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尘沙》 分卷阅读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 【文案】 土匪寨主&贵族女 巧妇拙夫、牛嚼牡丹的故事。 以下是广告版文案,大家鼓掌,耶! h,强暴h,到最终心甘情愿的h……一女五男……偷情的快乐……天下第一美女女主角,五个尊贵不凡的美男,一个彪悍,一个深沉,一个尊贵,一个潇洒,一个冷酷……纠缠的肉体,怎么比得上纠缠的感情?想放弃,却终究沉沦……” 委尘沙 作者:一簪 楔子 碧师傅。 他是胤朝传说中最神的算师。算天文,算地理,偶尔也算命。 “我不算命。”那位姑娘笑着说。她笑得明朗,看不出有鄙薄碧师傅的样子,也不象很坚持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传说中,碧师傅算命从来没有不准的。所以,碧师傅也很少碰到明知道他是谁,却情愿放过这个机会的人。 碧师傅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睛,看了看她。那姑娘正侧耳倾听同伴的劝说,见到碧师傅看过来,便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拱手作礼,道:“碧师傅莫要见怪,我向来是这个脾性,不爱算命礼事。不过,既然我小哥哥有命,又见得碧师傅这般神采……”她一笑,神色颇为爽朗,“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贪一贪这机缘巧合的便宜了。” 碧师傅看她这落落风度,又瞥见后方那清贵人物略略颔首致意,便了得这命是非算不可了。只是……唉,碧师傅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姑娘——” 那姑娘闻言,略躬身以待,显见是惯了江湖作风。举止虽恭谨,却别有一番流畅意味。碧师傅略摇摇头,问道:“不知姑娘想算些什么?” 那姑娘笑道:“既然要算这命了,自然是贪心儿些。那姻缘、命缘、富贵……什么都算上一遍。不过,碧师傅,我有一个要求,还请碧师傅顾全。” 碧师傅掀起眼帘,问:“什么要求?” “可否请碧师傅只讲我命盘里,将来能得什么好儿,莫提有什么坏处。” 碧师傅一瞬讶然,却随即微笑,道:“怎么,姑娘担心老朽也下套儿哄你破财消灾么?” “当然不敢。”那姑娘抚掌而笑,笑意甚为明朗,“碧师傅何等人也,纵然霏霏再无知,也不敢作此想。只是,碧师傅,我向来爱听那些好的,听了心里头畅快。至于那些不好的命相,不听也罢。——不是我于命相不恭敬,只怕是心里头念着,便迟早放不开了。” 言罢,她偏头笑问,“碧师傅,你以为呢?” 碧师傅默默平视着她,淡然道:“既然如此,那我还算什么呢?” 你自己的命,你自己清楚呵。 那姑娘神色略整,欠身作礼,目光对上碧师傅,坦然道:“如此,也要谢过碧师傅。” …… 五年后。 “所以,王姑娘,我也将她当年的那句话送给你——只怕是心里头念着,便迟早放不开了。”碧师傅点燃第八支灯台,才徐徐转身,看向那个姑娘,“命相命相,乃因一切有命,所以教人莫执着。” 那人欠身作礼,徐徐道:“妾身谢过教诲。” 一样的姿势,却似风动寒林,别样萧疏清致。 她转过身子离去,却于唇际浮上一抹嘲讽浅笑。十八年前,也正是这位碧师傅,给她卜的一卦,那卦只有三个字——三个字,委尘沙。惊忧了一群贵胄世家,无形中改变了她的人生。如今,他却告诉她,莫把它当回事。 她微微冷笑。想起碧师傅对那人的描述。——这世上,原本还有这样的女子…… 呵,只是…… 十八年前,她哪来的机会也说:“不听也罢!” 第一章 金银寨。 仙人峰顶的巨石,向来是金银寨几个寨主练武、喝酒的好去处。此刻,却只有寨主秦七月在上面拧着眉头,来回踱步,显见的十分烦恼。 一旁的兄弟们,实在都不习惯寨主这般的斯文。没有大吼,也没有找人打架,这还是秦七月么? 二寨主金路见了他这样子,不由劝道:“大哥烦什么呢?咱们投诚也好,不投诚也好,都听大哥的。大哥一句话,兄弟们都跟着!” “是啊是啊,”一旁的左护法黑哥忍不住也跟着插嘴,不过声音却喜滋滋的,“愁啥。咱不投诚,日子过得舒坦;要是投诚就更好了,大哥一下子就变成将军了——将军艾……” 却见秦七月忽地转过身来,呸一声,骂道:“你们这帮家伙,知道个屁!”说完,赌气似的,又重重踩了下去,力道之大,在巨石上都踩出一个脚印来。 金银寨的兄弟们转头面面相觑,却又忍不住想笑。谁都知道,秦寨主平时最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想什么想,再想兔子都飞走了!”如今,一个不爱思虑的人,却摆出一副高深样子,实在是……叫人不习惯哪! 这时,悠闲躺在躺椅上的独眼刘,刘伯,便再也不能当作没事发生了。他抬起眼睛,看了眼秦七月,问道:“七月,那你究竟在烦什么?” 金银寨位于胤朝北部的玉连山脉,走出百里,便是胤朝与北国的交界。一直以来,金银寨通吃两国商伍,官府碍于玉连山广袤深寒,加之金银寨匪向来神出鬼没,所以一直拿它没辙。而这些年战火频繁,边界首当其冲,府官多有更迭,越发地无心追剿。金银寨由是收容了一帮逃难的散兵、流民,这两年的规模越来越大。两年前,三寨主慕容白的加入,更让金银寨如虎添翼,愣是将一帮子杀人越货、只知道蛮干的粗人们,组织成一支媲美军队的强悍力量。自此,在方圆百里之内,无人敢捋其锋芒。 也正因为此,金银寨此刻才陷入矛盾当中。头几年战事吃紧,金银寨的地位越发重要。无论是北国还是胤朝,明里暗里都曾经派了使者来招安。奈何金银寨的人都滑溜的很,谁不知道,这战不是一年两年能打完的,连胤朝北部最大的城——幽城,也是一会儿被这家占领,一会儿被那国占领,要是投了诚,不摆明了上战场送死么? 你们爱打仗是你们的事,话说咱金银寨可没有那么大的觉悟。最多不过寨主偶尔发发威风,“奶奶的他北国鞑子,搞得最近都没有有钱人敢过这边。那老子吃什么?——兄弟们,今天就抢他们粮草去!” 算起来,和平时期,金银寨 分卷阅读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 让胤朝官府最为头痛,现在打仗了,反倒是北国比较烦恼。 但是战争不可能一直打下去,这一年来,南方战火已然渐消,胤朝主力军队——燕军便开始转向北方收复失土。根据慕容白和独眼刘预算,如果不出意外,不下三年,北方边界便能收回。独眼刘说,到时候金银寨又会成为官府的眼中钉,不如趁此机会,向燕军投了诚,获一两次战功,倒也是一举两得,不但能保全兄弟们,而且算是对得起子孙的事情。 ——一个月前,燕军刚刚收复幽城。这次来招降的,可不正是燕军。 独眼刘这样说的时候,三寨主慕容白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慕容白的身世在金银寨是个谜,但众人也知道,他对胤朝彻底心灰意冷,绝无投诚当官之意。但眼见得众兄弟兴奋,他沉吟了许久,终究是说了一句:“放眼胤朝,惟……燕军可投。” 如此,寨中意见大致统一。寨内兄弟们大多跃跃欲试,对做人人景仰的“将军”和燕军的日子充满期待。 哪里知道,会是寨主秦七月有意见呢? 却见秦七月转身看了看大家,见大伙儿都是一幅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又怒又恼,骂道:“你们一帮子蠢蛋,难道一个也没有想到,燕军管队伍严得跟阎罗王一样,要是投了他,老子我想找娘们,想喝烧酒,还那么容易吗?” 闻言,众人皆愣住。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一刀插在石岩上,骂道:“对啊!老子怎么没有想到?” “就是,听说燕军纪律严明,完了——我们要过和尚的日子了。” “惨了惨了,大哥,咱不投诚了!” …… 一时间哀号遍地,连淡然的慕容白看着,也不由微微而笑。 却见秦七月忽然一蹿而起,从巨石上跳下来,至独眼刘和慕容白跟前,道:“老子不管,老子先进城探探,要是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他眼睛一瞪,“独眼刘,我可不投诚——十个将军老子也不当!” 他一脸理直气壮,又长得魁梧高壮,此刻看起来真个气势骇人。但独眼刘显然已经习惯,他微笑着,站起来,恭敬地表示效忠之意:“你是寨主——寨主怎么说,大伙儿就怎么干。” …………………………………………………………分割线…………………………………………………… 第二天晌午。 秦七月方从万花楼出来,带着黑哥,欲到客栈去和慕容白会合。 “黑子,”秦七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嗅嗅身上残留的胭脂香味儿,一边不悦地拧了拧眉头,一边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干脆先到燕军营里探探去,看他们是不是真那么吓人。” “寨主,”黑哥大惊失色,“三寨主说了,要我们先和他会合。” 秦七月瞪着他,气恼道:“我是大寨主,他是三寨主,为什么我要听他的!” 他心里明明对慕容白服气的很,每回抢回来的好东西,都要慕容白先挑,免得他什么都不要,白白便宜了那帮贪心小子。可是,他也偏偏就不爱听兄弟们说他喜欢听慕容白的建议,于是大伙儿心知肚明,只是道三寨主最尊敬大寨主便罢,也不提大寨主常常被三寨主劝服的事情。 今个儿黑哥担心他擅自冒险,一着急,便把这规矩给忘了。于是急急尝试找借口来挽回:“这个……当然是三寨主要听大寨主的话,不过……” “不过什么?”秦七月又瞪了他一眼。他本只是打个呵欠,随口提上一提,也未必真有此意。谁知这黑子平时能言善道,这时候却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让他下台——他哪知道黑哥是真急了呢:燕军营又不是什么普通地方,能由得老大他乱闯么?但这话他心里清楚,秦七月心里清楚,偏偏不能说出来。急得黑哥想找几句谄媚点的话,也一时没个着落。 就在他一念之间,秦七月心里已然一恼,又仗着艺高人胆大,竟真的往外城的燕军营里去了。 “寨主!”黑哥欲哭无泪,眼见得秦七月已然远去,想跟,武功又不如寨主好,想回去向慕容白求救,又怕这边寨主出事,真个两厢为难。最后,万般无奈,还是决定跟着秦七月向外城追去。 这厢,秦七月到了营地外围,远远听得燕军操练的喊声,真个是整齐亮彻,很能吓人。——他们金银寨虽然已是江湖中的一霸,但和军营比起来,毕竟相去甚远。如今一听,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若他当上将军也这般,不知道多威风;忧的是这样整齐的号声,足可见燕军平时治军有多严厉,别说寨中兄弟,他就第一个吃不消。 却说秦七月虽不爱思虑,也不是那般卤莽。眼见得前方岗哨士兵众多,他也不硬闯,却绕着大营,足足跑了一圈,想找个漏脱之处。谁知竟是没有,正犹豫着,想是杀将进去或回客栈之时,却耳听得一曲笛声,隐约自前方响起。 秦七月本不通音律,却也知道在这燕军大营里,号声振天之际,这笛声未免来得突兀。性子一起,便迅速放倒几个守卫兵士,往笛声响起的地方掠去。 一时间颇有几个守卫军士拿着兵器过来追拿,但他们哪里是秦七月的对手。秦七月也不下绝手,统统只是放倒了事。一面却往那笛声寻去。 转过一个营帐,终于见一个白衣人侧对着他,手持一管玉笛,飘然独立。纵然耳听得身后秦七月与众军士的打斗,他也不曾抬起眼来,望上一望——可不正是那曲子来处。 秦七月好奇心起,正欲一跃至他面前,却被一把长枪截住——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飒飒的戎装将军,显见得是燕军重要人物。秦七月大笑一声,“终于来了个不是草包的。”一掌劈过去,欲夺下那将军的长枪。 那将军正是燕军里的疾风将军,燕飞卿。一身轻功和枪法出神入化。眼见得秦七月武艺高超,心下暗暗称奇,不由便尽心应对。 十招过后,燕飞卿好胜心还未消;二十招过后,虽然没有人能看出两人胜负,但燕飞卿心下已然叫苦。此人武艺套路看似不甚出奇,内力却深厚无比,凭自己身手的轻灵,固然一时不见败绩,但他心下明白,想要凭一人之力,拿下此人却是绝无可能。 他哪里知道此人便是金银寨主秦七月。秦七月天生神力,一身武功罕有匹敌。不然,凭金银寨高手如云,哪轮得到他心思不会拐弯的 分卷阅读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 秦七月做老大。 这头秦七月却打得过瘾,这个将军身形翕忽,自交手三招之后,他便屡屡打不到实处。到三十招之后,他不想继续如此纠缠,索性迎上前去,一招旋龙舞袖,便欲抓住枪杆,先折了那把碍人的长枪再说。 正在他抓住长枪之时,忽然听得一声,“住手。” 可不正是三寨主慕容白。 却原来那三寨主慕容白久等秦七月不来,自找上万花楼去,正遇见了沮丧的黑哥。于是两人只晚了一步跟上秦七月。 秦七月倒也听话,马上就放了长枪,那燕飞卿正是巴不得,也早往后退了一步。慕容白心下松一口气。幸好秦七月还不曾折断那长枪,不然燕飞卿这个脸面可如何下得来。 却见慕容白对着燕飞卿拱手作礼,微微笑道:“飞将军,在下金银寨慕容白。” 燕军里姓燕的将军不少,但被称为燕将军的却只有一个。慕容白早查清了此刻留守幽城的正是被称为疾风将军的燕飞卿,燕军私下称之为飞将军。 燕飞卿恍然大悟:“如此,那这位就是金银寨主秦七月了?” 秦七月早自走到慕容白身边,此刻挺直了腰板,大声应了一句,“那当然。” 燕飞卿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白见燕飞卿神采熠熠,不似心胸狭隘之人;又见他面色和善,大方地夸赞秦七月的武艺,一时放宽了心,笑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寨主莽撞,还请飞将军勿怪!” 此话一出,秦七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显然是不悦之极。 燕飞卿是何等伶俐人儿,如此一见,心下便了然这金银寨主的性子了。他笑道:“那也是有秦寨主这般高超武艺,才能如此胆大。但是——”他话锋忽然一转,“诸位也要知道,燕军军纪严明,绝不是任人随意往来之地。” 他笑脸虽然不变,但言下的责备之意却颇明显。那秦七月听了,在心中暗骂道:“这小子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他心火恼起,正要唤一声“阿白,黑子,我们走”,却见慕容白暗自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又把一口气忍下。 慕容白是何等样人,如何不知道燕飞卿的意思。这次明显是秦七月有错在先,加之身处燕军营中,饶是三人武艺再高,却也不能轻易脱身,自然得先服个软儿。只是…… 却见他微笑道:“飞将军所言甚是。那依飞将军的意思,又该如何处置我们呢?”他前半句还似谦谦君子般,后半句却语气一变,神色不卑不亢,隐隐有对抗之意。 燕飞卿看着慕容白,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一个慕容白。” 他一脱方才礼节性的笑容,豪爽吐实道:“你们金银寨是我元帅命令下来,非要招安的。你说,我能拿你们怎么办?” 燕飞卿如此一掀底牌,倒让慕容白心下略有些惭愧。此事本就是金银寨有错在先,又是来投诚人家的,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于是拱手作礼,道声“惭愧”,双方尽释前嫌。 几人正要离开大营,往幽城帅府前行,秦七月忽然想起刚才那白衣吹笛之人,但此刻哪里见他的踪影?于是又向燕飞卿问起。 燕飞卿“哦”了一声,随意道:“那不过是军中一个参赞,平时爱弹琴吹笛,写诗作画,文雅人罢了。” 当下诸人转移帅府,按下不表。 …………………………………………………………分割线…………………………………………………… 三天后。燕飞卿看着对面三人,头痛不已。 他虽然厌烦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但现在才发现,面对头脑太过简单的人,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搅和了两天,金银寨最终还是拒绝招安。 第一次,他们的理由竟然是不能没有女人和酒。——好吧,这对他燕飞卿来说,不算什么很难的问题。 燕军治军严明,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纵然眼下急需金银寨八十好手的加入,他燕飞卿也不能置军纪于无地。但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用请示燕将军,他也知道给金银寨安排别的名目。 胤朝“玉连别骑”——如何?这名头可足够动人了吧?他亲眼看着秦七月的眼神一亮。于是缓缓的、略带得意地继续诱惑:不纳入正规燕军,享有特殊待遇,当然,也需要执行特殊任务。总之,是“玉连别骑”,只是暂寄管于燕军之下。 却见金银寨那虬须老大秦七月,兴奋喝道:“好!不过我们要叫玉连虎骑。”他心下盘算着,虎骑可是要比燕子听起来强多了。于是自觉占了个便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那燕飞卿暗自好笑,却表面迎合,道:“这也甚好,我可以和燕将军申请。待他上报朝廷之后,即可领旨封号。” ——到这份上,此事本应是皆大欢喜。谁知道隔了两天,双方一起讨论招安后的具体细节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什么?要老子听你的?” 秦七月愤然站起身来,骂道,“呸!办不到。叫你们家燕召出来说话!” 若是在安国将军燕召手下,他也无话可说。可这燕飞卿连他也打不过,叫他秦七月如何能服? 燕飞卿的脸,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秦寨主,燕元帅此刻正在胤朝边界,追击北武军。在下虽然只是三品武官,却得了元帅吩咐,这幽城的事儿,在下皆可便宜从事。秦寨主若是不服在下,自然也可耐心等得燕元帅回令。” 他心里早将秦七月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上却还恭谦客气的很。一旁的慕容白看了,虽然觉得好笑,却也依然佩服的紧。 只是还未待他张口说话,那厢秦七月已然站起来,大喝一声:“那等他回来再说。阿白,黑子,咱们走。” 慕容白顺从地站起身来,也不去看黑哥暗自叫苦的模样。他本来就不甚希望被招安,索性由得秦七月胡来。且这燕军的临时府司虽然看守严密,但毕竟比不得军营般有重兵把守。区区上百号精兵,又分散四处,倒确实拦不住金银寨的三个好手。 他们三个转身就走,这般任性无礼,倒真让燕飞卿措手不及。心里头一把火起,直想叫兵士们拿了弓箭,阻挡下来。但随即又想到毕竟是要依仗金银寨在边关的势力,若两败俱伤,总不是 分卷阅读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 件好事。一念之间,竟眼睁睁看着那三人走出大厅。 正在这时,正门迎面却来了三辆马车。几个女眷正从马车上下来,缤纷绚丽,刹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一袭朴实的青裳,脂粉不着,行动举止却十分端庄沉稳。走在众人后面,连眼角也不曾瞄一眼金银寨三人。 秦七月一眼就看呆了。 眼见得这些人从侧边走过,他不假思索,几个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那青裳女子的手臂。 “寨主!”“大寨主!”慕容白和黑哥一时愣住,纷纷劝止。这可不是玉连山脚下的路人,想劫财想劫色都可以。要真得罪了燕军,剿杀起来,那金银寨也可以关门了。 却见那青裳女子不惊不惧,微微转头,抬眸看向秦七月。眼神平静,虽略带质询之意,却并不开口。 此时燕飞卿早自大步流星,赶了过来,怒喝道:“大胆!” 秦七月似若未闻,只是看着那女子,咧嘴一笑,道:“你是女夫子?” 他虽是问句,却没有多少要答案的意思。心里已然认定了青裳女子是女夫子。 很奇怪,他并没有接触过太多识字的人,慕容白是他见过最有学问的人了,却也是军武出身。当年金银寨也绑架过一个老夫子,没几天就死翘翘了。——这个女子和慕容白、老夫子都不相象,但他就是一眼认定,她一定是读过许多许多书的。 不是读过许多书,怎么会看起来这样斯文,又这样淡然平静? 所以他笑得更开怀,得意地重复一次:“你是女夫子。” 这回是肯定语气。 黑哥和慕容白闻言,却双双呻吟一声。山寨里谁不知道,秦七月年少时候被恶龙帮帮主刺激,自此许了一个愿望,将来非要娶一个女夫子为妻,以报被人嘲笑不识字之仇。 却见那青裳女子闻言,眼神抬了抬,轻轻把手臂一挣,待秦七月放手后,方才淡淡应答:“不是。” 秦七月也不惊讶,只是道:“那你识字吗?” 那女子不知他卖什么关子,眉尖稍蹙,略点了点头。 秦七月笑开:“那你就是女夫子。——女夫子,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青裳女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对燕飞卿略欠身,示意道,“飞将军,有劳了。”——有劳你赶走这个疯子。她的意思在客气的语气中表达得一清二楚。 言迄,便欲转身离去。 “别走!”秦七月一个跨步,拉住她的手臂,稍一使劲,便把她搂入怀中。随即一个翻身,险险避开燕飞卿的长枪。 燕飞卿怒道:“秦七月,你真当我燕军无人么?”一个挥手,一队弓箭手便将长弓对准金银寨三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秦七月依然抱着青裳女子,不肯放手,只是笑呵呵讨饶道:“那个……我看上这个女夫子了,你将她许配给我可好?” 燕飞卿冷笑道:“凭你也配?”那青裳女子,即阿罗姑娘是何等样的人物,秦七月也不睁大眼睛看看,纵然他武功再好也不过是个草寇,更何况,还是个草包。如今倒痴心妄想起来了。 但秦七月听了这话,居然也不生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人儿,温温的,软软的,也居然没被吓坏,只是抬起眸子,冷静地看着他。秦七月看着她,满心欢喜,半天才舍得抬起头来看着燕飞卿,认真道:“我喜欢这个女夫子。” 又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将她许配给我呢?” 燕飞卿一愣。这秦七月自见面到今,一直是个暴躁脾气儿,如今这般认真礼貌,倒真不知让他如何反应。他一时没有回应,倒是在秦七月怀中的阿罗姑娘,抬起头来,再一次纠正他:“我不是女夫子。” 她既不惊慌也不羞怯,语气甚为平静。 “你是!”秦七月肯定道,“你就是那天在军营里吹曲子的人。那小子说过,你会弹琴吹笛,还会写诗作画,你就是女夫子。” 闻言,阿罗看了燕飞卿一眼,却原来是他乱说话惹的祸。 燕飞卿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她?”那日里秦七月只看到阿罗的侧面,她又身着男装,秦七月究竟凭什么这么肯定? 秦七月挺直了腰身,大声道:“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这一个动作,将阿罗往怀中又搂紧了些。阿罗几曾和人这般亲密过?此刻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震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诸人却都没有注意到阿罗的难堪,燕飞卿转身看向慕容白,慕容白也只能苦笑。他家寨主看人别具一格,谁也不知他的规律。据说几年前,寨里也曾下到城里,掳掠了一个识字的女子回来,但人家秦七月一眼就否定掉了。这次……慕容白看着秦七月怀中的女子,心下有些莫名的担忧。 这姑娘看起来太冷静,虽然衣着简单,言谈举止中却隐隐透着一种清贵,何况又是在燕军中随军的人物,燕飞卿对她的态度分明是谨慎——种种迹象看来,她恐怕不是秦七月能沾惹的。 慕容白叹道:“寨主,你先放开这位姑娘吧。” 秦七月闻言,却反而把阿罗搂得更紧,一时控制不住力道,令阿罗痛得呻吟出声。秦七月赶紧松开些,还未开口安抚,燕飞卿已然大怒,喝道:“秦七月,你再不放手,就真是和燕军作对了!” 慕容白心下一惊,这姑娘究竟是何等人物,令燕飞卿这般小心,竟顾不得与金银寨的虚与委蛇。眼见得情形不对,他走到秦七月身边,低声严肃道:“寨主,你先放手。——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 金银寨可以和官府作对,但如何有实力和燕军作对来着?秦七月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这才不情愿地放手。只是看着燕飞卿将人拉了过去,差点又想伸手夺回。 燕飞卿见人已安全,这才脸色稍霁。正欲开口,秦七月却已截了他的话头,直截了当道:“姓燕的,你将她许配给我,我就投诚。” 燕飞卿当即想骂道“荒谬”,但转念一想,却看向阿罗,缓缓道:“你们投诚也罢,不投诚也罢,阿罗姑娘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秦七月却也不笨,马上看向阿罗,问道:“你肯嫁给我吗?” 阿罗直视着他,这才认真的观察这个人。秦七月身材高大健硕,一脸虬胡,令他看起来颇为粗鲁,事实上他的性子也相当 分卷阅读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 莽撞,莽撞而直接,所以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生命力。——这样的男子,她几曾正眼瞧过一个? 这样的男子,曾经,连倾慕于她,也让人觉得是对她的亵渎呵。 阿罗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既而偏首看向燕飞卿,问道:“他是金银寨的么?” 秦七月挺直了腰,不待燕飞卿回答,抢先大声道:“我是寨主秦七月。” 阿罗转回头,微笑道,“我很想帮飞将军这个忙,但是……” 她的笑容转淡,冷哼道,“我实在没有兴趣。” 慕容白皱眉。秦七月正要说话,却被慕容白制止住,他恭谨作礼道:“既然如此,此事容后再议。”又向燕飞卿,“飞将军,投诚之事,金银寨确有诚意,只是可否容我们回去再做商议,得个万全之策?” 幽城帅府本就拦不住他们三人,何况慕容白言语得理。燕飞卿也不好为难,只道一句“也罢”,便双双散场作别。 走出帅府二里,慕容白忽然顿住,正色道:“寨主,这个姑娘我们招惹不起。” 秦七月看着他,问:“为什么?” 慕容白叹道:“看燕军对她的态度便知,她不会是普通的人物。寨主,她摆明了对你无意,再招惹她,恐怕会有麻烦。” 一旁的黑哥,此刻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是啊,婆娘多的是,千万别找个带刺的。麻烦。” 秦七月先瞪了黑哥一眼,骂道:“没用的家伙!带刺的婆娘才有劲。” 却又转身看慕容白,正色道:“阿白,你听着:你是金银寨的三寨主。金银寨的规矩就是,没有什么不敢抢,也没有什么不敢杀!咱和他们那帮子官兵老爷们不一样——天塌下来,咱也要今天吃个够饱!” 他直视着慕容白,口气坚决:“这个婆娘,我要定了!” 慕容白一愣。直直看着他,忽然叹一口气,笑道,“刘伯说的对,你是寨主,寨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秦七月一掌拍在慕容白肩上,大笑道:“这才是金银寨的汉子!够义气!” 第二章 翌日,金银寨的大当家秦七月站在将军府的大厅上,把一个盒子递给燕飞卿。 燕飞卿打开一看,却是一卷图轴。待得他将图轴展开,忍不住倒喝了一口气。可不正是那胤国与北武的边界图。他日夜里端详,什么地方有重兵把守,什么地方关卡松弛,什么地方地势险要……早已一一记省在心。但秦七月带来的这份,可是连不为人知的暗河暗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怎不叫他欣喜。 燕飞卿将此图看了又看,方才抬起头来,满心欢喜道:“秦寨主真是爽快人!飞卿先代燕元帅谢过了。” 秦七月却也不客气,只是大声道:“金银寨的诚意你是看到了。现在可以让我见见我家媳妇儿了吧?” 燕飞卿闻此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这大寨主是情痴么,又真个不象;你说他不是么,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燕飞卿心下计较,敢情这大寨主是真的分不清主次紧缓来着。 当下他笑笑,作手势道:“寅儿,去把阿罗姑娘请到大厅。——就说是秦大寨主送了份大礼过来。” 秦七月哪里等得住,赶紧道:“我陪他去。” 燕飞卿还未来得及阻止,秦七月已然大步流星,走到那个仆从旁边。 寅儿为难地望向燕飞卿,燕飞卿失笑,道,“也罢,你领秦寨主去一趟吧。”临了又吩咐道,“速去速回。” 秦七月满心欢喜、精神抖擞地跟了去了。这厢燕飞卿的心腹李参忍不住道了声“将军”,疑惑之意显而易见。 燕飞卿笑道:“且随他去。阿罗姑娘何等样人,不至于连个莽夫也对付不了。”他没有说的是:就算真有意外,秦七月武功再好,也不提防阿罗身后还藏了个高手魅影。 那可是小叔叔燕元帅亲自挑的隐身护卫,和秦七月一样是江湖出身。而且,据说出手从不落空。 只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却说那秦七月高高兴兴地随着仆从来到军府后园。穿过长廊,房里房外的婆娘们都探出头来,窃窃私语,秦七月却一点也不以为意。这些婆娘看起来就和寨子里的婆娘一个样,跟他的女夫子比起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女夫子,呵呵,小夫子,呵呵,他的压寨小夫人……秦七月不去理会她们,兀自想得心花怒发。却见那仆从寅儿已在一间普通厢房门口停住,扣了扣门。恭敬唤道:“阿罗姑娘,飞将军有请。” 秦七月回神,不待里头反应,便在门外叫道:“女夫子,是我来了!” 房内的阿罗微微蹙眉。又是那莽汉子。 然而不待她唤红儿开门,秦七月已然“扑”地推门而入。 却见阿罗姑娘正在案前,提笔未落。一眼瞧过去,真个宁静淡然。愣是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厢房,映衬出一种别样的清雅来。 秦七月站在门口,眼瞅着她,只觉得心中欢喜难耐。他几个大步,走到阿罗旁边,笑着搭问:“你在写什么字?” 他说这话的时候,讨好的意味甚浓,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然更没有发现阿罗又蹙了蹙眉。 阿罗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把视线转向案上——这分明只是一幅未竟的雪竹图,如何竟是“你在写什么字”了? 这叫她如何作答? 秦七月却根本没有往案上看,他只是站在那里,双手微握,仿佛少年时候一个人站在玉连山下的起子口等雷老虎的那阵子,心里头莫名地紧张。只是瞅着她沉静的玉颜儿,他就觉得,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了。——一会儿想去抱她,一会儿又克制住,不敢真放肆。于是贪婪地看她侧面,秀挺的鼻梁,低垂的有一排眼睫毛儿,皮肤如上好的白玉,真想伸手摸一摸…… 他真的摸了。 直到阿罗陡然往后退了一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付诸行动了。 厄……他有些尴尬,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愧疚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心里却恼着,唉,没有摸到。 阿罗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思有一刹纷乱:他这么个大个子,站起来威风凛凛的样子,气势吓人,但心性儿却颇为简单。 分卷阅读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 她心性清明,许多人的心思,在她面前很难掩饰得住。只是这个威震北界的大寨主,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她不需要揣测,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独独对她这样,还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倘他不要对她有这份莫名其妙的想求就好了。 思及此,阿罗略点头,道:“有劳秦寨主。我们去大厅罢。” 语气是一贯的沉静,和生疏有礼。 秦七月却没有注意到,只是眼神一亮:“你记得我的名字?” 阿罗一愣,他惊喜的表情太过明显,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金银寨的情况,早在燕军转战北界之前,便已是燕军将领之间讨论的话题了。她身为燕军幕僚,如何能不知? 一旁压抑了半天恼怒的仆从寅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脱口道:“你自己昨天才当她的面介绍过的,好不好。” 没有说出口的是:还强行抱住阿罗姑娘半天,这种羞辱,谁会忘记? 偏偏阿罗姑娘心底好,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走吧。”便先行踏出房门。 这是她第一次对秦七月微笑,一刹时又看痴了秦七月。 他回了神,赶紧跟上,一边又问道:“女夫子,你要怎么样才肯嫁给我?” 阿罗蹙眉,一言不发,只是径自往前厅方向走去。 “女夫子?”秦七月再次征询,“女夫子——” 这次他问得小心翼翼。女夫子不说话,他就摸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怕她真生气,但不问出个答案来,他心里又不舒坦。 阿罗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脚步。 秦七月恼性一起,一把拉过阿罗,稍稍使力,便把阿罗搂了在怀。 包括阿罗在内的三人都傻了眼。而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命令:“女夫子,你回答我。” 阿罗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抬头,看那张粗犷、棱角分明的脸靠得越来越近。两只眼睛瞪着她,毫无惭愧之色。 她不由心中恼怒,冷冷道:“放开。” “不放!”秦七月回答得飞快,索性耍起无赖,“你不回答,我就不放。” 比起女夫子刚才平静不出声的样子,他倒情愿看她生气,也不至于让他不知所措。 阿罗向来是养尊处优惯了,即便在燕军中无人知她真实身份,她也是颇受尊重,何曾如眼下任人搂抱的狼狈?她素来冷静,此刻心中却起了火性,再次冷冷道:“放开!” 端的是命令语气。如果秦七月真了解她的性子,就应该知道她已经快要发火。偏偏他也是个不会看人颜色的,非但不放手,反而越搂越上瘾,一边磨道:“你嫁了我罢!” 阿罗真恼了,不怒反笑,竟信口道:“好!想要我嫁给你?也行!”抬眸瞥了眼秦七月惊喜万分的表情,冷笑道,“三日内,你献上北武轩辕谷的首级,我便嫁给你!” 秦七月一愣。这分明是为难人的要求。轩辕谷的脑袋如果那么好拿,那燕军这两年还打个屁的仗啊。 更别提三日时间,还不够来回一趟北武帅府的时间。 但他也不恼怒,竟然乖乖放开阿罗,道:“好!我就去杀轩辕谷。但是三天时间太短,你给我三个月时间,行不?” 阿罗愣了一愣。他言辞恳切,一副认真的样子,难道,竟真的要去杀轩辕谷么? “女夫子,三个月成不成?”秦七月迫不及待,又催问了一声。 看他满心期待的样子,阿罗更加心烦意乱了。这个莽汉子,难道竟真要去杀轩辕谷么? 他不知道她是谁,他没有见过她最美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她有多少才华——依她看来,他根本不懂得她的那些别致。那么,他究竟,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阿罗叹了口气,软下心来,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秦七月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因为我已经嫁人了。 偏偏这两个答案,阿罗一个也说不出来。 秦七月根本不会理解第一个答案,而第二个答案,她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他的女夫子又不说话了。秦七月看着她,心里着急,狠了一狠,便以壮士断腕的决心道:“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内我要是取了轩辕谷的脑袋,你就要嫁给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什么?哎——”阿罗回神,连忙要阻止他。 怎奈他秦七月是什么身手,眨眼间,便消失在三人眼前。 “糟了。”阿罗心下叫苦。回头一看,寅儿和红儿早自看傻了眼。她跺了一脚,匆匆找燕飞卿商议去了。 这厢燕飞卿还在细细研究那张地图,却见阿罗以少有的着急神色赶来,待得知是如何一回事,不由得哈哈大笑:“想不到这金银寨的秦大寨主居然还真是个痴情汉子——要是他真拿下了轩辕谷,也是我燕军的大福。” 阿罗闻言瞪了他一眼。心中有气,偏又不好发作。于是冷冷道:“要是秦七月死了,看你怎么笑。” 这轩辕谷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是秦七月真为这个死了,乱了收编阵脚,失去金银寨的势力,损失可是不小。更何况,这叫她心里如何能安?终究是,只因了她信口的一句胡言……一直以来,她随口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双手送上;但几曾有人因了她信口的一句胡话,拿命去赌?他甚至才和她见了两次面。 真想不明白。 燕飞卿约略也明白她的心思,于是收起笑颜,转而安慰道:“放心,金银寨里不会让他轻易去的。这哪里是能当真的事情?起码也要深谋远虑、想个万全之策……” 正自劝慰着,却闻属下来报,有客来访。 燕飞卿打开名帖一看,却是个陌生名字。想了想,正要让阿罗姑娘回避,那两个客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径自进了府来。 燕飞卿一眼望去,便愣住了。来的这两人,可不正是镇南将军和当朝豫太子。 阿罗也看到了,豫太子的眼睛,正直直盯着她看。 她心里忽然觉得疲倦起来。 …………………………………………………………分割线…………………………………… 分卷阅读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 ……………… 待得两人进了书房,私下相处。豫太子看着阿罗,忍不住轻唤了声:“罗儿!” 阿罗微微侧身,恭谨作礼,语气也同样客气:“不知殿下到这里来干什么?” 到这里来干什么?豫太子苦笑。他一路冒着被刺杀的危险,跑到这战火频频的北界来干什么,她难道真不知道么? “罗儿!”豫太子痴然看着她,叹道,“我们三年没见了。” 阿罗心中略讽,仅于唇际微微一挑,并未说话。 “罗儿!这些年,你过得好么?”豫太子看着她一身普通衣裳,脂粉不施,虽不是当年的倾城艳色,却也如梦中一般清冷依旧,心下不禁又是怜惜又是感慨。百般滋味,真不知从何说起。 “甚好。”阿罗又是淡疏疏一笑,心中了然。 “罗儿……”豫太子纵是早有预见,心中也依然难过,“我们之间,有必要生分成这样么?” 他自幼与罗儿一起长大,又是亲表兄妹,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绝尘的表妹不知花了多少的心思讨她欢喜。两人之间,原本即使算不上亲亲密密,起码在众多皇亲国戚中也是少有的真心真意。就在五年以前,他还一心想娶了罗儿做他妃子。直到罗儿幼时被碧师傅算过的命盘,被有心人抖了出来。 他们说,罗儿的命运是三个字。委尘沙。日后必定所嫁非人。太子若娶了她,难保将来身居下流的命运。 他犹豫了。当时胤朝江山本自岌岌可危,内乱外欺,祸福朝夕,如果说罗儿的命里,终究嫁不得好结果,那不意味着娶了她的自己…… 他斩了那传话的人,却也拒绝了国舅亲上加亲的提议。足足有三个月,都不敢去找罗儿。三个月后,罗儿见到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态度越发的恭谨,只是,再也不肯听他的心意了。 “罗儿……当年……你不明白么,我只是想做一个未来的好皇帝。我只是想保胤朝江山不败呵……”倘那流言传开,以朝中之乱,虽联合国舅与他的势力,又怎能保证不出什么事故?——他心中的苦,罗儿可曾知道? 阿罗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却转身面对他,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做一个好皇帝,但是,”她话题一顿,神色愈冷,“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你当年的退缩么?” 她从来不曾冀望过豫太子,相反,因为自幼一起长大,她见多了这个大表哥的种种为难,自是十分清楚他隐忍、反复的性情,如何能够恋慕于他?即使当时他不曾回绝父亲的提议,她也迟早会想出法子,断了父亲的念头。 只是当那天,她发现这个为了她极尽讨好之能事、将她作为唯一知己的青梅竹马,为了那无稽的预言,居然是那般怯懦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还是有着淡淡的失望。 为自己,也为这国家。 他与她,本不是同样儿人,即便她从小到大百般开导,又有何用? 豫太子闻她此言,却是眼前一亮。急问道:“那是为了什么?”倘不是为了当年不能娶她为妃的事情,他还能有什么事情让罗儿不满意的? 阿罗看着他,冷冷道:“你不是曾经告诉我,皇上年老,朝廷不振,国之栋梁,惟有安国将军燕召。”一字一顿,她翻寻着豫太子的旧话,“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倘你当权,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全力支持燕召?” 当年的那个年少太子虽然优柔寡断,但他对胤国的将来,依然充满一腔热诚呵。 “是啊。”豫太子答得飞快。 阿罗盯着他,一动不动,冷冷逼问道:“那么……我嫁给燕召以后,你还是这么想的么?” “当然。”豫太子此话却答得有些勉强,眼神略有闪烁。 呵——,阿罗冷笑一声,忽然间觉得再不想看他,只是道,“你也不用多说,你只需告诉我,燕召被围江州之前,为什么皇上忽然调转燕赤军征伐蓟城?” 那一役,如果不是她及时调了燕飞卿赶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豫太子回避她的眼神,低声推脱道:“这是皇上决定的事情,我又能如何?” “皇上决定的事情……呵。”阿罗苦笑,豫太子只听得她声音泛轻,仿佛是远方传来般,“太子哥哥,你真的回不去了么?还是,非要让我应验了那预言不可?” …… 阿罗心中又冷又疲倦。 当年她执意嫁给燕召,一则为联合国舅和燕军至同一阵营,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她相信:在这离离乱世,任何人都难保有朝一日黄金落地,富贵贱成泥。惟有燕召,无论在朝在野,无论身处何境,都绝不是凡中人物。 除非他死。 可笑的是十年征战,他也一直在死的边界徘徊。 豫太子讪然道:“我知道什么都瞒不了你。——但是,”他叹一口气,神色黯淡,“罗儿,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为了什么么?” 他语中情谊表露无疑,阿罗却只觉得满心倦意,于是冷冷反讽道,“太子殿下,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回了我父亲的提议。” “罗儿,你果然还是怪我。”太子更为感伤,“你知道,我也不想的。要不是那个预言——即便我心里没有你,你也是最佳的太子妃候选人啊。”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有这般洞悉明理,有哪个女子能有这般风华绝世,有哪个女子有这样的高贵气度——再加上王家的家世,倘不是那个预言,她将是任何一个帝王心目中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阿罗倦倦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缓缓道:“我不怪你。真的。你自小对我好,我心里头如何不清楚?而且,我也一直知道,你思虑太多,不会有那样的勇气。所以——”她转过头来,看着豫太子,认真道,“太子殿下,我从来,都不曾敢把自己的心,放在你身上。” 豫太子遭了这么一着,脸色发白。他缓了再缓,才开口作答。 语气却平静的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一个人喜欢不喜欢自己,他总是知道的。何况他又是心思那般细密的人。只是,每每看到阿罗对他的恭谨冷淡,他便生出无限的希望来。总希望阿罗心中其实还是有着他,所以那般怪着他呵。 阿罗不忍看他,只是转过头去,叹一口气,“那你还来幽城做什么?” 一个太子,跑 分卷阅读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8 边关来是好玩的么?若是走漏了风声,时局不知又要生什么变化。 豫太子忍了又忍,终究道,“……只是想你。” 阿罗闻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也不回头看他,只是低声劝道:“别这样了。我劝了你那么多次……既然当年是你自己的决定,又何必迟迟放不下……” 停了一下,又转回头,道,“别再为难燕召,他已经够苦……——别忘了,你将来要做一个好皇帝,你说过,只有燕召才会别无私心地为这个国家卖命。” 是为这个国家卖命,而不是为我。豫太子心里明白,却不将此话说出口来,只是道:“我知道。——今日见了你一面,以后,我再不会了。” 他的语气又伤怀,又毅然,显然是下了决心。 呵……阿罗点头,嘴角却浮上疲倦的笑意。 她知道,豫太子还会来的。 ——他如果是这样果决利落的性格,也不会在乎什么“委尘沙”的预言了。 …………………………………………………………分割线…………………………………………………… 送走豫太子,阿罗看向燕飞卿,良久,问了一句:“你猜他会去哪里?” 燕飞卿脸上,难得是一片凝重,道:“反正,绝对不会回京。” 燕军主力,此刻正在北界整军。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只怕是江州事件重演。 阿罗闭了闭眼。 豫太子此番,虽然可能是为了她而来。但也定然不会只为了见她一面那么简单。 她忽得,微微冷笑。 她怎么有资格去怪豫太子?连她自己,也从来不曾完全信任过他呵。 张开双眸,看向院子里的寥寥冷树,耳畔听着燕飞卿的分析,莫名地,就回想起秦七月响亮的声音:“女夫子,你要怎么样才肯嫁给我?” 仿佛火辣辣的阳光,打破阴暗的毒障。 她皱了皱眉,又想起他认认真真和她打商量的样子:“好!我就去杀轩辕谷。但是三天时间太短,你给我三个月时间,行不?” ——他也知道三天时间是在为难他啊? 他本来,也不是那样笨的啊。 阿罗仰首看天,天上一片高远。 她忽然觉得,她本应该给那莽汉子三个月时间的。 第三章 第四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回到燕飞卿手中。 奇迹发生了:北武大元帅轩辕谷前日出营私访,竟在途中被流寇击杀。 这简直是……荒谬!燕飞卿看着飞鸽传书,一时间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同样震惊的阿罗。 阿罗也同样意外。她以为……她以为秦七月徘徊再三,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任务之后,自然会返回,又或者是……不堪设想。 ——哪知道他竟然是成了。 心绪纷乱,她坐倒在椅上,一时竟忘记保持端正的坐姿。这三天来,她时时想着秦七月的承诺,想着此行的危险。她时而怪自己出言轻率,时而又恼怒于秦七月的卤莽,时而又安慰自己:他这一趟,多半只是无功而返。 哪知道,他竟是成了! ——被燕召视为劲敌的轩辕谷,燕军交战多日的轩辕谷,竟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卤莽汉子给取下了?只因了她随口的一句胡话? 这叫她如何相信。 她自幼身处高贵,一句话断人生死,一句话改变局势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正因为如此,她从不敢轻易任性。而这次,居然仅仅是一句戏言,竟令时局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居然只是一个讨她欢心的承诺呵。秦七月纵容了她的任性,而且是完完全全只因为她,不因为她的家世,不因为她的智慧,甚至,不因为她绝世而空洞的风华。更不可回避的是,那莽汉子,分明是拿了自己的命去赌。 阿罗恍惚了。她努力想理智地告诉自己,秦七月是山贼头子,本来就习惯了拿命去赌一切。——可是这微弱的理智,马上湮没在一种莫名的心绪混乱中。此时此刻,她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烦恼不已,似酸似甜似怀疑,还真分不清楚。 那厢阿罗心绪混乱,这厢燕飞卿却已然先回了神,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显然仍不能宁静。过了会儿,他终于开口骂道:“他妈的秦七月。——早知道如此,我们还打什么战?早早派人出去,把各大元帅啊将军啊都解决掉好了。” 他心中愤愤,忍不住竟丢了一贯的风度,骂起脏话来了。见阿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回应他,更是又骂了一句:“呸!见鬼的金银寨,走了狗屎运了!” 阿罗终于注意到他,见他恼怒,却也不吭声。不用说燕飞卿了,就是她本身,倘若不是起因在自己,心里也会恼得很。他们在沙场上征战,来回有多少命,多少算计落在里头;战场、军营、朝廷上,步步杀招,步步危机,那般如履薄冰小心经营,却及不上人家这么的轻易一击。这叫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 就是阿罗,对这件事也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燕飞卿见她不言语,觑了她一眼,忽然酸溜溜地说:“你心里得意了吧?——这小子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跑去杀了轩辕谷。——亏得元帅发了传书,还只道是意外之事。” 阿罗抬头,看着气恼的燕飞卿,忽得浅浅一笑,道:“你嫉妒?” 言下之间,有几分意外的挑衅和戏谑。 阿罗素来沉静,如今这一浅笑,竟如春风吹开三月桃花,别样清俏。燕飞卿看得一呆,却又一个旋身翻回坐椅,恨声道:“当然。” 话一说完,两人却相视而笑,忽然很有默契地,觉得开怀。 轩辕谷一死,北界的战争起码能提早一两年结束。因为轩辕谷在北武的地位,犹如燕召在燕军中的地位。他虽然在武艺上不是北武最高,但于谋略胸襟,确是一等高手。如今他一死,北武军短期内如何能找到这般出色的将才替代?想是会惹得一片混乱,人心涣散了。 抛却不甘心,燕飞卿此刻终于能坦然,笑道:“我有预感,多了个金银寨,我们会发生很多变化。” 燕军四方威名,但燕军打仗也一直很辛苦。虽然是胜仗比较多,但总觉得是打完了 分卷阅读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9 这里打那里,赢了这一城池,指不定明朝又忽然生了变。——许是朝廷纷争,许是失了粮草,许是劲敌忽然冒出。总不见得有个很鲜明的盼头,似乎打完了这两年就可以回去升官发财。普通军士们或有被将军们吹鼓得希望十足,但跟着燕召的高级将领们,十个里面,九个以上对衣锦还乡、升官发财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包括阿罗在内。 燕军打仗,确实打得很累。 但轩辕谷忽然死了。——而且死得这般轻易,这般戏剧化。燕飞卿在难以接受的同时,忽然想哈哈大笑。 他真的很开心。原来战争也可以这么直接,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法子解决,叫人如何不开怀? 他忽然觉得前景很光明。 一时间想来,秦七月那个草包的样子,居然忽然变得十分可爱。他索性转头,笑呵呵地看着阿罗,道:“那你不是要嫁给他了?”不待阿罗回答,却又兀自笑嘻嘻的调侃道:“那你不做我的小婶子了?” 阿罗早自恢复冷静,不上他的当,只是泰然自若道:“我的要求可是三天来回,现在早已过了三天了。” 她虽是如此说,心里却一面也有些纷乱。 那莽汉子回来,要是拿这个来要求她,可怎么是好? 心里虽然烦着,却又同时转念,细细安排余事:“你报与燕召,告诉他这件事情起因。让他派人查寻秦寨主他们的消息,但不要走漏了风声。另外……此刻只怕整个北武军都在查找追杀他们……”她咬了咬唇,“你提醒燕召派几对与秦寨主相似的人马,以外地流寇的模样,引开北武军的注意。” 燕飞卿点头称是,正欲拟信,阿罗却又添加:“还有,这事儿先不要报知朝廷。金银寨此刻还未收编入燕军,而且朝廷知道了这事儿,还不知对我们是福是祸……”她拿不定主意,眉头一皱,索性道:“算了,反正燕召自己会拿主意。我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对了,你派人传消息给金银寨,这事儿先不要大肆渲染。倘秦寨主他们回来了,也不要让他们上这里来,以免引起太子和南将军他们的注意。——我们另外约地方商议。” 她心里连番算计,却又纷纷乱乱。只想着到时见了面怎么安排,哪知道是足过了一个月以后,才见到秦七月。 …………………………………………………………分割线…………………………………………………… “女夫子!”在燕军新营主帐,秦七月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过燕飞卿的交代。燕飞卿又哪能跟他去说朝廷内的明争暗斗?好在这一个月以来北疆的局势大变,燕飞卿手下训练的新兵已然成了气候,营里来来往往的人马一多,秦七月此番前来,倒也不突兀。 但他带来的东西,可是突兀的很。 “这是轩辕谷的金错刀,可假不了吧?”秦七月乍一见到阿罗,便精神抖擞掏出半截子断刀来,倏地插入案上。“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他的身上还裹着纱布,神情却十分得意。虽然时间紧迫,来不及割下轩辕谷的首级,可情急之中,他也没有忘记拿一样信物回来。 燕飞卿伸手拔出那半截错刀。这刀端的是上好金刀,却硬生生地横截砍断,显然是秦七月给下的手。他正看得是又欢喜又羡慕,却听得秦七月后面半句,忍不住莞尔一笑,回头去看阿罗的反应。 这厢阿罗又是感慨,又是尴尬。说嫁吧,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她现在是燕夫人,即便是未曾许人,她心里也未必肯嫁秦七月的。但原先准备好的三日之辞,在看见秦七月满脸的期待和兴奋之后,忽然间,又觉得说不出口了。 她这头兀自犹豫,那秦七月却如何等得?早也不耐烦,大步走到她面前,催促道:“你快说!我好叫兄弟们安排去。——寨子里好久没有喝喜酒了,这回可要热闹热闹!” 他一想到能娶眼前这玉似的人儿,便十分开心。再一想到洞房花烛夜,更是恨不得马上便成亲。就连跟着他来的黑哥和慕容白,也感染了他的欢喜,脸上呵呵笑着。 阿罗忽然觉得惭愧。和他们比起来,莫名竟觉得自己仿佛是娇纵多心计的人,骗得他们性命相搏,却又即将浇他们一头冷水。——一念及此,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整肃了表情,她低声开口:“秦——秦寨主,很抱歉,我不能嫁给你。” 她打定了主意,不再对秦七月这样的人找借口推脱,因而语气坚决沉稳,只是略略有些急。 “为什么?”秦七月跳起来的抗议,“我杀了轩辕谷,全天下人都知道。” 阿罗低头,略咬唇,随即承认:“我当初说要你去杀轩辕谷,只是被你恼了,信口胡说,那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的借口。——哪知道你真的成功了。对此我很佩服,但……”她抬起头来,终于正视秦七月,发现他也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明亮,心里一颤,却终究狠了心,道:“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秦七月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你不喜欢我?还是嫌我是强盗头子?”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都杀了轩辕谷,声名大振,而且马上要入燕军,要当将军了。她还嫌弃他什么呢?难道…… 他又问,“难道你嫌我不识字?” 这是他心里最恼的事情。虽然寨子里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女夫子必是出身好人家,恐怕会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阿罗竟觉得自己无法再看,垂下眼眸,摇头道:“不是……” 她叹一口气,转过去看其他人,道:“你们让我和他单独谈一会,可好?” 燕飞卿马上意识到她要摊牌,皱了眉,提醒地唤了一声,“阿罗姑娘!” 阿罗点头,却坚定地看着他。见燕飞卿无奈,带众人离开营帐,方才转头看秦七月,道:“问题在我。秦寨主,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嫁人了。” 秦七月忽然瞪大眼看着她,过了一会,才怒道,“是不是那小子?你和他一伙的?” 阿罗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帐门,才知道他说的燕飞卿。急忙摇头,道,“不是。” 略迟疑,才道,“我嫁的是燕召。” 秦七月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忽然啐道:“呸,你骗我也要找个好理由。 分卷阅读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0 全天下都知道燕召娶的是王国舅的女儿,是天下第一美人。哪里会是你这个样子的?” 阿罗对他的不屑评价愣了一愣,却没有在意,只是沉静答道:“我就是王国舅的女儿,王罗漪。” 秦七月笑道:“你要是她,好端端的皇亲国戚和将军夫人不做,要和男人一样跑到这边塞来干什么?”他本是摆明了不信,但话出口了,自己才忽然想到,这女夫子分明与那些随军家眷不同,一看就是有贵气的人,如何竟跑到燕军中来? 抬眼看她沉静的神情,心中原本的坚决,竟摇摆了起来。 “呵。”阿罗嘴边扬起了自嘲的冷笑,“你以为呢?皇亲国戚和将军夫人,是否只要穿着绫罗绸缎在将军府里赏花赏景就好了?”这种日子,她过了二十年了,也腻了。即便能继续过下去,她也不甘心。时局动荡,英雄辈出,燕军腹背受敌,她有满腹的才华,岂甘心就这样浪费在宫廷的礼仪寒暄之中? 更何况……“国舅与安国将军联姻,是多大的利益在里面。要是哪天这将军夫人忽然落在谁手上,或是死了……呵呵,本就是互不信任的两股势力,你倒是说,如何能安生?” 她抬头看他,自我嘲讽的表情看起来又冷又高贵。和他初见的那个平静淡然的女夫子,似乎并不一样。在这瞬间,秦七月不得不承认,或许,她真的是那个国舅之女。 他沉默了。心里断不肯承认这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人,竟是燕召的女人。那意味着,他拿她的食言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底下谁的女人都可以抢,但怎么抢得过燕召?和燕召作对,就意味着和十万燕军作对,和天下民心作对。饶是秦七月再莽撞胆大,也知道这个道理的。 阿罗看他沉默不语,知是信了,狠了狠心,又添一把,道:“你若不信,让飞将军进来,让他亲自解释给你听。” “不用了。”秦七月沉声道。 他眼见与阿罗诸事无望,又受了这般委屈,心里憋了一口气,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阿罗竟也骇着了。她心下又是慌张又是惭愧,早自忘了先前的自讽,解释道:“我在燕军中,也是极不安全,所以一直隐瞒身份,除了飞将军之外,无人知晓。并不是刻意隐瞒……” 看秦七月已然沉着一张脸,踏步到她面前,她的声音竟失了冷静,而略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秦七月抬起手来,止住她毫无意义的解释,盯着她,半晌,才冷冷问道:“你们贵族都是这么爱耍着人的吗?” 阿罗闻言,脸刷得白了。 她可以冷对千万种嘲讽千万种怒骂,却如何挡得秦七月的这一句? 只有这个人,是真的拿了命去搏她的欢喜,因此也只有这个人的轻轻一句不屑,便抵得千万重量。 秦七月看着她神色异变。这是她在他面前,首次露出冷然平静以外的表情。他原还想着,日后娶了她,非要她露出贪嗔痴恋的种种神情。哪知道她竟是那个将军夫人,传说中一样的人物。胤朝的皇亲国戚,他想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和这种人会有什么交集。 秦七月看了看她,压了心中的怒意,慢慢说道:“如果不是金银寨里有三百号人,我秦七月管你是什么人的女人!” 说罢。没有半点留恋之色,转身就走。 出了帐门,只听得他大喝一声:“阿白,黑子,我们走!” 阿罗身子一软,靠在椅上,只觉百般滋味在心。 …………………………………………………………分割线…………………………………………………… 秦七月并没有意气用事。半个月后,金银寨主力加入燕军,暂收编在燕飞卿旗下。 在这期间,秦七月并没有再来找她,即便偶然在营中相遇,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完全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 事情如此轻易就解决了,阿罗本该松一口气。但她心里偏偏是觉得越发沉重,几番想着倘碰上秦七月了,便和他解释几句。但想碰见他,却并不容易。因为一旦金银寨投了诚,便是规范军纪、操练行伍的事,与她颇不相干。而她本就是不太在军中走动的人,因性子自矜,与将士们也多不亲近。在燕军中,很多军士只知晓似乎有这么个幕僚,真正知根知底的也就几人。此番她心里装了秦七月的事,又不肯着红儿去探听他消息的人。有意无意想往侧营中去,又觉得仿佛要找借口,甚是无稽。 但几次凑巧碰到秦七月,周围又都有人,不甚方便。他又兀自呼喝行事,不知是真没注意到她,还是不想理会。阿罗是个众人尊捧惯了的,即便有心求好,看秦七月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几次下来,说不上话,眼见得在这个月末金银寨一干子人即将转去前营,阿罗心里哪怕原以为这本是可有可无的解释,到此刻却越发的了然,自己在意起它来。 咬了咬牙,阿罗决心去找秦七月说个清楚。 出了门往侧营里去,远远地瞅见秦七月和慕容白一干人恰好出了帐门,她鼓足勇气,急步向前,正打算去唤秦七月,忽然见那头燕飞卿匆匆赶来。 这厢里慕容白早自看到阿罗,暗自用眼神示意了秦七月,但后者还来不及回应,大家便纷纷被燕飞卿的神色吸引了注意。燕飞卿表情凝重,见阿罗正好过来,便等着她,及到众人都到了,才沉声道:“得到密报,朝廷即将派特使来接玉连虎骑入朝受封。” 慕容白和阿罗神色皆是一变,独独秦七月不知其所以,因而神色如常。但见得其他几人皆面色凝重,倒也不曾吭声。 阿罗脱口问道:“将军已经将他们上报朝廷了么?”她心中疑虑,以燕召的考量,断不可能这么早将秦七月他们的事情上报啊。 燕飞卿摇了摇头,道:“就是没报才麻烦。”他转过身,面向慕容白道,“元帅已经来了指示,眼下不能先去珞城与他会合了。但元帅也不能让你们先去朝廷,所以希望你们能先转回寨子里,待特使回去后,再秘密先转到郭将军那边去,日后再与他会合。” 慕容白心中正自计量,秦七月听着,却先皱了眉,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老子见不得人么?” 