的身体,而不是人类的灵魂。 “但我们怎么杀死他们?”菲儿立刻指出问题,只有鬼能杀死鬼。 而他们手上只有钢笔一个诡物。 陈极没有说话,他確实有想过用钢笔,但眼下可能有更合適的选择。 视线转向两口黑漆漆的棺材。 已经再度被扶灵的鬼扛了起来。 第二轮烧纸已经结束,哭嚎声渐渐又大了起来。 “棺材会將灵魂直接抹除。”陈极道:“如果......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纸人的死亡,会让我们的诅咒直接结束。 就像他们最开始设想的一样,一石二鸟,解决两个诅咒。 但摆在他和菲儿面前的是两个现实问题。 一,纸人带著他们的身体,不知去哪了。 二,假设第一个问题解决,但棺材杀死纸人的一瞬间,他们原本的身体,又会受到多严重的伤? “开棺即死......”菲儿轻声道:“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 陈极也不知道。 他只能感觉到一股死寂的气息,像是雾一样从棺材里渗出来,让人浑身毛骨悚然。 让人不適的程度,堪比当初僧侣鬼的照片。 短暂的沉默中,两人隨著队伍,默默朝前走去。 菲儿忽然闷声问道:“他俩真的还活著么?” “嗯。” 陈极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鬼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杜听风和许三道没有死。 哭丧仪式还未结束。 他知道菲儿为什么会不確定,因为假设棺材里的东西如此恐怖,杜听风和许三道又怎么可能还活著? 但问题是...... 陈极现在越来越怀疑,他们真的在棺材里么? 如果是,那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不是。 那杜听风和许三道,现在到底在哪? 第603章 【域·二重门】染血的寿衣 他在哪? 杜听风不知道。 他只能看见远方似乎有两团黑影,里面闪烁著白森森的光。 像是被困在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他的意识分散成碎片,只剩下零星的本能。 本能告诉他,远处的东西很危险,不要靠近。 混混沌沌之中,模糊的囈语在远方迴荡。 “杜听风......” 宛如招魂一样,將杜听风的意识一点点拼凑起来。 那两团黑影慢慢地淡化了。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大脑,突地从那场噩梦中醒来,清醒到又一次浮现出同样的问题: 他在哪! 入目所见,迷濛而灰暗。 除此之外,杜听风什么也感觉不到。 之前发生了什么? 纸人带走纸马纸轿.....迷雾消散,数不清的孝服鬼出现...... 脑海中的最后印象,就是他和许三道隔著玻璃,和那群穿著素服的鬼对上视线。 之后.....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等等。 许三道呢? 这个问题刚在他脑海里浮现,那阵刚刚出现过的梦囈,就突兀地刺入杜听风的脑海。 “杜......” “杜听风!” 这声音依然遥远,但却不再模糊,正是是许三道! 没有立刻回应,杜听风朝著对方声音的方向看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视野被局限在了正前方。 两侧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不止如此,他同时彻底確认了,他完全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更別提移动了。 杜听风还记得,他以前在一本书里读过,人將死未死的时候,灵魂会脱离身体,悬浮在外,视角和活人截然不同。 难道说他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收起思绪,杜听风轻声问道: “你在哪?” “不知道,你呢?”许三道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黑暗之中,两人来回试探了几句,才渐渐放下戒心。 和杜听风一样,许三道的视野同样被局限,但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但也只有细密的痛感,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在被虫子叮咬一样。 也正是这股刺痛,將他更早的唤醒。 许三道没有过多解释,他隱隱猜到了是为什么,继续说道: “哭丧已经开始了。” “我们正在跟著哭丧队伍走,我醒来的时候,前面还有光,后来才变暗。” “即使我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我的视角一直在朝前移动,就好像身后有人在推著我走一样。” 通过有限的视野,他发现前方全是穿著孝服的背影。 但没过几秒,周围就忽然变得一片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许三道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问题是,从孝服鬼群出现,到他们甦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听风的头一阵发胀,想起了自己甦醒前看见的两团黑影。 能在他的潜意识里出现,就证明他曾经见过,很可能就是在孝服鬼们出现后见到的。 也就在他思索之时。 忽然,一股微弱的红光,將眼前的昏暗打破! 借著这股突然出现的光源,一个个惨白的背影出现在杜听风的视线中,正如许三道所说,全是孝服鬼! 他们正跟隨著孝服鬼群,朝著红光的方向移动。 只是前方的鬼太高了,挡住了绝大部分视野,让他没法观察更多。 “之前来店里的鬼有那么高么?”杜听风的心里扬起一丝怪异。 通过观察前方,他和许三道確认两人离的其实很近,只是互相都看不见对方。 很快,队伍在红光最明亮的地方停了下来。 但没有停多久,队伍就继续往前走去。 这也让两人得以看见红光的来源,是火盆。 “在烧纸。”许三道嘟囔了一句:“这么有仪式感么?” 前方依然有新的光源,证明还会继续焚烧祭品,只是不知道祭品是纸钱,还是丧葬店里的別的东西。 杜听风毫不怀疑,这群鬼在他失去意识之后,肯定能进店取走要用的东西。 之前的採购只是幌子。 但也就在这时,他的心中忽然一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同样穿著孝服,但身高比其他鬼矮的多,即使低著头,也能看见对方描眉画眼的纸脸。 那是一个女纸人...... “菲儿!” 两人同时喊道。 但菲儿没有一点反应,就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一样。 她正反方向地朝著队伍后方走,很快就消失在杜听风的视线里。 立刻朝著她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样走了过来。 “陈极和菲儿都在队伍里。”