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清芳》 1.第1章 小镇姑娘 “阎清芳,你要是敢出了这轿,我们从此就恩断义绝!”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背着身子站在喜堂上,隐没在衣袍下的手掌因为愤怒而微微抖动着。 大红的灯笼僵硬得悬挂在房梁上,在静寂的黑夜中宛如一颗颗落血丹心,红烛淌泪,气氛流动着诡异得凄冷,四周再没有了锣鼓喧天,原本正喜气洋洋劝酒斟酒的宾客也慢动作般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万里,你是清芳见过最漂亮的男人,清芳也对你倾心已久,可是你给不了我唯一!”在宾客惊诧地吸气中,盖着盖头的新娘一把扯下轿的轿帘,声音满是孤傲和清冷。 “所以,请恕清芳不从。” “你疯了。”那男人转过身,一张皓皓玉面凝着雷霆万钧,“你可知道,若是你不从,今时今刻就要饮下这杯中毒酒。” “芬芳有万里香,冥冥不问月清芳。”一只小的不可思议的白嫩手掌从繁复的衣袖中慢慢伸了出来,“万里,就替清芳谢皇上大恩。” “夺下她的酒杯!”那男人一双剑眉怒入鬓发,星目朗朗恍有清辉,“清芳!如果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呢。”那女子身子颤了颤,御赐的毒酒何等的迅猛,哪里能容得他人施救,眼看着就摇摇晃晃,步下踉跄,“清芳祝你与那姑娘,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为何要倔强如此?”那被叫做万里的男人看着黑紫的血液慢慢从大红的盖头里一滴,两滴,慢慢落在地上,心中痛苦万分,“我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个人,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啊——”黑夜中,硬塌上的小小身影狠狠地痉挛了两下,猛地从坐了起来,大喘气地歇息了半天,才摸索着点上了油灯,“好不容易睡一会儿清闲觉,竟然还做这倒霉的噩梦。” 民间有云,青口小镇好光景,风调雨顺最是养人。 一个瘦小的身影挑着扁担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远处天空晴朗,还透着清晨特有的凉意的阳光实在是给人一种满满的希望和元气啊,远远的有书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近处有卖柑橘的小贩的吆喝声。 也有背着满满行囊,一步一吟诗的游客,还时不时能遇上坐着官轿,前有锣鼓开道,急匆匆赶赴朝堂的官员,更有那万枫桥上轻移莲步,观赏着湖中衔尾款款游动的锦鲤的美娇娘。 “王叔啊,你要的大饼来了。”带着小破毡帽的小姑娘扛着比她人还要高的担子往书画铺子门口一放,大大咧咧踢了踢门口的木板 “我说啊,王叔你也太抠门了,天天早上吃这隔夜的饼,也不怕闹肚子,不就比现做的便宜一个铜子儿嘛。” “小屁孩儿懂什么,你王叔我就爱这种有嚼头的。”留着山羊胡,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在单个眼镜片儿后头放着光的老头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将铜子儿数了又数。 “清芳啊,我可是你的老顾客啦,今天又买了你两个饼,是不是再送一个?”皱皮打褶的手里紧紧捏着三个铜子儿就是不放。 “唉——”清芳摆了摆手,“王叔,你又欺负人了,三个铜子儿给你两个饼已经是清芳体恤你了,你去这青口镇上问问,哪里还能有这么便宜的价钱。” “可,这是隔夜——” “王叔,你这话可不对啊,再隔夜那也是粮食,你要是不给我钱,我这就走了。”说着就要拿回那纸包包着的烙饼。 “别别别,我给还不行嘛。”老头子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突然从怀里滚出个画筒来。 “王叔,今天又新收了画儿啊?”阎清芳将那画筒拾了递给他,一边将自己的麻布荷包打开,将铜子儿小心塞进去。 “嘿,清芳啊,这画儿可不是我收的,是我今天在路上捡的,喏,就是那个沟渠边儿。”老王头推了推半边的镜片儿,一脸的得色。 “我看看。”清芳慢慢展开画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画得真好看啊,山是山,树是树的。”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看,这亭子画得多方正,这水吧,多荡漾,荡漾懂不懂?”王叔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满眼的波纹荡漾。 “荡不荡漾我是不知道,但是这没题词没落款的,怕也挣不了几个钱。”清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卷起袖子,“我还有几个新鲜大饼没卖完呢,您老啊,慢慢鉴赏吧。” 王叔拎着那没题词没落款的画卷一脸的尴尬,鼻子尖儿嗅了嗅那筐里新鲜的大饼香味,使劲地咽了咽唾沫,“唉,清芳啊,要不你就把这剩下的饼都给王叔,王叔把这画儿送你,你看,这画儿轴可还是上好的木材啊。” “不成不成,我这新鲜的大饼可比这不知道是哪个穷酸秀才画的画值钱多了,最起码,我这大饼卖不出去了还能填报肚子,王叔你说,我要这破纸做什么。”清芳可不吃他这套,从几年前自己刚到这青口小镇开始,就被他不知道坑了多少次,家里尽是些没用的破石头印章和皱巴巴的旧书。 “清芳,清芳,就这最后一次,王叔我好久没吃新鲜的大饼了。”那老头子脸上现出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他好几天没卖出字画儿了,硬大饼都快把他大牙硌掉了。 “不干。”清芳说得那可是斩钉截铁,“我可不再被你骗了。” “好清芳,这次你要是帮了王叔,以后要看什么书都随便你来看!”老头子狠一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出大饼。 “真的?”阎清芳脱了毡帽挠了挠头,头发有好几天没洗了,酸臭酸臭的,老头子被熏得头昏脑胀,恨不能要昏过去,“最后再加个条件,让我先在你这儿痛快地洗个澡。” “行!”老王头见她终于松了口,连忙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多天不洗头,你师父饼三儿还没回来?” “恩,说是出去玩儿,一晃眼,都快三年了还不回来。”清芳一边拿油纸要包大饼,却不防那老王头赶紧捞了一块大口嚼着,“好久没吃这松软的大饼了,咳咳咳,噎死我了。” 清芳无奈地看了老王头一眼,递给了他一瓷壶清水,“吃慢点儿,里头还有好几个呢,我去后头烧水了。” 接过清水大口喝了半壶,老王头总算才没一个白眼儿厥过去,看着清芳忙忙碌碌地烧着水,连忙向里头叫道“那小澡桶我收进我女儿房间里,你直接进她房间就是了。” 清芳来蹭澡就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好老王头的姑娘前些年远嫁他乡留下了这只小木桶才让她又省下了一笔钱。 洗得香喷喷的清芳难得这么早就卖完自己的烙饼,得了些空儿的她仍是穿了自己的旧衣裳在街上到处晃荡,左看看,又拿拿。 因为她在这里待了不少年,年纪小小就担上了养家糊口的重担,乡里相邻对她照顾得都不错,不一会儿手里头蜜饯葫芦就拿了不少。 “你给我站住!你们这些蠢货倒是快追啊,别让他再跑了!”远远的就能听到清脆的女声在嚷嚷,街坊们,小贩们也都伸出头去瞧热闹,清芳每日忙着烙饼串街养活自己,这种热闹看的很少,当即也就兴味浓浓得迎了上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头一片鸡飞狗跳,尘土呛得她直弯腰咳嗽,眼前一,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将她掳进了怀里。 “你个臭流氓,你要干什么!”被搂在男人怀里的女孩儿瞪大了眼睛不断踢腿挣扎,嘴角皆是黏黏的渍,手中还抓着个把蜜饯,看起来惊惧万分。 “王喜璇,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爱的女人,别再纠缠我了。”阎清芳拼命想看清这个在大街上突然窜出来一把抓住她的男人,无奈这身形高大的登徒子正对着正午的阳光,实在是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哈哈哈,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儿呢,人家都叫你臭流氓了。来人,把他抓了和我回府成亲!” 清芳复又看向那个叉着腰带着家丁的美姑娘,恩,长得脆生生的,红艳艳的嘴角有一颗小痣,笑起来就跟个小梨涡似的,只是面相中带着股泼辣,实在是有点破坏美感。 “唉,那个,没我什么事的话,不如先放开我吧,男男女女的大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是不太好。”阎清芳直呼倒霉,从昨晚做噩梦开始就没一点好事,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会儿也能碰上这档子事。 “王喜璇!”仔细听那男人的声音着实地好听,磁得想要将人的魂儿勾走似的,“我没空和你再纠缠,你很烦知不知道,你这么泼辣谁敢娶你!”那男人似是被逼到绝境,什么话都往外冒,围观的众人脸上都起了些戏谑的神色。 清芳皱起眉头,一个胳膊肘捣上身后男子的小腹,她常年和面揉面,力道之大可不是闺中小女子能比的,“你怎么说话的,她可是个女孩子!就算你不娶她,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后的男子猛得吃痛,立刻抱着肚子半蹲在地上,惊愕地盯着这个力大如牛的小女孩半天说不出话来。 2.第2章 公子如玉 阳光下,她的头发还带着沐浴之后的湿润,脸上聚着些稚气未脱的怒意,嘴角甚至还可笑地挂着霜,一双明眸蕴着星子般的光芒,可就是这张看不出年龄的小脸,让万里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抓了一抓。 那泼辣的美姑娘虽然被万里无心地折辱了一番,但看着万里吃痛,终究还是不忍心再逼他,“我们走!万里,下次我再抓住你,你就逃不掉了!”鹅黄色的窈窕身影扭了个漂亮的弧度,红着一张俏脸,逃也似的离开众人的包围圈。 “清芳啊,你力气也太大了些,快看看人家有没有事。”和清芳要好的小妞子连忙上去拉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你看他身穿的是绫罗绸缎,出了事儿你赔不起啊。” 却不料那男人的耳朵着实是尖得很,原本像是没事儿人似的拍拍屁股就要走的摸样,这下一下子低着头哎哎哟哟地叫了起来,像是受了老大的内伤一般。 “你看他这不是摆明了讹我嘛!”清芳的脸憋得青紫,自己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小妞子,怎么办?” “这,这我也不知道。”小妞子被那人的无赖劲儿给吓到,一下子哪里能拿的出什么主意来。 “妞子,快跟我回家!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成天往外跑!”带着妞子出来买婚嫁礼品的李大娘一看清芳摆明是要摊上麻烦,连忙将妞子半拉半拖拽开。 “哎哟,打死人了啊。”那男人仍然地逼真敬业地哼哼唧唧,时不时瞥一眼尴尬站着的清芳,刚刚还在围观的人这下子一下子散了个干净,“打人还不管了啊,有没有王法了啊。” “咳咳。”阎清芳将刚刚就卡在嗓子口里蜜饯艰难地咽下口,“我告诉你,我刚刚还没有使劲,你不可能,你不可能伤这么重的。”后半句话越说越低,她自己的力气大她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平时有气也只敢撒在面团上,还从来没有对旁人动过手。 “你还说力气不大!我肚子铁定青了,你要不要看看?”那男子委屈得一抬头,一张脸惊霜脱俗,瞬得将清芳晃了个呆。 好一个美男子!男生女相,最是贵人命,一对浓眉弯弯入鬓角,一双勾魂丹凤眼瞪得溜圆,“我不管!你必须要负责我这几天的食宿。”那男人见清芳神色呆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了起来,一双白嫩的手比女人还要秀丽上几分。 “包你几天食宿?”清芳缓过神坏坏一笑,“就这个要求?” 万里身量比她高出一个头,只顾着看那泼辣姑娘是否真的走了,自然没看见清芳的诡秘神色,“没错,就包我几天的食宿,等接我的人来了,我就走。” “不讹人?”清芳舔了舔嘴角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金玉落入银盘之声,脆生生得撩人心魄。 “切,就你还什么君子呢。”阎清芳快速将手中的蜜饯丢入口中,知道了他的条件心中也轻快了很多,“走吧,我领你家去。” “这么爽快?”那男人倒是惊了一惊,“要不要,你回去先与令尊令慈商量商量再?” “不用,我家就我一个人,我能做主。”清芳拍了拍手,白得透亮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你这么犹豫,是不用我赔偿了吗?” “走就走,你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那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头乌发束在一个别致的发冠里,在淳朴的乡人间看起来真是有些鹤立鸡群得很。 “走走走,跟清芳回家,清芳请你吃好吃的。”小小的姑娘一蹦一跳地走在他身后,仿佛被讹的不是她,而是万里一般。 “简陋了些,不过胜在干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屋子,屋外还圈着一栏的栅栏,里头有只看起来就一脸老实相的小黄狗正在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刨着什么,听见清芳推门的声音连忙狗腿得小跑着来,尾巴摇成了一朵怒放的菊。 “嗤——”听得身后一阵轻笑,清芳咬了咬唇憋下心头的那阵邪火,随意地一指,“大宝,咬他!” “唉唉唉?哪里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身后那锦衣的男人正要跳脚,却发现那叫大宝的小黄狗甩着尾巴热情地扒着他的裤腿,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莫名的有一种叫做可爱的意思在里头,“哈哈哈,小姑娘啊,这狗儿都比你要热情得多啊。” “大宝,丢不丢脸呐你。”清芳差点被气昏头,一把抱起那小黄狗,仍是拿屁股对着俊俏的男人,“喏,这间就是你的房间,说好了,就许你住三日,要是到时候你不滚蛋,我就报官说你讹人了。” “行啦行啦,你这里一穷二白的,我哪里能赖得许久?”那男人的话甫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索性那小姑娘正利落得忙着收拾房间没听见,他也就尴尬得摸了摸耳朵,“还以为你人小什么也干不了,没想到这屋子倒还算齐整。” “收留你就该心怀感激,哪里来的这么多抱怨。”清芳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道,“褥子是新晒的,床铺都是之前我师父睡的,我天天打扫,干净得很,你放心睡吧。”表情仍旧是硬板板的,但终是不再像刚刚那般剑拔弩张了。 “多谢你。”那男人放下自己摸着耳朵的手,在心里长长得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心等李总管他们来接自己,而不必心惊胆战得躲在青楼里担心那些热情过头的伎子吃自己的嫩豆腐了,“我刚刚听那小姑娘叫你清芳?” “恩。”踢了踢仍然吐着舌头,一脸涎皮相的大宝的屁股,阎清芳随意地应了一声,“我丑话可说前头,要是我师父突然回来了,你得从床上搬到地上睡。” “没问题。”先睡这,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小姑娘,我姓,名叫万里,家境倒还算殷实,今日你愿收留我,他日我一定十倍报答于你。” “报答什么的随便了,我可不是自愿收留你的,是你自己赖上来的。”清芳的话又直白又冲,倒是将那翩翩潇洒的公子噎了一噎。 “敢问净面的水何处去取?” “缸里头。” “那,那,出恭呢?”万里问的很不好意思,但是又不得不问。 “挖个坑。”清芳抱着手,白嫩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喏,就跟大宝一样。” “什么?!”万里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丫头!” “开个玩笑罢了,这么激动,后头有个茅厕。”清芳摆了摆手,“别啰嗦了,像个老太似的,我去做晚饭,你就好好待着,别四处乱窜了。” 被清芳这么一说,万里倒觉得自己像个什么也不会就会添乱的小孩儿似的,不忿之下扬了扬脑袋刚要开口,却因为看到她示威地扬了扬拳头,终是憋了下去。 “这是什么?”葱白的手指捏着油纸包着,还热乎的大饼。 “烙饼。”阎清芳已经有些回答无力了,“公子啊,你的眼睛长着不是装饰用的吧,你好歹也用用啊。” “你真让我吃大饼!”万里的语气有悲愤,有失望,还有几许的无奈,但这复杂的情感中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在的,也许那大锅里就有色香味俱佳的饭菜,这小姑娘不过是骗自己的? “不仅你吃大饼,我吃的也是,我日日吃,夜夜吃,顿顿吃也没什么接受不了,你不过吃这一顿罢了。再说了,镇上有多少人喜欢我的烙饼,你不吃,我自个儿吃。”清芳有点恼火了,自己又不富裕去哪里整那么许多好吃的,师父就教给自己烙饼了,旁的,做什么就砸什么,久而久之,倒也适应了顿顿大饼的生活。 “唉——”万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寄人篱下的确不能够要求太多,所幸大饼闻着味道还算可口,也只能小口小口地咬了嚼了下肚,“香得很呢。”他惊讶地又嚼了几口,赞叹地点头道。 清芳白了他一眼,也不做声,自顾自地吃完了大饼。 是夜,清芳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穿红披绿好不威风,身前身后也跟着许许多多的人,有小妞子,还有王叔,还有自己许久没有见面的师父,自己衣锦还乡了,怎的他们脸上却毫无高兴的神色,一个个像是哭丧着脸,倒像是自己快死了一般,着实恐怖得紧。 睁开眼睛,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着,清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梦魇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一回头便瞥见那自己挂在墙上的画轴,烟波荡漾,山色渺茫,心神不由地就定了下来,“看不出,这穷酸的秀才竟然底子还不错。”她笑了笑,恍然能看见那水波动了几动,当下背心一凉,缩在被子里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来。 “怎么,昨夜睡得不好?”第二天清晨万里倒是精神头十足,“来,我叫人送了些清粥小菜来,别吃大饼了,怪不得长得这么瘦弱。” 3.第3章 雨中惊情 “你有钱?”清芳挽了挽袖子,刚想开炉做饼,突然转身问他,“你坑我?” “咳咳,那个,我,我当了些东西。”拙劣的谎言着实是骗不过清芳的眼睛,万里摸了摸鼻子,“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住,所以……” “算了算了。”阎清芳熟练地在灶台边生了火,“你自个儿吃吧,我还要卖饼,你要是不想再惹那美姑娘就不要在大街上乱晃悠了。” “怎么有种小白脸被养着的感觉。”万里舒展了一番腰身,莞尔一笑。 “难道不是?”清芳斜眼看他,满是鄙视,一边利落地把饼装进筐子里,“看你像是还有钱,我中午和晚上也许不回来了,你自己找些东西吃吧。”万里点头笑了笑,当做是听见了她的话。 “清芳,昨天那公子哥儿真的睡去你家了?”王叔天天啃着大饼也不嫌腻。 “不然还能睡到哪里去,我没钱赔给他,只能让他借宿几日,怎么,王叔你给我赔呀?”清芳挽了两个漂亮的垂髫髻,露出一段细瘦白嫩的脖颈,“王叔我天天吃大饼,哪里来的闲钱。”老头子吓得胡子抖了两抖,再不敢再问。 “清芳啊,你今年多大了。”王叔门口摆摊卖干果的大婶问她道,“我看你这身子板这么瘦弱,怕是还没有十四吧?” “哈哈,婶子啊,那你可猜错了,我今年都十六啦。”清芳因为一个上午的劳碌,原本白得透明的脸颊更是带上了红晕,俏生生得像株小白杨,要不是镇上的人都知道她怪力无穷,恐怕提亲的人早就已经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十六了?”那脸盘子宽宽大大,敦厚多肉,颧骨上似乎还有点高原红的中年妇女惊了一惊,大大咧咧叫道“我家里有个闺女和你同岁,去年就嫁了人了。” “婶子。”清芳叫了她一声,眼神闪了闪,没有再答话,只是挑着担子静静走了。 “唉,我说,我让你在我门口摆摊,可不是让你东问西问的。”一向吝啬的王叔推了推那片破旧的单片眼镜,“她命苦的很,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在咱们青口镇,要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饼三儿救了她,她早就死在那一年的冬天了。” 那妇女呐呐了几声,眼里也多了些怜悯之色,“对于这孩子来说,活着,就是最好的事儿了。”王叔拍了拍袖子,神色间有些怜惜“你以后也不要再多打听了,她自尊心强的很。” “她没有父母?”一道清朗的声音斜斜地插了进来,“怪不得像棵仙人刺一般。” 王叔恼怒地回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恍然发现是昨天那个俊俏的公子,刚想要为清芳辩白两句,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公子的身份,人老了,还是需要谨慎一些啊,他瘪了瘪嘴将喉间的话咽了下去,负手就退到了堂后。 刚想开口问那大婶,却发现那大婶早看到了他的神色,早扛着摊儿跑的不知影踪,“有意思。”他唇角勾起笑,看不出这一张利嘴不饶人的小姑娘人缘这样好,他轻捻着垂在右肩上的长发,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脑袋上就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棒槌,他捂着死痛死痛的后脑勺木木地想要转身,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嘿,真是个好货色,这次咱们总算可以和教主交差了。”两个一身黑纱,看不清样貌的猥琐小人桀桀怪笑道,只是可怜了平日里清高自诩的万里像是个破麻袋似的被丢在了运送干稻草的车里,大摇大摆被带出了小镇。 “大娘,给您把饼包好了,趁热乎吃,硬了就得泡水,不然对牙口不好。”挽着袖子露着一截玉臂的阎清芳利索地将筐上的白纱布复又盖好,免得热气流失。 “好孩子。”头发白的瞎眼老大娘将她的头发摸了又摸,正要接过她递来的大饼,忽然嗅了嗅鼻子,“孩子啊,快要下雨了,我看你粗心大意的,没带雨具吧?快些回家,你的大饼,大娘都要了。” 刘大娘虽然眼瞎了,但简直像是个活晴雨表似的,空气里的湿度她随便那么一闻,准知道一会儿下不下雨,清芳也不疑有他,将剩下的饼留了揣进兜里,其他的依样包好留在了刘大娘家,分文未取。 “傻孩子。”瞎眼的老大娘虽然穿着朴素,可家中并不贫穷,这孩子从来不贪自己的便宜,因为自己对她好,还常常照拂于自己,只可惜,是个那样的身世,要不然,她便做主将这孩子留给自己的孙子了。 果然,走到半路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清芳自然是被浇了个透湿,幸而自家住的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辰光,只是远远的就见自家的大门敞着,心下咯噔一下,“这个冒失鬼!四处乱晃也不知道关紧家门!”她心下一急抓紧扁担加快了步伐,冷不丁踩了脚湿泥,脚下一滑直直地倒栽在泥泞的小路上,下巴处一阵刺痛。 顾不得擦一把脸,她草草捡起地上散落的扁担抬头就往家中走,可千万不能进贼啊,她虽然力气大,但是胆子却不如她的怪力那般大,一边怀揣着咯噔咯噔跳着的小心脏,一边一步一停地往家门里挪着。 好大一团灰影!她骇得抖了一抖,定睛一看,家中宅院里赫然缩着一个被雨水浸泡着的人,将尖叫忍了又忍,在心里将万里骂了一千遍,她才放下扁担上挂着的竹筐,独留一根扁担护身。 雨帘很密,天地间恍惚都有一层温暖的水汽,然而清芳却怕得手脚冰冷,地上的灰衣男人毫无生气,动也不动,天知道她有多怕那人是诈死,只等她靠近就一骨碌跳起来将她谋财害命了,大宝那只呆狗只晓得躲在门里怯生生地看着她,看来是丝毫也指望不上了。 用扁担捅了捅那人的背,却不料那人闷哼了一声,背后竟然快速地渗出血丝来,转瞬就在地面浑浊的小水坑里荡漾出艳丽的红色来。清芳哆嗦了一阵,完了完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这样大,怎的碰一碰他就伤得如此重,来不及分辨此人来头如何,清芳便将他一把扛了进屋。 大宝此时倒像是不那么害怕了,直冲那人大叫起来,“去去去,这会儿胆子又大了。”清芳没好气地往这狐假虎威的小狗屁股上给了一脚,果见它嗷唔一声颇为委屈地往后缩了缩再不敢叫唤。 将那人安置进了屋往桌上一放,清芳又发了愁,自己还是未嫁人,怎能给这陌生的男人换衣裳呢,正自踌躇之间,那血水竟然顺着桌子蜿蜒滴落在了地上,她一咬唇,人命大于天,大不了,等把这人救活了,自己就嫁给他好了! 这样想着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虽然解那男人扣子的手指仍然在发抖,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将那男人的前襟都撕了下来,简直太禽兽了,清芳一边咬牙切齿骂自己,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扒那人的衣服。 待那人只穿着中衣,像条死狗一样躺在桌上时,清芳才捂着自己的嘴巴大大后退了几步,这个男人的中衣几乎全被血渍浸透,如今看起来倒有点像是镇里的屠夫新宰的猪一般,浑身都滴答着血水,清芳此时的脑袋里全是这样的乱七八糟的破比喻,倒是大宝嗅到了血腥味复又兴奋起来。 清芳努力镇定下来,以前浪里浪荡的师父也不是没有受过皮外伤,都是自己给包扎的,只是师父都三年没回来了,自己也渐渐淡忘了以前那种动荡的生活,一心只是好好做自己的大饼,却没想今天这人的到来,慢慢唤醒了自己彼时的记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状况看样子很不乐观,她想了想还是将师父留下的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据说里面有些能补元气的药丸子,原本有满满一匣子的,后来不留心被大宝偷吃了半匣子,她才小心地收了起来,如今看来正是能派上用场了。 取了一件自己小时候不穿,却仍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裳,忍着心痛撕成了干净布条,家里没有烈酒给这个可怜人洗洗伤口,只能用清水给他擦净了身子,因为他的伤痕太多,直将她的旧衣裳都撕光,将这人包成大粽子,才算看不见血水,将他拎到万里住的小房间里,盖好了被子,才发现此人眉目英挺,清芳才算松了口气,总算不是个丑八怪,自己将来也好放心嫁给他。 怀里留着的大饼已经被雨水泡得不成样,看着大宝饿得连尾巴都懒得晃了,她疲惫地将饼掰开甩了去,自己搬过小板凳坐在床沿守着这重伤的男人,眼皮子却越来越重,也来不及想万里为何这么晚都没回来,便沉沉睡去,朦胧中,似乎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抓着那男人被绑成粽子的手说了很多诸于你要是醒了就得娶我,不然我可就没人要之类乱七八糟的话。 4.第4章 误入魔窟 第二天清晨,清芳被院子里霍霍的石磨声惊醒,她正在起床的缓冲期,脑子里的部件也还没有工作起来,蓬头垢面,呆呆地出了房门就看见院子里那许久不用的大石磨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一个穿着师父留下的衣服的男人正殷勤地推着石磨,看着她走了出来,费了好大的力才扯出一个勉强算笑的笑来。 “你是?”清芳挠了挠头,在那男人面露惊愕之时才反应过来,“是你?你的伤没好,还是再歇歇吧。” “姑娘,秦某正要为此事感谢姑娘,若不是姑娘给秦某服了药仙的药,恐怕秦某早已命丧黄泉了。”那男人停下了手里的活,步下生风,面容的确算不得明艳,但是好一番男人英姿,他卷起袖子,“姑娘您瞧。” 清芳顺势看了去,眼睛瞪了又瞪,昨天还万分狰狞密集,皮肉外翻的伤疤一夜间竟然神奇得收了口,凝成了深色的疤痕,“这,这——”她瞠目结舌,师父那游手好闲的糟老头子竟然还留下了这样好的宝贝。 “不,不是,有可能不是那药的原因,我看那药实在不值钱。”充其量也不过是什么甘草鹿茸合的大补丸吧,清芳有些底气不足,“你不要认错了恩人,许是在我之前还有人曾救治过你。” 那男人微微颔了颔首,神情虽然还是萎顿,但是总比昨天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上百倍,“我辗转四处,从未有人愿对我伸出援手,昨日已是强弩之末,何其大幸,姑娘你家门未关,我便斗胆闯了进来,没想到才行至院落中,便昏死了过去。”他顿了顿,“之后再恢复意识,便已是得了姑娘的救治了。”他原本习惯性地想撩袍子下跪以谢恩人,却突然发现这身粗布衣裳并没有下摆。 “这是家师的衣裳,别,别弄脏了,公子不必谢我了。”清芳情急之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怪力无穷,将那男人惊了一惊,“我,我没弄疼你吧?”清芳又窘又羞问道。 “姑娘别急,在下身上有些功夫,无碍。”那男人安慰似的拍了拍清芳的手臂,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的缩了回去,“昨夜为救秦某,辱了姑娘的清白,待秦某寻到了亲人,一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姑娘娶过门。” 清芳的脸腾得红了起来,粉雕玉琢灵气四溢,那男人神色总算缓了缓,“姑娘,秦某此刻无以为报,见姑娘以卖饼为生,就为姑娘磨面权当报酬。” 清芳点了点头,此时如果硬是拦着他怕是辱了他男儿自尊,便由他去吧,此时清芳俨然将那男人当做自己的未来丈夫对待,顺从得犹如小媳妇,“莫要操劳过度了。” “待再过几日,我腿上的伤好了,我便陪你一同去卖饼。” “好。”清芳颇为羞涩地点了点头,十六年来,才从未被男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心中慢慢滋生出一些奇妙的情愫来。 “哎呀呀,这次的货色很不错嘛。”重重深紫色帘幕之中,暗沉沉的香风阵阵,有女人的娇笑声,漆黑的山洞中,只堪堪燃着两只儿臂粗的蜡烛,万里揉了揉自己仍然生疼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公子醒啦?”一个打扮清秀的小姑娘温柔地将他扶了起来,“公子醒了,燃灯——”她人虽然小,却没想到底气却足得很,幽幽绵长的一声顺着黑黢黢的山洞飘出了很远,而随着她的叫喊,远远的似乎有一点亮光燃起,继而那亮光的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是每隔一米就有一个长相俊美的侍童拖着琉璃灯盏,除了灯盏下长长的流苏穗子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飘荡着,其余人恍如未动一般,死气沉沉犹如玩偶。 “公子可饿了?”那侍女也不管万里是否惊愕,只管自顾自地讲话,万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锦床,难道自己是被人打昏了之后被什么大户人家所救?他正要掀开锦被下床,忽然听得锦被之下当啷一声,自己的双脚竟然被一副纯金的镣铐锁在床榻之上。 那侍女看见这纯金的镣铐欢喜地惊呼了一声,“君上这么看重公子你,竟然给你戴上了情锁!” 万里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跳了跳,“情锁——”他沉吟了一声,“听起来似乎不错。”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爱情锁是咱们有情居里多少少爷公子求也求不来的,能有资格带上爱情锁的至今可只有两个人,公子,你可是有福了。” 万里点了点头,眸子剔透如同有活水流过“黄金性软,若是我稍一用力,不就能跑了?” 那侍女掩着嘴,神情满是不可思议,“公子,多少人想进咱们的有情居,江湖上又有多少侠士想要得到我们君上的垂青,公子,想必您是刚来,对咱们这里多有不知,明日,君上会来这里与公子相会。” “君上?”万里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真是好料子,薄若蝉翼,自己每一次轻微地动作,都会带动这衣袍微微颤动,上头不知以什么法子绣上的鎏金蝴蝶,端的是奢靡万分。 “公子美貌万千,不必忧虑。”那小侍女显然是会错了意,只是安慰他宽心,复又扭头看了看布局奇怪的房间里放置的巨大的刻漏,惊讶了一声,“竟已是深夜了,公子一日未进食了,我这边叫人送些吃食来,公子再有什么疑问,用过些饭菜再问星星也不迟。” 原来这唯一不同于那些毫无生气的侍童的小姑娘叫星星,“星星,这里距离青口镇有多远?” “不远。”星星甜美一笑,常年不见天日而苍白的脸色与清芳那红润透亮的肤色完全不同,万里心中顿了一顿,这小丫头要是发现自己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继而嘲弄地笑了笑,自己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在她心里的定位还有可能是个无赖,怎会来寻自己。 “易弟?”第二天清晨,清芳家门被人轻轻叩击,早起练剑的秦玉筝警惕地回眸一扫,眼色锋利万分,等开了门,看清了来人才惊喜地一把揽过他叫道,“你,你没死?” 来人神色困顿,整个人犹如刚从泥泞中捞出来一般,“哥,我,我寻你寻得好苦。”说罢腿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在门外泥泞的地上。 “秦大哥?”在厨房里烙饼的清芳听到门口的响动连忙出了门,“这,这是?”她犹疑地指着地上泥猴一般的人。 “清芳妹子,他是我的亲弟!”秦玉筝眼眶红了红,“我与他失散了很久……几乎就要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我刚来一天,他竟然就找到了我,清芳妹子,你真是秦某命中的福将啊。” 阎清芳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既然是你的胞弟,那就快让他进来吧,我去镇上买个澡桶来,你留在家中烧些热水,给你弟弟好好洗个热水澡,祛祛疲累。” “多谢妹子!”秦玉筝声音有些颤抖,“妹子的大恩大德,玉筝铭记于心了,日后必定一件一件细细报答。” “我并不是图这个。”清芳小声回了一句,擦了擦手,解了围衣就匆匆出了门。 “这就是那个绝世武功的传人?”说话的正是刚刚还疲惫万分的年轻人,此刻他正一件一件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看不出来呀,玉筝,她对你似乎有些情意。” “阿易,我只是为了任务而来。”秦玉筝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既然越矩跟来了,就不要无事生非,如果我的事没有办妥,到时候上头追究起责任来,我可不会包庇你。” “放心,放心,我不过是在那个地方待的无聊了些,听说你竟然接了任务,就来随意看看。”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任务看起来就很棘手,我向来怕麻烦,才不会无端插手呢。” “是这样最好。”秦玉筝并不理会他的话,“一旦我发现你阻碍到了我的任务,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知道了,反正你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冰棍,上头怎么会不放心你动情呢,啧啧。”那人也不嫌弃自己一身泥泞,随手抹了抹脸,便款款说道,“距离你上一次接任务已经过了好久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三年前,才压天下,艳冠群芳的西湖美人苏倩兮,一舞倾城倾国,连我都险些要把持不住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下的去手辣手摧的?”那少年一件一件细数秦玉筝所做之事,脸上的表情清纯又懵懂,可口中所说的皆是江湖中耸人听闻的大案。 西湖画舫美人惨死,燕门关关主全家被灭门,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室,也未能将皇上心爱的贵妃护个周全,江湖上追查了许久,除了得知这些事皆是出自一人的手笔,也再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然,这一切,竟然都是出自这个看似忠厚可靠的秦玉筝之手! 