还未等到慕容白和燕飞卿回答,阿罗已然先转过头去,给秦七月解释了:“这军中招降、封将,本来都是元帅可以定夺的事情。如今将军还未上报朝廷,特使就先来了,意味 分卷阅读1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1 这事一定有蹊跷。如果你们进了京,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小的麻烦,也是你们入京受封以后,就别想回到燕军。眼下西线还未全然安宁,南疆和东北又皆是群敌环伺,要找个借口调你们到南方和东郡可都容易的紧。” 她讲得极是详细清晰,分明是说给秦七月这般的莽直人听的。不但引得燕飞卿侧目,连慕容白也是若有所思。但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去多探究。 秦七月对于阿罗的示好,只是略扯了扯唇角,嗓子里似摁非嗯地咕哝了一声,却不肯看她。阿罗见此,虽是克制住了,面上平静如常,但也略略低了头,掩去眸子里的难堪。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好在慕容白在此刻问了句:“金银寨扎根玉连,熟悉的是北界,朝廷怎么可能会派我们去南郡和东郡?” 阿罗此刻已然恢复平静,冷哼了一声,道:“肯留你们性命已经是好事了。若真有心,哪里找不到借口。别说你们的出身,单论金银寨几年前抢的朝廷贡品,杀的朝廷官员,秘密与北国使臣来往……哪一件不是要命的事情?” 她自小在宫廷出入,父亲与太子哥哥又都是居高位的。何尝少听了争权夺利的种种内幕?别说这些了,就是秦七月击杀轩辕谷的大功劳,只要有心人随口一句,还不是莫大罪过?今日里秦七月可以击杀轩辕谷,明日里也就可以击杀燕召、击杀皇上——这样的逻辑,她哪里会不懂。就是自己,又何尝不曾拿诸如此类的话提点人? 只是她本意是讽刺朝廷,且提醒慕容白轻忽不得。但秦七月听了这样的话,哪里受用得了?更何况又是她说出这样的话。当下鼻子里喘出一股子粗气,恨恨道:“我看是燕召自己和朝廷有过节吧?我金银寨现在投哪个军哪个国,他妈的会不是高兴的要死?”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因此非但阿罗和燕飞卿脸色一变,颇觉尴尬;就是慕容白,也忍不住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微微一笑。 投诚燕军,寨子里也是几次三番讨论了。朝廷的腐败,以及燕军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得势,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秦七月这般大剌剌地在两人面前戳破话头,倒也真是不太礼貌。 但他们的寨主,一向是不太礼貌得……让兄弟们很爽! 若不是寨主他快人快语已经先不客气了,恐怕慕容白自己,接下来也会略略暗示几句。 当然,暗示而已。 寨子里的兄弟们在老大的带领下,似乎没有一个是肯吃亏的。 但燕飞卿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此刻闻言,他不过是冷冷问上一句:“怎么,秦寨主现在说这些话,大家是要来闹拆伙么?” 未待秦七月性起发火,他又接着说,“眼下朝廷特使还没有到,我们自个倒起内讧了。阿罗姑娘也是好心提醒,她若真个有心轻视,怕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顿了顿,他转向慕容白,“——秦寨主要是不知道这性子,慕容兄难道就不清楚么?” 慕容白见燕飞卿把话都踢到自己这边了,如何不懂得随势而下?因而点头,打圆场道:“是了。阿罗姑娘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们寨主是这个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请两位海量。” 秦七月鼻子里略略哼一声,一言不发,勉强算是认了慕容白这话。 而阿罗哪里说得出话来?本来秦七月不客气的话已经叫人难受,燕飞卿和慕容白这下把话一提点,心下更是难堪。只是忙着控制自个的情绪也来不及。 于是双方重新进了秦七月的主营,唤来金银寨其他的几个要人,细细讨论接下来的安排。无非是将燕召的密令分析一番,安排个日程,以及金银寨子里的后路。说些甚么,阿罗都不曾细听。燕飞卿几次问她意见,都见她随意应答,不置可否。于是诸人心知,遂不再问她。 阿罗转过头去,看被风吹起的帐摆子,忽尔微微冷笑。 她难得与人示好,却落得一塌糊涂,自讨委屈。 看来自个儿,还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呵。 转瞬间,诸人匆匆议定,一一起身,便要收拾离去。阿罗也随着燕飞卿出帐,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住。 燕飞卿回头看她,她勉强一笑,道:“我要和秦七月谈一谈。”说罢,怕自己犹豫了似的,便转身回帐。燕飞卿知她心里放不开的定是私事。只是看她神色严肃,知她皮薄,倒也识相地不去过问,自安排余事去。 阿罗掀开帐子的时候,秦七月正对着慕容白等诸人发牢骚,“再这么烦,老子就……”见阿罗进来,这半截子话就没有说下去。 阿罗面色平静,似未曾闻,只是道:“我有话要和秦寨主说。” 一旁的独眼刘见此,问道:“这位是……”他先前不曾见过阿罗,阿罗也是一身男装,但他这样的老眼,如何看不出阿罗的古怪处。刚才在帐子里,当着燕飞卿的面不好多问,此刻倒恰是给了他机会。 慕容白接话道:“这位是燕军幕僚阿罗先生。刘叔,你随我来,我回头和你解释。现在先让他们谈谈罢。” 阿罗是燕军元帅夫人的事情,秦七月在他的追问下,和他言了。所以他也是最清楚两人间的别扭。但他心知此事轻重,叮嘱了秦七月不可轻易与人言,又加上这本是秦七月的丢脸事情——寨子里谁都知道他为了燕军里的某个女夫子,跑去击杀了轩辕谷。这等令兄弟们趾高气昂的事情,如何能不一天说上三次?加上那日里秦七月欢欢喜喜出寨子,道是去接新娘子,也是众所见了的。回头却了无结果,兄弟们当然时常问起,直到秦七月发了通火以后,才知晓那女夫子原来嫁人了,寨主吃了个瘪。——因此,一方面怕泄露消息,一方面也怕兄弟们愤愤不平为秦七月抢人干出傻事,眼下金银寨诸人除了被他封口的黑哥,都还不知道阿罗的身份。甚至连独眼刘叔都还未及知晓。 慕容白对阿罗,心中原也是略有不满。虽然说寨主傻愣愣地为她跑去涉险,本怪不得她。当日他一听寨主转述,便知是气话,就是寨主本人想必也不是真不清楚。可是寨主那个脾气,下了决心的事情,怎么劝得住?所以寨主刺杀轩辕谷若真有个意外,他也指不定会丧失理智迁怒阿罗。但有人偏偏运气好得吓人,误打误撞,正碰上轩辕谷私出营,因此成就了金银寨天大的名声。这样算起来,他还要感谢阿罗。所以虽然寨主在婚事上吃了瘪,他倒觉得阿罗还算是坦诚。更何况对寨主来说, 分卷阅读1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2 儿女情长本不是他的强项,过段时间看开了,也就无甚要紧了。 因此,如今见阿罗示好,他倒也甚为惺惺相惜。阿罗这样儿人的性情,他远比寨主看得明白。心知其并不容易。所以连最后的一点防范,也都暂放下,扯了独眼刘叔等人出去,让位于这两人。 秦七月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出去,心中一时有种冲动,想把他们叫回来。但事实上他哪肯承认自己这么窝囊,于是瞪大眼,看着阿罗,粗声粗气道:“你要说什么?” 阿罗一时语塞。她本是一直想着若是秦七月提起来了,便借话题解释一下她原无意戏弄人。但秦七月一直不曾与她有过交谈,更不曾再表示对此事的不满。反倒是自己心里一直挂着,到今日终于忍不住,冲动地找上门来,偏偏又先相互惹了气。如今两人这样站着对峙,叫她如何能好声好气地坦诚相待? 她一时委屈,想着自己如何要受这样的气,竟不肯开口。 秦七月哪里知道这番女儿心事,见她不开口,心里烦躁疑惑,可又不能赶人,又不能不理会,于是又试着催促一声:“喂!” 阿罗闻得他这声,心中恼怒,略昂起头来,道:“我来,是想和你解释清楚毁约的事情。” 秦七月皱眉,道:“这个还要解释吗?我们都清楚了。”他说着,把眼光移开她的脸,心里是真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罗一时被他的话堵住,更恼了,索性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秦七月忍住瞪眼的冲动,他不懂她为何要单独跑来,莫名其妙地问这些。不过,看着阿罗那张沉静淡然的脸,他便什么脾气也盖下了,老实回答:“你当时是生气,说的气话,然后我自己当了真,跑去杀了轩辕谷。对吧?” 阿罗闻言,略吃惊地看着他,看得秦七月颇不自在,于是又把眼神挪开,咕哝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骗我。”他知道,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那个恼啊,偏偏不能对她发作。 阿罗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子,心下微微一动,竟也不好再看他,只是跟着轻轻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我……” 秦七月哪里消受得她这轻轻软软的声音,马上粗声粗气地打断她:“我知道。你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是燕召的人。” 阿罗抬头看他,眼神透亮:“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她眼中的欢喜那样明显,秦七月看着,哪里还能生气?怎么样也只能摇摇头,老实回答:“不生气。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和婆娘们生气呢?” 阿罗闻言,也不在意他的粗鲁,心里豁然开朗。偏又忍着,不能做出十分欢喜的样儿。只是眼眸里含的喜悦,如何掩饰得住:“那——” 她想问的是,那日后与秦寨主是否可做朋友。只是因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一时矜持,竟未成语。 哪知秦七月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看着她欢喜,他心里也就莫名觉得自己前些时候的恼怒真是不该,平平和人家一个婆娘斗气,还算什么样子?因此回答得也就特别豪爽大度:“你放心,我不会再要你嫁给我。我秦七月拿得起放得下。天下女人那么多,哪里找不到婆娘?” 他把阿白劝他的话翻出来,此刻讲的特别有豪气。连自己听着,都十分得意。 阿罗闻言,略呆了一呆,似乎不信,“厄,就这样?——” 秦七月能这样想,当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她习惯了豫太子那样的纠缠不清,反反复复;习惯了燕召燕飞卿慕容白那样的深沉不露,杀伐决断。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的想法,竟是这般简明爽快。她脑子一片乱,因此这句问话竟脱口而出。 心里真是……不习惯呀! 秦七月点点头,虽然觉得她的问话很奇怪,他还是老实回答:“就这样!” 阿罗有些微愣,看着秦七月一派心无芥蒂、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爽快样子,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讷讷道:“那——那我先走了。” 秦七月点点头,“哦”一声,便换了换站姿。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应该是要看着她离开吧。他猜测着。 阿罗看这样子,便掀了帐帘,走了出来。 转身的时候,看见秦七月已然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到这个时候,阿罗终于明了:先前心中的那一丝纷乱,原来叫做惆怅。 第四章 深夜,赤军主营。燕飞卿与阿罗对座商议。 京里派来的特使此刻正在营中呆着。虽然有密报说金银寨早就招了安入了营,但燕飞卿矢口否认,他又能如何?燕飞卿只道是还在协商中,前几日还因意见不合,令秦七月一怒之下召人离去。末了,再反问一句以显疑惑:金银寨粗野难驯,燕军尚自左右为难,未敢上报,怎么朝廷就兀自派了人下来封赏了? 特使能有何话说?台面上的借口没有了,私底下还真惹得起燕召不成?在燕飞卿营中左右转个几日,也不过寻思着无功折返了。 但他这么一来,硬是给阿罗增添了诸多烦恼。因为眼下,燕飞卿要安排她跟着秦七月一起去赤军处。 阿罗闻他此番打算,也不开口问询,却把眼神略略一抬。燕飞卿知她性情,只是笑着推脱道:“我是小辈,可指使不动你。——只是小婶子你体谅郭将军罢。” 阿罗闻言,更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燕飞卿的性情如他的武艺一般,是燕军中少有的滑脱之人,对她虽存相敬之心,却不在面上。自从出了秦七月这事儿,他更是时不时会耍些小腔调起来。倘认真商讨,阿罗也不怕一字一句地驳他的言语。但他唤起小婶子小嫂子的来了,反而难拂他的意。 话说回来,燕飞卿顾虑的也不无道理。赤军主帅郭将军虽不是燕家军出身,却深得燕召信任。只是他的性格太过周正,与人虚与委蛇起来,总不甚高明。眼下悄悄送了金银寨一干子土匪过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更何况…… 阿罗收回眼神,没好气地轻啐道:“我看你防的是慕容白吧?” 燕飞卿亦笑,坦诚道:“也是。这慕容白是个通透人物,燕军若真得此人,幸甚。但他眼下一心只向着金银寨,向着秦七月,断无燕军……断无将军生死天下的心。如此,反是不好把握。所以不得不看着点儿。” 分卷阅读1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3 他看向阿罗,“——要真有意外,我也是怕郭将军应付不及。” 阿罗哪里肯接他的话,冷哼道,“呵,不若你把慕容白留在这边。也是防着他,还可以做质,免得秦七月性情变换不定。” 燕飞卿大笑,知她不过是嗔恼:“小婶子真生气了?——我要真这么来,慕容白尚无话说,依那秦寨主的脾气,可不是第一个先拧了我的脑袋?” 阿罗闻言,冷笑着反问道:“你也会怕他?” 去不去赤军,于她本是无甚难处。跟着燕召,大家都早习惯了:只知道如何对局势最有利,哪里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不过是自己心里别扭罢了。 想着一路同秦七月同行,又是顾虑,又有着隐隐期盼。这矛盾之处,竟胜过对时局的烦恼担忧。 燕飞卿亦心知肚明,倘阿罗真不愿意,早一个“不”字甩过来了,哪里还有如今那么多废话?此番安排,除了阿罗心思敏锐足与人相衡外,他也多半是想倚仗她对秦七月的影响力。因此戏谑道:“当然怕,飞卿又没有这么好的风采,让秦寨主一见倾心,言听计从。” 阿罗拂袖起身,“你若真这么想,阿罗只怕会误了将军的大事。” 燕飞卿一看,玩笑过火,阿罗经不起。于是连忙起身,作揖求饶道:“好好好,不说了。那这一趟你会去吧?” 阿罗颜色稍霁,对他点了点头。 隔日,特使离去。三日后,阿罗与金银寨第一拨出发的人会和于玉连山脚的官道。她此番颇为谨慎,早早就来到约定的地方。待时间一到,却听得山间传来阵阵大笑,抬头一看,来的可不正是秦七月和慕容白等人。 阿罗尚未打招呼,秦七月见了她,却已先嚷起来:“你也要去?” 阿罗欠身,作礼回了与她招呼的慕容白,方才侧回身,回答秦七月:“是的,我和李参军、王都尉一起,和你们到赤军里去。” 秦七月瞪眼看着她,显然是不甚欢喜。他虽然嘴里说着不会再和她计较,但如今日夜相见,总还有几分别扭在。更何况行军旅途,一路上添一个女人多不方便。 只是还未待秦七月表达意见,那厢慕容白早自笑道:“如此甚好,大家有个相熟的,一路上便方便很多。”——间歇秦七月听他胡说,原本忍不住欲问:“哪里方便了?”那慕容白却不曾给他开口的机会,下一句接着便是,“也好请军师多介绍些燕军的情况,让我们早些了解时局。” 阿罗抬头看秦七月的神情,对他的心思早明白了三分。但听得慕容白这样说,也就不去顾他,自是向慕容白略欠身,客气道:“阿罗自当奉陪。” 秦七月一听,也只能暗自气恼,撇撇嘴,低哼了一口气。 遂定案。 只是此番旅程,诸人都是骑快马而行,平生多了一个阿罗,不由令人生出几许担忧。出发之前,不仅是秦七月,连慕容白也是面带犹豫之色地看着阿罗。 阿罗心知,只是笑一笑,牵过王都尉手中的缰绳,率先起身上马。姿势虽算不上流利,勉强却也称得娴熟。于是慕容白秦七月皆恍然大悟,阿罗既然是在燕军中处,谙悉骑术本是应当。只是他们都还残留着初见面时她自女眷轿中出的印象,又念着她的身份,自然心生误会。如今见此,心下释然,也就纷纷打马出发。 途中各自无话,按下不题。却说两个时辰后,一行人挑了个风光明媚的玉水河岸,第一次下来休息。那阿罗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虽是能骑,又哪里能同这般剽悍之徒相提并论?且她毕竟是娇贵出身,在燕军中几年,其实私下里又颇被人照顾。如今同秦七月等人一道,她顾着身份逞强,硬是不肯先叫休息。因此直到慕容白勒了马,在她身侧征询意见唤停,才算歇了这劳累之罪。 到这一收缰,她更是觉得身子酸疼僵硬,一时竟下不得马来。 那厢由秦七月当头,那金银寨中几十好手纷纷下马。连在她身侧的慕容白也已下了马,阿罗在马背上挪了挪,暗自叫苦,表面却若无其事,待已下了马的王都尉过来,沉默地伸手扶持之际,方才状似优雅施然地勉强下马。 只是下得马来,王都尉牵着马走开,她却也不肯挪步。那举目四望周遭风景的样子,早自入了慕容白眼里,当下心中有了了悟。 他也不点破,只是正欲留在原地与阿罗闲聊几句玉河景致的时候,秦七月却在那头大声唤他:“阿白,磨蹭什么,还不过来?”他不由叹了口气,与阿罗点头致意,便走了开去,迎向他没有耐心的老大。 秦七月虽是不肯靠近阿罗,却也注意到了她的磨磨蹭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本有些莫名的不爽快。偏偏阿白还在她身边来回转着,他火气一上来,干脆把慕容白叫了过来。待慕容白近得身来,随手把干粮扔给他,没好气又道:“磨蹭什么呢?” 慕容白笑笑,习惯了寨主的脾气,自不会和他计较。他拿起那一包牛肉干,想到此番燕军的三个人,不知有否准备干粮,便回头看了看。一看,阿罗他们三人已自坐在树下,取了干粮食用。这才放心,只是还未回头,秦七月便已在他背后粗声粗气地道:“看什么看,人家是娇滴滴的贵族。早有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哪用得着你去操心?” 随后,又忍不住低声啐道:“下个马还要摆架子,我呸!” 慕容白闻言,忍不住失笑,大口咬下一块干牛肉,又掏出酒囊子来,喝上一口,这才道:“人家娇滴滴的贵族,刚才在马上痛得下不来了呢。” 看着秦七月色变,他不由莞尔,忍不住又作弄他道:“寨主这下心里舒畅了?贵族果然是贵族,娇生惯养。两个时辰的快马也受不了,没出息的很呢。” 秦七月岂会舒畅得起来,恶狠狠瞪了慕容白一眼,但后者哪里怕他,只是低头大口嚼咬着干粮,心里好笑。秦七月只得把目光转向那个男装打扮的女人,看她吃相斯文,但似乎毫无食欲。总觉得她脸色不太好似的,但再看了一会,觉得似乎又还好。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花样,于是把目光收回来,恨声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烦!” 慕容白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这厢说着,那头寨子里的兄弟,早已经和阿罗他们攀谈起来。原本那些人就是粗爽的性子,自然不会和阿罗一样矜持。且他们已经在燕飞卿营中呆了些时日,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好歹大 分卷阅读1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4 家都是一家人。因此下得马来,东倒西歪躺在树下,酒一喝,肉一啃,便什么隔阂也没有了。从赤军郭将军的治军方式,到朝廷为什么会派特使来,到皇帝老子是不是真的上千个妃子……一个个问题问起阿罗他们来,而且越问越离谱,一时间诸人渐渐也都往他们那头凑了。到后来,连秦七月和慕容白也往他们那伙里扎堆了。 阿罗话并不多,只是待李参军一时找不到答案,或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才略略补充上几句。偶然抬头,望见站在兄弟身后,牛高马大、听得专注的秦七月,不知为什么,忽然竟觉得他那样子十分有气势。 秦七月是个粗心的,但这时从第一次和阿罗对上目光转开之后,偏偏都能感觉到她有时会在看他。他回想起离开金银寨之前她来找他的时候,那软软讨饶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还有“那你不生我的气了”,那晶亮晶亮的眼神,真是好看得让人愿意什么都答应她…… 想到这里,他心里面烦躁,不由得又警告自己,秦七月啊秦七月,她可是燕召的人,还是个会骗人的贵族,可别再被她乱了阵脚。 他那厢自个儿在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听得自己的名字被人提起来,才回过神来。 却原来是兄弟们正和那三人争论,他和燕召哪个武功更高,更有气派。那说话的,正是寨子里的金元宝,平时素来崇拜他崇拜得要命,此刻正不服气地说:“燕将军打仗厉害,要论单打独斗,就未必是我们寨主的对手了。我们寨主可是天生神力,一招就干掉轩辕谷呢!” 这话不好答。在这么多金银寨兄弟面前,王参军自然不好说秦七月的不是,但要将他和心目中的燕将军比拟,又怎么甘心?他正犹豫间,阿罗已微微一笑,自接过话来:“秦寨主武艺盖世,胆略过人,自然是一等一的人物。何必去和燕将军比呢?” 这厢众人听的俱是又满意又骄傲,连秦七月一时之间也觉得十分惊喜。阿罗在此时,又是神色一转,却认真道:“若论秦寨主的性情,洒脱豪迈,更是连燕将军也无法比拟。只是燕将军的性情和武艺,都是……身负天下。自然也是……不用和人比了。” 她这一番话,七拐八弯,众人大半听不明白,却也隐约知道:她的意思大概还是秦七月不如燕召。好在无论是匪是兵,这些汉子对燕召这个传奇中的英雄人物都还算得上略有敬仰之心,听她说身负天下的道理,倒也马虎能接受。因此沉默不了一会儿,便都吵吵嚷嚷地,起身来准备再次赶路了。 惟有秦七月心中暗自不服,默默“呸”了一声,打定主意:见到燕召以后,非要和他比个高低不可。 此话按下不表,却说诸人呼嚷着再次上马时,人群中,阿罗的眉头,忽然就那么蹙了一下。 这次,慕容白没有注意到,秦七月却注意到了。 尤其是她这次上马,索性就是王都尉一手扶着,暗地里使劲,抬了上去。秦七月在马上看着,皱了皱眉,抬头看见慕容白似有若无的笑容,忍不住又低声骂了一句:“女人!” 他虽是心中暗骂,一路上却仍是不能抛开这事,待到一个时辰过后,犹豫再三,又故意骑慢了,在后头偷看阿罗的表情,虽然她表情若无其事,可他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纵马驰到队伍前方,下命令休息。 他表情泰然,似乎一个时辰便休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事实上,除了慕容白,和又松了一口气的阿罗,所有兄弟都露出怀疑的表情来。 有几个兄弟耐不住疑惑,早自嚷了起来:“这么一会就停,寨主,你今天转性了?”又有的喊:“寨主是没有吃早饭吧?”另一个就笑起来,接着喊:“哪里是没有吃早饭,是昨晚在窑子里太耗精力了吧?” 秦七月的寨主脾气虽火爆,却是个好相处的性子。是以众人不拘,一边疑惑地听令,下了马来准备休息,一边却也拿他调笑。 秦七月下得马来,已自恼怒慕容白含笑的眼神,闻言,更是火上心来:“老子叫你停就停!”说罢,一个扫螳腿就踹向那帮子粗人,怒道:“难道你们这帮兔崽子还想造反不成?” 诸人知他气恼,纷纷惊起跳开,却又同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直到秦七月真的火了,连连几个踢腿,把那几个笑得最大声的纷纷踢倒,哎哟叫嚷着,众人才算是了事。 这厢阿罗早被王都尉扶了下马来,原本并不疑惑秦七月的叫停,此刻听了这些匪众的戏谑,却才知道他这般叫休息并不平常。她心中不由怦然一动,抬头看向秦七月,四目相对,他却迅速把眼睛转向一边,踏着大步,拴马去了。 阿罗见状,止不住要浮想联翩。 越是去猜想他的用意,就越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笑意。 她这般温柔的神情,被金银寨几个汉子瞅见了,竟不由看呆了,只觉得怪异至极。直到被伙伴推攘,才回神大声道:“这小子古怪的很——哎,我早说了,你是个娘们吧?” 阿罗一愣,亦回神。那头秦七月回头见了这场面,忍不住诅咒了几句:“他娘的。燕召这个天杀的!也不管好他的女人,放出来做祸害。”言毕,便大步走过去,准备收拾这烂摊子。 一旁的慕容白听闻他的低声咒骂,笑了一笑。倒是没有跟过去,只是在一旁悠闲地看热闹。 那阿罗的神情却颇自在,没有半点局促,反而微微笑道:“是男,是女,我都是燕军营里的军师。对各位而言,有什么相干么?” 她说话的神情泰然自若,倒让那帮子人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对于这样的疑虑,阿罗这些年来早就司空见惯。她的模样生得精致,即便是着男装,也掩不住几分神采。因而索性也不强求,男也罢女也罢,自让人猜测去。战况紧张,便多作男儿装,战况稍闲或不插手军务时,又多作女儿家打扮混在主将家眷里出入。一切借口和安排,皆让燕召燕飞卿等人操心去。 好在燕召手下,也不是没有过女军师女将军的先例。加之她行事低调,不爱与人交,长久下来倒也不曾出过乱子。所以如今这些人问起来,她也不惊惶。 只是那帮金银寨的汉子们却颇受刺激,见她的话模棱两可不知所谓,只好看着走过来的秦七月,纷纷向他告状:“寨主,这小子是个女的!” 秦七月脸色难看,瞪着阿罗。阿罗瞅着他,心里忍不住又想着刚才他叫休息 分卷阅读1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5 的动机,霎时神情又变得温柔,还未待周围那几个汉子叫嚷,她忽然将头一歪,又冲着秦七月一笑,推卸责任道:“我可没承认!” 她这一句,语带三分俏,竟略有些撒娇的样子。别说寨子里的那几个人,就是阿罗这边的王都尉和李参军,也没有见过她这样子,有的疑惑,有的沉默,端看着秦七月如何收场。 秦七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冲着一张笑脸儿,固然容易让人心软,可这个时候她惹了一身麻烦不算,居然还这么大剌剌的。能不让人气恼么? 可是……他一转身,向着兄弟们喝道:“还不去休息!罗嗦那么多?” 终究是没拿她开火。 秦七月告诉自己,她是燕召的人,他可管不着她。 那几个兄弟嘀嘀咕咕地走开,自然还不甘心,三三两两地说着:“我就看她,一定是个女的。” 秦七月又恶狠狠瞪了一眼阿罗,尾随他们离去,听见他们的嘀咕,喝道:“你管她是男是女。人家是燕军里的师爷,你还能扒她衣服不成?” 阿罗看着他们走开,只隐约听得有一个兄弟嘿嘿笑着,道:“嗨,寨主这个主意好,扒她衣服也不错啊……” 那头人群里传来一阵暴笑,却见秦七月狠狠一记,敲在那说话的兄弟头上,令那人抱着头喊痛。 阿罗低头,又是兀自笑开。这秦七月虽然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是当她冲他笑的那时候,他分明是挪开眼神了。 那时候他心里,应该是无措的吧? 阿罗一向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哪怕此刻,她身上穿得不是京城碧罗居的上等丝衣,头上没有聚福阁的玉簪,脸上没有清如坊的胭脂,云髻没有疏疏地盘,双眉没有细细儿描……她也知道,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阿罗的唇角,再次悄悄扬起。对于马上旅途的劳苦,竟觉得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这日其后时间,秦七月虽然没有再和阿罗交谈,也不曾去看她,却仍是保持了一个时辰休息一次的频率。中间除了有兄弟大胆猜测老大是不是为了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军师,所以才常常休息,因而引来了秦七月的脚踹之外,一日平安无事。 入夜,诸人露宿于大羽岭。此番从玉连山到宓罗城,除了两小段官道,剩下的都是捷径。快马加鞭,不过是三日路程。为避免意外,途中两宿都是安排露宿荒郊。只是第一夜就因为休息的时间稍多了一点,所以没有赶上计划里的廖原,只能在大羽岭扎营。 好在入了夜的大羽岭景致迷人,漫天的星星,近得似乎触手可及,四围静谧葱茏。寒虽是寒了些,但寨子里的兄弟早自习惯山中的气候。因此安下营来的人们俱是欢喜。燃了火堆,找了安歇的地方,便各自掏出酒囊或食物来休息,相互起哄吹牛一番。有个别馋嘴的,早在路上已经把酒囊里的酒喝光,此时嚷嚷着要下山去买酒。但最近的小村镇也是在二十里开外,因此这建议遭到大家的嬉笑。那两人一激之下,竟连夜奔下山买酒去了。 众汉子哄然大笑,慕容白略一犹豫,便阻止不及,看秦七月小骂了句兔崽子跟着众人一起调侃,也只好笑着不当回事了。那厢,阿罗他们仨,在军营里多是不曾见过这般随兴无纪的,此刻看着,倒也兴致盎然,觉得做土匪有无限的乐趣来了。 阿罗骑了一日的马,腰酸背疼,早在扎营时便决定这一夜要好生休息,因此并没有加入那些汉子的高谈阔论中。看夜色迷人,她也不设小帐,却是早早在另一头的古树根铺了位置躺下。看着眼前黑色天幕中的繁星点点,耳听着远处传来那些汉子们不时的哄笑声,她微笑着,虽然身子劳累,却也觉得十分欢喜。原本是有心略多听一会儿,仔细当中是否有秦七月胡肆的嗓音;但事实上,不一会儿,她就沉沉地进入到睡眠中了。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阿罗就被一些大嗓门的声音吵醒。依她的性子,她本该早在众人起来之前,先行将自己收拾齐整。但不知是太过劳累的缘故,还是在那些汉子无拘束的性格影响下,这个早上她竟赖了床,不愿意起来。直到众人呼喝的声音吵着了她。好在她选的地方,离那些匪徒们也较遥远,因此她伸伸懒腰起来,带着一夜好眠的愉悦心情,深吸了口气。正梳着头呢,听那些大嗓门的议论,却忽然愣住。 原来是昨夜那两个下山买酒的汉子,到了附近的村寨里,喝了大半夜的酒,醉醺醺凑巧碰到同在村里宿的一队行伍,行事遮掩,不知道做的什么营生。但金银寨的这两个汉子是什么出身,一眼就看出,这帮人分明是携带了贵重物品赶路。两个人借着醉意,偷偷观察了许久,都认定这是个大买卖。且他们眼前又必是向着大羽岭这一路而来,真是天赐良机。因而两人商议了,让一个先回来报讯,另一个继续在村子里看着。 这厢回来报讯的这个人,道是这队行伍天未明就从村子里出发,即将到达大羽岭脚下,要大家早早准备好了,去半山埋伏。有几个金银寨匪听得兴奋,此刻正一个个踢着贪睡的伙伴们,要他们起来呢。 阿罗闻得这般儿事,哪里顾得及细心打理自己?匆匆收拾了,便要出来阻拦众人。走近人群,看到李参军和王都尉已然起来,脸色凝重,正站在一边。看她过来了,便低声向她细讲了当前的情形。阿罗蹙了蹙眉。眼下更糟糕的是,原来秦七月听得这消息,竟是半分迟疑也没有,当下就认同了要好好干上一把。 “秦寨主。”阿罗一声唤。 秦七月正收拾着呢,闻言回过头来,匆匆喝道:“咋了?” 阿罗微吸了口气,试图与他讲理道:“寨主,你们现在已经是燕军了。” 秦七月皱眉,奇怪道:“对啊,那又怎么了?” 他那理所当然的话,让阿罗禁不住略抬高了声线:“那就是说,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土匪了!” 秦七月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不让我们做这单生意?” 他停止动作,站起身转过来看着她,表情有些骇人。阿罗心里略略一颤,但声音还是沉着冷静:“燕军纪律严明,绝不能无故烧杀掠夺。你们既然已经归属燕军,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我以为你们都明白。” “老子现在还没有进燕军呢!你们先前不是这样跟那个什么特使玩意 分卷阅读1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6 儿说的。”秦七月听得不爽快,心头火起,也不管阿罗是谁,只是开骂道,“你少给老子摆这种皇帝佬面孔。” 言罢,转身,长手一捞,把包袱驮上马,一边对众兄弟喝道:“抄家伙,上马!” “你——”阿罗瞠目结舌,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羞愤难耐,不知如何反应,那秦七月却已率先翻身上马,飞奔下山而去了。 慕容白亦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留给阿罗一个略带歉疚和同情的眼神,默默跟着下山。 寨主秦七月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兴头上的事情,几时能容得他人反对?更别提是阿罗这样居高临下的口气。只怕是原本连哄带骗还可商略儿些的,听了这几句,事情也会变得没有回旋余地。 因此哪怕金银寨一竿子人马其实颇有几个心底觉得此举不妥,也没有人在这当口提出异议,纷纷收拾了追随秦七月下山劫人去。 只除了黑哥,因了慕容白的眼色,留下来照顾安抚阿罗等人。 “那个,阿罗……阿罗大人,”可怜黑哥少没见识,见了阿罗难看冷凝的脸色,几经犹豫,阿罗姑娘阿罗先生阿罗夫人的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终于想出个合适的称呼,“寨主他……他就是这个德性。听不进去话……” 阿罗哪里听得进他的安抚,兀自僵了半晌,心里有千般羞愤万般恼怒,临了却只能咬牙恨声道:“我们下山!” 李参军和王都尉默然无声,去牵了缰绳,心里却着实惊讶秦七月的胡来。 第五章 却说秦七月他们一行快马加鞭,很快迎上那票押货的人马。几个言语来回,更是瞧对方不顺眼,也不摸清楚底细,便是率先领众匪徒开杀。 哪知道这帮子人的武艺竟是非同一般,金银寨和他们打起来,不若往常的手到擒来。直到阿罗他们几个后来赶上了,战局仍未结束。 阿罗远远瞅着,秦七月人高马大的,在人群里极是好认。她咬了牙,正要喊住手,却见秦七月一个麻利的挥刀动作,就是砍掉对方一个汉子。 阿罗俯下身子,抓紧马缰,强忍住心中难受的呕吐欲望。 “阿罗姑娘。” 王都尉驱马上前问询,不动声色地挡住前方的视线。 阿罗抬起头来,脸色略苍白,表情却泰然如常:“没事。”顿了顿,看到侧前方的慕容白,又下令道,“我们到慕容白那边去。看他有没有法子阻止。” 慕容白此刻正在一边观望战局,眉头略锁。 他本来就不是土匪出身,入了金银寨,也几乎不参加劫掠行动。如往常一样,这场生意他最多也只是冷眼旁观。即便是之前寨中兄弟金虎被对方那青袍首领一剑砍中,他也没有和秦七月他们一样,扑过去救人,然后因为抢救不及,和对方杀个你死我活。 做土匪,就要认土匪的命。——两年前,秦七月为了他的袖手旁观把他揍得半死的时候,慕容白这样回答。 秦七月永远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那时候他骂骂咧咧地,差点把慕容白赶出金银寨:“老子们做土匪就不怕死!但兄弟有难,就一定要救。不然你就不配做金银寨的土匪,给老子滚下山去。” 那时候他嘴角挑一挑,拖着一身几乎致残的伤,转身就走。最后还是寨里老谋深算的独眼刘劝秦七月留住了他。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后来,渐渐地,秦七月也就默认了他的冷眼旁观,而且逐渐地信赖他。 只是……慕容白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的战斗,心下思忖:这些人买卖恐怕不是寻常角色。这一单生意,似乎有些问题。 虽然寨子里的兄弟已经占了上风,胜算在握,但对方那几个不起眼的主要角色儿,却真是武艺超群,尤其是那青袍人,在秦七月手中过了半柱香功夫,还能支撑。这样的功力,岂是一般商伍从镖、默默无名之流? “慕容先生——”阿罗略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慕容白注意到秦七月终于将那青袍首领一刀毙命,于是回身与阿罗致意,正欲开口,眼睛余光却扫到对方一个黑衣人要抽身脱逃,顾不得与阿罗寒暄,他倏然回身,对秦七月喊道:“寨主,要全拿下。” “慕容白!”阿罗沉下脸,忍不住提高声音。 “大人。”王都尉也看出蹊跷了,低声提醒阿罗。“那些人恐怕有问题。” 他不同于阿罗。作为军人,见惯了杀戮,因此一到这里便密切关注战局,很快发现与金银寨厮杀的那些人,武艺高得未免离谱。而阿罗是燕军的“账内军师”,虽在战场,却几乎不曾见过杀戮。此刻亦是对眼前血淋淋的缠杀,目不斜视,充耳不闻,故未生疑。 阿罗闻言,只是下了马来,沉默不语。 却说那头秦七月听得慕容白的提示,虽然是心里奇怪,却也听得出慕容白的声音是难得的凝重,于是一个追击,砍下要跑的那个小子。那些负隅顽抗的人见状,便有几个舍了命地向慕容白他们冲过来,争奈寡不敌众,终是为金银寨诸人所杀。唯一近得前些的,也是被李参军一剑毙命。 阿罗脸色愈发苍白。却还见秦七月扛了留有血迹的刀,大步走过来,一边扬着嗓门儿问慕容白:“阿白今天怎么了,发了狠了——平时都是要和老子唱反戏的人。” 对于那些人该杀,那些人不该杀,慕容白和他向来意见不一。他秦七月最欣赏的是那种强硬的汉子,阿白却总是说,有能力报仇的要杀。寻常得了财物,便把那些懦弱怕死的人都放走,反正他们也不敢回来报仇。——阿白的想法一向是很怪的。若不是阿白对寨中兄弟都见死不救,他还以为阿白是找借口救那些被抢的人呢。 慕容白却是神色凝重,看着那几个正在搜索财物的寨中兄弟,问道:“有搜出什么来没有?” 果然,在翻过一堆无甚重要的货物之后,一个兄弟从青袍人衣裳夹层搜出一封密函。却正是朝中某人与北国将军通知,近期胤朝给燕军的粮草,将从哪条道上行来,押送行伍中又有何人可接应,函中尚有接头密码由青袍人当面告知等讯息。 慕容白看了看已被秦七月砍死的青袍人,想着这接应之人怕是无法查出了,一边将密函递给阿罗。 秦七月却早耐不住,在一旁叫道:“那上面都写了啥?”几个寨中兄弟, 分卷阅读1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7 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好奇。 慕容白略瞄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阿罗,再看看这些不耐烦不识字的汉子们,微微笑道,“寨主,你运气真好。这正好是朝中某些大人物里通北国的证据。——赶得及帮燕召消上一灾。” 众所哗然。秦七月愣了一愣,又追问了几句,才理解了慕容白这番话的意思,忍不住趾高气昂起来:“呸,我就说那些官儿,没有一个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阿罗,看她还摆不摆贵族架势。但后者哪里理会得这些,只是将密函重新封好,令王都尉火速送至燕召处。 王都尉居然不急不徐,欠身请命道:“请让李参军负责此事。” 阿罗蹙眉,顾不得慕容白他们的关注,只是略低了声音,脸色严肃道:“我只相信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王都尉应该知道这事有多严重。现在这些人死了,消息很快会走漏,李参军虽然功夫高强,却无法确保在路上不被拦截。 王都尉抬头看着阿罗,他五官平凡,但看人的眼光却异常平稳,仿佛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情与他毫不相干。事实上他的口气更平稳,一点也不动情绪,却让人觉得毫无回转余地。“我的任务是负责你的安全。” 换言之,密函和军务与他无关。 “这件事情比我的安全更重要。”阿罗的声音变得冷硬,“我不相信你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凌厉,“我,一定要你去。” 她这是很明确的命令了。但王都尉略略欠身,语气一样恭谨平稳,丝毫未动情绪:“大人。我的任务是负责你的安全,而不是非要听你的命令。” “你——,很好!”阿罗甩手,转身大踏步走开。重重的脚步让谁都能看出这个平日里情绪淡然疏离的人,已经有些发火了。却见她走到秦七月面前,一把扯住秦七月的胳膊,拉着他往王都尉面前走。秦七月被这情形吓住了,一开始不挪动,直到她恶狠狠地一瞪,才犹豫了一下,跟着她来到王都尉面前。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包括在裹伤的人,和埋葬死去兄弟的人。看着阿罗冷冷地看着王都尉,道:“你都看到了。我身边有这么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我怕什么怕?” 她一边说,一边把秦七月往前扯。只是后者的胳膊太粗,不够她一手握住,因而她只能扯着他胳臂上的粗布衣裳。一边冷冷对着王都尉,一字一句道,“今天你去不去,由你!你若不肯去,也行。——我自己去。反正我也许久没有见到燕召了。” 秦七月手臂被她牢牢抓着,倒有点被她吓坏了:“厄,女夫子……”他讷讷地轻喊这个他再也没有叫过的称呼。 阿罗闻言,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对着王都尉道:“非但武功天下第一,连运气也是天下第一。” 这回秦七月很明显听出她不是在夸他了。 这一瞬间,掐着自己手臂怒气冲冲的这个人,哪里象那个平静如水的女夫子,倒是有几分寨子里去世的瘸腿老三爷的媳妇的架势。 他小时候常常看到瘸腿三从他那间破房子里被骂出来,灰头土脸的狼狈,却不敢和房门口冷着一张脸的丑媳妇动手,只是啐道:“泼妇。”——眼前阿罗的神情,还真的象瘸腿三那又丑又瘦的媳妇冷哼一声,转个身把房门砰地关了的嚣张样子。 而秦七月觉得自己这时候有点被瘸腿三附身了,竟窝囊的很,一直让她拽着,一点都没有展现自己英雄气概、拂袖离去的勇气。 那王都尉恐怕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看了眼发脾气的阿罗,心里知道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了。于是深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慕容白,问道:“慕容寨主,我家大人的安全,在我回来之前,你可是能给我一个保证?” 阿罗姑娘急昏头了,他却没有忘记,目前威胁到阿罗姑娘安全的最主要因素,可是来自于金银寨的这帮土匪。 慕容白看到双双表情不悦的阿罗和秦七月,微笑着道:“应是没有问题。”看王都尉依旧面色表情不变,直直地看着他,于是又整了整颜色,欠身道,“明日傍晚便可到燕赤军营中。慕容白自当代寨主承诺,会竭尽所能,保护阿罗先生的安全无虞。” 秦七月恼道:“阿白,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这一声,却也只是咕哝。是以慕容白只是笑着做了个手势,道是“回头请罪”,算是当众给了秦七月面子。 王都尉这才趋身向前,双手接过阿罗手中的密函。低声嘱咐了李参军小心照看着,便翻身上马,即刻出发。 阿罗心中气消,却是拉不下脸来说话,直到王都尉上马向她致意了,才放开秦七月的手臂,近上前去,低低嘱咐道:“一路小心。” 言中略有歉意。王都尉听出了,却依旧不动情绪,只在马上恭谨作礼,随即扬鞭而去。 于是大伙匆忙收拾现场,好接着赶路。那头秦七月领着众兄弟,和死去的金虎做最后告别。这厢慕容白扫了一眼,垂下眼帘,却不近前去和他们一起吊唁,反是回头问阿罗:“这位王都尉,究竟是什么人?” 阿罗看着前方表情难得严肃哀伤的秦七月和寨中汉子,心下百感交集,一边却淡淡回应着慕容白:“是燕召军中的人。因了我武艺不精,所以多些负责我的安全。” 慕容白笑笑,也不点醒阿罗根本没有什么武艺在身的事实。只是随口道,“倒也是个有脾性的怪人。” 阿罗正欲回话,那头秦七月却已大吼一声,抛却难过心情,大步流星走向坐骑,一边上马,一边喝道:“兄弟们,这回又立了大功,明天晚上进城的时候畅快一场去!”待众兄弟欢呼,又回头看过来,向慕容白喊道:“阿白,你记着,回头向燕召要封赏去。” 慕容白正应了,阿罗却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她这出声不大,但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被秦七月看到了,只是此刻他心情好,不与阿罗计较。尤其想到一大早阿罗的阻止,因此此刻反而洋洋得意道:“怎么,你不服气?” 阿罗垂下眼帘,懒得去看他嚣张的样子。 秦七月见状,暗自呸了一声。心里不爽快起来。于是双腿一夹,让马快速驰骋,不一会儿,便消去这点不悦了。 慕容白看得分明,不禁笑道:“寨主的运气……一向还不错。” 阿罗亦是翻 分卷阅读1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8 身上马,不曾回头看他,只是冷冷道:“若这次杀了的这些人不是朝中叛党,反而是无辜百姓,或是燕军密使呢?——慕容先生究竟有没有想过,现在你们已经是燕军玉连虎骑了?” 无论这次的行动有多幸运,对她来说,秦七月他们的杀戮都是不可谅解的。错误便是错误,不会因为阴错阳差误打误撞出一个正确的结果而发生变化。 秦七月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如果是在京师,爹或者是豫太子来征询意见,她一定会要求将这些人都打入天牢,处以极刑。 但现在她是燕召的人。而燕召,不需要她的意见。——燕召永远有他的计算,他的看法。 他曾经对她说,所有的杀人都是一样的。 她不肯相信。但是她也学会了将军队和土匪之间的区别看得越来越清楚。 慕容白驱马上前,和她并骑,道:“寨主杀人之前,大都会报上名头。要是燕召密使,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一趟。何况——”他偏过头来,深深看着她,“如果真的不幸扛上了燕军密使,恐怕我们更不会留活口。” 阿罗转头看着他,半晌,略扬了扬唇角,缓缓道:“慕容先生,在这北界上,恐怕,我们是再也见不到一个柔软的人了吧!” 慕容白略怔,随即笑道:“我们是以命搏命的人,你却是高处不胜寒,想要没几分硬心肠,大家恐怕都是活不到当下的。” 第六章 此后两日,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宓罗城,俱无意外。秦七月虽然不如前日隔一时辰即叫休息,毕竟却也顾及到阿罗,途中不甚赶紧。因此隔日到了城门口时,已是黄昏。 阿罗看到宓罗城门,不由松一口气。这两日的快马,于金银寨固然已是轻松,于她却依旧是苦差事。只是咬了牙,不肯拖累他人。却也疲累地一个下午未曾开口。如今到了目的地,遂盼着即可休息。因此到了城门口,连马也懒得下,直接示意李参军去接应在城门等候的赤军探子。 待过了城关,她正欲直接驱马进赤营或守府,却见那头秦七月忽得叫停,却是道诸兄弟们要先去耍乐子庆祝一下,让慕容白先跟着阿罗去见郭将军报到。 疲倦之极,又闻得这个话,阿罗只觉得心头一把火烧起,冷冷道:“秦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自劫了那伙叛党之后,秦七月还没有跟阿罗说过话,此刻在弟兄们面前,仍是要充一把牛气,“就是要弟兄们找几个花娘乐上一乐。我们立了那么大功,当然要庆祝一下!” 他心里想着,要是立马进了军营,跟那个什么郭将军一罗嗦,再安顿安顿,保证又是半天出不来。说不定还要遵守什么军规,憋死人了!——被憋死之前,不如先玩个痛快。因此上,他自觉十分理直气壮,挥挥手道:“你就跟那个郭将军说声,就当作我们是明天早上才到城里的好了!” “你——”阿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回转过身子,不去理他。这一回,她连找慕容白做说客都免了。 ——秦七月根本就是头牛! 到了郭将军府上,郭将军闻得此事,倒也不甚在意。阿罗倦极,约略谈论一下燕飞卿那边的情况,正要说途中截得秘函之事,一转念又想着未找到确凿对象,怕徒增郭将军忧虑,稍一迟疑,便略过此时不提,只是先行告罪去休息。 转身见了慕容白,却见他点头示意。忽得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随意笑笑,略一点头,便告退了。 慕容白见阿罗未提秘函之事,便也不提。只是向郭将军交待一下金银寨之事。他应对得宜,颇得郭将军欣赏。如此按下不提。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秦七月这一晚上,竟迷恋上了一个花娘。 “阿白,你快跟我去看看小红儿。” “阿白,小红儿会弹琴,真的会!弹的可好听了!” “阿白,小红儿是那里的红牌琴娘呢。” “阿白——” 秦七月象个小孩子一样,隔天一大早就跑来和慕容白炫耀他新发现的宝贝。兴奋之余,简直想把慕容白直接拉到青楼里去,当场见见他的小红儿不可。 慕容白简直傻眼了,这是什么状况?他一早起来,正和郭将军在校场上,观摩赤军的演练。这个秦七月兴冲冲地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的竟是这种事。连他汗颜地把他们这个丢脸的寨主介绍给郭将军,他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要继续和他的阿白分享昨天见到那个花娘的感受。 慕容白开始觉得头痛。斜眼看到郭将军微微皱起眉头,转身去训练兵士,更觉得有这种寨主,简直丢脸到家了。 再看到后来的寨中兄弟,三三两两地从窑子里逛回来。一个黑哥则是探头探脑地跟在秦七月后面,不敢看他的脸色。他叹了口气,到底是谁要求招降的啊? 阿罗很快知道了秦七月的新迷恋。 她想不知道也难。郭将军安排人事,秦七月、慕容白等人和她一起,都是和郭将军一起用餐的。更别提郭将军是个拘谨认真的,觉得人既然是她带来的,有甚军务,也都请她一起商谈。而在这其间,秦七月则每天时不时地会谈起他的小红儿。 第一次他情不自禁地和慕容白谈起小红儿的时候,正说到昨天小红儿给他弹了首曲子,叫《幽兰》。“好听的要命!”他强调,“阿白你懂的吧?你也要去听听。” 一旁的黑哥翻了翻白眼,吐他的糟:“寨主你真听得懂吗?人家说你根本是对牛弹琴。” 秦七月跳起来,想要揍黑哥,一起身,就看见坐在郭将军旁边的阿罗,不知道怎么,忽然觉得心虚起来。只是呸了黑哥一声了事。 阿罗初听到他们提这个小红儿,只是愣了一愣。待看到慕容白抬眼看她,才忽地明白他们说的是秦七月的新欢。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于是低头看向郭将军正指给她的地图。一点也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就好。秦七月不知道怎么,松了一口气。于是那以后再也不觉得尴尬,每日里大大方方地提起他的小红儿。 “小红儿说她原来是安城人,阿白,虎子原来是安城的吧?” “阿白阿白,小红儿念了一首诗给我。” 隔了天他进门就兴奋地大嚷。 分卷阅读1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19 “阿白,这个是什么意思?小红儿写的,说是相思想我的意思……”第三天他带回来一帕题字手绢。 …… 他嚷嚷的时候,有时候阿罗在场,有时候她不在场。但看了秦七月的反应,她也知道,她不在场的时候,秦七月会有多兴奋地谈他的新知己。 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多有时候众兄弟调侃秦七月,她跟着微微笑。 秦七月,是个爱新鲜的人吧? 她想。 第四天,秦七月回来的时候,让人吓了一大跳。 “小红儿不喜欢我的胡子,所以我把它剃掉了。” 慕容白真的傻眼了,自他见到秦七月开始,他就是一脸的胡子,他从来不怀疑,秦七月是把那一脸胡子,当作是条汉子的象征。——这简直是不用怀疑的,因为他自己剃胡子的时候,曾经遭受到秦七月的嘲笑。 但是,这个没心没肺的秦七月剃掉胡子之后,还真个,真个好看。 虽然他一眼扫上去,还是粗粗莽莽的样子,但剃掉胡子,让他看上去年轻很多,甚至有些年少的鲁莽,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简直是变了个样,差点就让人不认识了。 阿罗看着这个新的秦七月不小心看到她,眼神交集,微微愣了一下,便有些尴尬地掉转过头去。 阿罗心里,对着自己微微一哂。 你瞧,阿罗,秦七月是个性情中人,他欢喜了谁,便会对她掏心掏肺……所以,他为你去杀轩辕谷,不过是天经地义的小事。就像……就像他愿意为那个小红儿剃掉他的胡子一样。 于是,她看着秦七月的崭新面目,当他的视线不小心又碰到她的时候,便对他微微笑了一笑。 很王罗漪式的微笑。 这种笑,是她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了。 秦七月愣在当场。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样对他笑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狼狈。 自从来到郭赤军营中,除了进城那会儿,阿罗发过脾气。那以后,在商议军事的时候,即使他胡来,或者不客气,她也是微微笑着,好脾气的很。 但这样的阿罗,让秦七月好生不习惯。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要闷上好一会。于是晚上越发地早早到小红儿那里去。 到了小红儿那里,便是啥烦恼也没有了。 当然也是有烦恼的。如此过了十来天以后,叫秦七月烦恼的,一个是慕容白不肯跟他去见见小红儿,但是阿白向来不是很喜欢往窑子里跑,因而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另外一个麻烦是,每天包下小红儿的开销不小,又要买新奇玩意儿讨小红儿欢喜,他带的银两目前虽然够多,但也考虑到会渐渐不够用。虽然他是寨主,可以向阿白要钱,可以搜罗弟兄们,可总归是为了窑子里的姑娘,他怎么着也不是很好意思抢兄弟们的例钱。因此想着法子想弄钱。无奈现在已经是燕军了,他也明白前次在大羽岭阿罗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燕军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和以前一样,可以随意劫人的。 好在中途出了一趟任务。前次送信去给燕召的王都尉赶回来,带了一封密函。那厢燕召已经有了对策。但前次的劫杀,令得胤朝押粮的行动缓了又缓,以待新动作。因此燕召交代了他们虎骑秘密出行,不择手段逼粮军加速前行。 这是他们金银寨的兄弟的第一项任务,完成得极好。三日后,他们就得意洋洋地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先跑到小红儿那里去。阿罗和郭将军已经见惯不惯了,也便自和慕容白商询。前后理会得差不多了,正要散会,却见秦七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妆色艳丽,却是怀抱着一张琴,敛眉乖顺地站在他的身后。 自然是他的小红儿。 慕容白第一反应是脱口问道:“寨主,你给她赎身了?”他问的是寨主,眼神却犀利地看向一旁的黑哥。 黑哥连忙摇头,还来不及说话,秦七月已自大声接口道:“不是,咱干了那么大一票,我带她来庆贺庆贺。” 慕容白略松了口气,回头看到郭将军和阿罗的脸色难看,忍不住又在心里骂秦七月胡闹。这一段日子,郭将军和秦七月相处倒还算和谐——他虽是个性谨严,但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大将,独立带军,自是懂得权宜之数。此番到赤军,显见得他已经做好计较,并不打算将他们纳到自己骑下管理,因此倒也客客气气,甚至欣赏秦七月的爽直。但眼下毕竟是军营主府,战事吃紧,赤军本身的纪律又甚严。秦七月就算只是在这里做客,带个花娘回来,叫人家郭将军手下的赤军看了,又该做何想法? 秦七月哪里曾计较得这么多。他在这里,刚打了胜仗,郭将军对他客气,连阿罗也不管她,因此越发一点分寸也没有。看到小红儿之后,忽然就想到可以带她回来,弹琴给大家听,于是马上就和鸨娘商量,带回来献宝了。甚至暗骂自己笨,早没有想到呢! 慕容白心下暗骂,嘴里道:“寨主,先把她带回你房里吧,我晚些时候过去。”又使了个眼色,“这里是议事厅。” 哪知道秦七月根本不理会他的眼色:“你们不是已经开完会了么?”他大剌剌地将小红带到侧方案几前坐下,“来来,弹一曲给他们听听,大家高兴高兴。” 小红儿顺从地走在案前,将琴放下,又转身给大家做了个礼,道一声:“奴家红烟,给各位军爷见礼了。” 秦七月兴高采烈地,说,“小红儿的琴艺,是宓罗城第一呢!大家都听听。” 这个第一也没有人跟他提,只是他自己封的。他却不知道,在场的诸位,阿罗和慕容白自不用说,就是连郭将军、他的副将和幕僚,恰好也是世家出身,即便是不通琴艺,也都听得不少。哪里是和秦七月一般,根本只是听个丁丁冬冬。别人叫好,他便也叫好。 好在红烟确是琴妓出身,待大家无奈坐下来后,她弹一曲《梅花三弄》,倒也是顺畅轻灵。 只是在王公贵族出身的阿罗眼里,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曲子她听无数名家弹过,当年京城谢公子和她晤面,弹的就是这曲子,她也不过淡淡三个字评价:可惜——略轻了。 ——弹琴最是见人的心性。红烟毕竟是娼家,手底下再熟练,这曲子弹起来又如何及得上王公逸士的洒脱淡然?更何况她第一次进了赤军主 分卷阅读1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0 府,于琴声便可听出她见了这么多贵重人士,心底有些畏缩放不开。所以即便曲子弹的熟练已极,也奈何哑偏了两个泛音,几个弗指也太过局促。 但,即便她弹得顺畅之极又如何?琴声好坏有什么相干么? 阿罗看向秦七月。 有人照样听得欢欢喜喜。 她的心思,恍惚难以在红烟的琴声上。待到秦七月大声问她,才发现一曲已毕。好在秦七月重复了他的问题:“怎么样?” 阿罗抬头看向他,再看视线也跟着看过来的红烟,略笑了一笑。 ——夸红烟的琴艺好,她不愿意;要说红烟弹的不好,她也不愿意。因此只笑了一笑。 秦七月纳闷。他以前就听燕飞卿说过,阿罗弹琴可好听了,连燕飞卿自己想听都没有机会。但见她不说话,也不好多说什么。正想转问其他人,忽然心念一动,想着可以让阿罗和小红儿比一比。 “对了,我就听燕飞卿那小子说过,你很会弹琴。就是可惜营里没有琴。现在刚好有,你也来弹弹看,和小红儿比比,谁是第一!”他对自己的这个提议,觉得好得不得了,语气中都有莫名的兴奋。 在场的郭将军和慕容白一听,第一反应都提起神来。他们都是知道阿罗的身份的,何况燕飞卿那样说了,必然是错不了。 阿罗却只觉得耳际轰然一声,一时之间,竟只能呆呆地看着秦七月,反应不过来。 秦七月,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 秦七月被她看得不安起来。慕容白和郭将军也马上意识到这其中的卤莽,阿罗是什么人,秦七月居然叫她当众和一个娼家比琴艺?在秦七月心中,他心爱的小红儿和国舅的女儿恐怕没有什么区别,但在阿罗看来,那恐怕是莫大的耻辱。 慕容白想上前解围,但场面一时凝住。秦七月说了这等卤莽话,他甚至想不出什么话来解围。这时候,议事厅侧忽然有一个冷冷凉凉的声音响起来:“我家主子是什么人?秦七月,你最好回去弄清楚了再开口。” 正是沉默的,最容易让人忽略的王都尉。 慕容白一听,心中叫苦,这下麻烦可要开大了。 果然,秦七月眉头一拧,就要说话。却见阿罗纤手一抬,止住他。 她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回绝道:“秦寨主客气了,我有癖病,别人的琴,自是不敢沾惹。”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大的羞辱。 她不知道,究竟是他拿她跟娼妓比更耻辱,还是他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弹琴娱众更耻辱,或者是,他拿她,去给他的小红儿做垫脚…… 她只知道,她绝不会去碰一下红烟的琴。 燕飞卿说营中没琴是事实,她没有琴弹给燕飞卿听,也是事实,却不是真的诺大幽城也找不到琴。——她自幼见多了好琴,十五岁那年,当今皇上又御赐了“墨桐”琴与她。其他的琴,她如何肯入耳?那次自安国将军府中火烧,她夜逃了出来,“墨桐”却烧得干净。这些年来,除了退回给豫太子的“绿菊”琴,她一直没有碰到中意的琴,所以也几乎没有碰琴。 而红烟用的那是什么琴?如何能比得?就民间来说,琴也不太差,只是一听起音,便知道那琴分明是蜀中手艺,音大轰隆,多不合适用来弹《梅花》这等清调。只怕不懂行的客人如秦七月这般听了,还道是红烟姑娘琴艺出众,才弹得比一般人响。 秦七月自是不懂这些。原本被阿罗看得不安,仿佛自己也觉得做错事了,但眼下被王都尉和阿罗摆了这么个高的姿态来一鄙视,又回头见小红儿低着头,畏畏缩缩,忍不住开口讨公道道:“那琴人人夸奖,哪里不好了?我看你是怕比不过小红儿,故意找的借口。” 他倒也不是真相信阿罗的琴艺,反正他也听不出来。只是想找个法儿激一激阿罗。 阿罗闭了闭眼,再张开的时候,眼中有了凌厉:“是的,那么秦寨主,我认输如何?” 不待秦七月回答,她自起身,冷冷道:“我从十岁开始学琴。我的琴师是谁,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几人比得。秦——七——月,”她抬眼,直直得看着秦七月, “你叫我跟她比——” 她一口气咽住,说不上话来,顿了顿,才道:“——倒不如,你叫我来和你比试武艺,倒真不愧是一条汉子!” 秦七月怔住。阿罗却对着秦七月略颔首,做出致歉的姿态,神情却极倨傲:“秦寨主,我不是不敢和红烟姑娘比试,只是不敢对不起我师傅,不敢对不起所有我认真评价过、交往过,和不肯评价、不肯交往的人。” 她看着秦七月:“——我更不敢,对不起我自己!” 厅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不敢开口。秦七月呆呆地站着听她发飙,看她生气的样子,脑子里乱成一片,却还没有转过弯来,阿罗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很生气,很生气。 他想张口说:“哪里有那么夸张。”看着阿罗的眼神,却愣是开不了口。 阿罗看着他蹙眉的样子,抬眼看了看一声不吭的红烟,忽然觉得自己的荒谬,于是苦笑道:“秦寨主,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心上人。你却让她在这里弹琴娱乐你的兄弟——如果她今天受到了委屈……那么,不是我对不起她。是你对不起她。” 秦七月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红烟。后者正扶着琴看他,也没有见多委屈的样子。他迟疑了下,又转回头来看着阿罗。 阿罗看着秦七月,看着这个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胡须、好看了很多的人,眨了眨眼,再张开眼,便是略偏了首,缓缓道:“你知道吗?这辈子,我还没有受过这样大的侮辱。——秦七月,我们扯平了。” 言罢,便略欠首,先行转身离开。 秦七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着她临走时的眼神。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不是他们初见面时那种淡然的平静,这种平静他说不出来,只觉得仿佛她要再也不认识他似的。 他心里慌了起来。 慕容白追了出去的时候,阿罗正扶在桥栏,看着天空。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看他。 “阿罗姑娘。”慕容白站住,唤了一声。 阿罗依然背对着,不想回头看他。 慕容白 分卷阅读2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1 也不介意,只是定定地说:“我们家那头牛,配不上你!” 阿罗背对着他,隐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第七章 奇怪的人 秦七月焦躁地在慕容白面前来回踱步:“怎么,我又惹了她了?