许三道的声音微变:“现在至少过十二点了,我们到底失去了意识多久?” 杜听风没有回答,一股危机感突然在他心中浮现。 他很了解陈极。 他能看出来陈极正要去做什么事。 陈极和菲儿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他俩,但菲儿却忽视了他们,再加上两人都直直朝著后方走...... 这证明两件事: 一,他和许三道的外观必然有所改变,导致陈极无法识別出他们! 二,陈极“认为”他找到了自己和许三道。 无论陈极要去哪,他都一定被鬼骗了。 视线死死锁定在陈极身上,杜听风大脑飞速转动,他和许三道没法动,对方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陈极一步步走过来,但目標很明显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某个东西...... 是什么? 心中的危机感越发浓郁,杜听风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是他失去意识时,梦中看到的那两团黑影。 他的大脑几乎是应激性地回忆起,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 很危险。 陈极越来越近..... 足以让杜听风看清他纸糊的脸,和对方手中一闪而过的银光。 他手上拿著什么? 钥匙? 开什么的钥匙? 也就在这个问题蹦出来的一剎那,杜听风几乎是下意识之间,喃喃道: “棺材。” 他想起来了。 他见过那两串钥匙。 在店外。 在哭丧的鬼手中。 它们就是用那两串钥匙,打开了棺材。 两具纯黑色,像是为他们而设的棺材..... 但直到打开,杜听风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红碗的诅咒源是一个碗。 香炉的诅咒源是一具香炉。 那孝服的呢? 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因为孝服的诅咒源,一直都被锁了起来。 就锁在那两具棺材里。 並不是服丧用的孝服,而是两件沾满血污,骯脏不堪,死人穿的..... 寿衣。 第604章 【域·二重门】许三道的鬼皮 受限於视线范围,杜听风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陈极的身影消失。 他已经確定了,陈极的目標正是棺材。 想想也知道,陈极在队伍里找不到他们,必然会觉得他们就在棺材里。 毕竟整个哭丧仪式的重点,就是为了他和许三道而哭丧。 立刻將此事告知许三道,眼下的状况比他们之前设想的更为危险: “棺材里面是诅咒源。”杜听风道:“两件死人穿的寿衣。” “有死人,才会有服丧,有哭丧,这里所有的孝服鬼,都是为寿衣而服务的。” 恐怕哭丧仪式进行到最后,就是他俩被封入棺材,亲身穿上那两件【寿衣】。 准確来说,这个诅咒应该称为【寿衣】,只是马昭让他们误判了。 其实上一场的哭丧仪式,本就不是为马昭而办。 “拖到最后才出现......”许三道嘖了一声:“压轴登场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却透出一丝凝重。 因为这只说明一件事,在所有的诅咒源中,【寿衣】恐怕是最为恐怖的一个! 仅仅是看到寿衣,他和杜听风连诡物都来不及用,就直接失去这一段的记忆。 更別提打开棺材,近距离接触了。 “陈极一旦开棺必死。”杜听风低声说:“除非钢笔提前预警。” 想到还有钢笔,他稍微鬆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许三道冷不丁地说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小猴不见了。” “什么?”杜听风心中一沉:“你確定?” “嗯,猴子不是在他的肩膀上,就是藏在衣服里,会鼓起来一块,但我刚才瞥见了,他的侧身是平的。” 从陈极一出现,许三道就在观察,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这证明陈极那边也出问题了,他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诡物之上。 气氛顿时变得沉凝。 即便心中焦灼万分,但他们自身都被困住,根本无法活动,更別说提醒陈极了。 但也就在这时,许三道轻声嘆了口气,突然问道: “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身体么?” 杜听风嗯了一声。 他现在就和植物人一样,只有视觉。 “我可以。”许三道顿了顿,才说道:“我的皮肤是从鬼身上扒下来的。” “什么?” 杜听风的大脑停滯了一秒。 这句话的信息量几乎堪比核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许三道会这么隨意地拋出来,隨意到像在討论出域后去哪吃饭一样。 “没事,我还是人类。”许三道短促地笑了一声。 “......陈极知道吗?”几秒的沉默之后,杜听风复杂地问道。 “当然。” 许三道没有多说,继续讲道:“所以,或许我能想办法.....重新控制我的身体。” “我的皮肤很疼。非常疼,从醒来之后就越来越严重。”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排异反应。” 杜听风心中一动,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极认不出来他们,证明他们的外貌,甚至身体发生了改变。 说到这,杜听风想起一件事:“我们平视的话,只能看见鬼的腰部。” 但隨著记忆的甦醒,他很確信一件事,就是这群鬼的身高和在店里没有变化,並没有忽然变高。 那就是他们变矮了。 “对。”许三道同样注意到这一异常:“而且,我一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的皮肤在膨胀,在生长。” 简单来说,就像小孩长身体时,皮肤会隨之拉伸。 但许三道早就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他的鬼皮早已適应了骨骼,而更奇怪的是,他的视角也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他的身体和眼睛脱节了一样。 但毕竟两人的视野都被局限,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所有的一切也只是猜测。 两人沉默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队伍慢慢停下了,第二个火盆近在眼前。 另一方面,是因为许三道身上的疼痛不断加剧,让他很难去思考別的事。 他在感受。 感受皮肤传来的触感。 由下至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缓慢地拉伸,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很快...... 