5.第5章 身陷囹圄 “你的话太多了。”秦玉筝语气不善,但是神情没有分毫的波动,“如果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哎呀,我好害怕。”那少年抱着肩,脸上还带着笑,却还是配合着诚意缺缺地抖了抖。 “秦大哥,快来帮我一帮。”门口传来清芳还带着稚气的叫喊,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她不仅一人拎着个大澡桶,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秦玉筝立刻如同像换了个人一般,带着一两分的笑意迎了上去,这样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冷淡,也不至于太过于亲厚,真真的好演技,那少年嘴角带着嘲讽,这小丫头真是有眼无珠,痴心妄想,名动天下的杀手就在她面前,她竟然有所不知。 将木桶放好,清芳便要去打水,“秦大哥,你忘记烧水了。”她叹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和我师父一样,嘴上应着,却完全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对不起,我与弟弟许久未见,所以,所以自然忘情了些。”三分局促,恰到好处。 “不用解释的,我没有怪你,你们兄弟相见,自然要多聊会儿的。”清芳麻利地往大锅里舀着水,那少年敏锐地注意到,这小姑娘面色白若脂玉,虽然五官不算上乘,但所谓一白掩千丑,倒也算是赏心悦目。倒是那双手却布满茧子,想来便是这日复一日的劳作,糟蹋了本该是一双极美极富态的手。 “来,先将脏衣裳脱了放进盆里,我刚刚买了两套衣裳,不是什么好料子,你们将就着穿。”看着秦玉筝缩手缩脚在师父的衣裳里,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这可是自己将来的夫君啊,便是去了自己大半的积蓄,也不能委屈了他和他的兄弟。 阎清芳没有钱,这是秦玉筝来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他在这里已经耐心等了半月有余,那俊俏的公子在时,他二人日日吃的也不过是大饼,最多就是并着稀粥。而如今那包袱里如今不仅有两套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已是奢侈的衣裳,还有荷叶包着,仍有热气的烧鸡和卤肉,足见她对自己的重视,如此想来,竟然有些奇妙的满足感。 阎清芳感觉他的视线看着桌子,只当自己这几天饿坏了他,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我之前不是吝啬,我只是不会做菜,你兄弟和你身体都不好,我便,我便做主买了些,如果你们嫌油腻,我便再去镇上买些清淡的粥来。” “嫂嫂,已经很好了,我们都不是大户人家,这样的吃食已经很满足了,玉易还没有谢过嫂嫂的收留之恩。”秦玉筝,可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演,我秦玉易论刺杀可能比不上你,可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我要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 被烂泥糊着的脸虽然看不出面容,但这少年纯良如小鹿的眼神直叫清芳耳后发烫,“秦大哥,你先将这木桶洗涮洗涮,我随后就将热水送来。”说罢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哈哈哈,有趣有趣。”那被称作阿易的少年抚掌轻笑道,“玉筝啊,你真是次次都能挑到有趣的任务啊。” “别啰嗦,进木桶。”秦玉筝似乎再懒得搭理他一句,“可是她让洗涮木——”未完的话被一个凌厉的眼神封在了喉中。 “秦大哥,水来了,给。”门后有温糯的话语,一个铜壶递了过来,“里头是我调好的温水,你只管倒,我再去加。” “妹子,不用麻烦了,这一大壶水我弟弟足够用了。”嘴里说着的是感激的话,门后,秦玉筝的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无,就让看惯了他的秦玉易也着实有些背后发冷。 “一会儿洗完了澡,就出来吃饭,秦大哥,你也将身上的衣裳换了,穿新衣吧,我给你们放在门口了。”玉筝喜欢这样的女人?缩在木桶里时不时屁股上被粗糙的木桶里的木刺给刺上一刺的秦玉易着实有些不解,被刺得恼了,横手一掌拂去,木桶霎时光洁如玉。 “唉唉,要是让里头的人知道我用武功来给这小娃儿刨木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秦玉易苦着脸擦了擦脸,这才露出一张纯净的脸上,这容颜太过于可爱,以至于让见过的人,实在是难以对他提起戒心,也使他更轻易能够完成任务。 秦玉筝对他完全不管不顾,自顾自换上了虽然还是有些小,但是已是好上很多的衣袍,“倒还算凑合。”他不是没有穿过绫罗绸缎,做杀手前,他家世煊赫,家中财宝何止富可敌国,却总觉得不如这身衣服合身。 “没有他的消息了?”明黄色的身影重重拍了拍身下的龙椅,头上的串珠也随着他的愤怒也震颤着,“我告诉你们,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算万死也不足惜!”底下跪着的人虽然不至于吓得发抖,却也是神情惨白。 “陛下息怒,侍郎行事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想来是有了什么头绪,此次玉玺被盗,乃是天家威严折损,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侍郎以身殉国了,也不能声张。”开口为奉命查探之人解围的是个目光炯炯,身形魁梧异常的老人。 “舅舅!万里和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他这次冒险也完全是为了朕着想,如果朕不能保他周全,那,那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用!”年轻的皇帝攥了攥拳,“朕要微服私访。” “你疯了!”老王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先皇把你托付给我一天,我就要一天守着你,守着这和我哥哥一起打下的大郑天下,你要是出了宫,有个什么意外,我也不用活了!” “可是,舅舅!”隐没在黑暗中的帝皇偏过头,“大郑的天下不能没有我,不能没有舅舅,也不能没有侍郎!” “武儿,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样,咱们再静观几日,若是还不能打探到侍郎的消息,舅舅便和你一道去。”老王爷当年也是见过风浪的,看着自己的侄儿如此,倒也不能再做阻拦。 那金戈铁马的岁月里,刀剑斧钺铮铮,战马嘶鸣仿佛还在耳边,而他的兄长已经先他一步离世,如今只留下这一个儿子,就算是拼了这把老命,也要护他周全,护住这天下周全。 “宵小之辈,全都要肃清。”皱纹掩不住老王爷的豪气干云,这便是老一辈的气势吧,阴影中身形昳丽的帝皇细细打量着。 “有舅舅在,武儿就放心了。”声音再不似刚刚气愤,渐渐弱了下去。 “公子,公子快醒醒,君上今天要来啦。”星星摇醒了仍然在酣睡,丝毫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的万里,“下去,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万里有个毛病,就是不睡则以,一睡就容易犯糊涂,他以为这还是在自己的府里,语气不善地喝了一句。 “哼,看样子公子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星星殷勤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泼醒他!”顷刻刺骨的凉水毫不留情地兜头罩下,激得万里一个寒颤,方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唔,原来是星星姑娘啊——”湿漉漉的发丝仍然在滴水,但万里却丝毫没有半分的怒意,笑意盈盈之下,星星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动容,只是抬起手对身后犹如木偶一般的侍童吩咐道“动作利索些,快给他换衣服,君上就要来了。” 不容万里分说,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露出里头肌理分明,线条撩人的身材来,他倒并不如看起来那般瘦,衣裳里倒颇有些好料,看样子就是人们口中说的穿衣服显瘦,脱了有肉的天生衣架子。 “恩,君上的眼光当真独到。”星星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这套给他换上。” 衣带飘飘,面目生动但那动作却显得僵硬万分的一位侍童手一抖,一套若隐若现的深蓝色长袍便展了开来,“这是君上的宝贝,竟然也舍得给你穿,看样子,公子真是特别呢。”星星一手托着腮,样子天真,与刚刚的阴狠截然不同。 “这衣裳,没有中衣?”万里眨了眨眼睛,“这里的公子,都是这样穿着迎接君上的。”星星回头示意万里从半开的房门中看出去,这一条密道长而幽深,每一个侍童站的地方又有分叉,而隐隐又能看到许许多多的门紧紧掩着,里头是什么情况,便一无所知了。 侍童的动作僵硬而无礼,更衣时,将万里捏得生痛,他倒也还是不生气,也任凭他们将自己换上了这套屈辱万分,半遮半掩的衣裳,双足被铐在床上,倒真是叫人血脉喷张,别有一番风情。 远处有隐隐的银铃之声,似有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往这里来了,“公子躺好。”星星恢复了之前的恭敬,与屋里的侍童冲着房门跪下,静静等待着他们口中所谓的君上的到来。 似有似乎的香气,与自己初来之时很是相似,那幽深的通道尽头,有灯光缭缭,人影憧憧,因着距离太远,难以窥得那人全貌,只是看见到底在地道壁上的影子满头珠翠,身形高挑而妖娆。 6.第6章 意外收获 “公子久等。”一种叫人难以言喻的声音缓缓传来,万里面色不动,心念已经转了几转,“星星,给君上备香汤,今日君上就在这里歇息了。” “星星替公子多谢君上垂怜。”那个小侍女脸上满是欢欣,带着两个如同假人一般的侍童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准备沐浴所用的香汤。 万里穿着那一身屈辱的半透蓝衣宠辱不惊,锐鼻檀口风流无限,硬是点亮了一室的春光,半垂的帘幕层层叠叠,帘幕外影影绰绰的身影更添神秘,万里仍是笑意盈盈,待到一只雪白的藕臂慢慢地探了进来,他才低低开口道,“怎的,君上不用香汤了?” “嘘!”清脆悦耳之声再不复刚刚那奇异低沉的嗓音,“蹭住的,别想好事了,快出来,我带你逃出去!” 万里眼皮子抖了抖,满脸的不可置信,“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手下却不动,帘幕外头的人等了顷刻,心焦如焚,一把扯开紫色的幔帐钻了进来,白嫩一张小脸,正是清芳不假。 她手下动作端的是快如闪电,一把就掀开万里的锦被,因为时间紧急倒也没有顾忌到万里的装扮,“金子的!”她的眼睛陡然亮了,小心地找到两处的接头,还不等万里制止就小心地掰了开去。 “蹭住的,有这两条链子,你就不必日日都跟着我吃大饼啦。”她说得真诚又天真,让万里口中想要责备她的话转了转又生生咽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万里伸了伸自己被铐着许久酸麻难忍的双足。 “我听说那王家小姐召集了一大堆人到处在寻找什么人,想来就是在找你,我就混在她们派出来找你的人群里跟来了,等到了洞口无人敢进来,我就偷偷溜进来了。”清芳眯了眯眼,笑得毫无心机,她只是不想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赖着自己的书生白白断送了性命,再加上自己力气大,应该能救他出来,就瞒着秦大哥兄弟出来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还不能走。”万里头痛地看着一地被她打昏的人,还有隔间里头正在沐浴的那个所谓的君上,“我,我还有事没有完成——”他小心地斟酌着字句,既不想枉费了眼前这丫头的一番好意,也不能点破了皇家的秘闻。 “你不会是想和那女人好?”清芳瞪大了眼睛,自己住在青口的时间也不短了,从小就听传言说青口附近有个老妖婆最喜欢抓适龄的青年男子,抓到以后带回自己的山洞里剥皮抽筋,喝他们的血以葆青春,“你疯了,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你留在这里就是死!”她拉了拉万里的袖子,这才注意到这不检点的男人穿的如此暴露,虽然尽量装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通红通红的脸却出卖了她。 “清芳。”万里看了她一眼,将自己往锦被里缩了缩,二十多年来难得的不动声色却因着她的一个躲闪的眼神而耳根发烫,“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讲出实情,却不料耳边罡风一阵,隔间的墙轰隆一声,竟被生生震塌,清芳被那力道甩出了好远,重重地砸在墙上,勉强撑起身子却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然胆敢闯进本座的有情居,染指本座看上的男人,真是死不足惜,念在你有一副好皮相上,我就勉强给你条好路走,留下整张皮子,我便放你出去。”耳侧有湿漉漉的水声,正是那犹自在沐浴的有情居的主人。 “君上好狠的心呐。”万里面上带笑含嗔,虽然脚下仍然酸麻却也算有了些气力,他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昏死过去的清芳,心底里终是有了些怒意,“不过是个小姑娘,怎的惹君上如此动怒。” 偏头看去,那废墟尘埃里立着一个身形极高的女子,面上敷着厚厚的粉,虽然五官生得不错,但难掩其老态,身上竟然滴滴答答着不知明的红色液体,腥味难当,想来是血渍不错。 “公子,我叫人将这不知情趣的小丫头拖出去扒了皮放血,咱们再来渡这良宵?”那女子风情一笑,自认为美不胜收却着实怪异难言,脸上的褶子任凭那粉子如何细腻也填补不全,说着便要来挽万里的手。 “不要碰他。”断断续续的语言极小声地从软倒在地上的阎清芳口中传出,“不许,不许你碰他——”她额上皆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肺部正剧烈地起伏着,看起来正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君上,咱们不要管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万里上前一步巧妙地挡住了倔强的清芳,他的容颜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极大地降低了这不知来历的女人的怒气。 “我说,放开他!”身后清芳的声音又大了些,似乎倔强地想要与那女人较量,“绝不能,绝不能容忍,有人,有人在我面前被——”她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你,你快逃,——”她无知无觉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一股奇特的意志支撑着她。 “你让开。”那半老的徐娘缓缓地出着气,“我还从来没有被一个毛孩子这样挑衅呢。”她半掩着嘴,似乎能从其动作中窥见一些她年轻时的风采,“你可知道,挑衅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她拂开挡住她的万里,“喏,你看看着漂亮的小童子们,他们一开始可也是哭着喊着要回去,现在不也是乖乖的?” 阎清芳没有说话,只是努力撑着身子,“万里,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她定定地看着那老女人身后的万里,“我能带你出去。” “啧啧,还没发育完全的毛丫头竟然敢和本座抢男人,要是再早个十几年我还年轻,哪里用的着这样大费周章,江湖上哪里会有人不知道我荼煞美人的名号,也何至于蜗居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她爱惜地抚摸着自己一头长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东西,那原本枯老的脸上也带了丝笑意。 就在房里的两人以为有了喘息之机时,她却猝不及防地出手,死死地掐住了清芳的脖子,“想来,是没有人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看见比我年轻的,活的女人!”她力道之大让清芳的脖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将万里几乎吓了个半死,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右手已然成攻击之势,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矫健的白影闪了进来。 “咳咳——”清芳一张脸憋得通红,脑子里如同雷震,半点也看不清眼前的情形,“清芳妹子,我来迟了。”脖子间的压力顿松,只听得那人轻轻在耳边一句,她的眼泪便情不自禁疏落落地掉了下来,“秦,咳——”一口气咽在了喉间,“我拖住这妖女,这位兄弟,烦劳你带清芳妹子先出去。” 万里古怪地瞪了秦玉筝一眼,但此刻这小小的房间里待了太多的人,很多话他也来不及问,只得弃了那玉玺,先将清芳带出去才是正经。 却不料清芳稍稍清醒了些,便一把背起万里撞开门就跑,将屋里的人都骇了一跳。 “秦,你,等我。”清芳喉间有五个指印的淤痕,故而说话还不利索,她心中有计较,先将万里这个沉迷女色,不知死活的人强行救出去,之后再折回来救秦大哥。 地道里,只见她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撞乱跑,被她牢牢背着的万里哭笑不得,“芳儿……”他无奈地在她背上唤了一声,“你莫怕,我看不上那老妖怪,你慢慢走,我不逃。”任他这般说着,清芳却仍然脚下不停,她心中念着秦玉筝的安危,眼中却迷离一片,洞穴里虽然燃着灯,她却犹如身在黑夜。 直到她第二次直直撞上了一根石柱时,万里才惊觉不对,“芳儿?”他竟不知自己的语气里带了惊疑,“你的眼睛?”他挣扎着从她瘦弱的背上下来,伸出五指在她的眼前拂了一拂,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黑沉沉一片,丝毫波动也无。 “无事,我有厉害的丹药,待我出去服了就好了,你不回去了吧?”清芳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不惧,手却紧紧拉着万里的衣袖。 “我不回去了。”万里认真地打量她,她不若郡主好看,不若魁艳丽,甚至连王喜璇的美也比不上,但是她就随意地往这里一站,便犹如一颗小小的火苗,灼灼地闪烁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光芒,“小芳儿……”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不防另一条密道里突然呼啦一声挤出了许多人来。 “万里!”那一日的刁蛮泼辣女今日却是泪光盈盈,虽然看着他衣衫不整脸上红潮一闪,但仍是难掩眼中的忧色,万里却为她的话瑟缩了一番,向清芳身后挪了几步,“你?你可是那一日街上的小姐?”清芳能够分辨出那女人的声音,出口问道。 7.第7章 疑是故人来 “正是。”那女子看了看她,一脸的不屑,“万里就是被你所伤,住在你那破屋里?”语气跋扈竟然已是忘记了先前清芳为她解围之恩。 “姑娘,他就交给你了。”阎清芳却不和她置气,心心念念还在和那女魔头缠斗的秦玉筝,如今脖颈处没了外界的压力,她倒是能慢慢地见着些光亮来,万里一听她这话,眸子里水光一暗,自己原本奉命追查玉玺之事,好不容易有这个阴差阳错的机会能够混入这有情居探探虚实,却没料到被这个莽撞的小姑娘不问青红皂白就救了出来,原本感念于她重情重义,却没想到她的心思全不在自己身上。 “王喜璇,你走吧,我要留下来陪着她。”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来的,总不能放任她不管吧。 “你!”脾气火爆的红衣姑娘指着他的鼻尖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我瞒着父亲调动了府中的家臣,就为了来救你,你却只担心这毛丫头!好,好,我王喜璇是喜欢你,但是还没有到没皮没脸的地步,我们走,让他自生自灭,和他的臭丫头好好在这洞里逍遥去!”纵使她话中带刺,但是眼中却难掩泪光。 万里虽然对她无意,但终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但若是在这关头给她希望,以后难保会惹来无穷无尽的纠缠,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多说无益。他转了转一双聪慧的眸子,若是,这泼辣的王喜璇也能像这怪力无穷的小丫头一样不让他如此头痛,也许结果会很不一样。 “秦大哥,秦大哥你在哪儿?”清芳的心跳得很快,她有些恼怒于自己的冲动,在什么也看不清的情况下,她只能摸索着洞壁试图找到回去的路,突然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脸颊,她惊了一跳,努力想要克制的惊叫被她打了个弯儿又生生咽了下去。 想来就是那些不听话被做成人偶的侍童吧,原来,原来都已经死了啊,她哆嗦着,按照刚刚的情形来看,这里每走一步就有这么一个死去的漂亮人偶,不要说是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会恐惧,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会觉得惊惧万分。 她很想退回去,甚至希望这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每天要早起做饼卖饼的阎清芳,而不是在这里被吓得抖作一团的可怜虫。 额上满是虚汗,这条密道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她一开始因为惊吓只能小步小步地挪动,后来开始快走,再后来便是疾步地奔跑,“秦大哥,秦大哥——”她低声且无助的呼唤着,满眼的泪,却仍是坚定不移地向前摸索去。 她只是奔跑着,冷不防身后有细碎的说话声,声音低且幽深,偶尔夹杂着不知是谁的哭声,因为眼睛的暂时失明,耳朵倒是听得更加清楚,这一条道上全是死人,难道,难道是?她背后发了一身冷汗,随意找了一扇门边撞了进去,小心地瑟缩在一个角落里。 “是谁?”房间里的布置甚是简单,独独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屏障,那温润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屏障后面传来的。 “先生救命。”清芳泪水涟涟,再顾不得什么其他许多,只是缩在一个角落里拼命地揉着眼睛试图看清些什么,“我,我——”她拼命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却因为刚刚那巨大的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怕,我不会喊人来的。”那声音奇异得很,他不过是在慢慢地说话,但清芳却犹如得了万分的力气一般,不由得止住了泪。 “先生,我只在这里歇一会儿,你不必为难。”清芳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你那君上不是好人,你要早早逃离这里才好!”清芳话说得直且冲,丝毫不顾后果。 “我知道,你莫要再讲话了,让我看看你的伤。”那男人似乎是轻轻笑了笑,凉凉的指腹就拂上了清芳的小脖子,“下手真重啊。”那细嫩的皮肤上赫然有五个已经发乌发青的五指印,“来,我替你上点药。” “不,不用了。”清芳还不适应与男人如此暧昧地贴近着,这男人环着她,身上好闻的檀香之气萦绕在她的鼻尖,她努力偏过头去却又被那男人抚上面颊,将头柔柔又掰正了过来,“我还有,有个朋友要救,多谢先生的一番美意。”她磕磕巴巴地还未将话说完,脖子处就一凉。 “怎的,连这一会儿的功夫也待不得?我在这暗无天日的洞中日日待着,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与我解闷的,你却畏我如毒蛇猛虎,罢了罢了,你去吧。”那男子细细给她抹匀了膏子后拿丝绢细细擦着手,低低叹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能将他扔在那里独自面对那老妖婆!”清芳握了握拳,人家好心收留了自己才一会,要求的不过是与自己说会话,就连这都没法满足他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再待在此处,我一会儿救出了我的朋友,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哈哈哈——”那男人的笑声清脆悦耳,“你若是出去了,我自然也会跟着你出去,不必回来寻我了。” 清芳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是要跟着我?”自己除了力气大之外完全不会武功,秦大哥带着自己就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这么一个男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乖孩子,你先出去,我不是现在跟着你,一会儿你平安出去了,我自然能跟上。”那个人亲厚地摸了摸清芳的脑袋,不知怎的,清芳心里头就冒出了一种这个人可以信赖的念头,想来他应该是甚得那老妖婆的喜爱,以至于能够自由来去吧。心念至此,清芳也就不再多管,摸索着又站了起来。 “多谢你解围,等出去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眼前漆黑一片,时间长了倒也适应了些,“告辞了。”那峨冠博带的青袍男人看着清芳警惕地慢慢推开门,虽然双目暂时失明动作倒是机敏万分,犹如某种想要自保的小动物一般可爱极了。 这厢刚刚推开房门,那房门外便掠过一阵清风,待清芳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秦玉筝挟在怀里了,“清芳妹子,你怎的又回来了?”秦玉筝话虽是这么问,语句里的欣喜却还是不经意地流露了些出来。 清芳不敢答话,她记得这路两边皆是木木不能言的尸偶,秦玉筝感觉到她身子在发颤,又扫了眼一个个姿态怪异,偏生面貌又极好的执灯尸偶,袖子一拂,劲风扫过,那些尸偶并着灯具皆齐齐爆成粉末,“清芳妹子,那些古怪玩意儿都被秦大哥清理干净了。”他低低在清芳耳边说道,神态带着三分的亲昵与安抚,却丝毫不显轻浮。 清芳虽然看不大见洞里的情形,却对秦玉筝的话深信不疑,当下才搂着他的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秦大哥,方才我都要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洞穴里,再也见不着你啦。”大惊大骇猛一放松,整个人都瘫软无力。 秦玉筝便在一片漆黑中紧了紧自己的手,将她像孩子般牢牢得托住,“莫怕,方才秦大哥已经将这洞穴里的机关触动,待咱们出了洞穴,这魔窟就会全部塌陷,以后啊,她们再也害不了人了。” “不行!还有一个人!”清芳神情大悚,“方才,方才有个人收留了我,我答应了要带他出来的,还有,还有里头还有不少的侍女侍童啊。” “这…”秦玉筝作为杀手一向只想着杀人,破坏也从来没有留余地的时候,要是从前别人敢对他的所做有些微词,下一秒钟定然不得好死,但是他对清芳和她师父的武功实在贪恋,若不是如此,他才没那个耐心在此等候甚久。 “你放心,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活人,就算是一些能够说话行动的,也不过是被那妖妇以怪诞的法子拘了些零零星星的魂魄强制灌进了身体里,他们如此活着倒不如早早解脱了舒心。” 这些话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的,但清芳却认真地听着,面上有些不忍,“这老妖婆心狠手辣,那样好的人……”她垂下眼帘,那样好的人,竟然也已经是死人了? 两人正自说话间,前头已经闪烁起了点点的白光,而身后的洞穴里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被秦玉筝抱着的清芳也能感到脚下的大地不安分地震颤,“别怕,这吃人的魔窟就要从世上消失了。”秦玉筝斜斜抿着嘴角,他一生做事狠戾,从来不留余地,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荼煞也敢伤了他看上的猎物,真是不自量力。 “快向后退,这地下洞窟要塌陷了!”在洞口心急如焚地等着两人出来的万里被洞口的粉尘呛得连连咳嗽,一眼扫到不远处的大树下还在和他闹别扭的女子“快,王喜璇,带着你的家人往后退!”这地下洞窟绵延不知几里,一经崩塌不知道会带来如何的后果。 8.第8章 爱慕无罪 王喜璇本也打算带着人往后跑,可是被万里这么一喊,小女儿的脾性就又流露了出来,她撅着嘴,“怎么的,你刚刚眼里只有那黄毛丫头,现在倒关心起我来了,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万里动也不动。 王喜璇身后的家丁侍卫见小姐不动,自然犹疑间也不敢妄动,王府里头有严训,要是这王老爷的掌上明珠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跟着小姐偷摸着出来寻人的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喜璇,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有什么待我们撤到安全的地方了再细细地解决,你说可好?”万里一边焦急地看着洞内的情况,一边努力软言安慰喜璇,“你们还不快走!”他瞪了一眼王喜璇身后的侍卫家丁,“你们小姐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会保护她周全。” 有人做垫背的那是再好不过了,得到了万里的保证,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够保证自家小姐的人身安全,家丁就一窝蜂的撤了去,“喜璇,跟我往后退。”大地的轰隆声越来越响,地面上沙石移位,好不恐怖。 王喜璇见他好容易松口给自己一句软话,正要点头答应,却看见他频频焦急地看着洞内,心里又羞又怒,“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进去救她!”说罢愤愤地推开万里搀扶着她的手,一跺脚就往反方向跑了去。 “别胡闹了!”万里因着进洞的两人生死不知,正心急如焚,这一又添堵,“王喜璇,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和我闹别扭?”万里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我如今救不了他们,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万里,你要是有心救我,那你就答应娶我。”王喜璇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否则,这里的人都知道我被你拒婚,从此我颜面尽失,哪里还会有人敢要我,我要你现在就承诺我,用你的双亲发誓,你会娶我,我便跟你躲到安全地带去。” 万里的牙关咬了又咬,他原本在都城里待的好好的,要不是此次玉玺被盗,牵连甚广,他怎么会搅上这么一摊子的浑水,“好!我娶你,我用我父母的性命发誓,不日便娶你过门!”他的脸绷得很紧,再不复当初与王喜璇初见时的风流倜傥,见王喜璇面色轻松了一些,他复又顿了顿,沉声道“王喜璇,你要记住,我娶你不是因为爱你敬你,而是因为救你。”说罢再不理会与她,扭头便走,身后的女子见他神色凝重,连忙快步跟上。 王喜璇知道用这样的法子逼他就范是卑劣了一些,但是她不在乎,娘说了,遇见一个好男人不容易,若是遇上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也要抢了来。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早在两年前随爹爹进京的时候就曾经对她说过,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家世背景浩大,若是能嫁进家不知是修来了几世的福气。她只当是玩笑话听听罢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哪一个不是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她才不要嫁给一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呢。 孰料,那一日她远远地候在都城之外等待父亲退朝还乡,却见那高头大马上言笑晏晏地稳稳坐着一个少年郎,途径街,那带着香风的丝绢犹如清明落雨般柔柔飘散了一地,明丽动人的青楼艳妓,含羞带嗔的深闺小女,哪一个不是带着羞涩的眼神看着他,哪一个不是独自深夜暗怀着少女的心事期待他的垂青。 “喜璇,他就是爹和你说过的万里大人。”不待她的脑子里做出任何反应,身子便提前有了动作,她躲在爹爹的身后,羞怯地望着他,全无平日里的刁蛮劲儿,“快到前头来,给大人见个礼。”她自负美貌,但是对着那张金风玉露的脸,陡然就升起了自惭形秽之情,不敢看他,却又贪婪地想要看他一眼。 “这孩子,平日里娇怪得很,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王喜璇的爹是皇室一个再偏没有的分支了,流传到她爹这一代其实和皇室已经没大有什么血缘,不过小皇帝的爹——老皇帝素来亲厚,但凡是与皇家沾了点亲的都过的不错,故而王喜璇的爹也算是个小藩王,但是和历史上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来说,她爹也只能算是个大土豪了,“大人你别见怪,小女被她娘给宠坏了,今日真是一点礼数也无。” “无妨。”他摆了摆手,纤长有致的手掌摆了摆,指尖圆润,白玉生光,唇角微微带着笑,发冠上的飘带迎风而动。 那一日他的每一个表情,没一个动作她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闲暇时她就从记忆里翻出来,带着憧憬和一点点的膜拜小心而甜蜜地温习几遍,长此以往,虽不见面,却对他情根深种,再没有后退的余地,嫁给他,成了每日最无法抹去的执念。 “哼,我看也不过如此,徒负虚名罢了。”看着他和父亲愉悦地交谈,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都仿佛带着令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她小心地打量着他,却始终不被他所注意,躲在父亲的身后,气不过的她撅着嘴终是开了口。 “璇儿!”她父亲吓了一跳,连忙瞪了她一眼“今日怎的三番五次如此无礼?”复又连忙转过身子向万里告罪,“大人莫怪,小女平时不是这样的,虽然有些任性,但是本心是好的,璇儿,还不向大人赔个礼。” “王爷,令嫒个性天真直爽,颇为可爱,何罪之有?”那个时候,夕阳西下,他迎着那霞光微微眯着眼,面容柔和,暖暖的和风吹过夹杂着片片黄叶,天地间的万物此刻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万里的陪衬罢了,“爹,我想嫁给他。”看着他带着鼓励般微笑的脸,她就这么直直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不过她不在乎,她只要他一个人就好。 奈何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把她放在心里。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她会弥补之前的缺憾,她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只要他娶了自己,不仅自己的家族面上有光,更重要的是,她也能得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轰隆——”绵延不绝地闷响在地下不断地震颤着,就连看着远处的山似乎也在不停地晃动,多么了不起的地宫,也不知道这妖妇是如何找到此处的,却不成想,就这样轻易地被那个江湖上恶名昭著的杀手给毁了去。 “他们,没出来。”王喜璇被万里搂着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心中满是欢喜地软软说道。尽管树荫亭亭,树叶葱茏,但那空气中的粉尘味仍是将两人呛得不停咳嗽,更勿论远处趴在地上的那一群灰头土脸的虾兵蟹将了。 “我知道。”万里面色不善,那个倔强的小鬼头,他垂下眼帘,心中是满满的沉重,可惜了那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天天给自己吃大饼的小丫头,那个如同初生牛犊一般就凭着一股子义气就冲进来救自己的小丫头。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王喜璇,王喜璇心虚地低下头,“我,我并没有咒她的意思,我——” “不要解释了。”万里看了她一眼,满心满眼的疲倦,“我送你回去,你在家待嫁吧,我会遵守诺言。”言语冷冷,再没有昔日的丝毫温情。 应该要开心的,王喜璇拧了拧自己的衣角,娘说了的,在大宅子里死两个姬妾况属正常,更何况是将来要是嫁进了家,没些手段如何能留住心上人的热情?她长长地在心里出了一口气,那小丫头看起来虽然小,但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万里对她存了心思,就算她活着出来了,自己也不能留她! 远远的,自己的心上人狠狠推开了要来搀扶的下人,独自一个人翻身上了马,说不出的寂寞寥落。王喜璇攥紧了拳,万里,从此以后我必定要让你的笑颜只为我而开,不论你我前方情路有多坎坷,就算你先前对我无意,今后我也一定要扫除一切的障碍,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是夜,繁星点点,地宫里的尸偶,活死人失去了宿主的供养登时腐朽得不像样子,镇上的野狗嗅到了味道蠢蠢欲动,当然,其中也混迹着一只毛色油光水亮的小土狗,它拼命地在野狗堆里游荡着,似乎有一种下了学堂的野孩子找到组织的快乐,正自起劲时,它屁股后头的巨大的砖石突然腾得炸了开去,将它骇得呜呜直叫,夹着尾巴一个劲儿地跑。 “清芳?”一个泥人抱着怀中的小姑娘费力地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透了出来,“清芳?”他皱了皱眉,擦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和眉毛旁的血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当时天旋地转,他只是在心中暗道不好,可是惊鸿一瞥中,这小丫头丝毫也没有畏惧,只是恬静地看着他,眼神明明是空洞的,却暗含着超脱,他这才振作地就地一滚寻了个绝好的空儿缩好,将她护在怀中。 9.第9章 杀手心意动 原本他算好了黄昏时分就应该出来的,但是万里的人不走,他不能出来,他的目的没有达成,虽然杀个万里不算什么,但是他暂时还不能和朝廷的人有冲突,阎清芳是个宝贝,他要留着自己独享。 “清芳,快醒醒,我们逃出来了。”他轻轻拍着阎清芳的小脸,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知道她是受了尸气之毒的影响,她中毒不深,解法倒是很简单,把她放在空气流动的地方等几个时辰就好。虽然他时间多的是,等上一刻倒也无妨。 “大哥——”远远的一道悠长的声音缓缓传了来,秦玉筝的眼尾跳了跳,自己身上还带着伤,那小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取代自己,万不能让他讨了便宜去,他看了看怀中抱着的小姑娘,眸子闪了闪,“秦玉易,你就在这废墟里慢慢找吧。”他缓缓一笑抱紧了怀中的阎清芳,几个无声无息的纵跃便再无踪迹可寻。 “大哥不会就这么容易死了吧?”那姗姗来迟的正是杀手组织里的第二号杀手娃娃脸秦玉易,他换了身浅蓝的绸缎衣裳,整个人说不出的钟灵毓秀,“死了也好。”他弯了弯眉眼,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眼睛却在废墟里不住地瞄着,看到有可能的地方便反手就是一掌掀开巨石,可找出来的莫不是些破碎的尸偶,恶臭难闻。 “恩?”突然他停下了动作,“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他轻轻地摩挲着下巴,一把从废墟里揪出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来,呵!正是那个被秦玉易所伤的什么荼煞美人,“看起来,你好像是这里的老大呢。”他抓紧了那女人的后领摇了摇,嗤笑一声“你倒是耐揍得很。” “少爷,没有找到人,但是,但凡被压着的,皆成了,皆成了——”接应万里的宅管家奉皇帝的命带着一小支精锐的侍卫赶来。 万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备马,我出去一趟。”他一脸的困倦,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拖着腮帮对着王府里忙忙碌碌的人看得出神,人有的时候能够忙碌也是幸福的啊,至少,他们还活着。而那个总是对自己凶巴巴的小丫头,却是回不来了。 “少爷,王小姐在外头,说是要送补汤来。”府青衣的仆人脚下生风,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 “让她回去。”这个漂亮的男人满眼的雾霭,这次自己也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不仅要找的玉玺没有找到还赔上了两条性命,只是跟在那丫头身边的,似乎正是江湖上某个杀手组织的头牌杀手,他习惯性地交握着双手道,“去给我拿身黑色的衣服来,不要一点纹。” “是。”那下人刚刚要出去,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书信,“这是宗家的大老爷寄来的书信,催你快快回都城。” 万里吸了口气不耐烦地偏过头,草草地接过那人手中的信函,“不知道宗家又要出什么招。” “少爷,听说,听说是宗家找到早年丢失的大小姐了。”那人压低了声音,“这次催你回去似乎是要逼你回去与她成亲哩。”府虽然是颜家大姓的一个小小分支,但在朝堂之上扎根多年,经商领域亦有涉猎,各处房产地产也不在少数,那宗家的权势之大便可想而知。 “回去后自去领罚。”万里收起面容上的柔和,“宗家分家之事,岂是你能够偷偷打听的!” “小,小人知错。”那人慌慌张张地跪下,原本以为这家的少爷一向心肠甚软,又好说话,但是没想到做事如此雷厉风行,还以为探听些消息能得些赏钱,却没想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清芳。”地上躺着的小姑娘虽然衣裳满是灰尘泥泞,但是一张脸却被秦玉筝用衣服的下摆蘸着溪水给擦得干干净净,在朦胧的月色下,她白皙的面容犹如上好的玉石一般莹润透亮,几不可闻地呼吸将胸前散落的发丝微微吹起,安安静静的摸样倒真像是个玉石雕成的人。 “看不出,还是个美人胚子。”秦玉筝屈起一条腿将胳膊搁在上头,刚刚被巨石砸中了右臂,虽然止了血,但是一时半会儿像是也好不了了,他随意地靠在大树下运功做着调息。这里距离那废墟并不远,只是胜在有一条哗哗流动的小溪,将她放在这小溪边,有活水并着流动的空气滋养着,尸气对她的伤害也能降到最低,“小丫头,真是莽撞得很。”他摸了摸眉毛边已经干涸的血迹,“像头小老虎似的,爪子都还没长好就到处惹事。” 想他秦玉筝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多少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冷漠的,妖娆的,便是那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也不是没有见过,却无一人能让他动心。也许,早在被藤阁种下不输蛊的时候,他的心就成了一块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头了吧。 最近听闻那天下少有的武功——乱叶飞又重现江湖,他才不会贸然离开藤阁,没有解开那不输蛊就离开藤阁的下场,他见了不少,虽然过程不是多么的惨烈,但是最终结局却无一例外,都是一个死字,但他不一样,他偶然从一本古旧的武功秘籍上得知这门武功可解百蛊,当然,也包括这不输蛊。 不输蛊入体平日里对宿主并无大碍,但是若宿主动了欲念,譬如情欲,贪欲,便能让宿主痛不欲生,他被藤阁的阁主收留教养,服从是不在话下,但是他早已厌倦了平淡如水的生活,他想去试试人们口中所说的情爱,憎恨,怨尤和哀愁,他不想一辈子做一个老老实实的石头人,百年之后死去时,便如从来没有活过一般。 习武之人早就应该看淡了生死才对,但是他却不想死,他自负武功盖世,却解不了自己身上的毒蛊,着实让他心生不忿,到底是什么要的绝世武功才能透过血肉之躯灭了那小如黄豆般大小的蛊虫,却又不伤人体半分呢,更何况得到的传闻说是青口镇上的一个卖大饼的小丫头身负这绝学,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相处了这么多日,他试探了她也不知几何,但除了知道她怪力无穷之外,一无所获,与其说是她隐藏得太深,倒不如说她是一点武功也不会。 传闻不可信呐,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看样子他还是得回藤阁啊,离开了藤阁四十九天,不输蛊就会在宿主的体内爆裂,并着这爆裂,母蛊会生出更多的小蛊,日日夜夜啃噬宿主的心肺血肉,直至最后破体而出时,人便只留下一具空壳了。 但是一无所获就会藤阁,似乎也糊弄不过去,他动了动右臂,生疼得厉害,怕是伤了筋骨。只留下左臂能动的话,皇帝怕是杀不了了,他眯了眯眼睛,那就砍掉那小皇帝的左膀右臂,先拿下那万里的脑袋回去复命就是。 “秦大哥——”那躺在地上的小丫头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连连咳嗽,这才撑着地坐了起来,刚刚在那地宫之中,她只觉得窒息难耐,整个人都犹如被封住了口鼻,濒死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秦大哥?”她睁着一双充盈着泪意的大眼睛四处搜寻着,这心理便犹如失了保护伞的孩童急切地想要找到母亲一般,那眼神着实哀婉可怜,秦玉筝心头一动,“清芳,我在这儿呢,别怕。”他柔声唤她,“来,到我这里来。” 得了他的回应,清芳侧着耳朵细细辨别着他声音所传来的方向便跌跌撞撞地跑了来,“秦大哥,你可有受伤?”她一头扑进秦玉筝的怀里,力道之大让秦玉筝不由得咳嗽了几声,低头看去,她竟然在自己的怀里低低地哭了,一双小手还紧紧搂着自己的腰。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胡闹的,和那人比起来,秦大哥在我心里要比他重要得多,我不应该拿秦大哥的生命开玩笑,我不应该这样任性的。”她只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大哥,你骂我吧,你这样不讲话,我很害怕。” 从醒来的第一刻,她就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对于秦玉筝的感情,她已经自动默认成了家人,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带来这么大的后果,要是她知道秦玉筝会遭受到危险,她也不会贸贸然独自去解救万里了。 “清芳。”秦玉筝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她,但是他颓然地发现自己除了会杀人,还真的不会安抚女孩子,只能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后背,“秦大哥没有怪你,真的,清芳如此有爱心,真是难得。”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抚到他。 “秦大哥,我想好了,等我师父回来,我就和他说我要和你成亲。”清芳猛地一抬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10.第10章 燕门女寻仇 “好孩子,这件事不着急,咱们以后还有时间。”秦玉筝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逗乐了,“当务之急,咱们先回去通知我弟弟,此地不宜久留。我身负血海深仇,等安顿好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他亲昵地摸了摸清芳乌溜溜的小脑袋,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似乎很轻松,也许,自己将来能和她在一起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只是,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江湖上又有那么许多的人想要拿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能够和她在一起吗?这念头不过只有一瞬,他就生生地压了下去,只要解了身上的蛊毒,只要能杀了那奸人,自己这一生也不再奢求什么了。 “秦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扶我起来。”她神气地眨了眨眼,就好像并没有失明一般,秦玉筝双手将她一环,稳稳地抱了起来,竟也不放她下来,“秦大哥,你,你放我下来,我,我能自己走。”白皙的脸蛋上上骤然殷红了一片。 到底是个女孩子啊,就算看起来多么坚强,心底里头还是细腻的,秦玉筝抿了抿嘴,却不回她,只是将她抱着,“你身体没有大好,更何况你又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抱着你是应该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怀里的人这才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秦玉筝含着笑,心底里是二十多年来的柔软。 “放下她!”一声清斥远远传来,对面站着的那女子白衣素手,乌发墨眼,形容间掩饰不住的憔悴和愤恨“秦玉筝,别来无恙啊。” “秦大哥,是谁?”阎清芳抓紧了他的袖子,偏着头问道,依赖满满,原本充满戾气的面容因着她的小手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放心,不过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他软言安慰道。 “不认识?你道我寻了你多久?你躲在藤阁里,阁主对我燕姓有恩,我自然没办法抓你出来,如今你竟然不怕死的出来,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那女子冷冷一笑,“你欠燕门关的,我这便要取回了。” “燕素素,你已经订了婚事,算不得燕家人。”秦玉筝安抚地拍了拍清芳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燕素素,这是我和你大哥之间的事,你一个女流之辈没资格插手!” “我大哥!”那作男人打扮的女子凄凉一笑,“我大哥?我大哥早就死了,死在你手里,也对,你杀人如麻,哪里能记得!你这个侩子手,我燕家满门忠烈,从未做过对不起天下,对不起你的事,你狼子野心,将我燕家上下屠戮一空,若不是我因着婚事远在他乡,我燕家便再没有人了。你看好了,我有没有资格与你讨回我燕家的东西。”那女子手下一使劲,将衣襟从脖颈处撕开,里头赫然是一件暗灰菱格的道袍。 “我燕素素退了婚事,从此遁入道门,若是不报此仇,从此不嫁人,不生子。”那绝烈如长空中陡然掀起的罡风一般冷清的面容上,赫然皆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怨恨,声音冷冽入骨,字字誓言犹在泣血。难为她一夜之间,从一个娇羞待嫁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了,有多恨,有多痛,她已经感觉不到,如今只等手刃仇人后便赶去与黄泉边的亲人相见。 “我没有杀你大哥。”秦玉筝皱了皱眉头。 那女子却不管,举剑就刺,秦玉筝一偏身子就让了过去,身姿灼灼,功底不俗,“我燕家的十八擒拿手!”那女子紧紧咬着银牙,一双秋水剪瞳通红滴血,“爹爹好心收留你,却不想,却不想引狼入室!大哥将你视为知己,你却狠心暗害他。”她每说一句话,手中的剑便更紧一分,“秦玉筝,好一个秦玉筝,江湖上第一杀手果然不是平白而得的。” “秦大哥?”清芳听得分清,“她是你的仇家?” “清芳,我问你一句话。”秦玉筝也不理那燕素素,他第一次认真地对阎清芳说话,“清芳,你信不信我?” “自然信。”阎清芳点了点头,“你是清芳救的人,是清芳的未婚夫婿,清芳不信你,谁信你?” 竟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秦玉筝摸了摸她饱满的小额头,“你信我便好。燕素素你听着,你们燕家的事不是我做的,凭你信不信,只是我提醒你一句,我学得是你父亲最精纯的武功,你不过是学了你母亲的偏门,断然不是我的对手。”他一向冷漠,但是在清芳面前却犹如成了真的有血有肉的人,慢慢的,话也多了,人情味竟也似浓了些。 那女子低头垂泪,“我的武功是不如你,但是,我却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陡然间,她弃了手中的细剑,一身轻功倒是练得不错,眨眼便到了秦玉筝身前,她方才早已看到他右臂有伤,左手牢牢抱着这不知名的丫头,神情里的羁绊不像作伪,杀手最是忌讳的便是有破绽。 左臂一阵剧痛,秦玉筝低头看去,只见左手臂上齐齐整整钉着三枚金钉,而清芳已被那女子一把扯了去,以手为爪紧紧扼着咽喉,“秦玉筝,我虽未得我爹的真传,可你也莫要小瞧了我那出身唐门的娘。” “化骨钉。”秦玉筝哼笑一声,笑意未及眼底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气,骇得清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以为能从我手里带走人去?”他挑眉看着那灰色道袍的女子,“燕素素,你好生糊涂啊,若真是我干的,我便立时该将你灭口。” “现在灭口倒也不晚。”那女子却不领他的情,“秦玉筝,若是你再不了断在我面前,你的这位小朋友可就性命不保了。”虽然她生在燕家,受的是正统的正道教育,可是如今情势对自己不利,而自己抛弃了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报仇,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 “燕素素,你在和我讨价还价?”秦玉筝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清芳,她正睁着一对茫然的眼睛徒劳地四处看着,“秦大哥,秦大哥你受伤了没有?”眸子的颜色瞬间被深了深,“燕素素,我原本不想杀你,你真是找死!” “住手吧,二位有什么冤仇不防自个儿去解了,这小丫头是无辜的,不妨先将她交给我?”来人一身浓墨漆黑的衣袍,骑在一匹纯白无杂色的骏马之上,神情隐隐有些欣喜,“这丫头,倒真是福大命大。” “万里?”阎清芳只一听那温润中微微透着暗哑的声音便认出了来人。 万里见她双目间仍是无神,便知道她那眼盲还未好,心下不由愧疚,但好在她安然无恙,自己也不必无端地欠上一条人命了,“燕小姐,燕关主为人仗义,想来也不愿你用这样的方式为他报仇吧。” “闲人休管!”那姑娘好凌厉的一双视线便扫了来,“若是过路人,便只管走你的路,若是他二人的帮手,便一同留下命来!” “小姐,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万里手执玉扇,一双手掌白似扇骨,“来人,将这小丫头给我救下。”他敲了敲手中的玉骨扇,发出几声清脆的啪啪之响,这林子里不知怎的突然便窜出了一大群蓝衣的侍卫。 “京城家?”那女子眯了眯眼,“你倒是如此便能叫我罢手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牒,“我和你们宗家的大小姐有过交情,此玉牒便是她赠给我的,家之人见宗家令牌必须要服从命令不是?” “是这样不错。”万里弯了弯嘴角,看似在笑,但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他平生最恨与宗家扯上关系,但因着自家被宗家狠狠压制着,故而不得不从,眼前这女子本来气质清冷,倒也算得出众,他有心想要化解这其中的郁结,江湖上都知道秦玉筝不是好惹的,落在他手里没有一个能活着逃脱的,他有心怜香惜玉,却没想这女子丝毫不领情还戳中了自己的死穴,也怪不得他袖手旁观了,“姑娘,虽然你手里拿着宗家的令牌,但是这姑娘是某未过门的妻子,家虽然听命于宗家,但是也不能至自己未来的少奶奶不顾不是?” 清芳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了,“少主怕是贵人多忘事,这王姑娘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啊。”秦玉筝面上的表情轻轻动了动手指,臂上的三根化骨钉便慢慢地移了出来,“燕素素,你劫秦某内子,这笔账,秦某可得好好好和你算算。” 万里的表情一抽,瞪了一眼被燕素素抓着的那小小的一团,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又成了这杀手的内子了,这趟浑水可真是越搅和越看不见底啊,“秦某内子就不牢少主多费心了。”那化骨钉甫一被逼出体外,便不见了秦玉筝的身形。 “好快!”万里凤眸猛地瞪大,“好生厉害的功夫。”再回过神来时,便是骨骼被扭断的声音,“秦大哥!你莫伤她!”清芳听到身后脆生生的骨头响声吓得眼泪不受控制地便掉了下来,她只听那女子的叙述便觉得可怜非凡,幸好秦玉筝收手得快,不过还是顺手将这女子的两条藕臂卸了下来,“内子说留你性命,秦某就破一回例,但你伤了她,断不能轻易饶你,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11.第11章 小姑娘进都城 “怎么样,眼睛有知觉了没有?”秦玉筝看着清芳吞了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子下肚这才出言问道,自从那一日他破例放走了燕素素,他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这个小丫头不假,但是,这种感觉似乎还挺好的,而且他也并不害怕别人知道他的弱点,没有人能从他的手里劫走任何一个人,他有这个自信。 “我说大哥,你真是关心则乱啊,这药丸小小的一颗,刚刚才下肚,哪里来的那么快。”秦玉易一脸的促狭,话音刚落,人便已经急急倒退数步,脸上的笑容仍是不减,“大哥,我可是你弟弟啊,不过开开玩笑,不必动这样大的火气。” “若是你还不闭嘴,我便亲手来缝上你的嘴。”秦玉筝面容冷酷,看着阎清芳一张稚嫩天真的小脸,嘴角的线条却又柔和了些,“你出去吧,再惹恼我,我可不客气了。” “大哥可真是转了性子呢。”秦玉易托着下巴颏眯着眼笑道,可那双眼里却是一丝温度也无的。 “秦大哥,你别生气,你弟弟年纪还小,喜欢和你顶嘴也是有的。”清芳咬着下唇歪头笑道。 “还笑,万一你变成个小瞎子,可看你怎么办。”秦玉筝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弹了一记,他虽然已经控制了力道,但终究是个杀手,下手不免重了,清芳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一响,“痛——”她抱着脑袋惊呼,秦玉筝眉心一跳,糟了,自己和她相处太过于惬意以至于忘记了她终归是个空有蛮力,却没有内力的小丫头片子。 “怎么样了,我给你揉揉?”他尴尬地伸过手去,却在触摸到清芳温热的小脑袋时微微顿了顿,“清芳,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八月我就满十六了。”阎清芳抓住脑袋上的大手转到手心里慢慢抚着,“秦大哥,我往后叫你阿筝好不好,总是大哥大哥叫的,好生硬。” 秦玉筝低头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自己这双手杀过多少大奸大恶之人,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自己从不刻意去记,也从不怜惜,可在清芳温热的小手里头,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双手也并着一颗心都软了,“好,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向前挪了挪,将清芳揽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在你十八岁之前将你娶进我秦家家门。”管他什么的血海深仇,管他什么孤独寂寥的杀手路,此刻,他只想给怀里这个小姑娘一个永生永世的承诺,只恨不能早些遇着她。 “阿筝——”清芳有一瞬间的怔忡和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两年而已,自己如今兴许是小了些,能得了他的承诺,倒真是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孤寂的夜晚,两个素来寂寞和孤单的年轻人终是如同两只孤雁一般,寻到了同伴,“清芳,万里那小子近来要娶妻了。” “恩,他竟要娶妻了?”这么个公子,也不知道是谁能让他安定下来。 “就是那个泼辣的女人,姓王的那家。”秦玉筝素来讨厌女人咋咋呼呼的,故而对王喜璇印象也不太好。 “那倒是登对得很,想来也只有那姑娘能制住他了。”清芳甜甜一笑复又往往秦玉筝怀里依偎去,“阿筝,清芳有了你,什么也不想要啦。” “傻姑娘。”秦玉筝方才心中还有忐忑,现下才算是真正放下了,他对万里虽然知之不详,但是在江湖中也听过这么一号人物,江湖上些许侠女也对他芳心暗许,却不想他竟然钟情于这小镇里的小小清芳,倒还好,清芳心里无他。 “清芳,我明日要和阿易出去一趟,了结些事情,等我办好了事,就回来找你。”屋檐上偷听的秦玉易心中大惊,藤阁的第一杀手竟然萌生了隐退之心,难道就是为了这小丫头?他拨开些屋檐,又细细将清芳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心中自然古怪异常,但是秦玉筝想要隐退,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大大的好事,又是他秦玉筝先开的口,底下的人焉有不从的? “小芳儿。”清芳才挽起袖子推开房门,便见一个穿着深蓝锦绣绸袍的男人逆着光站在那里,身影模糊,见她出来,才低低唤了一声,“我来向你辞行。”那翩翩公子哥儿手里头仍然拿着一柄象牙的扇子,手背莹润透白与扇骨无异,清芳心中突然便有些惋惜,这样俊俏的男人竟然这样的心,对那样一个老妖婆也依依不舍。 万里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见她微微蹙着一双眉头,神色间竟有几分忧虑,心道,她莫不是知道我与王喜璇的婚约,故而忧愁?如此这么一想,神色间也有离别的愁绪,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温柔似水,“小芳儿,你放心,等我回了都城禀明了家族,一定不负你。” 清芳原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未曾听见他话中有异,抬头见他正殷切地看着自己,又不方便再问他说了什么,便胡乱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万里得了她的应允,心里头如同毛头小伙子似的喜不自胜,什么丢失玉玺之罪,什么家族之命一下子便皆是抛之于脑后了,手指一拂,腰间的青头兽玉璧便已松松摘下握在手心,正要张口,突然间偏间自己原来住的屋子里,秦玉筝背着包袱正要出来。 他怒瞪了秦玉筝一眼,藤阁在江湖上,名声可是不太好的,“芳儿,这是?”他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倒叫秦玉筝和阎清芳愣了一愣,这人怎的说话做事如此的没头没脑,一会儿风情万种,一会儿又怒气冲冲的。 “昨天不就已经说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吗?”清芳笑了笑,满脸的知足,布衣荆钗犹如清风拂面,万里一怔,心尖刚刚那火热的激动慢慢地褪了下去,指尖只觉得冰凉一片,“这么说,昨天他那么说,并不只是为了给你脱身?” “自然不是。”秦玉筝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上前几步顺势就揽过视力还未恢复大好的阎清芳,“清芳救了我,辱了她女儿家的清誉,我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更何况,我们情投意合,彼此间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他一番话绝情又冷厉,一双星眸一眨不眨,气势上足足将万里压了半头。 “小芳儿,你,你真要跟他?”万里面色青白交加,象牙白的扇子颤巍巍直指秦玉筝。 “恩,自然是要跟着的。”清芳松快地点了点头,她昨日得了秦玉筝的承诺,心里头正自高兴,自然也不理会万里的黯然,“听说你也要娶妻了,正是好巧。”她缩在秦玉筝怀里,小小的一团,与那高高大大的秦玉筝正是浓情蜜意得很,万里只是怅然若失地看着她,只觉得方才填满了心间的所有感情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心的失望。 再转眼看那秦玉筝,长相不如自己,家世不如自己,干的还是刀尖上舔血的不光彩的事儿,清芳缘何对他钟情,“那你救我又是为何?”他仍然不死心地问。 “你住在我家里,也算是半个客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和你家里人,还有王姑娘交代?”清芳一番话说得再自然不过,万里的一张俊脸却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怪不得,怪不得她和秦玉筝能出生入死,怪不得,怪不得她不顾眼盲也要回去救他,是了,他和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分量不一样的啊。自己何曾吃过女子这样的闭门羹,他看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欣喜交加,哪一个不是忙着打扮自己来取悦,迎合与他,想到这里,万里才算是有些舒坦。 “民女清芳于我有功,又牵扯进了皇宫秘辛,故而要随我进宫面圣一趟。”他收起手中的扇子,原本,他并不打算用圣旨将她带进都城,原本,他是想回去和家族里的人禀明一切,铺好一切的道路,也料理好王家的烂摊子再接她进都城,却没想到,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郎有情,妹无意啊。 那么,他也只有用这样的法子了,他瞥见清芳脸上一闪而逝的无措和秦玉筝脸上的怒意,他万里向来不是个什么大度的人,笑着祝福心上人和一个杀手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要是此刻不争取,以后就都没有机会了。 “我不离开这里!”清芳皱着眉头,眼睛瞪得溜圆,虽然不太能看见万里的面容,却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生气过,“我要在这里等师父,要在这里等阿筝,我不能和你走。” “小芳儿,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就算有心包庇你也不成啊。”万里话语温柔丝毫不见刚刚的挫败,“小芳儿你莫怕,皇上是个很亲厚的人,你此番立了大功,他一定会赏你好多东西,到时候你把这屋子翻一翻新,将里头的家具重新布置一番,你师父回来看到了一定夸你能干是不是?” 12.第12章 皇宫秘辛 清芳也不言语,但是神色间有些动摇了,师父一直说自己没用,除了力气大只能做大饼,要是自己赚了大钱,他老人家一定开心,秦玉筝盯着万里,在心中冷笑了一番,这小子心里头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清芳,你别信他,宫里那可是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要是你惹恼了皇帝,他将你关个十年半载的,秦大哥只能在这屋子里苦苦等你。” 清芳听言,不由得浑身一颤,师父先前也说过的,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当下连忙摆手道,“我恐怕是不能去了,我师父不让我和官府的人有什么牵扯,你就和皇上说了,这是你的功劳就是,再说,我也没有帮什么忙,要是真的论功劳,那也是阿筝的啊。” “阿筝?”万里不着痕迹地扫了秦玉筝一眼,“那么,你们俩都和我去宫里面圣?原本,我是打算混进那魔窟里头好好一探究竟,宫里头丢了顶重要的东西,如今他冒失地毁了那魔窟,那样东西也被压到地底,再也寻不着了,你说,他又有功,又有过,我又怎么能代替皇上做决定,随意发落他呢?”他说得有条不紊,再加上他官至侍郎,官场里头的东西他虽然不屑,但是学起来倒也是有模有样,倒将清芳唬了一跳。 “我不能和你走。”秦玉筝才不吃他这一套,单单讲了一句话,周身便是杀气四溢,杀一个小小的朝廷命官对他而言丝毫不算什么,他能容忍至今倒也算是清芳的功劳了。 万里才不管他,要是论武功,他是不及秦玉筝,但是要是论暗器么,他轻轻点了点自己手中象牙扇,倒也是不弱的。如今他只关心清芳的意思,秦玉筝想要杀他,还没有那么容易,“那么,去都城见皇上,最快要几天?”清芳只道是秦玉筝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握了握他的手,“阿筝,放心吧,有大人在,想来他会保我平安的。”她语气生疏,再没有初见万里时的调皮可爱,万里眼神闪了闪,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心中酸涩难忍。 秦玉筝笑了笑,这小丫头真是爱憎分明,不为美貌所惑,小小年纪也不简单呐,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放心了不少,“如此,清芳就拜托大人照料了,一个月为限,若是那时候我不见清芳回来,就自去皇宫里头寻了。”他语气轻轻松松,但是万里知道若要他去寻,想来是要去皇宫里大开杀戒了。 “秦兄放心,小芳儿是某的重要朋友,怎么能不好好照料呢。”他笑了笑,“小芳儿,咱们这就启程吧?” “这么快?”清芳下意识地要揉眼睛,“我的眼睛还没有好,东西也没有收拾呢。” “别揉啦,路上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看,东西都有下人准备。”万里顺势将她从秦玉筝的怀里拉了出来,“来来来,外头的人都等了好久了,没吃早饭吧,我叫你做了糕点,你肯定爱吃。”他语气殷切却不过头,让人听了心里头怪舒坦的,“秦兄,我们这就走了。”他拱了拱手,笑意满满,一个月的时间与她朝夕相处,就不信她不动心。 秦玉筝背着手盯着万里扶着清芳慢慢往外走着,心里只觉得如同失去了什么似的,一时间喉咙里干干涩涩,却也不知为何。 “师兄,决定要回藤阁了?绝世武功的传人可还没有找到呢。”秦玉易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犹如鬼魅,“不要多事。”秦玉筝转过头目光冷得将秦玉易抖了一抖,“师兄,你吓我可没用,那小姑娘可是跟着人家走了呢,呃——”秦玉易还没有讲话说完,便被秦玉筝一把扼住了脖子,“玉易,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秦玉易一张俏生生的娃娃脸转眼就变了色,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神色里恐慌之极。 秦玉筝甩手便将他扔了出去,“秦玉易,你记好了,玉字辈里头,我没有走,就还是阁里的第一,杀你,不过是转眼的事。”秦玉易只是抚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半晌也不再敢说话,心里头却暗忖,那小丫头片子一走,秦玉筝便不耐烦地使了本性。这若要是自己能拿住她,哼,让你秦玉筝无功而返,那可真是长脸之极啊,如此想着,心里头也愉悦了许多。 “侍郎无事,皇帝哥哥莫要担心了。”妖娆的男宠斜斜地倚在那阴柔的少年皇帝怀里,“皇帝哥哥,侍郎样貌俊秀,若是哥哥与他重逢,定时不会记得奴了。”泫然欲泣的摸样真是比女子还要娇媚上几分。 “奴,你念念自己的名字。”那少年皇帝面目柔和,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那男宠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向后别去,“奴啊奴,你记住了,你永远不可能和侍郎相提并论,不过是个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男宠,要是你再敢不知分寸,我便将你重新送回到皇后的身边去,想来,她一定会十分欢迎你回去的。” 那男人的身子抖了一抖,皇后憎恨皇帝的男宠不是一日两日了,又有老王爷撑腰,在她的手底下不知道无声无息地死了多少娈童男宠,皇帝对她这样的做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底下漂亮的男人多了去了,死了那么一两个又能如何呢。 “莫怕莫怕,你长得这样像他也是难得了,我又怎么忍心让你白白送死呢?”