不就是请她弹个琴吗?请不动她这尊菩萨,我还没有发火呢!” 慕容白看着他愤愤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寨主,我们都知道你只是讨厌罗嗦和复杂的事情,但那并不意味着你不聪明。” “废话!”秦七月下意识地回答,但忽而又泄了气般,“我让她弹琴很丢脸吗?真不知道他们贵族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计较来计较去!” “寨主,”慕容白平静地回答他,“我想你很清楚,阿罗姑娘之所以那么计较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喜欢你。” 秦七月跳起来:“不可能!” 慕容白抬眼看看他,不说话。 秦七月见他不开口,徘徊几步,最终忍不住,问道:“阿白,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容白看着秦七月眼里的好奇和忐忑,第一次觉得秦七月素来的没心没肺,有些残忍。——他这个旁观者都已经看出这个事实了,而始作甬者还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无论如何,慕容白即便再同情阿罗,心里也自是明白:怎么着,秦七月和一个歌伎折腾,也强过和燕召的人折腾啊。 因此他只是淡淡回答:“寨主,你已经有小红姑娘了!” “对噢,小红儿那样的才真叫讨人欢喜呢!”秦七月又跳起来,看向稍远处坐在亭中拨弄古琴的小红儿,看着看着,忽然喃喃自语道,“人家可是燕夫人哪!” 慕容白眼神一挑,正待说话,秦七月却已然走出门去,去会他的亲亲小红儿。 此后再没有听他提及过这事。 …………………………………………………………………………………… 不久,战事吃紧,秦七月一伙隔三岔五地打着玉连虎骑的名号出去从事密令,好在以前在寨子里做的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搞突袭的老行当,如今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一点也没叫这帮兄弟为难。 没多久,北界有支彪悍队伍的消息就传开了。 三月,燕召终于传来消息,要正式任命并嘉奖玉连虎骑。 临出发头一天,一伙人喜气洋洋的喝过郭将军的送别酒,三三五五,有聚一起相互耍嘴皮子取乐的,有舞拳打架的,也有提着酒壶继续喝的。郭将军看着,笑着摇摇头,也就不拘束他们。这两个月以来,秦七月一伙已经向所有人展示了他们的实力,郭将军知道,在金银寨这帮人来他营里之前,不少将士都认为秦七月击杀了轩辕谷完全是个天大的意外。但两个月来,仅就他们所知的几件任务下来,大伙已经承认,金银寨绝不是一般三脚猫的土匪窝,甚至私底下已经和这些前土匪称兄道弟起来。 阿罗跟在郭将军旁边,看着他们,心中却有些不舍。这帮金银寨的兄弟们大多并不知道她和秦七月闹别扭的事情,所以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有时候,会有几个兄弟乘醉来敲她的窗子,口里不客气地喊着:喂,小娘们,出来给我们讲讲皇帝老儿的故事!倘她不应承了,又会继续敲,一边高喊道:喂,你不会害羞了吧!又或者是:你不是在穿肚兜吧?于是窗外一阵哄堂大笑,直到她开门出去讲故事,或者因为吵闹太大终于被郭将军的禁卫们发现。 有时候阿罗本来不想理会,偏偏听这些偷溜进来的土匪们在她窗外和禁卫们东拉西扯些十分荒谬又滑稽的理由,会让她忍俊不禁,最终出门安抚吵架的双方。说也奇怪,这些人在窗子外叫得粗鲁之极,待得和她面对面了,却又安分很多。阿罗只好相信是自己素来一脸沉着之故,又有礼,反倒叫这些人无处撒泼。 但阿罗的故事讲得好,是事实。其实那些不是故事,都是活生生发生在当下朝廷的,但因为离寨中兄弟太远,在这些兄弟耳中听起来,便成了故事,免不了啧啧几声表示鄙视。就好像土匪们的生活,在当初京城千金们耳中,也是新奇的故事一般。 阿罗熟悉宫廷官宦,几年来却也通晓军伍车阵、走卒贩夫,因此讲起这些事情来颇有自己的见解。是故,这些土匪们原不过是因为阿罗敢于叫板他们的秦老大,稍有佩服,所以想来调戏一番,却不想阿罗真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于是渐渐地,这几人开始对她讲的故事和道理感兴趣,而且由于回去免不了炫耀一番,所以凑热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阿罗叹一口气,此番她心中有疙瘩,自是不再随行。只是如今刚熟悉了几个人,却又要分开了。不免略有伤怀。 只是……也好。她微微自嘲,抬头看看和慕容白正在对话的秦七月。——有些人,眼不见为净吧! 虽然,碰上面,讨论军事的时候,她也能客客气气的。 只是说话时候,眼睛看着他,眼神却不在那里。 ……………………………………………………………………………………………… 那厢慕容白正问着秦七月红烟姑娘的事情,秦七月头一抬,奇怪的问:“当然不带她啦!我们是去打仗,哪个将军打仗带个婆娘的?” 慕容白看向他,忽然觉得无力,“我是问你有没有打算要给她赎身?等日后安顿下来来接她?” 秦七月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有这么麻烦吗?” 慕容白被他的思绪带得有些抓狂,恨声道:“你不是喜欢她喜欢得死去活来的吗!” “是啊!”秦七月挺了挺腰,回答得理直气壮。 慕容白翻翻白眼,教训道:“那你总要把她带回寨子吧?难道金银寨的压寨夫人要一直待在青楼里吗?你不嫌丢人我还……” 话音未落,秦七月却疑惑地问:“谁说我要让她当压寨夫人了?我的压寨夫人一定是一个会写诗会弹琴的女夫子——” 他却自己忽然顿口,从小到大说了千遍万遍的理想,随口说出来太过习惯,到如今听得女夫子三字,却有些讽刺。 慕容白看着他的尴尬,冷笑着编排他道:“小红姑娘确实又会写诗,又会弹琴啊!”看他怎么收场? 秦七月却没理会他,愣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 小红儿会写诗,会弹琴,却不 分卷阅读2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2 是他心目中的女夫子。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看惯秦七月蛮不讲理、霸道粗鲁样子的慕容白,此刻难得看到秦七月吃鳖呆愣的样子,竟有些舍不得。他叹一口气,放下调侃之意,认真却又淡淡地问道:“寨主,你真的喜欢红儿姑娘吗?” 秦七月看着他,觉得自己就要答不出来了,耳朵里却听得自己回答阿白:“当然!”。 他干脆一甩头,粗声粗气的和慕容白说:“我现在就去问小红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寨主!”慕容白想要叫住他,秦七月却哪里理会得,直是要大步走开。 正在这时之际,却见郭将军和阿罗等人缓缓走过来。 他与阿罗正打了个照面。她依然身着军装,却也依然五官精致,神情清淡——他理想中最完美的女夫子,也没有她那么象女夫子。 慕容白的话在他耳边回荡,“阿罗姑娘之所以那么计较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喜欢你。” 秦七月皱眉,什么玩艺儿嘛! 他大步走过,毫不理会郭将军正迎面叫唤他。留下慕容白略尴尬地对应郭将军和阿罗一行。 ……………………………………………………………………………………………… 是夜,阿罗、郭将军与慕容白在校场的石柱林一侧交谈。正谈得热络时,忽听得场道那头传来秦七月和黑哥的对话,声音大到几丈之外也能听得很清楚,显然秦七月心情正不好。 黑哥的声音则有点小心翼翼:“那个,那个,寨主,是她瞎了她的狗眼啦!”听得秦七月重重地哼了一声,赶紧又改成,“那寨主,我们把她抢回去,怎么样?反正我们是土匪……” 秦七月重重呸了一声:“呸!你小子说什么你?我们现在是将军了,将军你知道不?玉连虎骑!别给我丢人!” 可怜的黑哥哑口吞黄连,有苦说不出。那厢郭将军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正觉得这个叫人胆战心惊的蛮土匪头子,象个孩子似的。 “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给老子出来!”秦七月心情正不好,马上想找个人出出气。 那头郭将军忍住笑,从练功的柱台一侧走出来,和气地问道:“秦将军怎么了?有什么麻烦事吗?” 秦七月大步踏过去,正要回答,却在月光下看见随后走近郭将军的人影,不正是那个慕容白么?他看了更气,忍不住骂道:“就是这个家伙干的好事,让我去给小红儿赎身,结果人家不肯跟我走!” 厄,一下子,郭将军和慕容白都不好接口了。慕容白马上意识到,阿罗此刻就在他们身后,这话题显然十分尴尬。 正冷场间,秦七月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反而又接着气呼呼地说:“你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吗?” “厄,说了什么?”慕容白只得接他的话头,一边祈祷他不要说的太过分,一边却又为他没有带回那个他到现在还没有特别印象的小红儿而松了一口气。 “她居然说她和我是两种人!”秦七月简直百思不得其解,“阿白你说她有没有毛病,我和她当然不一样了,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倒不要了!” 慕容白咳了两声,不知道如何作答。黑哥倒是仗着有慕容白在了,不怕死地添油加醋说:“寨主,人家还说一直有些怕你啊,剃了胡子也还是很吓人。就是以前不敢说。而且,你永远不懂她在念什么诗。” 咳,咳!这回咳的是郭将军了。 很明显,秦七月被人家嫌弃了。 那头秦七月正忙着追打黑哥,这边阿罗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来。 只觉得自己,真傻呵…… 尚来不及思索,却见黑哥连蹦带跑地往她这边冲过来,黑暗中看不真切,差一点撞上,待得阿罗往左侧避开了一步,黑哥才就着月光看清楚是她。 “厄,阿罗大人。”黑哥略显尴尬,但又赶紧往她身后躲,“救我啊!” 那头秦七月却先黑哥一步认出是阿罗,早自停了脚步。暗自恼着,这么尴尬的时候,一下子又回想起最初被她拒绝时候的恼来。因此眼下最不想碰上就是她了,偏偏今个儿早一时晚一时的,都得和她打个照面。 正胡思乱想呢,听得黑哥向她求救,忍不住啐道:“没出息的家伙!” 黑哥却不理会他,眼见得大寨主偃旗息鼓,于是笑嘻嘻地从阿罗身后站出来,一边和阿罗话家常:“阿罗大人,我们家大寨主,不,我们家将军啊,今天又在小红姑娘那里摔了个跟斗,就拿我们出气呢!” 阿罗哪里有心思回答他的话,见秦七月板着脸在那,又见郭将军和慕容白走近来,一时也只好勉强虚应着笑了一笑。 那厢黑哥却还不放过她。又接着问:“阿罗大人,你这次不跟我们走,也太可惜了。豁牙子他们都很喜欢听你讲故事呢!” 早先他对阿罗还实在有些敬而远之,但在郭将军营里一起相处这么久,又有好几个不知情的兄弟,偶尔会在他耳根讲阿罗讲的故事。听着听着,倒知道这个燕夫人并不算很难相与的。 阿罗兀自思绪纷乱,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好又勉强笑一笑,张了口,正不知自己会说什么话呢,却见慕容白替她解围,调笑道:“黑哥,你倒是好啊,把堂堂燕军的头等幕僚,当作个说书的来使,小心哪天屁股开花。” 黑哥咧嘴一笑,赶忙推脱道:“又不是我让她讲的,我也没有听过。都是豁牙子他们。” 于是在慕容白和黑哥的插科打诨下,小红姑娘的事暂被抛之脑后。几人寒暄几句,也就各自回营。 阿罗一夜无寐。 翻来覆去,只是想着秦七月为红烟剃掉胡须,叫她和红烟比琴,想着今夜他想给红烟赎身不成…… …………………………………………………………………………………………………… 次日一大早,众人各自整饬了,预备出发。 秦七月环顾周围,闹腾腾的,连郭将军手下不少将士,都跑过来送行。偏生就不见阿罗。 她不来最好。也免得尴尬。 秦七月自那会叫她弹琴未果后,就比较别扭于见她。他是个粗人,不喜欢就骂,乃至就打就杀,喜欢就拍了肩膀做兄 分卷阅读2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3 弟。偏生这个女人他动不得,骂不得,虽然每次见她都很礼貌的公事公办,但那种冷冰冰的疏离,实在叫人想抓狂。秦七月每回见过她,都要郁闷好久。久之,甚至到了听说这个人要一起商议事情,就觉得有压力的地步。 但他不想见阿罗,识相的慕容白也不说起。周围却颇有几个兄弟毫不知情,接二连三地问起,“我家说书的阿罗先生怎么没有来?我们走了他都不来送,太不讲情意了!” 当下便有几个兄弟闹腾了,要一起去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 秦七月只觉得烦闷,想一口气喝止住他们出发,但又颇有些兄弟还没有准备好,他也知道真要喝止他们,兄弟们会觉得莫名其妙。暗自恼怒之下,他干脆先行离开,上马,往练营边跑一圈去。 跑了一小圈,来到营外的梨树林里,感受到晨风习习,草木葱茏生绿,秦七月一下子觉得舒爽多了。放慢了马,任它随意行走。 正打算过会就回转去,却发现前面一个人,随意披了件白袍子,站在满是露水的草地里。没束腰带,没着毛袄,连头发也没有盘,捋了在一边。整个人,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仅仅一个抬头的侧面身影,却如东方未消的淡月,别是叫人间千万种红紫黯然。 那人听到了马蹄声,转了头来。却正是阿罗。 双方俱是一愣。 秦七月紧勒住了马,一方面却再也无法做什么反应,只能在马上愣愣地看她。 ——她显然没有打算去给他们送别。 但秦七月根本不及思忖这个,只晓得她刚才从容转过身来看他的样子,简直好看得不象话。 他从来没有觉得阿罗很好看。事实上,他甚至以为,他的小红儿比阿罗要好看多了。记得有一次,有兄弟无意中提起燕召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时候,他颇不以为然。然后慕容白惊诧于他的见解,私底下问他。他便做了对比:小红儿胸是胸,腰是腰,屁股一看就是很能生的样子。而且嘴巴红,眼睛大,衣裳儿鲜鲜艳艳,穿起来那才叫个好看。 慕容白那时候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讨打。 他一直不明白慕容白后来哈哈大笑的原因,在他看来,那是很认真的一个评价。但是到现在,他终于隐约意识到,有些时候,一个女人的好看,不仅仅是叫你一眼就想把她抱上床去。她也可以好看得叫你不知所措,叫你心跳得飞快。 他想起第一眼看到女夫子的时候,忽然间,很挫败的,有些懂了:小红儿,永远也做不了他的女夫子。 阿罗抬头看着秦七月,很奇怪的,他一直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眼神也不在她身上。她看着秦七月的下颚冒出青黑的胡茬儿,显然,没有了小红儿,他也不需要剃胡子了……一念到此,心中微自嘲:呵,王罗漪,你够了么? 于是便微微一笑,转身,走上前一步,向秦七月开口:“秦寨主,你来的正好。” 待秦七月回神,看向她了,便再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一句话,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秦七月只能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看她认真的样子,显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阿罗微微欠身,道:“很抱歉,我知道,那天是我小题大做了。” “什么?”这回秦七月是真的迷惑了。 阿罗笑笑。 “你说哪天?什么事?”秦七月被她的话,被她的样子恼着了,脱口就问。 话刚一出口, 忽然就醒悟过来。还有什么事?她和他,总共也就小红儿来军府那天,闹了弹琴那一回事。之后便两厢陌路。 阿罗却不知他的心思,略欠首,作答道:“那次红烟姑娘,来府中弹琴,我口无造次,颇说了一些伤人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秦七月,认真道,“我不知道红烟姑娘不肯赎身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如果是因此心里有了芥蒂,有了畏惧,那么——那么我可以去向她道歉。” 秦七月呆呆地看着她。比刚才看她回头的一刹那还要呆。——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小红儿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了? 她什么要道歉?——跟他道歉,跟小红儿道歉。简直是,莫名其妙。 ……而且事情都隔了那么久。 秦七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知道的,我不认字,我也没有学问。” 这回轮到阿罗疑惑地抬眉。 “所以——”秦七月慢吞吞地说,“你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什么。“驾——”一声,转身就驭马而去。 阿罗呆住。 她站在绿莹莹的草地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着秦七月的话。 你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这个话的样子,很认真。仿佛象一个孩子,面对着一盘没有见过的菜式,说一句“这实在很奇怪”,就很认真很固执地把它推开。 阿罗苦笑。 豫太子哥哥不要她,没有关系;燕召不要她,也没有关系;那么现在这个莽夫秦七月,就更无所谓了。 她觉得好笑,想笑,眨眨眼,眼睛却异常酸涩。 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只是,秦七月的出现,似乎再次证明了,很奇怪的,上天并不想让她得到些什么。 “罗儿,你三岁的时候,胤朝碧师傅曾给你算过一命,说你虽是大富大贵出身,但命中注定委尘沙。爹不相信,但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一些手艺,以保万一。” ——她那个国舅爹,虽是做了很多隐秘之事,虽是在众多的权力斗争中牵涉不清,但,对待这个女儿,始终还算不错。或许是因为她一生下来就有的惊人美貌,或许是因为她在众多兄弟姐妹中的出众才智,也或许是因为她受到贵妃姑姑和皇上、太子最多的宠爱。无论如何,她因此自小得了很多名师,学了很多其他姐妹们不会去学的东西。人们都说,国舅不是把女儿当儿子养,就是打算将来培养成做皇后的。每当她盛装宴宴、风华绝代地站在众人面前,她便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私底下在羡慕她,嫉妒她。可惜……他们都没有看到,上天对她并不公平的那一面。 她从小,心里面就藏着那么一个秘密。从小时候到做梦都恐惧它,到后来渐渐长了见识,渐 分卷阅读2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4 渐不甘心,到看到太子哥哥的退缩,到闪电嫁给燕召……她一天比一天,一年比一年更不肯相信这个预言。 但是…… 你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阿罗想着秦七月刚才认真说这个话的样子。又微微苦笑。 这一回,笑得连眼泪也出来了。 是呵,她不相信那个碧师傅的破命盘。可是,渐渐地,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 奇怪地仿佛,她不该在这个世上获得幸福。 委尘沙三个字,或许本来是一个无稽的玩笑。但渐渐的,它在她身上下了蛊。让她再也逃脱不了。 ——所以她欢喜和重视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在她眼前涌现,却又即刻消失。 终究,是什么都得不到。 忽然,噔噔两声,秦七月去而复返:“我听阿白说——” 他原先已经骑马离开,出去一里了,忽然又咬牙,折回来。 ——有一句话,他不问,便不能甘心离开。 但此刻蓦地看到她哭过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心里抽紧了一下。再次手足无措起来。 “我听阿白说——你喜欢我。”他讷讷地问。看着她泪眼朦胧,他忽然心里有些确定了。“是不是真的?” 阿罗愣了一下,既而徐徐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承认道:“是!” 虽然仍是带着泪眼,她笑起来的样子,却如清风淡月,毫无挂碍。一点都不象女孩儿家在袒露自己的心迹。 仿佛只是淡淡陈述某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你——”秦七月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这样的坦白。事实上他只知道自己要问,根本没有想过问了以后要怎么样。因此只能看着她站在那里,依然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清贵样子——仿佛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大殿之上,微笑着,臣子们却无法靠近。 半晌—— 秦七月终于,挣扎着吐出这样一句话:“你是燕召的女人!”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指控,还是表明退却的理由。 “是啊。”阿罗淡淡然,点头承认。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也似乎这依然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秦七月被她的态度惹恼,再次恨声道:“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言罢,一挥鞭,扬长而去。 这次真的再不回头。 阿罗看着他的背影,依然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厄,这一章,可能写得会稍微有点偏离秦七月的本性,但这毕竟是言情故事嘛,所以,还是要稍微写得专一和浪漫一点喽! 第八章 峰回路转 如果人生没有意外的话,阿罗知道,她和秦七月的这一次分别,至少也要一年后才有机会相见。秦七月跟在燕召身边,定会很得心应手地将玉连虎骑的威名继续打开,当然,也迟早一定会牺牲一些兄弟。因为单纯的事情,燕召定不会派给这帮土匪来做。 但阿罗也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依然会象以往那样,长啸、或者嚎啕一场,便相信十八年后,大家又可以重作兄弟。他们不会像军营里的大部分人那样,面对战争后的沙场,沉默,然后沉重,然后逐渐学会麻木。 而阿罗自己呢,依然会回到燕飞卿身边,一方面心照不宣地远离燕召,一方面和这个看起来更年轻、更懂得享受人生的燕家飞将军,一起竭精殚虑地为燕召卖命。 虽是同为燕军,虽是同在北域,但是,她和燕召彼此相见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和秦七月也是如此吧?一年?两年、三年……倘若北域战争迅速结束,转战东西的话,天知道几年后还能相见。到时候,秦七月那个莽心汉子,怕是已经差点忘记了她这个人吧! ——忘了又怎么样?或许彼此之间,可以比一比谁忘记的更快。 阿罗正自嘲呢,却没有想到,局势已然峰回路转:朝廷连下三诏,北国与胤朝已在和谈之中,让燕召迅速停战。而阿罗自燕飞卿处得到的密函,更有朝廷密函与燕召:作为和谈的诚意,请燕将军将截杀轩辕谷的几人秘密带至幽城,听候发落。 荒谬! 虽然燕飞卿已早自拦截到玉连虎骑,但阿罗见函,仍然倍觉荒谬。 荒谬过后,失望又如潮水般涌过来。 ——稍想一想,便知道,这件事,与豫太子定有牵涉。 那个曾经一心一意想要复兴胤朝的少年太子呵,去哪里了? 阿罗只觉得满身疲惫。 …………………………………………………………………………… 快马加鞭而赶回飞营所在的玉连城,那厢燕飞卿已急的要命。一见阿罗,甚至来不及让她稍加休息,便急急把她带书房里密谈。 这当头,他急唤阿罗回来,原本只是因为她更了解京畿密事,确切的说,是更了解豫太子的思绪走向,所以要与她共同商议个法子。但哪里知道,等她回来的这两天,最棘手的已然是秦七月这边的事情了。 “现在秦七月这边还好,将军的密令一时半会他还不会生疑。但是慕容白和独眼刘这边,哪里遮掩的住。昨天慕容白已经向我试探口风了,今天简直就直接挑明了问了。”燕飞卿一待关门,便急急向阿罗表明形式。 之前半路拦截到玉连虎骑,是因为燕召给了他一个密令,只道临时有秘密任务,要玉连虎骑先听燕飞卿这边的临时调派。届时再做打算。但燕飞卿这边,近年来都是整治降城、调配新兵。临时之间,安排了一两个差使,已叫慕容白、独眼刘等人察觉有异。——这玉连虎骑这边,自是不能告诉他们朝廷的密诏。但燕召那边,虽已急令人在京畿安排了,却到目前未见任何消息。想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燕飞卿此刻已经是急得失去了往日的郎当儿味了。 阿罗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语。良久,道:“将军那边是什么说法?” 燕飞卿道:“已着人在京城行动。应是西王府那头在活动。” 阿罗蹙眉。却不声响。 西王府么?豫太子此番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几乎是和燕召杠上了,仅凭西王府那边……恐怕压不住。 此番在路上,她便已经担心这个问题了。一路 分卷阅读2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5 思绪纷乱,到得燕飞卿这里,忽然觉得情况会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爹那边呢?有消息么?” 阿罗抬头看看燕飞卿,见他表情凝重地摇摇头,心里便默默一沉。 以国舅的精明老道,此刻不肯送来任何消息,显然是情况不容乐观,不肯轻易站住立场。 哪怕燕召是他名义上的女婿。 两人沉默了会,燕飞卿叉开话题道,“看来我明天只好又找件事情来折腾一下他们了——想来,他们纵然再疑惑,这个时候也不至于罢手违命罢?” 这个时候,又不能把玉连虎骑往别的营里送,甚至不能冠冕堂皇的在自己的营里出现,还得藏着掖着——免得燕召的人在京城还没有成果,朝廷追究起来,却已经是燕召在抗命。 唯一的好在,是朝廷要的不过是秦七月等三人罢了。 但没有秦七月,玉连虎骑还能存在么? 燕飞卿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这帮土匪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却实在不是乌合之众。比较起来,甚至连军队同袍,也未必有他们这样的江湖义气。 半晌,阿罗道:“先别和他们说。” 燕飞卿叹一口气:“我自然知道。” 一则怕他们闻此生变,不是反了去,就是一怒之下杀将朝廷密使甚至燕军中人,徒惹出一大堆麻烦;一则,即便此刻他们咬牙切齿,忍了下去,等待燕召那头生出对策,日后也难免对朝廷寒心。——他们投靠燕军,图的本来就不是社稷百姓,还不是将来的荣华富贵将军地位?而这些,都不是燕召能给的。倘发现朝廷的承诺和杀机轻易并存,恐怕,这帮子没有经历过官场黑暗的汉子们,很快就会觉得,继续回去做他们的土匪比较快乐! 阿罗听到燕飞卿叹气,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顾虑的是什么?” 见燕飞卿抬眉不解,她又解释问道:“你道是为什么不能说?” 燕飞卿闻言一愣,看了看阿罗略带怪异的表情,不由地慎重起来:“这个,自然是……怕他们一怒之下坏事——” 他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抬眼看阿罗:“你担心的是什么?” 阿罗低头,垂下眼帘,淡淡地说:“若是要说,自然也是和慕容白说的。” ——有慕容白那样的细密,又哪里要担心玉连虎骑会仓促行事? 燕飞卿看着阿罗平淡的表情,略皱了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阿罗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半晌,徐徐道:“你说,燕召会不会……真的把他们送出去?” 燕飞卿直觉就否定:“不可能!——” 这三个字跳出来,却又慢慢地咽回去,慢慢地变成:“应该不会。” 他相信燕召的能力,相信燕召会解决这件事情,但,如果事情真的走投无路,谁能保证说,燕召的选择,不是会让人心寒? 两人再次沉默。 阿罗嘴角浮起一抹笑,半是冷笑,半是苦笑。连他们也不知道燕召心里真正的想法。她只知道,即使燕召真那么做了,他们也无法怨他。 那就是燕召! 阿罗忽然站起来,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神看着窗外渐黑的天幕,淡淡告知燕飞卿:“我要去一趟幽城。” 燕飞卿讶然:“为什么?” 阿罗和燕召之间的事情,一般人不了解,他燕飞卿可是清楚的很:一直以来,都是阿罗在躲着燕召,可并不是燕召躲阿罗。 此刻阿罗却主动提出要到幽城去见燕召,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阿罗略扁了扁唇,保持沉默。 燕飞卿见状,脑子里转了几转,不一会儿,试探道:“你心里真正担心的,究竟是将军,还是……豫太子?” 虽然是试探,他的声音下却是压着严肃意味。 她若担心的是燕召,固然是好;但豫太子毕竟与她青梅竹马,且多年来千金散却只求佳人一笑的轶事传闻也是不少,所以才由得她王家国舅女稳当当坐着天下第一美女的宝座。——若说阿罗心中全无旧情,他燕飞卿却也是第一个不信。 但若她此刻心中有一丁点儿念着豫太子,便定要将她扣住不放了。 燕飞卿心里做着此番计较,一边仔细盯着阿罗的神色变化。 阿罗一愣。随即看向燕飞卿,却是倦倦然一笑。 “小燕。”她唤他小燕,“那两个人,要我担心什么呢?” 看着燕飞卿松一口气的样子,她略讽地笑道,“他们……”顿了顿,转道,“他们——都自有自的本事。” 燕飞卿大惭。心知问错了话,自是低头不言语。 阿罗是如何聪明的人,她一唤他小燕,他心里便已知是自己多算计了一步。 恼便也罢了,偏偏她这样倦怠地唤他小燕。 他记得前一次,她这样倦怠的说话,是三年前燕七军的事情。那时国舅那边使不上力,阿罗拉下脸来写了封飞鸽传书给久不联络的豫太子;等得豫太子那边消息回来,这头却发现燕召原来早已做好安排,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那次他就在阿罗身边,亲眼看到她发现此事燕召已经解决,而她求豫太子的帮助根本是多余之举后,那种深深倦然的样子。 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燕召。 燕飞卿知道是燕召让她失望。 阿罗看他的样子,也知他心里后悔莽撞。淡倦倦一笑,转去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过了一会,缓缓道:“在路上,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说,燕召他们在京城里行不通,那么便只能用老法子了。” “什么老法子?”燕飞卿也整了神情,问道。 阿罗轻声道:“换人。” 燕飞卿皱眉否决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但行不通。一则虽说见过秦七月的人不多,但也还是颇有几个,二则即便我们一口咬定杀轩辕谷的人不是秦七月,但当日的殂击者一身神力和高超武艺,这个是一试便试出来的。” 阿罗淡淡道:“如果是死人呢?” 她转过身子来,看向燕飞卿,缓缓道:“如果说,朝廷要燕召交出秦七月的消息走漏,秦七月怒反燕军,而燕将军为了完成朝廷的密令,急追险阻,迫于他一身神力,难以生擒,最后只有击毙交差。” 分卷阅读2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6 燕飞卿沉吟:“这是个好法子。但这样,这以后,秦七月便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现世了。以他的暴躁脾气,也不知能否长久藏得住这秘密。且,一不小心,他就会把将军陷入困境。——届时将军的欺君之罪,就是砧板上的事儿了。” 阿罗微微一怔。 是啊,这反而是给玉连虎骑反控燕军的机会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顾虑里,竟然会忘记替燕召打算得圆圆满满了。 …………………………………………………………………………………………………… 出了书房,侍婢红儿早自提了灯笼在廊下等候。一见她倦然的样子,贴心地也不多说,便默默地领她往眷居处去。 两人才穿了个庭门,却见前方岗哨不远处,慕容白正从容地等待在团团的火把光影里。见得她们,便颔首致意。走上来几步,却笑道:“听得阿罗先生也赶回来了,慕容正在这里候着。” 阿罗叹一口气:“慕容先生可有什么交代?我今日回来风尘劳顿,也是倦了,有什么事明日……” 慕容白盯着她,依然微笑,口气却是不容回绝的坚定:“劳请往小议厅。” 阿罗微微蹙眉,略一欠身,便迈步,先往小议厅走去。 待进门,独眼刘等人已在等待,阿罗脑中正在思虑,身后的慕容白已随后踏入,同时轻掩上门。 阿罗回头看去,慕容白神色严肃,开门见山问道:“北胤和谈,敢问燕军打算如何处置玉连虎骑?” 阿罗一愣。 慕容白却也不和她废话,只是道:“我想,燕军并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直到把我们送到北军手上吧?” 见阿罗略皱眉,却仍是不吭声,他又冷笑道:“若燕军以为我们毫无察觉,也未免太小看金银寨的实力了。”话锋一转,直逼阿罗,“——今天我也不问飞将军,只问你燕夫人的一句话。燕军究竟是个如何的打算?” 阿罗稳声道:“燕将军目前已经着人在京师安排,让朝廷改变这荒谬的旨意。” 慕容白和独眼刘等人神色稍霁,独眼刘紧接着问:“如果燕将军没有办法让朝廷改变心意呢?” 阿罗略一沉吟,正待回答,门外却传来玉连虎骑与燕飞卿的对话。 慕容白打开小议厅的门,却原来燕飞卿听闻阿罗被他请走,便随即赶来。他在燕军岗卫眼皮地下请走阿罗,原也不曾打算瞒着燕飞卿,于是此刻也便大大方方地将燕飞卿请了进来。 玉连虎骑诸人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如果燕将军没有办法让朝廷改变心意,请问,燕军打算如何处置玉连虎骑?” 燕飞卿闻言,随即看了眼阿罗。阿罗却不过淡淡回看一眼。燕飞卿恍然,心下又是一汗颜。赶紧地转向慕容白和独眼刘等人,正色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便要晓得,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的态度都是一致的。燕将军第一个是不交人,阿罗姑娘是,我燕飞卿也是。刚刚我和阿罗姑娘还在商议着这事——若诸位兄弟有好的打算,不妨也大家共同来想一个万全之策!” 独眼刘却冷哼一声:“这事由得你们吗?到时候一个推辞没办法就把人推出去,要掉脑袋的可不是你飞将军!” 燕飞卿正色道:“刘兄这话说的极是,既然事情都敞开来说了——如今情形如此,诸位信不过在下,信不过燕军,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如果不信任我燕飞卿,不信任燕将军,便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如果这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不妨暂且将这怀疑放在心里——大家共同商议对策来的要紧。我想这半年下来,燕军有了玉连虎骑的加入,如虎添翼,办了哪些难办的事情,立了哪些功劳,都是众所周知的。也正是如此,才引得今日奸人谗言,导致现下的难题。所以,我想诸位大可不必将自个对燕军的重要性,看的如此之轻。” 他这话一出,玉连虎骑诸人竟一时语塞。 阿罗略略侧目,心下也道燕飞卿好俊的口才!却,不知为何,此刻难以有十分的欢喜。 于是诸人入座,仔细探讨对策。其实事到如此,燕飞卿倒是大大松一口气,话说玉连虎骑诸人虽然是愤怒,却也是愿意沉下心来商议对策,并没有一下子打算反出燕军去。——便是眼前几个都是冷静的兄弟之故,恐怕如果秦七月来了,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对付。 言谈中,他便也把阿罗的法子提出,还没说完,却已遭到众人的反对,“叫我家寨主隐姓埋名,他第一个是不肯的。还要叫天下都传言他窝囊地被燕召干掉,他肯定要跟你翻脸!” 只有独眼刘沉吟道:“先记着,到最后没有办法了,也只有用这最后一招。” 慕容白略看了看着他:“寨主那脾性……” 独眼刘一挥手:“到时候再说,我看着他长大,他那性格,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哄……”话到当口,他神叨叨地一笑,却也不开口说下去了。 诸人只好再商议其他法子。折腾半天,却都是烂法子居多,也不见一个特别合宜的。最后有兄弟忍不住叫道:“烦死了,还不如叫燕召打回到朝廷,抢了龙椅来坐——又解决难题,以后大家也争个开国功臣来做!” 话音一落,整个小议厅忽然沉默,却见阿罗和燕飞卿双双脸色一沉,同时脱口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未待那人反应过来,燕飞卿自严肃地说下去:“燕将军为人为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杜兄若不是成心为难,便再也不要说这个话了。” ——那兄弟正是虎骑中一名姓杜的大刀高手。听得燕飞卿这样口吻,心里如何能高兴?本已是十分怨气,此刻偏是忍不住要顶嘴道:“你家燕将军要愚忠,要乖乖地拿脑袋出去砍,是他的事情。但要是牵连到我家寨主,我杜五第一个不同意!” 燕飞卿和阿罗见状,双双正欲开口。却闻得门外一声喊:“哪个小子又在背后说我呐?”笑议厅的门却被一踹而开。 恰是秦七月找了上门来。 今日里他本已应睡下——睡前还偷偷叫黑子弄了酒喝了几盅,本是躺下去就一觉到天亮的事,谁知道心里头挂记着究竟何时能够看到燕召,掂量掂量这个天下第一大将军的份量。临睡之前又忽然翻起身来,打算要找阿白问话。这一找才发现阿白竟然背着他, 分卷阅读2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7 找了独眼刘他们开小会,于是怒冲冲地赶了过来,正好听见杜五的愤愤高声!当下一脚踹开门,虎虎生威地走了进来! 抬眼一看阿罗在场,忽然一愣,当即就失口问道:“你——你不是要留在赤军老郭那边吗?” 阿罗“我——”了一声,一时未整理好思绪应对,秦七月已然自觉有些尴尬,这才注意到满场严肃的一堆人,马上就转过视线看阿白,先冲着他发火:“你背着我搞什么名堂?” ——却没有多少心思真在这上面。这些天压了又压的、草坪上阿罗坦然承认喜欢自己的那一幕,此刻忽然噼啪噼啪全冒了上来。冒得他有点儿措手不及,应接不暇。 慕容白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此刻又是略汗颜,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知道事情在今夜是难以有个定论了。——对他来说,恐怕光是应付秦七月,就是一件很麻烦、很麻烦的事情。 待到众人散去,独眼刘也从他身边走过,然后低低地道一声:“什么燕夫人——你小子记着给我说清楚?” 慕容白顿觉头痛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要加油喽! 第九章 燕飞卿和慕容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无jq,嘻嘻。和感情戏无关,可以直接跳过。 这厢阿罗与燕飞卿出了小议厅回主府,也是双双默然,暗自沉吟。 半晌,阿罗道:“明日我就出发到幽城。” 燕飞卿讶然道:“这么急?” 随即又道,“你刚回来,哪里吃的消再上路。——有什么急的,不好让王都尉先去传话?” 阿罗心下一暖,有些儿冷意,又慢慢消了。 ——此刻若不是燕飞卿提醒,怕是她自己也忘记了,她这番快马加鞭赶路后,明日哪里来的体力可以赶往幽城。 因此沉吟道:“那便是後日——看明日情形再说。” 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情,非要亲自看到燕召的反应,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燕飞卿顿住脚步,侧身看她,瞥了眼红儿和其他人都在后头二十步之遥远远跟着,才道:“你这是——真担心将军会……” 阿罗轻哂道:“他的心思,呵……我从来也不敢说弄清楚过。” 燕飞卿看着她脸上淡淡的自嘲,感慨万千,一时脱口道:“你也莫怪将军——要知道,他……” 仰天喟然一叹:“他比我们每一个都苦。” 阿罗苦笑:“我知道,我又哪里……敢怪他来着。” 燕飞卿沉默了会。 夜色迷茫,事态迷茫,有些话忍了又忍,竟终究说了出口:“你知道吗?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劝过将军,好歹,咳,”他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尴尬道,“好歹给燕家正宗,留个子嗣……” 阿罗猛然抬头。 燕飞卿略窘,赶紧转移话题:“——不然你以为,将军把我放在这里,闲待着是做什么的?” 阿罗略一怔。是了。燕飞卿固然不是他说的那样整日闲待着,也是团团转的忙不过来。但是以他的实力,哪里会是今日这样,多在征战后方练新兵、守降城。 ——世人早有笑话燕家小将飞将军,在燕军里是亲叔叔燕召一手护着罩着,学的也是逃跑第一的轻功。但阿罗也早知世人传言多有谬误。话说当初燕召被围江州,她接了燕忠暗调出的密函和帅印,在不曾真正谋面过的几路燕军将军中,最终是选了燕飞卿去救急。果然不出所料,燕飞卿完成的有惊无险、绝然利落。后来燕飞卿和燕召都问过她选择的原因。她说的理由很简单,一则燕飞军是最近的两路兵马之一,一则是燕飞卿是燕家自家人,那个时候,自家人当然更可信赖。 当然,她也曾对燕飞卿道:“燕家是什么样的家世?你燕飞卿是燕家堂堂的谪系正脉,在燕家诸多正派功夫中,却独以逃命轻功为最,偏还堂堂的教天下皆知。这样的人,又有谁敢小看?何况,燕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拿燕军将帅做儿戏,既然令你将军,你便定是将军之才。——我不曾有半丝怀疑,” 燕飞卿解围江州,是他多年来立的最大功劳,此后没人再敢说他仅靠家世背景当了将军。但燕飞卿并不曾因此立功机会而对阿罗心怀感激,反是听得那番话,当下拜了一揖,成为所有燕家人中最早承认阿罗燕夫人地位的一个,也奠定了他和阿罗的友善关系。 此刻燕飞卿看着阿罗微怔的表情,却忽然转过身去,看浩渺夜幕,高声道:“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方是顶天立地的事情!——你当我真甘心如缩头乌龟一样,在这里整治些新兵降城?” 却又回头来,苦笑叹道,“只不过是知道将军的想法,也知道这后方必要有人守着。所以,纵然他和我都知道这并不是我最擅于的事情……却也就是,都由着他了。” 阿罗默然。 燕飞卿却转了话题,神色认真地问阿罗:“但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阿罗抬头看着他。从他一开始提起,她就很想知道燕召的回答了。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燕飞卿,听他一字一字地告诉她:“他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子嗣的问题,他也不是要在心里对霏霏姑娘守忠。他只是说,‘天底下我娶了谁都可以,就是她,不可以。’” 阿罗愣住,忽而松了一口气,双肩垂下来,苦笑了一下,缓缓道:“燕召有这句话,也就够了。” 不枉他,懂得她的骄傲。 燕飞卿不愿看她的苦笑,便转过去看不远处灯笼盏盏,人影轻移,叹道:“你知道吗?这些年,将军一直都睡不好。” ——那场婚姻,毁掉的不止是你一个人。 阿罗略笑一笑,对此并不搭腔。沉默了会,却道:“飞将军,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我要嫁给燕召吗?” “为什么?”燕飞卿心里确实对此好奇,却并不把这好奇表露出来。 燕飞卿与阿罗几年相处,有时候觉得在她冷静自持的表面之下,其实颇是个性情中人。但有时候,又绝不敢轻忽她。毕竟,早在嫁与燕召之前,闺阁中的她便已在父亲国舅和表哥豫太子之间说话颇具份量,远不同于一般官宦千金。至于当年她究竟为何嫁给燕召——燕飞卿怀疑,恐怕就是连燕召自己,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所以,燕飞 分卷阅读2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8 卿有时候才会在心里,放心不下阿罗和豫太子的真正关系。 阿罗转过头来看燕飞卿,淡倦地笑一笑,道:“我和燕召之间,只不过是作了一场交易。”顿了一下,待那一点儿的惆怅味道散去,才又道,“交易而已。你不必替我们担心。” 燕飞卿看看阿罗的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阿罗见状,知道燕飞卿是有几分体贴在内,不由心里莫名觉得释怀,眉间一舒展,便也学他,转抬头去看天际的繁星,一边笑道,“至于豫太子,你更不必担心我和他的关系。” 顿了顿,又道,“我和你最初便是从江城之围相识的。这些年来,我只道你何尝有疑虑过我的。——谁知道我只不过是提了句去幽城,你便不放心了。” 虽然她语带玩笑意思,那燕飞卿如何不心下大汗?只好连声道:“是飞卿的不是,是飞卿的不是,小婶子你莫怪!” 阿罗却是随意笑笑,道:“也没有什么好怪的……我知你是个心有九窍的,看起来洒脱,却原是比我和燕召还多虑的。” 燕飞卿既然心有九窍,如何听不出她语气里还有一丝怅然怪意,赶紧地解释道:“不瞒阿罗姑娘,却实在是飞卿想不通……你为何竟一定要赶去幽城。”顿了顿,又补充道:“说句不遭见的,你回着将军,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阿罗微微一怔。却也略觉尴尬。 燕飞卿见状,索性也把话说开来:“且先前豫太子和将军之间,虽有摩擦对峙,却也有合力对外之时,双方未曾有敌我之分。况将军待太子,终究是未来的国君,哪里有不恭敬的?故只恐太子将来有一日容不得将军,未有将军容不得太子之理。所以,当日之私心,之情理,多为将军顾虑,想必姑娘与飞卿都如此。只是到如今,皇上病重体弱,京中局势渐分明,太子党势头正上,却与燕军龌龊日见,北胤和谈更是举起了明旗明枪——飞卿心中忧虑,所以正如姑娘所说,心事摇摆多疑,言语无状,还请姑娘见谅。” 燕飞卿一边说着,一边面色肃穆地弯腰作了一礼。倒教阿罗甚为难了。半晌她讷讷无言,叹了口气,道:“不想你……果真是个,思虑比我还多的。” 有句话说不出口,不过她心里明白,燕飞卿心里也明白:并不是燕飞卿真的比她多虑,只不过,身份终究有差别——虽然自个儿目前是站在燕召这一边的,是堂堂的燕夫人,可是,终究豫太子也是她的亲表哥,始终是不如燕飞卿这样,会对豫太子和局势有这样的危机感和防范心理。 这话也不必点破,因此她只能说些别的,去解释她的幽城之行:“我要去幽城,只不过是……见不得玉连虎骑的无辜。” 顿了顿,又道:“在赤军那几月,我与他们朝夕相处。他们有些,虽然粗鲁不文,个个戴罪在身,但却……都是些血性汉子。若燕军真对不起他们,日后传出去却如何立足天下——你我既然都是燕军中的一员,便绝不能让燕军把他们拱手送上断头台。” 燕飞卿恍然,却又有些迷惑:“却只是为这个?” 阿罗点头:“只是为这个。” 偏首却见燕飞卿依然疑惑,抬眉一问:“你不信?” 燕飞卿颔首作歉:“倒也不是,只是印象中姑娘一向淡薄于人事……” 却留了个尾音待阿罗自个儿补充。 阿罗闻言笑笑,“看来飞将军真是抬举阿罗了。” 对于燕飞卿的疑惑,她不答反问:“飞将军可知道这几年来,为何我始终站在燕召这边?——轮亲疏,我和太子血脉之亲,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燕召如何比得?论情谊,这些年来,燕召又何曾有当日太子那般厚待于我?若说为这天下百姓,说真的,” 她看向燕飞卿,“太子何曾不想这胤国上下繁荣昌盛?便是朝中数千京官,半数以上,又真有几个欢喜这天下生灵涂炭的?——彼此争的,不过是,治国成事,谁来说话,用谁的方法而已。既然如此,这些年来,我又如何非要与极亲极友作对,却偏替燕召尽忠卖命?——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他燕召,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燕飞卿闻此,看着她,眨眨眼睛,忽然笑道:“奇怪——” 阿罗偏首:“什么?” 燕飞卿只是忽然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受衣裳和环境的影响,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世的王罗漪,那个曾经一举一动都带着疏离清贵的国舅之女,似乎,越来越带点江湖草莽习气了。 话到了嘴边,却又临时改口道:“厄,没什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姑娘对太子来的熟悉,此番请姑娘回来,还正是要问这个呢。” 阿罗的神色一敛,眉宇间渐渐有些沉了下来:“太子他……” 沉默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缓缓道:“其实,如今这样,我也不怨太子。” 燕飞卿跟着沉默。 无论认同与否,他都暂时不言,等着她说下去。 阿罗看他不置可否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飞将军——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就象燕召,虽说他顶天立地,无愧于天下,但何尝没有做些背地里的事情?他要防着京畿背后,防着天子脚下,甚至防着天子本身。虽然,依着他的性子与谁都不亲近,但冷着一张脸,他哪里又少了与诸多势力周旋,彼此卖一个面子?别说与西王府,公孙太尉那边了,便仅是你们燕家几代以来在朝廷在地方的势力,也算得是盘根错节。加上如今天下战火纷繁,燕军握有大半兵力,人心所向,功高盖主,你若是皇上,若是太子,你心里担心与否?——就如此,也还少算了我王家与燕家的联姻。” “你与燕召,彼此是血脉之亲,朝夕相处,心意相通,自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绝不生疑。若换了别人,平素里少见的,凭一句‘我燕召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却哪个肯相信,又哪个敢信?” “却说皇上,担心燕召功高盖主,年富力强,难以把控;一方面,一直以来受皇太后影响,唯恐太子与国舅府联合,势压相府,暗逼宝座。太子呢?早先与我爹,与澄王往来密切,又巴巴地一直想拉拢燕召,如今乘着皇上的病,羽翼渐丰,与皇太后、相府暗成犄角。加上南将军一路,万事东风,以他素来的敏感小心,此刻不逼着燕召表忠心,他如何肯放心将来能坐稳这天下?便是我爹 分卷阅读2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29 ,以前一心盼着我和太子的联姻之时,又何尝不曾畏惧皇太后的施压?虽有燕召做了女婿,是祸是福,恐怕他心里还要再三盘算。一个女婿已是心思莫测,一个外甥太子的心腹南将军,又是心思莫测——呵。” 她言语无奈,却仍对着燕飞卿笑道,“我想起来,便对爹的为难和谨慎小心,感同身受。” “再说这西王府,早先倚相府又暗抛东宫,原先只道定是太后亲随,直到嫁了燕召,我才知道西王府小王爷却和燕军也有密切关系——单这几口,便已是变幻莫测,关系极复杂,更别提朝中百官,个个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算来算去,算到谁身上,哪里能都晓得?又说这北胤之战,当初丞相和东郡阳王等道应先合力取幽城,燕召却是要先取宓罗,再逐幽城。如今强依燕召帅令,纵然成功了,却难免得罪相府和东郡。真算起来,当初依他们之意先取幽城,却也未必不妥。——世间之事,尤其这朝廷之事,又哪里真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不过是一个私心深浅。所以,我从来便不怪豫太子,和燕召为敌。” 燕飞卿深深地看着她,“那么……你怪他什么?” 传说中豫太子和王家女两小无猜,豫太子为王家女千金粪土,极尽讨好之能事。但这几年来,言谈行为之中阿罗对豫太子的失望,即便是旁观如他,也一直看的清清楚楚。 阿罗抬眼看了看他,却又低头,转去看夜幕中的园草,叹道:“我只是怪他,堂堂一国的未来之君,却不敢承认。” 燕飞卿问:“承认什么?” 阿罗淡淡道:“承认自己不如燕召。” 燕飞卿闻言默然,半晌叹道:“将军那样的,天底下,又如何找的出第二人?” 阿罗道:“他是储君,哪里要和燕召比武艺和谋略?他若肯承认自己在领兵遣将上不如燕召,在战功上不如燕召,方才是一国储君的气度。若是在这方面耿耿于怀,与燕召为难……叫人如何服他?” 她转过来看着燕飞卿,道:“便是我王罗漪,不过是一个女儿家,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燕召那样的谋略,那样的胸怀,那样的功名生涯……那又如何?我在燕召面前,也不会有半点自惭形秽。” 燕飞卿看着她,心中暗叹:那是因为你是王罗漪。 ——骄傲的王罗漪! …………………………………………………………………………………… 次日清晨,阿罗刚梳洗用餐不久,红儿便报慕容白求见。阿罗微叹,迎出门去。却见慕容白如昨夜一般,从容地站在院中等候。抬头见阿罗出来,略颔首致意,缓缓迎上来,一边笑问:“阿罗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阿罗今日原只打算在苑中休息,因此着了简单的女裳,慕容便也跟着燕飞卿唤她阿罗姑娘。——他却是个泰然的,无论唤她什么,也都自在的紧。 阿罗走近慕容白,笑笑道:“甚好。”一边却说道:“不知今日慕容先生又要把阿罗带去哪里?” 慕容道声“惭愧”,却并无愧色:“阿罗姑娘当能体谅慕容之心情。” 阿罗略点头,对慕容白略欠身致意,双方在院中石桌椅上坐了,方才问道:“我却也想知道,你们接下来想怎么做?” 慕容白道:“玉连虎骑是寨子里的出身,了不起打回到寨子里去。——只是想必燕军不会让这下下之策罢。” 阿罗苦笑笑:“慕容先生也不必拿话堵我,昨日里你问我这般隐秘,我也不曾防着你套话啊。——都是诚心的要解决这事。” 慕容白正色道:“慕容也不妨说句白话,今日里,我玉连虎骑方是刀俎上的鱼肉,即便相信你阿罗姑娘有着诚心,飞将军那里,慕容却也不敢懈怠。” 阿罗一怔:“这话从何说起?飞将军当然也有这个诚心,他——” 慕容白打断她说:“飞将军那里,我自会斟酌。今日慕容来,倒也不是为难姑娘,非要给一个解决方法,却只要、你燕夫人给我一个承诺。” 阿罗问道:“承诺什么?” 看慕容眉梢略一挑,知道他终究心里难安,叹一口气,道:“我昨日已和飞将军商议定了,明日一早,便去幽城,先探情形。”看向慕容白精湛的眼神,她坦率道,“今日里,我可以和你说,即便燕军最终难以抗朝廷之命,那么,我和飞将军……且不论飞将军,起码我,必要时,也可以抗此燕军之令。” 慕容白动容。半晌,长长叹一口气,起身来,向阿罗作了个大大的揖。 再抬起头来,却道:“那么,阿罗姑娘是否肯做我的人质?” 阿罗一怔。 慕容白却若无其事地解释道:“今日慕容来,一则是探姑娘口风,另一则却是打算了,若燕军的打算让慕容不满意,那么最差的一着便是挟持姑娘,全我兄弟。——我金银寨要反出燕军,原是轻而易举。但昨夜摊牌之后,飞将军暗里调设了多少兵力,我兄弟却也不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慕容也是个明白人,对飞将军此举并无怨尤——只是慕容也要有慕容的做法。” 他看着阿罗:“阿罗姑娘既有心相助,那便是最好的。若说姑娘去幽城……燕将军尚且为难,姑娘去了,怕未必能有补于事。所以,不知姑娘是否、可以成全慕容的不情之请?”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作礼。 但阿罗闻言脸色一沉,冷冷斥道:“不能。” 慕容一怔。 阿罗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自冷冷道:“我可以抗命,但那也是我和燕召的事情。今日我若是与你慕容白合谋,便是……” “背叛”二字在嘴里滚了滚,硬是不肯说出来。于是恼然扔下一句,“——燕军不曾负我,先生何以教我先负燕军?” 言毕,转身便走。 慕容白追上两步,拉住她的手臂。正值的红儿捧了一壶刚沏好的茶过来,见此,讶然立住,不知如何反应。 阿罗一甩手,脱开慕容白,却转头看他,冷冷讽道:“怎么?慕容先生现在就要动手了么?” 慕容白略有狼狈,却仍是欠首,坚持道:“今日慕容多有得罪姑娘。只是寨主的脑袋,却比慕容的情面更为重要。——正如姑娘愿为此抗将军之命,慕容也愿为此,得罪姑娘百次不惜!” “你——”阿罗被他一堵,一时竟无话可说。 分卷阅读2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0 半晌叹了口气。 慕容白见阿罗气消了些,转身看向愣愣的红儿,彬彬有礼道:“闻说飞将军那里有上等的阳羡茶,慕容寡陋,向来仰慕的很。是否可以请红儿姑娘去给慕容沏上一壶。” 红儿看了看阿罗,又看看慕容白,两人奇怪的神色,迟疑开口道:“这便是飞……” 阿罗淡淡然,打断了她的话,“红儿,你就去飞将军那里要些。” 红儿神色一紧,连忙低头称是,端着茶盘,走了开去。 这厢慕容白见她走开,随即以迅雷之势,挟制住阿罗要穴,一边道:“选日不如撞日,阿罗姑娘,不如,此刻就先请你往我虎骑营里一趟。” 阿罗神色未改,冷冷道:“慕容先生,你真当能挟制得住我?” 慕容白恭敬道:“慕容也知姑娘背后必有高手保护。论武艺,慕容在虎骑八十兄弟中,不过排名区区第十。但与姑娘在赤军数月相处,慕容也知道,姑娘的幕后高手,未必是时刻在姑娘身边。更何况这里有重兵守护,姑娘昨夜又刚回营,未免放松警惕。因此慕容斗胆猜测,王都尉此刻并不在姑娘院落。” 说完,他恭敬有礼道:“姑娘请。” 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并无一分松动。——倒也不是怕王都尉忽然冒出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阿罗那一句“燕军不曾负我,先生何以教我先负燕军”,不肯叫她为难罢了。 阿罗随他挪了一步,问道:“你家秦将军可知道你现在的所为?” 她正犹豫着,此刻王都尉确实不在秋苑内,一大早儿出门来见慕容白,虽说不及在旅途般有所准备,但此刻身上却也还有一两件伤人的淬毒小机关。只是,看看慕容白冷静坚持的样子,阿罗也知道,事情还没有到如此的地步。 只是,若真随着他去了虎骑那边,脱身就不如此刻,总归还有几分机会了。到时候,情势变化,慕容白真拿自己为难燕飞卿和燕召…… 她正思虑着,慕容白答道:“寨主自会知道。” 一边催促着她,往前走。知道红儿大抵很快会叫人来。 阿罗想到秦七月面临这状况究竟会是什么个反应,心底叹一口气,也就无奈随慕容去了。 第十章 人犯和绑匪 秦七月并没有想到,有一天阿罗会成为他的肉票。 当独眼刘和他说明眼下情况的时候,他还“呸”了一声,道是,“老子这样的将军人才,他们也舍得?”然后越想越气恼,想想这一阵子来自己给燕军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居然得到这样的回报!——只差没拿把刀杀将到幽城去! 待得独眼刘告诉他,慕容白已经将阿罗“请”至营居,他又一愣,差点脱口骂娘,终究却是沉了张脸,什么也没说,跟着独眼刘来到阿白这边。 他心里正别扭着如何面对阿罗,还未进门,却先被小议厅弩张剑拔的严肃气氛吓了一跳。 厅里满是自个的兄弟,燕飞卿那边却也来了不少的人,有点象当初寨子里打群架之前的气势。秦七月进门之前,燕飞卿正冷冷地和慕容白对话。 “干什么?”秦七月一声吼,赫赫生威,令寨子里的兄弟们霎时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看向阿罗,发现后者正看着他——她穿了一身女子青裳,简单的发髻,却与前几个月所见大不相同——叫他微微一愣,赶忙地挪开眼神,重整威仪地看向燕飞卿。 燕飞卿刚与慕容白斡旋了一两句,心里正恼怒,此刻秦七月来了,便道:“秦将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你们要把老子的脑袋都送上了,老子抓你一个人过来,有什么稀奇!”秦七月最是看不得人家给他脸色看,因此即便事先根本不知道慕容白掳了阿罗过来,此刻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要灭燕飞卿的威风。 燕飞卿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果然,问这个秦七月,也不过是自惹气而已。不过,被他如此一抢白,他反而冷静下来,转头向慕容白,语气平平道:“今日慕容兄如此行事,未免也太过欠思虑。昨日里我们已经谈过,此事燕将军已经着人在办,定会给诸位兄弟一个好的交代——慕容兄如此仓促行事,却不是让玉连虎骑与燕军硬生出矛盾立场来么?” 慕容白心中也只有苦笑,他原先与燕飞卿斡旋,双方心里皆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场面上,也不过是请阿罗过来聊一聊的小事,事情若有个变化,彼此下台也是容易。这下寨主一来可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抓了人家的人,这下矛盾不激化也不成了。 因此,听得燕飞卿这番讲话,他正也便打算,干脆挑明了提一提燕飞卿昨夜起增设巡逻的事情。哪知道话还未开口,又是被秦七月抢白。 却见秦七月一个大跨步,走到阿罗旁边,“那好的很。既然没事,那你小子担心啥?等你们燕召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我们自然也会给她一个交代。” 他这话答的妙。马上有几个兄弟跟从,“就是!”就连慕容白也闭嘴不言,且看燕飞卿如何作答。 燕飞卿头痛无比。跟秦七月是说不清楚的。他心里颇有懊悔:早知道,他昨夜便应该下令,不让玉连虎骑的人接近阿罗。——虽说昨夜他们请去阿罗,双方捅开话题之后,他便隐约觉得应该防着他们对阿罗的心思。但几个时辰之前,双方也算是坦诚相见,哪里料得到慕容白的动作竟有如此之快? 此刻,他倒也不是很担心阿罗的安全。毕竟,以慕容白的心思细密,定不敢对她照顾不周全。只是阿罗在他们手中,在这件事上,燕军处理起来就难免束手束脚,处于被动。 他和阿罗对视了一眼,后者处在这般境地,只得面无表情,他不由叹一口气,无奈道:“秦寨主,你要分清楚,是胤朝朝廷奸党要把击杀北武轩辕谷的人献出,不是燕军要把你献出,且燕军也不会让此事发生。但今日你玉连虎骑要挟持阿罗姑娘,却等于是你主动违逆军规,视同作乱,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秦七月哪里理会得他那么多,只是大声道:“老子管不得那么多。眼下就是,你燕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站在他身侧的阿罗闻言,一愣,半晌,才怔怔地抬头看他。 分卷阅读3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1 秦七月注意到了,哪里去敢看她?反而是稍嫌狼狈地,挪了挪身子,侧往前一步。 但还是觉得背后被她看着,浑身不自在。 燕飞卿闻言,倒真有几分火起。昨夜里阿罗口口声声,都是为这帮子土匪说话,如今看着阿罗不恼,他却替她觉得不值。