一种新的异样感,忽然浮现。 他的皮肤,接触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一层薄膜。 碰到那层膜的一瞬间,许三道顿时明了,他的皮肤之所以在膨胀,就是为了衝破那层膜! 就好像小鸡出壳前一样。 “不是我自己的外貌变了,而是我被装到了一个容器里.....”许三道哑然失笑。 这感觉对他来说並不陌生。 许三道现在就像个俄罗斯套娃,原本的身体藏在鬼的皮肤之下,鬼的皮肤又嵌套在另外一层容器里。 只不过,这陪伴他多年的鬼皮,拒绝被新的皮肤所覆盖。 望著前方素白色的鬼影,许三道心中一动。 这些鬼全都长得一模一样,毫无记忆点,就像统一刷新的npc似的。 又或者说.....只是承载孝服的容器。 容器。 “陈极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难道说因为我们和其他鬼长得没有区別?” 他们其实是困在鬼的身体里? 这个想法在许三道脑海內一闪而过,就被他打消了,毕竟他们的视野范围太低,身高和其他鬼不一样。 无论如何,只要等他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到时候再把杜听风身上的膜剥掉,那应该就是麻痹对方感官的源头。 確认了下一步行动,许三道默默忍耐著身上的刺痛,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自己的皮肤衝破那层薄膜。 很快了。 队伍彻底停了下来,第二次祭祀开始了。 “没有异常。” 杜听风的声音传来:“陈极可能还没打开棺材。” 但他们毕竟看不见后方,无法確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也就在队伍重新启程的一瞬间,许三道身上的剧痛攀到了顶峰。 下一秒。 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终於衝破了那层阻碍! 与此同时,哭嚎、脚步声;伴隨著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无数的感官,再次回到许三道的身体里。 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但为什么...... 许三道心中一沉。 为什么,他明明低下了头,但视野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在前方。 只能看见鬼的腰部。 但他確实在动,头可以活动,脚也跟著队伍往前走,手...... 手上捧著什么东西。 也就在许三道將那东西放平的一剎那,他眼里的世界忽然天翻地覆! 就好像他的头被拧了九十度,直挺挺地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幕之下。 许三道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他自己。 看上去像是个木偶一样,眼神空洞。 和他所想的一样,脸上还掛著不属於他的皮肤碎片,像是爆开的气球。 这证明许三道之前確实被困在另一副躯体里。 可问题是..... 为什么他能看见自己的脸? 这个视角,就好像他的头被抱在自己的怀里一样....... 等等。 许三道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缓缓转动著手里的东西。 那似乎是个相框。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在不受控制地移动著。 方向和那副相框一致。 直到转向侧面...... 他看见了孝服鬼。 一只站在他身旁的孝服鬼,面容模糊不清,和其他的鬼没有任何区別。 这只鬼手中同样捧著一副相框。 许三道轻轻地撞了一下这只鬼。 鬼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在麻木地朝前走著。 但它手中的相框却被撞到倾斜,显露出半张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色的遗照。 遗照上的杜听风,表情麻木,双眼直愣愣地瞪著镜头。 也就在相框倾斜的一剎那,杜听风的声音忽然在许三道脑海內响起: “我的视野变了.....有人好像撞了一下我的头?” 许三道的手一下握紧了。 “是我。” “好消息,我能动了。” “坏消息,我们的眼.....不,可能是灵魂,被困在了我们自己的遗照里。” 第605章 【域·二重门】纸人的去向 这段路还有多久? 轿子旁,陈极凝视著远方,黑暗中一星火光时隱时现。 他们依然在朝著北方走,但陈极隱隱中预感到,哭丧路可能会提前结束。 因为祭奠用品只有四个:纸车、纸元宝,已经被焚烧;纸钱被吴慧二人带走,而为了取走钥匙,纸宅子已经被破坏。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现在摆在他和菲儿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杀死两个侵占了他们身体的纸人。 但问题是纸人根本不在队伍里。 也就在这时,沙沙声响起,去队伍末尾的菲儿回来了。 “还是出不去。”她摇了摇头:“后面像是有空气墙,没法脱离队伍。” 陈极嘆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他们依然被困在哭丧队伍里。 这意味著他们极为被动,只能等待纸人归来,但纸人很可能一去不復返,毕竟它们已经完成了送轿子的任务! “钢笔还能用么?”菲儿闷闷地问道。 她身上什么诡物都没了,现在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別,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域一样。 钢笔確实还有一次使用机会。 但陈极却无法肯定,在这种情况下,钢笔是否真的能派上用场。 “钢笔。”陈极无声念道。 “如果我用了改命,你能把我们带出队伍么?” 几秒后,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能发动就可以】 【但有必要么?】 【就算出去了,你们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两个纸人】 【就算找到了,你们也来不及了】 “你知道它俩去哪了?”陈极敏锐地捕捉到钢笔语气里的意思。 【我怎么会知道】 【猜测而已】 【你想知道么?】 陈极无奈地嗯了一声,钢笔几乎是在明著说:“快来问我”了。 钢笔古怪地笑了一声,才回答道: 【我猜......它们跟著那个倒霉蛋走了】 倒霉? 陈极一愣,隨即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你说冯瑶?” 【嗯哼】 【只有鬼才了解鬼】 【那两个纸人盯上她了】 怎么可能? 陈极一时无法理解,纸人对应的是他们的诅咒,为什么会如此针对冯瑶? 鬼眼的死亡预言还会影响到另一个诅咒么? 