皇帝将他从地上扶起,贴着他的侧脸慢慢地说道,“但是,你若是不乖乖听话,老是去朕的爱妃那里寻些事端,这要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里,朕也保你不得了。” “是,是,奴知道了,奴再也不敢了。”自己只当是在皇帝身边荣宠正盛,哪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皇帝竟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背后不由得冷汗直冒。 皇帝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这些下贱的男人哪里能比的上万里半分强,不由得又偏头去看自己悬在画室里的人像,那里头的男人风华翩翩,眉眼含情,虽是画像,却仍然勾人心魄,奴顺着皇帝的眼神瞧去,便是这个男人抢了皇帝的心?他心里头妒火熊熊,只恨不能将那男人生吞活剥了,面上却还是做出些恭顺的样子说道,“侍郎那样金贵的人,又岂是我们这样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说的不错。”皇帝点了点头,嘴角总算露出丝笑意,“一会儿我让人再送些珠宝银两到你房里,过几日,他就要回来了,这男人间接风洗尘的事儿我不想交给皇后办,你替我去民间寻几个绝色来,这几年侍郎为国尽忠,成婚这大事儿也耽误了,朕心里头也为他着急得很呐。” “是,这事儿就包在奴身上了。”那男子神色流转,艳丽万分,比万里来少了几分男儿气概,多了些温柔妩媚,皇帝将他一把拉近,便在那书桌边行起了苟且之事。 “姑娘脉象平稳,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清芳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说话老气横秋的小童,只觉得他十分的有趣,“老盯着我老人家做什么?万里,你从哪里寻到这么一个蠢女人?”小童瞪了阎清芳一眼,“长得还不如那个刁蛮任性的王家小姐好看,啧啧,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清芳,这是我的师叔,他在终南山下跟着家师幼年就开始修习驻颜之术,所以容貌便停留在八岁没有再变过,你莫要再盯着他看了,他平生最讨厌人家说他是小娃娃了。”万里凑在清芳的耳边轻轻说道,恩,一股淡淡的体香,实在是醉人得很。 “臭小子在背后说谁坏话呢?”那小童面目生动有趣,虽然话语间俱是老气横秋,但是动作着实快得让人咋舌。 “哎哟,师叔,我哪里敢在你老人家背后说你坏话。”饶是一贯以风度示人的万里被他狠狠扭着耳朵也不由地龇牙咧嘴,清芳也不由地扑哧笑了,“师叔,我住在乡下,很少见到像你这般俊秀的美男子,自然要多看一会儿的。” “哼,小丫头跟着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一般,只会挑些好听的话来哄我老人家。”那小童虽然明知道她有意恭维,面上还是笑意满满,性子倒真如同小孩子一般,“好啦好啦,看在这个小丫头的份上,我且饶你一回。”他松开手去,清芳一回头便见万里耳朵上留下了两道指痕,想来是痛得厉害,但他却不言语,感觉到清芳的视线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臭小子和小丫头竟然当着我老人家的面眉目传情,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那小童子摇头晃脑地收拾着药箱,“我还是换辆马车坐坐好了,省的啊,这肉麻的事儿看多了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脸红喏。” 13.第13章 款款入花家 “万里,你这小子不是真的看上那清汤面似的小丫头片子了吧?”玲珑小巧的童子交叠着双手端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宽大的衣袖随着车马的颠簸一振一振,神色似乎有些困倦“你可知道要是被宗家的大家长知道你蔑视他们的意思,后果是什么样的吧?” “知道。”万里恭敬地坐在他的下首,恭敬非凡,“但是万里也知道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对的人着实不易,万里不愿意再像自己的爹那样因为宗家的关系错失了真爱,孤苦一辈子。” “你好天真啊。”那童子摇了摇头,慢慢睁开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你可知道要是想要脱离宗家,那是不死也要蜕三层皮的,这近百年来可还没有人敢忤逆宗家大家长的意思,就连你爹那样不世出的天才,最后,还不是妥协了?”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连你爹的武艺都不及,又怎么敢妄想逃离宗家的手掌心? 万里颔首,神情很是凝重,“师叔,你也曾听师父说过的,宗家不是没有人走出去过。” “的确有人走出去过,但是一身好武艺可是废得七七八八。”那小童子瞪了他一眼,“那也是家里少有的高手,原本已经在宗家里头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却不知道因何缘故着了魔似的要脱离宗家,被宗家的大家长们打得半残,侥幸不死才从宗家销了籍,如今听说躲得落魄得很呐。” 万里垂下头,半晌无语,那小童子拍了拍他的肩头,“分家里便是高手如云,更勿论宗家,小子,师叔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喜欢那丫头留着收个小妾就是,何苦一定要如此执着。” “师叔,我不愿意委屈了她,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万里索性往马车边上侧身一躺,“我已经迟了一步,这名分上的事,再不能输给他了。” “什么?”小童子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扭头问他道,“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漂亮的眼眸慢慢地阖上,宗家分家,等级森严,自己,真的能从那个大漩涡里跳出来吗。 “小姐,婢子给你梳个双髻吧?”一个沉稳的侍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清芳的身侧,清芳正在梳着头发准备就寝,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惊了一惊,“姐姐,时辰不早了,为何还要梳髻?”她常年养成的习惯便是前一日早早就睡,第二天清晨天不亮就要开炉做饼。故而时辰到了见没人来管她,她也就自行地铺了被褥,打散了头发准备睡觉。 “这是少主的意思。”那侍婢惜字如金,一句话说完又不肯再多说。 清芳瞥了一眼窗外,难道说有什么官员要来找自己了解情况?便也不再多言,任那女子在自己的头上灵巧得盘起发髻来,“小姐,换身衣裳吧?”那侍婢看了一眼她随身带的麻衣衫,一件件皆是浆洗得发白,怕是不能穿出去的。 “我穿自己的衣裳就好了。”往日里她头发皆是随意地挽上一挽,今晚被珍重地盘了又盘,还别上了几支精美难言的小簪子,漂亮是漂亮的,只是太碍事了些,以后自己还是决计不能挽这么重的发簪。 “小姐,这是去见少主,不可不庄重。”这侍婢见她拿了自己的衣衫就要套连忙上前夺下,言语间对万里恭敬至极,她轻轻拍了拍手,门外又鱼贯进了几个娇美的侍婢来,尽态极妍,真个如同选美一般,清芳瞠目结舌,万里这家伙真是会享受得紧啊。 “小姐,这套阳红的如何?”那沉默的侍婢轻柔地捻起一套衣裙,在灯光下这衣裙薄若无物,波光粼粼,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瑾儿姐姐,这都已是晚上了,这衣裙会不会太过耀眼了些?”一个文静的姑娘指指自己手中捧着的,“你瞧兰儿手里这件如何?” 那侍婢口中轻轻哎呦了一声,“我倒是忘了,家有训,晚上不能着太过耀目的衣衫,亏得兰儿提醒。”她瞥了一眼呆呆站在一边的清芳,细细打量了一番,“正好,这竹青缕衣也能衬一衬小姐的气质。” 清芳着眼看去,那竹青的衣衫颜色真是漂亮,不很绿也不是很青,到像是两种颜色交融得最大最好的一个极点,多之一分则嫌俗,减之一分又嫌淡,纹理里竟然还暗含着一只只银线绣成的窄翼蝴蝶,“来,给小姐披上吧。”清芳这几日穿的皆是家的特制丝质中衣,故而只要在外头穿戴好罩衫就行,倒也方便极了。 那衣服穿上身倒真是衬得她肌肤欺霜压雪似的白,“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几个侍婢眼里都多了些亲昵之意,清芳原本年纪就小,有因着平日里吃的不好,发育得也较之这些大丫鬟要缓慢得多,如此一看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摸样,因着她皮肤白皙,一双大眼如今也已经恢复了视力,倒真是如同那披着蓝衫雪瓷般的玩偶一般。 “少主该等急了,兰儿,你快带小姐去吧。”那沉稳的侍婢取了一双绢绿的丝履给清芳松松地套上,“我带着其他人给小姐收拾房间。” “是,瑾儿姐姐。”她们这些侍婢各个以为名,却又不像芙蓉杜鹃那般艳丽,名字里都像是透着幽幽的香味一般,那兰儿生的也好,五官小巧得安在脸上,倒像是江南人家的女儿,“来,小姐,兰儿给你前头引路打灯,你跟紧了兰儿。” 清芳早已被这大晚上的架势给镇住,她一向偏安于小镇子里,哪里见过这样奢华阔气的大户人家,那兰儿手中提着的飞檐八角灯也是少有的好宝贝,这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世呢,她低着头也不敢乱说话只是紧紧跟着兰儿,兰儿见她紧张方才拍了拍她的手,“小姐,你莫害怕,家虽然家大人广,但是各个都好相与,你只管做你的客人,不敢有人欺你。” “唉。”清芳点头应道,兰儿心底里对这姑娘印象极好,她不比那些心仪少主的姑娘,什么翻墙丢手帕拦马车的事儿都敢做,少主到不嫌麻烦,只是苦了她们这些下头当差的,日日应付着难免生厌。今日遇上的这小姑娘虽然不言不语的,但是乖巧得很,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恋慕少主的,这样一来底下的人无端便对她多了些好感。 清芳只觉得跟着兰儿在这弯弯曲曲的大宅院里头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算是到了头,虽然她无心赏景,但据说只是家的一个小别院的地方也真是大的惊人,她心中暗想,还好阿筝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他也像万里这般有钱的吓人,自己也不敢嫁给他啦。 “姑娘,少主在里头等你呢,你快些去吧。”兰儿温婉地一笑,为她推开了面前这扇朱红的木门,“去吧。” 清芳迟疑地点了点头,那门里头黑黢黢的也不知道万里在搞什么名堂,莫不是他还对自己天天给他吃大饼这事儿怀恨在心?这么想着她的心跳也不由地快了起来,心里头只是暗自叫苦,万里这家伙怎么心眼儿这么小,给他吃大饼也不算亏待了他啊,好歹自己还救了他一次,虽说是没有帮上什么忙,那也是功过相抵了啊。 脚步也因着犹疑越发地慢了下来,身后的朱门慢慢地合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能凭着感觉在回廊里摸索,莫不是,莫不是万里这厮想要将自己困死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不由得沿着幽深曲折的回廊小跑起来,这院子里似乎照不进月光,她从小就怕黑,眼泪已是在眼眶里头打转了。 走了不过一会儿,便见前头有亮光,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便往那头奔去,月光下,只有一人慢慢地舞着剑,原来,原来他是会功夫的。 那人青丝松散,垂至腰际,一身白衣宛若谪仙。握着剑柄的手真个是白如羊脂玉,那青筋都似乎能看的分清,他只是不疾不徐地舞着剑,但周身却仿佛有股人眼看不见的气流包围着他,让人觉得,似乎下一刻他就会就地飞升,乘风而去,“万里——”她张口轻轻唤道,“是不是你?还是,还是变作你摸样的山精鬼魅?”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手中的剑顿了一顿,扭头对她报以一笑,刹那间日月失色,他披着清辉徐徐而来,“这世间,又有哪个山精鬼魅敢盗用我的容貌?”他随意地将手中的鱼肠剑往地上一放,取了一旁银盘里的净水扑着面,眼角却有意打量着清芳,“真是个傻丫头,半夜叫你出来也敢出来,不怕被我卖了?” “你!”清芳瞪了他一眼,自己忍着困意可不是来看他炫耀美色的,“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走,竟是无一丝留恋。 万里瞪着眼睛,自己一向不屑于美色惑人,她竟然视若无睹,真个要把自己噎个半死。 14.第14章 情根深种心湖边 “小芳儿。”他一个转身就落在了清芳的面前,“别生气,我带你去看好玩的去。”他的笑太过于美好,没有人能够拒绝,清芳便在这徐徐一笑里点了点头,待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半搂着腾空而起,“你还会轻功?”清芳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往日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片子今天晚上可被他发现足了弱点,这又怕黑,又怕高的,万里的唇边扬起一抹算计的微笑,小芳儿啊,我可再也不会将你交给那杀手的手里了。 “我们要去哪儿?”清芳牙齿打着颤问道,以前师父也想要教自己功夫的,但是自己别的都还好,就是不知怎的就是畏高的很,每次师父带着自己莫说是往天上飞,就是往树上爬自己也吓得不敢睁眼,更不要说练武了,此番她不愿意让万里看轻了自己便硬是咬牙撑着,其实心里头早就已经吓得不住地打鼓了。 “小芳儿放心,我的轻功虽然比不得家中的老人,但是带着你那是轻而易举,绝不会有问题的。”清芳只是条件反射般紧紧搂着万里,“先,先别说话,你,你好好飞就是了。”说话间带着颤音,万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心里头竟有着无限的欢喜。 “我带你去的地方,除了家的人,再没有人来过。”万里凑近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只有,只有家未来的女主人能去得。”后一句话轻不可闻,被风声带去了很远。 “远,远不远?”清芳埋在他怀里,闷声问道,胸腔那里听得万里闷声的笑意,足下便已经接触到了平地,“你看,这不是到了。” 并不算大的一面湖,四面倒有三面环山,湖面上蒸腾着寒气,四处的岩石上结着晶莹的霜,而山脚的松树上则挂着冰凌,“这就是我家的禁地,心湖。”万里神情肃穆,“心湖的湖水水温常年都在冰点,所以家历代的祖先便也就沉睡在心湖底,你瞧。”柔柔的月光下,万里带着清芳轻轻一跃,“你瞧。” 心湖也不知有多深,但湖水倒是清澈得很,里头因为气温低,什么鱼儿也没有,只能看到湖底上的一个个挖出的深洞里隐约得躺着一个个衣饰不同的人,也有的并没有人,只有一件件华美的衣饰,“这里安眠的皆是为家,为郑国捐躯的先人,有的侥幸能得躯身,落叶归根。有的魂丧他乡,我们也只能寻了衣服来,系上月石投入湖中。” 清芳倒也不觉得害怕,这些先祖有的慈祥,有的俊俏,有的年长些,有的年幼些。因着身子下垫有月石,故而面目栩栩如生,这湖水冰冷刺骨,湖中也不知有什么物质竟能保得尸身不腐。远远看去湖中仿佛落有一轮圆月,让整个心湖盈盈得透着白光冷气,宛如仙境。 “大半夜的,带我来看这个做什么?”清芳虽然并不觉得害怕,但这大半夜的来看逝者终究是有些瘆人的。 “路经此地,带你来拜访一下先祖。”万里答得含糊不清,等到你嫁进我家,自然还是要来的,倒不如提前让你来先看一看,若是你害怕,今后也就不带你来了。 清芳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觉得莫名其妙,但死者为大,况且还都是为国捐躯的英烈,倒还是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朝着散发着冷气的心湖拜了几拜。 “这儿太冷了,小芳儿,你先往下走吧,我还想和先祖们多待一会儿。”万里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俊美的容颜在柔和的湖光中更添几分神采。 清芳扭头看了看,倒还有些踩脚的石头可以让她向下攀爬,自己没有内力,这湖水的冷气着实是有些受不大住,也就点了点头,“你也早些下来吧,上头凉。”接着便笨手笨脚地开始往下爬。 万里专注地盯着她看了很久,初次见面时的天真无邪,如今一见的风情乍露,每一面都让他确定这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为她将双髻挽成夫人髻呢,他出神地边看边想,直到那一抹竹青消失在岩石后,他才又哑然失笑,怎的自己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失了心呢。 “家列祖列先在此,家单传第七代单传子孙万里在此顿首,给各位祖宗们请个安。”他说罢便规规矩矩地跪地叩了三个头,“刚刚带来的便是万里看中的家未来的女主人,特地带她来面见先祖们,希望先祖们认可她,也希望先祖们保佑她。”他站了起来,也不拍一拍身上的灰尘,静静地又看了一阵湖面,“父亲,你满意你的儿媳吗?” 靠近湖岸的深洞里躺着一个面目如画的男人,年岁也不过才三十多罢了,“父亲,你不能违抗家族之命,放走了母亲,孤独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儿子都看在眼里。如今儿子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儿子不想错过她,也不想后悔一辈子,父亲,你保佑儿子吧。”他咬了咬牙,眼里满是坚定。 深洞里静静躺着的男人闭着双眼,容颜与万里真是相像得紧,也正是因为这漂亮的容颜,母亲才错误地爱上了他,却也因此耽误了终身吧,自己再也不想重蹈父亲的老路,也再不想被宗家摆布,宗家分家的情分早应该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绵延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强硬地对待分家的人,强制他们分家为宗家放弃一切,用血肉之躯为宗家铺路。 这老黄历,是该有一个人出来改一改了,万里看了一眼躺在那冰冷的心湖之中的父亲,头也不回地循着清芳的路走了去。 无风的夜晚,湖心中微微荡漾着几点涟漪。 “你好像很开心?”自从从那古怪的心湖回来之后万里的心情就一直不错,这让清芳看到他的笑脸就觉得心里头毛毛的,都好几天了,他看见自己的眼神就像看见肥肉的饿狼一样,总算是快到都城的时候,清芳又见他盯着自己,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当然是因为丫头你长得好笑咯。”万里不防她突然问了出口,不知道该如何掩饰的他竟然口不择言,看见清芳的脸瞬间黑了才暗叫不好,“丫头,我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我想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说谎。”清芳白了他一眼,“每次你口是心非的时候,你的眼珠子就转的特别快。” “啊?是,是吗?”万里连忙站定摸着自己的脸问道,“哈哈哈哈,我骗你的,你果然是在说谎。”清芳捂着嘴笑道,“你这副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你这坏丫头!”万里顺势捏了捏清芳的小脸蛋,“不过你没生气就好,都城里的女孩子心眼别提有多小了,还是我的小芳儿好,宰相肚里能撑船,走,万里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切,就会口头上占我的便宜。”清芳虽然这么说着,仍是笑眯眯地跟在了万里的身后,这一段时间她跟着万里到处吃了不少好吃的,一路上也见识了不少的风土人情,家也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竟然赚得那么老多的钱。一路上他们坐的是最豪华的的马车,吃的是她从来也没有尝过的美味,穿的更是最舒服又顶漂亮的衣服,这么几天她的脸便吃的圆滚滚又粉嘟嘟的,一路上不知道被万里掐了多少次。 “兰儿,先给这小馋猫点糕点垫垫肚子,要走一会儿呢。”万里笑了笑,松开了蹂躏她小脸的手。 “万里,你和王姑娘的婚事?”清芳接过跟在万里身后的兰儿递过来的糕点,回答她的却不是万里,而是兰儿,“要想进家,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逼着我们少主就可以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少主人人都要娶了?”兰儿嗤笑了一声,看着清芳懵懂地看着自己,嘴边还沾着糕饼屑,又解释道:“我们少主发了个假誓,老爷和太太早就已经过身了,哪里还能再用他们的性命发誓呢。” 清芳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万里,你这样可不好,我看得出来,那王小姐是真心喜欢你,而且她长得漂亮,家里也很有钱,你们在一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万里走在前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她,倒是兰儿拿了绢帕给清芳擦了擦嘴,“清芳小姐,我们少主说了,他的夫人要自己选择,那王小姐虽然漂亮,家里有钱,可是脾气不好,若是少主娶了她,日后哪里有安生日子过,你说是不是?” 清芳看了看温婉的兰儿,又想了想这园子里头那么多美貌的侍女,看着前头似乎有些黯然神伤的万里,心里头豁然开朗,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这万里要是娶了那王小姐,恐怕不是万里没有好日子,而是连着这些漂亮的侍婢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呢。 15.第15章 繁华都城一日梦 都城里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马车里头的清芳都快来不及看了,“原来这就是都城啊。”她惊叹道,“我从前以为我们青口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没想到还是比不上这都城的一半。” “清芳啊,你可知道这不过是都城的一隅,更热闹的在前头呢。”万里坐在结实稳当的马车里,左右端着骨瓷的小茶碗,里头荡漾着些浅绿的茶水,他不慌不忙地品了一口,“今日的茶不好。” 清芳闻言伸头去嗅了嗅,色泽翠绿如同化了的翡翠,那香味更是闻之欲醉,她诧异地问道,“哪里不好了?这样的好茶你还嫌不好?” “清芳,今天的茶早上受了雾气,这茶叶虽然烘焙得不错,但是遇到了湿气还未做妥善保管,味道啊,就大打折扣了。”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原本还想让你尝尝的,但是如今看来这味道不算臻美,也就罢了。” “不要倒不要倒。”清芳见他作势要倒,连忙叫道,这样的好茶放到寻常人家家里哪有人喝得起,只是受了点什么莫须有的雾气,口感能有什么变化,她在心里头腹诽万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每天不是除了看女人就是挥金如土,如今,这样好的茶叶也要浪费,实在是太作孽了,“你不喝给我,我正好口渴得很。” 万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懂得节约,不错,家家大业大,需要一个懂得计较的女主人。清芳此举不但没有降低她在万里心目中的形象,反而更加分不少。 “清芳,快要到都城了,今日你还不必面见圣上,但是有些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懂得,以免冲撞了皇上而因此获罪。一会儿,咱们到了家,我亲自教你该如何行礼,如何应对。”内心开心归开心,正事万里可是绝对不会忘记的,自己与皇上之间的交情倒也不浅,只是伴君如伴虎,他能保得自己无恙,清芳这乡野小镇出来的女子随时纯真可爱,可不能因为这一点而在皇宫大内之内无意冒犯了宫里的人,到时候自己只怕要救她也是要一番功夫的。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清芳牛饮了一肚子的清茶只觉得头昏眼,但是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皇上这么一个对于她而言十分严肃的事,既然有人要教她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你可不许故意为难我,我会好好学的。” “怎的老是把我想的这么坏。”看见清芳白白的一张小脸蛋满是防备,万里难免心中郁结难平。 “倒不如问问某些人当初是怎么好意思占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便宜呢?”清芳白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万里颇为委屈地憋了瘪嘴,“我不也没有占到你什么便宜吗,而且,而且——”我还想娶你做老婆。 “算啦算啦,不要这样认真地辩解了,不过和你开开玩笑。”清芳捂着嘴笑了,殷红的嘴唇包着一口整齐的银牙,眼睛里头似是撒着碎金一般活力得很,在斑斑驳驳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美好。万里不由得有些晃神,心中只想着,这世间女子何其繁多,美姿容者何止千万,但是任凭她们弱水三千,我却只愿意取一瓢饮。 此次向皇帝汇报完了情况,就回去面见宗家大家长,看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够娶清芳进门,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冒险试一试彻底脱离宗家了,“万里,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到啦?”清芳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而万里却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不言语,也不动作,倒像是青口镇上那万福寺里的老和尚老僧入定了一般。 “哦?这么快。”万里撩开帘子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下头自有得了信的家家仆在门口候着,浩浩荡荡站了好几十人,见万里撩开帘子,连忙躬身行礼,那架势让清芳只是瞥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伸头看,“小芳儿,下来吧。”万里轻轻松松地一跃便稳稳当当站在了地上,一星半点儿的尘土也未曾溅起,他修长漂亮的手伸向马车,“平日里不是挺活泼好动的,怎的如今还学会怯场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是倾巢而出的家家仆,在心里头思忖了一番,对着管事摸样的人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人撤去。 家真是不同凡响,精瘦的管事接收到了万里的示意连忙点头,两只手分别向左向右指了一指,这浩浩荡荡的家仆竟是霎时就散了开去,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笑闹,“小芳儿,人都走了,还不下来?难道要我将这午饭也给你端到马车里来吃?” 家管事的人何曾见过自家的少主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一个女人,又如此地劳师动众,前些日子说是要所有人都早早在府门口候着迎接她,现在又因为她害怕立刻让下人散去,他倒是想看看是如何的大美人,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将少主迷得神魂颠倒。 过了一会儿,一只雪白的小手掌探了出来,继而一个乌溜溜的脑袋伸了出来,唔,肤色倒是极白不错,五官倒也生的匀称耐看,可是,可是,嘶——管事的在心里头长长吸了一口气,这小丫头不过才十四五岁吧,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怎么,少主,少主抛弃了那么些娇媚动人的大家闺秀,竟然,竟然好的是这一口? “别看了,准备午饭吧,我们赶了好几日的路,总是也吃不到什么好的,让府里头给准备些精致些的。”万里见管事的一脸凝重盯着清芳看,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怒意,给了他几个眼色,“清芳小姐第一次来咱们府做客,你们办事也须得谨慎一些才是。” 管事被他一提醒,后背上一阵发凉,自己怎么如此失礼地盯着刚来的客人小姐看,糟糕,真是糟糕,他连忙弯下身子,“少主放心,青一定尽力办好。少主,今天宗家差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是,说是宗家走丢了多年的大小姐回来了,过几日要进宗祠准备认祖归宗的大事,几个分家务必要到。”那管事提起宗家虽然是一脸尊重,但话语里未免也透露了几分愤愤不平。 “好了,我知道了,不开心的事,提它作甚?”万里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清芳小姐的房间按照我的要求布置好了吗?” “前几日接到了少主您的飞鸽传书便开始着手准备了,这不,今天早上紧赶慢赶的,刚刚给布置好。”青汇报完了工作,又欠了欠身子退了下去。 “你们还给我特意准备了房间?”清芳瞪大了眼睛,自己从小可是都没有受到过这样大排场的欢迎啊。 “你来这都城,我们家是东道主,怎的能让客人委屈,再说了,我们是什么关系,那可是更上一层楼的,自然要给你最好的待遇了是不是?”管事的一走,万里又开始油腔滑调起来,清芳刚刚才油然而生的一点点觉得他很帅气的念头马上抛到了九霄云外,“别,我可和你没有那么熟,这样讲要是让阿筝听到了可不好。” “你放心吧,他现在在千里之外,哪里会听到,再说了,便是听到了又能如何,我们不过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么,对不对?”万里狡黠地一笑,再不会把你交给那藤阁的杀手了,小芳儿啊小芳儿,你随着我进了都城,我哪里还有能放你回去的道理?清芳眨了眨眼睛,好像他的话里有些问题,但是自己又一时之间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她到底是清纯稚嫩得很,哪里会知道万里这狐狸心里头打得小算盘。 “走,他们准备午饭也还有一会儿,我先领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再带着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家的情况,免得你又像那一天在别苑里傻傻地乱跑。”那一天她像只惊慌失措的蠢兔子,月光底下自己虽然佯装练剑,其实余光一直在瞟着她,见她眼中对自己闪过痴迷的神色很难说自己不开心,可是,那痴迷的时间太短,所以,他下狠心一定要她为自己所获,常伴在自己的身边。 “哦。”清芳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默默跟在万里的后面,家宅子气派非凡,风格自成一派,布局又是依照了八卦阵法,故而看似简单,实则若是不熟悉地形的外人,迷路那是毫无例外的。清芳也只知道跟着万里,心里头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自卑,她之前只不过以为万里这家伙就是个普通的有点钱的公子,但是她没有想到他有钱得这么夸张,家里的房子这样的繁多,侍婢们一个个都像是从画里头走出来来的,自己跟她们一比,简直像和孔雀们站在一起的一只没有发育好的小鸡崽子一般寒酸。 16.第16章 心事重重 从前师父就教导自己,人穷可以,但是不能穷了志气,而且呢,人就算穷,也有穷得活法,也有穷得乐趣,比方说每天有热乎饭吃不至于挨饿,每天有干净衣裳穿,不至于衣不蔽体,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就已经很足够,很幸福了。 自己从跟着师父开始,就一直接受着师父这样的思想,再小些的时候她也闹过要吃肉,要穿新衣裳,师父每次拗不过她都会满足她,只是等她大了发现师父一直穿着一身破衣裳,吃得永远是自己做剩下的冷大饼,她才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生活,并且无忧无虑又自信地活到了现在。 而她所坚信的这一切的一切直到,直到她遇见万里。 这姓的男人太过于俊俏,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以为姓也就罢了,偏生又长了一副如的美颜,剑眉入鬓,锐鼻檀口。看他当时穿的衣着华美又大气,早该知道是这样富贵难言的都城里才能出来的公子,自己又怎么会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呢。 清芳垂下头暗笑自己的粗心,连王喜璇那样的美人他也看不上,果然,将来怕是要娶个公主才行的。这样的富贵人家,自己肯定不敢高攀,果然还是等面见完了皇帝就早早地回老家去等秦大哥回来的好。 在心中,她又将看起来就可靠的秦玉筝和这长相虽美,可总是油嘴滑舌的万里做了个比较,思量来去,果然还是秦玉筝占了上风。师父说了,找相公就得找个老实可靠的,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换银子,换地契。 清芳就这么暗怀着心事,思前想后了一路,对万里的问话也答得有一句没一句,直到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眼睛里才稍稍有了些亮光,这一路下来,她走得也有些累了不过才将家看了小部分,连她今晚要歇息的房间都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清芳小姐,少主,该用饭了。”来通传的还是那日温婉可亲的兰儿,以为她对自己很是关照,故而清芳对她也有特别的好感,对她特意大大地笑了笑,“谢谢兰儿姐姐。” 走进客厅还没有坐稳,客厅就有仆人抹着头上的汗大喘气地跪在地上,“少主,外头宗家的人到了!” “什么?”万里筷子还没有举起来,听闻这消息恨不能将大门用铁板子严严实实地钉起来,“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已经自行坐在前厅里了,小的们不敢怠慢,说了您刚刚回来,正在用饭,请他们稍候。好茶并着点心也奉了,他们只是不理,让主子快些出去。”仆人垂着头,清芳仔细看他,左脸上有一个蝴蝶一样的胎记,在这张平凡的脸上,显得好生奇怪。 “知道了。”万里一扬袖子便优优雅雅地落了座,纤细修长的手掌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对清芳说,“你坐我旁边来。” 清芳扫了一眼这大大的八仙桌,眉头跳了跳,“我还是坐这里就好。”她就近选了张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万里瞧她眨着眼睛看自己,也不动筷,叹了口气道,“你就坐那里吧。”想来是来人让他心中不快,倒也没有余力去和清芳笑闹。 清芳见了一大桌子的菜,更何况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奈何万里一贯嬉皮笑脸的,今天听了那仆人禀报的消息之后,倒真像个来人欠了他许多钱不还似的阴郁,自己倒也不敢先吃。 “兰儿,给芳儿先舀些金丝冬瓜汤开开胃,嘱咐厨房那边余菜继续做,一会儿我吃完了,不要急着收拾,我们芳儿可是能吃的紧呢。”万里温柔地看了清芳一眼,犹如一个能包容她的大哥哥一般不紧不慢地吩咐着,可清芳觉得,这话到他嘴里,怎么就在拐着弯的嘲笑自己呢? “好了芳儿你快些吃了午饭,我叫兰儿领你再转转。”万里只是不咸不淡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玉箸,“不吃了?”清芳喝了开胃汤,才刚刚放开肚皮准备吃,见主人不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大吃大嚼了。 万里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那群人在外头,我没有心情吃了。这样,我先出去应付一番,兰儿,你好好服侍小姐再用些饭,一会儿要是不见我回来,你就先教教小姐最基本的朝拜礼,我总是能在傍晚前回来的。”万里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嘴角,也不多言,提脚便走。 “小姐,少主已经走了。”兰儿见清芳扭着脖子向门外张望,只当她心里头担忧,便笑意盈盈地出声道,“虽然宗家常常欺我分家,但是我们少主可也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小姐,还没吃饱吧?