因此,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将士,忍不住想给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慕容白却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飞将军——” 那厢阿罗却也同时出声:“飞将军——” 双双对视一眼,阿罗略退回。 慕容白先说:“飞将军,如今形势所逼,大伙心中各有计较,亦是人之常理。无论是飞将军在玉连军府增兵,还是慕容请阿罗先生到舍下一聚,若异地而处,想必你我亦能相互体谅——不过是形势所逼,各自无奈。” 他言语诚恳,“玉连虎骑既已投诚燕军,如今又身在飞将军营中,慕容再蒙昧,却也知此刻将军若强为之,军令一下,我等兄弟也绝讨不得什么好处。是以,又何敢明目张胆,作乱燕军?不过是信赖燕军终不至欺我兄弟。所以,请阿罗先生来,亦不过是安众家兄弟的心,免得他们在疑虑重重之余,做出不当之举。否则——若非对将军还有信赖,我等便是连夜出了府营去,又有何难?何必巴巴地请了阿罗姑娘过来,人却还留在飞将军营里?”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燕飞卿等人听的,却也是说给众家兄弟听的。 转身看了一眼脸色沉沉的秦七月,继续道:“我家寨主将军所言虽粗,却也是实。飞将军既然有心保我等无事,又何必担心阿罗先生。她与虎骑在赤军相处日久,素得兄弟们的欢喜尊敬,慕容敢于飞将军担保,必不至令她有半点差池。”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燕飞卿心里也清楚,双方都不想把场面真的闹僵了去。留阿罗在这边安他们的心,也确实不失一个法子。否则,象秦七月那样的,保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毕竟玉连虎骑还是在他眼皮底下,燕飞军营里。几时有个风吹草动,暗中再行救人却也不迟。 且,就算此刻双方真闹上了,他也顺利把阿罗救出来了,又如何?接下来双方会更难堪,更不相互信赖罢了。 这一点,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只是,如此被动,如此被慕容白将了一军,这一口气,燕飞卿却无论如何有些咽不下去。 他看向阿罗,阿罗心照不宣地对他笑笑,欠身,徐徐开口道:“飞将军请放心。阿罗与慕容先生尚有一些事情要谈。将军不妨先去探听幽城消息,以免诸位兄弟挂心。” 燕飞卿无奈,道:“我唤红儿过来服侍你。” 转身,却对着身后道:“慕容白你记着,阿罗姑娘若有个半点差池,别说燕将军,就是我燕飞卿,从此也和尔等不肯罢休!” 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冷冷道:“慕容白,秦七月,你们可知,昨夜出了这门,阿罗姑娘与我谈了什么?” 不待身后有回音,他却兀自转身,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她一心一意,便是要亲自赶往幽城去,保你们无事。——连对我和将军都不放心。若不是被我提醒,她甚至忘了她根本禁不得这样连番赶路。——可笑却得了你慕容这样的回报。” 言毕,他甩下一句,“好自为之!”领着众将士走了。 小议厅内一下子空了很多,众人却没有一个开口的。 慕容白和秦七月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阿罗,阿罗却垂了眼眸,懒倦去看任何一个人。 ——燕飞卿生生地把她的心思掀在众人面前……却只叫她觉得难堪。 慕容白早已知阿罗心事,故并无太多意外。只是秦七月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既恼阿罗,又恼自己,却莫名的不知道在恼些什么。 心中最恼的,却是慕容白。 待得燕飞军所有人走远去,众家兄弟终于有靠近到阿罗身边,笑嘻嘻地说“你果然是个娘们”,或“听说你跟燕家关系匪浅”之类混话之时,久久不吭声的秦七月沉着一张脸,忽然大喝一声:“慕容白!” 众兄弟愣住,独眼刘眉头一蹙,却独有慕容白神色自若,往前走了一步:“在。” 秦七月看也不看慕容白,表情冷肃骇人:“你自己说,今日的事情,你要得什么处罚?” 众兄弟表情一沉。就连慕容白,也是略一低首思忖,徐徐才道:“寨规第三条,没有知报寨主,私自任意行事,做出对寨中兄弟有害的事情。视情节严重程度,重则处死,轻则断一臂。” 众兄弟哗然。阿罗一怔。秦七月则眉头微微一蹙,一时却也忘了这条规矩原是严苛。但……他粗声粗气道:“你是订规矩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甩身就要走人。 众家兄弟哪里放得了他,赶忙地替慕容白求饶:“寨主,不是吧?”“三寨主哪里做出对兄弟有害的事情了?”“对啊,这是好事。” 一时间众人都急了。就是连独眼刘也道:“七月,这可没有必要吧!这件事,阿白可也是为大家好。” 秦七月转身看着自家兄弟,怒气未消:“规矩是他来之后改的——你倒让他自己说说做的是对还是错。” 却又气冲冲看向慕容白,“这么大的事情,我要到今天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都能自个做主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寨主?” 慕容白沉默不语。此次行事,他也知道必要被秦七月指责,只是没想到秦七月拿出寨规来说事,显然是气得不轻。 那厢秦七月走了几圈,还在气恼:“怎么?没话说?你们自己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猴子那边来的消息,只要上到三寨主那里就可以了?你当我秦七月是个草包,只要你慕容白供起来就是,是不是?可好了,事关兄弟们和燕军的前途,你慕容白倒一声不吭地把什么事情都干了!你当我秦七月死人啊!别忘了你慕容白没上寨子的时候,我金银寨一样是北界第一大寨!” 他如此一声吼,众人都不敢说话。 半晌,才有独眼刘小声地说:“昨晚上的事,我也有份,也是我让他先瞒着寨主的。”见秦七月不声响,却又补充道,“今早的事,他一把人带过来,就已经让我先来和寨主……” “让他自己说!”秦七月一声喝断独眼刘 分卷阅读3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2 的话。 众人都看向慕容白,慕容白却只是低头不语。 秦七月一个跨步,走到慕容白面前,瞪着他。慕容白这才抬头,看了眼秦七月,却又重新低头:“阿白知错。只是……阿白还想留着这只手臂,所以,现在不敢再说话了。” 秦七月瞪着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家伙素来一板一眼,此刻究竟是在认真讨饶还是耍无赖?怎么突然象是被黑子附身了。 正愣着,却不知有哪个兄弟在背后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一时之间,秦七月也不知该恼还是该笑。止不住“呸”一声,骂道:“你小子想得倒美,谁说要给你一个最轻的惩罚了?” 这时候众人都听出秦七月松口了。独眼刘赶紧的上前,道:“其实阿白犯的是第十二条,情况紧急,行事自主,没有回报寨主,但念在为好心切,若没有造成不良后果,可以从轻发落。杖责十棍。” 秦七月斜斜白了独眼刘一眼,这才道:“打他十棍,再罚他给兄弟们喂马十天。” 停了下,又道:“你们给我真打!还有,这十天内,不准你再管事。” 慕容白一愣。心中五味杂陈。 阿罗原打算,他们若真要让慕容白断臂,拿出燕军军法也好,替慕容白求情也好,断不能让事情变得如此荒谬。如今秦七月改了命令,心中这才放心。只是看了眼慕容白怅然若失的样子,想着早上慕容白坚决道“寨主的脑袋比慕容的情面更为重要”、“慕容愿为此得罪姑娘百次不惜”,心中多少有些为他抱不平。 只是却也知道,此刻这样的情形,她一个外人,还是少开口为妙。 却说慕容走出门外受罚,出得门去,却又想起来,回转身对秦七月道:“寨主,阿罗姑娘她……” 秦七月这才瞥了眼阿罗,粗声粗气道:“说了不用你管事。我自有主张。” 慕容点头,却又道:“还望寨主好生礼待。”本还想提醒一句,“她的那个丫鬟,也别让靠得太近。”想了想,却终究没有说。走了出去。 众兄弟哪里要留在这里看秦七月的冷脸,都纷纷跟出去看杖打慕容的热闹。一下子小议厅里便只剩阿罗和秦七月等寥寥数人。 场面却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秦七月终于转头,把注意力集中在阿罗身上。 “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却道,“你坐。” 待阿罗很沉默听话地坐下之后,又粗声粗气问道:“你要不要喝茶?” 阿罗一直也没有看他,此刻闻他这样问话,略讶然,抬头,随口道:“不用了,谢谢。” 秦七月暗自里骂一句,又问:“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阿罗眉间微微一颦,直觉道:“不用——”却又马上转了主意,“厄,给我来一碟金丝枣泥糕吧,再配一壶天朝阳羡茶。” 眼尖地见秦七月眉头欲起,赶忙又道:“——我的随侍红儿那里都有。” 秦七月使了个颜色,叫手下人弄去。 一时之间,便只剩下两人,相对无话。 ——此刻厅里虽然偶有兄弟进出,门里门外,不时也偷偷地窥看他们,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碍于秦七月先前的大火,却多不敢靠近来。连独眼刘,也都离得远远的,吩咐事情去。 阿罗心思纠结,断无和秦七月开口搭讪的意思。一时间又思忖着这慕容白被他罚了去,十日内不准管事,原以为可以和慕容白商议的有些话,却又和谁说去?难不成要和秦七月商议? 抬头看了眼秦七月,后者却正也瞪着她看。四目相对,他却又瞬间狼狈移开。 阿罗嘴边,泛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却被重新振作精神,转头回头的秦七月看了个正着。他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气愤?” 他这话问的突兀。阿罗却没有半点惊讶,沉思了会,只是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也没有什么好气愤的。” “难道你不怕我们拿你开刀?万一燕军没胆子抗命呢?”话是这么说,秦七月看她平静的样子,心里倒是真有几分佩服她的胆色。 阿罗扯了一下唇角,道:“燕将军不会让我有事的。” 淡淡的语气,却有十分的肯定。 “哪个燕将军?”秦七月似乎心不在此,有些烦躁地问。 ——天底下哪里还有一个别的燕将军么? 阿罗心中略讶,却只是静静地回答两字:“燕召。” 秦七月忽然对这些对话觉得有些不耐,哼的一声嗤笑道:“你这么信他?”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七月,却轻飘飘地说:“不信他,难道还信你秦将军吗?” 她原意只是打趣,哪知道话一出口,才发现真个似……幽怨。 秦七月立马象被针刺了一样跳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罗沉默不语。她自知一时失言,只是此刻,忽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 一时之间,沉默得可以闻得秦七月浊重的呼吸声。 过了会,秦七月终于问:“你在怪我?” 阿罗仍自低头,秦七月只看见她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在眼下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她道:“我说了,各自有各自的立场,阿罗不敢怪将军——也没有什么好怪的。” 何况,这又不是秦七月做的主……要怪,也是怪他那么不留情面地说“你燕军怎么对我,我怎么对她”吧。 但,一个人心里若不欢喜你,不厚见你,又如何?她凭什么去怪他? “别叫我将军!”秦七月却恼道。 想了想,又恨声补充,“老子就是你们嘴里的山寨匪徒,是金银寨的寨主!过了明天,谁知道是将军还是人头落地!别跟老子在这里打哈哈!” 阿罗闻言,眉头又蹙,也顾不得心中的幽怨。是啊,倘她去不成幽城,难道真要在这里干巴巴地等燕召的指令不成?万一,万一燕召也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呢? 她这才抬头看向秦七月,认真道:“你让我去幽城吧!” 看秦七月张口就想否定,赶紧又道:“你先听我说——昨夜我们也和虎骑的兄弟商议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十分的好法子。就怕将军那边也 分卷阅读3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3 是如此。——我去那边,起码可以了解将军的想法。你不信我也无妨,可是,形势真的不容——” 秦七月抬手阻止了她:“我不会让你去的。” 阿罗咬了咬下唇。 秦七月却又道:“你去有什么用?而且那么多男人在这里,却要你一个婆娘跑来跑去。叫兄弟们脸往哪里搁!” 阿罗闻言,却啼笑皆非。“不是这个意思,我对燕将军,对朝廷形势都比较了解——” 却再次被秦七月打断:“不用说了。” “你——”阿罗气结。 秦七月哪里管她,沉默了会,却兀自道:“你要不要做我的压寨夫人?” 反正要跟燕军反了,如果真这么就把她掳走了……秦七月想想,这倒也算不亏本。 阿罗猛然抬起头来,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七月看见她的表情,却又忽然心虚了,转过视线,胡乱道:“呐,要是燕召真拿我们的脑袋去当贡品,老子我可不傻,一定跟他翻脸。到时候回到寨子里——你自己承认的,你喜欢我!” 说到后来,他竟理直气壮了起来。“燕召要是对我不仁,我抢他一个老婆也是应该。” 阿罗怔怔得看着他,不声响。 秦七月被她直愣愣地看着,有些尴尬,道:“你说话啊。” 见阿罗还是没有反应,又道:“喂!” 却安慰自己,是她自己说喜欢自己的。 阿罗低了头,过了会,又略抬起来,只是转看厅里桌椅几子的柱脚。 “你——”秦七月只觉得狼狈,她那表情神态,无论如何,也说不得是害羞或欢喜。 过了好一会儿,阿罗才能够说话。却依然看着厅中北柱,不看他:“秦七月呵——你还是,去找你的红烟姑娘吧!” 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倦怠。 秦七月愣了愣:“这和小红儿有什么相干?她不肯跟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罗烦躁地转了转,随口道:“那你就把她抢回去啊——你不是土匪吗?你抢谁都可以。” 她对这话题感到厌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就说。 她王罗漪,要管你秦七月是什么虎骑将军,燕军密军,还是什么土匪寨主。 都随便你。 秦七月看着她不耐烦的表情,心里象堵了道墙似的。忽然问:“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严肃正经的样子,竟不似素往的样子。 阿罗终于抬头看他,忽然,莫可奈何地笑了:“是你不喜欢我啊,秦将军。” 秦七月眉一蹙,正想否认,阿罗却摇头笑笑,阻止他的说话。“秦将军,我们不说这个了,可好?——喜欢不喜欢,却有什么紧要的?且只把我当物件,欢喜了便抢就是。至于能不能抢到,就看燕将军和飞将军待我如何了。” 秦七月眉头依然蹙着,直直地看着她道:“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又是这句话。只是如今听起来,却不那么刺耳了。 是习惯了吧。 阿罗在心里苦笑。着实忍不住哼一声道:“也别道我,你秦七月又何尝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秦七月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阿罗笑笑:“你刚才处置慕容先生,如何不是寨主的本事。” 秦七月闻言,“呸”了声:“阿白那家伙,就是心眼太多。” 阿罗忍不住为慕容白抱不平,语气中隐隐带指责:“所以你不放心,要防他么?” 秦七月却没有听出来来,反而更“呸”了一大声,“防那小子干啥?就是大伙儿都知道他不贪财不贪势,是个不为私的,所以很多事情都随他私底下瞒着我——这样迟早出乱子!” 阿罗却是一愣。 秦七月这话听来矛盾,却是……很有一番道理。 第十一章 碧湖娘娘 一个白日过去。 秦七月去和独眼刘他们讨论接下来的事情,燕飞卿安排的活计,断然是不做了。一方面猴子那边又带来了些新消息。还去看了下慕容白,也知道他所谓挨的十棍究竟是什么。但喂马,却免不了真折腾了下这小子。他也跟慕容白讨论下,阿罗认为他防着慕容白的猜测,说话来尤带愤愤,反倒是慕容去宽慰他。 及到傍晚时分,燕飞卿又过来了趟。双方扯了会,也没有得什么更好的消息。只不过是终于让虎骑派了三个兄弟先去幽城探风。待他们走了,秦七月又把红儿给撵了回去。那丫头理直气壮地道既然他们要留阿罗过夜,她就非得有丫鬟陪着。秦七月哪里理她,后来在独眼刘的劝说下,还是把那丫鬟撵了走,另换了个军府里的粗壮厨娘来。 阿罗却都没有说话。 夜渐深,独眼刘他们也把东厢都让了出来,红儿她们早自清理过,那厨娘,亦在里头小塌上呼呼睡了。阿罗却坐在门前台阶上,仰看着天,一动也不想动。 一点睡意也无。 有几个虎骑兄弟在赤军里与阿罗相熟的,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跑来到阿罗旁边。无论是她今日的穿着,还是今日早上的冲突,都是他们关心的话题。他们不及在厅里的那几个兄弟,对整件事情还不了解,只得了消息,是机密,但起码都已经传遍了,三寨主为把她找来这事,被大寨主罚了,且罚的凶。因此越发的好奇。但碍于知道秦七月就在不远处,前一时辰有个兄弟胆大凑过去的,马上被骂走,因此,个个只是探头探脑的,不敢过去。 守着她的虎骑兄弟是阿財和兀鹰两个,却都是沉默话少的。 阿罗知道有人在偷窥着,却也不关心。只是看着天。 她不想说话,也毫无睡意。下午秦七月和独眼刘几次来她这边,她却都是意兴阑珊,什么也不想说。 过了大半个时辰,窥伺的兄弟们终于磨不住了,私底下小声议论着,各自睡了。 月升到中天了。阿罗看了又看,仍是不腻。渐风起来,她觉得有些凉,却又懒怠得进屋去披衣。 那厢秦七月却心里恼了。 他素来睡得不算晚。但这一日这么多事端,又明知此刻阿罗一个人在门阶坐着,他如何睡得着?翻来覆去几回,硬是起身,披了外衣,来到东 分卷阅读3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4 厢门前。 “你还不睡?”他一出口,话就颇冲。 阿罗仍坐在台阶上,身子动都没有一动,只是摇摇头。 懒得说话。 秦七月心里又是恼,又是拿她没辙。 却看在月光下,她懒懒摇头的样子,鬓发微松,随风拂面,脸庞一半儿月明,一半儿阴影,越发显得精致如玉,倒叫秦七月既怕看少了一点,又怕看多了亵渎似的。 看了好半晌,被夜枭一声鸣,才惊回神,却幸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狼狈,问:“你不睡,到底想干什么?” 阿罗又是摇摇头,不想理会他。 秦七月哪里由得她,伸手便去抓她的胳膊。 阿罗这才倏地一惊,猛然把手一挪,整个人往后仰。 “小心!”眼瞅着她要撞上台阶,秦七月赶紧把她扶住。 心里对她的反应极恼,忍不住板着一张脸道:“你放心,我可不敢对你燕夫人怎么样?” 阿罗微讶:奇怪,秦七月这么个粗莽人,难道也会反讽了么? 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的脸背着月光,哪里看得到表情,只看到在月光下,他的身型越发地魁梧了。 秦七月看着阿罗,她脸上的好奇,在月光下照得清清楚楚。——想必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没有那种距人于千里之外、该死的贵族冷淡的时候,有多好看。 秦七月说不出什么词来。只是知道她好看,很好看,早晨在草地上那时很好看,但是现在在月光下更好看。 ——这么个好看的婆娘,却是燕召的。 秦七月有些愤愤不平地想着。更确信了要是燕召真的按朝廷密令把他送出去,他一定要把阿罗抢回寨子里去。 阿罗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么一惊,却回神了,忍不住又想到幽城的事。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秦七月粗鲁地问,对于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恼怒,“你不是哑巴了吧?” 阿罗低头,轻声道:“明天……可怎么好。” 秦七月见她终于开口,少不得松一口气:“你乖乖地做你的人质,担心啥?” 阿罗摇摇头,却又叹一口气,道:“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一个婆娘。” 秦七月挪了位,终于在月光下露了脸出来:“你不是一个婆娘,还是个啥?” 阿罗笑笑,道:“多着呢。你说着,我不过是一个婆娘,但对时局而言,我却是燕召的夫人,太子的表妹,国舅的亲女,皇上前的红人,还有,燕军的幕僚……”她转过头来看秦七月,“就是你,绑了我,不也因为我是燕夫人。” 秦七月瞥了一眼她,粗声道:“我可没拿绳子绑你。” 阿罗又笑,轻轻把头靠在膝盖上:“要绑架我的,你也不是第一个。四年前,就是因为有人想绑我,结果,好好的燕府皓园,整个都给烧了……” 秦七月眉头一皱:“那你——” 阿罗轻笑,只是因为头靠在膝盖上的缘故,这笑声有些模糊:“我当然是逃出来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只不过——” 她顿住,好半晌怔怔地,不说话。秦七月忍不住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的随侍丫鬟,死了。” 秦七月看她恍惚在那里,觉得奇怪:“那又怎么了?” 那又怎么了?是啊,死了个丫鬟,那又怎么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她也就都不提。 抬起头来,却对着秦七月微微的笑:“不怎么。只不过——她有十个秦将军那样聪明罢了。” 秦七月被她的笑一恍惚,好一会儿,才跳起来,怒道:“你说什么!” 阿罗看着他,依然保持微笑,缓缓重复道:“我说,她有十个秦将军那样聪明。” “你——”秦七月对于这明显的侮辱怒不可遏。但面对她甜甜的笑,恼怒之极,却又有几分无措。 又想解恨,又拿她没办法,一时竟失了主张。 阿罗却是对他的恼怒和为难视若无睹,径自又把头靠到自个的膝盖上,喃喃道:“秦七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恨她。” 她若无其事,转眼又换了话题。秦七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时只觉得被她戏耍在掌心,极其狼狈。 却又舍不得大步走开。 那头阿罗还在喃喃:“你知道我为什么恨她吗?……我讨厌欠人情。”顿了顿,又道,“尤其是欠一个死人的——你永远也还不了。” 秦七月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她,正是在对他诉说心事。 霎时,心里忽然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快要跳出胸腔来似的。 她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回头来看他,差点把他给吓倒。“所以,你去杀轩辕谷的时候,我很怕你就那样死了。” 秦七月恍然。“你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发,笨拙地拍拍她的背:“老子又不是三脚猫,哪那么容易死掉。” 阿罗对他的直接反应,只觉得啼笑皆非。 顿了下,却又只觉得凉意渐渐上来,难道他说的,竟只是笑话么? 忽然间所有的委屈,一幕幕涌了上来。 她闭了闭眼睛:“秦七月——” 秦七月直觉地应声道:“在。” 阿罗也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会做你的压寨夫人。” 秦七月倏地把手缩回来,“为什么?” 顿了顿,又恍然道:“你就那么相信燕召?” 阿罗不语。 秦七月忍不住啐道:“我倒要看看他是个啥大人物。了不得了嗬。” 阿罗苦笑,头枕着膝盖,被凉风习习吹着,渐渐觉得昏昏欲睡。 神志模模糊糊,那一句话却清清楚楚地,被风吹到了秦七月的耳边:“秦七月,你不喜欢我的呵。” 秦七月一愣,这已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话了。 想要反对,却看她已经闭上眼睛,淡淡然,似已睡了。 秦七月怔怔地看着,风吹她的几缕鬓发在脸上拂动,甚至都拂过她的睫毛。月光下,她的脸,她的人,仿佛都不是真的一般。 分卷阅读3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5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玉一样的、似乎连碰一下都怕碎掉的人,他竟然有可能会不喜欢么? 他怎么也不相信。 …………………………………………………………………………………………………… 阿罗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就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连寨子里最稳实的阿財和兀鹰,在不远处不安地挪动脚步,发出磨擦地面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那两个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秦七月再转过头来看阿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睡去的样子,就想起玉连山传说中的碧湖娘娘——她在天上飞,在每一座山中寻找她变成鹿的情人,却不知道她的情人早已不存在,她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很久很久,来到玉连山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力气了。降落下来,很忧伤地,睡着了,永久地变成了山上的碧湖。 想到这里,秦七月忍不住,要伸手去戳一戳阿罗的手臂。 阿罗没有回应。 秦七月又戳了一下。这次阿罗挪了挪,却依然没有醒来。 秦七月不敢继续戳了。 只站在夜凉风中,长久地看着那个说“你不喜欢我”的人。好半晌,听到更声再次响起,他才小心翼翼地,去抱她。 刚把她抱起,她就醒了。秦七月不知道她是否真睡着了,只是看见她在他怀中张开眼睛,正与他四目相对。黑暗阴影中,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不象是刚睡醒的样子。 秦七月以为她会挣脱,会用那种高人一等的态度,很平静的说“放我下来”。但她没有。她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在眼窝处留下更深的阴影。 秦七月手一紧,把她整个的搂起,转身上了台阶。 阿罗依旧没有抗议,似又已睡着。 那一瞬秦七月仿佛听到她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很轻,轻的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抱着她踏进黑漆漆的屋内,听得到那厨娘在外榻上的细微打鼾声。——不知是眼神略有些不适应,还是心里头犹豫,秦七月在门口稍顿了一顿,才把她抱到内室床上,依依不舍地放下。刚要走开,想起她微凉的体温,又折回身,想给她拉上薄被。 明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他却还是怕惊醒她似的,动作小心,因而显得有些笨拙。 而后,他在她床前站了一会,才大步转身离开。 阿罗等他走开了,掩上门了,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床帐。 王罗漪呵,你要记得,这个人,不曾真的喜欢你。 …………………………………………………………………………………………………… 秦七月出得门来,心里头莫名地有着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他从来不是个体贴的人,更别提做这样娘们的事情。——不是没有抱过女人,但从来都是伴随着那档子事。也不是没有给人盖过被子。几年前独眼刘生病的时候,他去看,也给他盖过被子,但都是大声的骂骂咧咧老家伙这么大年纪了还踢被。但他几时有这般的小心翼翼?恐怕连在寨子里打熊的时候,屏住呼吸盯梢那会儿,都没有这样的小心。 他掩上门,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动作,是轻手轻脚的。只顾心里兀自噗通跳个不停。又觉得慌乱个不停,但是又有莫名的兴奋的感觉。 如此好一会儿,才发现外头有了变化。 慕容白斜斜地靠在东厢廊柱上看着他。身上还着白日衣裳,显然是未曾睡过。 阿財和兀鹰倒是依旧默默守着,面无表情。 秦七月瞪一瞪慕容白,慕容白笑笑,轻声说:“她是个好婆娘。” 秦七月闻言,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待走了几步,来到慕容白旁边,才抱怨道:“我知道她是比小红儿好看。” 慕容白想起他先前说的,小红儿比阿罗好看,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笑。他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在寨子兄弟们眼中,婆娘好不好,关键就是够不够好看,床上带不带劲。至于会不会给你绿帽子戴,以及洗衣做饭勤快与否,反而还真是其次。 他忍不住微笑。想着阿罗,想着秦七月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懂阿罗的心思,又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里虽然替阿罗觉得委屈了……但他依然站直身子,淡淡提醒说,“但寨主别忘了她是燕召的婆娘。” 秦七月闻言,恶狠狠“呸”了一声,转过来看着慕容白,发火道:“老子今天刚处罚你,你就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吧?” 慕容白脸一收,保持沉默。 秦七月却也不管他,兀自继续骂道:“你小子一天到晚说寨子里要有规矩,要有规矩。要不是独眼刘和路子他们挺你,我让你订那么多瞎规矩!你以为老子是粗人,就只知道不懂规矩胡来了?那你认老子做寨主干什么?老子告诉你,寨子里的规矩就是兄弟!兄弟和义气!——不是你那套官规矩!都是个屁!” 他一边骂骂咧咧个不停,一边很艰难地,把声音往低里放。 “你小子就是一天到晚还忘不了这些,所以到寨子里三年了,还是一副死人讨打样。——弄清楚了,你是寨子里的,寨子里的要是跟他们比官规矩,能赢得了他们?” 他啐了慕容白一句,“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抬了头,往东厢指了指,忍不住又回头骂:“她是不是燕召的婆娘,老子还用你教?老子会不晓得这个?要她不是燕召的婆娘,老子早把她拖自己炕上了!” 说到最后,他简直有些愤愤了。 慕容白默默听他在骂,一字不吭。一直听到最后,看秦七月骂声松懈了,才点点头,调笑道:“寨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迁怒……” 秦七月一巴掌打过去:“迁怒你个头!” …………………………………………………………………………………………………… 翌日天明,燕飞卿早早地派了人来请阿罗。虎骑一干人人哪里肯放。过不了多久,又道燕飞卿亲自要过来,有要事要和阿罗单独相商,这要求更是被秦七月一句话就打了回去。 如 分卷阅读3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6 此僵持。那阿罗却在房里毫不知情,兀自睡着不起。秦七月见她不开门,也不敢去敲,只是问过那厨娘,道是出门时刻意轻手轻脚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吵着,千金儿家体的,正睡的香哩。 秦七月闻了这话,挥挥手把厨娘遣走,又到院子里瞅了瞅,阳光好好的晒在她门格子上。晒得门板上的划痕都清清楚楚。却是不见屋里有声响。那兄弟们三三两两的,本是在院中闹腾,被秦七月狠狠一瞪,一个个便低头走开。有些个咋一愣,愣了一会儿又恍然,有些个也憋闷着笑,看的秦七月心中暗恼。 ——经过昨日,众兄弟里早就传开了,那说书的阿罗果然是个婆娘不疑。私底下更叫流传的,却是咱寨主将军恁个看上人家了,啥时看上了。唧唧咕咕的,多有编排生造些细节来相传。 秦七月哪里顾得上这些,那厢燕飞卿冷着一张脸过来了,慕容白客客气气地陪着,他也没有给一贯的笑脸。眼见的正要往阿罗住处这边来,却早被兄弟拦住了,道是阿罗未起来。燕飞卿哪里肯信,阿罗素来不是个贪懒的,况这时节情况不同往日,断没有早膳都用完了,还没有起身的理。 他却疑心是秦七月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心里一急,越发地不听人劝,要去敲阿罗的房门。秦七月如何肯放行,展了个拳脚,便要拦他。燕飞卿心中早自有气,见此倒是找着了机会,冷笑两声,便和秦七月较量上了。 论打斗,燕飞卿本不是秦七月的对手,他心里也有数。不过仗着身形翕乎轻灵,又不是有心要打到秦七月,这秦七月一时半会反而讨不了好,一晃虚招骗过秦七月,他转身一蹬,却直扑阿罗房门而去。 “娘的!”秦七月发觉上当,怒骂一声,整个地扑过去拦他。他这一发力,竟比燕飞卿只差了半步,眼见得一手就要揪住燕飞卿的后领,阿罗的房门却吱呀开了。 “你们——”阿罗刚要开口,却猛地顿住,忽然来了个大大的阿嚏声。 众人这才注意道,阿罗的神色不太对劲。衣裳虽整齐,发髻却挽得极简略,显见的收拾匆忙,气色尤其不好,捂了方罗帕在鼻唇边。才这一开门,说了两字,已是连连打了六七个喷嚏,显然是着了风寒。 “阿罗姑娘——”“你怎么了?”燕飞卿和秦七月同时发问。那厢慕容白却已回了头吩咐道:“快叫大夫过来。” 阿罗勉强道:“不碍事。” 她这话说着,人却是虚弱。倚靠在门边,别有一番赢弱风致。秦七月看了,心里真真叫舍不得。赶紧地扯她,半推半扶,一边道:“你快进去。” 那燕飞卿已然不爽,此刻更是恼怒,一手推开秦七月,恨声道:“秦将军,阿罗姑娘哪里得罪了?好好的一个人,竟教你薄待至此!” 秦七月眼睛瞪得老直,嚷道:“我哪里有!”阿罗着凉,他还没回过神来,却先遭了燕飞卿一顿血口喷人,心里自是十分委屈和恼恨。 燕飞卿“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兀自把阿罗扶进门去。 “喂!”秦七月越发地气恼,直要往前拦下燕飞卿。 “秦将军——”阿罗回头看他,正要劝解,却又是阿嚏阿嚏,连打两个喷嚏。 秦七月霎时放手,讷讷道:“你别管了,先进去躺着。” 又狠狠瞪一眼燕飞卿,这才作罢,慢慢的尾随在后,进了房门。 阿罗见有外人在,哪里肯再上床躺着?却只是在桌边凳子上坐了,一手支在桌面上,把半个身子倚靠在桌案。纵然燕飞卿劝说,也是不听。 秦七月见状,兀自皱眉。那厢阿罗正缓缓和燕飞卿说着,昨夜贪看月色,着了夜凉风,一句话之间,又打了喷嚏。他眉头一紧,干脆把阿罗打横抱起。 “你——”阿罗惊呼。秦七月却充耳不闻,直接把她放到床上。正要给她盖上被子,顿了顿,又去拔她的鞋履。 阿罗连忙收脚,“我自己来。” 却又是一个喷嚏。这期间,秦七月早把她的鞋履脱了。 从抱起到脱鞋盖被,这一动作迅速之极,燕飞卿倒是没有半点阻止的机会。 他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讶然看着,过了会略微笑。 却原来小婶子的魅力还在。 第十二章 燕召 阿罗怔怔地抬头看着秦七月。 秦七月却没注意,待把被子沿着阿罗的脖子盖得紧紧实实了,才满意的放手。 抬头却对上阿罗怔然的眼神,这才觉得自己的动作夸张。 “你——”他喃喃道,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两相看,一时间只觉得尴尬。 燕飞卿一边看着,状若恍然,看两人这般,试探地叫了声:“阿罗姑娘——” 阿罗这才回神,下意识地把衾被又往上挪了挪。才发现已经不能再挪了。便是一低头,不敢看人。 秦七月蓦得回头,冲后头的慕容白喊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很快军中大夫过来了,恭谨地见过燕飞卿,看了看阿罗,道是没甚大碍,开了方子也便去了。 燕飞卿知道这大夫也是个军中疗伤大夫,着凉之症不过是粗糙看得。因此私底下又吩咐了晚些时唤城中名医朱先生再来看过。又想把阿罗挪回她的住所去好生调养着——秦七月却哪里肯? 好在阿罗的侍女红儿是早在一旁候着了,此刻方得首肯放行过来,于细处里伺候着。 折腾了一阵,却是把要谈要吵的事情都忘了。燕飞卿和秦七月回过头来,彼此相互望望,都觉得没好生气。 燕飞卿心想,这阿罗到他营中以后,一向看待的好,也很少着凉着热的,转身被秦七月一禁锢,就得了风寒。——他虽与阿罗算是亲近,但于公于私,都是不敢怠慢的。因此阿罗虽只是风寒,却也是甚小心。只是看秦七月那紧张模样,到底也不是故意的。也不好怪罪什么。 他心里系着诸多军事,转眼见阿罗已是涕泪连连,模样凄惨,再有什么事情要商讨,也不好说出口了。过了会,也就离去。 临走时,迟疑了下,回头唤秦七月,道是有军务要谈,且让阿罗好生休息。 秦七月瞪了他一眼。但人家这话在情在理。回头看了眼阿罗,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去了。 阿罗低着头,默默地换过红 分卷阅读3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7 儿托盘过来的新帕子,却也不声响。 ………………………………………………………………………………… 出了阿罗房门,燕飞卿和秦七月谈起,不过是些琐碎之事。秦七月张口就想说这些事你和阿白说去,却忽然想起阿白已经被他禁了管事十日,于是道“你找刘叔说去”,便想甩手走入。 那燕飞卿却在他身后喊住:“秦将军——” 秦七月蹙了眉,回头来看他。 燕飞卿客气道:“飞卿想提醒秦将军知道,阿罗姑娘名义上仍是燕夫人。还请秦将军注意避嫌。” 秦七月一愣,脱口问道:“什么叫名义上仍是燕夫人?” 燕飞卿但微笑不语。 秦七月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不自由上前一步,问道:“你小子给我说清楚!” 燕飞卿淡淡然道:“燕家与王家婚姻,虽是权宜所迫。但阿罗姑娘身份举足轻重,秦将军倒不必担心这个人质没有效用。” 秦七月哪里听得懂他七拐八拐的意思,只是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根本不是燕召的婆娘?” 燕飞卿道:“她当然是燕夫人。” 秦七月恼了,一把抓起燕飞卿的衣领:“那你是什么意思?” 燕飞卿看着逼近眼前的这张脸,着急与紧张,都写在上面,终究不为难他,微微笑道:“我的意思就是,只要她愿意,她就一直是燕夫人,燕家的主母。但她若不愿意,燕将军也绝不会为难她。” 秦七月的脑子怔怔的,还没有盘算过来。燕飞卿觉得好笑,拍拍他道:“秦将军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秦七月下意识松手,终于明白燕飞卿七拐八拐地想说些什么了。“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女夫子肯跟我,燕召绝对不会为难?” 不待燕飞卿回答,他眼睛又一瞪,直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他再驽钝,也知道燕飞卿是故意的。若说要避嫌,这燕飞卿整日地与阿罗混一起鬼鬼祟祟的商讨,才真叫要避嫌。因此直觉就怀疑燕飞卿在骗他。 燕飞卿没料到他还有心思顾上这么一截,略一愣。随即答道:“阿罗姑娘如今身在将军手中,飞卿只是希望秦将军莫要亏待于她。——秦将军若不信,也可以去问阿罗姑娘本人。” 秦七月被他这么一转,心思马上转到阿罗身上了。到这时候,这消息于他才变成真的。霎时满心的欢喜都涌上来了。二话不说,转身就大跨步回东厢去。 ……………………………………………………………………………… 那厢红儿正服侍阿罗吃了药。她这风寒来得甚急,阿罗一时之间只觉得脑涨头昏,偏又喷嚏打个不停,极为难受。正这时秦七月却大步回转,一进来就道:“燕飞卿说——” 看到收了碗的红儿,他还算略想起什么,挥挥手说:“你先出去。” 红儿为难地看着阿罗。阿罗疲倦地靠在床背上,奄奄“恩”了一声,点了点头。 秦七月待红儿一出去,马上拉了张檀木雕花圆凳,坐在阿罗床前,认真地问:“燕飞卿说,你和燕召不是真夫妻,只要你愿意,跟了我燕召绝不为难,是不是?” 阿罗昏沉沉的脑子霎时一醒,“谁说的?” 却想不通燕飞卿为什么要告诉秦七月这个,下意识否认道:“他骗你的。” 秦七月不声响了。两眼直直地看着阿罗。 他不认为燕飞卿在骗他,可是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否认地这么直接。 阿罗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在绣花被面、雕花床栏上左右转了一圈,愣是不去看他。 一时间,耳畔只有秦七月呼吸的声音,夹杂着阿罗时不时的一两声喷嚏。 好一晌,秦七月才缓缓道:“他没有骗我,是你在骗我,是吧?” 阿罗抬头看他,秦七月的眼神一向直接而热烈,而此刻,却有些奇怪的东西,仿佛真受了伤害。 秦七月没有等阿罗回答,又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又自顾自地回答:“你不喜欢我,是吧?” 所以要骗我。 他看着阿罗,眼神有些委屈和固执,“但是你自己说过喜欢我的。——你以前不喜欢我,但是后来喜欢我了。” “可是现在呢?你是不是又不喜欢了。所以又骗我?” 阿罗怔怔地看着他,他微微的不解的眼神。那里面似乎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情绪,直接和锋利,固执和伤害:“你真奇怪,女夫子。” “——你们贵族……是不是天生就是喜欢这样骗着人玩?” 阿罗看着他,愣了半响。忽然恼起来,哗地砸过去一个枕囊。 秦七月吓了一大跳,一脸的委屈和愤恨马上被砸散了。 阿罗这一动作带了风,忽地又起一个喷嚏。用罗帕掩住了,好一会,才冷冷道:“秦七月,你在这里装什么委屈?我跟燕召是什么关系,与你有屁相干!” 她显然是气得要命,竟是平生第一次说了这般不入流的话。 看向愣住的秦七月,她恨恨道:“我算什么?我昨天就说了,你自找你的小红儿姑娘去。我王罗漪不掺和!不稀罕!——我算什么?不过是你金银寨你秦大将军的一个小小人质。昨天全营的人都听见了,你秦将军是怎么说的,燕将军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我这个小小人质。” 她看着张口欲辩解的秦七月,冷笑两声,道:“你也别提,说实在我还真是不知道情况急了燕将军会怎么对你。横竖有个人质在这里,你也不吃亏。” 她平时若是神志清醒,也不会说这般的话。只是此刻被风寒折腾的难受,被秦七月一刺激,竟不假思索地随着性子赌气说话了。 秦七月总算找着个机会,插了一句为自己辩解:“抓你做人质,是慕容白擅自做主,我根本不知道。” 阿罗闻言愈加恼怒,又是恼怒,又是难过。她哪里是怨的玉连虎骑拿她做人质的事情?秦七月觉得委屈,她听得清清楚楚。可恨她的委屈秦七月曾领会得半分?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本已是头昏脑涨,涕泪涟涟的,甚是不舒服。又觉得自己这般窝囊委屈,真是连万念俱灰的心思都有了。 她一边用右手拿帕子捂着鼻子,一 分卷阅读3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8 个喷嚏欲打又打不出,霎时眼泪滚滚而下,一边又用左手,摸索着抓到另一个靠背的枕囊,用力扯,恨恨地甩出去,骂道:“你滚!” 她此刻身子甚是虚弱,那个枕囊哪里能打到秦七月,勉强滚到床外,秦七月脚下,已是无力。秦七月看着她这般难受的样子,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忿忿。板了张脸站起来,不知道是该愤而出去,还是该去安慰她。 那厢阿罗见他站起来却没有动,抬起头来看他,一方面觉得委屈,一方面泪眼婆娑,越发狠了心,哭道:“你还不出去!” 至此秦七月终于忍不住,一下子靠过去,搂住她说:“你别哭了。” 又无奈,妥协道:“我不抓你做人质了还不行吗?” 阿罗被秦七月整个地搂在怀里,仿佛是秦七月刚刚给她盖的丝被,全身没有一丝挣脱的开。又闻得他这样的温言安慰,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一边挣扎着,用手推他,一边又道:“你出去,滚出去!谁要你放我?谁稀罕你放我,你找你的小红儿去,阿嚏!……” 她虽是觉得自己用力挣扎,但身体毕竟太虚弱,又耗了大半精神在哭着,秦七月感觉到她推着没有半丝儿力气,不由又怜又心疼。她嘴上的气话,根本就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扯过她手上的帕子,连着自己的衣袖,一并粗鲁地替她抹着眼泪。抹到最后,看着她委屈的神情,红红的眼睛,一搭一搭抽着的鼻子,再到红嫩嫩的小嘴……一阵恍惚,不知道怎的就弯下头去,盖住了她的嘴唇。 阿罗来不及挣扎惊呼,就已被他的唇堵得严严实实。她本是大家闺秀出身,又眼高于顶,因此虽是嫁了人,竟是不曾经历过此。只觉得秦七月的吻,又是霸道又是粗鲁,于她这样抽抽哒哒的难过心情,竟得到异样的安慰。一时神驰魂迷,忍不住想更靠近些。 那厢秦七月早已是忘乎所以,不知今夕何夕。自然是扎扎实实吻了个过瘾,直到阿罗喘不过气,又推他不动,狠狠用指甲掐了他脖子一把,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又俯下,象猫儿一样舔含了一会她的嘴唇,这才放开。 不待阿罗说话,他就先请求道:“女夫子,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好不好?” 阿罗躺在他的怀里,仰头看他。他的眼神带着明显压抑的情欲,和不知名的东西,因此显得异常闪亮。 阿罗怔怔地,恍惚着,说不出话来。 …………………………………………………………………………………………… 阿罗这一怔仲,径被秦七月视同了默认去,自此后端茶侍水呼喝奴仆,甚为殷勤。阿罗心里亦是乱麻丛生,每每反复思量了,想否认这事,偏偏见了秦七月欢喜殷勤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于是便这么不明不白的纠缠,竟始终拿不定主意。 一两天之间,旁人倒还看不出什么,那慕容白是如何的细密,怎么不见端倪?找秦七月问了话,才知是燕飞卿私下里露了底,心里又是奇怪,又是不放心。终究瞅了个秦七月不在的时候,来找阿罗。 他对阿罗心有愧疚在先。因此谈及此事,也是颇有几分尴尬。阿罗对于慕容白所问只是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心里却思及那晚燕飞卿道,也曾和燕召提过子嗣的问题。想来燕飞卿,亦是怕她,终生牵制了燕召。 如此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两日燕飞卿忙于他事不曾过来。阿罗在这时间想到燕飞卿了,便忍不住想起朝廷和北朝和谈的事情。和慕容白略谈几句,也是没辙。心里终究没放弃亲自去幽城的念头,奈何吃了名医几帖药,病虽略减,却也没有人会同意她匆忙行事。 傍晚,燕飞卿终于过来了,却带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豫太子已在幽城,时限即到,要燕飞卿奉命押解秦七月三人去幽城和谈。 他也知道众人必定要恼。还未待众人反应,却是手一抬,要众人少安毋躁,道是除此命令,燕将军另有密令。 ——着八十玉连虎骑暗中押送。 除了燕飞卿,在场的慕容白、独眼刘、阿罗等诸人皆皱了眉头。燕召这道密令却是什么意思? 是拿此趟押送秦七月来辖制虎骑,还是暗示他们半途集体逃走算了?但如果他们逃走了,终究不又是燕召的错? 众人迷惑不解。阿罗抬眼看了看燕飞卿。后者略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阿罗垂下眼帘。 想也是,燕召做事,甚是紧密,事未成,怎么会将他的打算托盘相告呢?眼下也只有,相信燕召,并没有别的路走。 她抬起眼来,看着燕飞卿道:“我也去。” 燕飞卿笑道:“已算上了。” …………………………………………………………………………………………… 一众人下午即出发。二寨主金路领了阿財和兀鹰他们在前,一个时辰后秦七月、慕容白和阿罗他们跟上,最后是左护法黑子带着剩下的三十兄弟,共分成三批行事。 阿罗身子尚虚,因此一路上走的不甚急。 慕容白原也担心她的身体,但秦七月心中自有计较:这次若是真的和燕军撕破脸,半路里带了阿罗就跑也更方便。因此,在红儿给阿罗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甚至装作很不在意地道:“她有什么喜欢的,你都给她带上。”惹得小丫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阿罗倒是不知道这回事,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猜测着燕召的意图。偶尔,也回头看看身后的王都尉。 王都尉和李参军,此次依然跟着她一起。见她回头,略略颔首致意,也不多说什么。 阿罗放慢了马,想和王都尉说上几句,王都尉见此,也略放慢了马,与她并行。 阿罗看他,却说不出话来。 王都尉也不开口,依然是沉默儿样。 那头秦七月回头找她,唤道,“女夫子。”阿罗叹口气,放弃,驰马上前。 她在虎骑做人质三天,王都尉什么举动都没有,也没有来请示她的意见……他这样算什么意思呢? 阿罗想问,但又不想问。 她这厢心思浮泛,那头王都尉和虎骑诸人却忽然驻马,有几人翻身下马,迅速地捋过树叶丛子,去看下方官道。 他们这一趟,原也是要绑了秦七月做足架势,但别说秦七月肯,怕是虎骑一众 分卷阅读3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39 ,就是第一个跳出来抗议的。原本他们对这一行,已是疑虑重重。因此燕飞卿直接地便让他们往山林密道里走。虎骑原本就是十分熟悉北界交通,一则心里略放松,一则,越发地怀疑燕召是不是在暗纵他们归山。此刻几个耳力好的,闻得下方的官道上有不甚寻常的车马往来声,心里本就谨慎,一时都往下探看去。 却见是官道上车马匆匆,多有牵家带口地赶路。虽然看的不甚真切,却也觉察得到下方那些人马举止不同寻常,竟像是逃难似的。 “怎么回事?”那厢独眼刘已经在问。 慕容白回头道:“有许多人,似乎在迁家。” 秦七月跟着回来,骂咧咧道:“怪了个,啥事这么急?” 王都尉也回来,翻身上马,沉默不语。 诸人继续前行,隔了一两个时辰,竟不住地发现官道上往南走的人马。 “他娘的怎么回事?”秦七月忍不住开骂了。 众人心中疑虑更重,一个个蹙了眉,都不声响。 “难道是……”慕容白沉吟,转身看向独眼刘。 “……要开战了?”独眼刘用仅有的那只眼睛一挑。 那厢,阿罗回头看了王都尉一眼。王都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看这样子,都是见惯了的开战前模样。但如今北胤正准备和谈,巴巴地等着秦七月的脑袋,除了北武,哪里还有军队会在幽城和燕军开战呢? “喂!”独眼刘回头,看着阿罗,“你说不会是……燕军起内讧吧?” 阿罗淡淡微笑,回道:“先生放心,不会的。” 依她对燕军的了解,燕军内绝不可能起内讧,也绝不可能……与豫太子起正面冲突。 若不是正面起冲突,就不可能惊扰到幽城的百姓。 也就是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北胤和谈出问题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之后,二寨主金路和燕召,一前一后的派人来了消息。 众人刚听说道北武派了个武艺十分高强的将军,包围了幽城。正议论纷纷,那头王都尉又看了烟火,去接燕召的密令。待取回来,阿罗打开一看,果然是北胤和谈出了问题。 原来北武新近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将,武艺战力比之轩辕谷还胜三分。因此暗中集中兵力,一待豫太子作为和谈特使来到幽城,便出尔反尔,二十万精锐兵力,全在此围城一击。 这头燕召密令玉连虎骑暗潜到幽城四围的三郊,与当地潜伏的燕军会合,伺令行动,从后发突击,为幽城开围。 ——待得阿罗和虎骑诸人传达了密令,秦七月嘿道:“哈哈,这也太巧了吧?便宜了燕召那小子。” 慕容白抬头望了眼阿罗,沉甸甸道:“恐怕,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秦七月笑道:“你说燕召是故意的?嘿,他使得动燕军,他难道还使得动北武军不成?” 慕容白叹一口气。 ——燕召纵然使不动北武军,恐怕,也是早知道了北武要进犯的意图,而刻意没有上报朝廷吧。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凑巧?虎骑前脚出发,后脚战争就要爆发。 活该了那豫太子,毫无所知地来到幽城,做了现成的靶子。 阿罗眨眨眼,再眨眨眼。低下头,一声不吭。 …………………………………………………………………………………………………… 诸人加快赶路进程,很快的,隔日一早便与燕军在幽城外暗伏的燕七军联络上了。待一一安妥,天色已然快黑了。阿罗看了看,点头叫了王都尉,便准备潜进城去。 那秦七月哪里肯放。也要跟着进城去。他对燕召好奇已经太久,一直不得见,简直心里都已经上火了,眼见着燕召就在十里之遥,哪里按捺得住,非得道和阿罗他们一起,先去瞅瞅燕召,赶明了再回来也不迟。 秦七月那个性子,哪里是人劝得住的?阿罗原想自己也不去了,但顾虑到燕召已有示她到了幽城便从东门进去,心里又挂记着豫太子和燕召的关系,终究无奈,带了秦七月一起进城。 临了,自然是又多出一个绝不放心秦七月的慕容白来。 好在这四人除了阿罗,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小心潜行,待到被接应进了东门,乃至一直被悄悄送到燕召的帅厅,都没有出什么乱子。 秦七月不待侍卫通报,便已先一步跨进厅里,目光看向主位上的人。那人正低头看着地图,穿着一身软甲还未脱。秦七月看他徐徐抬起头来的样子,仿佛就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慌乱的。 恰正是传说中的燕召。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实质性进展了,不容易啊…… 第十三章 天下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霍霍,想起来问,秦七月是不是塑造地太草包了? ——又,俺知道阿罗这下大概要挨骂了……  燕召抬起头来,先看了秦七月一眼,然后眼神一转,略略地扫了一眼那通报侍卫。那侍卫便低头作礼,道了声:“属下领罪。”便退出去了。 阿罗幽幽叹了口气。步入厅内。——秦七月自不知道,他鲁莽之举,已是害那侍卫平白遭了两军棍的处罚。 燕召眼神转向阿罗,不着痕迹地,心中微微一怔。 尤记得京城初见,白马金轿,国舅女风华绝代,艳色倾城。——几年不见,容色却憔悴了。 恍若陌生。 一身男装,一脸病色倦怠,只是抬起眼眸,眼神淡淡看过来,微微欠身致意的时候,萧疏清致不减。 却正是记忆中的王罗漪,他的燕夫人。 燕召正欲说话,那厢秦七月却已嚷道:“你就是燕召?” 他直呼燕召名字,在燕营里,已属大不敬。好在燕召并不介意,回神,转向他站起身来,道:“正是在下。” 又稳声道:“阁下可是玉连虎骑秦七月秦将军?” 虽是问话,语中却无一丝不确定。又接着抬手招呼道:“请坐!” 秦七月道:“正是正是。我就是秦七月。” 他见燕召起身,虽然身量还没有自己魁梧,却一看就知道是根基深厚的顶尖高手。传说中燕将军武艺绝俗,征战至今,尚未败过阵来。如今一照面,看起来果然不是吹牛的。 分卷阅读3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0 见此,秦七月好胜之心顿起,跃跃欲试,忍不住道:“燕将军,我今天来,原本有三件事情要问你。” 他这一说,倒叫身后的慕容白和阿罗都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哪来的打算。 燕召闻言,却只是眉头略略一挑,客气道:“秦将军请讲。” 秦七月道:“第一件事,就是问你,你原先是不是真打算拿我脑袋卖给北武?” ——他料燕召也不会回答说是,只是这话不问不痛快,非要看燕召怎么回答不可。 燕召闻言,却笑道:“秦将军何不看眼下状况——已然如此,又何必问。” 秦七月哪里满意他的答案,不满道:“老子要看你值不值得投靠!” 他这话一出,身后慕容白略略拉了他一下衣角。 燕召眼眸一低,略一沉默,便道:“秦将军快人快语,只是已经事过境迁,燕召说什么,怕是都不足以采信吧?”顿了顿,道,“不如请秦将军提第二件事。” 秦七月虽不满意,但第二件事早已经在喉间等待许久,因此也无心与他纠缠,急急地问出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燕小将军说——” 他忽地拉过身边的阿罗,“说她只是你名义上的夫人。要是她愿意,可以改嫁任何人。这是真的吗?” 阿罗神色大变。哪里料得到他会忽然提这个,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有又尴尬又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燕召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提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因此破天荒地,微微一愣。随即却看向恼羞成怒的阿罗。——虽是恼羞成怒,却没有冷冷的轻视和拒绝。 他缓缓转回头,看着秦七月,徐徐问道:“这个是燕飞卿和你说的么?” 秦七月大声回答道:“是!——他没有骗我吧?你们燕家可要说话算话。” 燕召又瞄了眼阿罗,稳声徐徐道:“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秦将军不如请问第三个问题。” 阿罗闻言,微微一怔,抬头去看燕召。 燕召也正看着她,两厢对视,极不经意地,略略点头致意。霎时,阿罗尴尬恼怒的心情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滋味。 那秦七月却如何肯罢休:“这个问题怎么不能回答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燕召沉默。不应答。 这秦七月心直口快,原来竟是个不懂世故的。 “喂!”秦七月又问,渐渐有些急躁。 慕容白在他身后看着,心中略急,面上却微微低头,不曾露出半分神色。 他自进了幽城,心中便已打定主意在燕召面前,不声响,低调行事。秦七月胡来乱缠的,反倒是没事。 燕召无奈,答道:“秦将军,这个问题,待此次幽城解围,大胜北武之后再回答你,如何?” 众人皆松一口气,那秦七月却还不知足,道:“为什么?” 慕容白直想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忍了又忍,终于不曾莽撞。 燕召又看了眼阿罗,道:“大战前夕,不宜在军堂纠缠燕家家事。——秦将军何不谈谈你的第三个问题?” 秦七月虽知道他是推搪,却也无奈。心中不悦,正逢他问起第三个问题了,便忍不住霍霍笑道:“第三个问题就是,你下场子来,我们比试比试!” 阿罗诸人皆是一愣。慕容白叫苦不迭,怎地忘记了寨主这个好胜的毛病! 燕召一时没有应答。秦七月却自顾地说道:“都说你燕召武艺天下第一,从来没输过。老子偏偏不信,我们来比一比,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阿罗眉间一蹙,不待燕召回答,已然斥道:“胡闹!” 秦七月眼睛一瞪,又不解又懊恼又愤愤然地看她。 阿罗不看他,只是啐道:“幽城被围,明日迎战在即,燕将军哪里来的精力陪你玩?” “你——”秦七月气极。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个要求大半会被拒绝,若是被燕召拒绝了,他倒也不会生气,看前面两个问题就知道这家伙是啥样儿的。偏偏燕召还未开口,却被阿罗先斥责了,他早已将阿罗看成自己的人了,此刻阿罗用这般语气说话,自然让他愤愤不平。因此,他恼起来,看也不看阿罗,只上前几步,却大声道:“老子现在就要和你比比。怎么?你堂堂的燕元帅,胤朝第一将军,总不会怕了吧?” 燕召看看他,徐徐道:“秦将军——” 秦七月却打断他:“我不听你说。你有胆子就下来,过上几招。” 他心里委实知道,燕召开口,多半是要拒绝他。若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鲁莽事,却也不是。不用阿罗说,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要求的时机不对——只是事到如今,被阿罗一恼,已是咽不下这口气。 另一半的原因却是,秦七月自己心里知道,非要和燕召做个比试不可。 刚刚一见燕召,他缓缓一抬眸,那么徐徐一站起身,秦七月心里已被他镇住三分,同时又有三分兴奋——他要和燕召做比试,已不再是以往的好奇和好胜,而是身体的一种反射性习惯。他自幼在山寨里长大的种种经历,老寨主教养的经验,都已经融在他血里性里,那就是面对害怕的东西,要在第一时间打倒它,战胜它。不然懦弱就会马上融到意识里。——对于吃山里饭的人,吃道上饭的人来说,这是要送命的。 燕召冷笑一声,略一扬首,道了声:“好——” 他正欲同意,给嚣张的秦七月一个教训。却被阿罗急急打断。 阿罗挡在秦七月和燕召中间,冷冷道:“秦七月,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吧?” 不待两人说话,她又道:“燕军军规第三条第二例,以下犯上,最轻也是棍杖二十。——燕军最重军规,便是燕将军不介意,这在场的上上下下看了,难道还能略过不成?秦将军可真要当众受这二十大杖?” 她这话说得极重。一半儿说给秦七月听,一半儿却是说给燕召听。 只是这般说着,却不敢去看秦七月,也不去看燕召。 燕召自是知道她话底的意思,因此微微抬眼看了看她。而那秦七月却早已气得怒火冲天——他只道阿罗已是同他一条心的,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和他作对,一时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能道:“好 分卷阅读4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1 !好!我秦七月今天算认识你了!” 愤然一转身,喊道:“阿白,我们走!” 也不管身后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慕容白不敢去看燕召的反应,临走前略略看了眼阿罗,她面色高贵冷然,依然不曾看向秦七月——却已是呆立在那里。 留下燕召和阿罗面面相对。 半晌,燕召走过来几步,打破了双方的沉寂。阿罗抬头看他,双方四目相对,燕召的眼神沉稳,坚定,如他千百年来如一日,深沉如海,永远不会有别的什么情绪。 燕召又走了两步,正欲开口。阿罗却忽然连连后退,倏地转身,抛下一句:“我去追他。”便匆匆离去。 …………………………………………………………………………………… 阿罗近乎仓皇地走出主厅,走了几步,四顾见兵将处处整齐巡逻,才微微一愣。 身后王都尉到这时才轻声道:“他们往那头去了。” 阿罗回头看他,一向淡然平静的眼神里,此刻颇有几分失措。 王都尉在心里微微叹息。略一颔首致意,道声“失礼”,便挟住她的手臂疾驰而走。