还是说...... 陈极忽然想到了杜听风之前接到的电话。 周良家大鬼打来的电话,话语中透出对冯瑶的强烈杀意。 周良的还愿就是为大鬼找到六个诅咒,最开始也是他在丧葬店买走了纸人,也就是说【纸人】这个诅咒源,很可能是被大鬼製造出来的。 “不是纸人在针对冯瑶。” 陈极一瞬间明白了:“是那只大鬼想杀了她!” 他的神经顿时绷紧,这边的事还没结束,危险又找上了冯瑶。 但为什么大鬼非得针对冯瑶?就因为她窥破了周良的秘密? 也就在陈极思索之时,钢笔继续说道: 【所以我说没有必要】 【你们去了也没用】 【她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到十字路口了】 算算时间,冯瑶和吴慧已经离开许久了。 陈极清楚,要想在哭丧仪式结束前找到纸人,几乎是天方夜谭。 既然没法赶过去,那么只能试试能否让纸人回来。 只是可能性非常渺茫,这都不能算是【改命】了,而更像是在对著虚空许愿。 很快。 希望就彻底幻灭。 钢笔无法使用。 一丝无力涌上陈极的心头,他现有的条件不足以將命运改变到他想要的方向。 这和鬼婴墓那次还不一样,物理距离太远,纸人又没有必须回来的动机。 队伍仍然在昏暗的小巷里前进。 陈极的大脑飞速运转,可怎么想,眼前都是死局! 开棺会死,不开棺杜听风和许三道会死。 找到纸人才能让大家都活下来,可纸人却追杀冯瑶而去。 最好的结局,似乎也只有他和菲儿能存活...... 而其他人必死无疑。 陈极心头漫过阴霾,到底哪里还有生路? 他和菲儿混在队伍里麻木地走著,就好像陈极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孝服鬼们的哭嚎声依然在他们耳边迴响,震耳欲聋。 只是哭声中的恶意,再也没有被掩盖。 就好像在嘲笑陈极: 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队伍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最后的火盆。 黑暗深处,那点星火越来越亮,映照著前方的道路..... 也就在这时。 陈极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有谁拉了一下他的手! 转瞬即逝。 “怎么了?” 菲儿立刻警惕地问道,两人刚刚越过棺材,下意识间她就以为是棺材出问题了。 陈极没说话。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微微转过身。 用余光扫向棺材旁的扶灵鬼。 他记得很清楚,一共四个,前排两个,后排两个。 也是后排的两只鬼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让他彻底肯定了棺材有问题。 而前面那两只,只是一直捧著遗照,木然前进...... 视线由下至上,当扫到脸时,陈极的心跳一下跃至顶峰! 那是许三道的脸! 许三道是其中一只扶灵鬼? 可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可还没等陈极消化完这个信息,他就突然发现不对。 许三道的脸上一丝神采也没有,就像木偶一样空洞。 但也就在这时,许三道的头忽然轻轻向下点了一下。 陈极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到对方怀里抱著一副相框,里面是许三道黑白色的大头照。 但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照片里的脸不再死气沉沉,而是看著陈极,微微一笑。 甚至眨了下眼。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许三道的手微微一翻,一角黑布从他宽大的孝服袖子里滑了出来。 那是..... 许三道的a诡【fj530711】。 等等。 也就在看到黑布的一瞬间。 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许三道的脸在遗照里,身体却能动...... 陈极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之前的阴霾。 他想到生路了。 第606章 【域·二重门】纸灰殆尽 十字路口。 宛如步入了黑白电影,四周没有一丝色彩。 就连六子的黄髮,也如枯草一般黯淡无光。 这片萧瑟世界中唯一的亮色,只有他和白少华手中的朱红瓷碗。 而那碗里面已经一点纸灰都没了。 两人蜷缩在灯柱下,木然地望著不远处的灰雾。 浓雾之中,影影绰绰,隱约可见模糊的人影,无声地和他们对视著。 隨著上一轮红灯的熄灭,鬼群又一次退回了雾气之中。 现在是所谓的安全时间。 只是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六子恍惚地低下头,扫过空空荡荡的碗底,又按亮手机。 “......几点了?” 旁边有人喃喃道,声音一丝生气也无。 “十二点四十整。” 六子把手机扔在地上,看向缩在一边的白少华,对方全身的精气神都垮了,面如菜色,只有一双发绿的眼珠还死死盯著雾气。 还有二十分钟。 安全时间不可能持续这么长,至少还会有一次红灯亮起的时间......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六子扯了扯嘴角,他很想苦笑一声,但心中已经感觉不到一点情绪了。 只有深深的、几乎烙印在灵魂里的疲惫。 这是人的神经在经歷过高强度的波动后,不可避免的麻木。 就在刚刚过去的四十分钟里,交通灯一共变红了三次。 就像是开闸一样,红灯亮,四面八方的鬼就会立刻走出雾气觅食。 而食物只有两种。 一,白少华和六子自己。 二,就是红碗里的纸灰。 这烧给死人的纸灰,对鬼有著无法抵抗的诱惑。 也正是知晓这一点,六子和白少华才將纸灰洒在他们四周,製造出临时的屏障。 但两个碗就这么大,即使已经计算的很周密,但鬼的数量实在太多,三轮鬼潮之后,纸灰就被使用殆尽。 “与其说是解决诅咒的方法,不如说是这个诅咒的最后阶段。”六子心中已经明白了。 因为这几乎就是条死路! 所谓的【招鬼仪式】,重点压根就不在“仪式”之上,而是“招鬼”。 红碗强制性地將鬼潮吸引而来,而红碗提供的纸灰最多只能撑四十分钟。 没了纸灰做替代品,鬼群吃的就是红碗的被诅咒者。 人死了,诅咒自然结束。 想起最后一点纸灰被舔完后,四周鬼齐刷刷看向自己的视线,六子后背一阵发凉,只感觉毛骨悚然。 他怀疑自己当时饿昏头后,看其他队友也是那样的眼神,就好像看的不是人,而是一盆香喷喷的肉。 万幸没过两秒,红灯就熄灭了。 可之后呢? 下一波,他们可没有纸灰防身了。 也就在这时,白少华忽然动了。 他把红碗咣的一下扔到了地上,又从兜里摸出一枚黑漆漆的撞球,扭头看向六子: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隨著域走到后期,白少华的话也越来越少,他言简意賅地问道: “陈极给你扔了张卡,那是什么?诡物?” 他说的显然是替死法,那是陈极的保命a诡,但白少华並不知情。 六子心中一下警惕起来。 面对鬼潮,他们只能用诡物硬抗,此时任何一个诡物都极为宝贵。 “怎么?” 