再用些吧,这海鲜味儿的鸭肉没有吃过吧?来,侍婢给你夹一块。”一双白软的素手使了清芳的玉箸夹了一块,轻柔地放在清芳的饭上,神情里说不出的亲厚。 清芳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也只能点点头,接过兰儿手里的玉箸将那稀奇的烤鸭咬了一口,“兰儿姐姐,你们的宗家到底有多么厉害?万里怎的对他们如此忌惮?”她一路来只见万里一呼百应,从心所欲,从到之处无不是尊崇有加的,故而见他听了宗家之人到来的消息如此头疼,倒也心下惊奇。 “唉,原来此事侍婢也不方便多言,但是,但是小姐想来也不是外人,对你说些倒也无妨。”兰儿咬着下唇思量了一阵子,原本不欲为外人道,但是转念一想少主对这少女如此多情,将来不是夫人也该能有个侍妾之位的,提前讨好了也算是将来为自己铺路,随即便嘴角一翘,娓娓说来。 “这宗家颜姓和分家姓闹得不和,都城里是人人皆知的。但是,在好多年前,宗家分家却是关系极好的一对异姓兄弟,战乱中义结金兰,一个又误打误撞地救了另一个的性命。如此一来,那被救的也就是咱们家的老祖宗便认他为主,之后的世世代代自认是他的跟随,目的,也就是为了保护宗家的人不受侵害。” 兰儿说得简洁明了,条理分明,清芳一听便明白了是个老套的兄弟情深的故事,“那不是一桩好事,怎么会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呢?” 兰儿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啊你有所不知,宗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传言,说是分家这么多年来经商从政累积了一大笔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藏在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自那以后,宗家便时时刁难,处处试探我们家。日子,也艰难了些。”兰儿说到此处,眼角里也带了些恨意。 “哦。”清芳咽下烤鸭,顿觉得胃口大开,不由得又多吃了几口,兰儿见她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又吸了一口气说道,“宗家欺负分家,那本也不是什么事儿,但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外头传言说那藏宝的地方被分成了几页地图,一张张都随着家先人的安葬沉落在心湖里,要想一探究竟,就要逼家对外打开心湖。” “什么?”清芳放下碗筷,她心中也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太过分了,心湖她那晚见过,沉睡在里头的一个个家的先人面容安详,打扰了他们的安眠,翻搅心湖实在是大为不妥。 “一开始少主对于这些传言不屑一顾,但是这传言多了,宗家也更加变本加厉。正是为了用功劳压下宗家的非议,少主才将皇上的任务接了,去了那凶险的有情居,若不是姑娘英勇相救——”兰儿一时将清芳捧得有些过高,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转场,一下子间,两人都有些发怔。 “兰儿姐姐我吃饱了。”清芳往嘴里最后依依不舍地夹了几口香炒杏鲍菇,“你们家里的饭菜真是太美味了,以后便吃不到了。”清芳有些失落地看着一桌子吃了一半的菜,“既然不舍得,何不留下来?”兰儿连忙给她搬开八仙凳,凌空拍了拍手,几个丫鬟小厮鱼贯而入,垂手低头立在一边静候吩咐,“你们把桌子收拾好了,厨房里温好饭菜,保证少主一回来就能用到。” “是。”领头的丫鬟恭敬地行了一礼就熟练地提着木桶收拾残羹剩饭,好些没动过的菜,他们倒的眉头也不皱一皱,清芳肉疼地想到,如果大宝那馋狗在,指不定吃成什么样儿呢,也不知道它最近在寄养的人家的生活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自己,有没有和别的小狗打架。 “清芳小姐,侍婢领你去房间休息休息吧。”兰儿好脾气地给清芳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汁,“真像个孩子一般。” 清芳心里一暖,自己长大之后除了师父再也没有人对自己好,这一年竟不知是走了什么样的好运,接二连三地结交到了阿筝,万里这样的好人,真是上天垂怜,她在心里头暗暗高兴,总归,自己也不是太倒霉的嘛。 17.第17章 大打出手 “万里,早就请你回宗家了,怎的,这么几年小皇帝宠你,你的架子也越来越大了?”讲话的人中气十足,老大不客气。这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眉毛胡子弯弯曲曲就像是被雷劈过似的全都炸了开去,一张脸通红通红,如同常年酗酒过度,一眼看去便觉得此人定是暴躁不堪。 此时他坐在上座,万里坐在下座,“四爷爷说的哪里话,这不是今日中午时分才到宅中,听说四爷爷来了,饭也不敢吃,便赶了来,唯恐怠慢了四爷爷。” “哼。”那被万里称作四爷爷的人冷笑了一声,“万里,你小子油滑得很,我不与你斗嘴,我来,就是传达一个消息,宗家丢失的大小姐回来了,你们过几日见见,挑个好时辰便把亲成了。” “哦?”万里顺手端起檀木小茶几上的骨瓷杯,随意吹了吹杯中的浮叶,“好,我也正好有事要与宗家相商。” “你肯去,那是最好没有的了。”那中年人大笑一声,厅里服侍的小厮丫鬟没有内力,耳膜皆是被震得嗡嗡一震,却也没有人敢伸手捂着耳朵,只是神情里皆是愤愤。 “宗家事务繁忙,四爷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来知会万里,万里便已经在门外备好了马车。”万里言语间和和气气,但已是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之令了,那中年人嘿嘿一笑,“万里,你不是说你饭也没吃就来见我,你看,我匆匆忙忙来找你,自然也是没有吃过饭,我们爷俩儿就好好喝一杯便是了。” “四爷爷,这,恐怕是不成了,家中还有位客人,是此次皇上交的大案中的重要证人,明日万里便要带她面圣,今日还有诸多的禁忌要教导于她。”万里心中暗骂道,怎的,来耀武扬威完了还要蹭吃蹭喝? “那简单得很,宗家里头多的是服侍过皇室的人,我随便派两个人来,保管出不了错。”那中年人铜铃大的牛眼里闪过得色,江湖上人尽皆知你家有钱,我难得来一趟还不能好好的探探你的底? “如此甚好,有劳四爷爷。”万里也不再推辞,“恰好呢这客人从远方而来,带了些特产,来人,去准备一桌菜来,我和四爷爷好好尝尝这特产如何。” 那中年人见万里这小狐狸也不再和他耍腔这才放下心来,复又松松地坐回了太师椅,等着下人备饭。万里想着早早将他打发了,便能快些回去见那小妮子,心里头的火气也略略向下压了一压。 “你就给我吃这个!”那暴躁的中年人将手中的饼子往地上一摔,因着油饼放的时间长了竟然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看起来当真是硬的很。 万里不着痕迹地一笑,捏着手里的饼子淡然一笑,“家是有些小钱不错,但是若顿顿山珍海味,恐怕也是创家业容易,守着难啊。” “万里!”那中年人眼若铜铃,一拍桌子大吼道,“万里!你别忘了你身在分家一天,就是一天的分家人!你藐视宗家,这一笔账我算是给你记下了!”桌子上的盘筷皆因他的内力而微微震颤起来,在场内力低微些的仆人莫不是身不由己地矮身蹲了下去捂住自己的一双耳朵。 “四爷爷,这话说的可不对。”万里咽下口中的油饼,“我恭恭敬敬请四爷爷吃客人带来的特产,何来藐视宗家之意?这事儿就算是四爷爷你上报给了宗家,万里也没有不是的地方啊?”男子丰神俊秀,眉眼带笑,一双桃眼弯弯水光潋滟,清芳便是倚着小窗户偷偷地看痴了。 万里设计的小闺房端的是简朴大方中暗含着低调的奢华啊,那铜炉,那妆镜,包括那厚重而光滑的帘幕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不是凡品,清芳虽然万般推辞但是见了兰儿为难的眼神终究还是厚着脸皮老老实实地住了下来,可她在房间里头待得着实无趣得很,兰儿交代她不要去后院,便也由得她一个人随处逛逛了。 在这偌大的院子里头逛累了,她心里头第一个浮出的念头便是去找万里,这念头出现地既自然又熟稔,仿佛这时候便该是要去找他的一般。 “小心!”见那中年人劈掌便要挥向那仍然言笑晏晏的男人,清芳心头没来由地便是一股怒意,小旋风似的翻过窗户一把推开碍事的屏风,倒教她牢牢抓住了那人高马大,面貌通红的中年人一只铜锤般的大手,丝毫也不得动弹半分。 “傻丫头。”万里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心里头暗暗一喜,虽然不愿意她为自己以身涉险,但如此一番是否也算的上是逼她真情流露,要真是如此,自己便是实实在在地挨上一巴掌也毫无怨尤了,心里头的念想绕过了千回百转,手却快了心一步将她揽进怀里头,“四爷爷,这可是皇上的贵客,你不要失了礼数,教训万里,万里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是若无意伤了皇上的客人,任是宗家神通广大,也难逃其咎!”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一双眼睛更是灼灼放光,容颜昳丽得让人无法逼视。 那中年人倒竖着眉毛,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看了看被万里护在怀中的清芳,哼了一声,“那还不叫她放手!” 万里撇头一看才发现清芳仍然还死死地抓着四爷爷的手掌,在她白若羊乳的手中,四爷爷蒲扇般大小的手掌竟然被捏得微微泛青,力道着实大得吓人,“芳儿,快放手,我没事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清芳的脑袋,清芳这才慢慢地松了手,而那四爷爷的手掌顷刻就红肿起来。 “哼,小畜生,你,你好得很。”鲁莽的中年汉子冷哼了几声,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没有了这小丫头在皇帝那儿给你做护身符,你且看宗家能不能饶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脸上传了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却只看到清芳从万里的怀里钻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手就打上去了,我——”万里连忙捂住她的嘴。 清芳力道之大生生在那人的脸上印上了一个五指印,远远看去那通红的老脸上印着一个更加通红的印记煞是好笑,但是在场的人却无一人敢笑出声来,“你好大的胆子!”那中年人的白的眉毛颤抖着,整个人仿佛都是愤怒地燃烧起来,“万里,这回就算她是皇帝的贵客,我也饶不了她!” “哎呦,颜老四,这么大的脾气是怎么的了?”门外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小孩子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你别管!”被叫做颜老四的人见了来人气焰登时消了大半却仍是怒视着清芳,“小老弟,你已经遁入空门,只能算是半个颜家人了,我的事,你少来插手!” 颜老四话音刚落,一只遒劲的大手就朝清芳的面门扑去,万里脚下一动,便将清芳掩在了身后,“四爷爷,若是你心中气愤,便由万里以身代过,伤了这丫头,皇上那里实在是无法交代。” 颜老四才不管他说什么,动作飞快地便往他身后探去,万里斜眼一瞟见他师叔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一把扇子便扫了过去挡住了颜老四的动作,“四爷爷息怒。” “好好好,你小子竟敢和我动手!我倒要看看你在我手底下能过几招!”颜老四嗤笑一声,动作愈发快了起来,不仅手法快得令人瞠目结舌,脚法也是稳而不乱,看样子没有个几十年的基本功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万里倒是应付得并不十分吃力,他武功原本就是上乘,更与宗家的内功同源同根,如此一看,一个动作力道万千,势如破竹,一个却挥洒自如,飘逸俊秀。 清芳躲在万里的身后连连后退,“师叔,师叔,你,你帮帮他,我做错了事,我愿意受罚。” 清芳捏紧了拳头,她这几日打心眼儿里已经把万里当做了好朋友,自己的一番举动竟然让他和自家的亲戚动起手来,心底里实在是纠结得很,然而她这一动,却让万里大大分心,左边肋下现出破绽来,他心下暗叫不好,却已经让颜老四一把扯住了清芳的衣角。 “放开我!”清芳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万分,被他抓住让自己心中着实不舒服得很,按理说颜老四的力道已是不俗,但是清芳就那么定定站着,颜老四竟然分毫也不能让她再动半步,万里与那穿着道袍的孩童在心中皆是齐齐一惊,好大的怪力! 颜老四哪里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头吃过这样大的亏,手下又添了四五分的力,如此便是使足了力,清芳也不过是脚下微微打滑了一些,复又站定了。 两人僵持之下,清芳的衣袖从中衣开始应声而裂,露出了一片雪白光滑的手臂并着背脊,“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在场的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小道童却哈哈一笑,对着清芳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细瞧了瞧,还不待他再看,万里已是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清芳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其中。 “颜老四,你也别生气了,这架呢,我看你也是打不成了。这小姐出身显贵,要是再打闹下去,我怕你担不起责任。”小道童将右手的拂尘一摆,闲闲地挂在左边手臂的弯弯儿处。 看颜老四正要开口,他又点了点头道,“空口无凭不是?走,我和万里带着这小姑娘和你回一趟宗家,此次你来的任务不就是要带着万里回宗家见宗家小姐么,宗家和皇室素来交好,带着皇上的贵客去不也正好合适?” 18.第18章 艰难险阻方启头 “老弟,你说我颜老四是随随便便让人家打了一巴掌就作罢的人吗!”那中年人一把甩开小道童要拉他的手,“这样,你让我也给这野丫头一巴掌,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小道童还不等万里开口就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这姑娘原本与我无关,可是现在你撕了人家的衣裳,她就归我管了,不要说让你扇她一巴掌,便是让你碰到她身上的一根寒毛也是绝无可能的。” “哦?你们今天倒是一个个都要跟我作对不成!”颜老四一怒之下拉过最近的一张桌子,五指一张拍了下去,那价格不菲的檀木桌瞬间化为齑粉,清芳原本来弱弱的,见了他如此蛮横,不知为何这放下的手又提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又赏了他一个巴掌。 “你!”颜老四暴喝一声,“放开我!”他一把甩开那小道童,“今日我不将你这贱丫头,我就不叫颜老四!” “师叔!”万里见情势不好,扭身两步托住那小道童的后背,而那暴怒的颜老四已经直奔清芳面门而去,“四爷爷!”万里眉心一跳,腰间的软剑已然出鞘。 电光火石间,那小道童一把推开万里,左足向前迈了一步,右手捏着拂尘起了个势“颜老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师叔,你别冲动!”万里虽然不知道清芳为什么如此冲动,但是师叔既然愿意护着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这事闹大了,对分家宗家都不好,如今还不是要动手的时候,自然是保存实力为上,故而上前几步在那小道童耳边低语道,“师叔,你在终南山下潜心修习医术,而四爷爷练的可是颜家的拳术。” “小子,莫要小看了我。”小道童微微一笑,明明甚是年幼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历经了大苦大悲后的淡然,“终南山的医术闻名天下,这武功却也是不弱的,我虽然是没有学过颜家武功的颜家人,要真是和颜家人动手了,你且看我是否会落下风。” “话说到这份上,也无人能阻了,万里只能颔首后退,将清芳带到门外远远看着,“万里,我,我是不是闯了大祸?”清芳睁着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我真是个不祥之人,我,我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你叫他们不要打了,我愿意任你四爷爷惩处。” “是谁说你是不祥之人的,今日一战,不过是提前了我的计划罢了。”万里微微一笑摸了摸清芳的脑袋,“不管说你是不祥之人的是什么人,不管这人说的有多么真,我万里都不相信。清芳,你是个福将,你到哪里,哪里都会有光亮,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行,不。”清芳拼命地摇着头,“万里,我在你家里做客无端打了人,我要负责任,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傻丫头。”万里看着她的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你要是不给我添麻烦,我才要生气呢。”之后任凭清芳如何尽力想要进大厅负荆请罪,万里也只是将她圈在怀里。 那里两个颜家的长辈已经将大厅里打得不成样子,拂尘所拂之处横扫千军,双拳捶到之处皆是碎成齑粉,地上的玄石方砖已没有几块是完好的,漂亮的琉璃宫灯一半碎裂一半苟延残喘地挂在房梁上,而那油光水亮价格不菲的乌木餐桌早已被劈成了几块,狼狈地散落在地上。 越是看到这些,清芳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她小心地估量着这些东西的价格,最后得出了就算把自己卖出几百次也不够偿还的结果,“万里,这些被损坏的东西,我以后慢慢还你好不好?”她小声地问道,“因为,因为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万里正悉心看着那小道童的身法路数与颜老四有何不同,以及其精妙之处,陡然听清芳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诧异也不是好笑也不是,“这些东西你今后有了再还。”用你的一生来还我,那更是世间难求的宝了。 “够了,别打了!”门外徐徐走来一个被下人搀扶着的老人来,她身着绛色丝绸衣裙,一丝不苟挽着发髻的地方夹杂着银丝几缕,面上的皱纹丝毫不减她的威严,“阿正,子清,在客人面前动手,丢不丢人呐——” 里面正在打斗的两人听到声响立刻条件反射地停了下来,恭敬地垂首立着,“乳母——” 万里则是行了跪拜的大礼,“万里问颜老奶奶好。”一院子里的人都噗通噗通地跟着万里跪了一片,清芳不明就里也只得跟着跪了下去,万里眼角含着笑也不点破,唯有那老妇人见了清芳跪下,连忙上前扶她起身,“这丫头就是救了万里的人吧,也算是皇上的客人了,怎的还跪我这老太婆,快快起来。” 清芳只道自己闯了祸,在地上跪着憋红了脸也不敢起身,那老人只是手中一使力,她竟然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不由得便惊讶地多看了那老人几眼,孰料那老妇人眼中竟然也有同样的诧异,只不过那诧异一会儿便消失了。 “阿正,子清还有万里并着一屋子的人都起来吧,我不过是个老太婆,你们总是这样给我行礼传到宗家不好听。”这老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肌肤雪白柔滑似乎还有些胡人的血统,想来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绝代的美人,却不知怎的沦落成了乳母,但是仔细想想,在权倾朝野的深宅大户里做乳母,可也强似小户人家的小姐百倍了。 “乳母养育了我们几代人,见了乳母更甚是亲娘,乳母的恩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哪里敢忘。”小道童颜子清低着头缓缓答道,再不复刚刚的凌厉,再看那那颜老四颜正也是形容端庄,再找不见初见万里的飞扬跋扈了。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们这些小的,行了,这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快些随我去宗家吧,大家长们等急了才唤我来催,阿正,你看,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以后宗家还敢有事交给你吗?”老妇人一改刚刚对着清芳的慈祥,严厉地训导那看上去也不小了的颜老四,而颜老四只是将头低的更低,不敢出一语反驳,清芳见了,在心中不免对着老妇人充满好奇和景仰。 “万里这就收拾东西和颜老奶奶回宗家。”万里微微欠了欠身,抖了抖刚刚因二人打斗而溅到身上的粉尘和碎屑,“万里,带着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叔叔也好好去换换衣裳,别到时候惹恼了你大伯,又动不动关人禁闭。” “是,兰儿,你带清芳小姐也去沐浴更衣,明日有宗家认祖归宗的大典,今天晚上我们不回来了,给小姐穿得庄重些。”万里起身刚要离去,又折了回来不忘嘱咐兰儿两句,“千万莫要穿艳色的衣服。” “兰儿知道。”小家碧玉的兰儿连忙躬身答应露出一段粉嫩嫩的脖颈来,颜老四别有深意地看了那兰儿一眼,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那老妇人轻轻以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眼神在几人身上轻轻流转了那么几个来回,却也不多言语。 “阁主,玉筝自请离去。”秦玉筝简单地竖着发,上身精赤露出肌理分明弧度优美的古铜色肌肉来,面前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帘幕后隐隐绰绰有一个人影斜斜倚坐在宽大的玉塌上,“玉筝是阁主捡回来的,虽然身中蛊毒,活不了多少年,但是这大恩大德,秦玉筝就是死也不会忘记,但是玉筝终于遇见了命里之人,阁主,玉筝不能带着杀手的身份给她幸福,所以,玉筝愿以身报阁主大恩再离开。” “阿筝,你是我在这藤阁里最疼爱的徒弟,我一直以为你的成功,是因为你不懂爱,对爱也不屑一顾。如今,你心中有了这不该有的感情,将来便也会使你多了一个致命的弱点,行事前也会多些顾虑。我不要你的命,你替我去办件小事吧,从江湖中那魔教的教主那里取回我旧年的一副画像回来,我就还你自由。”帘幕后的声音嘶哑难辨,但平静得找不到些微的感情波动。 秦玉筝闻言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帘幕后的身影,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阁主,玉筝这就出发。” 良久,帘幕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阮,小阮——”梦里似乎有人在低低地唤着自己,一声又一声,绵长而幽远,清芳在颠簸的马车里模糊地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梦中,大雾迷茫,她跌跌撞撞走在满是血污的战场上,不知道在寻找着些什么。 “小阮,别害怕,到我身边来,到哥哥这里来。”那个低低的声音温柔又有诱惑力,清芳虽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却还是在一片迷茫中循着那声音慢慢地摸索了过去。 19.第19章 颜老奶奶的秘密 “是谁,是谁在叫我?”清芳在梦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心里头虽然也明白了些这是做梦,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却让她十分地恼怒,“是你进了我的梦?”前面一片烽火连天,耳边似乎有远古的回响声声激荡,一个金甲人带着他焦躁的马匹在远处立着,似乎已经等待她很久了。 “小阮,我等了你好久了,怎么不把那画儿带在身边呢。”金甲人转过身来面容模糊不清,但清芳却觉得眼眶热热的,好像是个和自己久违了很久的故人呢。 “我不叫小阮,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画儿。”清芳的语气缓和了些,“那个,如果没有别的事儿了,就放我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什么大典,我还是留点力气的好。” “哼——鸠占鹊巢罢了。”那金甲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就是小阮,我唯一的小阮,如果你记得从前的一切,那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知道吗?” “不,你肯定认错人了,我长这么大的事儿我都记得,我真的从来也没有见过你。”清芳有点着急地一把推开那金甲人的手,“你再好好找找吧,我不是她,我真的不是——” “小阮啊——”那金甲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向她的眼里满是怜惜,“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但是哥哥告诉你,只要坚持自己心中所想的,就一定能走到那万人之上——”金甲人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一只长箭远远地飞射而来,带着破空的啸响将那金甲人的金甲射了个对穿。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那面容模糊的金甲人口中溢出,而那人却好像还带着微笑,“妹妹,等我,等我——” “啊——”清芳带着一头的冷汗睁开了双眼,良久,她才缓缓地撑起身子,那梦着实可怕,鲜血,战马嘶鸣,狼烟滚滚,那场景真实得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那金甲人死了么?清芳抱着膝盖蜷缩在屋子的衣角,“小阮——小阮?”这是女人的名字吧,真好听,比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温柔书卷气了多少,清芳略带些羡慕地想着,突然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一把掀开被子,却被被子里那东西吓了一跳。 明明是没有带来的那没有落款的山水画啊,怎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她咬着指尖向后又挪了挪,如今,这山水画恐怖得好像是一只随时要把她吃掉的猛虎一般,带着诸多的不可信和未知震撼着她那颗小小的心。 “梦里头,那人也问我画儿来着。”清芳在床的角落里微微发抖着,“遇见,遇见怪事儿了!”她咬着下唇,脑子里全都是在那有情居的地宫里见到的尸偶情景,而此时也再没有一个秦玉筝能护着她了,万里和她到了宗家,一个睡在南边的客房,一个睡在正前方的主居里,莫说是这里,就算是在家,她也未必能在这大半夜里找的到他。 她大睁着眼睛,在这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屏息注意着一切风吹草动,只要一有些细微的声音,她便被吓得眼眶泛红,从小她就是有些怕黑的,前一阵子又被地宫里的那些古怪玩意儿吓掉了魂,这会儿只能是更加的胆小。 门外有人极小声地扣了扣门,低低凑着门沿问道,“是清芳小姐吗?”是个清脆的男人的声音,清芳连忙从床上蹦了下去,“是我,你是谁?” “主子吩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门外的人听到里头的回应连忙答道。 “大半夜的,他又要搞什么样,这里是你们的宗家,他,他不能这样子的,我不去。”清芳只当是万里又一时兴起要带她夜游都城之类的,虽然很渴望离开这房间,但是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小姐,主子说了要是你不去,他就不睡了。”的确是万里的胡闹精神,清芳无力地垮下肩膀,“可是他明天还有典礼要参加不是?” “那就全看小姐愿不愿意去了。此时去的话,要是主子开心了,想来也会早早回来休息,明天的典礼自然是没有问题,要是小姐坚持不愿意,那小的就回去禀明主子了。”那下人着实会说话的很,一番话迷迷糊糊就将清芳绕了进去。 “别别别,我去,我去——”清芳连忙拿了件素白的外衫将自己包裹起来,推开房门,只见月光下,立着一个恭恭敬敬的小厮,“清芳小姐,主子让你将那画儿带上。” “那画儿是他塞给我的?”清芳瞪大了眼睛,“吓死我了,我还当——”她羞赧地吐了吐舌头,“大半夜的,他就会寻我开心,定是嘱咐兰儿姐姐趁我睡着了偷偷塞进来的,瞧我一会儿怎么修理他!”如此说来,清芳的心结一解,人也轻松了许多,蹦蹦跳跳进去抱了画就出来。 “小姐随我来。”那小厮好生眼熟,清芳只是摸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他了,“这么黑,你不打灯么?”清芳见之前侍婢来唤自己都是打着漂亮的提灯,这小厮想来也是马虎,竟然连灯也不打。 “颜星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这宗家的地形了若指掌,莫说是有月光,就算是蒙住了颜星的双眼,也绝不会走错半步。”那小厮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带着路,慢慢的也不弓着腰了,清芳总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里锁着啊。”清芳指了指蒙着尘的朱门上锈迹斑斑的铜锁,“万里约我在里面相见?” “是啊,主子就在里面等你呢。”那小厮微微一笑,脸上的蝴蝶胎记栩栩如生,他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的钥匙,不疾不徐地一把一把试着。 “你很奇怪——”清芳往后退了几步,恰逢那铜锁咔哒一声打开掉在了地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芳小姐,我不会害你的,主子真的在里面等你,你若是不信,颜星陪你一同进去便是。”说罢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烛台,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步便踏进了那黑黢黢的小阁楼里,清芳只是站在门口犹疑得不愿向前进。 “清芳小姐——”里面那小厮听声音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她还是踌躇着不愿进去,“主子,清芳小姐就在外面,她怎么也不肯进来。”小厮似乎在报告着什么,隐隐约约清芳能听到一个人低低的说话声。 外面此时传来守夜人越靠越近的打更声,半夜三更,四下无人,若是那打更的看见自己冒失地站在这明显是个荒废的小楼前面,势必要生出事来,无奈之下,清芳只得将心一横跳进那小阁楼里,还不怕死地带上了阁楼大门。 “颜星?颜星你在哪里?”清芳低低地问道,这阁楼里一股尘封已久的灰尘味呛得她连连咳嗽,那颜星明明端着烛台进了这看似不大的小楼里,怎会现在竟然连一丝微光也看不到?清芳有些胆怯,慢慢地向着来时的门退去。 一不留神便倒退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小阮——”那声音在她的头顶温和地呼唤她,“你终于还是来到我的身边了。” 清芳的眼睛在黑暗中蓦地瞪大,刚刚的,刚刚的事儿难道不是梦境?她猛然向前窜了几步,“你是什么人!” “小阮,你不记得我了——”那人叹了一口气,清芳侧着头仔细聆听着黑暗中的响动,只听那人的鞋底似乎在地面上发出了摩擦的声响,清芳连忙恐惧地后退了两步,“你不要过来,你究竟是人是鬼?梦里面,梦里面,你不是死了么?” “我死了?”那人温良的声音顿了顿,“我竟然已经死了?” “你被一箭穿胸而过,焉能不死!”清芳有些抓狂了,自己大半夜的待得原本就被噩梦吓得够心惊胆战的了,竟然还被引到了此处,“还有!你不要认错了人,我叫阎清芳!不叫什么小阮,和你也从来没见过面,不认识你。” “那你手中的画又是从何而来呢?”那人的声音又近了两步,“这画很久之前就是藏身于这小楼里,数年没有人开启,怎么就到了你手中?” “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用大饼和一个大叔换的。”清芳捏着小拳头步步后退,“你别过来了,我告诉你,我,我力气很大的,要是你再逼我,我真的会揍你!” “哈哈哈哈——”清芳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笑声,隐隐一听倒是有点像白天那见到的老妇人,就在她心生疑窦之时,小阁楼里的烛光点点亮起,焕然一新。原来这阁楼有两层,在木制的小阁楼上,穿着绛色衣裙的老妇人捂着嘴笑道,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和如释重负“老身见过宗家大小姐。” “你,你们?”清芳楞楞地站着,半晌才转过身子去看那假冒的金甲人,“颜星?!” “小姐,你先莫要生气,颜星是我要求他这样做的,老身养育了这府中不知多少的小辈,小姐你从小就是就被送到老身身边长大,乖巧伶俐得很,老身从未这样喜爱过一个孩子,但是你长到两岁被强人掳去,从此音信不知。好在这几日老祖宗保佑,又将你送回了我们身边。”老妇人说着眼眸中泪光闪闪,“自从小姐在老身怀里被掳走之后,老身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若不是还存着一份要找到小姐的心,老身早就自绝在宗祠里了。” 20.第20章 情窦初开 “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清芳垂着头,手在身侧紧紧捏着,“从认识万里,到救了他,一直到现在,你们都表现的古古怪怪,我不认识什么你们的老祖宗,也不是什么小阮,更不知道这画儿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她白玉的手掌里粗粝的茧子磨得她那颗小小的心中有些酸痛,“若是说我被强人掳去,我却什么记忆也没有,我自幼就和师父相依为命,他待我比亲父更好,如果,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证据,就不要再来耍弄我,虽然我的性命在你们眼里不过草芥,但,我也不是总是要任你们摆布的。” “颜星,退下。”那老妇人也不恼怒,面上仍然带着慈祥的微笑,“如果不能证明你是小姐,老身又怎么敢随随便便请你前来?” “就算我是你们的小姐又如何?你们只是一厢情愿的想要认回我,却不管我愿不愿意回来。”清芳抬头咬牙瞪着她,“我喜欢小镇子的生活,我注定是贫贱人家的丫头,也过惯了吃糠咽菜的生活,你们这样财大势大,清芳高攀不起。”说完一扭头就要推门而去,却因为气息不定,用力过猛将一扇门猛地推倒在地,她尴尬地交握着双手紧咬着牙关,“我,我会赔偿!” “不需要。”月光下,一道清朗的声音斜斜插了进来,清芳惊喜地抬起头,“万里,你来了?”这种遇到救星的心情太过于急切,以至于让她自己忘记了自己无形中对他产生的依赖有多么大。 小脚步急急地奔到他的身边,躲到了他的身后,“颜老奶奶,不知你请我的客人深夜到这小院子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清芳觉得他背心发热,额上还淌着汗,想来是深夜刚刚才练完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此处的消息,心里头却是安心了许多。 “此事与宗家有关。”那老妇人徐徐走了出来,脚步稳健生风,一看便是个内力深厚之人,“明日此事便可见分晓,你且安心等着,最迟明日,可见分晓。” “颜老奶奶,不管她是谁,万里只希望她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受到伤害,所以不管您或者还是宗家打得是什么主意,万里就算舍弃了一切,最终也会护她周全。"万里安抚地摸了摸躲在他身后犹自惊魂未定的清芳的脑袋,"芳儿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去,以后要是再有除了我之外的人要你出来,你就说是我万里的朋友,想来这天下除了皇家,就算是宗家也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他目光温柔,身后便是一片深沉的浩瀚星河,英俊的面容含笑,犹如置身其中最明净的一颗启明星子,那一刹的时光,清芳犹如经历了一段说不出有多么愉悦的静止的时光,一时间不禁有些痴了。 然而老夫人的笑声却打断了少女的臆想,万里恍然才似乎要抓住清芳眼眸中的一丝情意,脑海中正有些欣喜却也被那笑声打断,复又抬头看向这身份不一般的乳母。 “万里,你是小辈里除了战煌外我最喜欢的一个了,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她身份特殊,与你注定没有结果。”