不一会儿,已是赶上秦七月他们。 秦七月却也没走多远,出了主厅,疾走狂奔一阵,便被慕容白叫住,气呼呼地停下来发泄。却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不停地来回走,恼道:“她这算什么?她这算什么?” 正说着,还不待慕容白开解,已是见到王都尉带着阿罗追过来。心里好歹好受了一点,却也气呼呼地转过身子,恨恨“哼”了一声,不肯理会她。 阿罗见状,哪里说得出话来。一方面她心底也知道秦七月必是觉得委屈,异地而处,她也是如何能接受。但一方面,她也恼着,那秦七月所提之事,本也是无理之极,难不成她还要跟着胡闹?何况,秦七月的委屈,必是来自已经把自己看成他家了的,可是就阿罗而言,哪里曾亲口应了他?便是连自己也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反复难定。——这些话,却叫她如何和秦七月说,即便说了,他又能明白么? 那秦七月见她跟了来,却半天不开口,又是恨恨“哼”了一声。 慕容白见状,赶紧道:“寨主你也真是的,明明是自己乱来,现在生气的倒也是你!” ——虽说大家已经习惯了管寨主叫将军,但偶尔一急,却也常常忘记,又把叫了多年的“寨主”拿出来说话。 秦七月一听他这话可火了,怒冲冲一转身,骂道:“你小子说个什么屁话!你现在也跟着她吃里扒外是吧你?给老子滚!” 他那头骂得恶狠狠,听在阿罗耳里,如何不是在骂她?咬了咬唇,偏生一步走到秦七月面前,反问道:“秦寨主说什么呢?你也叫我滚是吧?” 秦七月怒气冲冲,“你——” 看着她微仰起的头,一脸憔悴——他这些天鞍前马后,小心伺候着的,怎奈她身子病未好,又是连番赶路,终究憔悴难掩。 此刻月光路灯下,看她这一脸憔悴,却也是一脸倔强。终究是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又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子不看她。 慕容白却看向王都尉,笑道:“王都尉,这边请。” 那两个很识相地,先行一步,让这两个独处。 果然,阿罗原先觉得半是愧疚半是气恼,这会子他人一走,看着秦七月气呼呼的壮实背影,那愧疚感却一下子盖住了气恼。 沉吟了一会,她徐徐道出原委:“你不能赢他。” 秦七月高大的身子一振,地上的大块阴影跟着一动,接着又倏地一大动。 “什么?”却是秦七月转过身来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罗抬头看他,叹口气,缓缓道:“我阻止你向他挑战,不是为别的,而是怕你赢他。” 秦七月跳起来,惊道:“你说什么?” 他是向燕召挑战了,但是连他自己,也根本没有信心一定能赢燕召的。 阿罗淡淡一笑,细说道:“你一招就击毙了轩辕谷。我虽不识武艺,却也在早几年前就知道北界金银寨的大寨主秦七月,一身神力天下无人能敌。而原先在飞将军营里,我也听他说过,燕将军虽然武艺盖世,但若与你秦七月过招,谁输谁赢,恐怕还是胜负难料。” 秦七月听得心花怒放,不由自主咧嘴一笑。但转瞬又觉得不对劲,道:“那又怎么?难道燕召怕输?他怕输你就要护着他么?” 他这么一想,又觉得越想越气! 阿罗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正色道:“他是燕召。战无不胜的燕召。明日有二十万北武精兵,新任北武奇才将军……”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绝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他必胜的信心。” ——没有人能在战场上赢过燕召。 秦七月瞪着她,仿佛半天不能理会明白。良久,才狠狠道一声:“呸!” …………………………………………………………………………………… 过了许久,廊下的阴影里,徐徐走出来一个人,走到一个人怔立着的阿罗前面。 正是燕召。 他虽然隔得远,听不清阿罗与秦七月的对话。但阿罗今日怪异的举动,略一思索,也猜得六七分。因此远远地见了阿罗与秦七月闹翻,却是叹道:“你这是何必。” 阿罗不看他,只是咬唇道:“明日大战在即,不能让你为他分了心。” 燕召眉头一蹙,问道:“怕我输?” 不待阿罗回答,却随即冷哼一声,道:“你这样做,恐怕不仅是折辱了他,也是折辱了燕召……” 阿罗抬头瞪他,随即略后退一步,欠身,徐徐恭敬道:“妾身眼里,将军不是燕召,将军是安国将军!” 燕召看着她。恭敬、疏淡,无可挑剔的王家女。 无可挑剔的燕军幕僚。无可挑剔的……燕夫人。 半晌,他道:“你要记得,我燕召从来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真正天下第一的,是燕军。不能输,也输不起的,也是燕军。” 顿了顿,又道,“——不是我” 阿罗这晚上,第二次怔住。 良久,低头,淡淡自嘲一笑。 分卷阅读4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2 ………………………………………………………………………………………… 待秦七月重新见到阿罗,已经是幽城解围几天以后了。 燕军主力、七军、青军、玉连虎骑里外夹攻,大败北武玄穆将军。二十万北武军,死伤三万,获俘两万。北武元气大伤,退居二十里。燕军乘胜追击,北武溃败逃亡者不胜数。 秦七月领着慕容白等人,得意洋洋地走在入城庆贺的人群中。此次独眼刘参谋七军,慕容私底下帮提着,献了几次好计策,加上兄弟们争气,此番七军是战果最丰的一支。他玉连虎骑也忒有面子。 待到见到了那惹人厌的豫太子,和燕召之后,他才开始觉得郁闷。又跪又拜又封赏的折腾了一番。好在慕容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豫太子等对他又是千百般赞赏,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看起来勉强是个宾主皆欢的场面。 ——此番燕召原无意让玉连虎骑一同跟着晋见太子,奈何豫太子亲自要求,非要见见这传说中神力第一、一招干掉北武第一帅的金银寨寨主。无奈,只得召了秦七月来晋见。那慕容心细,把自个和独眼刘都留在七军燕七将军那儿,单叫了不甚细密的金路和黑哥陪同。 那豫太子见秦七月一众皆是粗俗草莽,秦七月神力非俗,又显见是个没心机的。不由得存了拉拢之心。待他尤为亲切,当场拉了自己的宝剑作为赏赐。此后两日,竟不放秦七月归营,数次地召见,陪同他赏景会宴,校军切磋。便是秦七月说话粗鲁不堪,不甚尊敬,他也不放在心上。 那秦七月虽是粗爆性子,终究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豫太子的心思?只是他从一开始对豫太子就不存欢喜之心,几次宴会应酬之后,他已经快无法忍受。虽然每次来之前,慕容白和独眼刘都会再三叮咛,他也学会打打马虎眼,大吃大喝,装作啥也不懂,但脸色却已经越来越不耐了。 第三天豫太子又约他会于幽城帅府,道是有一高手,欲与秦七月切磋武艺。秦七月哪里感兴趣,眼下他心里认定是高手要一较长短的只有燕召!因此待传令的走后,他立马“呸”了一声,怒道:“管他太子皇子!老子不去了!” 慕容和独眼刘对视一眼,也只有苦笑。终究是哄着骗着,劝他去了。 秦七月这番愤愤地带着黑哥,怒气冲冲地往帅府里去。嘴里正骂娘呢,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可不正是阿罗。 却又不像阿罗。 那人穿的衣服,明晃晃亮堂堂的,白则白得象雪,轻则轻得象云,绣着大朵大朵繁复的花,簇新簇新的,不沾一点儿灰尘。头上的发髻层层叠叠,插着那金的银的玉的珠儿朵儿穗儿,照得那一截颈子那一弧耳廓透白如玉。再一看那妆过的脸,斜斜飞的眉,红艳艳的唇,淡淡然又贵不可侵的样子,真个……比神仙还要神仙。 就连身边站几个丫头,也都漂漂亮亮,亮亮堂堂,却又个个神情恭谨,一副贵族家的欠打样。 秦七月和黑哥直看傻了眼。黑哥看着她,不敢置信似的,呆愣愣地叫了一声:“寨主……” 秦七月还愣在那里,没有理会。那人却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了过来。秦七月看她眼中有千万端绪,一时竟不知何意。还未反应过来,她却已收了眼,微微欠身低头,略致意——竟是不认识他似的,过了曲桥,径直往那端走了。 秦七月看到那边原来有一台轿子,却也正是和她一样,镶金带银,亮堂得晃人眼睛。旁边早自候了四个精壮谨严的轿夫,显见得是有家底子的。 秦七月只觉得懵了,竟眼睁睁地看着她略略牵起绣着繁复花朵的裙边,徐徐弯腰,准备入轿。那一串动作连着她那簇新簇新的耀眼衣裳,真个行云流水,美不胜收。——便是这两天常见的太子,穿得也是镶金带银上好料子,又何尝有这般风采?更多却只叫秦七月恨不得能把那些衣裳饰物扒下来拿去卖了。 “罗儿!”豫太子一声唤,倏地唤醒秦七月的意识。恰原来豫太子匆匆赶来,只比阿罗晚一步。 豫太子匆匆走过秦七月身边,略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便直接往轿子那头走去。那厢阿罗已经入轿,掀了绣帘,抬起头来,与太子说话。 秦七月听得不甚分明,却也不在心,呆愣愣地看着她仰起头来,微笑而略矜持疏冷地与豫太子说话的样子。 真好看。 却又离他好远,好远。 秦七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又似乎,整个地落入到了冰窟窿里。 那头阿罗只和豫太子略说了几句,不久就放下帘子,剩下豫太子难掩失望地回来。一回头却看见秦七月痴呆的样子,豫太子忍不住嗤地一笑,霎时心情好转。边走过来,边打趣道:“秦将军,你在燕飞卿那边,可曾见到过这位王姑娘?” 秦七月茫然地摇摇头,似乎还未回神。 豫太子见状,心情却又有些不悦了。咳咳了两声,看秦七月回神向他,才略略扯了扯嘴角,笑道:“这位可就是王国舅的女儿,天下第一美女。今天算你有眼福了。” 秦七月“哦”了一声。跟着豫太子走了两步。忽然道“哎呦,肚子疼!”,不待豫太子做出关注之态,又抱住肚子,接连着喊,“疼!疼!疼死了!——娘的,早上吃的两斤羊肉肯定是坏的,老子砍死那厨师!” 一边喊着疼,一边又向太子请求道不切磋要赶忙地蹲坑去!豫太子刚蹙了眉说了个那好吧,他就弯着腰一溜烟地跑了。剩下个黑哥又尴尬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豫太子——即使不用慕容白吩咐,他向来也是不敢和豫太子说话的——见太子从鼻子里恨恨哼出声来,拂袖而去。这才赶忙地追他家老大去了。 第十四章 强暴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终于爬回来了。  那厢秦七月回了营,一屁股坐下,却是兀自发着愣,和谁都不说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噗通噗通的跳。慌的紧,又凉得紧。 这时候才想起来,阿罗根本没有给过他一句承诺。 前些日子战事吃紧,诸事繁多,连睡眠的时间也极少,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阿罗。偶尔晚上回营就着战袍随意一躺,入睡之前有一两次想到阿罗,他还来不及气恼和想念,就已经沉沉睡死了。直到这两天,战事结束,才有时间来想起她。一边和豫 分卷阅读4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3 太子瞎折腾,一边想着她究竟跑哪里去了——他却负气,不肯去问燕召,只是私下问了七军的首领。但那将军却又对阿罗不熟悉。秦七月心里正恼得很哪。到此时终于见着了,却觉得如一盆凉水盖浇过来。 那个人,他刚刚看到的那个人,金样银样神仙样贵族样,分分明明,不是山寨里的样子。 亦不是……他的女夫子。 ——他该怎么办? 秦七月只觉得,心里真是反复煎熬。 他要一样东西,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向来是能要就要,能抢就抢,抢不到就啐口唾沫,抢输了就赶紧跑……这些,就象是山上的草水里的鱼一样天经地义。就象小红儿,她要是不愿意,他也转头就走,不夹缠。 阿罗原本也是这样一件东西。最初他从燕飞卿手中抢,抢不到就用轩辕谷的人头换,换不来他就说声“呸”,自认倒霉。可是到现在,他才忽然发现,阿罗好像突然变成了很烫手的东西。这件东西他很想抢,可是又不太敢抢。他很喜欢,却又与他不那么合适。——就好像一册金刻的银刻的玉刻的书。那么那么明显地跟他不合适。就是抢到了,他一个字也看不懂。——可是,他又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他终于意识道,这件东西,他就算抢到了手,发现不合适以后,也不能随意转送兄弟,随意卖掉,和随意丢弃。 他被吓住了。 他原本,也是会算术的。他不怕燕召,但是形势输人,他也绝对不会和燕召抢。直到燕飞卿那小子说,燕召会拱手送上,他才满心欢喜地准备伸手接了。可是如今又发现,事情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原来,阿罗几乎不可能是他的。 秦七月只觉得心里凉得紧。 ——如果不是这一趟来幽城,而是直接将阿罗掳回寨子里,他原本,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点。 ……………………………………………………………………………………………… 这厢秦七月生平为了阿罗胡思乱想。那厢,阿罗却正和燕召在山亭共酒。 风烈烈,连红儿小心翼翼烫的上品红雪香,那么浓烈的酒香,都在风中吹得散去。直到举杯,才闻得红雪香到那价值千金、独有的味道。 燕召一饮而尽。未几,唇角微微一扯,道:“果然好酒。” 阿罗垂下眼眸。小口啜饮着,并不开口。 ——他这话中似有淡讽。 这红雪香,是北国降将这几日进贡的,豫太子赐了大战得胜的燕元帅两坛,作为奖赏之一。私底下,却也赠了给她两坛。 好在未曾让燕召手下的其他将士们知晓。 燕召静静地看她小啜两口,才问道:“豫太子邀你一起回京,你怎么打算?” 阿罗微微蹙眉。豫太子下话了,国舅年老,近来天寒多病,太后又对阿罗思念有加,因此,提出此次带阿罗回京。 这些话,却是不曾和阿罗说,只是发话给燕召。燕召自是不能回绝。但阿罗对于他不曾婉拒,直接把这难题交给她,心中不免有些不痛快。 因此淡淡道:“将军既是将军,又是夫君,妾身自然是一切依将军的吩咐。” 燕召抬眉,阿罗与他,向来恭谨冷淡有礼,对她此刻抬出夫君二字把问题踢回给自己,不免有些失笑,忍不住道:“说到这个,你那秦七月,又是怎么回事?” 阿罗举着杯,左右旋看着,道:“他是他,我是我。” 燕召眉宇微微一挑,道:“那么,是他一厢情愿了?” 阿罗抬眸看他,淡淡道:“怎么?今日将军也关心这儿女小事了?” 燕召失笑:“好歹也是燕家家事。” “燕家家事……呵。”阿罗轻笑一声,接过红儿递上的温酒壶,为燕召斟上一杯,道:“将军今日心情极好?” 燕召举目远望,承认道:“是。此次幽城一战,北胤之势已定。” 他转过头来,看着阿罗:“北界一定,天下安宁,却不指日可待?” 他难得的眉目舒展,破天荒地显出几分年轻意气样儿起来。 阿罗远望这苍山原野,亦是被他鼓舞,心中激荡。 ——却不忘问他一件事情。 “当日如果北武不曾来犯,而是真心实意地与胤朝和谈,你——” 燕召挑眉看她。 她移开眼神,把话问下去:“你是不是真会把秦七月他们送给北武?” 燕召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远山,道:“不会。” 你当我燕召,是什么人? 他淡淡道:“就算你信不过我的为人,也该知道,我堂堂一个燕军领帅,若把有功之将送上敌营——今后却还有何人敢投我燕军?” 阿罗咬了咬下唇,又道:“所以,这次北武名为和谈,暗中围城,也不是一件凑巧的事情,是不是?” 这才是她真正要问的问题。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北武围城,他燕召从头到尾都暗中做好准备了。单是玉连虎骑一行,名为押送,实为特遣军队——那么巧地,就赶上前后夹击的计划了? 燕召沉默。 半晌才道:“没错。我是早就知道了。” 最初让西王府那边从京畿入手,但知豫太子这边,势已必然。西王府便早早地改变主意,从北武方面入手。 西王府派间人在北武,亦早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找了合适的北国说客,亦不是那么难以说动他们一边谈判一边暗中动手的。——毕竟,趁胤朝太子在幽城的时候,集合兵力拿下。是一件极吸引人的事情。那胤朝皇帝已老,又只有这个太子可堪国家,到手之后,可杀可质。可以动摇胤朝国本的事情,如此大好机会,岂能放过? 而对燕召来说,既然是北武违约在先,自然,也就不用再送上秦七月他们的人头了。这还是次要小事,重要的是,黄雀在后的解围之战。 阿罗这几日虽是百般回转,心中早有猜测,听得他这样肯定,却仍是微微一惊。 心中着实冷抽了一声,才问道:“是西王府小王爷?” 西王府小王爷,燕召的最佳战友。 燕召略略点头,承认道:“是小王爷。” 分卷阅读4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4 阿罗回想着京畿之中,那曾经见过一两面的人物,明光溢彩,风流深沉,不由畏赞一叹:“人说京畿之中,西王府小王爷心思诡谲难猜,最是不能得罪的。果然!” 燕召闻言一怔。 脑海中浮上来的,却是一个极爽朗的少年,一笑起来,就是一口整齐白牙:“大哥,等把仗事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喝酒去。——非要喝它个十天半月,才肯罢休!” 一笑起来,又是一口整齐的白牙:“嘿,到时候我们躲到哪个穷乡僻壤里去,看霏霏找不找得着我们,哈哈!” 一时间,心头隐隐生痛。竟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 当阿罗和燕召回来的时候,秦七月早已在东楼等候。 东楼是燕召的居处。自阿罗来到燕军主军营,便一直在东楼居住。 一品将军夫人。燕帅内眷。 ——穆太子不得轻易见着,秦七月也不得。 如此刻,秦七月只得乖乖地等候着,求见燕夫人……兼燕召。 他不耐烦在厅里等候,便守在门口,看着往来必经的路上。 待看见燕召放了小兵去系马,而阿罗的轿子停下来,慢慢地掀了轿帘,燕召守在轿边等着阿罗下轿的时候,秦七月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别扭。 这两个人,明晃晃亮堂堂地,站在一起,实在太象说书人口中那种天生一对、人中龙凤的样子。契合地让他有些恐惧,甚至他妈的有些自惭形秽,让他想走开,想退却。 他正胡思乱想着,那阿罗下了轿,一抬头,却已看见他。 燕召亦随着阿罗的视线转头,看见秦七月站在那里,不由微微蹙眉。 待阿罗更了衣,终于和秦七月单独在书房相处。秦七月看着阿罗如在飞营里般,依旧的男儿幕僚装束,映入脑子里的,却始终是她之前那身明亮光鲜的贵族打扮。 他不理会阿白的阻拦,硬要跑到燕召这里来找她。原本也没有千句万句话的打算,此刻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阿罗先开口。 几日来她心里一直记挂着战前双方不欢而散的事情,因此,这日里,两次乍一看到秦七月,她心里就开始噗通一跳。这种变化,微妙又明显,让她清楚地知道,再也不能自欺对秦七月的感觉。 她想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又觉得这样问,两人间未免生分。但若要让她说,你总算记得来找我了……却又是打死她都不肯说出口的。 迟疑了一会,才道:“将军这边有北国的红雪香,要不要……让红儿给你温一壶过来?” 秦七月看着她,半晌,终于摇了摇头,直接切入正题,道:“我来,是想问你件事。” 红雪香固然是十分让人垂涎的东西,但此刻,他对那玩意儿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想尽快地知道一些什么。不然,那东西会在他心里堵着,捅着,翻搅着,让他十分不得安生。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秦七月到那关键的时刻,心里反而平静下来,看着她常见军服也掩盖不了的精致脸颜,慢慢地问,“你是不是我秦七月的女人?” 见阿罗微愣在那里,没有回应。他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如果是,那你就要听我秦七月的话,要象个我婆娘的样子。如果不是……” 他顿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又似乎,是有点没有想过那种可能,略一思考的样子。 如果不是,怎么样? 阿罗看着他,知道这个蛮汉子,一言九鼎的蛮汉子,就会从此忘了她,把她当作过眼云烟。就象在去往宓罗城路上死去的金虎一样,就象,他曾经那么喜欢的小红儿一样. …… 阿罗闭了闭眼。 可惜秦七月不懂女人的沉默,女人的迟疑,女人的不安,还有…… 她慢慢地说:“不是。” 还有女人的口是心非。 “你——”秦七月瞪着她,样子有些骇人。他似乎真的没有想到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可是他知道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后他应该怎么做。他应该转身就走。 但他挪不动脚步。 只能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心里凉透。 两人四目相对。阿罗没有太多勇气看他,只能垂下眼帘。 半晌,秦七月才恨声道:“是。燕夫人!”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尊称。这一声出口,竟逼得自己往前迈了一步。看到阿罗失措而张大的眼睛,却又随即意识到错误,马上转身,“啪”地推开书房的门,大步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走到庭中,却又忽然顿住,狠狠一拳击向一旁那棵碗口粗细的枥树。那树竟喀嚓应声而倒,惊动了一庭里里外外的守卫。 阿罗亦被吓倒了,看着他背对着她,直直地站在那断树旁,毫不理会守卫队长的踌躇和质疑。最后一点黄昏的斜光,照在那样直的背影上,也打下一道直直的阴影。 那样的直,那样……好生受伤的样子。 她看着,不自觉地低唤了一声:“秦七月——” 她原以为秦七月没有听到,谁知道他蓦地回头,看向她。似是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开始大步往回走。 暮光让他的脸显得有些阴沉。看得阿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叫我?”秦七月站在门口,低低地问她。声音中有着隐约的危险。 不待阿罗回答,他却自两脚往后左右一摆,啪地把书房门关上。 阿罗终于看出,他根本不要自己的回答。可是已经太迟。秦七月已经扑了上来。刷地撕开她的外衣。 “不要!”阿罗惊恐,直觉地反抗,却哪里是秦七月的对手,转瞬间连连几件衣物已被秦七月撕毁剥除。 “你不该叫我的。” 秦七月一边恨声道,一边蛮横地剥除她的衣物,强行亲搂。他那近在咫尺看的脸,在暮色中尤其显得蛮横和危险。阿罗终于意识到秦七月有可能强暴她,惊惶失措,忍不住拳打脚踢,“你干什么,不要!” 即便如此,她却依然担心外头的守卫们听到后闯进来。除了第一声的失声惊叫,之后竟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大。“放开我。你疯了! 分卷阅读4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5 ” “你不该叫我的。”秦七月定下来,恶狠狠地看着她。“你说过喜欢我,燕飞卿也说过你不是燕召的,就连燕召也没有反对。” 他喘着气,怒道,“可是你们贵族,一个个都是骗人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洞房。看你还是不是我的女人!” 说着,他一手撕开阿罗最后一件里衣,露出肚兜,直接压上去,用手一拉—— “不要!”阿罗终于同时尖叫出声。 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书房门同时被“笃笃”地敲起。 秦七月蓦地停住。 并没有人没有硬闯进来。“笃笃”,敲门的声音干脆、稳重而有力。 随即,一个和敲门声一样稳重的声音传来,“阿罗姑娘——”。 是王都尉。 秦七月看着自己身下的阿罗,她也睁开眼睛看他。衣裳狼藉,和着泪水,惊惶,畏惧,象看一条毒蛇一样看他。 “你——”他艰难地,动了动嘴皮,却说不出话来。 “笃笃”,又是两声敲门声,王都尉的声音再次传来:“阿罗姑娘,没事吧?” 阿罗缓缓把目光移向已经完全灰暗下来的书房门,微微抽噎两声,清了清喉,这才朗声道:“没事……” 顿了顿,又添一句,“我马上出来。” 秦七月盯着她,一会儿,缓缓挪动身子,从她半赤裸的身子上爬下来。颓然坐倒在一旁地上,背靠着桌案脚,盯着对面暮色中阴暗的书墙。 阿罗也缓缓移动,悉悉倏倏地开始着衣整裳。 她依然没有从惊惶中平静下来,理衣服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秦七月则看着那面墙。半晌,缓缓问:“你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知道阿罗只要一开门,他就会成为燕军追杀的对象。 甚至连累到整个玉连虎骑。 阿罗在发现没有几件衣物是完好的之后,已觉得无力和无助,被他这么一问,更觉委屈和惶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滑下来,哭道:“我怎么知道。” 又恨道:“我想怎么样?你强暴我的时候,怎么没有问我想怎么样?” “我没有——”秦七月刚想反驳,却颓然发现,她说的是事实。 两人再度沉默。 过了会,阿罗又抽噎了两下,才道:“你出去拿套衣服过来。” 秦七月的身子在暗中刚微微一动,她又赶紧道:“红儿应该就在院里候着,你悄悄地跟她说去。她知道怎么办。” 秦七月在喉咙里“嗯“了一声,却依然坐着,没有动。 阿罗也没有马上催他,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在完全灰暗下来的书房地上,好一会儿。阿罗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擦了眼泪,问道,“你怎么还不去?” 秦七月没有理她,反而兀自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叫我?” “你——”阿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不出声。 秦七月在黑暗中转过身子,看着她,又问一遍:“你刚才为什么叫我?” 阿罗有些恼怒,道:“我喜欢叫就叫。”又愤道,“难道我刚才没叫你,就逃过这一劫了?” “是!”秦七月认认真真地回答。 尽管是在黑暗中,他也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斩钉截铁地回答。 阿罗显然是意识到了这种认真,一时无语。 秦七月动了动身子,说,“我去找你那丫头。” 他站起来,走了一步,略迟疑了一下,又停下来,唤道:“女夫子——” 阿罗抬头,秦七月象是能意识到她的等待,叹气道:“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太累了。”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 是夜,燕召闻得密报之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敲阿罗的房门。 “将军——”侍婢红儿在前厅向他请安,神色却又略有犹豫不安,显然阿罗有过吩咐,不想让人进去。 “夫人还好么?”燕召也不为难,只是淡淡问道。 “恩,好。”红儿略一愣,安安分分地回答唯一的答案。 “红儿。”阿罗在房里唤了一声,“请将军进来。” 燕召一脚踏进去,看见阿罗坐在茶榻上,呆呆地盯着窗外。——看得他差点就想往后退一步,退出门去。 她穿着简单的外衣,发髻已散落,梳齐,双眼微红肿,几乎就是临睡前的样子了。——这绝不是阿罗平时肯面对自己的样子。 无论是国舅女,燕夫人,还是他的燕军幕僚。 “红儿,你出去。”阿罗却没有看燕召,还是看着窗外,淡淡吩咐跟进来服侍的丫鬟。 红儿应声出去了。 燕召往前走了一步,沉默了一会,才试探性地问:“今天——” 他虽是约略能猜出今日书房里的事情,但事实如何,除了阿罗和秦七月本人,终究是无法知晓。因此沉吟着,也不知道阿罗究竟是受了委屈没有。 阿罗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强忍了下,依然没有看燕召,却淡淡问他道:“燕召,我是你的什么人?” 燕召微微眯起眼睛,略有警觉起来。阿罗的态度太不平常。而这个问题又实在太难回答。恐怕,怎么回答都是错。所以他索性不开口。 阿罗抬头看他,缓缓苦笑道:“你知道吗?你从来不曾叫过我的名字。就是还在京城府里的时候,你最多也只会说‘夫人’。你会说‘去请夫人来’,‘去告诉夫人’……只要可能,你甚至避免任何亲自唤我的机会——这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有发现,对不对?” 不对。燕召在心里默默回答。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该拿这个燕夫人怎么办。 阿罗微微一自嘲,叹道:“燕召呵——你究竟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 燕召燕召,我在你心里,究竟能算个什么? 燕召默然。如果说那个高贵矜持、理性而善断的王罗漪,让他还可以疏而敬地相处,那么眼前这个因泫然欲泣而显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王罗漪 分卷阅读4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6 ,则更让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可以理性地说,你是燕军最好的幕僚之一,燕军不可或缺的力量。但他知道,那绝不会是眼前这个露出脆弱姿态的女人想要听的。 如果他更多情一点,他会说,你是我的家人。——燕飞卿视作家人的人,他燕召也一定视为家人。何况,怎么样他也知道王罗漪一心一意为他、为燕军的这份心意。所以,再不济,他也可以很诚实地承认说,你是我燕召这一生不能负的人。 但他没有办法说。 从朝廷到关外,从世家到燕军,从王爷到身边一个马夫,有多少人毫无怨言地把命把所有身价托在他燕召身上?一个个,都是他燕召不能负的。 ——他背上有多沉,他从来没有去算过。但起码沉到,即使他想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安慰阿罗,他就是无法说出口。 因此,他只能缓缓走到阿罗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无声地安慰她。 手碰到她纤弱的肩膀那一刹那,阿罗终于忍不住埋进他怀中,佯装的平静彻底崩溃。无助呢喃道:“燕召,燕召,我究竟该怎么办?怎么办?” 燕召的手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十五岁就已上战场杀敌无数,却从来没有处理过,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无助哭泣。尤其是阿罗。 燕召知道,她是在为傍晚那个男人而痛苦。但同时,他燕召亲自娶回来的妻子,那个永远只会淡淡地、矜持有礼地对待他,曾经让他为此松了一口气的妻子,终于开始在他面前放开心怀了。 他有些微的动容,又有些微的同情和心疼。——对于两人之间,他忽然觉得亲近了许多,变得知心融意起来。 而有一句话,让他脱口而出:“你是——你是我燕召今生最对不起的一个人。” “——只不过,现在发现,我还来得及补救。” 阿罗抬起头来,透过泪眼朦胧看他,良久,忽然破啼一笑,“你明知道,那都是我自愿的。” 在明知道燕军和国舅只是利益结合的情况下,在没有亲眼见过燕召之前,她就决定嫁给燕召了。——豫太子自不必说。原先订有过婚约的八王爷,虽仁厚,可是说穿了不过是柔弱个性,应付不了豫太子,也应付不了那委尘沙之命。 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自己的选择,因此,怨不了任何人。 包括燕召。 可是,知道燕召为此而自责,那感觉,象是忽然松了一口气。所有隐隐埋藏着的怨,一时,竟愿意都放下了。 燕召看着她,泪眼模糊,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的狼狈,竟也笑了。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地,竟是他自己也惊讶的,前所未有的温柔,“想做什么都去做——你有天底下最强的后盾,怕什么?” 第十五章 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之前的有些东西删掉了点,感觉阿罗的主动太别扭。 第二天,豫太子预备摆驾回京。阿罗以久病未愈之由婉拒同行,而豫太子原先拟最后会晤的秦七月,当日亦竟醉烂如泥不曾醒。无奈,此役后大局要紧,豫太子只得成行。却留下心腹数人,再与燕召秦七月等人周旋。 慕容白、独眼刘等人虽不知秦七月的醉烂之由,却从他昨日从东楼回来就开始豪饮,也约略知道与阿罗或燕召有关。难得的是向来口无遮拦的秦七月,这回从头到尾竟是只喝闷酒,一字不吐。他本是酒量极好的,罕有这样醉死的状况。慕容白见得蹊跷,私底下找人探了,却什么也探不出来。待到秦七月醒转过来,已是第二日午时,连连错过豫太子和燕召的召见。 秦七月清醒后,被头痛和军事折腾了半日,稍有好转,却又觉得拳脚痒得很,唤了几个兄弟呼喝着练功去,一直喧闹到深夜。秦七月始终不曾说出他醉酒的原因。 待到和几个兄弟骂骂咧咧地,三两回房,他已经又带了三分的新酒意。——当然没有醉。晚饭桌上慕容偶然扫过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也不想再醉。——走到房门廊间,冷风一吹,颇有两分凉意。秦七月忽地一怔怔然,看着暗光中的房门,竟觉得有几分伤怀意味来。 他摇摇头,想甩去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随意地一脚踢开房门。 房间里却点着灯,他一路走来,却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这点。还未回过神来,已然看到正坐在他房中桌旁的阿罗。 他愣在当场。 阿罗站起身来:“你回来啦。” 秦七月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身着简单的女子衣裳,不似昨日见的那般繁繁复复耀人眼,却也是瞎子都能认出来的极好料子——她一站起来,那衣袖儿衣裳儿角儿的跟着飘起,轻柔如烟,转眼又流滑似水贴伏着身子,静静垂下。而她的妆容亦有同工之妙: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簪,秦七月没认出那是啥做的来,只觉得整整齐齐,似清淡,又偏生衬得那一头长发滑顺漆黑如…… 秦七月一个激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这般妆梳,分明不是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房里的。——不对。他再摇摇头,她根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是这个装扮…… 可是他的心却噗通噗通跳起来。一声声地,直冲他的脑门。 令他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阿罗正要开口回话,恰好一阵风起,她衣裳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你不能先把门关了再说吗?” 秦七月转身,还能听见隔两个房间黑子他们的大嗓门,他赶紧地把门关了,这才回神过来。三分酒意早就醒了,走了几步,来到阿罗面前,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灯下的细致脸颜,这时才相信她不是酒后幻觉。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再次脱口问道。 阿罗抬头看他。 在秦七月回来之前,她想过十种八种的说辞,而此刻对着秦七月,却又忽然觉得全不合适了。 秦七月哪里容得她思绪翻飞,忍不住又催促道:“你说话啊!” 阿罗叹一口气,咬了牙,抬头看他,道:“我一个女人家,半夜三更地出现在你房里,你说还有什么可能?” 这话说起来,不禁又羞又恨。恨秦七月这般不懂风情,却又恨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分卷阅读4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7 。 “你——你说什么?”秦七月整个人呆住了。这实在太超乎他的想象。 阿罗跺脚,恨道:“你——” 她实在无话可说,也说不出口。一恼起来,转身就走。 秦七月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完全不在反应中。 阿罗被门外的凉风一吹,倏地站住,转身,回头。看秦七月高高大大站在那里,愣愣的样子,恨从心起,骂道:“怎么?你还要我自己来脱衣服投怀送抱吗?” 秦七月的眼睛,唰的亮起来了。 ——他终于弄清楚状况了。 “你是说——”他几个大跨步走到阿罗面前,挡住房门,“你今天就是来和我睡的?” 阿罗为秦七月靠的这么近,已然有压迫感。而秦七月这么直白的字眼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她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讷讷道:“本来是……” “什么本来!”秦七月忽地往后一挺,站直身子,咧开大大的笑容,“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我秦七月就真他妈的是个傻子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后啪啪两脚,把阿罗刚打开的门重新关住。“女夫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等等——”阿罗到了这个节骨眼,反而心生惧意想叫停。 “来不及了!”秦七月一把捞起她。 洞房去喽! ……………………………………………………………………………… 一个时辰以后。 “喂,喂……女夫子,……女夫子,”秦七月小心翼翼地唤着阿罗,后者正卷在一大摞被子里无声哭泣,让他心慌意乱,束手无措。 “女夫子……真的很痛吗?要不要我去找阿白来……”他万般无奈,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阿罗在那摞被子里唧唧哼哼了两声。他又赶忙地道:“啊?哦,不不不,当然不能找阿白,他那三脚猫的医术……我让他找个最好的大夫来,行不?” “不要啊,那……要不,我找你那个丫头来,好不好?” 他一声声地问,小心伺候着。可是阿罗只顾着转向床那头流泪,也不理会他。若他真要去找人了,阿罗方才出一声阻止他。——这情景,折腾他快抓狂了。 秦七月不能不承认,和阿罗这样的贵族洞房,完全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满。厄……总的来说,是还不错啦。毕竟女夫子是他自己喜欢的人啊,从来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冲动地不能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夫子的感受。 ——不对,他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事实上甫一开始把女夫子抱上床——抱在怀里这么小小的一个,又软又滑——他心里已经提醒着自己了:女夫子是贵族,细皮嫩肉的不同一般,要体贴儿些。可是谁能料到女夫子和燕召并没有那一腿啊? 秦七月一边慌忙安抚阿罗,一边心里却忍不住要给自个开脱。 事实上,他以往一直面对的都是窑子里的娘们,或别人的婆娘,从来只知道粗莽带劲,求一个痛快,哪里曾学得半分温柔体贴。真碰上阿罗这般矜持的,那还了得? 所以,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料到,情况会是这般一塌糊涂。 但阿罗后来一直哭,倒并不是为这档子事的疼痛。而是在那时哭出来之后,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惶惑不安,都趁着此时完完全全地放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止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要和秦七月和好,并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她只是,不肯给自己回头路。 ——就象当初匆匆嫁给燕召一样。 这一切是对是错,她都不知道。她也并不真正清楚,自己对秦七月究竟有几分的欢喜。她只知道自己做的选择,便从不后悔。 但她容许自己在这疼痛中,痛痛快快地流眼泪。 “女夫子,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来,别哭了行不?”秦七月要简直要求爷爷告奶奶了。 见阿罗不理会他,又忍不住嘀咕道,“也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不说清楚,你还没开苞啊。一个堂堂燕夫人……” 阿罗听得他自个在那边胡言乱语,本来悲戚戚的心情,几次被他荒谬的言语折腾,竟消了大半。这才抽噎着,背对着他道:“你去厨房弄些热水来。” 秦七月正在那头左看右看,胡乱说着话呢,听得她这般说,大喜。也不管阿罗看不看得见,连连点头道:“好,好,我马上去!” 一个大跨步蹿下床去,立马地就要去行动。 “等等!”阿罗赶紧叫住他,这才转过身子,自这大半个时辰后第一次看他,“你穿好了衣裳再去。还有——”她咬咬牙,“别让人知道了” 秦七月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他抬起手中的外衣,一边着衣一边道,“你放心,我也不笨的,不知道厨房那头的事儿,我让黑子去办去——你放心,这小子连个屁也不敢放的!——还是你不放心他,我让阿財去办,他嘴巴更紧,牢靠。” 阿罗略抿了抿嘴,不理会他。 秦七月讷讷地笑:“那——我去啦?” 阿罗在鼻腔里略“嗯”了一声,抽噎了两声,终于完全止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秦七月听她这一声,如得大赦一般,赶紧地把衾被往阿罗身上再拉一拉,道:“被子盖好,晚上冷——我马上回来。” 一边说着,已然大步迈出去了。还知道小心地反关上门。 剩阿罗呆呆着看着那扇门。 ……………………………………………………………………………………………… 待秦七月弄来热水,在阿罗的指示下七七八八地折腾了一大番后,天已经快亮了。阿罗起初还想看看天色,却被秦七月大胳膊一伸,搂了满怀,道:“你放心,我让阿財守在门口。没一个人会进来的。” 看阿罗眼帘一扬,又补充道:“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真的!你放心。我让他跟阿白他们说我喝醉了不准来打搅。怎么样?” 他得意洋洋地,似乎等着阿罗表扬。 ——他这般处置,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其他人且不说,起码慕容白是知道她在秦七月房里等候的。见了阿財 分卷阅读4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8 回复,心里如何能不疑虑? 但……阿罗抬头看看秦七月,管他呢? 秦七月见阿罗没有反应,也不生气,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她圈在怀中,象哄小孩子一样:“你一个晚上没睡,又那么累,再睡一会好不好?” 阿罗看着他,他满脸的讨好,那般陪着小心……终于,“嗯”了一声,把自己蜷进他热烘烘的怀中。 秦七月快乐地闭上眼睛。准备好好地补个觉。 那厢阿罗却心思翻覆,一时难以入睡。听着窗外隐隐的更声和鸡叫声,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唤道:“秦七月——” “唔?”秦七月收了收胳膊,“怎么了?” “你没睡着?”阿罗问道。 “没。”美人在怀,他正想着以后怎么重振雄风,让阿罗欲仙欲死呢,但这话可不能和阿罗说,“你要说什么?” 阿罗在他怀中又蜷了蜷,把头靠在秦七月胸前,道:“我——我扔了个大麻烦给燕召。” 很大的麻烦。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任性过。 “嗯。”秦七月在鼻子里粗粗哼了一声,把心思放在阿罗的问题上。 他秦七月就是心思再粗,也知道燕元帅的夫人不同于窑子里的姑娘,说换就能换的。阿罗的身份,别说燕召眼下的地位,就是燕召死了她想要再换个贵族嫁,说不准还是件朝中大事。 他这厢想着,那厢阿罗轻轻又道:“秦七月,其实……我一直都对不起燕召。” 秦七月道:“别想那么多,大不了老子以后为他卖命就是!” 阿罗微微摇头:“不是指这个。” 燕召不会在意这个的。说不定,他还松了一口气。 她仰起头,看着秦七月,“我和燕召的婚事,只是一桩交易。” 她顿了顿,“交易罢了!利益所致……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秦七月听不出她说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听她在认真地说,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很不对劲吗?你们贵族的婚姻不都是这样的?” “是啊!”阿罗苦笑。“所以,我以为我们都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 她顿住。停了停,才继续道:“秦七月,我不知道……他心里另外有一个姑娘……” “我和他成亲的时候,那个姑娘正在替他守城征战。后来……” 秦七月见她沉默,忍不住问:“后来怎么了?” 阿罗黯然道:“后来便再也……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成亲的时候,她死在了守城战场上。” 秦七月一愣,随即骂道:“呸,原来燕召也这么狼心狗肺!那你还嫁给他?” 阿罗失笑:“那时候我不知道啊!而且,你也不能怪燕召,那时候燕召远离京畿被皇上猜疑,朝中……” 她一边说着,精神却恍惚开了。 ——她原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燕召也从来不曾提过。直到婚后半年,她才从一个冷眼对她的幕僚口中,得到事实的真相。 那个跟在燕召旁边的明朗女子,原本是他的心上人。 怪不得燕召,这么多年来,一直那样沉默。 怪不得燕召和她,一直那样疏离客气。 她讨厌这样,讨厌这样的无力感。就象碧师傅的算命,在她还没有机会说“不”的时候,就强压给她了。 她心里,真个委屈。 “不怪燕召,难道还怪你!”秦七月的一句话,把她带回现实。“我管燕召有什么理由,他和你成亲又不是你逼的,那个女人死掉又不是你害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他瞪着阿罗:“你说你对不起燕召是怎么回事?不会就是这个吧?你没有怪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大元帅,利用你一个女人已经很对得起他了。——要是谁这样对我,老子非得叫他放放血不成!” 阿罗抬起头来,怔怔然看着秦七月。 后者看她的表情,心里虽然打着鼓,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我有说错吗?” 阿罗看着他,慢慢绽出一个微笑:“没有。” 她这一笑,可把秦七月看得神魂颠倒,四肢都不知何处摆放。 阿罗把秦七月的痴状看在眼里,笑着躺回他怀中。“是啊。燕召也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惶惑不安的心思,此刻终于沉淀下来了。 “哦。”秦七月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满口乱答。 阿罗仰起头看他:“不是楼霏霏。” 秦七月终于回神:“楼霏霏是谁?” 阿罗重新倚靠回他胸膛:“就是他心里的那个姑娘。为他死了的那个姑娘。” 她轻轻一笑,自嘲道:“他没有说她才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他说最对不起我。” “这有什么不对吗?”秦七月想不出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阿罗无奈地苦笑:“你不明白。燕召他阵前另娶,而那姑娘又——” 她顿住,叹息,一直以来心里不确定的事情,在那晚终于明白了。 “秦七月,象我们这样的人,和你是不一样的。——他不说最对不起那姑娘,而说最对不起我,是因为他心里是真正喜欢了那姑娘,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秦七月皱眉,心里为她那句“我们这样的人”咯噔了一下,堵得难受,正要说什么。阿罗却伸手,捂住他嘴巴不让他说,而看着他,继续认真说道:“象你这次和上次,你和我生气。你觉着我阻止你和燕召比试,不想让你赢燕召,是我在帮着燕召,是我偏心了。对不对?你觉着,我要是你的女人,就得听你的,站在你这面,什么都帮衬着你,这样才叫心里有你。对不对?” 秦七月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可是——”阿罗叹息,“我们不是这样的。” 她低低叹道:“象我们这样的。心里向着谁,才肯叫谁受委屈。” 她看着秦七月,“秦七月,你明白么?” 秦七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阿罗看着不由失笑,故意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秦七月正喃喃答着,忽然一回神,惊喜道,“女夫子,你——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喜欢我?” 分卷阅读4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49 这回阿罗是真的无奈了。 ——不喜欢,她还会在这里,在他秦七月的床上吗? 阿罗懒得理会,那秦七月却得了便宜一个劲地在她耳边道:“女夫子,你喜欢我,对不对?就算过了今天,你哭得要命,还是喜欢我对不对?” 阿罗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啐道:“呸,不喜欢!” 这头蛮牛! 原来他根本不会在乎她和燕召是什么关系。 秦七月再笨,如何看不出阿罗此时不过是佯怒,床上脾气,忍不住满心欢喜,靠过头去,在阿罗身上亲亲搂搂占些儿便宜。 即便阿罗推开他,也不碍他兀自高兴傻笑。 那厢阿罗心事一放下,顿觉困意袭来。闭上眼睛,正欲进入梦乡,却闻得秦七月讷讷道:“厄,那个,女夫子……” “怎么?”阿罗回身,在他怀中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秦七月小心翼翼地搂住,嘴巴凑近她耳边,讨好道:“女夫子,从今以后,我每天教你练习武艺,好不好?” 阿罗讶然,仰头看他:“为什么?” 她一直不是练武的料,身边也一直不乏保护者。 却听得秦七月在耳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每天要是学武,这样你的身子才有力气……” 阿罗恍然大悟,霎时满脸绯红,伸手又要推开他。 “别,别。”秦七月赶紧地把她搂好。 看阿罗没有挣扎了,这才低低求道:“女夫子,我说真的……” 眼看着阿罗又要推开他,他连忙喊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阿罗这才安生下来,想到之前自己心里的难为和反复,忍不住有些嗔意,啐道:“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很累吗?” 秦七月裂开嘴,“呵呵”地笑:“累?老子还可以大干十场!” 第十六章 军棍 “昨夜……” 燕召一顿,眼神略略扫过来报的手下。 那人沉默地摇了摇头,并不多言。 燕召也沉默。 阿罗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回来了。 ——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么直截了当。真是超乎他的预期。 那么矜骄的一个人。 这是一件麻烦的事。不管他怎么答应,许了什么承诺,这都是一件麻烦的事。尤其是在京城新的消息传来之后。 燕召再次看向手中的密件。 皇上的病进一步加重,日子恐怕不久了。 燕召估计豫太子此时已到京城,已经和他的幕僚们开过会,商议过将来的大事。而此时,他的人还不会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走向。 京城怕是即将面临大变。 豫太子会有一场恶战。但是,燕召知道他会赢。因为除了豫太子,也没有人可以赢。除非大家都愿意满盘皆输。 或许京城里有人愿意。但他燕召不愿意。 ……………………………………………………………………………………………… 燕召头痛。慕容白也头痛。 “阿白,我觉得,还是得教她武功。” 秦七月看着底下兄弟们练功,以候燕召整兵阅营。忽然之间,和慕容白又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慕容白知道这个她是指谁。两天以来,秦七月嘴里的她,就只有一个阿罗。她这样她那样,比当初碰到琴妓红烟还要夸张,在慕容白听来,真个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式的夸张。 慕容白已经头痛万分了:那阿罗姑娘来找秦七月,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是他私底下安排了进去。只道两人要好好谈谈,怎么知道她竟然——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真会和他们家寨主来这么一着。虽然说在燕飞卿那里已经见些苗头了,但阿罗是什么样的出身,和燕召是什么样的夫妻?谁料想她真会死心塌地欢喜上秦七月,更谁料想会到今天这一步? 就象独眼刘说的,先前寨主再折腾,不就是个一厢情愿?别说那丫头眼光比天高,有燕召在,真能看上咱寨主?看着他们亲近点儿咱也不反对是为啥,不就图她是个燕夫人,玉连虎骑这种出身,在燕军里有个人有点保障当然好。——如今倒好,折腾出这天大的事来,那不是把大伙儿拉直了脑袋等燕召来砍吗? 慕容白对此虽然比独眼刘要有信心些——好歹就他认识的阿罗,并不是个轻忽从事的——可也没有太多的信心:燕召高深莫测,太子党变幻莫测,局势瞬息变化,秦七月冲动难控……都不在他慕容白把握之下。 ——这事儿虽然在他强压之下,虎骑里其他兄弟不知,可终归是瞒不过独眼刘。诺大一个人在秦七月房里呆着,守着的兄弟对其他人自是不敢说,可独眼刘问起来,谁敢说谎?支支吾吾的,哪里瞒得过。 秦七月还不知道,独眼刘已经去找阿罗谈了。他要知道,这不知道还要乱成什么样。 慕容白真个头痛的要命,偏偏秦七月这呆子还来讨论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随口乱应着。 秦七月根本不知道慕容白肚里弯弯九曲回肠,他满心满眼的只想着阿罗:“她那么个嫩秧秧儿……我很怕在床上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掐碎了。” “咳,咳!”慕容白终于回神。连咳两声。 又是想笑,又想叹气。 为什么有人这么好命,天大的问题在眼前,都看不见。 他转开秦七月探究的眼神,叹了口气:“寨主,以后这类的问题,你不妨去问阿罗姑娘本人。——相信她会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 秦七月当然不会去问阿罗,事实上,饶是他这般大条的人,也感觉到了阿罗到第二天已经不对劲了。除了那一夜莫名其妙的投怀送抱,到第二个晚上,阿罗即使躺在他身边,也很明显地再没有第一夜那般的亲密。 秦七月嘴上只是不说,心里却惴惴不安,生怕这个时候她已经后悔了。 女夫子不是一般女子,虽然身子给了他,却不见得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秦七月再臭屁,恐怕也没有这个自信。 …………………………… 分卷阅读4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0 …………………………………………………… 他猜得没错,事实上阿罗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微卤莽了。 第二天,当他们面对面坐着,躲着外头的人,在秦七月房里用晚膳的时候,阿罗忽然就怀疑起自己来了:她这一来,是想要挽回秦七月,还是什么?这一来的后果,是将他挽回了,还是把事情搅得越发混乱了? 她看向秦七月,后者正快乐地挟着一大块羊肉放进她的碗里,两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大抵是希望她把那块油腻腻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吞下肚。“要好好补补。”这是他说的。因此叫人摆了一桌子肉食出来。 阿罗只觉得一片混乱。 当夜本已打算回帅府东楼,奈何被秦七月又怨又哄了一番,终是又过一夜。 当然,秦七月自是识相,未敢提那欢爱之事。如此,阿罗一夜翻来覆去,思绪翻飞。 她并不后悔。 秦七月是她自己选择的。燕召和秦七月纵然有天渊之别,此刻她也知道自己要选择、该选择的都是秦七月。 何况,出身在那样的家族,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后悔是没有用的。应该做的,就是在已然的情况下做出对局势最有利的判断和选择。 她已经选择了秦七月,也不打算再去更改。 只是秦七月目前的情况,似乎还是一盘烂棋。 对玉连虎骑的兄弟们来说,似乎可以洋洋得意,自以为前途不可限量:目前已经是胤朝最强的燕军旗下;燕召和太子似乎都颇为重视;身怀绝技又连连立功……但在阿罗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盘烂棋。一颗棋子。 冲上去,会被敌方吞下;坚持到最后,仍是会被下棋的人收起来。 ——就算千万个幸运,燕召会一直罩着玉连虎骑;就算秦七月那莽性子不惹事端,一辈子不上朝殿,安稳做燕召的暗器杀招,也没奈何找不到她王罗漪的位置。 她要把自己放在哪里? 阿罗知道,即便真不行,她往后退一步,回到燕召身边,亦无不可。 可是那她又何必来? 思绪颠颠倒倒,终是不得宁息。夜半来,转头看见秦七月呼呼睡得正香。睡梦里感觉到身边异动,翻个身,将她搂进怀里,兀自还残留咧嘴傻笑的痕迹。 这痴儿! 第三天,秦七月去营里练兵。 那头是燕召阅营,秦七月不得不从软玉温香美人窝里爬起,排兵,汇报,接受燕召偶尔淡淡投来的一个眼神;而这头是独眼刘私下来约见燕夫人,恶狠狠瞪了欲阻止他的阿財等人,委婉地向阿罗表达了诚惶诚恐、望您重新考虑的意见。 都不容易哪…… 所以,当秦七月又不好意思让燕召戴了绿帽子,又琢磨不透燕召的眼神究竟是啥意思,又没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燕召大聊私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一肚子窝囊回得房来时,阿罗已经回去了。 剩下阿財和兀鹰低着头,沉默地认错。 他妈的独眼刘! 老子不发火,当我是病猫! 而阿罗则在回东楼的路上,冷冷笑。 ——我王罗漪要做什么,豫太子不质疑,燕召不质疑,你一个独眼刘倒口口声声,话里带刺儿,凭什么? 我王罗漪既然开得了这头,自然也结得了这尾。 ………………………………………………………………………………… 当晚,秦七月冲着独眼刘发了一大通火,在慕容白的劝说下,怒气未消地回房,孤零零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想了想,直接就上燕召那儿去找人。 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燕召正在和燕七军诸将领汇集了,议事完毕,出得门来。秦七月一去,恰逢被七军将领燕伯羽看到,张口就是:今天不是要整顿虎骑么?我们正要去营里。秦将军怎么跑这儿来了? 秦七月哪里记得这档子事。本都是慕容白独眼刘得了消息,捡重要的禀报上来。既然燕召还没决定怎么整顿,秦七月固然知道有这回事,但也没把它看作太着急的事。因此大咧咧地道:“我来找人。” 燕召眼神微微一冷,说话却还客气:“秦将军来得正好,议厅请。” 秦七月一愣。 却原来燕召要调玉连虎骑回燕飞卿营里待命。秦七月对此还没想出啥道道来,——起码也是离寨子里近些,因此也没太多异议。却憋不住有一句话想问:“那她呢——厄,我们原先跟来的幕僚呢?” 燕召垂下眼帘,淡淡道:“她自有安排。” 秦七月却不知道他的问话早已愈距,此刻越发焦躁不安,直想要燕召给一个保障:“那究竟跟是不跟我们一道?” 一旁的几个燕召心腹将领闻言,都微微蹙眉,一边也稀罕有这么个莽人竟敢直接质问燕将军。而燕召的表情则是一贯的冷静,站起身来道:“秦将军少安毋躁,此事自有安排。”言罢站起身来,送客,“请。” 那秦七月哪里肯罢休,终究是顾忌着自己是人家手下,又欠燕召的,一时不敢发作。因此只悻悻道:“那我要见她。” 燕召看着他,不说话。 直看得他悻悻离去为止。 秦七月固然和燕召当场作对不得,心里恼恨自己象个缩头乌龟般地走掉,走了半里路,忽然性起,转回头,也不顾侍卫兵士的拦阻,直冲东楼。 闹腾间,阿罗亦被引得出了门,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却先惊扰了仍在议厅的燕召。待弄清是秦七月闹事后。燕召看也不看秦七月一眼,直接下令拉下去,按军法处置,打了二十个军棍。 秦七月哪里肯乖乖就范,他要蛮横起来,普通兵士哪里按得下。了不得燕召啪啪两声,亲自出手,给他过了两招,一边压制住,一边冷冷质问道:“秦将军,你还是不是燕军旗下?” 秦七月一愣,手下一松,停了反抗,也就乖乖被四个兵士抓住。 抬头看了眼走过来,保持沉默的阿罗,他一咬牙,甩开那几个兵士,喝道:“老子自己会走!” 看也不看燕召和阿罗,大步走开,领棍去了。 阿罗这才走近燕召,问道:“怎么回事?” 燕召不答,反道:“你收拾一下,明天和王都尉出发去杨将军那里。” 分卷阅读5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1 阿罗也不答应也不质疑,只是抬头看他。 燕召淡淡道:“皇上已经病危。估计豫太子不久就会要你进京。” 又看了看秦七月怒冲冲远去的背影,“说不定也包括他。” 阿罗微微一怔。 所以,这是先准备好的苦肉计么? ………………………………………………………………………………………… 阿罗出发后隔日,京中果然有召来,令阿罗即日返京,疾风将军燕飞卿护送。这是后话。 却说当日秦七月着了燕召二十军棍,虽是皮粗肉糙的,不甚碍事,但这面子上如何过得下来?就是玉连虎骑诸多兄弟,也都为此愤愤不平。颇有兄弟意气闹事。不过不待慕容白阻拦,已自被秦七月一个怒喝,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那慕容白在一旁询问、开导,秦七月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着这耻辱,又想着阿罗,不知道她当时在一旁一声不吭,是何心思;转念,又不知道燕召这般为难,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心。 