白少华的视线从八號球上移开,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想抢你的诡物?” 六子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身中同一个诅咒並不代表他们就自然成为朋友,更別提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活下去的欲望会扭曲人的本性。 白少华嘆了口气。 “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点信任在的.....算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八號球,不知何时,上面的数字已经越过了百分之五十。 “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几乎必死了,但我的存活率却在往上涨。” “也就是说,我们.....不,我,很有可能活下来。” 白少华若有所思:“八號球能改变一件事的概率,但没法改变鬼想吃掉我们的事实,最多能让它们第一个吃的是你,而不是我。”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某个诡物救了我们,但不会是我的,我很清楚。”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六子摇了摇头。 “你想多了。” 或许真有这个诡物,但绝不是替死法。 陈极告知过六子,【替死法】的使用时间有严格限制,稍有不慎,就会被里面的鬼替换,绝不可能撑过一整波鬼潮。 这是个收益和风险都巨大的a诡,使用时必须万分小心。 仅仅只是將卡片握在手里,六子就感到强烈的不適,浑身凉颼颼的,好像整个人泡在阴冷的河水之中。 “.......那就是第二种。” “什么?” 这句话还没问出来,六子的心中就咯噔一声,只看见一瞬间,白少华苍白的侧脸,就染上了血一般的红光!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正好看见第三盏灯泡由黑变红。 下一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从薄雾中响起。 一个又一个僵硬的人形,带著浓郁的腐臭味,蹣跚地从雾中走了出来。 六子浑身如坠冰窟,即使隔著百米远,他也能感觉到一道又一道阴冷的视线,像箭一样死死钉在他身上。 鬼的目標很明確。 这一次,该轮到他和白少华了。 即使再不想用替死法,也不得不用了。 六子握紧卡片,浑身紧绷,余光瞥见身边的白少华对著红光,困惑地转动著八號球,似乎不太確定。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鬼宛如浪潮一般,朝著他们涌来。 白少华就像看不见一样,轻声道:“数字又往上涨了.....有生路?” “......你看这像有生路的样子吗?!”六子嘴角狠狠一抽。 八號球上的生存概率,完全和现实是反著来的! 多半是之前陈极打断了它的启动,导致这个诡物出问题了—— 但也就在这时。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从六子的背后响起。 隨风飘来的,还有一阵浓浓的焦糊味。 几乎是同一时间,六子和白少华的肚子便咕咕作响,这味道他们再熟悉不过..... 是新烧出来的纸灰。 六子无法置信地看向八號球,又看向远方的鬼群,那群鬼的视线已经从他们身上移开,投向他们身后。 最后,他缓缓转过头。 一个女人扛著麻袋,朝著他们跑来。 六子一愣:“吴慧?” “就你一个人?” 第607章 【域·二重门】诅咒结束! 六子完全没想到,白少华说的第二种可能,居然是队友的救援。 但却不是陈极或是菲儿,而是他並不太熟悉的吴慧。 也只有吴慧一人。 其他人呢? 他心中隱隱扬起一丝不安,但现在的状况来不及多问了。 黑压压的鬼潮越来越近,白少华反手接过纸灰,控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红碗还在影响他俩,但隨著仪式即將结束,身上深入骨髓的飢饿,似乎在慢慢消退。 按照之前的流程。 以他们三人为圆心,六子和白少华快速取出纸灰,洒在身边。 没过几秒,一个满脸死气的老人就靠近了他们,浓郁的尸臭味扑鼻而来,就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它看也没看圈里的三人,而是机械地蹲下身,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地上的纸灰。 紧接著伸出一根布满尸斑的手指,蘸取了一点儿纸灰,放到它的嘴里。 “嘖、嘖......” 看著这只鬼津津有味地舔著纸灰,六子一阵恶寒。 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像傀儡一样,被红碗激发的欲望所控制。 很快,纸灰的四周便挤满了鬼。 整个十字路口,就好像蝗虫过境一样,黑压压的全是鬼群,一个挤著一个,爭著要去抢夺、舔舐那圈纸灰。 只有最中心的红绿灯下,留著一小片空地,三个人挤在一起。 六子的心稍微鬆弛了一些,纸灰很充裕,应该足以让他们撑过接下来的鬼潮了。 他正要询问吴慧,其他的人怎么样了,就见到对方抬起头,面色极为苍白。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吴慧轻声说:“其他人都走上了哭丧路,只有我和冯瑶能离开。” “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少华面色微变:“冯瑶呢?” 两个人结伴,现在却只见到吴慧,路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吴慧也有些混乱,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没看见冯瑶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而一切都和这里失序的空间有关。 原本的路线是:从丧葬店路口左拐,到地下通道入口,再进入乡道,再转移到中心广场,由三號入口进入十字路。 但问题就出在中心广场这个节点上! 两人在中心广场停留了一会儿,来提前准备纸灰。 但也就在她们踏进三號入口那一刻,吴慧只感觉身后忽然一冷,下一秒,她便被传到了十字路。 红光刺进她的眼睛,她立刻就看见雾中攒动的鬼影,但旋即,吴慧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身边空空如也。 冯瑶没有跟著她一起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之间,吴慧便立刻反身冲回中心广场,可就这短短十几秒时间,冯瑶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广场,空荡无人。 而另一边,六子和白少华的局势又万分紧急,她只能先回到十字路口,把纸灰送过来。 “你能走的路,冯瑶不可能走不了。”白少华眉头微皱:“除非她是被强行留下了。” 而这也是吴慧的猜测。 几乎是在发现冯瑶没跟过来的同时,她的脑海里就闪过一幕画面。 也就是轿子里那两只鬼.....盯著冯瑶时,阴惻惻的眼神。 但鬼的目的又是什么? “广场里什么也没有,而鬼又没必要、也没有时间藏匿冯瑶的尸体,所以它们肯定是將冯瑶带走了。”吴慧道。 “那两只鬼一直对我们有杀意,我无法理解的是,它们没有选择当场动手。” 六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它们就不是因为死亡预言才动的手。”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预言,鬼哪里会绕这么多弯子。 吴慧点了点头。 抱紧怀里的香炉,幽幽的香气飘进她的鼻腔,让吴慧狂跳的心臟慢慢平復了一些。 “如果她是被带走了,那广场里可能还有另外的出口。” 想了想,吴慧说道。 这里的空间很紊乱。 从广场的三號出口能走到十字路口,那其他的出口呢? 是否会连通別的地点? 这个问题只有亲身去试才能知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著,这一次的鬼潮似乎不会停止,红灯再也没有熄灭过。 他们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望著前仆后继涌上来的鬼群,六子后背一阵发凉。 如果没有吴慧送来的纸灰,哪怕他有替死法,也早被鬼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实话,他压根都没想到,他们解决这个诅咒的方法,居然不是拿到硃砂筷子,而是最简单的.....纸钱。 就好像打游戏时,找不到正確的解法,只能靠狂嗑血瓶硬抗下去。 “找了这么久的筷子,到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六子复杂地嘆了口气,收回思绪。 放著纸灰的袋子逐渐扁了下去,也就在里面的纸灰快见底之时,三人开始为逃离十字路口准备。 还差不到一分钟,招鬼仪式就会彻底结束。 没再犹豫,六子举起袋子,朝著前方猛地掷去! 里面所剩下的所有纸灰,天女散般飘了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鬼的注意力。 红绿灯后顿时让出了一片空地。 趁著这个机会,三人立刻朝著出口跑去! 几秒后,三盏红灯骤然熄灭。 一点到了。 就好像忽然从噩梦中醒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顿时席捲了六子和白少华的全身! 那股控制他们许久的狂热飢饿,彻底消失不见。 “先走!” 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六子回身望了一眼。 黑压压的鬼潮短暂地静止了一秒。 紧接著,它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头齐刷刷地朝著三人的方向转来—— 但它们只看见了一条空空荡荡的马路。 而在中心广场的三號出口。 三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全都是面色苍白,大口喘著粗气。 “......果然。” 吴慧喃喃道,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胳膊,上面全是鸡皮疙瘩。 和她之前所预想的一样。 只是诅咒消失,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因为鬼依然会攻击他们! 这一点早在阴阳路时,就已经证实过了。 呼吸慢慢平復,吴慧从包里掏出麵包,扔给了六子和白少华。 两人对视一眼,试探性地咬下一小口。 没有纸灰的糊味...... 只有软绵绵的麵包,散发著诱人的麦芽香气。 这是他们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吃到真正的食物! 哪怕是白少华,此时也完全不顾及形象,几秒便將一整块麵包吃完了。 吴慧的视线扫向不远处。 这是个环形广场,二、四號出口都离这里这里很近。 她把剩下的食物递给六子和白少华,又看向那两个红色的瓷碗。 红碗的诅咒终於解除了。 不知道纸人和孝服的诅咒,现在又到哪一步了。 但无论如何,在和陈极匯合之前,他们都得先找到冯瑶,把她带回来....... 无论是生是死。 第608章 【域·二重门】小楼上的一抹红 隨著食物下肚,六子和白少华原本苍白的脸上,终於泛起一丝血色。 他们的体能在快速恢復。 “还没到我的最佳状態。”白少华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但起码能让我撑到第三扇门了。” “不远了。” 六子低声道。 这一扇门其实只有短短几天,可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度日如年,几乎將他们全部的底牌都压榨殆尽。 而接连两个诅咒的解决,无疑意味著这扇门即將走到尾声。 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明確的答案。 比如罗卫成。 生死不明,处於另一个世界。 如果第三扇门真的存在,它大概率是在阴间,那他们过不了多久,很可能就会直接由阴间进入第三扇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 那罗卫成呢? 六子喉咙动了动,看向远处的吴慧,对方早已开始探查广场,此时刚检查完二號入口。 这个距离,她能很清楚地听见两人关於第三扇门的討论。 然而吴慧圆圆的脸上却很平静,只是简短地说: “出不去。” 围栏外就像有空气墙一样,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很快,几人就发现其他入口也是如此。 这和吴慧之前的猜测完全不一样。 “说不定他们原路返回了。”白少华面色微动,看向广场唯一的出口。 这也是吴慧二人进入广场的通道,穿过出口,就是一条阴森森的林间乡道。 难道纸人要把冯瑶带回哭丧仪式里? 思索之中,吴慧立刻朝著出口走去。 假设真是如此,那冯瑶或许还有一丝生路! 毕竟陈极就在哭丧队伍里。 吴慧毫不怀疑,但凡有一丝可能,陈极都会尝试救下冯瑶。 毕竟他手中的那支钢笔,早已间接救过她们的命。 想到钢笔诡异莫测的能力,吴慧心头一松,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六子迟疑的声音。 “冯瑶还带著她的骨灰盒吗?” 一转头,吴慧才看见六子正蹲在二號入口前。 她愣了一下:“老罗进去前就把骨灰盒还给她了。” “那她就是从这儿走的。” 六子沉默了一秒,示意另外两人上前。 虽说纸人是鬼,但它们毕竟还带著冯瑶这个人类,六子总觉得它们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到广场另一头的出口。 他不太放心,索性自己又去看了一下,也就是这次,让六子有了新的发现! 