那老妇人看着万里,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清芳,“你配不上她。” “我没想和他在一起,你误会了。”清芳看到了老妇人的神色,以为她误会自己是要攀龙附凤,连忙上前解释道,却被万里一把扯住。“不要解释。”万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奶奶,希望这事儿到了明天,您能给我,给清芳一个满意的答复,芳儿,我们走。” “可——”清芳刚要张嘴,却被万里拉住了手,“我送你回房,以后,不是我本人来找你,你一概可以不理,这是我的贴身令牌,你拿着。”说罢当着那老妇人的面就解下了腰间的令牌,“这令牌只此一件,你且收着。” 清芳下意识地便要推辞,万里定定看着她,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芳儿,我不想你有危险,如果你实在不想收,那么,等到你回乡的时候,再把这令牌交还给我就是了。”回乡?我又岂会那般容易就放你回去? 当着他人的面,清芳也不好意思拂了万里的意,只得伸手将那雕刻着复杂的朵纹样的金牌小心地收入怀里,迎上万里灼灼的目光,清芳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收着绝不弄丢了,等我回去之前,一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好。”万里微微一笑,弯弯的桃眼里满是清芳看不懂的情意。 “咳咳,夜已经深了,老身就先回房了。”那老妇人实在是见不得他们眉来眼去的摸样,唤了一声颜星,便由着那易容的仆人搀扶着出了这老旧的小别院,“清芳小姐,我们,明早见。” 清芳疲惫地揉了揉脑袋,“万里,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带我回去吧,我困得厉害,那老夫人看上去明天还要见我的样子,我要是不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明早准得出洋相。” “放心,有我在,看谁敢笑话你。”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万里却还是伸手拉过清芳,将她携在胸前,“清芳,我问你一个问题。”万里的声音在清芳的头顶低低地传来,他的胸腔随着他说话微微地震颤着,觉察到两人尴尬得贴得如此之近,清芳想要后退,万里却牢牢地箍着她,“清芳,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我?” 这一句话犹如大地惊雷一般将清芳惊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不信。”清芳尴尬地想要挣脱万里的怀抱,“我不相信,你放开我,我是阿筝的未过门的妻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未过门的妻子?”万里略略向后退了几步,拨云而出的月光从他的发丝倾泻而下,高挺的鼻梁上似乎还有些玉样的光泽,“谁承认了吗?你师父知道吗?” “就算我师父现在不知道,他将来也会知道,也会支持我的决定。”清芳一扭头,“还有,我喜不喜欢谁那是我的自由啊。” “芳儿,别生气,我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万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惋惜,又随即挂上了习惯性的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喜欢你开这样的玩笑。”清芳缓了口气,刚刚听他说喜欢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了许多,脸上滚烫一片,想来是被他的玩笑给吓到了,像他这样的公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自己这样的山野丫头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不然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阿筝。 “藤阁秦玉筝求见。”山腰林间的风随着他的话飒飒而起,长身玉立的来人身负长剑,器宇轩昂。山林里鸟鸣阵阵,香浓郁,更有朵朵合欢徐徐而落,本是一派休闲美景,然而秦玉筝却毫无赏景的心情,“教主正在闭关,半个月后才能出关。”魔教的守门人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半尖尖的下巴来,听到秦玉筝的话也只是撑着头坐在石雕的大门旁对他爱理不理,“若要相见,还请半月之后再来。” “藤阁秦玉筝奉阁主秦仇复之命前来讨回画像,还请教主赏脸。”秦玉筝也不管那守门人,运气于丹田之内,纵声远远高呼,直冲山顶。 “你太无礼了。”守门人瞪了他一眼,“你杀我教内荼煞,教主已经看在你们阁主的面子上不予追究,竟敢再来打扰教主清修,我这就代替教主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无礼之徒!” “坤儿——”那守门人正要出掌,巍峨的石门却应声而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盘着双髻的少年来,“坤儿,教主让我领他上去。”看着少年面颊还是红扑扑的,语气还有些微喘,想来是从山顶飞奔而下,这么长的山路便是秦玉筝也约莫要行一盏茶的时间,这少年却能顷刻间下来传话,可见那魔教教主的功夫着实是高深莫测得紧。 “是。”那被唤作坤儿的少年连忙摘了草帽深深埋下头答道,“还有,教主让你今后不要再如此冲动了。”双髻的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坤儿谨记教主圣谕。”坤儿的身子颤了一颤,将头更深的埋下。 “贵客请碎袅袅进教。”那双髻的少年眼眸一弯,恭敬地欠着身子道,一边慢慢地推开了千斤的石门的一侧,“贵客有请。” “好俊的功夫!”秦玉筝眼睛一亮,由衷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千钧之力。” “贵客过奖了,没有教主的悉心教导,哪有袅袅今日。”那双髻的少年不卑不亢道,“距离山顶仍有些许的距离,贵客不嫌弃的话,就请让袅袅背着贵客上山吧。” 秦玉筝面露诧异,“我自己能上。” “袅袅明白,但是教主不喜欢等人,所以,还是委屈贵客了。”说罢一矮身就蹲了下去,细瘦的背脊犹如发育不良的小猫一般,回头见秦玉筝仍然在犹疑,他红了红眼圈道,“贵客,教主就给了我半盏茶的时间,到了时间没有带你上去,教主就不喜欢袅袅了,求求你了。” 秦玉筝何曾见一个大男人如此抽泣过,背后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我随你上去,有什么责罚我与你们教主讲明就是。” 21.第21章 子夜怪事 “贵客难请呐,倒叫我好等。”等秦玉筝带着袅袅上了山顶的白色圆顶宫殿处,早有两名端着宝碟,托着宝瓶的少女等候着了,“袅袅,你自己去领罚吧,往日里我等没有一个敢迟了的,你今日不仅迟了,竟然还敢不背着贵客上来,教主说了,留你何用。” “姐姐,是贵客自己要走的,袅袅求过了,你们和教主禀明了,别赶我走。”那叫做袅袅的纤弱少年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也不敢去拉那两位明艳少女的衣裙,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贵客,贵客你和姐姐们说说,别赶我走,我要是离开了这里就活不了了。”说着痛哭涟涟,全身不住地打颤。 “哼,贵客就救不了你,教主的命令,没有敢违逆,你乖乖自己去领罚,然后滚出去,不然,让虬蟒来抓你,可是不美。”托着宝瓶的少女唇形极薄,看样子为人也很是刻薄,“袅袅,往日里你仗着教主的宠爱可是背地里对我们这些姐姐们使了不少的绊子,看在你娘的份上,你要走了,我们也不落井下石,要是半盏茶之后还发现你没有离开,那你可是要去万蛇坑和千虫池走一遭了。” 话已至此,那少年显然是怕极,脸上的泪珠也顾不得擦,慌慌张张地起身便要跑,临走了却还不忘狠狠地剜秦玉筝一眼。 “贵客请进,教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少女婉转的声音说不出的魅惑而动人,“咱们快些吧,我们姐妹可不想像袅袅那样呢。”说罢也不知哪里好笑般的捂着嘴咯咯地笑了。 “附子,你带贵客进去,我去瞧瞧那小子出山了没有。”拖着宝瓶的绿衣少女眉间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形容举止也比端着宝碟的少女要端庄沉稳些,“梅子姐姐你又偷懒。”附子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又换上了一副娇嗔的摸样,“谁不知道教主正在气头上,你让我进去,又少不得被教主一顿责罚。” “放心吧,教主亲眼见到了这位少侠自然会心怒放,你不会有事的。”绿衣梅子眯了眯眼。 “每次都被梅子姐姐你吃的死死的。”附子暧昧地看了她一眼,奇怪的情愫让秦玉筝不自觉地咳了一声,附子这才回过神来,口中直呼“罪过罪过,又耽搁时间了,贵客请随我来。”她轻轻扣了扣宫殿的大门,那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汉白玉大门便慢慢地下沉,直到隐没入地下,附子回头看了看秦玉筝,他只是立着不动,“贵客为何不走?”她葱白纤细的左手点着下唇,偏着头半是狡黠半是疑惑地看着秦玉筝。 “姑娘,这大门里处处是机关,若是你们教主真心想要见我,何不撤了机关?”秦玉筝右手抚上剑柄,面容坚毅而冷峻,面颊的线条紧紧绷着,他秦玉筝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来还从没有这样被戏弄着,“还是你们故意想要为难我秦某人?” “呵呵呵,贵客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连那机关的声音也能听见,佩服佩服。”少女这才复又笑出声来,“我们教中可不接待没用的人,贵客这样俊的内功实在是世间少有,教主若是见了,肯定欢喜。”正自说话间,名为附子的少女素腕一扬,竟似乎有千钧的力道,那白亮如玉的宝碟就那么轻轻松松地飞入了黑不见头的大殿,人耳只能听见些微的金属摩擦声,而不能窥见其中究竟在发生些什么,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那顶头传来清脆的叮的一声,少女才松了一口气。 秦玉筝等了这么些时候,心中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这魔教到底在搞些什么噱头,一道又一道机关的,像没完没了一般,那少女却整了整衣冠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条路走。” “吾教来客——”婉转若黄莺出谷,其身啁啾,秦玉筝诧异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好深的内力,这大殿深不见头,这娇滴滴的少女的声音却在殿中久久不散,好生古怪的功夫。就在秦玉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面前已经轰隆隆地或升起或陷下几条不同的绵延的道路,“贵客,跟紧我,若是走错了路,可就不妙了。”那少女轻巧地接过远远回旋飞来的宝碟,不忘回头警告秦玉筝,“这些错路连着的或是血池,或是毒坑,便是再有本事的人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秦玉筝点了点头,心下越发的谨慎,江湖中传言这世上不能招惹的有四样,皇宫里的高手,都城颜姓世家,再剩下的就是神出鬼没的藤阁杀手和有去无回的魔教,身为藤阁的杀手,他自然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这个道理。 附子挑了一条最为崎岖陡峭且不起眼的小道,对着小道边一尊又矮又丑的鹰嘴蛇身石雕轻轻诵了句又是古怪,又是令人说不出的舒坦的咒语,继而摸了摸那石雕头颅,便见那小道硬生生地转换了方向向虚空延伸了去,“鬼斧神工,怪不得那荼煞的地宫如此精妙,原来贵教要更胜一筹啊。”秦玉筝目不转睛地盯着向半空而去的小道,“这般没有借力就像半空而去,想来是出自当世名匠雁阵子吧?” “贵客好眼力,他与我们教主打赌,赌输了,就留下了这山的建造图纸,我们教主按着那指示足足了十年,这才建成了我们现在的天宫。”附子从鹰嘴蛇身打开的大嘴中取出一盏绿莹莹的灯笼递给秦玉筝,“贵客,教主就在上头,你自行去吧。”附子微微一笑,绿莹莹的光下,原本娇美的笑颜显得好不诡异。 秦玉筝却不以为意,接过那闪着绿光的灯笼,嘴里道了多谢作势就要上那天阶。而附子刚刚转身,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被一只手狠狠地锁住了咽喉,“你们教主让我走这条有去无回的路,意欲何为?” “唔——我——”附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吓得容失色,而脖颈上的力道更是让她因为窒息而半吐出了舌头,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间。“方才你故意让我走那满是机关的大路,我便怀疑你了,如今竟然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你可知道,藤阁杀手秦玉筝师从腾阁阁主不错,但他还有个江湖上的师父,便叫做雁阵子,这魔教的宫图,我在幼年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咳,教主,教主说留你不得!”附子一咬牙,顾不得自己的咽喉命门还被人拿捏着,便要从怀中掏出匕首,秦玉筝墨色的双眼犹如上好的徽墨一般,浓的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那就去地底下等着你的教主吧!”毫不怜惜地扭断了这美人的脖子,秦玉筝一脚便踏碎了小道边的鹰嘴蛇身石雕,“你也不会想出,这石雕,是我小时候在师父图纸上的信笔涂鸦而来的吧,不自量力!” 而这一切的动作,不过只用了他一只左手罢了,右手仍旧稳稳当当地提着那绿莹莹的灯笼,“皇宫里的引路灯倒也叫你们用上了,哼。”秦玉筝嘲讽地一笑,屈起食指弹了弹那灯笼的琉璃边框,复又打开了那灯笼的上盖,不多会儿一只通体翠绿,长相煞是可爱的小鸟儿便从那灯笼里飞了出来,而那小鸟一出,原本亮莹莹的灯笼也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万物有灵,青鸟有心。雁阵之徒,恳请引路!”那翠鸟听了这咒,凌空飞着打了个旋儿便往远处一条铺着金石珠宝的光亮大路飞去,秦玉筝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曾落下。 那一头的秦玉筝在魔教中受尽了百般刁难,而这一头阎清芳也是辗转难眠,万里的话在她耳边一阵阵地回响,她强迫自己不要听,但万里的容颜却不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直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他的眉眼,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他温热的背脊,甚至还有他柔软的手心,无不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被温习。 不行,那妖男子一定是对自己施了什么邪恶的咒,一定是,自己须得在被他蛊惑之前逃离这宅子!清芳的眸子在暗夜中闪闪发亮,只要逃离了这里回到青口镇,秦大哥就会回来找自己,然后带自己走! 思及此处,她一轱辘便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脚踹翻那倚在床框边的画轴,一定是这鬼东西迷了自己的心窍,这才从捡了它之后便诸事不顺,光洁饱满的小脚丫又在那画上狠狠踩了两脚,心里头这才舒服了些。 “衣服在这儿,对了,还有我自个儿的鞋子。”清芳怕惊动了房外的看守,摸着黑收拾着包裹想要逃出这大无边际的颜家老宅,却总是被桌椅所绊倒,痛得她龇牙咧嘴,却还是攥着小拳头一刻不停地打好了包袱,正要往门边走,却不防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她捂着耳朵惊叫了一声,一把推翻了紫檀木的八仙桌,按理说这样巨大的动静早该有人来查探才是,可就算清芳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也没有一个人影前来。 “是谁?你是人还是鬼!”清芳在房间的角落心乱如麻缩成了一团,隔了好久才壮着胆子喝道,心中却暗想这破颜家怎的这般可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亏得自己是个乡下姑娘,若是个城里头的千金小姐还不早被吓丢了魂。 22.第22章 是人是鬼? “唉——你果真不认得我了。”清越的声音犹如暗夜中的一缕月光,登时抚平了清芳心中的恐惧,“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清芳想起那荼煞美人的洞穴,也想起秦玉筝对自己说的,那里头除了荼煞女魔,再没有第二个活人,心中又敲起了小鼓。 “傻孩子,别怕。”那人轻轻拍了拍手,房间里的那三叉的通烛台便燃起了烛光,屋子里登时亮堂了起来,清芳这才看清了说话人的面容,“清芳,既然怕黑,为何夜间不点烛火?”那人面容柔和,眼波潋滟,清芳看着他心中一酸,不知怎的便流下泪来。 “你记忆里没了我,心里头却是有我的。”那人缓缓上前,清芳只觉得他衣饰古怪,倒并不像是本朝的人,那人瞧见了清芳的眼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现出些恍然的表情来,“清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不要害怕好不好?” “你,你这样奇奇怪怪的出现,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怎么能不害怕?”清芳往更角落的地方努力团了团,偏头闭着眼转向墙壁,满脸的纠结和痛苦,深更半夜,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睡觉,敢情今年大家都流行戏弄自己? “芳儿,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那人眨了眨眼睛,蹲在清芳的面前,“我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了。” 清芳听了更是吓得将身子抖了一抖,“冤有头债有主,我,我平生也没有杀过人,你要是冤死的在人间徘徊,又何必来找我?” “芳儿,我没有往生,不是因为冤屈,而是因为思念。”那人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阎清芳的眉心,“我临死前没有见你一面,心有不甘,这才在人间徘徊了数百年,好容易附在了画上到了你的身边,你却连一眼也不愿意见我,真叫我伤心。” “就算如此,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你这样找我,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你根本一点也不尊重我!”清芳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却在见到那人的一双眼眸时心软得再也说不出话来,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沉寂而又静默,深情又哀伤,“芳儿,我来并不是自私地想要强制你记起我,而是来帮你唤醒前世的记忆,若你记不得从前的一切,那么家和颜家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毁于一旦,沉睡着我们无数后辈的心湖也会被摧毁。” “我不是家的人,也不是什么颜家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清芳努力地想要挣脱他,可是眼泪却一直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我不想听,你出去,你走!看到你,我就不舒服,我就很难受!”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清芳,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姓阎,家宗家姓颜,你的背上有星月印记——”那男子还待要开口却被阎清芳捂住了嘴,“我不想听,我和这样的大家族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又是那老奶奶和万里派来戏弄我的?” 那男子也不辩解只是用那双仿佛穿越了时间,穿透了空间,澄澈如镜般的眼眸凝望着她,清芳不知不觉地放下手来,却被他揽进怀中,“那颜李氏和万里在我面前不过是小辈而已,我又何须为了他们欺瞒于你,芳儿,你先静一静,听我好好说。”在那男人一点也不温暖甚至有些冰凉的怀抱里清芳却感觉到了一阵从没有过的安定感,她的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颜李氏所言不假,你的确是宗家的大小姐,但也是我的妹妹。我寻她百年,见她历经轮回,竟又回到了这颜家,你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看,这便是她的小像。”那男人右手将清芳揽在胸口处,左手虚空一抖,便现出一幅巴掌大的小像来,那纸质依然泛黄破陋不堪,但画中人的面貌却栩栩如生,赫然正是清芳! “不可能,你骗人。”清芳接过那泛黄的纸片,看着小像中穿着层层叠叠的华冠女子,她面容清丽,神情冷傲,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感,那气质远胜于自己不知道多少倍,但面容的的确确是自己不错。 “清芳,有很多事我只能在将来慢慢再告诉你,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你一定要随我离开颜家,绝不能等到天亮,也绝不能让她们认你!”那男子看了看外边已经泛着灰白的天色,一把将清芳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看你原来也是有意想要逃离这里,你拿上包裹,我这就带你走。” “为什么?你说我是宗家的大小姐,是你的妹妹,却为什么不让他们认我?”清芳从他怀里挣扎而出,却又被他强势地拉了回来,“原因我一会儿再和你说,若是你被他们认了,后果不堪设想。”那男人听得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抖宽大的衣袖便将清芳严严实实地揽在了怀中,平地于那房间里消失不见了。 而下一刻便有侍女们推开房门,捧着金缕玉带衣并着八宝金冠,“奴婢们恭迎宗家大小姐,问大小姐安。”几个侍女原地蹲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心中叫苦不迭却也不敢抬头去看那榻上是个什么情况,良久,有个胆大的悄悄抬起头,却见那榻上凌乱一片,哪有什么人影! “大小姐叫贼人拐跑了!”不多会儿整个颜家上下并着家,甚至是整个都城里都知道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主子,你不要冲动!”颜星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万里的腿,“我敢保证此事绝对和颜老奶奶无关!” “无关?无关会在门窗都没有撬动痕迹的情况下人没了?”万里一脚将颜星踢翻在地,“你在我家做奸细,我没有戳穿你,你骗芳儿深夜去那破院子,我也没有处罚你,怎么,真当自己有后台我就不敢动你了?”万里再没了平时的和颜悦色,铁青着一张俊脸,“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们把芳儿藏到哪里去了!如果不在一个时辰里送她到我面前,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主子,就算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交不出清芳小姐来啊,侍女早上刚准备去请清芳小姐沐浴更衣,参加认祖大典,就发现她不见了,从主子您送小姐回房间,再到侍女发现她不见,也不过才短短的一两个时辰,就算是颜老奶奶有再大的决心,她也绝不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从那么多高手里劫走小姐。”颜星抱着万里踩在他肋骨上的腿,赤红着一张脸,咬着牙分析道,“主子,关心则乱,颜老奶奶那里丢了宗家小姐也是方寸大乱,如今,圣上说了要来观礼,还是先协力将眼前观礼一事糊弄过去才是。”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她不见了,你当然不着急!她完全依赖着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家和颜家素来树敌不少,她要是被掳去了,凶多吉少!若是我不找她,我不紧张她,在这偌大的都城里,谁会找她?谁会关心她!”万里恨恨地一提腿,将颜星甩了出去“你给我滚下去!如果清芳有什么不测,我要颜家上下不得安宁!” “主子!”颜星惶惶地张望了一番四周,若是被颜家的人听到了这话,主子的境地可就危险了。 拿出袖管里吊着一半玉坠的银哨子,万里皱了一皱俊秀别致的剑眉,伸出形状优美的小指,抵住哨子的底部,张开薄唇就要吹哨,颜星却认出了那哨子,眼中有惊讶,有害怕,“这,这不是颜家老家主的?” 万里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吹响了这银哨,与众不同的是,这银哨子并没有发出响声,而只是嗡嗡地震动着,不过顷刻,南边围墙边便铺天盖地地飞来了一群通体金黄的蜡蜂,数量之大直叫人看得直起鸡皮疙瘩,“金蜂!”外面不断传来看见这蜡蜂的侍女的惊呼声,万里的神色却恍若笼罩着冰霜一般不为所动,叫人有一种见着了清晨白霜笼罩着芙蓉的错觉,更让人觉得他俊秀非凡,观之心动。 他高高举着清芳衣橱里挑出的衣裳,蜂群里便飞出几只有人的大拇指般大小的金蜂绕着那衣裳打转,“去吧!”万里复又短短地吹了吹哨子,那蜂群犹如训练有素一般四散开来,一只也不剩,除却万里不善的面色,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颜老家主他,他究竟是何意?”躺倒在地上的颜星只是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小的仆人,关心的东西倒不少。”万里眯起漂亮的桃眼,伸出右手削葱般的食指点了点左手掌中的银哨子,“我真是怀疑你的身份,能得颜老奶奶那般器重,甚至安插在我身边,你说,你到底会是谁呢?” “小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仆人,主子要是信不过小的,执意认为小的是奸细,那倒不如此刻便杀了小的。”颜星刚要费力地撑起身子,万里却抿嘴慢慢蹲了下去,“战煌,边疆战事吃紧,你不在边疆为那小皇帝抵御外敌,怎的舍得屈就待在我身边?” 23.第23章 艳李代桃僵 “主子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颜星面色如常,双眼坦然无惧地直视着万里,“主子忧心清芳小姐,想是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万里款款眨了眨眼睛,“战煌,你别忘了,我们情同手足十几载,你的一举一动,一顿足一回眸,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两年前,我身边的颜星就已经消失了,是死是活我还没能查出来,不过,你是战煌这一点,早在你披上这人皮面具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这会儿咱们都撕破脸皮了,你再抵赖可也就没意思了。” “万里,你虽然猜对了,但此刻我并不是战煌。”那叫颜星的仆人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战煌哥也真是的,苦心忙活了大半天,原来一早就被你发现了。” 万里斜睨了那人一眼,“他脑子倒是转得挺快,我手下的人还没进宫,他就火急火燎地往北疆去了,我还真以为他不怕皇帝呢。” “那小皇帝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战煌哥听说那老王爷调了手下去他帐下,他有些不放心才回去看看罢了。”脸上有着蝴蝶印记的假仆人颜星慢慢撕扯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来,“哼,他倒也好意思让他的妹子来替他干这龌龊事。”万里收好了银哨子,“清颜,等那家伙从北疆回来,你转告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他这种小儿科的举动,如果他再有什么异动,就别怪我不看叔叔的面子了。” “哼,你别提那人!”假面下的小姑娘一笑脸颊上便有一个甜甜的小梨涡,“我才没有那样的叔叔!我叔叔早在叛逃的那一天就死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是我当年答应他,倘若你们将来犯我,我无条件让你们三次,战煌杀了颜星是第一次,他潜伏在我身边我不揭穿他是第二次,不杀你是第三次,从今之后再不相欠。” “谁让你想让。”那小姑娘甩下面皮,“要不是我哥哥临时走了要我顶替,而我又没有时间好好熟悉此人的特性,又怎么会让你发现端倪。”那小姑娘一撅嘴一跺脚说不出的跳脱可爱,比之清芳多了些娇蛮,却少了些天真。 “我和你们不同宗,不同源,你们潜伏在我身边居心何在?莫不是也为了那小丫头,哼,她如今在我的庇护下,若是你们动了她,我保管你们讨不到一分的好。”万里的薄唇一勾,“你要知道,我父亲虽然好惹,我却不是好惹的,再让我看到你们晃悠在我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我就命人去偷你们宗祠里的牌匾,来一次偷一个,来一次偷一个,到时候我要喝个什么汤啊粥的,没有柴禾了,保不齐我会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哦。” “你!”战煌和清颜兄妹都是被宗家抚养大的,家族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砍他们几千刀都不如偷一块宗祠里的牌匾强,“你当我们稀罕来这里么,若不是颜老奶奶求着我们来这里,我们才不来!宗家这样器重你,你竟然看上了一个山野间的黄毛丫头,真是丢人至极!”那辫子上系着小银铃的姑娘一跺脚,扭头就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就还是停了下来,“万里,我好心再给你个忠告,前两天我听颜老奶奶说那黄毛丫头来头不小,你自己小心吧。” 万里只是负手站着,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闪烁着点点的亮光,当然,我的芳儿怎么会是那池中之物,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站在世间的最顶端。 “教主,你的手下好不争气,竟让玉筝跌跌撞撞地找着了这里,这般无用的手下,想来教主也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将她清理了吧。”秦玉筝伸出右手,那青鸟便转转悠悠飞入了他的袖中,乖顺极了。 “哈哈哈,难为你竟然能找到这里。”大殿中伫立着一十八根顶天的石柱,石柱上无不镶满了各色的珠宝晶石,在穹顶拳头大的东海夜明珠映射下端的是让人目眩神迷,观之沉沦,而地面上则是用了一种不知名的石料,竟然一丝反光也无,好似都将那些光芒尽数吸收了一般。“那样无用的手下死了便死了,你说一声我便让她自尽就是了,哪里用的到你这藤阁的首席杀手出面呢。” “能找来这传闻中的‘弱水’,还能铺的满地都是,教主,被您这样的人物夸奖,总有一种在打玉筝的脸的感觉。”秦玉筝拱手一笑,“教主,你手下为您报信的乘使不少,想来玉筝来的目的,您也是早就知道的,还请教主交还玉筝恩师的画像,好让玉筝得以复命。” “好说,好说,你要画像,教里多的是,然而,你恩师根本没有画像在本教主这里,你说,没有的东西本教主怎么给你?”一条光滑的蜜色大腿从悬挂着的厚厚的羊绒毯后慢慢迈了出来,秦玉筝只是低头不看,“怎么,这么怕我?江湖里可是人人都说,要是能与我春风一度,便是下地狱了也甘心。” “教主说笑了,玉筝不过是区区杀手,来此仅为复命,教主何苦戏弄于我。”秦玉筝隐没在袖子里的左手看似未动,可五指上却运足了内力,若是此时有人再靠近一步,被他一掌拍中胸口,便是有命也要死上三回。 “秦玉筝,把你的内力收起来,在我这弱水殿里,你只要敢用内力,就算伤了我,你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是?倒不如安安心心在这里陪我一晚,我明日便放你出去,还给你手谕一封让你那搬不上台面的师父放你自由如何?”男女不辨的声音仿佛带有致幻剂一般,意图要争先恐后地往秦玉筝的耳朵里钻。 “教主,世人皆道你是个风情万种,姿容倾国的大美女,可要是他们知道,你是男儿身,也不知他们做如何感受呢?”秦玉筝却不被他的声音所惑,“你看,就连我师父也不知道的秘密,却被我知道了。” “你!”那仅着着一件薄纱的美人一振衣袖,“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教主你自己心里可清楚得很呢,当年魔教教主风姿倾城自然不假,可是,谁知道后来被她的男宠给暗害了,李代桃僵了这几年,竟无一人知晓!”秦玉筝上前两步一把掐住那假教主的细嫩的脖子,“凤来仪,好久不见。”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我,我是!”那假冒的教主虽然长相不俗,俊美有佳,可能头纱掩映下上下滑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是男人的这一事实,“我和当年的教主宁佳凰在武林大会上一见如故,成为至交,但武林上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当年只对我说有个甚是喜欢的男宠,赐名叫凤来仪,原本还想过几年便与你隐居山林,却没想到被你害了,她的女儿恰好如今也即将为我所娶,你说,你杀了她的母亲,我的至交,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是丢你下万虫坑,还是把你绑在血池底下,让你被那万年的腐血给慢慢侵蚀的好呢?” “别,别杀我!她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心底里还装着别人,她只宠了我才几日,就移情别恋爱上了都城里的贵公子,还和他生了孩子!怎么,要是你的心上人移情别恋了,还对着别人说着当年对你说过的情话,你能容忍么?”那名叫凤来仪的男人咧嘴笑了笑,“你当然不能容忍了,我的秦公子,要是你的心上人爱上了别人,我保管你要将那人一刀一刀的活剐了不是?哈哈哈哈,那你又凭什么来管我的闲事,你不过就是求一副你们阁主的画像回去复命,他根本没有留画像在这里,却叫你来拿,你想想,他是什么意思?” “你休要胡言乱语!”秦玉筝手下加重了力气,“凤来仪,你诡计多端,谁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若是半柱香里你的手下不能交出画像,我就将你的真面目公布于众,江湖上仰慕宁佳凰的人可不少,要是他们知道了你是如何对待他们心目中的女神的话,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 “你!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都已经落在你手里了,区区一个臭男人的画像我有什么好藏的!”凤来仪梗着脖子憋得满脸通红再不复刚刚的妖媚动人,声音也粗噶了许多,“不过,秦公子啊,我这里倒是搜罗到了天下运道之女的画像,你想不想要呢,要是把这幅画献给你们阁主,再在他面前自断经脉,想来你们阁主觉得没了你这个威胁,你似乎可以与你那小情人私奔到海角天涯去了,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你看,咳咳,能不能先松开我呢。”凤来仪拼命掰扯着秦玉筝烙铁般坚硬的大掌,一头束好的乌丝也倾泻了满地,因为缺氧,眉梢眼角都带上些红晕,恰如同精心描上了妆面一般,媚骨天成,也难怪那魔教的原教主对他宠爱有加了。 24.第24章 红尘青袍客 “梅子!把珍宝阁里新近送上来的那副画拿来。”凤来仪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就又是女人柔媚的声音了,“秦公子,我都吩咐下去了,你就松手吧,弄痛我了。” 