让他最不安的,倒不是得罪了元帅前途一片渺茫,反倒是阿罗的沉默不语。 当夜,秦七月反趴在床上,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挨不下这口气,简直就想劫了人,反了燕召去。可是他也奇怪,为什么当时自己竟乖乖挨打去了。 女夫子…… 他吁出一口气,倏地起身 ,却痛得龇牙咧嘴的。 他妈的燕召。他妈的军法。 秦七月咬牙,硬是起身,穿上外衣。一边抚摸着屁股,一边一拐一拐地往门口走去。 燕召不准他堂堂正正地拜访阿罗,那他就晚上偷偷摸摸给他戴绿帽子去,这总成了吧? 一打开门,阿財那张沉默的身影就转了过来:“将军。” 靠,慕容白竟派他来守着,生怕他秦七月会做傻事似的。 秦七月迁怒地瞪着阿財。 ………………………………………………………………………… 同一时间,阿罗在东楼亦是左右为难。 究竟去不去看秦七月。 她知道燕召做事自有他的计量,不会做绝。秦七月的伤也不太会很要紧。可是他的面子呢?那么个好大喜功的家伙, 今日里,他肯受这二十军棍,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阿罗自然还是觉得应该去看一下秦七月,当然,和先前一样,避免间人和闲人窥探猜疑,自是要麻烦王都尉一趟。那也不成问题,可是……想到到了那边要面对独眼刘和慕容白,就有马上矜持起来。先前独眼刘找她,虽说是个人意见,但慕容白能不知晓?眼下又出了这事,连阿罗自己都觉得,若是异地而处,连她自己也要怪责起自己来了。 因此左右为难了一整日,中间只托了王都尉送了一份极好的伤药去。待他回来,听说秦七月骂骂咧咧的,倒也安心一点。可过了两个时辰后,想起这事,又终究有些担忧。 燕召怎么想,她还看不出;秦七月怎么想,更是让她不安。 如此熬到晚膳后,终究是按捺不住,更了衣裳准备出门。正收拾间,却听得窗外一声奇怪的响声,随即听得门外的侍卫走开的声音,不一会儿,有人急促地敲门。 她一开门,秦七月就啪地一声,倒在她身上。 阿罗吓了一跳,赶紧地关了门,这才仔细地看着秦七月。 却原来秦七月功夫虽好,这燕帅之居也无法当作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少不得提气敛神,又是躲藏又是使劲地,使出全身武艺和小心,才躲过一个又一个岗哨。如此,身上那伤被这一折腾,可不又狼狈又疼痛。因此,待阿罗一开门,他松了一口气,霎时就懈了下来。 阿罗赶紧地把他扶到自己床上。还不待伺候他躺下,秦七月已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究竟是啥意思?” 阿罗微微一愕:“什么?” 秦七月瓮声瓮气地:“你不是后悔了吧?” 阿罗一顿,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道:“我做事,不后悔。” 秦七月松开她的手,放心了。女夫子这样平静的说话时,一定会让人相信,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一放心,那屁股上、大腿上的疼痛一下子就全冒出来了。哎呦一声,翻身趴倒在她床上。 嗯,女夫子的寝床果然是有淡淡的香。 那厢阿罗看他龇牙咧嘴地喊哎呦,微微一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疼了。 先前燕召下令棍打秦七月,她心里都还只有不安。就是知道秦七月挨了打,包括让王都尉送伤药去,她的心里,都只有不安和烦躁。 没有心疼。 她很清楚。 对她来说,秦七月是刀里来血里去的,这点儿小打,无论如何不紧要。所以,即使知道他挨了打会疼,她也只觉得是些儿皮肉之苦,亦不曾想到过要去心疼。可是,当他这样来到她面前……当她在东楼里犹豫反复了一整日,没人禁止没受伤,也不曾去看望他,而这个今天刚刚受了军棍的莽汉子,冒险再次闯进东楼,一声哎呦地趴倒在她床上时,她却忽然觉得心疼了。 对于这种陌生的感觉,阿罗有些不知所措,在床沿上慢慢坐下,小心翼翼地去掀秦七月的外裳,一边讷讷问道:“很疼吗?” 秦七月一愣,转头去看阿罗。后者脸上的担忧和无措时那么明显,看得他……心中一阵狂喜。反而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就是他们俩在床上的时候,她也不曾与他这样亲近过。 阿罗哪里注意到他的表情,顾不得羞意,自顾自地掀开他的外裳,别说腿上,就是背上,亦有些红肿。 陌生的感觉又袭来,她咬咬牙,干脆去拉他的亵裤,一边轻声道:“我让王都尉带去的伤药你敷了吗?” 并没有注意到秦七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答,她看着伤口兀自担忧道:“要不我让红儿再去取些来……” 说着正要起身,却被秦七月一个翻身,紧紧搂在怀里。 “女夫子,女夫子——”秦七月喃喃道。把她搂得紧紧的,简直恨不得把她揉进血里肉里。 “怎么了?”阿罗一阵纳闷。想挣脱看看是怎么回事,岂料秦七月越抱越紧,紧得简直让人十分不舒 分卷阅读5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2 服了。 可是,她又觉得他似乎隐隐在颤抖。 秦七月不是傻子。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女夫子心里真正有了他。 ——无论在杨元帅那里她当面承认喜欢他,还是在燕飞卿那里的亲密,在燕召这里,甚至在他床上,都不算。 都不算。 “秦——”阿罗顿了顿,继续唤,“——七月——” 究竟怎么回事? 秦七月长长吁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勉强了自己好一阵子,这才松开。瞅着阿罗疑惑的脸,裂开嘴笑:“女夫子,你是我的。” 他说得极认真。阿罗听多了这样的话,却没多少放在心上。只当他发了会子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关心他的伤势:“伤口到底怎么样?” “没事。”秦七月嘴巴笑得更开了,“没事,你看我连这里都闯进来了,刚刚在路上一连躲过——”他一边吹牛,一边带着动作,一下子扯痛伤口,免不了又是哎呦一声。 他固然不是隐忍的性子,平时却也不是这般忍不得痛。也没去想过,此刻若不是在阿罗面前,那哎呦声恐怕就不会那么自然的冒出来了。 阿罗哪里知道秦七月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天然的狡黠反应,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由给他抛去嗔怪的一眼。秦七月哪里受过这样的美人恩——不冷静,不矜持,不带任何贵族的表情——妩媚娇嗔,硬生生地就把他给看呆了。 那阿罗见了他这般痴状,觉得好笑,谁知竟笑不出来,反而是略略低了头,脸上生出几分羞涩绯红来。 秦七月见状,只觉得自己满心地叫嚣着,要扑过去,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要对她怎样怎样,岂料半晌之后,终于行动了,竟只是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柔荑。 绵软滑腻,握在他的大掌里,温温顺顺的,叫人心都要醉了。 两人就这么,俱是心神一动。 阿罗低着头,任他握住自己的手,不言语;秦七月痴痴看着她低垂的脸,两人无声,静默许久。 好一会儿,阿罗才打破沉默:“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秦七月咧嘴又是一笑:“没啥,我昨天把刘叔臭骂了一顿——”略一想,又道,“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我怕你反悔,来找你。” 那阿罗听得刘叔二字,已是心念一动,不及多想手就自发想收回。奈何秦七月抓得更紧。 闻得他后半句,终是想起他这顿打,无论如何是为了她,心中已有了几分惭愧,再看他这小孩儿心性的,一点也不恼她,反倒是带了伤冒险又跑来她这里,终究是心中不忍,也就微微回握住他的大掌了。 秦七月一阵神驰魂荡。两人又是半晌无语。 好一会儿,阿罗才柔声劝道:“以后别来了。——别说是身上带着伤,就是没伤,这里可也是由得你胡来的?” 看秦七月张嘴似要反驳,她抢先又道:“就是今晚,我看也难保是燕召睁只眼闭只眼的。” 虽说秦七月武功盖世,又十分熟悉燕营与东楼,可是,燕召的地盘若真那么好闯,他也没有今天的地位了。 看着秦七月虽没有说话,却是不服的样子,阿罗忍不住更是放柔了声音:“终究是那么多守卫看着,几百几千只眼睛,你一个人怎么使得?……何况……” 她垂下眼帘,“……你不来,我就不会去看你么?” 她原本就打算去看秦七月的。只是那时的打算,和这时的承诺,毕竟有了天差地别。 秦七月闻言,又是一阵狂喜:“女夫子——” 忍不住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却不敢去抱她了。 两个人,竟如情窦初开般。 又欢喜,又羞涩。 作者有话要说:呐,要互动的来了……555,以后不准点菜,不然我这没原则的,会应要求弄成四不象的…… 第十七章 进京 两人一夜相处,安然无事。那阿罗在燕召营里,不比先前铁了心去秦七月房中,终究是多有顾忌。只是又不好赶秦七月走,又不好与他同床共枕,坚持不住到夜深了,才被秦七月拖着,和衣进了被窝。两人少不得说些痴话、无聊话。 到后半夜起更了,阿罗正想劝秦七月天亮前偷偷离去,这才想起要把燕召先前说的京中局势、让她去郭将军那里的事以及猜测燕召棒打他的原因,都细细说了一遍。那秦七月自然也把燕召让他到燕飞卿营里的命令,与她互通有无了一番。 阿罗自是知道兹事体大,可秦七月对于两人要分开哪里高兴得起来,生生地怨着燕召是故意棒打鸳鸯,心胸狭隘。看得阿罗是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她白天倒也是想了许久。燕召让她到郭将军那里,估计也是为了试上一试,拖时间看看。眼下豫太子知道她在燕召这里,诏书和使者自然会到燕召这边,而若阿罗人已在途中,找个借口拖个三两日,亦是正常。只是为什么不到燕飞卿那边…… 本是想着,郭将军虽然对燕召忠心耿耿,终究是外姓将军,不比燕飞卿是燕家谪系,若京中变天,燕军一出事,燕飞卿那里必定是第一个被波及的。——可是燕召偏生又派了秦七月到燕飞卿那边去。若算起来,她进京也不至于会有大妨碍,可秦七月不是该往更安全的郭将军那里去么? 直到第二天,阿罗和王都尉先行出发,与燕召告别时他淡淡道“慢慢去无妨”,阿罗才心念一转。到了隔日,半途接到燕召派人追送过来的密函,诏书已到,要她和燕飞卿一同进京,这才确信万分。 原来是为着燕飞卿。 若她在燕飞卿那里,必是很自然的,让燕飞卿护送进京。若她在郭将军那里……终究还有一丝的可能,少个借口让飞卿进京。 可是燕召算错了。 豫太子哪里理会得。已经是明明白白地,要阿罗和燕飞卿同时进京为质。 …………………………………………………………………………………… 玉连虎骑出发前,秦七月找燕召对质。 “我来,是有两件事。”秦七月开门见山。 燕召颔首示意。 “一件,是你答应过我的,女夫子的事情。——你说过这一仗 分卷阅读5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3 打完后会给我一个交代:燕飞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七月瞪着燕召,眼睛眨也不眨,“女夫子要跟我,你不会拦着的吧?” 自那日燕召承诺以后,事情变化太多。秦七月差不多都已经忘了这事儿了,忽地又在出发前想起来,赶忙地来了。 燕召对“女夫子”这个陌生的名称感到略奇怪,但面上神色纹丝不变,只是抬眉看了看秦七月,一会儿,缓缓道:“她怎么个跟你法?” 秦七月一怔。 燕召不急不徐道:“是让我休了她,另外嫁给你?还是挂着燕夫人的名,私底下乔装在你玉连虎骑伍里厮混?” 他这话说得极平淡,听在秦七月耳里却似讽刺般的,当头敲他一棒。 再怎么着,他也知道,燕召提的这两个方式,十分、非常的不恰当。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他之前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此一下子被燕召懵住了。 半晌,才恼羞成怒道:“哼,了不起老子拉她回去做……” “压寨夫人”这四个字却硬是截在嘴里,没有出声。 他也知道这话鲁莽。平时和阿白黑子他们叫嚣着也就罢了,在燕召面前,这事关寨子和兄弟们前途的事情,哪里能乱说?更别提,女夫子愿不愿意跟着他回寨子里,还是个大问题呢! 秦七月想着就觉得懊恼,抬头瞥到燕召变也没变过的平静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中的欠揍样子,越发恼恨。又想起前几日挨的打来,心里不由恨道:管你啥跟法,反正这顶绿帽子老子已经叫你戴定了! 因此腰板一挺,大声道:“这是我的事。反正有我秦七月一顿,不会饿她一餐——你只管告诉我你会不会拦着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燕召眉眼微微一抬,心里倒有几分微讶。这秦七月说话,倒是个看着今天不顾明天的。别说与阿罗那般的细致缜密有着天差地别,单他一个北界最大山寨的领头,如此习性能有今天,倒也是异数。 他其实略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倘自己回答“如果我要拦着又如何”,秦七月会作何反应。但这顽心终究只是一闪罢了。他站起身来——一开口,便将这话题告一段落:“秦将军,朝廷军营之事不比山寨为匪,有些话,有些举措,牵连甚广,还望三思而行。” 他表情严肃,又语带警告,一时令秦七月沉静下来。 “至于我先前承诺的事情么……”燕召瞥了眼秦七月,顿了顿,徐徐道:“她能去找你、你能来见她之时,应是燕某已给了答案了。” 秦七月听进去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欢喜,这才觉得这冷冰冰奸诈诈的燕大元帅是咱自己人。 了不得得意忘形,又冲口质问道:“那你为啥还给老子那二十军棍?” 燕召也不答话,只眼神朝秦七月那么一扫,秦七月便自知失言。好在他脸皮厚,自顾嘿嘿笑着。——也是他得了燕召的承诺,心情甚好,因此只在心里暗骂着,也不和燕召计较。 只是……还有一件事,也非说不可。 “那你啥时和我比划比划?” 这也是秦七月心中的大事!眼看着那豫太子也走了,阿罗也走了,再没人拦着,再没人要顾忌,此刻不讨这个,更待何时? 燕召对此,倒是略一沉吟。 相比于秦七月对他的了解,他对于秦七月的武艺根底自然要熟悉的多——别说是燕飞卿先前的密报交代得详细,单是这半月来在战场上、在校军场上,也足够他对秦七月的根底略有了解了。因此,对这样一个天生神力的武功高手,燕召倒也有几分跃跃欲试,与之比试一番。 只是……这时候若在校场过招,难免落人耳目。而他偏偏又不能让人对秦七月的底细摸得太清楚。若是秦七月输了也罢,倘他赢了……那燕军之中,怕是很难再留得玉连虎骑。 这当中的种种曲折,燕召自是无法和秦七月一一挑明了说。因此他只道:“秦将军武功盖世,燕某也甚期与将军畅快一决。只是以你我的武艺,胜负怕是不能一时见分晓。如今虎骑已经整装待发,若为此而延误了军机,却是燕军大忌。因此,秦将军与燕某之约,不妨留待他日。” 秦七月一听这话,少不得在心中开骂燕召胆怯滑溜。一方面,却又对燕召说出“以你我的武艺”这样平起平坐、给足自己面子的话十分受用。因此,只是暗地里哼一声,被迫暂时作罢。 如此按下不表。却说那玉连虎骑和阿罗两下里各自出发。燕召自回复京中旨意,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也承诺即日飞马军报,着阿罗和燕飞卿进京,以复旨意。 ………………………………………………………………………… 七日后,阿罗和燕飞卿于进京途中。 即将踏入京畿,燕飞卿不知何故,忽地驻马收疆。一行随行人马也只好就此停住。 阿罗微微掀起车帘,轻唤了声 “飞将军”,略带征询地看向燕飞卿。 燕飞卿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举目望向繁华的西城门。 阿罗见状,微微垂首,默默地放下帘子,无语。 此番进京,燕飞卿心里的感受,她多少也能体会到。——不是凯旋而归,不是奔赴新战场领千军令,如此进京,饶他燕飞卿英雄气概,心中并无忐忑,亦定有感慨万分。 时易局变,虽则同为进京,但诸人心里清楚得很,燕飞卿比之阿罗,境况可要微妙很多:阿罗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但燕飞卿可就难说了。关键时刻,燕召稍有个不妥当的地方,或者豫太子对燕军的信任稍薄弱些,对燕军的威胁稍看重些,那燕飞卿的处境就堪忧了。再退一步而言,即便以燕召有生之年,燕家、燕军的地位都能固若金汤,又有谁能预料到燕飞卿堂堂将军之才会被困京城多久? 阿罗不由想起那夜,与燕飞卿一席深谈,那人看着浩渺夜幕,朗声道,“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方是顶天立地的事情!——你当我真甘心如缩头乌龟一样,在这里整治些新兵降城。” 又想起他怅然叹道:“只不过是知道将军的想法,也知道这后方必要有人守着。所以,纵然他和我都知道这并不是我最擅于的事情……却也就是,都由着他了。” …… ——燕召固然是不世之才, 分卷阅读5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4 可燕飞卿又如何不是将门虎子?只是偏偏,燕家先已出了个燕召,生生盖掉他的风华。只是偏偏,燕军与朝廷的关系尚如此微妙,让他不得不一再让以大局。 从武艺上的不被家族赞同,从他擅长的轻功被世人偏颇认识,从他靠燕召关系当上将军的种种腹诽,从服从军令多年整治新兵降城绝少军功,再到如今的进京为质毫无怨言……倘他不是燕家子弟,必不至于此。 燕飞卿他也,真个委屈。 念及此,阿罗心中慨叹,竟不能再次掀帘,去看燕飞卿举目城门的默然背影。 ——只她若还有一分影响力,便要保得燕飞卿周全。 ………………………………………………………………………… 又七日后,阿罗与燕飞卿再次于燕府相聚,坐而论茶。 于她,拜见了病重的皇上,拜见了皇太后,拜见了亲姑母皇后,自然也拜见了豫太子与燕家一干子长辈。最后也回了趟国舅家,拜见了父亲兄长,王家一干子长辈亲戚。如此一轮下来,尚不得十分周全。最后只得请了个御医过来,半是借口半是真地诊断出由于长途跋涉之后又辛劳拜见,身子撑不住了,已然微恙。这才回了其他不那么重要的皇亲与长辈,容日后赔礼。 她这般辛劳,与一回来就谢客的燕飞卿赫然形成对比。燕飞卿只拜见了豫太子与皇上,以及燕家一两个长辈,此后就一直在别府里,闭门不出。直到此时与阿罗的会面。 两人对坐,阿罗静静地给燕飞卿斟茶,彼此也并不多话。 这些年来,她和燕飞卿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燕召,超过其他人。彼此之间业已养出默契,到而今这般境况,一时竟也都觉得,无甚可说。 于是只有斟茶。 半晌,阿罗看燕飞卿啜了一口茶,忽然微笑叹道:“想当日,多要你飞将军几两阳羡茶,你倒是三不五时地挂在嘴边。如今——” 话一到“如今”,却忽地顿住,不知如何说下去。 燕飞卿笑着接道:“如今这上等的极品新茶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想起来军中那些,倒都是些过了时走了味的了。” 他玩味地转着手中的雪窑杯,抬眉看向阿罗,朗朗一笑,赞道:“好茶。” 阿罗默然不语,只是臻首向前,又替燕飞卿倒满一杯。 却叫她,有甚场面闲语好说。 “怎么了?小婶子真的疲倦了?”燕飞卿见她神色不佳,倒还兴致勃勃地调侃。 阿罗微微笑,摇了摇头,放下茶壶,看着燕飞卿。 眼前这男儿,分明飒飒爽朗,伸展自若——若说燕召千万隐忍在心,所以沉稳淡漠,千军于前色不动容;那么燕飞卿亦是百般委屈,何况年岁又比燕召小,如何竟是燕家最为洒脱,最为从容世故之人? 她这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敢向前捅破这张薄纸。 只怕一捅破,属于燕飞卿那独有的淡淡怅然,便会霎时从那纸后流出来。 再也盖不回去。 因此只好微微笑。不知该说什么。 燕飞卿不知阿罗此刻心中正于自己又敬又怜——即便有所察觉,却又能如何——只是兀自抚掌调笑道:“哈,对了,想起来,以后不能再唤你小婶子了。说真的,你决意要和秦七月那草包一起了?不觉得委屈?” 阿罗夜访秦七月献身的事情,燕飞卿固然无从得知。但他们离开玉连城之前,阿罗和秦七月之间已是颇见端倪。何况招安秦七月的是他,玉连虎骑的动作,多少亦有密眼为他探听消息。便是于阿罗,此番重逢,对他问起秦七月来,亦不曾否认。 对此,燕飞卿是既松一口气又有些忐忑不安。心里希冀的是阿罗有新的归属,从此放开她自己和燕召,于燕召既可重纳他人继承子嗣,于阿罗日后又不至于迟早因此生恨,而与燕军有所嫌隙。心中忐忑的则是,秦七月毕竟一介蛮夫,不堪与阿罗般配。阿罗若不欢喜也就算了,秦七月奈何她不得,如今却真的亲近了,反叫他心中不安起来。 毕竟,是他告诉秦七月阿罗与燕召不过权宜夫妻,也等于是明示阿罗,他燕飞卿希望燕召和阿罗这对怨偶,早日分开为好。——纵然阿罗明理通达,但一个女人家的心思,谁又敢真的保证? 更何况,若秦七月真的太过不堪,日后叫他这推了他们一把的人,如何面对阿罗? 因此,他也颇关切秦七月与阿罗之间的事情。只是几次询问,阿罗都是嘴紧的很,不甚理会得他。 无妨。不否认,亦是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这厢忍不住半是探听,半是戏谑地说起秦七月来,那阿罗听了,却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些日子来,在宫里各世家府邸里往来,京里局势紧张,个个说话暗藏玄机和窥探,她须得十分的小心和谨慎,疲劳于应酬,亦没有太多时间去想秦七月。如今燕飞卿忽然提起他来,竟恍如隔世似的。 颇不真实。 半晌,小炉水开了,她这才起身添水,一边缓缓问道:“你觉得,我和他真的可能吗?” 燕飞卿一时语塞。 他觉得不太可能。可是阿罗这样问,最不可能的那部分……已然含糊了。 “你……”他试探性地问,“真的仔细考虑过了?” 阿罗添完水,缓缓坐下来,慢慢斟了新茶,轻抿了一口,这才道:“什么仔细考虑过了?就连燕召也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不是希望我们分开么?” 燕飞卿大窘,色变。脱口而出一个“这”字,“这”了好一会儿,才窘迫道:“这哪里话!” 那阿罗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什么。你又没错。我也觉得,我和燕将军早日分开,不必纠缠为好。” 她虽然神色自若,但燕飞卿心里正尴尬,因此她的态度越自如,他越发觉得难堪,不免讪讪然道:“你这可是气话?” 不待阿罗否认,他又愤道:“你以为我喜欢这样么?” 顿了顿,道:“谁不知道你燕夫人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难道我燕飞卿还巴不得换一个别样的婶子么?” 他心里尴尬,此时亦有几分委屈——自打回了燕府,一方面满腹的心事和压力,一方面又见了亲人长辈,自觉已是年幼了三分。且逢 分卷阅读5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5 上的几个,不是教训他的,就是暗里明里同情他的,心里已然觉得郁郁。偏偏阿罗这个素来知心解意的,早不来晚不逢的,又在这时候拿这话堵他,心中难免觉得委屈。 因此,难得的,说话竟不免带些儿赌气。又恨道:“你们自个儿不处好,我一个晚辈有什么法子!” 阿罗看他发脾气,看的是一呆。愣了一会儿,这才讷讷道:“我真的没怪你……事实上,或许有一天,我还要谢谢你。” 燕飞卿瞥了她一眼,赌气不说话。 “飞卿……”阿罗试着唤了一声,见燕飞卿没有理会,颇为尴尬地,呆坐了一会。 她是个皮薄的,心里又想亲近,但又矜持,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那燕飞卿很快回过神来,颇觉得自己失态。了不得伸手取过茶壶,给自己斟茶,以缓解掩饰尴尬。 阿罗侧首,偷偷觑他一眼。 燕飞卿看她小心翼翼,“噗哧”一声笑:“看什么?” 阿罗也笑。接过燕飞卿递回来的茶壶,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这才低声嘀咕道:“还晚辈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比我这个长辈还早生几年。” 燕飞卿又窘。狠狠瞪了她一眼,把热茶一口饮尽。 阿罗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看他。 眼前这男儿,虽说年岁比自己长些,可是有时候,她确实也把他当自己的晚辈来看——她一直也没敢把燕召当夫君看待。可是燕飞卿,有时候,她真的站在一个婶子的角度,来心疼他,看他的出息,看他的能干。也看他的委屈。 ——也不仅仅是晚辈。在军伍里,他也是她的师傅。看他如何领军,看他如何教练,直到她一点一点的通透这一切。而有时候,他又是她的知音。还有时候,他甚至是她的倚靠。 那些戎马黄沙的日子里,那些粗糙陌生的军伍中,有燕飞卿在,才不至于觉得,那些都是彻底陌生的,彻底与她的以往隔绝的。 如今回到京城,也是直到此时,坐在燕飞卿面前,才觉得这几天拜见的皇宫贵族们,也不是一场梦。 过往在燕军里的那些年,和皇城里的这些人,都要此刻在燕飞卿面前了,她才忽然觉得那都是真实的。 她忽然有些恸意。 看着燕飞卿抬眉向她无声征询,她开口:“小燕……”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燕飞卿却似了然。 他略略低头,苦笑一声,再次抬头,已是收起表情,轻声道:“替我担心?” 阿罗摇摇头:“不。” 半晌,才道:“我只是——” 一顿,略怔了会,这才轻叹一声,继续道,“只是这么多年,忘了谢谢你!” 燕飞卿眨眨眼睛。 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疏竹,又眨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道:“你这是什么话!” 阿罗默然垂首,不接话。 燕飞卿看着,忽然提高声音,调笑道:“那也好啊。你若真谢我,便舍了秦七月那草包,转投你太子表哥怀抱,也好替我多说几句好话,饶我狗命罢!” 阿罗微红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放心,你那狗命,还没人敢要。” 燕飞卿抚掌大笑:“嚯,小婶子这话说得豪气!——果然不愧堂堂燕家主母夫人。” 阿罗也不理会他插科打诨。只是静静地看着燕飞卿的笑意,如同滴进水里的墨,忽然地散开,又慢慢地沉下去,收起来。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雪窑杯,缓缓道:“其实,当年豫太子曾经想过娶我。” 燕飞卿一愣,表情回复正经,认真地看向她。 阿罗缓缓道:“后来我没有成为太子妃,不是因为皇上顾虑到王家势力坐大,而是豫太子听说了我的命盘。” 她看向燕飞卿:“在我三岁的时候,碧师傅曾经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的命是三个字‘委尘沙’。所以,豫太子怕了。” 燕飞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阿罗收回视线,微微苦笑:“小燕,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爱太子哥哥,我也不怪他。我知道以他的立场,确实不能娶我。——不管那卦是真会应验,还是无稽之谈。他都不能娶。”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错了。我其实怪他。——虽然我的确不想嫁给他,虽然他真的不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可是他还是我的太子哥哥。我在心里深处,其实一直都是怪他的。” “我骗自己骗了太久。直到这次回来,见了那么多人,听了那么多的话,感觉像是隔世一般。我才忽然知道,自己一直是怪他的。” 她笑,微微惆怅,“我在燕营里呆了那么多年,原来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再以一个闺中女儿,以一个表亲的眼光来看他,来怪他。直到这一回回来,我才真真正正地退开来,从旁观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太子,看这京中局势。而不是我记忆中的父亲姑母,我记忆中的长辈亲朋。” “小燕,”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燕飞卿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豫太子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他会是一个还不太糟的皇帝。” 她慢慢地,轻声道:“小燕,你不要怪他。” 燕飞卿颔首,微微苦笑。 他还能说什么。百般滋味在心,亦不过是一句:“你放心,这一点儿,将军早就表态了。飞卿心里清楚。” 阿罗看着他的神情,解释道:“我不是替他说话——” 燕飞卿抬手阻止她,“我明白,我都明白。” 语中的涩意,双双都明了。 就是豫太子真要他燕飞卿的命,他又能如何?他燕飞卿早在踏上回京之路,已经早明白了这点。 就算退个万一,以他的性格,不甘心引颈就戮,也不会为此怪豫太子。 人在朝廷。 他豫太子做皇帝,比他更为难。 他懂这一点。 可是,就如阿罗说的,说不怪,便真不怪么? 就象阿罗,回到了京城,她又是那个顾全大局的王家女,皇家亲。她看问题的眼光,不再是为了一干子土匪、一干子义气而情愿违抗燕召那般江湖小侠气。他心里,真个不怪么? 她先说了“小燕,这么多年,忘了谢谢你”,然后又说,“小燕 分卷阅读5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6 ,你不要怪豫太子。” 他心里,真个不怨么? 燕飞卿抬眸看着阿罗。阿罗也看着她。两人眼里,渐渐都有了苦涩意。 有些东西,没有办法。 就象当初燕飞卿对着阿罗说,“你心里真正担心的,究竟是将军,还是豫太子。” 就象手中的雪窑杯,如果裂开一道缝,看的人,就会觉得遗憾和心疼。 ——那么美的雪窑杯。 可是,有些东西,没有法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本章下来又全无奸情,太郁闷了。 第十八章 燕飞卿的秘密 燕飞卿看着雪窑杯中清澈碧透的茶水,良久,听那头阿罗道:“我原先只道,在燕军里,我们两个是一国的。如今同回到京城,亦当如此。若连你也不肯谅解于我,那我……还有什么去处。” 燕飞卿哑然。他还没有怪她,她却幽怨起他来。 阿罗抬眸,看他这般,也知道他心思,微微一笑,自讽道:“你倒好,这是你燕家,你自是倦鸟还林图个自在。我呢,算什么?燕家上下,哪一个真把我当燕家人看了?宫里和王家,个个窥我燕家消息;燕家呢,又防着我滴水不漏,我却到哪里诉苦去?” 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委屈。把手上杯盏一放,冷冷道:“你就把我扔在这里罢!” 燕飞卿愣住,哑口无言。一会儿才叹一口气,无奈道:“燕夫人,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阿罗抿了抿唇,恼说:“燕召让你照顾我的。”言下大有怨他燕飞卿毁约之意。 燕飞卿与阿罗相处多年,这才知道原来她也会这般耍无赖。他苦笑:“小婶子,你也同情下我行不?你又不是不知道,回了燕家,我心里哪有舒坦的时候?” 且不说如今半颗脑袋还悬在豫太子手中,就是平日里回燕府,他又哪次不是心里沉甸甸的。 “为什么?”阿罗盯着他。 燕飞卿眸色一黯,垂首,端起桌上半凉的茶,避开阿罗的眼光。 “你倒是说为什么不舒坦?”阿罗却不肯放过他,再次逼问,“这是你燕家。” 燕飞卿抬头看她,一言不发。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坚持。一会儿,燕飞卿移开眼神,淡淡道:“既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回王家?” 这个时候,反正燕召又不在京城,找个借口,道是王国舅或国舅夫人身体微恙,作为久不在京城的女儿,回娘家陪双亲几日,又有何不可?——王家尚且不见得让女儿舒坦,何况是燕家于他。 阿罗看着他,道:“你明知道的。我在这里,就是得要你和燕召放心。我是在这里的。” 燕飞卿抬眼看她略有一分委屈的样子,终于微微笑道:“我们本就没有不放心。” 阿罗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话说得真好听。刚才又是哪个,怨我站在豫太子那边的?” 燕飞卿又笑,欠身道:“飞卿真的不敢怨。” 他和她不一样,他是男儿,又是燕家男儿。怨不得。也不得怨。 阿罗这才找着机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劝起架来,自然是对这头说那头的好,对那头说这头的好——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的道理。” 燕飞卿看着阿罗,微微的笑,待她说完了,才缓缓道:“难为你了。”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阿罗听了,心里少不得难过。垂下头去,拨弄雪窑壶,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若不防着我,我心里自然高兴。可是,我总不能,理所当然地当作你们不防着。” 她抬起头来,看着燕飞卿:“就好象,你心里何尝不为燕家,顾虑着燕召。” 燕飞卿神色忽变。一时只觉得耳畔嗡嗡。紧紧握住手中的雪窑杯,好一会儿,只听得阿罗的叹息声遥遥传来:“小燕,连你都顾虑着燕召,又何况豫太子?” 他缓缓抬眸,直直看着阿罗。 ——燕家奇才是燕召,胤朝栋梁是燕召,他认了;被世人枉自猜测燕家小将军面对自家叔叔心里嫉妒与否,他认了;燕门上上下下,常拿他来和燕召做对比,他也认了。谁叫他,连自己都对燕召景仰不已,忠心耿耿地追随。可是,他唯一不能完全想燕召所想、死心塌地服从的,就是燕家。 燕召的家是这天下,这胤朝。他燕飞卿自认不如燕召:他的家,只是在这胤朝几代为武官的燕家。 那一年,他也是同燕召大吵一架以后,被燕召冷冷一句“原来你是不放心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心底隐隐防着燕召:防着燕召天下为先的冷硬心怀,总有一天,会毁了整个燕门作陪。 整个燕家没有人知道他这心理。不是惟燕召马首是瞻,就是同燕召一样天下为大的高尚。那些高尚的燕家忠良们,即便真知道了他这心思,又有几个领情? 要不,就是不得势的分支,唾一句:“呸,大将军大将军,绝情绝肺没个亲家的,我就看你哪天把整个燕家都赔下去!”——他亲眼听过十一堂叔家的燕良,求事不得,在燕召府门口这样啐骂。听得他站在那里,愣住,耳边轰然一声。 ——怕燕良的诅咒,哪一天成了真。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最深的怨,此刻却被阿罗生生挖了出来。 原来一切终究是,无计相回避。 …………………………………………………………………… 燕飞卿看着阿罗。 阿罗也看着他。两人俱不说话,但也不肯移开目光。 良久,杯里壶里的茶,都渐渐冷透。 燕飞卿忽然嗤地一声,摇头轻笑,叹息道:“燕夫人啊燕夫人……”再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毫无笑意,“你不觉得,你这般挑拨,有点不符合身份么?” 阿罗一霎时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别过头去,冷冷道:“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燕召是全天下我唯一想嫁、和肯嫁的人。” 她并没有任何对不起燕召的地方。 燕飞卿当然明白——即便燕召是这样的人,即便她这样说燕召,也不妨碍她全心意地去帮燕召。如他一般。 他当然明白。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 因此他站起来,沉声道:“我怎么看将军是我 分卷阅读5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7 的事。我也说过,我不会怪怨豫太子。——各自的立场,我燕飞卿都看得清楚明白。” 顿了顿,又道:“也不必你这样费心良苦。” 阿罗闻言,又一怔。等回过神来,抬头看看燕飞卿挺立的身影,反而微微笑了,略颔首:“既如此,是阿罗僭越了。” 燕飞卿一愣,忽然心虚起来。又怔了一会,才走出门外去。走了两步,那悔意却一层一层地漫叠了起来。 耳听得室内没半分声响,沉默的吓人,蓦地,他转身回来:“我道歉。” 阿罗抬眸,看着门口那遮去一半儿光影僵直站着的人,怔怔看了一会儿,低头,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燕飞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看着阿罗淡淡苦笑。苦意漫延了整个茶室。一点一点,漫到他的脚下。 良久,阿罗才缓缓道:“我记得,你问过我几次,为什么要嫁给燕召……那时候,那边是做得过分了,我爹和豫太子这边是想帮燕召。可是燕召那性情,谁敢相信?巴巴地把我嫁了,也是叫天下知道,国舅与燕家联姻,好叫燕家,不敢拿燕军声名做儿戏。” 她的声音,在空阔的室内显得幽幽的:“我从来没有瞒过你——燕召的心思,我摸不透。可是燕召也依然是我当初想嫁的那个人。”她顿了顿,“但那又如何?他心肠冷硬,他叫人捉摸不定,都是事实。若我心中有百般珍贵,有要保护的东西,我就是防着他,那又怎样?天大的罪么?” 燕飞卿听着,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蹲到她面前,看着她缓缓道:“很多年前,京畿之中就有传说,国舅女娥眉善断,不让须眉。”他嗤笑一声,轻轻摇头道,“我看,也不过是皇上和豫太子宠着你。” 他看着阿罗的眼睛,认真道:“你要知道,有些底线,是永远不能去触碰的。” 顿了顿,又道,“自己的底线,也是永远不能去承认的。” “一旦承认了,就会……”他似乎斟酌了下,才道,“记得中原的那个寓言,庖丁解牛吗?——‘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叹口气,继续道,“阿罗,所有的底线,都是很脆弱的。” “有些东西,一旦你掀开来了,就会被人用刀子切进去,割进去,哗啦一下,整个散架。” 他盯着阿罗:“你明白吗?” 阿罗被他严肃的眼神看着,微愣,架不住地移开眼神,低头驳道:“我自然明白。不过是你燕飞卿——” “是我燕飞卿也不行!”燕飞卿断然否定。他看着阿罗的眼睛,慢慢地,清晰道,“只要我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知道了你的底线,那个手里拿刀子的人,就完全可能是我。——就算我不想,也不行。你明白吗?” 他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不会、也没办法手下留情。” 忽然无法再看下去,他站起来,甩身,“如今局势成这样,你还想我们怎么样?在北界那般?戎马黄沙,挑灯看剑,义气连天?——别做梦了!回到京城……你要明白,你不是军中普通的军师,你不是当年的楼霏霏,不是郭将军,不是七哥!你是燕夫人!你连着王家、燕家,连着太子,连着未来的皇帝!牵一发动全身——” 他转身愤愤看向她,“你不可以这样去试探底线,也不可以这样的胡乱坦白!更不可以——” 话至此,看着她抬头看他的样子,他竟无法再说下去。 悲凉入骨。她对他那样的坦开心怀,他却要骂她这样的不知轻重。 好在他们都明白。他知道她明白。 缓了缓,觉得平息下来了,他才叹道:“你若是故意试探,也就罢了。你若是一心只向着燕军,也好。可是倘若都不是,你就……就沉默吧。” 他看着阿罗,“在我心目中,你当得起燕夫人这三个字。……我敬你,怜你,叫你一声小婶子,若有可能,我希望这些都不会变。可是——” 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阿罗才轻轻一声讽笑,道:“你也是个傻子。” ——他若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她往外推。 燕飞卿也笑,叹道:“所以,我才永远比不上将军。” ………………………………………………………………………… 是年六月,东郡阳王等三王乱,浮瑶等邻国趁机而侵,燕七军领命压东郡境线。自此,燕召挺豫太子之势明,京中观望者由是而定。 七月,胤朝皇帝祺宗驾崩,豫太子众望所归,顺利登基,年号永祥。 九月,新皇大赏西王府、八王府、澄王府、国舅王家、南将军府等,于燕家尤厚。燕召封侯,燕飞卿无功亦官加一等。 尘埃落定,新皇根基初步稳定。 …………………………………………………………………………… 秋末,阿罗正在房里描画丹青,忽然下人来报,有一幽州来的秦姓客人求见。 阿罗笔端一顿,生生毁了那笔兰叶。她抬起头:“什么样的秦姓客人?” 下人乖乖回报:“长得很高大。那客人说,只要说是幽州来的秦姓客人,夫人自然就会知道。” 阿罗把笔一推,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这大半年来,她并不是没有想过秦七月,百般思量,却也想不出他和她究竟该如何处下去。末了只得劝慰自己,待北界战事了了、京中局势稳定了再谈儿女情事不迟。——却不料这人来的这样快。而这个时候来…… 她想了想,冷静道:“去请飞将军到主府大厅!就说是有客人找——” 忽地又一顿,手势一收,道:“算了,让红儿进来——让她领你去回复,就说是夫人这时候没空,让客人留下住处所在,明日即着人拜访延请。” 待红儿与那下人去了。她这才恨恨地把那幅废了的幽兰图一丢,咬了咬牙,终究是推了门,去唤王都尉。 这秦七月!他若肯稍微动些儿心思,也该知道这样直接找上来有多鲁莽。这时候的燕府,可是陌生人能随便来的?就是燕飞卿见见军中的同僚,亦是要七分的小心,何况是她? 更让人恼恨的是,他此番来,分明不是燕召的信儿。— 分卷阅读5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8 —却不知他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 阿罗心里虽然责怪,却终究是于当日下午便赶往京畿玉寒楼,会见秦七月。 这玉寒楼本是燕家势力所在,正如如意楼是她王家的势力所在一般。故此,进了雅间,秦七月早早安排好了在等待,看见王都尉和她推门进来,自是一脸惊喜,一个大跨步就要走过来。 王都尉略点了点头,先行退下。 他那厢刚把门带上,那头秦七月已然过来,一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头就亲。 “你——放开。”阿罗料不得他会这般,慌然推却。那秦七月哪里理会,自是扎扎实实,亲了个过瘾。亲罢,还欲上下其手,终究被阿罗用力挣扎开。 “你,你,你干什么?”阿罗一脸绯红,喘着气,便是说话也磕磕绊绊了。说不清是生气居多,还是羞窘居多。眼看着秦七月又往前一步靠近过来,她赶紧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咋了?”秦七月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皱眉。 阿罗恨恨看他一眼,这才冷静下来:“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你别乱来。” 秦七月咧嘴一笑:“哪里有人?门一关,不就我们俩。” 他好不容易看到阿罗,心里正开心,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只当人家贵族天生就是这般别扭的。——有一点儿怪脾性儿,他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介意。 那阿罗知道跟他在这问题上说不清,只是瞪了他一眼,自去桌边坐下。 秦七月跟上去,靠着她,就近坐了。又去摸她的脸:“女夫子——” 还未说啥,却被阿罗一躲,避开他的手。 他一愣,终于意识到阿罗的态度,并没有他那么热情了。 他把手放下,收起笑容,问道:“怎么回事?” “啊?”轮到阿罗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秦七月端详着她。后者并没有看他,等了一会见他没声响,抬头看秦七月直啾啾地看着她,这才道:“你怎么来了?将军让你来的?” 秦七月却不答话,依旧看着她。好一会儿,看得阿罗表情有些儿局促了,才缓缓问:“你是不是——又后悔了?” 在他心中,女夫子已经是他的婆娘。两人分手那日,亦是在同一张床上,亲亲密密。那时候女夫子尚是体贴致意,如今到了这里,她却这般生分,叫他如何不怀疑,她又开始变卦了。 “没有。”阿罗马上回答。这一回答,才知道自己心里,确实没有反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只是没法子和他一样,分开那么久了,却像什么都没变似的。 于是抬头看他:“我只是不知道……我不习惯……我……”却不知道自己要答什么。 但秦七月已然满意,眉眼忽地展开,一手揽过阿罗,把她抱在怀里。“没事,那你就慢慢习惯。” 他揽得也没有先前那么紧,但这一回,阿罗终于没有挣开。略略僵硬了一会,感受他暖厚的胸膛,迟疑了下,也就渐渐靠上去了。 秦七月感觉到她渐渐放松下来了,这才把她搂紧了些。两人俱无话。 阿罗靠了会,唤道:“秦七月——” “嗯?”秦七月低下头,等着她说话。 阿罗一顿,才发现自己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叫他,清了清嗓子,这才问:“你为什么来京城了?” 秦七月难得地沉默不语。阿罗抬头了,秦七月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秦七月犹豫了会,才问:“如果我说,这趟进京是因为想你……女夫子,你是不是会不高兴,觉得为难你了?” 阿罗一愣,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盯着她,忽然一阵难过,只能把头低下。 ——这样的一个莽人,原来竟学会说“如果”了。 阿罗这一沉默,让秦七月揽着她的手忽然一松。阿罗知他误会了,来不及言语。蓦地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 秦七月不自主地看向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纤手。极漂亮的手,当然,还有极轻柔的衣料,绣着极漂亮的袖口花样儿,盖在自己的粗陋衣裳上面,抓得正紧。 他也是换过衣裳来的,但现在才知道,在女夫子面前,穿什么都是简陋。 他缓缓转头去看阿罗,阿罗却低了头,依旧没有说话。只不过,那只极漂亮的手慢慢地松开他的胳膊,慢慢地放到他的腰间。然后,把头缓缓靠在他胸前。 秦七月怀里的感觉忽然沉起来,而心跳也忽然快了。 “女夫子……”他低低唤了一声。 阿罗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靠在秦七月身上,慢慢道:“秦七月——你来,我,我很高兴。” 秦七月正待满心欢喜,她却又说:“但,也很为难。” 一下子把秦七月的欢喜,又给打了回去。 阿罗也不管他,只是慢慢地说,“其实应该说,听到你来,我一开始确实觉得为难,甚至有些慌。你知不知道,整个燕家,有多少耳目看着。你来,是很危险的事情。不仅对你,对我,也对整个燕家。——就像飞将军说过的,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太多的事情。可是……”她叹一口气,“可是你来了,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她看着他,认认真真道:“你来了,我心里是暖的。” ——就象在雪地里行走了很久的人,要在温暖的炉边了,才知道自己原来有多冷。 感觉到秦七月把她揽紧了些,她不由微微扬起嘴角,话里却是:“但是下次,别这样了。”顿一顿,又柔声道,“你来之前,有没有和慕容先生商议过?” 秦七月心虚道:“有。” 他有跟阿白提过一次,自然遭到后者的强烈反对。那次就算了。这两日又有秘密军务到孛阳,快马加鞭,离京城不过大半日功夫,他让黑子给阿白留了个讯,自己就跑出来了。此刻却不免庆幸自己来的对。看这情形,若迟些儿,恐怕女夫子就跑了。 这厢两人正说话间,却闻得门外轻轻敲门声。随即是红儿乖巧的声音:“夫人,飞将军提前到了。” 秦七月一愣,随即看向阿罗:“你叫这小子来干嘛?” 阿罗赶忙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理了下妆容, 分卷阅读5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59 一边道:“我一个人出来,哪里可能是单独地到玉寒楼来用膳?”回头看看秦七月脸色难看,心头一软,又道,“只是不料他来得这般快。” 秦七月依然虎着个脸,不乐意:“那让他到别桌儿吃去。” 阿罗被他一堵,正迟疑着,那燕飞卿已然推门,一边笑道:“小婶子今日这般好兴致,约侄儿我——” 抬眸看到了秦七月和阿罗,嘴边顿住,依旧笑咪咪,不着声色地看了眼自己的随侍,待后者把门关回了,这才笑打招呼道:“秦将军呵。难得难得。” 秦七月看了他一眼,兀自生气,不理他。 燕飞卿也不在意,自笑着在桌对面坐下。看了眼桌面,稀奇了,捞起这头虞帛盖着的筷子,夹了一片菜入口,道:“怎么,玉寒楼最有名的浮生三味,竟都让它凉了?” 阿罗这才有时间扫了眼桌上的几道菜。——却也不知秦七月等了多久,菜肴基本上没动几分。连酒都没有喝多少。 这浮生三味虽然做工繁复,台面上看起来却不过是些笋蔬。秦七月本来就没心思吃东西,对此哪里感兴趣?先前却是草草吃了个鸡腿。此刻听燕飞卿说起可惜的样子来,也不甚在意。见他那般轻描淡写的样子,想起和阿白、独眼刘他们讨论的内容,一时也忍不住忘却黑脸,问道:“听说你小子进京是做人质的,现在呢?” 阿罗和燕飞卿俱是一怔,阿罗回过神来,正欲说话,燕飞卿却已经失笑道:“秦将军啊秦将军,你可真是——” 顿住,似是思索该怎么形容。却是看了眼阿罗,叹道:“唉,不知道你究竟是看上他哪点了?” 阿罗大窘,秦七月却是大喜。 他与阿罗,终究是镜花水月一般。两个人的事情,颇不见得真实。——燕召似不曾阻拦,但从不曾承认过啥;独眼刘他们那边呢,又终究是他自己在那里说,他们迫于他的威慑,不好多说什么罢;而阿罗自己呢,又反反复复,感觉她随时都可能会象当初在那个东楼书房里,给他一个脸色说“不”的样子。 到如今却终于有一个别的人,亲口承认了、落实了他和女夫子的关系。怎不叫他欢喜? 因此上,他得意洋洋道:“老子当然好。老子是北界数一数二的汉子!江湖上神力第一;燕军里功勋第一!” 他金银寨自入燕军以来,确也办了不少事情。加上虎骑行事隐秘,出法无章,因此亦是燕军上下被谈论最多的一支队伍。秦七月难免自以为一时风头无俩。却不知道军队里的功勋,根本并不是这样算的。 因此听了他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那燕飞卿是好笑又无奈,并不以为意,而阿罗却不免有三分窘意和难过了:明明是这家伙爱虚荣乱吹牛,她私底下却莫名其妙怨起燕召不曾和他、和虎骑交代清楚。 虽如此,嘴上却斥道:“别胡说。燕军里功勋比你大的多了去了。你——在我们面前说倒也罢了,到别人前面,可千万别胡说。” 秦七月跳起来,反驳道:“哪里胡说了!老子……” 他正要把加入燕军以后的功绩一桩桩数来,没奈何阿罗手伸过去,握住他,轻轻按了一下,他忽然就没话了,乖乖地坐着不动。 燕飞卿见状,颇具玩味地看向阿罗。阿罗却不理会,只是亦掀开座前的虞帛,提起牙筷欲挟食。直到燕飞卿哼唧一下,笑了出声,她这才忍不住,抬眸看他。 燕飞卿举起杯子,致意。“看来我上次问你的问题,是有答案了。” 阿罗想了会儿,才明白是当初他问的“你决意要和秦七月那草包一起了?不觉得委屈”。忽然间,又迟疑起来。 倒是秦七月问:“什么问题?” 燕飞卿瞥了眼走神的阿罗,转而看向秦七月,笑道:“没事。秦将军这趟来,可是为公?亦或为私?” 秦七月一下子被他堵住,也忘记了追问,只心虚道:“为公又怎么样?为私又怎么样?老子又不是你燕家绳子穿着的蚂蚱,难道还不能到处走走啊?” 燕飞卿又笑:“都无妨,都无妨。要是虎骑出了事,自有燕将军责罚,却与我何干。飞卿可还记得当初秦将军拼死不肯暂居飞军之下、由飞卿管辖的。” 提起这事,秦七月和燕飞卿不免都觉得好笑。燕飞卿继续道:“此趟若是为公,飞卿自然是要负责把京城里的事,为秦将军安排地妥妥当当;若是为私——”他不着声色地瞥了眼阿罗,道,“飞卿倒也有心陪秦将军逛逛京城走走场面,只是难免为顾虑大局,行事要小心些子罢了。” 他明知秦七月此趟不可能是为公——若如此,燕召的指示早就到了——话却也说得委婉动听。终究是先把秦七月安抚下来为是,免得他乱跑乱窜的,惹出麻烦。 秦七月哪里听得出来这些,只觉得燕飞卿这小子总算还不赖。虽如此,却也没领他的情。只道,“我不要你陪!”眼睛却看向阿罗,“我要她陪”这四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每个人都清清楚楚。 燕飞卿叹了口气:“秦将军,这里毕竟是京城,她现在是堂堂燕家主母。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怎么着,都不是很方便啊。” 秦七月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别扭着,沉默不语。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的不甘。 燕飞卿又叹了口气:“秦将军——” “我知道!”秦七月飞快地拦截他的话。 但声音里的难受和隐忍,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听出来了。 他便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是他做得鲁莽,草率,明明是他的不对,却让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孩童一般。 阿罗忍不住,悄悄伸过手去,握住他的大掌。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慕容白那样精明谨细的人,有时候也拿他没办法。 秦七月却不知道她这等心思,他看向阿罗,下了决心:“你们放心,我明天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to说这章看起来累的筒靴:那个那个,前面跟燕飞卿的都是无奸情情节,于故事进展也无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嘿嘿…… to说七月不配阿罗的筒靴s:这个这个,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偶只能说,都到现在了,我也没办法…… 第十九章 京城的规则 秦七月好不容易想表现 分卷阅读5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0 得好一点,却由不得他。正当他心里难受,而阿罗心里柔情泛滥之时,门外传来笃笃敲门声,是玉寒楼暗号,随即进来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低声恭谨道:“南将军来了。” 燕飞卿和阿罗表情俱是一整。燕飞卿马上先行示意道:“让李参军和红儿进来。”语毕看向阿罗,阿罗点点头,转向秦七月:“你先躲一下。” 秦七月知道轻重,也不多话,点点头,走向那店小二打开的秘道。阿罗跟着起身,迟疑了下,又道:“若是待会我们不来找你,你就跟着小二,听他的安排,先回客栈去。如果晚上还没有给你消息,你就……先回幽州。” 秦七月依然不语,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进了秘道。 他是不喜欢这样窝囊,可是,如果京城的游戏规则、贵族的游戏规则都是这样的,那他也可以做到。 …………………………………………………………………………………… 是夜。秦七月一个人在客栈庭院里喝酒。他一边喝,一边看着天边的月亮。京城里的月亮,黄黄的,挂在檐角,怎么看都没有玉连山上的月亮好。玉连山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连草丛里的蟋蟀都能照见。 他知道自己要走了。 女夫子没有送消息过来。——就算她送消息过来,也是十有八九是要他走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只是在为难,究竟是明天一大早就走,还是今晚上就走。 京城的城墙虽然高,城墙上的守卫虽然多,可是也拦不住他。他既然睡不着,还是早点儿走来得省事,也免得给人家多添一分危险。何况,孛阳那边的秘务还没有收尾,他扔给阿白他们,也终究是个不好的做法。——他以前做寨主的时候,偶尔也这样做,他也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可是他现在知道了,这样的做法肯定是不好的。究竟哪里不好他也不清楚,可是他清楚在阿罗和燕飞卿他们眼里,这样肯定是不好的。 他想,他应该要回去了。 可是再看一眼京城里黄黄的月亮,他还是犹豫着,是不是要等到明天。 到明天,是不是可以再见到女夫子一面?就算不能,也可以算是他和女夫子一起在京城里住了一晚上吧? 他以前没有来过京城,也没觉得京城有什么了不起。玉连山附近的幽城也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该有的好酒,该有的金银珠宝,该有的花娘都有了……都很好,不会比京城差。就是没有女夫子。 嗯,有女夫子的京城……他决定喜欢这个说法。连带着,看檐角那个黄黄的月亮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秦七月平生第一次这样久的犹豫不决。正当他喝得半醉不醉,连自己都快讨厌起自己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声响。 秦七月蹙起眉,拎着酒坛回到房间,看哪个胆大的敢闯他的地盘。 一推开门,面对的却是微笑着的王都尉。 秦七月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一天推开门,女夫子穿着水一样的衣服,也是静静地等在他房里。 现下是王都尉。 王都尉……哦,王都尉是个神秘的人——秦七月眨眨眼睛,酒意消了一些。 阿白他们研究过,也查探不出王都尉的底细,也提醒过他要小心这个人。但秦七月一直都挺喜欢王都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和阿白有点像。就是那种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理解,他都会站在你这边的这种感觉。这很奇怪。阿白是自己的兄弟没话说,但王都尉明明是女夫子的人,也坏了几次他的好事。秦七月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很奇怪。 就好象现在王都尉站在他房间里,他还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秦七月努力甩了甩头:糟糕,酒喝多了,脑子混沌了。 王都尉微微欠身致意,传达了阿罗的讯:燕召有消息来,隔几日他便要进京,带秦七月去晋见新皇,因此,明日让秦将军先去燕飞卿府上拜见,暂居飞卿府上。 秦七月一愣。 不用走了吗? 王都尉看看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秦七月,微点了点头,便行告辞。 夫人也没有说,燕将军的密函里也没有提,但他很清楚,这个虎骑莽将军偷偷进京,那么高大的身材,又那么明显地跑到燕府门口拜见,这种敏感时期,显然不可能不被探子知晓。固然那边现在还未必知道他是谁,但瞒也瞒不了多久。燕将军那头,大概一接到秦七月偷跑的消息,就预料到了这点,所以,即刻发了密信过来通知夫人和飞将军。 根据京城中在他手中过的消息,他也知道,新皇已经几次有意要燕将军带秦七月等几个将军入朝听封了。到如今秦七月自己跑来,这事便再也遮拦不住。 …………………………………………………………………………………… 翌日,秦七月正式拜访燕飞卿。下午,燕飞卿与秦七月一起进燕家主府中,拜见燕家诸老及燕夫人,以及会见当日有同袍之宜的燕虞等人,又引见了燕府其他正值家中探亲的兄弟叔侄,言谈甚欢。当日即在燕虞等人要求下,与燕飞卿一起,入住燕主府。 那秦七月自是感激燕飞卿不尽。这事儿,要说是阿罗的主意,他还真不相信。怎么着,都应该是这燕小子在推波助澜。因此,心里暗自记下这人情,对他也客气了许多。 这几日,便是捡来的一样美妙。他原以为,他马上要离开京城了,说不定又是一年半载地没法见到女夫子。可是现在,瞧,他和女夫子一起住在京城里。——虽然不时有燕家人听闻他的名头,要见识他的神力,要和他比试武艺;虽然第二天阿白便乔装赶来了,见面臭骂了他一顿;虽然和女夫子呆一起的时候,常常有燕飞卿这小子在一旁;虽然他们一个个,都唤她为“燕夫人”……可是,可是有一天晚上,他甚至和女夫子一起看了京城里黄黄的月亮。 秦七月叹了一口气。他还想怎么样呢? 在燕府几日,他觉得,女夫子对他越来越好,她已经会偷偷地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给他一个羞涩的微笑;在他偷偷拦截她亲她的时候,只要她觉得安全,也不再拼命抵抗;在他和燕家人比试完毕满头大汗的时候,她甚至会在私底下用雪白的手巾给他擦汗……——这些他都很喜欢很喜欢。那时候他觉得,神仙也不过如此。 分卷阅读6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1 他只是不知道,这是他先前听话做的好,她给他的奖赏;还是她真的完全喜欢他了。 他心里有着疑惑和不安,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不去问阿白了。 “怎么了?”阿罗转过身来,看着发呆的秦七月。 她以前无法想象,秦七月这样的人也会发呆。在她的想象中,秦七月这样的人,有什么疑惑、有什么情绪都会直接地表达出来,谁都无法控制住。但是最近几日,秦七月居然做的很好。没有不耐烦,没有不给别人面子,面对那些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他理解或不理解的事情,也没有直接用武力解决。她不得不说,这大半年来,秦七月在燕召的领导下,变得很不一样。 燕府里虽然是将门世家,比之一般官宦,更懂得欣赏秦七月一身的好武艺,但终究也是胤朝达官贵族,规矩繁复,眼高于顶者也不少。秦七月粗陋草莽,不通礼数,自然少不了冲突。有几次,阿罗看着,都觉得秦七月要发火了,但他居然也只有黑沉着一张脸走开。 秦七月越是如此,阿罗越是替他觉得委屈。私底下,少不得给他一些甜头。 秦七月回过神来,看着阿罗关切的表情,心神又是一动。女夫子这样看他的时候,他愿意拿一切去换。 他这样想着,伸手就揽过她,把她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挲她光滑的额头。 “你——放开!”阿罗恼了。此刻,燕飞卿和慕容白都在茶室里。他们正在讨论燕召的来讯:燕召等人明日即可到达京城,安排下了几项事情。秦七月此举,可不叫她十分难堪? 燕飞卿但笑不语,慕容白连连咳嗽了几声。秦七月沉浸在思绪中,完全忘记了其他两人在场,到此时方觉得尴尬。可是看阿罗那恼怒和极其撇清的样子,心下又是微微一沉。 他心底有一番冲动,偏要把她搂过来,当着燕飞卿和阿白的面狠狠亲一顿。可是这念头在心中转了又转,说出口的,居然是:“对不起。” 阿罗微微一愣,什么困窘羞恼都没有了,缓缓转头看他。 秦七月道歉?天下红雨了。 秦七月仿佛看不见她的惊讶,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阿罗一时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倒是慕容白在一旁问道:“将军,你今儿个怎么了?” 