如果把视角降低,就能发现这儿的地面,和其他的入口有些轻微的差异。 直起身,六子竖起手指。 他的指尖上是一层薄薄的灰。 “你们看,这不是正常的灰尘,顏色太白了,而且围栏上也有。” 这更像是一捧灰从高处洒落,在地上迸溅开的结果。 “是骨灰盒!” 吴慧心中顿时一紧,已然明白她离开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瑶是在即將进入十字路口的时候,被纸人抓住的。 之后,她必然为了搏一条生路,使用了骨灰盒。 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两只鬼,將她拖入二號入口....... 可为什么现如今,他们三人却进去不了? 难道只有冯瑶能通过这个入口?因为鬼眼?还是必须得有鬼领著? 吴慧面色紧绷,无论是哪个原因,他们都没有进去的可能。 “不行就从十字路口骗只鬼进来。”白少华耸了耸肩。 这个方法荒谬至极,一不小心,带来的就不是一只鬼,而是一整个鬼潮。 白少华自己也很清楚,但眼下哪里还能变出別的鬼来? 甚至吴慧和六子也没有反驳。 三人全都沉默了,广场寂静无声。 无声地嘆了口气,白少华直起身,就要朝著十字路口的通道走去。 但就在这时。 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 白少华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立刻问道。 但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因为......他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好像进入真空一样! 白少华浑身发寒,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这场异变! 也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温热的手掌,手心里全是汗。 是吴慧。 另一边,六子也碰到了白少华。 三人只能靠触觉来確认彼此的存在。 但这种窒息的环境並没持续太久,短短几秒后,一阵微弱的戏声,忽然刺入他们的耳朵。 所有人呼吸顿时一滯,因为戏声居然是从身后传来的! 可他们的身后...... 分明是二號入口的围栏! 那是条死路。 但吴慧却双眼一闪,她认出了这道婉转哀怨的戏腔。 “是哭丧仪式开始时,巷子深处,最北方传来的戏声!” 北方。 陈极曾经说过,一直往北走,就能和他们匯合。 难道说.....二號入口,忽然打开了? 这无疑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异变有关。 这个想法刚滑过脑海,她的眼前就突然一亮,从那片漆黑中脱离了出来。 三人几乎是同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入口。 原本灰濛濛的入口外,此时此刻,居然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浮现出一栋小楼的虚影。 “走!” 吴慧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但也不需要提醒,白少华已经率先跨过围栏,身形转眼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再睁开眼,他心中不禁一跳。 眼前已经不是广场了,而是一条短短的小路。 路的尽头,只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矗立著一栋破败的小楼。 “......这是哪?” 另外两人紧隨其后,同样满脸迷茫。 这段路,无论在哪个诅咒里,都从没有出现过。 也就在这时,三人才发现,他们能说话了。 没时间去思考原因,六子眯起眼,快速扫视著四周。 如果说十字路口给人的感觉是衰败,那这里就是纯粹的阴森。 一进到这片空间,三人都浑身毛烘烘的,总感觉到一种让人发寒的恶意,侵占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 不远处竖著个长满霉斑的路牌,上面標著【十二街】三个字,被风吹的吱呀作响。 路灯都生锈了,灯泡明灭不定,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借著光,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有三对脚印,一路延伸向前。 是一男二女的鞋码,正好对应了冯瑶,以及侵占陈极与菲儿身体的纸人。 “它们应该把冯瑶带进楼里了。” 三人沉默地朝著小楼走去。 可没有走多久,那三道脚印就变了! 三对脚印,突兀地变为了一对,凌乱不堪地延伸向小楼。 就好像其中两个人原地消失了一样。 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前行。 “留下来的是个女人。” 吴慧困惑地喃喃道:“冯瑶?” 两个纸人没必要分开走,而且冯瑶又怎么能突然消失。 可如果是冯瑶,就更古怪了。 纸人都不在的情况下,她一个人去楼里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的眼睛被蒙住,所以不知道纸人走了? 但假设真是冯瑶被留了下来,纸人又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吴慧心绪纷乱,没有多说,继续往前走去。 四周很安静。 只有风声呼啸作响,戏声如泣如诉。 虽然不知道戏子在哪,但隨著距离逐渐靠近,曲声也越发大了。 而小楼也终於在他们眼中变得清晰。 整栋楼都很黑,一盏灯也没亮。 但三人的视线却齐刷刷地投向顶楼。 因为,在整栋灰败不堪的小楼里,只有顶楼的一扇窗,飘荡著一抹红。 浓烈,鲜艷,甚至红的很喜庆。 和这里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东西?”白少华莫名有些瘮的慌:“......肠子?” 他不说还好,这句话刚说完,那本就晃荡的红,彻底被风从窗台吹了下来。 哗啦啦—— 在空中荡荡悠悠。 可就在它要跌落在地时,六子的眼睛却骤然睁大,旋即往前跑了几步,把那抹红抓在手中! “喂!” 白少华面色一变:“你他吗疯了?” 这东西出现的极为诡异,谁也不知道碰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六子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著顶楼的窗户。 “没事。” 六子喃喃道:“这只是条围巾。” “我织的。” 第609章 【域·二重门】猴子 “你在开什么玩笑?” 白少华一愣,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六子手里果然是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不长,像是给小孩戴的尺寸。 “陈极身上那只玩偶的围巾。”六子简单地说道,没有多加解释。 玩偶? 闻言,白少华这才想起来,陈极肩上確实一直趴著一个玩偶。 好像是个做工粗劣的猴子,纽扣眼,毛髮稀疏,都打结了。 但脖子上......確实围著一条红色的围巾! 只不过自进域以来,猴子一直都安静地趴在陈极肩上,了无生气,白少华才没有特別的印象。 可猴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哭丧仪式已经结束了?” 白少华面色微动:“陈极在小楼里,所以冯瑶才会独自进去。” “他和菲儿现在是纸人,当然也不会留下脚印。” 然而吴慧却冷不丁地说道:“不一定。” 在场三人中,只有她和陈极一同进入阴间。 “我记得,无论是在陈极还是纸人的身上,我都没再见过那只猴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应该是进入阴间后,猴子就消失了。” 那么白少华的猜想就不成立了。 六子眉头微皱,谁也没来过这栋楼,假设不是陈极指使,那猴子独自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和刚刚的异变有关? 想到这,六子心中一动。 通向这栋楼的广场入口,本来是关闭的,可就在异变发生之后,入口却莫名开启了。 如今回想起来。 最开始,是整个广场都陷入了寂静。 鸦雀无声。 紧隨其后,所有光源都消失了,什么都看不见。 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等..... 这不就是【不听】、【不看】、【不言】么? 可就算能联繫上,小猴之前也並没有显露过这样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六子才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为了引领我们?还是说我们只是凑巧被影响了?” 无论是哪个原因。 再联想到这是哭丧路的终点。 第二扇门的出口,大概率就在这栋楼里。 从见到这栋楼起,六子心里一直就有个隱隱的猜测。 这扇门的核心鬼应该就在楼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不,还有白少华,都应该见过这个地址! 一幕幕画面快速在六子脑海內闪过。 旅馆,周良,那张藏在旅馆顶楼的丧葬文件...... 直到定格在文件最上方的一串地址上时,他恍然地开口道: “大平市十二街道。” “什么?”白少华愣了一下,隱约觉得有点熟悉。 “......我们当初偷的那份文件。”六子喃喃道:“上面写了周良的地址。” 他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路牌。 斑驳的霉菌之下,隱约可见【十二街】三个字。 “就是这儿。” “周良的家就在这栋楼里。”六子凝望著小楼:“这扇门的核心鬼应该也在这里。” 闻言,白少华面色顿时变了。 他並没有忘记当时的事,事实上,周良当时的要求,至今都是他心中一道刺。 他一直隱隱怀疑,当时拿的那份文件,很可能会给他们留下大隱患。 就好像最后一块拼图被拼齐。 三人面面相覷,同一时间,都想到了守墓人的日誌。 周良在他的梦里一直念叨著同一句话。 家在哪? “......答案一开始就给我们了。吴慧喃喃道。 周良想要那份文件,就是为了他家的地址。 既然人需要找到路,才能从墓园逃脱,那鬼是不是也是如此? 所以不是拿到文件,鬼就能离开墓园。 找到自己生时的家,才能开启离开墓园的路。 “但当时周良没有跟著我们一起走。”六子道:“而且他也不可能知晓完整的地址。” 当时白少华只念了街道,並没有透露具体的门牌號。 话是这么说,但三人看著远处阴森的小楼,却有些犹疑。 如果周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特意和陈极说一声,“再见?” “先进楼看看再说。” 握紧围巾,六子道。 吴慧没有异议,冯瑶就在前方的楼里,他们不可能因为周良有可能回来,就调头离开。 白少华倒是古怪地瞟了六子一眼,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底气。 在地上给陈极留了標记,三人缓缓走向小楼。 隨著距离逐渐缩近,小楼的破败一览无遗,这几乎算是座危楼,不知道为什么周良会选择住在里面。 吱吖—— 推开大门。 楼道里黑洞洞的,六子眯了眯眼,才適应了里面的光线。 可就在他恢復视线的一瞬间,一股恶寒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们身旁站著两排纸人! 楼道本来就狭窄,纸人描眉画眼的脸就杵在他们身旁不到一指的距离。 但和所有人预想的都不同。 纸人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反应。 “不对。”吴慧扫视一圈,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根本就不是这群纸人。 她走上前,戳了戳纸人,纸糊的外壳已经有些风化了,一碰就戳出了个洞,露出里面竹篾编的骨架。 “它们就是普通丧葬店卖的纸人。”吴慧说,缓缓朝前走去:“问题是,这两排纸人都各少了一只。” 果然,就在两排纸人的正中间,突兀地空出了一个位置。 就像给谁留的空一样。 “陈极和菲儿。” 六子瞳孔微微一缩,一下明白了。 这明显是给纸人诅咒留下的空位。 如果陈极两人在抵达这栋楼的时候,诅咒还没有结束,他们是不是会和这儿其他的纸人一起,被永远留在这里? 心中微沉,他们已经和哭丧队伍失联很久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又是怎样。 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他们浅浅的呼吸。 就连戏声都停了。 楼上也是一丝动静也没有。 將纸人这件事先放下,三人小心地朝楼上走去。 比起陈极那边,冯瑶的状况更为诡异,除了外面的脚印,他们至今都没发现冯瑶留下的任何踪跡。 二楼的门紧闭著,没有被人尝试打开过的痕跡。 “你们有没有感觉.....冯瑶好像很清楚她要去哪儿?”沉默中,白少华忽然问道。 正常情况下,她蒙著眼、还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很容易就会撞到楼道两侧的纸人。 但那些纸人都没有被碰到过的痕跡。 留在这儿的真的是冯瑶吗? 可就在这个问题浮现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六子,面色就微微一变。 他隱约闻到了一丝血腥气,正是从楼上传来。 可还没等六子確认,一阵微弱的动静,便忽然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呜——” “呜——” 是哭声。 很远,在楼外,从南边幽幽地飘来。 几乎是瞬间,三人便反应过来。 难怪戏声停了。 因为...... 哭丧队伍即將抵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