凤来仪见秦玉筝半晌没有动作,还待要开口,但被秦玉筝那锐利的鹰眼扫了一眼,霎时就不敢再开口了,而秦玉筝心中也飞速地计算起刚刚凤来仪的那番话,看他表现并不像是作假,但是阁主对自己有再造之恩,怎么会害自己?一时间心里头千回百转,倒也懒得开口。 “教主,画取来了。”秦玉筝听力过人,早在那梅子靠近大殿时就将凤来仪半圈在自己怀中,犹如拥抱着情人一般暧昧,果然梅子不过是红着脸扫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留下画,你出去吧。”凤来仪看梅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异状,刚想大喊,却被秦玉筝重重地点了哑穴,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梅子刚要退下,但见教主在头纱下朦朦胧胧张着嘴,那欲语还休的摸样实在是羞怯异常,半点也不敢停留,脚步匆匆地便退了下去。 秦玉筝见梅子气息远去,这才将怀里的凤来仪甩了出去,将地上端正放着的画卷小心地解开,只见那画卷是羊皮的质地,已经有些微微的泛黄,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慢慢展开画卷,待看清画卷上的人时才松了一口气,画卷上的女人并不是清芳,虽然长得与她很像,但细细看来,这女子容颜清丽无匹,气质绝艳无双,世间实在难寻其二。 “凤来仪,这画我就收下来,你说你没有杀宁佳凰,一个月后我会带着她女儿再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样。”秦玉筝看了看手上的画嗤笑了一声,整个天下都在苦苦追寻这么一个弱女子,将天下的运道全部押在她身上,这举动在秦玉筝看来实在好笑且无聊,顺手将画卷扔进了大殿边的冥火池里,那画卷在火焰中慢慢蜷起一角,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知道的天下秘辛,便自此付之一炬,而他,却连一眼也再没有投向那画卷。 清芳,等我,我这就来接你回家。 “他为什么还不进宫来见朕!”年轻的皇帝在龙椅上以手抵额,缓缓地眨动着眼眸,“兴许是太忙了,无妨,他不来见朕,朕就去见他,也是一样的。” “皇上万金之躯怎可为了区区一个侍郎而奔波劳碌呢?”云鬓高耸,肤如牛乳,眉眼之间无不是含情脉脉的女子斜倚在郑武怀中殷勤地点了点他的唇。 “云贵妃,话可不能这样说,侍郎此次为了朕险些丧命,若是朕不好好犒赏他一番,岂不是要寒了这满朝文武百官的心?”郑武勾唇笑了,顺势将云贵妃纤细的食指含在口中,还不待那娇美若的云贵妃嘤咛一声,便狠狠咬了下去,霎时间美人断指,鲜血横流。 云贵妃惨呼了一声从龙椅上滚落在地,痛得瑟瑟发抖却一声也不敢喊叫,口中只是连声道,“臣妾失言,臣妾不该妄议国事,求皇上垂怜云儿一次,云儿再也不敢了。” “好云儿,朕之前都垂怜了你多少次了,奴去寻你的不是,朕也替你教训了他多少次,你说,你怎么就是不懂事呢。”郑武阴柔的眉梢微微提起,“云儿,我看你呀是不训不成材呀,不如送你去那柴娇殿好好的静心休养一段时间,到时想必会乖顺不少。” 云贵妃紧紧抓着自己剧痛不已的食指,殷红的血液不断从她白嫩的五指中流出,“皇上,皇上求您了,若是皇上执意要送臣妾去那柴娇殿,倒不如直接将臣妾赐死在这大殿上。云儿对皇上的心天地作证,日月可昭,如果皇上因为云儿触犯了朝廷律例要处罚云儿,云儿无话可说!”说罢一个转身就要往大殿的云英柱上撞。 郑武动也未动,仅是向暗处使了个眼色,那暗处的侍卫便如同黑色的阴影一般旋风而至,将那云贵妃牢牢制住,半点也动弹不得,“送去柴娇殿。”郑武似乎疲惫了,一个字也懒得再多说,“叫奴来替我更衣,摆驾颜家。” “是!”那暗卫一只手牢牢擒住云贵妃娇嫩的臂膊,一只手利落地卸下了她欲要自尽的下巴,拱了拱手臂算是应答。 “万里啊万里,你真是狠心,枉费朕每日不见你,思之欲狂,你倒好,明明回了都城也不急着来见朕。朕命你什么时候复命,你便硬是要拖到最后的期限才肯来么?”郑武口中轻声低喃道,头顶上的龙延宝冠边的金旒随着他的话语在他的脸颊便暧昧地轻轻摇晃着,“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来见朕,那就换朕去见你。”郑武拿起案上的金丝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肮脏的女人,也敢来碰朕。” “皇上,云贵妃已经安置好了。”暗卫想来是早已习惯了郑武的喜怒无常,只随意的将那云贵妃往柴娇殿里一扔便迅速前来复命了。 “你放开我!”也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法子将清芳摄到了一处僻静幽深的庭院中,想来这庭院已经废弃了许久,庭中的野草竟长至人腰间。 “你快送我回去吧,如果万里找不到我,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责罚他,而且如果我未婚夫君前来寻我不着的话,定然要怪罪万里的,他虽然为人有些轻浮,可心却是好的,我不愿意他因此惹上麻烦,请你快送我回去吧。”清芳甫一落地便急急求道。 “傻孩子,我千辛万苦带你出来又岂能害你?”那男子爱惜地抚了抚肩膀上衣衫的褶皱,静静看着清芳道,“你与从前果然不同了。” “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不是你妹妹,或许像,但绝不是同一人。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个灵体,而我是你轮回的妹妹,如果我有从前的记忆我一定相信你,可是现在不要说我没有前世的回忆,就是你这样将我慌慌张张掳走,也让我无从相信你!”清芳捏着拳头背着布包咬牙道。 “清芳,你不要着急,我知道这样贸然现身惹得你生气,可是你总该听听我的缘由不是?”那青袍人噙着笑坐在一块完好的大石阶上,目光寂寥又温柔,让人再生不起起来,“来,坐到我身边来。”他冲气鼓鼓的女孩招了招手。 清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那青袍人却倚着石阶边一根褪了色的大红柱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一片,“你,你怎么了?” 过了良久,那青袍人才长舒了一口气,面色也总算是有所回转,“带你逃出来费了些功夫,倒忘了将自己的栖身之所带出来,想来是被人所拾,有了些破损。” 小丫头听他这么一说脸上不由地红了起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踩的,只是,只是心里头有些生气。” “那画卷也不是寻常物,被你踩上一踩倒也无妨,想是后来人做的。”青袍人神色倦极,“清芳,过来,我将我所知道的细细说与你听,一会儿我支撑不住便又会回那画卷里去了。” 话已至此,清芳也不好再纠结什么,只得离着他远远的,找了处小石阶坐下。 “清芳,你现在最好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留园里躲着,任凭外头找翻了天也决计找不到这里来的,等到那假冒的宗家小姐嫁给了皇室里的那个小古怪,你便安全了,知道吗?”青袍人摘下头上的发冠,长长的青丝葳蕤而下,为他书卷气十足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柔和,“妹妹,见到了你,我真舍不得睡去。” 见他一脸倦怠,青丝垂腰,隐隐含着死气,清芳还是不忍极了,“喂,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 那青袍人缓缓摇了摇头,“再见到你已是天大的欢喜,哪里还有什么要你做的。”说着复又阖上了双眼,“清芳,我要回画卷里去了,等我修养好了就来寻你,你好生在这里待着,东南角走几步就是地窖,你可在里面找到吃的。”话音未落,清芳便见他手指处微微泛着透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青袍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芳惊诧得目瞪口呆,虽然那青袍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灵体,可是真正看着他就这么消失了,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真的,真的是鬼啊。”说完这句话,小丫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日头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在丰美的杂草上勾勒出了一道长长的金边,而清芳却无暇欣赏这美景,急急匆匆地去找那青袍人所说的地窖,而她走了没几步,身后的草丛里便传出些响动来,唬得她身子一抖,撒开脚丫子就往乱草丛里跑,也顾不得去找什么地窖。 “唉,施主,你别跑,我不是坏人!”显然那声音的主人并不想吓到她,连忙大喊道。 25.第25章 野园奇遇 哪料清芳听了他的呼喊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似的。 “嗳,嗳,施,施主,小僧不是坏人呐,你,你能不能别跑了!”身后那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听上去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然后清芳却半点也不敢松懈,在这荒郊野园里哪里会有什么好人,就算他说自己是个和尚也一定是山精鬼魅变来要捉自己去吃的,从前师父给自己的讲的鬼故事不断浮现在眼前,简直让她寒颤不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可是,天不遂人愿,“哎呀!”脚底下突然一个踩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清芳竟然还能腾出空来紧紧护住自己的脖颈,整个人蜷缩成一个球儿一般咕噜噜径直跌下了坑洞。 “好痛……。”好像是手臂脱臼了,小丫头皱着眉头,白玉似的额头上都是冷汗,“难道要死在这个小洞里了?”她努力站起身子来,认认真真地活动着身躯上的每一个部分。恩,还好,好像受伤的只有手臂,两条腿还是能动的。 “施,施主?你跑哪里去了,你别吓我啊。”头顶上依稀能传来那低低的男声发着颤的声音,“我好不容易看到你这个大活人,你怎么就跑了啊,这,这叫我怎么办。” 清芳心底一软,难道,难道他是误入此园的?正想出声唤他,声音在喉间噎了噎,算了,他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正在这里纠结,那小僧却自己做了决定,“哎呀呀呀。”伴随着一大片飞扬尘土和那小僧的哀叫,一个灰溜溜的物体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落在了清芳的脚边,“痛痛痛痛——”那小僧一遍倒抽着凉气,一边摆正身子,待他看到警惕地看着他的清芳时,登时叫道,“施主,你怎么也在这儿?” 清芳没有出声,只是小心打量着他,这小僧捂着光溜溜的脑袋,一张面孔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是下巴上有淡淡的青须,看起来有些邋遢。 “施主,你是哑巴?”小僧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脑袋上可笑的一个大包,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施主,我不知道你口不能言,刚刚吓到你了真不意思。” 清芳见他站起来身量倒是不矮,连忙惊吓得后退了几步。 “别别别,你别害怕,我真的不是坏人,啊!”那僧人了然似的一击掌,“你是不是又聋又哑?所以你既听不到我的叫声,也不能回答我?啊,怪不得怪不得,刚刚叫你你反而跑得更快,现在问你话你也不答,唉!” 清芳一双清清亮亮的眸子仍然警惕地盯着他所有的动作,对于他的自问自答也不置可否,那僧人摸了摸脑袋,不防摸到了脑袋上的大包,痛得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仍然保持着脸上友好的微笑,拿手指在脚下松软的地上写道,“施主,小僧名叫惠润,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 清芳看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写道,心里头的防备也去了一些,看着他头顶上鼓着的大包,想来他也不会是什么山精鬼魅了,看他又是出家人打扮,心中更是安定了一些。 耳边一阵衣衫悉悉索索声,惠润闻声抬起头,看向清芳,却见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单手在胸口处不知道翻找着什么,他脸一红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冷不防清芳从胸口处的中衣里掏出一颗小小的褐色丸子,神情宽慰得轻轻扯了扯他的僧衣。 “怎么了?”惠润疑惑地看着这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见她示意自己蹲下,连忙顺从地蹲了下去,脑袋上的大包被凉凉得敷上了一层东西,接着他又感觉到自己的光头被柔软的手指小心且好奇地戳了一戳。 “你给小僧上药了?”惠润有点感动,清芳点了点头,“你能听见小僧说话啊。”惠润又是一阵惊奇,“唉,真是的,又造口业了,不应该妄自揣度他人身疾的,对不起。” 清芳摇了摇头,暂时决定还是不要说话了,省得他又无端地反省自身,“我们找找上去的法子吧。”清芳照着惠润刚刚的样子一笔一划在地上写道。 “恩,小施主,你踩着小僧的肩膀看看能不能上去?”这土坑看起来倒也不算十分深,两人若是合力想来出去应当不难,清芳点了点头,惠润依言靠着坑壁蹲了下去,清芳想了想,还是脱下了自己的鞋子,用一只手小心抓着土坑边突出的石块,惠润见她踩稳了,这才慢慢悠悠站了起来,奈何他无论如何踮脚,清芳的身量也实在里坑口有些距离。 “唉,算了,这样看来是不可行了,小施主,小僧先放你下来,咱们再商量商量吧。”说罢又缓缓地付下了身子,却不料清芳还没有准备好,他身子突然下沉,导致她方才脱臼的手臂碰触到了坑壁,登时痛得小脸煞白,双腿一软就要从他肩膀上掉了下来。 “小心!”惠润觉察到肩膀上摇摇欲坠的清芳,连忙转过身来垫在土地上,清芳察觉到他的意图却不愿意无端承别人的情,只能硬生生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坑壁上大树外露的树根,整个身子至此便悬空挂在坑壁上。 “对不起对不起!”惠润看着她咬着牙抓住树根,心中一凛,好有韧性的一个小姑娘,连忙起身拖住她的脚,助她缓缓下来,“小施主,坐在小僧背上将鞋子穿上吧,放心,出家人六根清净,只要心中无一物,就算有些肌肤之亲,也不过是大爱罢了。”为了宽慰她,惠润故意说道。 清芳却仍旧摇了摇头,自己用一只手穿上了鞋子,“小丫头,你太倔强了。”见她始终不打算依靠自己,惠润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才多大一点点,还是个孩子,总归要学会依靠别人,借助别人的帮助不是?你看,你的手臂脱臼了,方才又遇到那么大的危险,怎么就不能接受一下我的帮忙?”惠润越说越生气,“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小施主,方才你宁愿损毁身体也不愿意承我的情,是不是还是害怕我是个坏人?这样吧,我把眼睛蒙上,什么也看不见,总能让你宽心了吧?”说罢,惠润一摆手便从衣襟下摆处撕下长长的一条布带子。 清芳垂下眼帘,手臂脱臼处还在隐隐作痛,那厢惠润已经严严实实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这样好了吧,就算我是个坏人,看不见你在哪里,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吧。”说罢便摸索着上前,“我帮你看看手臂吧,脱臼了如果不及时接上,后期会落下残疾的。” 清芳见他真的蒙上了双眼,神情一派坦荡,也再不好意思离他远远的了,依言将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惠润隔着衣料轻轻地触碰着她的手臂,“是这儿吗?听你没声儿,想来不是这里。” “是这儿吗?”惠润总算找到了脱臼的关节处,清芳被他按得痛得微微地哆嗦着,惠润感觉到手掌中清芳细细的手臂带来的颤抖,知道她疼得厉害,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利索地将那手臂向前一带,找对了方向后,利落地又向上一托。 “啊——”清芳低低地痛呼了一声,“成了。”惠润拍了拍手,将清芳的手臂放了回去,“最近呢你先少用这只手臂,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是知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病根,自己要注意些,知道吗?” 清芳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咱们再好好地寻找出去的办法吧。”经过这一番折腾,惠润也着实有些疲惫了,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却发现刚刚还突兀地鼓在那里的大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神奇地消了下去,他心中感觉这小姑娘不是寻常人,却也只是在心中暗自思忖,并没有问出口来。 反倒是清芳掰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太清楚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明明在金山寺里修行得好好的,中午才略略打了一个盹儿,再睁开眼睛就躺在这个园子里了。我一个人在这园子里找了很久,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也找到外边的围墙,也找不到出这园子的门。好像咱们被困在这园子的最中央了。” 难道他是被人牙子拐卖到这里来的?清芳和惠润心中都暗自想着这个问题,可是拐卖清芳还好说,这惠润,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着实是没有什么拐卖的必要啊。 清芳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惠润仍然蒙着布条,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对面,想要找出去的法子,让他蒙着眼想来也不太好。 惠润正沉思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突然感觉一双小手将自己系在脑后的结打了开来,睁眼一看,清芳正自顾自地用那布条笨拙地缠在自己脱臼的手臂上,他心里头不觉好笑,想来,她是相信了自己吧。 26.第26章 小僧惠润 “小施主,从刚刚起小僧就有些在意,只是在草丛中无从得见,你方才,是在和别人讲话吧?”惠润抬头问她道,“虽然离你们有些距离,但是小僧分明能够清楚得听到是两人在对话,难不成,方才你们有三人?可是,小僧也没有听见他人离开的声音啊。”惠润越说心中的疑虑越甚,不由得转过身认真盯着站起一边的清芳,“我说,小施主,你是能说话的吧?” 清芳从没有说过谎,这些脸色更是一下子绯红了起来,糟了糟了,他会不会以为我在戏弄他?半晌,喉咙噎了又噎,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惠润见她面色绯红,身上的衣裳虽然朴素但用料十分罕见,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被人挟持到此,此刻正碍于女儿家的面子难以开口,“不,不好意思。”惠润的脸上也有点红,自己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方才还想着一定要憋住不能随随便便又问出些让人家难堪的问题,怎么老是不长记性,难怪师父总是责备自己。 “惠润啊惠润,你让为师怎么说你好,那女施主少说也有五十好几了,你怎么就能问她是不是又,又有喜了呢。”老和尚的胡须因为生气不断地颤抖着,“本来,本来刚要布施的香油钱,说什么又给要回去了!” “我,我瞧她肚子老大,以为,以为……”幼年的惠润十分不好意思,直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墙角里去。 “哈哈哈,师兄你又闯祸了。”身旁的小师弟们总是取笑他,可他每次羞愧,懊恼,悔恨了之后,仍总也改不了直肠子,藏不住话的脾气。 “罚你今晚将清心咒抄一百遍,再默诵到天明!”老和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对这自己当年在街口捡来,一手抚养大的孩子,他也实在狠不下心责罚他过多。 “你,你不用道歉,我能说话。”清芳慢慢开了口,“我刚刚的确怕你是坏人。” 惠润沉浸在回忆中,面上犹带着些愧意地抬起头来,“唉?那你现在怎么不怕了?” “我知道你是好人。”清芳低下头,若是这样迂的小僧人是坏人,那天底下可就再也没有好人了。 “小施主,你既然能开口说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咱们赶紧想办法出去,要是天色再晚些,我们还留在这坑中,招来了野兽可就完了。”惠润心胸并不狭窄,“要不这样,我们先将这土壁夯实些,然后在挖出几个小僧可以向上攀登的缺口来,这样小僧背着你先向上几步,这样方才离洞口的距离说不定就能弥补上了。” 清芳听他说晚上恐怕会有野兽,心中不由得一惊,连忙点头说好,“你,你别叫我小施主了,叫我清芳就行了。” “行,你站远一点,我来挖,别弄脏了你身上的衣服。”惠润勉强在这一片松软的土地里找到了一片薄薄的石头片,在刚刚清芳拍实的地方比了比大概自己要攀爬的位置,一个一个做了标记,便开始往外凿土。 “你累不累?我来换你吧。”清芳见惠润光溜溜的脑袋上开始微微渗出了些汗来,有些局促道,“我其实力气挺大的,你不用担心我是个女孩儿,真的,换我来吧,咱们这样交替着干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清芳说完见惠润还是有些犹豫,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推开他,自己用手一把一把将土壁上的土往外舀,只几下的功夫,她的袖子就被人给攥住,一片小石片被递到了她的手里,“别用手了,用这个。”惠润认真地看着她,“就按照你说的,我们交替来做。”惠润知道自己如果再坚持己见,这丫头又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倔了。 “惠润,好了!”清芳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凹槽都清理干净了,“咱们出去吧?” “唉?”惠润瞪大了眼睛,这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这是何等的怪力啊。 “我刚才说了我的力气是很大的。”清芳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前一直跟着我师父做一些力气活,力气自然比寻常的姑娘家不同。” “咳咳,啊,没事没事,咱们出去吧!”惠润感觉到清芳的羞涩,连忙掩饰道,“来,踩到小僧的肩膀上来。” 清芳依言又要蹲下脱鞋,却被惠润拦住了,“别脱了,小僧的衣服也说不上干净了,赶紧上来吧。”说罢就蹲下了身子,“清芳,来。” 看着乖乖蹲着地上的光头惠润,清芳的心情忽然微微地轻松了起来,这个和尚,总归是个好人,远离了家的纷纷扰扰和身世不明的那画中人的干扰,此刻,自己和这小僧待在这土坑里,竟然享受到了一刻难得的安宁和美好。 “那我上来了。”清芳咬着牙,一只手扶着土壁,一只脚慢慢踩上惠润的肩膀,“我是不是很重啊?”清芳红着脸看惠润缓缓得直起身子。 “啊?不是不是,我怕我一下子站直了,你会重心不稳倒下去。”惠润扶着土壁,“清芳,你最好坐下来,我看我要是能踩着这凹槽上去,你应该是能绰绰有余地出去,所以你还是坐下来吧,我怕你站着万一一会儿我爬高了,你会有危险。”惠润建议道。 “恩。”清芳依言慢慢坐在了惠润的肩膀上,却听见惠润叹了口气,“清芳,你这样坐在我肩膀上,让我突然觉得好怀念,从前,我师弟也是这样坐在我肩膀上的。” “你师弟?”清芳看他慢慢开始向上攀爬,不由问道。 “是啊,我小时候所在的镇子里每年都有灯会,那时候我就会带着我的小师弟们以出门采买为借口,带着他们出去凑凑热闹。”惠润笑眯眯地回答道,“那时候我们都带着斗笠,也不会有人叫我们小师父,我们也不用叫他们施主,只管高高兴兴地玩就好了。” 清芳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地沉默了一阵子,“惠润,你……” “恩,我知道清芳你要问什么。”惠润自嘲地笑了笑,“我根本就不想出家,我只想过平常人的生活,砍柴也好,挑水也罢,只想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成长,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共享天伦之乐。谁叫我,没有父母呢。”他往上又怕了两步,清芳看到两只手牢牢扣着土壁,都爆出青筋来,想来是十分的谨慎小心,生怕再让自己跌下去。 “我从前下山化缘,看到别人家的子弟们能背着娘亲缝制的小书包去私塾,心里头别提有多羡慕了,可是师父养大了我,除了留在他老人家身边好好尽孝,我不能再有更多的私心。”惠润叹了口气,细细的眉眼里尽是遗憾,“我时常想,要是佛陀口中的世事轮回是真的话,那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这辈子才让我刚一出生就被抛弃,但是我上辈子要是个大恶人的话,一定也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才让我被师父收留,不至于风餐露宿,流落街头;这辈子我想我一定要做很多很多的好事,帮助所有的人,不管他们是善还是恶,是恶人,我就帮助他们向善,原本就是善人的,我就帮助他们往更善的路上走,这样,下辈子我就可以拥有这辈子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了。”惠润说完这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算都说出来了,清芳,这些话,这辈子也许我都不会再说第二次了。” “放心吧,我一定保守秘密,对谁也不说。”清芳轻轻拍了拍他的光头,“出了这个土坑,我就全部忘掉了。” “不要忘掉。”惠润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记着吧,代我记着吧,因为将来我一定会忘掉这些贪念的。” 清芳不知道该如何回他,只是感觉这时候的惠润十分十分地悲伤,他的悲伤甚至要将自己淹没,“惠润……” “清芳,我好想爬到头了,你看看头上,能不能爬出去?”惠润脚下再也找不到可以落脚的石阶,连忙示意清芳。 “应该可以了!惠润你抓稳了,我要站起来了!”清芳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心中一阵欢欣鼓舞。 “好,那你慢一点,不要心急。”惠润连忙嘱咐道,生怕她又摔下来。 “恩。”双手抓着土壁,清芳慢慢向上攀着,“行了,惠润师父,我抓住洞口边缘了,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说罢手下一用力,整个身子就翻了出去,“惠润,我出来了!”清芳蹲在洞口欢快地大叫道,只是土坑下却没了没了惠润的声音。 “惠润?惠润你怎么了?”清芳连忙朝洞穴下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这小小的土坑里竟然再也没有了那小僧的踪影,空空荡荡。 “惠,惠润?”清芳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看漏了一处,这变化来的太快,自己甚至难以分辨方才与自己交谈过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27.第27章 师父饼三儿 “惠润?”清芳呆呆地趴着洞口,“你,也消失了?”此刻月明星稀,耳畔甚至连一丝风声与虫鸣也无,除了寂静,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清芳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这连番诡异的事件让她的承受能力摇摇欲坠,“阿筝,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吧。” 而此刻,正在为清芳忧心忡忡的两人,一个正背负着满腹的疑惑与心事前往回藤阁的路上,而另一个则一边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宗家的刁难,一边仔细地收集着金蜂带回的消息。 而清芳此刻,却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音信可寻,而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卷字画。 “哟,饼三儿?回来了?”抠门的字画铺老板王叔倚靠着门板道,“我还以为你喝死在哪个镇子娘们儿的石榴裙下了呢。” “哪里有的事,天下还没有可以困住我饼三儿的地方呢。”说这话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唯独乱蓬蓬的须发中一双精亮的眼睛让人不可小觑,其余的面容都被脸上黑黢黢的油污给遮盖住了“唉,抠搜的老王头,这大白天的,怎么也不见我那蠢徒弟?” “你说清芳啊,前一阵子听说她收留了个都城里来的穿得能把人眼睛晃瞎的公子哥儿,后来啊又救了个重伤的年轻人,啧啧,她的好日子啊快啦。依我看哪,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跟了那长得漂亮又富贵的,今后做个二房奶奶那也比现在过得这么穷酸好,就算是挑了那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入赘倒也不错,你啊,还能得半个便宜儿子,人家都说嘛,一个女婿半个儿啊。你这个做师父的,就好好给她备几件值当的嫁妆,风风光光把她从咱们青口镇嫁出去吧。”王叔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穷搜,抠搜,听饼三儿这么揶揄他,连忙不甘示弱地反讽了回去。 “我说啊,清芳这孩子命也苦,跟着你这个师父什么也没学到,一个姑娘家家的不仅要扛着这么个烂摊子,还要养你这个穷光蛋,现在她好日子来了,你可好好给她添置点行头,挣挣面子。”王叔说起清芳还是心里一软,那小丫头虽然嘴巴伶俐,可是心却是一等一的好,他也知道自己小气,可是清芳也总是迁就着他,不让他饿肚子。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清芳当做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饼三儿不以为意地将自己头上结块的头发将后甩了一甩,“那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饼也不卖了,这哪里还有一点徒弟样子?” “饼三儿啊,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镇上的人可都看着呢,清芳是个好孩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勤勤恳恳地做饼卖饼,平时我家妞子去找她,她也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收拾房子,把你那破衣服一洗再洗,她嘴里不说,可是她心里孤单这镇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还是个小丫头,你为啥总是狠心地丢下她,一个人去外头拿着她辛辛苦苦挣得钱逍遥自在?”挽着刚回门的小妞子的手的李大嫂叉着腰,指着饼三儿的鼻尖就嚷嚷起来,“你瞧瞧我们寻常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爱不够的,就算当年事你捡的清芳,我们也不允许你这么欺负她!” “没错!安陆,你给奶奶好好揍他几下。”瞎眼的刘大娘一边抓着自己孙儿的手,一边拿着拐棍儿就要往饼三儿身上打,“这么几年,我们这些老东西哪一个没有受清芳的照顾?饼三儿,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良心都黑了你。” “我,我不是还没说什么呢嘛。”饼三儿摸了摸鼻尖儿,“我才刚抱怨一句,你们怎么都恨不能把我吃了?”他看周围的人围着他恨不能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才慢吞吞说道,“我知道那孩子不容易,这么,我刚办好事,不就赶回来找她了。这次,再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了,所以说,她人去哪里了?” “清芳啊救了那都城里的贵公子,据说为皇家立了功,这么,和那个公子回都城领赏去了。”干果摊子大婶果然是八卦小能手,听饼三儿这么一问,连忙开口道,“嚯,不是我和你吹啊,那公子长得那叫一个好啊,白净净的脸蛋儿,匀称称的五官,都不用开口,朝你看一眼,那魂儿啊就被他勾去了。” “是是是,兰婶子没说错,那公子哥儿长得简直和画儿里的似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穿得又贵气,清芳啊,这次准要交好运了。”小妞子脸上红红的补充道,“我问了远方的表亲,都说都城里的家啊,就算能嫁进去做个妾,后半辈子都有用不完吃不完的金山银海呢。” “都城,家?”饼三儿触电似的向后退了几步,“当真?清芳跟去了?” “是啊是啊,那天的车马仪仗别提多隆重的,但我看清芳倒是对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不感兴趣,倒是她救得那个长得一脸正气的小伙子和她有些情义的样子。”王叔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道,“走得时候两个人依依不舍,真叫人看着不由地,这个,老脸就要一红呢。” 但是饼三儿却听不进王叔的话,“当真去了?这可怎么好。”他攥着拳头,紧紧咬着牙,仿佛含着天大的仇恨一般,那眼里的怒意简直想要把在场的人都凌迟一遍一般。 “喂,饼三儿,你抽什么风呢,清芳要过好日子了,你还不乐意?”王叔搓了搓手臂上被他瞪出来的鸡皮疙瘩,顺便抱起当初清芳托他照顾的小狗,哦不,现在已经长成一条稍大一些的土狗大宝来缓解方才的惊吓。 而土狗大宝完全不知道饼三儿是谁,清芳把它从街边的破布堆里拣出来的时候,饼三儿早已经离家好几年了,要说熟,它还是和抠门的现主人王叔比较熟,故而,它也借着人多,胆儿肥地朝饼三儿吠了几声。 “不行!”饼三儿一跺脚,“老王头,你帮我张罗着把我原来那破房子卖了,房契就在我屋子里床下的暗格儿里,卖的钱你就留着吧,我要去把清芳救出来!”说罢一跺脚,风一般得没了踪影,留下愣愣的一群人没了主意。 “这,这饼三儿真是怪人啊,好不容易徒弟有了好日子过,唉,咱们散了吧,清芳命苦,没办法哟。”王大嫂摇了摇头,末了,还不忘嘱咐自己女儿“小妞子啊,你可和你相公好好过日子,知道不?” “知道了,娘。”小妞子垂下头,心里却为清芳暗暗担忧,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主子,外头有人来访。”外头青敲门禀告道。 “不见。”万里半垂着眼帘,手里把玩着小哨子,这么多天了,就连金蜂也找寻不道一丝清芳的消息。 这世上只有有这人的一丝气息,只要放出金蜂,便断断没有找不到的理由,当初老家主将它给自己的时候就这么说过,除非此人已死,不然上穷九重天,下至三重土,此人在金蜂眼中,都没有藏身之地。 难道那个丫头,竟已经……他心里一沉,面色更加冷郁。不可能的,这臭丫头福大命大,几次三番都和危险擦肩而过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意外的。 “主子,来人说是故友至交,执意不走。”青再次禀告道。 “青,我方才交代过你,我心情不好,这一时半刻不要打搅我,你是没听清楚?”万里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疲惫。 “是。”青的声音有一些无可奈何和欲言又止,却也知道万里虽然平日里对属下极为和蔼,但若是较真起来,那脾气可是和当年那拼死也要离开宗家的那人如出一辙,“属下告退。” “小芳儿……”万里心里默默统计了一遍自己放出去的所有金蜂,如今为止,只剩下一只蜂后未归了,若也是空手而归,恐怕结果就……他不敢想,好不容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遇上一个对的人,他真的不想再面对父亲曾面对过的那种结局,死别…… 脑海里,那双温柔的,带着嗔怒的,熠熠生辉的双眸一闪而过,万里的心中酸涩无比,也不由地在心中祈求道,家列祖在上,不孝子万里叩请各位先人保佑万里的心上人能平安无恙,自此之后,不管万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甘之如饴! 