秦七月笑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刚才说哪儿了?燕召说要老子准备啥?” 他这般大剌剌地直接称呼燕召的名字,一下子又变回那个大家熟悉的秦七月。慕容白笑一笑,领着话题继续往下说。 但是阿罗无法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刚才秦七月岔开话题那一下子,太过熟悉,像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会做的,就是不像秦七月。 因此,当大家商议完毕,准备散去之时,她悄悄握了握秦七月的手。后者顿住起身的动作,重新又坐下来。 慕容白与燕飞卿笑笑,很有默契地到门外去谈心。 秦七月抬头看着阿罗,她一副担心的样子,“怎么了?” “你——”阿罗迟疑了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刚才,为什么要道歉?” 秦七月皱起眉头,“怎么?我道歉不对吗?” 看着阿罗一脸的疑惑,他灵光一闪,喜道:“难道,你刚才只是害羞?其实并不恼我?” “不。”这回轮到阿罗皱眉了,“没有。刚才我是恼你。但——”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再次疑惑地看着秦七月。 秦七月也疑惑地看着她。 既然她确实是恼他,那么他道歉,有什么不对? 两个人就这么互瞪着。半晌,阿罗放弃,无奈道:“随便你。” 秦七月更疑惑了。只是也聪明地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再问的好,因此伸手把她揽过,重复刚才做错的动作,抱她在怀,轻轻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 “女夫子,你说……这次见圣,如果皇帝那小子还是要我站在他那边,我要求他把你嫁给我,行不行?” 阿罗惊慌,赶忙地从他身上起来:“你可别乱来!” 她急急道:“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要是你乱说,导致皇上——” 秦七月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慌张样子,垂下眼眸,道:“好,我不会的。” 阿罗急着想阻止他,满肚子的话没有说完,没提防他忽然来这么一句,霎时愣住。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手,轻轻触碰秦七月的脸,待他抬起眼睛看她了,才柔声道:“七月,你最近……是怎么了?” 不待秦七月蹙眉,她兀自又缓缓道:“这几日来,你沉默地太多。那天在练场,二总管不让你用燕召的兵器,你没有发火;九伯不懂得待客之礼,你也没有发火;就连昨天,谢府的客人说话那般不好听,你也没有发火。——七月,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尝试着,缓缓摸上他粗糙的脸,“你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秦七月了。” 秦七月沉默着,看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地摸他的脸,一动也不敢动。很奇异地,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心里受的委屈,原来她都看得到。他忍了又忍、回去冲着阿白发火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原来她都看到了。忽然间他觉得都值得了。 叫他继续这样忍下去,也都值得了。 “七月?”阿罗轻轻问着。 秦七月依然不语,贪恋她这样温柔的声音。——在他的印象中,她很少很少,这样地叫他。她总是冷冷地称呼他为“秦寨主”、“秦将军”。就是这些日子里,在燕府人前人后,他听到的,也都是客气而有距离的“秦将军”。 好比她身上穿的那些,亮闪闪的衣服,亮闪闪的首饰。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这些他以前最喜欢的东西,现在最是觉得刺眼。 “七月?”阿罗再次低询。 秦七月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我这样,不好吗?” 阿罗微愕。 是啊,他这样子,不好吗?在燕府呆了几日,居然一桩祸事也没有。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就是去面圣,大抵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她应该觉得放心。 可是为什么,偏偏她觉得更不放心了。 分卷阅读6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2 秦七月认真地看着她,再次问:“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阿罗看着他,失语了。 …………………………………………………………………………………… 翌日,燕召抵京。新皇亲自出迎,给足燕召面子,也演足了君臣恩义。折腾了大半天,待燕召回到燕府时,已是深夜。燕府里自然也没有人是睡下的,一个个都候着。燕召回府后,脸一板手一挥,让底下的一些先去休息了。饶是如此,他也直到半夜才勉强脱身。 这厢阿罗、燕飞卿等人一看这晚膳过后大半个时辰,燕召还未回来,便明了这晚上大概是没时间了。燕飞卿倒是不理会他人,早早地去睡了,阿罗却没有这样任性,只得守着,直到燕召回鸿天阁。 他俩本也不住同一个房间,阿罗亦不用亲去燕召房里等着伺候。不过是新任燕侯回了主卧,略略问随伺的一句,“夫人如何”。而红儿领着两个丫鬟,替夫人问了声安,问了声房里的新丝被新踏垫,然后垂首敛容,端端正正,捧出阿罗吩咐的银雕小暖炉及几碟小夜宵。燕召点点头,随伺的把东西安顿好,便算是完成了彼此的礼。 这一切于阿罗和燕召,都本是驾轻就熟惯已极。阿罗虽然自己也嘲这并无甚意义,但也习惯了非要做完这些,才算可以收了妆,安心去休息。而燕召看着桌上的精致小点,再想到同样精致的那人,这几日和秦七月不知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头一回,也觉得这情况有些儿滑稽。 好在,第二日也不是急着就要带秦七月进殿——燕召随手脱了外袍,扔在一边,想着,有些事情尚还可商榷打算——玉连虎骑一向行的是隐秘之事,其他各军里都有这样的一支两支队伍,其首领一般都不需要直接在金殿里封礼。到皇宫里秘密听封即可。这便给他行事留了余地。 虽然是对秦七月见圣之事略有顾虑,但燕召看着那两碟小点心,忽然很有兴趣看看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把阿罗,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团混乱的。 燕召自己一向是擅长于混乱中快刀斩乱麻,理顺一切关系,但眼下看来,这个秦七月却似乎刚好相反。他自己先不说,投奔燕军脱离燕军这等重大的事情都轻易似儿戏;而这么混乱的一个人,理性的阿罗居然莫名其妙地和他掺和到一起了;更沉得住气的飞卿,也掺和进去了——不知他究竟贪图秦七月什么。现在,连燕召自己都因为秦七月意外进京了。 燕召对此,实在是说不清楚该恼怒,还是该自哂。 …………………………………………………………………………………… 燕召对秦七月颇有些哭笑不得,而秦七月对燕召,也是有难解的滋味。别的不说,单从第二日他见到燕召后忽然挺直的腰杆也能看出来。 “老子不用练那个破规矩,老子又不是没见过这个皇帝。”他大剌剌地一甩手。趾高气扬的,连嗓门都比前几日高抬了许多。 一大早,看着燕府上下对燕召恭敬的样子,看着燕召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就让那些孙子们立马遵从的威武,秦七月心里忽然堵得慌。——凭什么燕召可以挺着腰板抬着头,目中无人地俯看整个那帮孙子,他秦七月就要畏畏缩缩窝囊儿样? 他秦七月哪里比燕召差了?燕召是英雄,他秦七月就不是英雄么? 因此,燕飞卿等人就注意到,自燕召出现后,秦七月好像忽然站得直多了,嗓门也大多了。以前那个不知死活的秦七月,忽然又回来了。 阿罗把若有所思的目光,转移到燕召脸上。燕召依然是面无表情,对于秦七月的抗议毫不理会。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样子,不怒自威。——倘她是秦七月,这时候恐怕也要反省,自己先前的莽撞,究竟给燕召带来多少麻烦了。 但这个秦七月显然不是前几日那个,他不但没有反省,反而变本加厉。 “老子不管你们。你也好,皇帝小子也好。老子只有两个条件!”他一指阿罗,“一个是不准动我虎骑兄弟,谁动老子跟谁拼命!一个是你老婆我要带走——就这两样!谁给我这两样,我就投靠谁。没别的好说!” 场面一时凝滞住。 燕飞卿拍额,然后用大掌盖住脸,掩住偷笑。慕容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燕召则把目光转到阿罗身上。阿罗自然是尴尬和困窘,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自从秦七月那日低低地问,“我这样,你不喜欢吗”,搅乱了她的思绪以后,她现在似乎再也不能脱口就斥“你胡说什么”了。 她只有把目光移回到秦七月身上,后者也正在看着她,眼神复杂,阿罗竟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她知道,那眼神很认真。秦七月每一次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很认真。她想起那日秦七月在茶室里,也是这样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问她:“我这样,不好吗?”“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当时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秦七月让她觉得陌生而疑惑,但现在看到这个秦七月,她忽然间明白:那时候,她其实应该摇头说“不”的。 她后悔了。 于是她把目光转回到燕召身上,看着燕召冷凝的表情,扁扁嘴,同样面无表情地说:“不要看我。”垂眸,“——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你们说了算。” “哈哈哈!”燕飞卿忽然爆出大笑声。这场面未免太过滑稽,他笑得肚子都快疼了。 就连一旁始终要保持冷静的慕容白,此刻也终于忍不住嘴角上扬。 剩下两个人,燕召和秦七月,都有点呆愣住了。 ——她这叫什么话? 燕召很快反应过来,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而深沉。 “我知道了。” 他们都是明白人。阿罗也知道她这样的话,会让燕召做出什么样的判断。但看着迟迟才明白过来、一时间整张脸都亮起来的秦七月,她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愿你,莫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略有小改动。 第二十章 冲突 当天,从早到晚,秦七月瞅了无数个机会想溜到阿罗房里,想问个清楚,兼亲热一番,无奈燕召回来了就是事多,阿白又和他寸步不离。结果自然是苦了慕容白,秦七月不停地问:“阿白,你说她那是啥意思?”“阿白,你说她当着燕 分卷阅读6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3 召这么说,是不是再也没有办法反悔了?”“阿白”,“阿白”…… 对于慕容白来说,只想给他家寨主几个大白眼。他已经懒得再和秦七月说他三大条中的前面两条了:第一,不能去燕夫人房里;第二,要见阿罗,起码要燕飞卿在场。——每次秦七月问他,他都直接用第三条的要点作为回答:面圣! ——你给我用点心思准备面圣! 可惜秦七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他已经承诺燕召,不会在皇帝面前谈女夫子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可考量的?只要装着永远效忠皇帝就行。皇帝老儿都要听这一套,换哪个皇帝都一样! 果然,第二日燕召和他秘密入宫,基本可以算是顺利。他洋洋得意地回来了。收获不小,见了皇帝的宫殿,吃了宫里的饭,就差没摸一摸宫女的脸蛋了。 当晚,大伙聚在一起,他就开始炫耀了。 “唉,那个小宫女可水灵了,皇帝小子果然有福气。老子当时就想摸一摸,究竟是那小宫女的皮肤光滑,还是,嘿嘿,女夫子的皮肤光滑!”秦七月一边和慕容白说着,眼睛一边斜啊斜地,斜到了阿罗身上。 阿罗羞恼地瞪他一眼,倒也不生气。 ——秦七月就那个性子,她还能怎么样呢? 一旁的燕飞卿笑觑了眼阿罗,忍不住打趣道:“秦将军,你不会每见到一个皮肤好的姑娘,都想摸一摸,拿来和你的女夫子比一比吧?” “哪有!”秦七月驳道,“摸起来舒服的没几个。也就前两个月在并州安阳的那个婆娘好些,皮肤滑溜地跟油一样——” 他蓦地一顿,转头看慕容白,“咋了,阿白?” 阿罗一愣,手中抬起的杯子略一颤,抬头看向秦七月。 燕飞卿的笑脸还没敞开就这么忽然止住了,意识到这一打趣打出问题来了。 一时间极其安静。众人都听见阿罗缓缓问:“并州安阳的哪个婆娘?” “呃……”秦七月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尴尬性了,嘿嘿陪笑道,“也没啥啦……那个……那个……” 他看看左右,但没人给他台阶下。慕容白和燕飞卿虽然都很同情他,但这个时候是绝对懂得明哲保身,不敢帮他的。 秦七月看看周围这两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只有自己鼓足勇气,最后如壮士断腕般:“也就是一个青楼里的姑娘。”眼见得阿罗的脸立马就刷地拉下来,他赶忙解释道:“我就去过两次,真的。就去过两次!” 他一口一个“真的”,阿罗的脸更沉了。一言不发,冷冷坐在那里,坐了一会,蓦地放下杯子,站起来。 秦七月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小心翼翼,伸手去拉阿罗,讷讷道,“女夫子——” 阿罗倏地肩一抽,对着燕飞卿和慕容白略欠身,道:“我先告退。你们请继续。” 言罢,无视眼前的秦七月,冷冷从他面前走过。 “女夫子——”秦七月还想伸手去拉她。 阿罗狠狠甩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放开!” 这一声颇具威仪,秦七月终于皱起眉头:“怎么了?” 他居然还敢问“怎么了”?阿罗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冷着一张脸,一脚正要迈开,秦七月却蓦地往前跨了一步,把她逼到背后的墙上。 “究竟怎么了?”秦七月也有些恼了,“你就为了这个生气?——不过是一个窑子里的婆娘。”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匪夷所思,听起来倒是她在无理取闹了。 阿罗气得差点手脚颤抖,胸膛起伏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秦七月居然还越说越恼火了:“你有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说出来?干什么每次都板着一张脸走人?我——” 这时候慕容白站过来,皱眉扯了他一下。 “干什么!”秦七月对于被打断十分不悦,转过身,把脾气发到慕容白身上。 阿罗深吸一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抬脚就要走人。见秦七月露出要拦阻的迹象,她索性狠狠推开他,斥道:“滚开!” 乘着秦七月愣了一下的时机,她迅速往前走两步,推开门出去。 “喂!”秦七月愤怒地要追,却被慕容白拉住。“好了。” “你说她——”秦七月转身要对慕容白一泄胸中之火,慕容白头痛道,“够了,寨主。” 燕飞卿摇摇头,慢吞吞走到秦七月和慕容白旁边:“我说秦将军,这回你可有得麻烦了。” 秦七月瞪着他:“你也认为我错了?” 燕飞卿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道:“难道你觉得你一点没错吗?” 秦七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也知道她肯定不高兴。——可是,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吗?我不过是逛了趟窑子!”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挺委屈。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火! 燕飞卿摇了摇头。作为男人而言,他当然知道这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他也完全理解阿罗为什么会这么气愤。他看着秦七月,叹道:“你当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什么感受?她和你不一样——” “她当然和我不一样。”秦七月冷冷截断他的话头,“她是贵族。——你们贵族的要求就是比一般人高。” 这几日他看得多了,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又愤愤补充道:“我可做不到。老子又不和你们一样,衔着金山银山出世。” 燕飞卿看了他一会儿,鼻子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门去。 秦七月恼极,转头看唯一留下来的慕容白。 后者也看着他,半晌,讽刺道:“寨主,你现在厉害了。” …………………………………………………………………………………… 当晚,秦七月和阿罗自然没有一个睡得安妥。阿罗甚至气得忘记了向燕召问安,而秦七月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会儿觉得气恼,一会儿又觉得不安。 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慕容白只懂得冷嘲热讽,这会儿贴心的黑子又不在身边……秦七月从来没有这样地想念过黑子,他胡思乱想着,回去就提黑子的职,提得比慕容白还高。 到外头敲了四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去阿罗的房间和她说个清楚。 分卷阅读6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4 一把拉开门,却被门外的慕容白吓了一跳:“你干吗?” 慕容白甩甩头。他正觉得有些困意,打算进去和秦七月共眠一夜算了,秦七月却又出来了。 果然不出意料,慕容白叹一口气:“将军,我和你说过,你绝对不能去她房里。” 秦七月虎着一张脸,不理他,大步迈出门去。 “这里是燕府,她是燕夫人,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更别提还有皇帝和燕家政敌的奸细探子。一个小差池,都可以让她送命。”慕容白苦口婆心地说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内容,看着秦七月似乎充耳不闻,自顾往前走。 “是让她送命。”慕容白强调,声音里带了些讽刺,“寨主你还可以逃回寨子里去,了不起多死几个兄弟,她可不行。” 秦七月的脚步停住了,过了一会,黑暗中传来他赌气的声音:“她也可以。——我可以带她回寨子!” “她愿意么?”慕容白凉凉地问。 这时候,恐怕那阿罗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做燕夫人了吧! 秦七月恼恨地转回身子来:“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看今天这样很开心是吧?我知道,你本来就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他顿了顿,“老子偏要和她一起。” 言罢,抬脚就往前走。 慕容白投降了,拉住他:“大寨主,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等明天行不行?明天我一定给你把人找来。——实在不行,我陪你闯她房间。” 秦七月想了想,瞪着他,道:“不行,我憋不住。” “你——”慕容白气结。 秦七月把这话说出口以后,心里终于安定了些,一个提气,就往燕府主楼飞鸿阁那边掠去。慕容白气恼归气恼,却只有赶忙地跟上。 两地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巡岗却也不少,好在秦七月入住燕府之时,燕飞卿出于顾虑也稍有暗示。加之虎骑自从入了燕军以后,对岗卫之事是第一敏感的,到哪里都先把这个弄清楚,因此,两人对燕府的巡卫班次,都不算太陌生。 慕容白远远跟着,看秦七月一路上悄悄潜行,跳腾着,闪躲着,能避的则避开,到了飞鸿阁那边,干脆偷偷放倒几个避不开的守卫。动作流畅,准头是一贯的好,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不会去考虑等这些人醒来后或被发现后该怎么收场的主。 慕容白摇摇头。还要怎么收场?秦七月自是料定了身后有他跟着,这些麻烦事向来都是甩给他的。 他心里正郁闷着,这时前面的秦七月却被人发现了,他赶紧地追了过去。 发现秦七月的那个岗卫,虽然是个谨慎细致的,但也只来得及喊了句“什么人”,便被秦七月放倒了。然而这已足够给其他同僚警示,霎时庭中跑出几个护卫来。慕容白暗叫了一声糟糕,正欲上前解围,这时候传来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正是燕召。 慕容白赶紧上前,在秦七月开口之前,向燕召行礼:“将军。” 燕召看了眼躺倒在地的岗卫,一个眼神摒退左右,看了眼秦七月,转向慕容白,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这次的声音里加了淡淡的不悦。 他身上披着外袍,眼神却极清醒,显然是还未曾睡下。 慕容白还未回话,秦七月已经往前跨了一步,道:“我要见她。” 他这要求无礼之极,偏偏语气里还有不容回绝的意味。燕召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秦七月不等他开口,再次要求道:“我要见她。” 他想了想,又说:“你让我见她,我就去给你杀掉姬子微。” 慕容白心口一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有生生咽下所有的话语,在肚里痛骂:南国姬子微,是那么好杀的么?——秦七月你这头猪,真是色迷了心窍了! 燕召的整个眉头都已经蹙起,定定地看了会秦七月,转过头去看阿罗的房间。从这头望过去只能看见偏房小间还亮着暗灯。——他太久没有回来,昨夜也没有注意,因此并不知道是阿罗没有睡下,奴婢们所以才守着灯伺候,还是她们一惯以来就守着灯的。 似乎自从当年大火后,阿罗的随伺已换过几轮……燕召再次蹙眉,转回头来,问秦七月:“你们怎么了?” 秦七月恼道:“你别管这个!你答不答应?说吧!”——大有他不答应就硬闯的味道。 燕召定定地又看了他一会,右手轻轻一抬,暗中有个贴身侍卫上得前来,燕召吩咐一句:“去问问那边,夫人有没有睡着。” 阿罗还没有入睡。待她理了衣裳,进了前厢,一见秦七月和慕容白在那里,便狠狠瞪了燕召一眼,冷冷讽道:“想不到堂堂燕大将军,也是个爱凑热闹的。” 燕召心底颇有些尴尬,但面上却依旧冷静自持,淡淡瞥了眼暗处的王都尉,道了句:“你们谈。”转身便欲出房。 “红儿送客!”阿罗冷冷一句,转身便欲走回内室。 燕召脚下一顿,略一迟疑,还是抬步出门。 秦七月看着无视他的阿罗,头也不转地对慕容白吩咐了句:“阿白你先出去。”见慕容白不动,又催促了句,“我跟她单独谈谈。” 那头阿罗冷哼了一声。慕容白看看她,又看看坚持的秦七月,二话不说,退出门去。 出了门来,正看燕召示意手下,对此事严禁外传。底下几个侍卫,正拖了被秦七月打昏了的几个侍卫回房。他不好意思地说:“转角那边还有一个。” 燕召瞥了他一眼,淡淡问了句:“怎么回事。” 他这是第三次问了。慕容白苦笑一声:“秦将军去了趟青楼,不小心说漏嘴了。” 燕召抬眉,显然是惊讶了:“就为这事?” “就为这事。”慕容白双手一摊。现在连他也觉得这事儿滑稽了。更别提在燕召眼里,为了这点事儿闹到半夜三更,闹得鸡飞狗跳、守卫倒了一地的——显然是个闹剧。 而秦七月却为这闹剧要去杀姬子微了。慕容白想到这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燕召再次蹙眉,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她就为这个生气? 那个端庄稳重的燕夫人呢?从第一次见她起,他就知道,别说是狎妓了,他就是转而对付王家, 分卷阅读6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5 这个传闻中娥眉善断的国舅女也只会冷静地跟他分析利弊。 如今她却气成那样,当着众人的面,竟连她最恭敬作态的他都讽刺了。 …………………………………………………………………………………… 室内,阿罗因为秦七月和慕容白的对话略停顿了下。这一停顿,便给了秦七月机会靠近前去,一把抓住她,“我们说清楚。” 他靠得很近,灯光把他的影子整个打在她身上,黑压压的。他的手抓得很紧,抓得她的胳膊生疼……阿罗在甩手离去和留在原地之间犹豫了一下,终于,转对红儿等道:“你们先退下。 奴婢们下去了。秦七月的手终于也放松了一点。阿罗倏地把他的手甩开,冷着一张脸,并不看他。 秦七月往后退了一步,好看清她的脸:“你——” 他张了张嘴,才觉得说话有些艰难,“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还是那句老话。 阿罗气得差点转身就走。 她这一晚,翻来覆去,心里亦不是不曾为秦七月开脱;如今他来了,心里的火气刚刚缓下来一点,却又被这一句话重新燃起。 “秦七月!”她恨道,“你何必来。” “我怎么能不来!”秦七月也恼得很,大声回了一句。要是能不来,他才不受这个气呢! 阿罗为他这话,沉默了一下。 秦七月转到阿罗正前方,看着她,容忍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他是诚心实意。顿了顿,又探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逛窑子?” 阿罗鼻子里哼了一声。 秦七月忍了又忍,告诉自己要好好讲话,又道:“你要是不喜欢,你说啊。你告诉我,我——”他看着阿罗冷凝的一张脸,狠了狠心,咬牙道,“大不了老子以后不去了,有什么!” 阿罗闻此,终于愤极,抬眸看他,冷冷讽道:“好了不起!秦七月,秦将军,秦寨主!——你觉得你做出极大的牺牲了罢!” 秦七月终于被她冷嘲热讽的样子惹恼了。“是!老子已经一再让步,你还要怎么样?” 他一脚踹向一旁的大梁,吼道,“你要老子怎么做,你有本事说啊,老子没那耐心,跟你们玩猜谜!” 他本来是天生神力,这一脚又是恼极,一时竟将燕府乃至京城最上等坚固的梁木震动,那梁木摇晃了一下,周围已经簌簌落下些墙灰等物来。阿罗被吓倒,花容失色,踉跄后退两步,秦七月亦有些惊慌,赶紧把她一搂,迅速后退,欲往门外掠去。 好在那震动很快停止,秦七月停下,看看周围情况,见确实没事,才低头看怀中的阿罗。 阿罗也正抬头看他,显然惊魂未定。这时候身后“啪”地一声响,两人俱望去,却原来是墙上挂的一幅山水小品,经不住刚才的震动,落了下来。 秦七月挟着她的手松了松,却是没有放开。 此刻两边都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内室的婢女奔出来,门外的守卫敲门,问询道,“夫人”。 秦七月在红儿她们闯进来之前松了手。两人分开,俱后退一步。阿罗清了清嗓子,先回了门外守卫道:“没事。” 又向红儿等人点点头,示意她们退下。 然后转头看向秦七月。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的怒火一时都消了。互相看看,都觉得自己虽然委屈,但还是应该好好地和他(她)谈。 阿罗看着秦七月,后者眉心紧皱,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却是一副找不到出口的困兽模样。 她叹一口气,缓缓道:“你是真觉得,逛窑子睡姑娘很平常,是不是?” 秦七月看着她,迟疑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他不想说错任何一句话,做错任何一个动作,让她再次生气,再次不理他。 阿罗把他的迟疑看在眼里,心中又一阵难过,嘴里却继续叹道:“你从来没有觉得,你有了我,便不能……便不需要逛窑子了,是不是?” 说话间,已经带有几分泫然。 有些东西,有些答案,已经跃跃欲出。 再也没有办法回避。 秦七月不会傻到看不出她的失望和难过,他潜意识地想反驳她,可是又觉得她说的对。——他确实是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不能再逛窑子的事情。就是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逛窑子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当然,男人逛窑子,婆娘们都不会喜欢。他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不知道,她会这么生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我们分开了这么久,大半年了……”他讷讷地解释道,“你总不能要求我,大半年都没有女人吧?” 想了想,又笨拙地加了一句,“你要是在我身边,我绝不会想到去——” “秦七月。”阿罗轻轻喊了一声,打断了他。 “够了。” 她抬头看他,怔怔地看了会,苦笑一声,垂眸,叹道:“秦七月呵,我真是个傻子。” 秦七月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果然听到了一句很熟悉的话。 阿罗缓缓说:“我早就该知道,秦七月——你并不喜欢我呵。” 他并没有负她。 他只是,一直没有爱上她罢了。 这句话,她曾经提醒了自己无数次,可是到最后,她还是忘记了。 果然是她活该。 秦七月忽然恼了。“什么喜欢不喜欢,老子这样都不叫喜欢,那还什么叫喜欢?你是我的婆娘,我们说好了的。你!你自己后悔就后悔,不要每次都拿这种奇怪话来做借口!” 阿罗看着他,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彻底失去了说话的意愿。 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她从失望转向生气。 秦七月瞪着她:“你说话!” 阿罗冷眼看他,道:“是。我是后悔了!” 秦七月瞪着她,忍住冲上去掐她摇她的意愿,僵直着,站在那里,鼻息里喘着粗气,和她对视。良久,他愤愤道,“你要什么,你说!——老子答应你,只要你活着的每一天,老子绝不 分卷阅读6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6 碰其他的女人一下,怎么样,够了吗?” 阿罗终于火起,连连冷笑两声,“谢谢秦将军了。阿罗承受不起!” 秦七月瞪着她,只觉抓狂已极,一脚又要踹出,忽地思及刚才的危险,又倏地收回,用力过猛,差点没摔倒。 他这一动作,自己自然恼甚,而教阿罗看了,却又回复清醒,略降下几分火气来。 她一边看秦七月如困兽般团团转,一边又渐渐心软。 “我问你,”她缓缓开口,那厢秦七月马上安静下来,看着她说。 “如果今天,我也和别人睡去了,你会怎么想?” 秦七月愣了下,想了想,居然问:“你和谁睡?” 阿罗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回问,恼道:“和谁睡有差别吗?” “当然有。”秦七月大声回答,“要是你是被强迫的,老子就杀了那人全家!要是——要是你自己愿意……” 他恼怒,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老子只问你,究竟要跟谁?” 说完后他忽然想到,就算女夫子要跟别人,他也可能把她强抢回寨子里去。因此,偷偷看了她一眼,对自己刚才冠冕堂皇的话,不免有些心虚。 阿罗对他这回答,真是不知该做何想。忽然间意识到,确实,从一开始,秦七月就没有在意过她是不是处子,是不是燕召的女人。 她身子蓦地一僵,领悟到:秦七月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那么——”她看着他,缓缓问道,“如果是你的兄弟背叛你呢?” 秦七月毫不迟疑地答道:“杀了他。” 随即眼眸一眯,意识到,“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以为……老子和别的女人睡了,就是背叛你吧?” 阿罗冷冷一笑,自哂道:“为什么不是?” 她终于意识到,和秦七月在一起,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情了。——他不是做错了一次而已。 他根本就不认为,那是错事。 秦七月被她的话愣住,半晌,冷冷道:“你们贵族,可真是贪心。” 阿罗抬头:“什么?”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这样说。 秦七月再次重复道:“我说你们贵族真贪心。”顿了顿,自己解释道,“你要我心里只能有你一个,睡也只能睡你一个——你一直不在身边也不能逛窑子。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我只能看你一个人?然后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他听说过戏文是这样唱的,说书的是这样说的,但他没有想到活生生的,会有人把这些屁话当真。 在他的周围,在寨子里,男人死了婆娘重新换一个,有了婆娘还逛窑子,都是极正常的(他们在寨子里本来也没有多少机会下山逛窑子)。当然也有不逛的,比如说阿白,比如说瘸脚三,但那都是极少数。更何况阿白没有娶媳妇,照样不逛窑子。 而婆娘因为男人逛窑子大吵大闹,也是有,但闹一阵子,也就好了。绝对没有像女夫子这样的,让人觉得仿佛这是天大的罪一般。 …… 背叛。她说这是背叛。 和寨子里曾经有过的那些贪生怕死、不讲义气的狗熊一样,这算作背叛。 …………………………………………………………………………………… 阿罗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居然还这样讽刺她。 她气得连声音都颤抖了:“秦七月,那么你何不去找一个不贪心的——你何必来找我?” 秦七月看着她,真想挺直身子,大声说“好”。 可是他呆呆站在那里,站了半天,那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阿罗站在那里,胸口起伏着,好一会儿,才能勉强平静。 两个人相对站着。烛火摇曳,两个人的影子在火光晃动中不停地跃动着。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很久以后,阿罗看着秦七月,缓缓问道,“你是不是,会很快忘记我,很快……找另一个人做你的婆娘?” 这是最后的问题了。 她想起在宓罗城,在她拒绝他以后,他很快转而欢喜上琴妓红烟;她想起,那次在玉连山往宓罗城的路上,秦七月的兄弟金虎死了……他大吼一声,大哭一场,就会把一个人忘掉……这样一个人,她怎么能要求,他在感情上会懂得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秦七月站着,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这个问题。他脑子里已经混乱成一团,想回答说“是”,但又知道那一定是火上浇油。她一定,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答案。 但他迟疑了下,依旧挺直了身子,回答:“是。” 然后又认真补充道,“要是我死了,你做别人的婆娘,我也绝没有二话!” 阿罗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再没有问题了。 她慢慢道:“秦七月,你知道吗……”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你只是,想要一个女夫子。” 这世上有多少识字的姑娘,只是恰恰好,让他在幽城帅府碰到了她。只是恰恰好,那天轿子里下来的一群人中,她看起来最有学问…… 除此以外,他还喜欢她什么? 她的种种好,对他来说,都是不必要的。 阿罗看着眼前这个汉子,这个高高大大的汉子。不是他不好,不是他不忠贞,只不过,她和他不一样。他只是……只需要一个女夫子,一个能暖他炕的婆娘罢了。 她叹息,“秦七月,你心里有那么多兄弟,你身边永远不缺人。走了一个,可以换上一个。你不相信永恒,而我偏偏……要一个能永远陪着我的人。”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七月,你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自逛你的窑子去,你自过你的自由日子去,你想记得我也好,想很快换个婆娘也好,都与我……不相干了。” 她说完,便转身,走向通往内室的帷幕,掀起珠帘,停顿一下,直走了进去。不曾回头。 一片死寂。秦七月一个人站在那里,愣愣看着那片摇动的珠帘,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而阿罗一到了帘后的阴暗处,便整个人靠在雕梁上,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好一会儿,才抹了泪,冷冷走 分卷阅读6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7 回内室。 外室。良久,秦七月终于弄明白她的意思。 他僵站在那里,想过甩头走人,想过狠狠撞门,但最后……他冲进去,惊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侍女。 “老子不碰了,不碰其他人了!还不行吗?”他愤怒地大吼。 阿罗看着他,回过神来,冷冷道:“你出去。” 秦七月瞪着她,眼冒怒火,半晌,站直身子,大步往外。 “啪”地一声,摔开那珠帘。 阿罗怔怔看着它们,从来没有这样猛烈地,来来回回,相互撞击。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诸位,秦七月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听小曲儿。 对他来说,逛窑子只听小曲,是多么不划算的一件事情啊。 第二十一章 委屈 第二天,燕飞卿到燕召那儿办事,听闻昨夜飞鸿阁这般热闹,着实遗憾错过了观赏的机会。但他更好奇,以燕召的性格,居然能容忍秦七月这般无礼——竟然还放他进阿罗房间了。 他忍不住看着燕召,稀奇道:“你也会做这种事情?” 燕召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淡淡道:“秦七月许诺去杀姬子微。” “什么?”燕飞卿跳起来。这秦七月傻的吧! 一会儿,接受了这讯息,他才笑一声,看向燕召:“原来是有交换才答应他的。——我道你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慈悲了。” 语出了然,却掩不住几分失望。 随即又笑自己天真。还想怎么样?他可是燕将军,连爱人都送上战场,连亲侄子都送上砧板做人质。——燕飞卿毫不怀疑,他如果有亲生儿子的话,还会送得更快一些。 燕召闻得燕飞卿的话,微微一滞,随即垂眸,自顾吩咐身边的人。 似是懒得理会燕飞卿,又似是默认了他的话。 待得那副将听令走开了,他才站起来,转身跟着走开。 走了两步,却又停住。 “你——” 沉吟了良久,才道:“我确实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吩咐:“你要记得这一点。” 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在定阳一役以前,人人都道他燕大元帅胸怀天下,霸气山河,连他自己也以为,所有的个人利益乃至生命,为了大局牺牲都是天经地义。——战场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的死亡,若都是婆婆妈妈的优柔,都计较个人的利益与私情,如何能换来一方的安宁? 他非常确信,他只需要有大慈悲。直到那一场战役。 那一场战役,他的兄弟,他欣赏的部下,他喜欢的那个人……一个个都死了。 叫他猝不及防。 他终于看得到别人的细微苦难,他也终于真正懂得了,慈悲二字是什么。但是…… 有时候他也会想,会不会太迟了? ……罢了。 燕召牵动唇角,笑一笑。走开。 * * * 燕飞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空白。 燕召说这个话,却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兀自猜测着,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了心情,站起来。正要离开,却发现燕召转了回来。身后跟着慕容白。 却原来昨日进宫后,镇南将军弘幸义等几位约秦七月今日郊游宴饮。这南将军本是旧时太子党,当时跟在豫太子身边,亦与秦七月有过一面之缘,秦七月自是推却不得。 当着皇上,燕召亦不好多说什么。对于这等应酬往来,他本来都是大部分推却,京中官宦皆有所闻。况且弘幸义邀请秦七月之时,又道“燕侯必是忙碌,若能前来自是荣幸之极”云云。因此,就单独定下了秦七月和他们的宴游之约。 秦七月对此不以为意,而慕容白听闻,却颇有担心。原本还打算豁出去跟在秦七月身边做个随侍也赛过到时候出意外,谁知道一大早起来,秦七月却自己先去了。慕容白原本还有一分侥幸,过来看看燕召这边是否有安排,如今一看燕召燕飞卿两人俱在,心里却是先凉了半截。 “这有什么。当时他不也见过弘幸义吗?不过是一次郊游罢了。秦将军这么大个人了,就算粗些也还有分寸。慕容兄莫要太过紧张了。”燕飞卿不觉有些好笑。他和慕容白已经颇为熟悉,因此言语都甚随便。一边说,一边还把玩着燕召书案上的镇纸。 慕容白神色不变,道:“此次,镇南将军等必然借机窥探,他们如何深沉,想必飞将军比慕容更清楚。秦将军是个粗人,什么话不经细想随意脱口而出亦是常有的事情。怕只怕说者无心,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拾了话头去,这可不好。” “再说,昨夜折腾了一夜,又是怒气腾腾回来,依他的脾气……”他叹道,“今日想要不发作也难。” 燕召抬头,瞥了眼燕飞卿。 燕飞卿叹道:“我去。成了吧?” * * * 要探出镇南将军和秦七月一行人的行程,并不算难事。燕飞卿带两个副官侍从,叫上一两个世家子弟,一晃一晃地,在京城里晃荡。晃荡到用膳时间,便正好与秦七月他们在西城的晚晴阁碰上了。 待童子敲开门,燕飞卿就着门缝一看对方的情形,便顿觉不妙。 镇南将军沉着一张脸,而秦七月的脸色居然敢比镇南将军更难看。除却他们俩,也有三两个其他陪客,却个个脸色尴尬,显然,之前并不能算是言谈甚欢。 燕飞卿原来打算笑眯眯地上去,装作巧遇的样子,客套一阵。如今一看这架势,不由也愣了一愣。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干脆地也不等童子通报完毕,便自行踱进去,笑道:“刚来了晚晴阁,听说镇南将军与秦将军也在此,飞卿便忙不迭地上来请安了。怎么?晚晴阁的大厨子换了不成?饭菜不可口?大家都苦着脸的样子。” 镇南将军何等人物,一看燕飞卿进来,早已是换了个脸色,站起来,客气笑道:“哪里,哪里。” 却也多说不出什么来,只让道:“飞将军,坐。” 燕飞卿踱过去,余下诸位纷纷和他寒暄一番,偏是秦七月不争气,依旧沉了一张脸,闷坐在那里喝 分卷阅读6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8 酒。 “秦将军?”燕飞卿举起酒杯,略敬道。 他先敬秦七月本是不甚合礼,但镇南将军弘幸义等人都能体谅他打圆场的意图,几个陪客在一旁纷纷缓和道:“秦将军,来来来。” 秦七月蹙眉看了燕飞卿一眼,后者一直举着杯等着,笑盈盈地,没有丝毫不耐烦。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燕小子在警告他。 他举起杯,略停了会,终于回敬燕小子,将酒饮尽。 很明显听到旁边那个胖胖官员松口气的声音。 他站起来,又倒了一杯,转向弘幸义:“南将军!老子做土匪习惯了,不会说话。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这一杯敬你。”他先行一口饮尽,眼看旁边那几个阿猫阿狗的官员脸上都露出释然的笑容,弘幸义的脸色也略微好了点,又兀自倒满一杯,再次举起,道,“我饭吃完了,先告退。各位大人后会有期!” 一口饮尽,然后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一桌子人,包括燕飞卿在内,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待秦七月大步跨出门了,燕飞卿才忽地低低笑两声,摇头道:“这个秦草包!” 他看向弘幸义,无奈道:“这家伙这几天在燕府里,也惹出不少的麻烦。前几天还得罪了谢家二公子。之前听说燕将军在幽城也狠狠杖责过他——我看,这种粗人,也只能够在军伍里跑跑腿,卖卖命,别的什么正事也干不了。” 笑了笑,又将话锋一转,探道:“不知今日他又做出什么无状的事来?” 弘幸义哪里会和他多说,只是冷哼了一声,举杯客气道:“别管他,我们喝酒。” 燕飞卿笑,辞道:“飞卿已在隔壁暮云间开了席,王侍郞家二子,周家大公子都在等着。和将军请过安便是了,不敢叨扰太久。” 如此虚以委蛇一番,到了暮云间,自然又是一番客套,琴棋书画、武艺骑射乃至时事战局和京中政务都讨论了个遍,这才慢悠悠地逛回去了。 一回到燕府,马上到秦七月所居的客房去。没找到人,奴仆说他去了练场,燕飞卿又立马地转了去,终于看到秦七月,却是正在和燕召比试。 燕飞卿当即咽下所有的话,默默地在一旁看两人较量。——燕召的武艺是他知根知底的,秦七月曾经和他过招,又在飞营里呆过一阵子,燕飞卿对他的武艺也并不陌生。这两人比试,自然是甚为精彩。燕飞卿全神贯注看着,时而汗颜,时而屏息,又时而叹息。 两人并没有殊死拼斗,甚至看得出来,这只是较量而已。就是连秦七月,也没有用尽全力狠拼。但两个人显然都十分用心,过招拆招,是燕召的强项,而凌厉霸道,秦七月也当仁不让。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又过了几十招,燕召的兵器先行脱了手,秦七月正要欺近,燕召却并不恋战,微微欠身表示敬服,便结束这场比试。 燕飞卿慢慢走过去,一边思忖着:秦七月内力明显胜过将军,将军和他这般纯粹切磋武艺,而不用机巧,确是不如秦七月。但若是在战场上两军对阵……秦七月恐怕讨不了什么便宜。 待两人都收拾完毕,他才插话,议论了几句刚才的招式。然后便是问秦七月究竟和镇南将军闹了什么意见。 “他好像要老子入他的镇南军!” 秦七月皱眉——那人说来说去,扯了半天,他才明白这个意思,“老子当然不干——他连阿白也打不过,你叫我怎么投他?” 燕飞卿瞪大眼睛:“你直接这样跟他说了?” ——不是吧? “当然没有。”秦七月看了眼燕召,略有点心虚,燕召昨天就交代过,什么话都不要说绝,就说回去再想想。——阿白也这么说。 燕飞卿不理会他,兀自点了点头,喃喃道:“你说了……” ——如果连他也完全看得出秦七月的不屑,那镇南将军如何感觉不到? 说与不说,有何差别? 燕召已经听过这事了,因此还算镇静,略擦了新汗,才公允道:“作为将领,武艺并不是最重要的。——北武国轩辕谷的武艺也并不出色,却是燕某见过最强的元帅。” 燕飞卿点头。虽然他也不喜欢镇南将军,但如果站到那边去看,镇南将军作为一方大将,倒还真没有太大的毛病。 他跟着补充道:“而且,你要明白,虽然他镇南军并不怎么样,但他是皇上亲信。他对你说,要你投他镇南将军,底下的意思,很可能就是要你对皇上效忠。” “老子已经说对皇上效忠几百遍了!而且老子也没回绝他,”秦七月怒道,“是他自己小心眼!” 而且,他也快受不了这两人了:“你们怎么回事?老子已经入了燕军了,难道还要我改投他镇南军去?” 燕飞卿哑然——他这火爆脾气,别人能不恼么?镇南将军也是见过世面的,又是有心笼络,能随随便便就使气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却是想都没想过的另一句话:“那你已经有了阿罗了,又怎么碰了别的女人?” 秦七月蓦地脸色铁青,一会儿,咬牙道:“我已经说了,以后不会了!” 言罢,愤愤转身,大步走开。 燕召淡淡瞥了燕飞卿一眼。 燕飞卿还未有所表示,那秦七月却又回转过来,站到燕召面前,道:“我说的是她,不是你。” 他直直看着燕召,强调道:“我不明白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如果你不讲义气,老子绝不会死心塌地跟你。” 他说完离去,也不等燕召的回答。 这回换燕飞卿瞅着燕召。 燕召似若未闻,随手披上近侍呈上来的外袍。 * * * 秦七月得罪镇南将军的事情,阿罗要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头一天她兀自伤怀,一步也没有踏出飞鸿阁。燕召亦不曾有时间回来,即使他在,也不会嘴碎地和她说这些。因此,直到第二日与燕飞卿碰上了,才知道这事。 燕飞卿笑:“你看你一生气,秦七月那头就跳脚——差点都把自己的前程送上了。” 阿罗垂眸,淡淡道:“不要再提了。” 燕飞卿看着她,抬眉道:“怎么?” 看阿罗依然冷凝着脸没有出声,他收起随意,想了想 分卷阅读6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69 ,正经道:“秦七月这次是做的不对,但是昨天他当着将军和我的面说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 他的眉头皱起,“你给他点教训,让他吃点苦头,也就罢了。” 阿罗也不应答,只是站起来,越过他,自顾离席。走到门口,才顿住,回头看燕飞卿,道:“以后莫要再提这些。我和他……罢了。” 说罢,不等燕飞卿说话,便转向隔壁燕召书房。 她原是有事与燕召商议——一方面是皇宫里传来的一些新消息,另一方面,是她要回前国舅府一趟。 自从回京以后,王家几乎是隔三岔五地催她回娘家呆几日,明面里当然是这个姨娘那个姐妹的,都要见她。这几日燕召回来,更是催得紧。她原本没打算这几日回去,此时为着避这伤怀心事,倒回了王家小厮,应承这两日便去的。 一进燕召书房,却蓦地看见慕容白也在,正与燕召商议事情。阿罗的心跳扑扑加快起来,扫了一眼,却没看见秦七月的身影,这才向他们走过去。 但即便是对着慕容白,也是难堪,是以她匆匆说了意图,便很快辞出。 才出了书房没几步,身后便传来慕容白的唤声:“夫人,请留步。” 阿罗叹一口气,缓缓回身,等候他。 慕容白赶上她,却没有说什么,似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她说,而阿罗更是希望他干脆就不必开口。两人慢慢走了一段路。 终究,慕容白还是停下脚步,看向她。 “本来这事,慕容没有置喙的权利。”他小心斟酌道,“只是昨日秦将军得罪了镇南将军弘幸义……慕容知道,对夫人来说,秦将军这次的错是无法忍受的,但是——” 他停下来,看阿罗的反应。阿罗则面无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慕容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夫人,请你对他公平一点。” 阿罗一僵,倏地抬头看向慕容白。 慕容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慕容知道,很多时候夫人都已经在体谅他。秦将军此次之所为,确也有不该之处,慕容不会为他开脱。可是——慕容希望你能注意到,你在体谅秦将军的同时,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体谅你。只不过他是个粗人,所以他体谅你的方式,并不被你认可。” 他看着阿罗,等着她的反应。但阿罗并未回话,只是胸脯微微起伏,面无表情。 慕容白等了会,见阿罗依然不开口,有些琢磨不定她的想法,于是又道:“慕容希望夫人能明白,秦将军是山林出身。别说是金银寨这样的山武粗人,就是在军伍中,将士们以逛窑子为乐亦是常事。——夫人你曾久居燕军,当有所了解。既然秦将军已经就此作出承诺了。慕容认为,这也应当可以了。” 阿罗依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唇边才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道:“慕容先生这是向我问罪了?” 慕容白微微低头,垂下眸子:“慕容不敢。” 阿罗冷笑一声:“哼!不敢?慕容先生口口声声,却都不是我王罗漪得理不饶人?” 慕容白不语,默认。 这几日,他就像一个溺爱么儿的老妈子一样,看着秦七月难过,委屈,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他觉得心疼,甚至有点怨愤阿罗——秦七月一直是蛮横的,任性的,发起牛脾气来,寨子里谁也劝不住。他自己不肯受半点儿委屈,也不教手下兄弟们受委屈!这样一个人,到了这燕府里,却生生地把这些轻视和委屈都吞下肚。而且百般委屈,百般求好,也仍然得不到她的谅解。 他觉得,秦七月是被阿罗欺负了。 阿罗看着慕容白垂眸默认的样子,越发觉得一股火气从胸膛升起:“慕容先生,你未免太想当然。——你何以断定,我从来不曾认可秦七月?你又何以断定,我与秦七月不和,只是因为他逛了两次窑子?” 她顿了顿,微微抬头,缓缓道:“更何况,即便真只是为了逛窑子这件事,慕容先生,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命令说,秦七月已经对我很体谅了,所以我也该体谅他逛窑子?”看慕容闻言眉头一蹙,她冷笑道,“慕容白,你或许以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是合情合理之极,但是,若我不愿做这样的交易,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不肯投桃报李?” 慕容白一愣,俄而道:“若如此,慕容也无话可说。” 他欠身道,“慕容知道,秦将军有一千个理由,配不上你。——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办法有夫人那样的玲珑心思,更不可能有燕将军那样的成就和地位。但不管在夫人眼里秦将军是桃是李——” 他站直了,正色道,“在慕容心目中,他都是金银寨的大寨主,是虎骑的领头将军,亦是慕容的大哥。在慕容心目中,他不下你们心目中的燕将军。慕容跟着他,心服口服。” “但,倘若秦将军不入夫人的眼,慕容确也无权指责夫人。”他重又欠身,“此次是慕容莽撞,慕容日后不再提及便是。” 阿罗看着他冷冷恭敬的样子,忽然想起当日在玉连城飞营,慕容白挟持她做人质时亦是如此:一心一意地向着秦七月。至于其他人,都是不管不顾的。 不管她为他们做了多少努力。 她淡淡一笑,自讽道:“所以,现在事情的根本,成了原是我看不起你们的秦将军?” 慕容白蹙眉。 阿罗继续道:“却原来,倘我不能谅解他有二心,便是我轻视你们的秦将军。”她笑,“倘今天做出此事的是燕召呢?——她王罗漪必不如此罢。” 她也微微欠首,道,“慕容先生,你这扣好大的帽子,我王罗漪,亦无话可说。” 慕容僵立着,看着她。 阿罗也看着他。在对视中,看到慕容眼中渐起的歉意。她转过头去,不肯理会。 好一会儿,看着那一头绿树掩映的廊轩檐角,她忽然觉得疲倦无比:她和慕容白这样争论,又有什么意义? 蓦地,她淡淡自嘲道:“慕容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并不是我在得寸进尺,而是我终于发现了我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 慕容白迟疑了下,缓缓道,“可是,就是飞将军,府内不也一直有两个侍妾?” 阿罗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道:“所以,我没有爱上飞卿。 分卷阅读6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0 ” 她慢慢地,认真道:“飞卿是我的师友,而秦七月却是我委身的人。——慕容白,你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慕容白愣住。 他原是被她的话所激,却差点忘了她是真心喜爱秦七月,才会动这勃然大怒。——他怪她没有看到秦七月的委屈,自己何尝又不是只看到秦七月的委屈,而淡漠了她的。 他叹一口气,欠身道,“是慕容的无礼。” 阿罗也不理会他,只是兀自微微地笑,叹道:“慕容白,飞卿有他的为难处,但秦七月没有。” 慕容白看着她那一抹淡淡苦笑的侧面,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对秦七月死心了。 他有一点儿怔住。站在那里,又有一点莫名的慌。 阿罗缓缓摇头,低笑一声,道:“这样也好。——慕容白,你本身便不赞同我们在一起。如今是趁了你愿,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质问我呢?” 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慕容白这才回过神来,一急之下,唤出当日的称呼:“阿罗姑娘——” 同时上前跨一步,抓住她的手臂。 阿罗惊讶地回头看他。 慕容白抓住了她,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自己也愣了下。低头看向她,那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一时间逼仄过来,令他蓦地松手。 俄而站直身子,缓缓道:“我知道,你兰心蕙质,很多事情多看得通透明白。——当初不看好你们,也是觉得,别说你的身份,单是这般心窍,又岂是他那粗糙性子能匹配的?便是到如今,我也依然觉得,你们不在一起,对他,对虎骑来说,都要好得多。” 阿罗只是僵硬地站着,不曾回应他。 “可是,”慕容白苦笑,“我就是见不得他的难受。” 阿罗默然。 过了好久,才道:“你放心,他不会难受太久。——他要忘记一个人,太容易了。” 慕容白微微讶然,转去看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点什么讯息。过了会儿,终于确信,阿罗对秦七月的感情并没有太多信心。 他破觉意外,但随即语气肯定道:“有一点,慕容可以以人头担保:他对你,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绝不是一时兴起。若真是一时兴致,这大半年来,以他的性子,恐怕早已经忘记你了,又怎会接二连三地想潜入京城?更遑论,这么久以来,他只去过两次窑子。” 顿了下,他恳切道,“他自少跟着老寨主花天酒地,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就慕容所知,他平日里逛窑子,远不止此数。何况在幽城孛阳这样的地方,又远比在寨子里方便。——以慕容来看,只怕如今在他心里,早就有所约束,而不自知。” 他结论道,“所以,你若要说他只是一时兴致,未免太不公平!你可知他为了你,甚至要——” 他顿住,阿罗抬眉看他,慕容白微蹙了下眉,转而道,“他的为人,慕容再清楚不过:可以不要命,但绝不能委屈自己,委屈自家兄弟!但这几日他在燕府上下的改变,你也该看得出来。——若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在一起,哪里肯这样憋屈?” 阿罗默然。 秦七月的委屈,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 秦七月又何尝不曾为琴妓红烟剃去胡子? 慕容白看她似乎还不以为然,忍不住叹道:“相信我,他对你做的努力,超过他以往的任何事。” 阿罗依然沉默。 良久,才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他努力,难道我就没有努力过吗?” “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努力。慕容白。”她仰看天,“我们能走到今天,不是因为他的努力,而是因为我的。” * * * 阿罗看着慕容白告辞远去的背影。 身后传来响声,她回头,燕飞卿正在那一头,背靠着树,静静地看着她。 阿罗转回头来,不去看他。 燕飞卿慢慢走到她身边,慢慢地说:“秦七月是个野蛮人,性情天真,不通教化,甚至不通男女情爱——”他等着阿罗抬起头来,看进她的眼里,“他虽然答应了你不再乱来,但是恐怕他不理解、也并不认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 他移开目光,长长叹一口气,“你不觉得,这比我们这些懂得的人、理解的人,去体谅另一个人,要更难?” 阿罗微微一颤。 燕飞卿看了她一眼,与她并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出另外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了见你,他答应了将军,去刺杀姬子微。” 阿罗终于惊起:“你说什么?” 燕飞卿微微笑,不说话,任阿罗将这消息咀嚼入腹,百转萦回。 过了一会,她看向慕容白远去的方向:“刚才,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燕飞卿笑了笑:“你当他不如秦七月般粗犷,便不是条汉子了么?” 阿罗蹙眉:“什么意思?” 燕飞卿但笑不语。 阿罗再问:“他知道这事么?” 如果知道,在刚才指责她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告诉她秦七月已经为她要去杀姬子微。 慕容白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如果他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阿罗沉默。 ……去找燕召,让他撤了这个命令? 燕飞卿也看着慕容白身影消失的那个方向,淡淡道:“我想,他是不希望让人以为,是玉连虎骑想要借你之口毁诺。” 记得当初在玉连城,有一次,他设计秦七月去做他无法开口的、职责之外的事情,被慕容白看穿,跑来貌似恭敬地狠狠威胁、警告了他一番。最后却说:“玉连虎骑既然应承下来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全力做到。” ——慕容白从不说秦七月应承下来的事,他只说,玉连虎骑应承下来的事。 * * * 当着慕容白和燕飞卿,阿罗将话说得决绝。可是回到房后,她怔怔地看着红儿来回忙碌,待她收拾停当,便放下那珠帘……她看着那珠帘左右摇晃,忽然问:“红儿,你觉得,秦将军如何?“ 红儿略一愣——这是自她到阿罗身边以后,阿罗第一次问她 分卷阅读7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1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1 不相干的话——但她随即便掩饰了她的讶异,恭谨作答:“夫人问哪一方面?“ 阿罗微微自讽:“还有哪方面?不就是我和他的事么?” 红儿略一沉吟,便答道:“秦将军不通文理,似乎也是个急性子,怕……” 她原本想说,怕怠慢委屈了夫人,但想了想,终究说,“红儿也不懂这些,只是,将军和飞将军都没有阻止的,应该不是坏事。” ——作为目前阿罗最贴身的奴仆,她约略知道,当年阿罗嫁进燕府,身边有一个情同姐妹的丫鬟。据说自那丫鬟被火烧死以后,阿罗便再也不和奴仆们闲谈。 阿罗闻言默然,半晌,叹一口气。 这个丫头也是燕召安排的人……这几年来一直跟在身边,甚守本分。 也不知道,燕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谨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有些烂人,需要见一次抽一次;传说中有些烂文,需要见一次改一次…… 第二十二章 痴心妄想 隔两日,新皇召燕召、镇南将军、燕飞卿、秦七月等一干子亲信武将赏菊宴饮,说是泰和园最后一批玢州雪菊开放,君臣把酒共欢。但到了泰和园,还没几杯酒下肚,就有人提议如此良辰好景,如此好酒,不如大家切磋一下,助个兴。 这建议得到了新皇的抚掌赞同,不一会儿,几个镇南亲信就先比试了起来。 燕召举起酒杯,不动声色。看来,此宴虽名为赏菊,实则为较量比试。 却说前几日镇南将军弘幸义等几位约秦七月宴游,闹得不甚愉快,秦七月又中途退场,很多该探的底并未探得分明。这几日,更是有传言秦七月和燕召比试,尤胜燕召三分。因此,连皇上也勾起几分好奇心来了。 未几,燕召心里就明白,诸人实是想看他和秦七月的比试。但他这般身份地位,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叫他下场和哪个武将比试。只有这种场合,或可佯装一时兴起,让他也露两手。因此他只是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其他武将比试。 越到后来,比试者的身份也越高。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他和镇南将军弘幸义没有下场了。 燕召依然不显山不露水地坐着,无视新皇和弘幸义偶尔的探视。他前方的秦七月,几场下来,连外衣也没有脱一件,却赢了每一个人。 那厢镇南将军有些按捺不动,谋划着自己何时出场比较合适。——倘自己也输了,那么作为败军之将,不服之下请胤朝第一常胜将军燕召下场,应是天经地义吧? 他正要脱了外袍,向皇上请示,那头皇上却眉头一皱,看着前方,站起身来。 却是秦七月和威武大将军比试出了乱子。那秦七月几场车轮战下来,虽是胜券在握,却不免有些疲累,一不小心,被威武大将军一枪挑开了衣襟。这便也罢,问题是,刺破的衣襟下,一方罗帕随之飘然而出。 这一物不同寻常,自然引发众武将的关注。当时秦七月一个翻身后退,并未意识到自己掉了东西。等他站稳转身之后,那威武大将军已经下意识地去捡起那方帕子。 那威武大将军姓王,偏偏还是王家人。阿罗的堂七叔。他见了这帕子,倒也没啥。燕召和燕飞卿看到这一幕,脸色却皆是微微一动。 秦七月一愣之后,大步向前,想伸手去要回来。但此时新皇已走过来,微微笑着,轻唤了一声:“王将军。” 威武大将军自是知道轻重,转个身上前,便把罗帕恭敬地递给了皇上。 皇上看到那帕子,脸色蓦地一沉:“这帕子你从何而来?” 皇上与阿罗青梅竹马,王将军可以不认得自己侄女的帕子,皇上却如何不认得?阿罗的每一方帕子,角落里都是一支清雅的兰花刺绣。更何况,那罗帕的质地,还是两个月前附属国进贡的极品黄烟罗“淡月黄昏”——他以赏赐新侯为名,专门赐给阿罗一人的。 秦七月黑着一张脸,站在新皇面前,道:“这是我的,请皇上还给我。” 皇上正要变色,那厢燕飞卿却探过头来,一看皇上手中的帕子,惊讶道:“咦,这不是上次夫人给你包扎的帕子吗?”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七月,笑着对皇上解释道:“前些日子燕将军没回来,秦将军和飞卿在燕府里较量,飞卿求胜心切,使计耍了个空招,秦将军的右臂因此不小心被飞卿兵刃擦伤。当时燕夫人也在场,见一时血喷得厉害,便赶紧先拿了自己的丝帕包扎——想来就是那一件了。” ——秦七月的右臂,确实有个新伤痕吧?他记得那几日他和秦七月在燕府校场对练,秦七月打得火热,曾脱去外裳,他依稀有印象,秦七月右臂上似乎有一个新伤口。 皇上不说话,似是评估燕飞卿的话是否可信。过了一会儿,紧绷的脸色渐渐松开了,甚至开始有些和颜悦色起来。 “哦,原来如此啊!”新皇一边说着,一边转回头去看燕召。 众人也跟着转过头去,看到燕召暗沉了一张脸,站在那边。 浙南将军忽然失笑道:“呦,没想到秦将军这么感激燕夫人,将她的帕子随身携带啊!” * * * 不到一个时辰,一条隐秘消息就在宫里宫外特定人士间传开:玉连虎骑秦将军偷捡了燕夫人的一方罗帕贴身携带,在皇上郊猎比武之时落下,被众人揭穿后,对其心思供认不讳。燕侯脸色铁青,当场向皇上告退,拂袖而去。 * * * “你今天为什么要与秦七月翻脸?” 燕飞卿来到燕召书房,待侍卫关门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件事。 燕召不翻脸还罢,燕召这一翻脸,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脸都丢了。尤其又以秦七月为甚。后来那些以镇南将军为首的讽刺和讥笑,明里暗里的,连他燕飞卿都受不了。 燕召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兀自解决手头的事情。 燕飞卿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燕召把几个案卷都签过之后,这才抬头看向燕飞卿:“如果你是皇上,你会怎么看待秦七月?” “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燕飞卿飞快地回答。 燕召蹙眉,斥道:“谁问你这个?” 燕飞卿疑惑地看了眼燕召,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对 分卷阅读7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2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2 秦七月的印象?” 燕召微微颔首。 燕飞卿试探道:“莽夫一个?” 燕召不置可否,但燕飞卿从燕召的表情中,忽然明白过来。想了想,又道,“你是说,目前北界的局势差不多已经明晰,而秦七月和虎骑……” 他顿住。 当初收编金银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借助他们在北界的势力和对北界的熟悉,如今……这个原因已经不存在了。 燕召缓缓数道:“北界初定,而玉连虎骑在这两年来斩轩辕,卫粮草,守幽城、袭濉阳、追逃将……这些都是天大的功勋。” 他冷笑一声,把案上的一轴厚卷挪开,“但千不该万不该,他是我燕召的人。” “所以……”燕飞卿站起来。似乎明白了。 燕召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他只有不是我的人,皇上才会用他。” ——也才可以活命。燕飞卿这才明白燕召翻脸的理由,不由放下心来。但随即又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但如果他到了皇上那边,万一皇上反过来用他来辖制你我那怎么办……” 今日比试,不是不可以看出,皇上对燕召和秦七月的武功哪一个更高很有兴趣。 燕召蹙眉,把手上的案卷重重放下,话语之间,却是淡淡的:“以后说话,注意不要将皇上和燕军对立起来!” 燕飞卿容色一整,点头致歉,燕召这才道:“你记住,燕军没有那个资格和皇室对立。燕军只是臣,是器,是卫国之刃。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顿了顿,又道,“只要都是一心为国为民,虎骑摆在哪里,又有何不同?” 燕飞卿默然不语,燕召心里一滞,放缓了声音道:“虎骑之事,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又往西面抬了抬下颔,道,“何况,还有她在。” 燕飞卿噗哧一笑。 燕召瞪着他。燕飞卿也不理会,兀自笑意盈盈。——燕召说得冠冕堂皇,做的却不是借妇人之力挟制人家? 他早知道燕召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人事,只是今日里燕召连自个夫人都算计上了,他却没有任何反感,反而越看燕召,越觉得他表情狼狈。 眼见得燕召神色冷然起来,燕飞卿赶紧地岔开话道:“但他那个性子,皇上不知能容忍几日。” 燕召斥道:“不要低估皇上的容忍程度。他是皇帝,忍不了也得忍!” 顿了顿,又道:“秦七月神力非常,虎骑又连立战功,这样的队伍,只要能收服,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何况……”他冷哼一声,“秦七月这种性子,最是易牵引。只要能容忍他的无礼,用将起来,便是上等利器。” 燕飞卿一愣,随即恼道:“你何必这般说话?” 他低头,嘀咕抱怨:“桩桩件件,都似算计分明……” 燕召瞥了他一眼,不解道:“那你要我说什么?” 难道要他说,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保全秦七月吗? ——荒谬! * * * 作为一个好事之徒,燕飞卿不但跑到燕召那里去兴师问罪,同样的,他也没有放过阿罗。 在燕飞卿喝完了阿罗第三杯茶以后,阿罗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燕飞卿放下雪窑杯,懒洋洋地看着她,不说话。 阿罗倏地谨慎起来,不由得端坐起了身子。 ——当燕飞卿是这样一个态度的时候,意味着接下来他要说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燕飞卿也看出阿罗的全神贯注了,他也挪了一下身子,一笑,终于开口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待你和秦七月的关系?” 阿罗脸色一沉:“我说过了,这事不要再提。” 燕飞卿并没有被她的不悦吓到,笑一笑,再一次问道:“在你没有和他闹翻之前,你究竟,是怎么看待你和秦七月的关系?” 阿罗眉头一蹙,不理解燕飞卿为何此时又提起这事来。 “你究竟想问什么?” 燕飞卿懒懒一笑,抬起手来,拿起杯子,随意旋转着杯身。过了会,阿罗看他直起身子,正欲放下茶杯说话,一不小心却把茶水倒了。 阿罗赶紧递了茶巾过去。 燕飞卿低头看看,颇有一些茶水倒在身上,于是抬头问阿罗:“你的帕子呢?” 阿罗虽然略感奇怪,但不疑有他,直接拿了罗帕给他。燕飞卿接过来,却并不忙于擦拭衣裳,反而是翻来覆去把玩着。 阿罗的脸沉下来:“你是怎么回事?” 燕飞卿抬眸,终于不再兜圈子,抬起夹着罗帕的手,向阿罗示意道:“御赐的料子?” 不待阿罗回答,又兀自轻哼道,“御赐的料子,独有的兰花刺绣……你就这样,把自己的贴身帕子给了秦七月?” 阿罗一怔,终于意识到燕飞卿的重点所在了。她反而放下心来——大抵是燕飞卿在秦七月那里看到了她的帕子,觉得她做事不够谨慎。因此随口应道:“那又如何?就是被人发现了,又不是找不出圆场的话——” 她蓦地一顿,抬头盯着燕飞卿:“被发现了?” 燕飞卿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然后,缓缓摇头,缓缓轻声反问道:“你怎么圆场?” 阿罗眉头一蹙,心里忽然觉得不安,于是缄默不语。 燕飞卿本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只是继续缓慢而深具压迫性的质疑道:“你要怎么圆场,你能怎么圆场?” 他把帕子往前一递,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我相信。相信你在随时随地都能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我也相信,你不会傻到去告诉任何一个外人你和秦七月是两情相悦。——你知道王家和燕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他轻声地,近乎怜悯地说:“那么,你怎么解释秦七月贴身藏着你的帕子?” 阿罗抬头看他,蓦地身子一僵。 燕飞卿看着她的表情,心有不忍,但想到她的莽撞可能造成的后果,心下一狠,继续道:“你说你随时可以找到借口,那么秦七月呢?他能不能?——你怎么能保证你时时刻刻能在他旁边?” 把一切都推给秦七月,行!他除了同情秦七月之外,并不会太过介意。但是,如果秦七月那家伙一不小心乱说话 分卷阅读7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3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3 ,牵涉到燕召,牵涉到整个燕军或燕家,那就是他所无法容忍的。阿罗作为燕家主母,在步步为营的京城里,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叫他如何能不恼恨? 阿罗僵坐在那里,心中一片紊乱。 这帕子,是燕召没回来那几天,有一次秦七月练武回来,她给他拭汗的。拭完汗后,就被秦七月那无赖强抢了去,硬说是定情之物。那几日,她正是心疼秦七月在燕府里的忍气吞声,因此对他颇有纵容。说了他几句,帕子要不回来,也就算了。只是又羞又恼地吩咐了他一句“不能给别人看到”,根本就没有多想。后来随即发生燕召回来、她与秦七月闹翻等事,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个?就是刚刚燕飞卿问起,她强辩道无需担心找不到借口,亦不过是恼羞成怒,临时搪塞而已。 ——她根本不知道,秦七月会将那帕子随身携带。 但那又如何? 她抬头,看着燕飞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飞卿看着她,懒得再兜圈子,把身子往后一靠,直接道:“今天皇上赏菊宴饮,诸将比试武艺,秦七月身上,掉出了你的帕子。” 阿罗身子又一震。 燕飞卿一扬手,道:“你放心,我已经找了个借口,说是秦七月和我练武,不小心划伤,那帕子是用来给他包扎的。——大概过不了多久,你手下的就会来把整个过程告诉你了。” 阿罗默然。过了一会,才哑声问道:“那他——” “他还能怎么样?贴身藏着你的帕子,当然只有一种解释。”燕飞卿想起秦七月被那些人讽刺以后,当着皇上的面,梗着脖子恶狠狠抛下一句话,“老子就看上她了,咋的?你有什么意见?” 想到这里,燕飞卿深深叹一口气:“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笑话他吗?” “那么多人当众羞辱他,嘲笑他,说他痴心妄想,说他不自量力,说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懂的暗讽——他都没有说出那帕子是你赠给他的,没有说出你们是两情相悦的事实来。——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阿罗紧紧抓住膝盖上的衣裳,依然一言不发。 燕飞卿看着她,带着怜悯,轻声道:“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阿罗面无表情。长甲掐入手心。 燕飞卿又叹一口气,慢慢道:“小婶子,他分得了轻重。” 作为那场混乱的旁观者,燕飞卿非常同情秦七月;但作为一个男人,第一次,他佩服他。 * * * 一直到等燕飞卿走了很久,阿罗还坐在那里。 燕飞卿再怎么样咄咄逼人,也比不上她自己心里的震撼。秦七月在一干子清高势利之人面前受辱的样子,在想象中反反复复地冒出来折磨人——那些人,再没有比她更熟悉了的。没有一个不会觉得秦七月是不自量力,也没有一个不擅长讥讽之道。他们甚至不需要象燕飞卿说的那样,在言语上冷嘲热讽自降身价,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表达轻鄙之意。 一个眼神,便赛过千万恶毒讥语。 秦七月他,哪里懂得这些?他哪里应付得了这些? 她不用猜想,就知道他一定不懂得若无其事,一定不懂得笑呵呵地应下来,他只会恼只会怒只会黑着脸,只会站在这么一群轻视他的人群中,强压下怒火任由众人讥讽…… 阿罗忽然觉得很冷。 为什么……她松开抓得发白的手指,慢慢弯下身子,蜷起来:为什么她明知道秦七月不是一个谨慎的人,却没有多加注意? 如果是燕召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这样。 阿罗蓦地一僵,右手忽地重新揪住衣裳。 ——如果是燕召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这样轻忽。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 燕召!燕召!——能够从容应对这些的人是燕召,她嫁的人也是燕召……这里是燕召的家,燕召的京城,燕召的天地!…… 就连她小心翼翼想讨好的,也是燕召! 一声呜咽不由自主而出,阿罗咬紧牙关,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 秦七月每次说“你们贵族”的时候,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总以为,是他自以为是,是他野蛮不讲理,是他不肯受约束,看不起那些繁复的规矩……——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阿罗开始浑身颤抖,泪眼模糊了一切。 她和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她心头再次一痛,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为什么,要把秦七月扯进来? ——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地方! 如果是燕召面临这些,她不用猜想都知道,他可以应付得有多从容。——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把所有的讽刺语言和眼神,都统统挡回去。 可是,燕召永远不会把她的罗帕贴身携带。 阿罗终于放弃强忍的情绪,咬住丝帕,在黝暗的室内无声地恸哭。 秦七月!秦七月!你叫我怎么办! * * * 天色渐渐暗下来。阿罗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一些。耳听得室外有卫兵往来走动的声音,她含糊地想起来,似乎应该是交班的时候了。 心头隐约浮起的最后一个无稽念头,居然是:慕容白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想? * * * 是夜,秦七月没有回燕侯府。 他不知道该回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燕召和燕飞卿,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就好象,他之前不知道怎么面对狗日的皇上和将军们。 呃,他想了想,打了个酒嗝,好吧,他不用想怎么面对她,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她了。——他对她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天晚上她昂着头冷冷地说“你不是我想要的人”,说“你想怎么样都好,都与我不相干了”…… 哦,不对!秦七月晃晃脑袋,想起来:她昂着头说的是另一句。——你出去。对!就是“你出去”。 秦七月放下酒坛子,怔怔地想:她说前面那两句话的时候,好像也是很难过的…… 脑中不经意地又响起今天皇上在他耳边若有深意的话 分卷阅读7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4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4 音:“罗儿是朕的表妹。自幼国色天香,琴棋书画俱全,京中一时权贵,皆仰慕其风采——怎么,她竟与秦将军也相熟么?平时却都聊些什么?” 屁!你那个国色天香在老子怀里扭来转去的——还要聊些什么? 秦七月咧开嘴,正要扬起一丝恶意的笑,却忽然愣住,低下头,举起酒坛子,狠狠灌下一大口。 他什么也没说。他根本是个窝囊废!听由得那帮狗皇帝狗将军不怀好意地冷嘲热讽,任由得他们那些笑得欠揍的眼神,他也不能动他们一分一毫!不能打,不能骂!他恨得牙痒,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他来投燕军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笑他还总是说,老子武功天下第一。 秦七月,你可笑,你真可笑!!! 你这个窝囊废! 他“啪”地把酒坛子一甩,砸在寂静的坡路上,惊人的响声。 * * * 秦七月在坡上兀自懊恼,却不知道坡的那一头,有一个人一直在那棵大樟树下,静静地站着,看着他,足足看了大半个时辰。 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阿罗苦笑,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斗篷。 她终于相信,秦七月和她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心意相通之处。她站在那里,站到月亮从中天渐渐落到西面,站到脚边的草地开始沾满露水,他都没有回头。 枉费她一直在想,只要他回头,她就…… ——她就怎么呢? 阿罗低头,微微自哂。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担心被他发现,到站在那里看着他难过,再到希望他回头又怕他回头的矛盾……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到最后,她已经完全不寄希望他能够忽然回头发现自己。 她只是默默地陪他,站在这寒冷的山坡上。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回去。 又过了许久,夜越来越寒。阿罗看看山那头的秦七月,他似乎已经躺在坡顶的树根上,好久没有动静了。 是睡了?还是醉死了? 月光照在他身上,远远地,也看不清楚,只约略是深深的一坨暗物。——就这么看着,大概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坨暗色便是玉连山的土匪头,是燕军里的暗军首领,更没有人知道,它心里藏着怎么样的故事。 远方传来了更声。 阿罗又紧紧拢了下微带寒气的斗篷,终于转过身,走了两步。 附近暗处晃了一晃,走出一个人来,恰是一直默默候着待命的王都尉。 “走吧。”阿罗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王都尉没有多话,只是默默地欠身领命,走在她的身后。 走了一段时间,阿罗忽然顿住:“王都尉——” 她没有回头,但王都尉依然也跟着停下脚步,躬身等候她的命令。 阿罗却并没有打算回头的样子,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吗?刚刚,我一直在对自己说……” 她顿了下,王都尉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什么话也没有回应。 阿罗显然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她似乎只是在对自己说话:“只要他回头,我便原谅他。” 王都尉微微抬眉。看着阿罗慢慢转身过来,在寒冷的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只要他回一次头,看到我——我就去找燕召。” 她清晰的声音,在这样的月色中竟似乎带着寒意:“去找燕召,让他写休书。” 王都尉来不及蹙眉,只脱口道:“你——” 他想说,你疯了。 顿了下,他却终究没有说。 ——这真的是个太过疯狂的主意。 那人的脸背着月光,他看得不甚真切,却感觉得到她微微一笑,再次肯定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只要他回一次头。” 他确信她是笑着说的,声音里似乎还有戏谑的笑意。 可是他却觉得她在哭。 阿罗说完之后,便又迅速转身,仿佛没有说过这话似的,快速地往前走。 王都尉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候,这个地方,早已经望不到那个山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慢,请见谅。 俺是月更……先说好…… 第二十三章 燕召的建议 两日后,秦七月终于回燕府。 这两日,只有慕容白陪着他在城郊喝酒及晃荡。秦七月既不管皇宫里有没有什么召唤,也不理会燕府有没有人来请,就是偶尔回头看见一声不吭陪在他旁边的慕容白,他都觉得破天荒地难以面对。 ——到了京城,他不但没给兄弟们长脸,而且还弄成这样…… 一瞬间秦七月无比怀念在玉连山呼风唤雨的日子。 他咬牙,忽然就跳起来说:“走吧!回去。” 慕容白抬眼看着他。 秦七月恶狠狠地说:“管他娘,先去宰了姬子微那小子再说!” 慕容白笑了——他家大寨主,果然还是玉连山的大寨主。 于是他站起来,跟着他家大寨主,去见燕召。 谁知道燕召一口就回绝了秦七月的请示。 “为什么?”秦七月瞪着他质问,口气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燕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出了这样的事……”他轻哼一声,“我不想让人家说是我燕召公报私仇,把你生生算计死。” 秦七月一愣,不明白燕召是什么意思。他附近的慕容白却忽然低下了头,不知在微笑还是怎的。燕召瞥了他一眼,继续用般不咸不淡的口气对秦七月道:“孛阳的事尚未余清,你若有闲,不妨先去把那事了了。” 秦七月更迷糊了,什么孛阳?孛阳跟这事有什么关联么? 他转不过这弯,干脆就直接问道:“啥意思?不用杀姬子微了?” “对。”燕召开始拿起手中的卷轴,似已有送客之意。 秦七月愣是没明白燕召这是演哪一出戏,嚷道:“孛阳那屁大点事,早完了——那点尾巴还用得着老子出马?” 这时慕容白微微咳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向燕召微欠身,道:“慕容昨日回来,听说宫里有宣秦将军,这事儿——” 分卷阅读7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5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5 他拖了个尾音,看着燕召。 不用去南国暗杀姬子微,当然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尽管他秦老大说得轻松,但谁不知道这一趟会有多少凶险?像上次击杀轩辕谷那样的机会,可并不是天天都有的。只是燕召向来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年来交代给虎骑的事,也没有哪一件是易与的。若说他就此轻易许诺虎骑不用再去杀姬子微,还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藏着什么后招。 因此,作为在场两人中唯一敏感的,他少不得要试探儿些。 燕召略带深意地瞥了眼慕容白,却转向没搭腔的秦七月,盯了他一会儿,轻哼一声道:“宫里有宣?哼!你秦大将军可曾有听旨入宫?” 秦七月自知理亏,虎着一张脸不说话。 慕容白心道:你燕召若真是有心,早就下军令了。既然只是派下人来请,亦不过是面上功夫——虽然如此,他依然微微欠身,代秦七月表以愧意。 一时还不知如何答话,那燕召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继续向秦七月斥道:“镇南将军你可以得罪,我燕召的令你也可以不听,现在你连皇上的旨意都敢无视,你叫我怎么说?” 他冷冷反问道:“不妨你自己说好了,这胤朝你怎么呆?这将军你怎么做?” 秦七月抬起手臂来,还未动作,慕容白已经抢先走上前一步,深怕秦七月张口就来一句“老子不做了”,急急应话道:“将军,您这意思是——” 燕召鼻子里深深出了一道气,甩话道:“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 顿了下,语气放缓,“端看你秦将军自己的造化。” 慕容白又抢在秦七月前面,道:“请燕侯明示。” 燕召沉吟不语。 慕容白保持躬身姿势,很有耐心地等着。秦七月几次张口想说话,都被慕容白轻扯了一下衣角,忍住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见燕召依旧沉默,秦七月开始皱眉躁动。 慕容白见状,只好向前进一步,恭敬道:“燕将军。” 他一边小心斟酌着字句,一边尽其所能地诚心道来:“玉连虎骑是燕军部属,依附将军而存,这是虎骑上下绝无疑虑的事实。当初金银寨出山从良,是仰慕将军大义;成为虎骑后,得些许小功,亦是全赖将军执辔有方,领将军令,莫敢不浴血奋战。——我等草野莽夫,哪里懂得这些天下事、朝廷事?不过都是听从将军指挥罢了。”他后退一步,敛了眉目,欠身道,“所以,事到今日,亦还请将军明示。虎骑唯将军马首是瞻。” 燕召看向慕容白,眼中倒兴起几分玩味之意,半晌,似随意道:“若我让你们转到镇南将军旗下呢?” 慕容白闻言一怔。他虽然不是没有想过着这样的方向,但总是自己先摇头否决这个可能性,更不会想到燕召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只好转头看向秦七月。 秦七月黑了一张脸,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可能!” 燕召长长出一口气,似乎秦七月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轻摇摇头:“秦七月——” 他微微冷笑道:“你不喜欢他,不肯去镇南军,都行;但你若什么都这样直来直去,你根本就不该入京来。” 秦七月跳起来:“又不是老子自己要入京来——” 话说一半却顿住,可不是他自己偷偷入京来的? 他略有两分赧意,可是转念一想:再怎么着,总不是他自己要入京见皇帝吧?他那天晚上原本都要偷偷溜出京去了。偏是燕召的命令把他留下了。 这么一想,他又心安理得起来,理直气壮地瞪着燕召。 燕召点点头,也承认这一事实。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去向秦七月他们说明:这事情变得棘手,并不是因为他顶不住新皇几次要求,最后只得让秦七月面圣才惹出的麻烦。 玉连虎骑是什么?不过是招安的一窝土匪。能为燕军所用自是最好,倘不能为他所用,那么总有一天不是燕军也会是其他人把它给踹了。——他燕军用这八十个土匪,借的是他们的蛮力,借的是他们做得顺手的暗地里功夫,当初就十分明了,不过是物尽其用,并没有甚么飞鸟尽良弓藏的口舌道义可说。若不是跑出来阿罗这么一档子事,他燕召又何需今日这般为难? 只是这话却如何能对秦七月和慕容白说得?到今日他燕召能容忍且愿意去考虑他秦七月投镇南军的可能性,已经是留有三分人情了。 这也不是说,他心里如何看重阿罗的感情。在边界,死多少人都不过是一道奏折、一个借口;而在京城,一个顶端人物的皱眉,便可能是牵动全局的麻烦。阿罗的身份如此敏感,他燕召便不能把手一甩,该丢便丢该保便保,少不得要计算周全。 只是……他看向秦七月,淡淡道:“眼下情形放在这里,我也不必隐瞒。燕军是国之栋梁,虎骑又是骁勇之兵,理当分而均守各方。你既然不肯投镇南军,又乏独当一面的经验和背景,若还冲动难驯,只怕……” 他话只点到为止,那慕容白自是听得是汗意涔涔,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了,秦七月却只是皱眉,道:“你不要给我兜圈子了!该怎么样,你说吧!但要我投弘幸义那小子,绝不可能。” 燕召看了看他,又转盯了慕容白许久,半晌,问道:“若要他留京或直接从圣,你有几成把握他能不出意外?” 慕容白张了张嘴,想说个好看些的数字,但思绪在脑中转了又转,最终垂眸,承认道:“三成不到。” 燕召微微冷笑一声:这还是客气的了。 若是阿罗跟了秦七月,倒还有七分的把握。只是……阿罗和他燕召的关系若一动,恐怕整个京城的关系,都要重整一遍了罢? ——他燕召,经不经得起这样的变故? 他站起来,道:“你们先回去,各自都再想想。明天这个时候,秦七月来我这里,我们再做定夺。” * * * 秦七月和慕容白出门来,正碰上燕飞卿和阿罗迎面走来。 秦七月一看见阿罗,整个人一时就僵住了,哪里还看得仔细阿罗他们的动作原也有些生硬,分明是故意候在这里的。 慕容白自是观察入微,却也只是沉默为上,转头看向秦七月。 秦七月僵硬着,站在那里, 分卷阅读7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6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6 对上阿罗的目光,四目远远地相对了一会,阿罗微微垂下眼眸。 秦七月深吸一口气,双手不着痕迹地在身侧握了握拳,随即松开,大步往前走去。 那头燕飞卿早自微笑着打招呼迎上前来:“秦将军。慕容先生。” 慕容也跟着点头致意,回道:“飞将军,燕——” 一声“燕夫人”还未出口,就看见秦七月理也不曾理会燕飞卿和阿罗,几个大踏步,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 慕容白只好略尴尬地冲着燕飞卿和阿罗点头致意,匆匆跟上秦七月的步伐。 阿罗僵站着不动。她站的地方,正是路的这一侧,纵使眼睛看着前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秦七月一声不吭地,僵硬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然后抬眼,对上慕容白略带歉意的脸。 她勉强对慕容白微微一笑。 待得连慕容白也从她身边走过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捏紧了手中的罗帕,转身,唤道:“慕容先生——” 秦七月身子蓦地一僵,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她明明唤的不是他……他摒住呼吸,不敢回头。听得身后慕容白恭敬谦逊地应答:“燕夫人。” 顿了顿又道:“夫人有何吩咐?” 她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很镇静地回答:“有些事儿,想问问慕容先生。” 她的声音好似还是那般冷静自持,但又好似和他一样慌了阵脚,全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秦七月很荒谬地觉得:他好像第一次,有一点点能感受到和女夫子心意相通的滋味了。 秦七月身后的慕容白微微愣了一下,走向阿罗。 那头燕飞卿早自笑盈盈地迎上去,一手搭上秦七月僵硬的肩膀,问些“秦将军,刚刚和燕侯谈了些什么”之类的闲话。 阿罗虽是看着慕容白走过来,眼神却不自主地掠到那头僵硬站着的秦七月,但还未等到秦七月出声回答燕飞卿,这头慕容白已经在她身侧,恭恭谨谨地提醒道:“夫人?” 阿罗敛了神,看向慕容白,犹豫了下,却是低声问道:“他——他还好罢?” 慕容白眼睛眨了一眨,垂眸道:“还好。——谢夫人关心。” 阿罗摸不清慕容白真正的想法,一时凝滞,遂沉默了下来。 ——她哪里有什么话要问慕容白。不过终究是心里放不下那头牛。这个自己知道,相信慕容白也知道。因此他这一回答,倒教她胡思乱想着,慕容白是不是真的又怪她了。 她一声不吭,慕容白也一声不吭——却也不催促,不告辞,只是彬彬有礼地在一旁站着,等候着。 阿罗终于抬头,看向慕容白:“你——是不是怪我?” 慕容白一怔,直觉答道:“没有。” 随即又问:“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表情终于放开了,不再恭谨,倒有两分疑惑,不似作假的样子。阿罗微微转开头去,手里撰紧缠扭着的帕子,低声道:“终究是……我给他的帕子。” 慕容白又是一怔,反问道:“这却与你何干?” 明明是寨主自己不小心——自己钱财露了白遭人窃,难道不怪小偷,还要怪刚刚抢的客商不成? 他心里这般念头转着,看着阿罗被他这话微微问住的样子,忽然间明白了,眼前这人,为这等事,心里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反复了几回。 他微微侧眼瞄了瞄那一头背影仍然僵直着的秦七月,心中忍不住叹一口气,没好气道:“燕夫人,大小姐,你自责个什么呢?这事儿不过是一场意外。就连秦将军也没法怪,何况是你。” 原来她再通透再有教养,也终究还是个女子,为这种无稽的事情伤神。慕容白摇摇头,叹道:“你心里有他,才肯给的贴身帕子。——要是这个圈子都转不过来,他还是个汉子么?” 阿罗蓦地心里一松,抿了下唇,抬起头来道:“我说的,不是他。” ——秦七月那厮,断不会为这个怪她的。她心里如何不清楚。 慕容白闻言,又是一怔。半晌,莫可奈何道:“我慕容白,也没有这般小心眼罢?” 阿罗顿觉尴尬:“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说哪个?”慕容白心知她的意思,却忍不住逗道。 见她臻首细颈,半咬了两分内唇,垂眸不说话,慕容白多看了两眼,忽然却又意识到,眼前的情形不容乐观。想起刚刚燕召说的问题,犹豫了下,开口问道:“燕侯刚刚说了,虎骑是必须要从燕军中脱离出来了,你——你究竟——” 他话未说完,那头秦七月却已然不耐烦应付燕飞卿,冲他嚷道:“阿白,好了没有?” 慕容白和阿罗俱是一顿,四目相对,慕容白长叹一口气,转头向秦七月应道:“来了。” 又回转来,看着阿罗,道:“燕侯明天就要我们的最后答案。” 说完,不待阿罗回答,便转身,向秦七月慢慢走了过去。 * * * 第二天。 燕召端坐着,稳若泰山,不时换过一卷案轴看着。 偶然也抬起头,瞄一眼秦七月。 他提出他的建议,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了。而素来最爽快干脆的秦七月,此刻依然还在犹豫。 他的斗争显然十分激烈。在这种天气,额头上居然都滴出汗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秦七月终于咬牙,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拍桌子,道:“那我有个要求。” 燕召放下卷轴,淡淡道:“你说。” 秦七月直直看着燕召,“你帮我问她,究竟愿意不愿意!” 燕召垂眸,沉默了下,答道:“——好。” * * * 秦七月和燕飞卿并排走着,很难得的沉默。 燕飞卿心里盘算着,昨日和阿罗进去,燕召并没有吐露他的打算。这让他心里略有不安。——每当燕召这样的时候,他总是不安的。更何况,今日燕召和秦七月的会面,慕容白居然也没有参与。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燕召的命令,还是慕容白自己的意思。 因此,他希望能从秦七月这里得到些消息。可是素来有话直说的秦七月,居然对此守口如瓶。 他更不 分卷阅读7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7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7 安了。 秦七月一点都没有关注燕飞卿在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的事情。 他想起昨日深夜和慕容白的一席谈话,想起慕容白分析了几种可能给他,告诉他每一种选择的利弊,最后看着他,淡淡地说:“寨主,当年我说过:你是寨主,寨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现在,我也同样这么说。” 他说:“我来的时候,刘伯叫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叫大寨主小心一点,京城里的人都是吃人的。——他还说了,寨主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虎骑兄弟们都站在寨主后头呢!” 秦七月想起刚刚答应燕召的内容,这其实,也算是在阿白预测的几种选择之中。只是,他没有料到,在女夫子的问题上,燕召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对于这一点,阿白事先也没有料到,所以,他一时慌了阵脚。 他想起昨夜在沉默中,慕容白最后笑说,你知道阿罗姑娘那时候拦住我,问了什么吗? 他不敢问。他一直不敢问。直到阿白笑眯眯地说,她问,你好不好。 他那时蓦地热血沸腾起来。 她问你好不好…… 他本来都快觉得,不管怎么样下去,他和女夫子都没有戏可唱了。 ——可是今天,燕召居然有了那样的提议! 秦七月忽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燕飞卿。 燕飞卿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走了两步,才停下来,微笑看他。 秦七月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不待燕飞卿回答,他直直地盯着他,问:“你和她那么熟!你说,她究竟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燕飞卿讶然,俄而笑着摇摇头。 这么粗的心肠,阿罗究竟是怎么看上他的? 眼看着秦七月不耐烦起来,燕飞卿转过身去,往前走了一步,一边淡淡陈述道:“她喜欢你。” 喜欢到超过燕召,也超过侄儿我。 秦七月跟上两步,固执地又问:“那如果我继续当土匪呢,不是个将军呢?” “她喜欢的是你,不是喜欢将军这个头衔。”燕飞卿笑。这个剽悍的土匪,虎骑将领,对这段感情不确定了。 他很有耐心地,安慰道,“她要是喜欢将军,又何必跟你呢?——燕侯的官比你大多了。” 他以为秦七月听到这样的话,会咧开嘴得意的笑。但转过头来看看,秦七月的眉头依然深锁着。 燕飞卿站定,认真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放心。” 秦七月蹙眉,不解其意:“什么?” 燕飞卿又淡淡地笑,抬头,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地,看看燕府不远处来回走动的侍卫,说:“她是当今皇上的心头肉。”顿了下,回转来看秦七月,“只要是她执意想保的人,皇上总是会给面子的。” 他自嘲地笑笑,补充道,“除了燕侯。” 所以,他心里真正担心的,还是燕召。 以往的阿罗,一心向着燕召,努力维持着燕召和国舅府、豫太子之间的平衡关系。可是若燕召要将虎骑从燕营里分出来,阿罗待燕召的心,还能如以往般么? 燕召还指望届时靠阿罗控制住秦七月,可是,像他那样的人未必会明白,男女之间一旦陷入情字,再理智的人也会乱了方寸。阿罗私给帕子的不谨慎便是一例。 燕召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事实上,燕飞卿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担心什么问题。他总是碰到什么问题,就动手解决掉它。——果决得好像他从来没有什么感情,从来没有什么犹豫。 这样的燕召,燕飞卿一直都很佩服。 也很担心。 * * * 隔日,秦七月终于等来了获准进宫请罪的机会。在一句“他不是醉烂如泥两日么?让他再清醒清醒好了”的圣意中,足足等待了三个时辰,终获晋见新皇。其间谈话不可知,只知道秦七月告退后,新皇脸色终于好转。 两日后,新皇召燕召入宫,密授旨意。燕召回府后与秦七月慕容白等人又密谈良久,次日,秦七月和慕容白即出府前往孛阳。随即后不久,燕召自己也准备起身回并州。诸事繁忙,阿罗数次欲求见而不得其闲,惟寄望于他出京前的告别。 谁知,她再也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三日后,发生一件惊爆整个胤朝京城的事——燕侯夫人于西城郊被匪徒所劫掠,不知去向。 据当时目击现场的下人禀报,当日安王府老王妃约燕侯夫人于西城郊大佛寺求签吃斋,于返途中,忽逢一帮蒙面强盗,剽悍凶残无比,两府护卫均无法抵挡。其匪首当场打昏燕侯夫人,掳掠上马,抛下一句“告诉燕召,他的女人我要了”便疾驰而去。 其时燕召还未出京,正与新皇于御书房密谈军务。待他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足足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一时燕召和新皇纷纷脸色大变,几乎是同时开口,各自下令着人营救。一片混乱之后,燕召先沉静下来,请新皇封锁消息,秘密追踪,以免伤夫人清誉。新皇于暴怒和担忧之中,以事急救人为念,竟未曾允诺。 一时京中哗然。 * * * 燕飞卿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东城外御林军校场指教,因此得讯竟只比燕召稍早。乍一听说,他便怔然色变,待回过神来,当下翻身上马,一路赶往燕召府。——忧急心切,竟直从禁马主街上长趋而过。 到了燕府,他一把推开议事厅门,便喝道:“你们都出去。” 待燕召点头,属将各自退开之后,燕飞卿劈头盖脸便问道:“他们在哪?” 他这一句来得虽然突然,但燕召神色未变:“已经派人在找——” 燕飞卿一掌拍案:“够了,你连我也瞒么?是谁动的手,我不信你不知道。” 燕召对此并不否认,只冷声道:“知道又如何?秦七月的本事,你不是最清楚?干起这等事来,谁能及他?” 燕飞卿怒道:“你还要装?——没有你的授意你的默许,他秦七月有这个胆?!有这个能耐把人劫走?他有这个能耐把整个京城当作无人之境?!!” 燕召蹙眉,喝道:“你这是什么话?” 待燕飞卿怒容稍敛,又道,“他是我堂堂虎骑首领。要是这点能 分卷阅读7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8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8 耐都没有,凭什么入我燕军,凭什么被皇上看中?” 燕飞卿心冷已极,不怒反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别说其他,就是只有一个王都尉在,他们能这么轻松地劫人?” 他盯着燕召,冷笑一声,问道:“王都尉去哪儿了?” 燕召看着他,张口欲说王都尉的去处,终究,还是保持沉默。 这一来,便算是默认了。 好,他终于承认了。燕飞卿看着燕召,心中又愤又失望,再次质问道:“他们到底在哪里?走什么路?” 燕召不语。 燕飞卿恨声道:“好!好!我燕飞卿算什么!——你不说也罢!” 他气恼已极,转身抬脚就走,一边忍不住撂狠话道:“没有你燕元帅,我飞军就找不到人么?” ——就算他目前只是个人质闲置在京,燕飞军的将领,皇上可也还没敢换人。他就不信,凭他的队伍和他对虎骑的了解,会追不到人! “飞卿!”燕召喝道,“你做什么?” 燕飞卿身形一顿。 燕召走到燕飞卿前面,盯着他:“你我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没有料到燕飞卿居然这么冲动——其实只要他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该知道阿罗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危险。就算觉得这样的局势不妥当,也不必急着追出去。 燕飞卿侧过头去,不看燕召。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你连我也瞒!” ——话一出口,才知道原来最让他失望的,居然是这个。 他吞了吞喉,又缓缓重复一遍:“你连我也瞒!” 话里的涩然,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 燕召垂眸,低声道:“你和她走得太近了……” 燕飞卿浑身一僵,终于回神,转到他一路担忧的问题上来:“她不知道对不对?” 燕召沉默。 燕飞卿盯着燕召,再次问道:“她不知道,对不对?” 他其实不用等燕召的回答。他说的没错,在燕府中,他和阿罗是最亲近的。她如果事先知道,不会一点迹象都没有流露出来。 之前她还在说,她和秦七月的事情,莫要再提了。 燕飞卿盯着燕召,怒火重新涌上来:“如果她不想要呢?如果她不想要怎么办?” 这不是儿戏!阿罗如果就这么跟着秦七月走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是多大的丑闻。就算以后她回来了,京城里也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也并不确信她想不想要跟秦七月走对不对?所以你根本不敢冒险告诉她!”他不信燕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秦七月在朝里,就是随时可能会针对他燕召的危险利器。而离开胤朝明面,依然不妨碍虎骑做燕军的暗势力。 ——燕召打的好算盘! 他真傻,秦七月明明已经问他了,如果他还是做土匪阿罗是不是还会喜欢他,结果他这个傻瓜,居然还安慰那个混蛋,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都怪那家伙平时动不动就喊,老子大不了不做这个将军了,老子回玉连山去!结果,当他真的要反出燕军的时候,他反而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了。 他真傻,居然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完全相信,如果是这么大的事,燕召一定是会和他商议的。 他真傻! 燕飞卿觉得自己仿佛回到那一年,他也是这样和燕召大吵,燕召也是这样的冷酷,这样的算计,这样的……让他失望。 一切都没有变。燕飞卿轻笑,缓缓看向燕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以为,没有她事情会更好处理些么? 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她仰慕你。她一直仰慕你。——就算你心里没有她,就算你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好好对待她,她也一直敬你,服你,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当你是胤朝的救世主。”顿了顿,“就算她现在有些事情上偏向国舅和皇上,就算有一天,她一定要站在你的对面……她也不会害你。” 说完,他也不等燕召的回答,直接一脚踏出。 没必要再说什么了。——这个时候追出去,还来得及。要是等他们远离了京畿,恐怕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很多年前,”燕召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燕飞卿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现在的皇上,那时候的豫太子也仰慕过我。”燕召说这个话的声音,也依然仿佛平静无波,“而你,飞儿,你小时候……也曾仰慕过我。” 所以,仰慕有什么用吗? 燕飞卿浑身一僵。 他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那么多长辈都叫他“飞儿”,而只有燕召,一本正经地唤他“飞卿”,从没有用对待子侄辈的口吻和他说教;待到许多人都认为他以轻功胜出是不务正业、丢燕家谪系的脸时,当时已成为燕家之主的燕召却淡淡说了句“飞儿的轻功不错”,让整个宗室从此再无人敢在明面上谈论他的不是。 那天晚上,他整整一宿没有睡着。 ——是的,他仰慕燕召,就算到这个时候,也依然仰慕他。 可是这时候承认这一点,反而让他越发的苦涩。 两人间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燕飞卿终于重新整理情绪,清了清喉,道:“我去追他们。” 说这些再无意义,对燕召而言,仰慕有什么用吗? “飞卿!”燕召缓缓开口,忙碌了一整天的身子,徐徐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声音有掩不住的疲惫:“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她……” 不要到这个时候再来告诉他,他燕飞卿原来一直喜欢比他年轻的婶母。 他已经够混乱了。 燕飞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扔下一句:“燕将军,这世上有太多你不懂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最近学到一招如何让文走红的妙方,我决定把介绍文改成以下内容,大家觉得如何? “h,强暴h,到最终心甘情愿的h……一女五男,偷情的快乐……天下第一美女女主角,五个尊贵不凡的美男,一个彪悍,一个深沉,一个尊贵,一个潇洒,一个冷酷……纠缠的肉体,怎么比得上纠缠的 分卷阅读7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9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79 感情?想放弃,却终究沉沦……” 还行的话,明天就换了,先看看效果,嘻嘻。 第二十四章 尾声 江湖路远 阿罗缓缓醒来。 耳边似乎有争论的声音,似乎一个在说“怎么还不醒”,另一个在说“谁叫你下手不知轻重”。再来,就是很大声的一句,“老子下手已经很轻了!” 秦七月!她彻底清醒过来,动了下,却被后颈的疼痛扯得呻吟出声。 “醒了醒了。”几个人过来,阿罗睁开眼就看到秦七月的脑袋凑近来,一见她看到他了,表情却不免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阿罗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一下子全想起来了。她去西郊大佛寺,她陪安王妃回程,然后她感觉到轿子停下来,听到有人大喊一声:“轿子里的可是燕夫人?”她心跳一窒,只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掀开轿帘一看,那马上的蒙面汉,身形熟悉得又让她心神一乱;还未弄清楚状况,他却已然一跃而下,几个轻纵过来……四目相对,便见他当头一掌,令她陷入昏迷之中。 阿罗心思这一转,忽然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脸色蓦地一白。 秦七月见此,心下一沉。 “你——你做了什么?”好一会儿,阿罗才能问出口。声音嘶哑,带着隐隐地不可置信。 秦七月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夫人。”身旁的慕容白就前一步,欲行解释。 秦七月手一抬,阻止了他。他咬牙,看向阿罗:“我抢了你。” 看阿罗一副完全崩溃茫然的样子,又紧接着补充道:“燕召答应过我,他说会和你说过的。” 燕召答应过的答应过的答应过的…… 阿罗脸色霎那更白了:“他答应过你,会和我说?” 燕召会这样承诺秦七月? ——原来燕召,居然这样答应过秦七月!…… 她不知道她该有什么反应,惊惶,失望,还是愤怒?百般滋味涌上来,一时竟教她茫然失措。 秦七月的心沉下去,重重地沉下去。 原来燕召没有和她说过!——他就说了,如果燕召事先和她说过,为什么那几天她不声不响,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偷偷去找她,问清楚她究竟怎么想的。可是他不敢。事到临头,他反而失去了问她的勇气。 秦七月奇怪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她今天会完全不知道这事。 他咬牙:“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全京城都知道这事了!” 阿罗回神,看着他,表情渐渐变冷。她推开他,扶住身后的树杆,慢慢站起身来。这才发现,眼前是个荒僻的渡口,一架颇有年头的旧桥,对面则山峰连绵。——她忽地醒悟过来,应是京郊赤溪镇后面的太华山脉吧。进了这山,官兵想要追踪,就不容易了。 她转头,看向秦七月和慕容白,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金路、阿財和兀鹰,零零散散十数个兄弟。 这些人,都是她见过的。他们有的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也有的,眼里有紧张和警惕……但每一个,都沉默以对。包括秦七月。 她看向秦七月,后者正全副武装地等待着她开口。 阿罗把眼神转开,不去看他。 她看向慕容白,艰难地问出:“你们,反出燕军了?” 该怎么走? 到了现在,该怎么走? 爹和娘呢?太子哥哥呢?现在他们在想什么?会着急么?还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情况?……不可能的,他们一定知道了…… 她茫茫然看向慕容白,慕容白低沉的声音,似乎说了很多,恍惚中只有几句入耳:“……彻底反出了……整个虎骑已经撤离孛阳……即将赶往玉连山……到了那边,不会与燕侯断了联系,夫人请放心……” 她笑。 燕召!燕召!……你好狠的心! 她终于回过神来。 好你个燕召! ——真当我王罗漪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任人处置的么? 阿罗抬眸,眼神清晰而明锐,慕容白倏地自觉住口。 阿罗冷冷问道:“燕侯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是不是?” 慕容白垂眸。燕召有他的打算,虎骑也有虎骑自己的打算,但是这个时候,他并不会承认这点。 “那么你们现在停下来,是为了什么?”阿罗转看向秦七月,“为了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么?” 秦七月一僵。 他硬要在这个渡口停下来,确实是出于这个目的。无论如何,就这么把她掳掠走了,他心里始终有着莫名的不安。因此,不顾慕容白反对,他一定要停下来问个清楚方能心安。 但是现在阿罗问他,他却不敢承认了。——就怕她一个万一,要选择回京城里去。 不!秦七月看着眼前冷冷站立的阿罗:她有太大的可能,会选择回京里去了。 阿罗看着秦七月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 明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还是忍住痛意,咬牙道:“好,我现在告诉你——” 话未出口,秦七月已然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抓住她,把她往左边一带,跃出去足有二十几丈,方才停下来,看着她,喘息道:“跟我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带着无措甚至带着绝望,阿罗闻言,深深一颤。 她看向他的眼睛,秦七月眼里冒着那样的热切那样的慌张,交织在一起,就像他匆匆促促的承诺一般:“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再也不碰。真的!我发誓!我不骗你!我不会像你们贵——不会像燕召那样骗人。你跟我走!”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掐得她生疼,“——跟我走!以后你要怎么样都行。燕召那小子绝不可能有我这样对你好的。兄弟们也都会对你好,不会欺负你——” 阿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想告诉秦七月,就算她回了京城以后,只要她有心,想要再有机会“掳”走她,亦不是难事。可是听着秦七月语那样无伦次地说着,那样满是绝望和恳切的声音,她竟然无法开口,只能愣愣听着。 分卷阅读7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0 委尘沙 作者:约略 分卷阅读80 被他抓住的手臂疼痛无比,这家伙,永远不知道控制力道。 可是她心里却更疼痛。 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个在北界、乃至在燕军里威风八面的首领,居然以这样惶然的、甚至是卑微的声音,低低恳求着她……她能说什么? 够了!她的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涌上来。 王罗漪呵,王罗漪,你真狠心! 还有什么,要和燕召去作这意气之争? 她早在多久之前,便已做了选择?若不是回了京城迷了心障,恐怕她早就会跟着他走了罢?——反正,她的宿命也就是如此呀! 她想笑,眼泪却扑扑地掉下来。秦七月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只觉得一霎那无比心冷,如掉冰窟。手下不由得更加用力,抓紧她的手臂。 阿罗疼痛出声:“我——” 她正欲说明白,秦七月却蓦地一抬头,随即,“嗒嗒”地马蹄声遥遥而来! “有人来了!”那头虎骑的兄弟们赶紧冲过来,围在他们身边。 众人抬头,只见那头坡路的拐角处,尘嚣飞扬,一骑白马飞奔而来。见了他们,马上的骑士一个勒住,高喊道:“阿罗姑娘!” 阿罗本正与秦七月拉扯,欲让他放手,闻言急忙回头。 在坡上,燕飞卿手中紧拽着马鞭,一副眼看着就要冲过来的样子。 他骑在马上,与阿罗遥遥相望。 秦七月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倏地又抓紧阿罗的手臂。 阿罗遥遥地看着燕飞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地、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 秦七月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呆愣了一下,忽然咬牙,一把掠住阿罗,喊一声:“走!”便奔回渡口树下,飞身上马,率先疾驰,过桥而去。 燕飞卿按住马头,“嗒嗒”地往前跟走了几步。看着阿罗和那些人马,飞奔过桥,然后斩断木桥,然后越去越远…… 良久以后,忽然一个转身,“驾”地一扬鞭,回往京城而去。 耳畔又响起燕召在告知他秦七月去向后的警告,“秦七月允诺皇上去杀南国姬子微,手中有御赐的符节和密牌”。 然后是另一句,“她曾经给过我答案。飞卿——她很早就给过我答案了!” 果然,他竟还不如那个几乎没有跟她相处多久的燕召了解她么? 燕飞卿冷笑。抬头,看见迎面那些阻挠不成、追着他一路出城门的守卫和禁卫兵们,正狼狈赶来。 他胯下一紧,一鞭抽向骑下燕召心爱的千里驹。与他们迎面相撞,众人纷纷回避。眼看着这暗受限锢的飞将军莫名其妙地出了城,如今又仿若无人地直趋京城而去。 ——阿罗,阿罗,从此你走你的道,我做我的人质! ……这辈子,怕是相见无期了罢? 燕飞卿勒马抬头,那巍巍的京城城墙,正冷冷地站在那里。 半年前他们入京,阿罗就在这里,掀起轿帘来,征询他“飞卿”。他那时候没有回答。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听得出来她声音中的担忧。所以,他更无法面对。 当时他甚至为此觉得烦躁。 现在好了。 ——其实,她选得也对。别说她了,就连他,也真不想回去。 燕飞卿低笑出声,在众人莫名和惶恐的眼光中,缓缓闭上眼睛。 小婶子……你真狠心! 分卷阅读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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