罢了,就允许自己放纵这片刻吧,“青,方才是什么事?”万里缓步走到门前,打开大气而沉重的红木雕门,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便恭敬跪下,“臣,万里冒犯陛下,万死。” 来人正是容貌阴柔的荣郁帝郑武,想来刚刚颜青禀告的也正是郑武来访吧,此刻小皇帝着了一身普通的暗灰色布衣,头上一支发簪也无,看起来十分朴素,而他身后也未带任何一名侍从。 “侍郎,是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不快?” 28.第28章 慈悲无垠 “臣无能,不过琐事尔尔。”万里仍然恭敬地跪着回道。 “是吗?”郑武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侍郎,方才让朕在门口好等啊,你说,你拿什么来弥补朕?” “臣不敢随意许诺,单凭皇上吩咐。”万里答得滴水不漏,原封不动地将这个问题又扔回给了郑武。 郑武面上带着笑,显然是看到了万里心情变得极好,“那朕可说了啊,朕要你啊,陪朕去看歌舞。” “臣遵旨。”万里低着头回道,对于现在已是深夜丝毫不以为怪,郑武就是这么一个临时起意的人,他说的话经常都是一时兴起便要立刻去做成的,若是有人胆敢不从,下场便会十分的不美。 “好,好!朕就知道天底下只有侍郎一人是朕的知己。”郑武抚掌大笑道,“走,咱们出门去吧。” “是。”万里眉毛也没有皱一下,立刻起身跟上郑武出门。 “侍郎,朕都让朕的手下安排好了,一会儿咱们直接上船,自然有江心舟来接咱们去一处世外桃源。”出了府,郑武索性抓着万里的宽袖笑道,“这古有红拂夜奔,咱们今儿这一出,倒也算是别开生面了,哈哈哈,有趣有趣!” “狗皇帝!纳命来!”却没想到还不等二人走到码头边就有几个身着夜行装的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口中喝到,“狗皇帝昏庸无道,吾等好汉今日替天行道,誓将你斩于当下!” “侍郎,朕知道你不会武功,躲到朕后头去!”郑武一把拔出靴筒里的匕首横于胸前,一边将万里拉到自己的身后,“朕保护你!” 几个黑衣人看到郑武的动作似乎楞了一愣,直到郑武冲了上来才有所反应,然而却不同于方才的来势凶猛,而郑武却身形矫健,三下五除二将这几人撂倒在地,“就这么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丢人现眼,给我滚!”郑武张狂地笑道。 “您没事吧?”万里急忙上前,“这几个贼人真是胆大包天,我这就给都城衙门发讯号,令他们即刻捉拿凶犯,捉到后必定要凌迟处死!” 郑武被他口中凌厉的语气激得愣了一愣,继而满心欢喜地首肯到,“既然侍郎这么想,那就这么做吧。” “遵旨。”万里点点头,转身就向身后的天空放了一声三声响箭,“放心吧皇上,以后臣下再也不会让任何匪类近了皇上的身去。” “好好好。”郑武眉眼间都是笑意,连带着阴柔的面庞也显得开朗了许多,“咱们先不管这些了,走,还是去看歌舞去,今晚咱们一定要不罪不归!”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庙中,躺在房内的人突然大睁开双眼,猛地吸了一口气道,“清芳!” “师兄醒了!快叫主持来!”几个聚拢在惠润床前的小和尚见他睁开了眼睛俱是一派雀跃,一个个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说道,“师兄,你可把我们吓坏了,那天晌午的时候你还好好的用饭,打座,等到你下午的时候回了房,同室的师兄就说你在蒲团上失去意识,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是啊师兄,我们还以为你中了邪了呢,还好主持有见识,说你也许是神识离体了,只要将你好好地平放好,等待你醒过来就行了。”说话的小弟子年岁还小,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又问道,“师兄啊,什么叫神识离体啊?” “咳咳,神识离体,我不是教过你们么?修行到了一定的时候,自己修行时的认识和世间的万物相悖时,自然会到这个阶段,这也是每个修行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啊。玄能,我讲课时,你是不是又睡着了?”这时候一个穿着普通的老僧人走进来,丝毫也没有大寺里那些主持们穿得精美,然而面上却是一派超然慈爱的神情,让人一看便觉亲近。 “师父?”惠润突然醒来,脑袋里空荡荡的,整个人也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双眼自然问询地看向老僧“我这是?” “不碍事的,从前我有个师弟也这样过,那时候我的师父可欢喜了,这便是你心里的慈悲已经到达了一个度,需要有一个媒介让你去舒缓,等到你下次再达到了更高的境界时,便能在修行上更近一步了。告诉师父,你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老僧虽然修行了一辈子,但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神奇的经历,自然也很好奇。 “不是,不是梦,是真的。”惠润摸了摸脑袋,那跌下土坑而鼓起包的地方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肩膀上似乎还有那个女孩子踩过的感觉,“师父,不是梦,我觉得我经历的,都是真的。”惠润一下子跳下床,“师父,那我自己醒来是因为什么?” “这,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你之前的修行只够维持你在那一处境界中待那么久吧。”老僧思忖后答道。 “那师父,那里只有我们修行的人才能到达吗?普通人呢?”惠润此刻仍然坚定地相信清芳被困在那里还未被救出。 “这为师就真的不清楚了。”老僧摇了摇头,“我师父,我师父的师父都从来没有告诉我过,普通人也能进那境界。可我想若是普通人梦中不小心进了,想来没有得宜的方法,想来是很难清醒的吧。” “那若是一直不清醒,会怎样?”惠润心里头一惊,忙又追问道。 “不清醒就是一直堕入梦中,直至死去。”老僧想来想答道,“不过我们佛门中人还没有被困清境被困死的先例,你不用太过虑了,你瞧,这一次你不就醒了?我们出家人有修行福德在身,不妨事,不妨事的。” “师父,实话说了吧,我在那境界中并非是孤身一人,与我一同在那里的,还有一位女施主!她说的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绝非是惠润的梦境,太真实了,师父,那太真实了!我一定要把她带出来!”惠润听得心惊肉跳,不行,不能让那个粉润润的丫头困死清境中。 “这是怎么回事?惠润,你说清楚。”老僧和一众小和尚都瞪大了眼睛,而惠润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突然发问道,“师父,我睡了多久?” 老僧被他突然一问,有些发怔,“玄能,这几天都是你看护着你师兄,你说,他睡了多久?”老僧这几日都在潜心研究着一些从都城来的和尚带回的字画和几本自天竺传来的梵文经书,是以不辨昼夜,倒也难以算清楚惠润到底昏睡了几日。 “一,二,三……”叫做玄能的大眼睛小和尚掰着胖乎乎的小手数道,“惠润师兄,要是算到现在的话,你昏睡了约莫有四天零两个时辰了。” “那里的是时间要比正常的时间慢上许久,我只觉得在那里待了不足半日,却没想到外头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师父,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再回那清境之中?” “这,师父也不太了解这种现象。”老僧摇了摇头,“但若是你所说的是真的,或许你在清境中遇到的那女子可能是在梦中错入了地方,若是不及时将她搭救出来,而她的家人也不明所以,不得其法,那她很可能会凶多吉少。” “是啊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惠润煞白着一张脸,那个倔强的小丫头,难道真的要困死在清境之中? “惠润,如果你真的想要救她,现在就起程去都城找我的师兄,他从前对这种现象十分地感兴趣,对这种现象也曾经潜心钻研过一阵子,后来他俗世的家里头出了变故,也不知道他怎么的就还了俗去了都城老家,你去找他问问,或许能救那施主一命,不过也只是或许罢了。”老僧努力回忆着自己师兄的名字,“他好像,好像叫……哎呀!人老了真是的!不过没事,我这里有他当年赠与我的一枚木书签,他说我要是将来云游四海到了都城,拿着它去都城的大门口问问,就能找到他了。” “也只是或许吗?”惠润心中黯然,不过能有机会总是好的,“好,师父,那我现在就起程!” “师父全力支持你。”老僧脸上满是理解和慈爱,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心又善良,人又敦厚,虽然愚钝了些,但是胜在本性淳朴,以后自己功德圆满了,将主持之位留给他,心里头也就没什么牵挂了,“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到师父房里来。” “是!”惠润当下也不敢磨蹭,立刻收拾起包袱来。 “真好啊师兄,你还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小和尚们羡慕地看着他,“师兄师兄,你在清境里看到的是个什么样的女施主啊?” “她么。”惠润将自己小小的包袱打了个结道,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小小的,倔强的清芳,想到她为自己上药,不由地微笑道“她是个好人!” 29.第29章 情之所以 “我就不信走不出去了!”在发现自己第三次走过标记的地点时,清芳终于怒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没有门,没有窗,只有围墙还有遍地的草!是要把我困死在这里吗!” 不行不行,不能暴躁,慢慢来,总有办法找到出去的路的,清芳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点,既然他能带我进来,就说明一定有入口,有入口就有出口,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 咦?刚刚走的是左边还是右边?清芳刚打定注意再抬头时便发现面前的岔路口又发生了改变,“该死!果然是一直在改变的!”清芳狠狠咬了咬下唇,心里头生气的情绪已经大过于害怕“什么鬼地方!当真要困我一辈子不成?”她想起来那个与自己在地宫里相识的男子,那个温柔的为自己上药的男人,那个自己看着他的双眸就想要落泪的男人,喃喃自语道“难道你真要我死?” 这次,就走这条路吧。 方才一直在回避那条荆棘遍地,乌云密布的小道,这次,就豁出去试试看吧,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也总比在这里拖泥带水的等死好!清芳微微一笑,师父,你要是知道清芳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会不会不再笑我是个胆小鬼了? 清芳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平时可以谨慎,胆小,但是一旦某件事触到了她的底线,或者将她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某条路上,也偶尔可以激发她的反叛因子。 一旦做了决定,清芳甚至觉得有些轻松,没有一丝犹豫的,她就踏上了那条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怖的小径。 而她走了几步后,也不由地害怕了起来,那条路走起来似乎比刚刚看上去的更加可怕,路的两边分布着零零散散的颅骨与坟包,而当她想要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孤零零的一大片坟场中,天地间,剩下的仿佛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强忍着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强忍着不去看那一个个白森森的颅骨上一双惨然的黑洞,强忍着不尖叫,不崩溃,不疯跑,不哭泣,她只觉得此刻自己仿佛不再是自己,自己的灵魂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自己的脚步很轻也很重,自己的心忽高又忽低,而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走,不能停下! “阿筝。”她轻轻叫了一声,心里头似乎涌起了莫大的勇气,“阿筝。”她又叫了一声,心里头甜丝丝的,为了你,我也要走出去,因为,此刻的你,一定在等着我安全的回家去!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个锐鼻檀口的小少爷,他总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身边的女性看着他也总是一副入迷如痴的样子,可是自己对他却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大概,这就是友情吧,清芳点了点头,恩,万里,你对我好,清芳当你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嚏!”陪着心血来潮要午夜看湖上起舞的郑武尽了兴后,万里裹着披风,独自走在微微泛着白霜的街道上。 小芳儿,你真的消失了吗?他盯着脚下的青砖,怔怔地想。 “你怎么说话的,她可是个女孩子!就算你不娶她,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个心软的小姑娘嗔怪着,顺带着给了他小腹重重的一胳膊肘,他当时便愣了,从小到大遇到的女性但凡看着自己的脸,没有一个不是软为一泓春水的,她,她竟然敢打自己,还下手挺狠! 不可否认,对她很感兴趣,一种油然而生的,古怪的征服感从他的脑海里疯狂得蹿升而出,征服她吧,征服她,看看她会不会爱上自己?但是心底里又有一种古怪的声音在抗拒地呐喊着,放开她,放开她,让这个异数在自己的心底永远留着特别的位置! “不仅你吃大饼,我吃的也是,我日日吃,夜夜吃,顿顿吃也没什么接受不了,你不过吃这一顿罢了。再说了,镇上有多少人喜欢我的烙饼,你不吃,我自个儿吃。”又是她,一脸的委屈,无奈,和倔强,他说不清那时候自己的感觉,有一些心疼,后悔,甚至还有一些亏欠感,想要对她好,想要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的捧在手心里,想要送她很多很多无关于钱财的东西。 “蹭住的,别想好事了,快出来,我带你逃出去!” “蹭住的,有这两条链子,你就不必日日都跟着我吃大饼啦。” 当他在阴暗的地宫里看到清芳从帘子外探出的小脸时,那一刻,他的心好像都因此而暂停了,那一刻,他欢喜得简直想要跳起来,好像,好像小时候丢失了最心爱的小宠物,却在某一天发现它正蜷缩在自己的书房外呼呼大睡时一般,不,还要更加的快乐。想要把她带在身边,想要逗她笑,想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想要一张口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她的回应。 啊,原来这是爱啊。 在他看到她站在那个臭名昭著的冷血杀手边上时,他才幡然醒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爱意悄悄地萌芽,最后疯狂得包裹住了他的整个心呢? 听她温柔地唤那杀手,温柔地看着那杀手,充满依赖地倚在那人身旁时,他才隐隐感觉到了无力,不,不会太晚,自己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绝对不会放她走的,他踌躇满志,一定,一定要把你夺回来!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甜蜜,温暖而不浮夸,可爱又不任性,时时透露出的娇憨简直让自己为之发狂,留下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为了她,什么都能去争取。 疯了,那时的自己真是疯了,可是现在的自己呢,不也还是痴了?找不到她,每一天都似乎在严谨地做着些什么,每一天都似乎仍然是原来的自己,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不同了,她不回来,自己也就回不去了。 清芳,别对我这么残忍。若是有人此时见到了曾经誉满都城的芙蓉公子万里,一定会大吃一惊,此时的他竟然是那样的黯然,犹如一颗蒙尘的明珠,又如同被层层大雾锁住的明月,清芳,给我一个机会,拜托你,一定要活下来,活着,等我去接你回家。 在慢慢泛白的一片晴空下,裹着长长的大披风的美公子,慢慢的,慢慢的迈着步子。 “师父!你怎么把它牵来了?”惠润瞪大着眼睛,“这,这不是?” “别说了!师父就是这么的支持你!”老僧一脸的慈爱,“这都不算什么!” “可……”惠润一脸的纠结,“可寺里不能没有它啊!我不能带它走!” “惠润,你要是还是师父的弟子,你就带它走!师父年岁大了,不能陪着你一同上都城,就让它,代替师父陪着你去都城里见见世面!”老僧一脸的坚定,“什么都没说了,师父心意已决!” “师父!”惠润抓着老僧的手,泫然欲泣。 “师父师兄,磨坊的老癞驴不见了!”方才的大眼睛小师弟玄能擦着汗一脸焦急地小跑而来,“咦,在这儿?” “师父,你解老癞驴干啥?没有它,谁来磨麦子?”玄能一脸的不解,“该,该不会是师父你想让师兄骑着它去都城吧!”玄能抱着头,一脸的恐惧,“师,师父,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啊,斑斑年纪大了,别说是驮着师兄去都城了,让它连着跑上几个时辰,它都快不行的样子。” 老僧闭上眼睛,权当是没有听见,“咳,这个,惠润啊,你,你就去吧。” 玄能看着惠润一脸纠结地接过来师父手里的缰绳,“师兄,你可要好好照顾斑斑啊!”玄能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认真地叮嘱道“过几个时辰就要让斑斑休息一会儿啊!不然斑斑很可能会生病的!溪水,斑斑爱喝上游的,青草,斑斑最喜欢清晨带着露珠的。” “唉——”惠润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秃噜着毛,眼睛浑浊不堪,嘴里永远都在嚼着些什么的老驴,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师父和正忙着伤感地和老驴道别的小师弟,他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惠润,虽然出家人在外应该讲究勤俭,你出门一趟,师父应当让你自己好好历练历练。可是你从小生活在师父身边,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从来没有出去见过世面,所以,师父给你准备了一点盘缠,以备你有什么不时之需。”老僧从怀里掏出一个洗的发白的小布包包,“咱们寺里平日里的生活都是自给自足的,这是师父从前的师弟留给师父的,师父从来没有用到过,没想到,今天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老僧将小布包塞到惠润手里,“一定要平安回来。”说罢,老僧转身就走,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师父哭了。”玄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道。 “走吧,玄能,下午还要给你们讲经呢。”老僧的声音有一点哽咽。 30.第30章 神秘清境 “师父,惠润走了!”惠润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老和尚叩了三个头,“等我救完人,立刻就回来。” “好,师父在这里等你回来。”老和尚似乎提起袖子擦了擦脸,振作了一番精神,“好好保重啊惠润,一路上一定要小心。” “是!”惠润觉得眼眶热热的,他从来没有出过寺,这次不仅要出寺,竟然还要仅凭着师父给的一张旧地图就去的那么远。“师父,你也要保重。” “师兄……”老僧牵着小和尚玄能的手,“小玄能,咱们走咯。” 惠润看着老僧牵着小和尚走得迟缓,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因为总是心直口快问一些问题惹得香客不快,继而出言责骂他,老僧就是这样默默得牵着抽噎着的自己,虽然嘴里也会责备自己,但是从不阻止自己哭泣,只是安静等自己哭够了,才笑嘻嘻从袖口里掏出一颗小球,“惠润,看,这是什么?” 惠润转身牵过老癞驴斑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金山寺。他没有想到的,这便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师父,而他的余生,也再也没有回过这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牵着老癞驴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惠润虽然有心想要快快赶路,但想到玄能的话,看了看身旁的老驴,终是叹了口气,“老驴老驴啊,也不知道你这样慢吞吞地走着,咱们何时才能走到都城,清芳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出那片清境。”惠润摸了摸老癞驴的头,“走吧老驴,咱们再加把劲,翻过这个山头就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老驴就矮下了前身,刨了刨后蹄子,惠润见此情景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老驴,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这不是刚刚才休息过,也喝了水,我也喂了你干粮啊。” 老驴听完他的话抬起大脑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惠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老驴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索性走到惠润的身边用嘴咬着他的僧衣将他往自己身后带去,“该,该不会让我骑着你吧?”惠润一哆嗦,他可不想把这老驴给累死。 老驴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直接往地上一跪,动也不动,看来老驴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你要是不骑着我走,那我也不走了。 惠润已经被它的驴脾气所深深折服了,又不敢坐上去,只能也盘着膝盖靠着它打坐了下来,老驴见他似乎要和自己杠到底,不急不忙地翻了个白眼又站了起来,甩了甩尾巴正巧抽在惠润的光头上。 “哎呦!”惠润捂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玄能啊,师父啊,我便是爬,也一定比现在快的多。”他正自哀叹着,却没有注意到那老驴已经悄悄后退了几步,等他回过神来,耳边传来“嘚嘚”的驴蹄声时,他已经被带了个满贯,狼狈得被老驴托在了背上。 趴在驴背上的惠润并没有什么时间发表意见,因为正撒着丫子狂奔的老驴简直像一阵旋风一样,他必须得认真得牢牢抱住驴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能摔下来。 而在月下狂奔着的老驴跑的那真是得意极了,哼,小和尚,遇上我,算你交了八辈子的好运了。 趴在驴背上惠润将头埋进老驴稀拉的鬃毛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老,老驴,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疯了吗?”惠润喃喃自语道,“师父,玄能,老癞驴疯了……” 而在清境中的清芳则好像走到了一处绝路,四边出了一座又一座的坟茔,入眼处便是阴沉的天色,她也分不清自己在这里转悠了多久,从起初的惊魂未定到后来的麻木,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信念似乎就是,活着,一定要活着。 而越往前走,出现在她面前的坟茔也就越多,她走得饥肠辘辘,满心疲倦,却仍然不停地走着,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座有着墓碑的坟墓,她心中有些诧异,方才所见都是土包,如何这么一个就有了墓碑? 待她上前细细大量后,不由得大惊失色,墓碑上分明写着“颜门爱女清芳之墓”,落款是“母:宁佳凰”和“父:颜正珃”,“怎,怎么回事?”清芳怔怔地盯着墓碑,“我死了?” 墓碑上的字体鲜红而又狰狞,似乎蕴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 “别再装神弄鬼!”清芳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她攥紧了拳头,将全身的力气蓄足在右拳上,继而一鼓作气像那墓碑打去,“既然这鬼地方那么希望我死,那么我就偏偏不死!” 而她的那一拳击出,却好似并没有打在实体上一般,但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面前的墓碑坟群慢慢朝地底陷入,面前缓缓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石头莲。 击出一拳后,清芳的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此时看到石莲,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踩上去时,脚下的大地就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那是一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大力量,而土地也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撕裂开一般,快速分崩离析。 此时再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了,她迅速地跳上了一朵石莲,正在她踏上这多石莲时,她原本脚下踩着的大地即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天地间似乎仅仅剩下这一条石莲路。 石莲之间的间距初始相近,越到后面相隔越远,一开始仅需稍用力地跳过去便好,再到后面距离竟远得跳也无法跳过了,而之前几次的跳跃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似乎变得很轻很轻,看着眼前的石莲,清芳想,也许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跳过去。 此时,看着身后自己踩过便慢慢消失得石莲,清芳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试试看吧! 她稍稍下蹲了一些,然后猛地向前一跃,果然!身子十分轻盈,简直如同天上飞过的燕子一般,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力道,她准确得落在了面前的石莲上,这种体验简直太棒了,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像戏文里说的那些侠客一般能够飞檐走壁。 这种尝试一旦成功,清芳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一步接着一步,一次接着一次地向前不松懈地跳跃着,身体里一种奇怪的本能似乎正在逐渐苏醒着,随着不断地尝试和调整,她在空中飞跃的身形也越来越轻巧,姿势也越来越优雅。 “哈哈哈,太好玩了!”清芳张开手臂,脱去了有些脏污的鞋袜,赤着玉白的小脚丫在石莲上蹦跳着,“好像神仙一样呀!” 大约玩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时便发现前方的空中好像漂浮着一座小小的岛屿,在这一片奇怪的空间里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清芳也不胆怯,三步并两步地便跳了上去。 岛上长着大片大片洁白的绒草,双脚踩上去又温暖又柔软,远处似乎还伫立着一片小竹屋,“会不会有人呢?”清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要是惠润能在就好了,又或者,是像惠润那么好的人也好啊。” 带着期待,带着欢欣,清芳急急向前走去,小竹屋的附近悉心地栽着竹篱笆,竹篱笆上盘着嫩绿的牵牛,推开小竹门,里面竟然又是一番光景! 入眼便是盛开着的大片大片灿烂而又热烈的桃,桃静静地盛开着,静静地落下,好像天地都为之染色,真美啊,这纯粹的绛红色,美得让人恨不能永远流连在这桃树下。 竹屋前还放着一把藤椅,藤椅上随意地放着三两本书,其中一本书翻开了一半儿,似乎主人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一般。 “太好了,原来这里有人啊!”清芳心下一松,小声地叫道,“有人吗?不好意思,打扰了。” 随着她的问候,竹门轻轻被从里打开了,“真的有人!”清芳心中惊诧到。 一只染着红色蔻丹的手从门内缓缓伸了出来,“是谁扰我安宁,搅我清净?” “不,不好意思,我在这奇怪的地方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脱困,请您帮帮我吧!”似乎认定了这片神奇的地方所住着的人一定有所不同,清芳连忙恳求道,“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罢了,我这里也许久没有访客了,你来,我也是很开心的。”一道红色的身影慢慢从门内走了出来,娇媚慵懒的嗓音低低问道,“怎么,你也死了不成?” “我,我不知道啊。”清芳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那女子朝她回眨了眨眼睛,妖娆的面庞上尽是狡黠,“我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在这里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除了我并没有别的东西,周围只有一片虚无,后来啊我身边慢慢长出了桃树,开了桃,有了竹屋,多了篱笆,我便安心在这里住下了。” “是这样吗?这里是死后的世界?那么,惠润,惠润难道也是死了?”心里头竟然不是先关心自己,而是突然蹿出这个念头来。 31.第31章 逃出生天 “我不知道你说的惠润是谁?不过我私下里猜测着,这里,应该就是黄泉了吧。”那妖娆的美人微微一笑,容颜美好又倾城,“小姑娘,既然我们都是已死之人,倒不如在这里安心待着。对了,我近日新得一曲,名曰‘凉月’,你可要听听看?” 说罢,也不管清芳的回答就自顾自的进屋抱了琵琶出来,“你瞧,这里什么都有,只要心念一动,这里就会有心里头想要的东西,唉,只可惜变不出人来,要不然,这里还真是比红尘好上百倍呢。” 清芳眨了眨眼睛没有搭话,心里犹自在琢磨着她口中所说的“已死之人”。 一串委婉悦耳的琵琶声自那美人手下倾泻而出,在这一片美不胜收的桃林里,更是让人迷醉,“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美人轻轻低吟着,神情无悲无喜,仿佛一尊光华的瓷偶,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举动。 “你心里头还有未完成的思念么?”清芳打断了她,“我们,都没有死,何必如此绝望!” “没有死?”那美人吃吃一笑,“没有死么?怎么可能呢,那一日,那一日他亲手将毒药送到我嘴边,呵呵呵,我真是痴傻,爱他竟然到了那份上,就是毒药,竟然也甘之如饴!” “小姑娘,不要心存侥幸了。”那美人颓唐地摇了摇头,一身红衫也掩不住她面上的凄楚,“就算是没死又能如何,这里,我待得很好,这里,比人世间好上百倍。” 清芳不懂她心中愁闷,只是不愿再看她伤心,“你真的不想逃出去?”清芳问她道。 “逃?我为何要逃?上天怜我孤苦,赐我如此之好的一番栖身之所,我又为何要逃?”美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小妹妹,你不如也留在这里陪陪我好么,我们不会饿也不会老,每天我都谈曲子给你听,每天我们都可以在这里欣赏桃,这里没有太阳,只有头顶上永久悬挂着的一轮明月,多宁静啊。” “我们没有死。”清芳重复了一句,“我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我还有牵挂的人!”清芳说完这句话眼眸中的光芒烁烁而闪,那红衣美人怔怔看着她,良久才感叹道,“是啊,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死。” “走,和我一起逃出去吧!”清芳温驯一笑,向她伸出手,“我们杀回去,你要是有心上人,就好好爱一场,要是有仇人,就抓着他的领子将他好好揍一顿,这样才不枉咱们来世上走一遭。”她说的洒脱,眉宇间隐隐有一股豁达之气。 “要是有心上人,就好好爱一场,要是有仇人,就抓着他的领子将他好好揍一顿,抓着他的领子,痛痛快快揍他一顿。”那女子喃喃重复着清芳的这句话,眼中隐隐竟有泪光,“是,是,我竟入了心魔,临了了也没有问他一句心里有没有我,就这么傻傻去了,小妹妹,我,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那女子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将怀中的琵琶当空贯下,一把抓住清芳的手。 清芳看了看她递到自己手中的手,心里一甜,“姐姐,我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 “哈哈哈,怕什么,最坏也不过又回这里罢了,到时候你我二人作伴,又有何惧?”那女子学着清芳的豁达。 “恩。”清芳郑重点点头,“姐姐把性命交到我手里,我会小心行事的。一会儿我喊一二三,咱们就往那岛下跳。” 红衣女子眼神无畏,“妹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对了,这个你收着,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是若是我们都平安回了人世,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到杭州西湖边找姐姐,那里的人见了这个,就会领你来见姐姐了。”清芳低头一瞧,那红衣美人借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颗水滴样的小石头,为她系在了脖子上,“好妹妹,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姐姐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姐姐,有什么感谢的话,就等我们在外头重聚了再说吧!”清芳不敢轻易受她的情,但见她面上一派真诚,却也不好推辞,“准备好了吗?” 那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走吧!”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小妹妹,你怕吗?”声音柔柔地落在清芳的耳畔。 “不怕!”清芳答得勇敢,“心里有牵挂,就是走到天庭地府,我也要回去!” “好!”那女子不禁为她喝了一声彩,“那么,姐姐你怕吗?”清芳回问她。 “我么?姐姐心里头也有一个牵挂的人,所以,姐姐也不怕。”那女子笑道,笑容凄凉绝艳,“就是以为自己死了,也不能安心去的,那样牵挂的一个人。” “走!”清芳没有多言,两人已行至岛边,“跳吧!”清芳与红衣女子两人中一人都没有片刻的犹豫,就那么果决地跳了下去,下坠的时候,清芳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想象自己手中所持着一把宝剑,慢慢的,手心里有了些滚烫的感觉。 “妹妹!”红衣美人没有闭上眼睛,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得还是有些惊惧,“莫怕!”清芳大喝一声,手竟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剑,“破!”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着二人身下的虚空用力劈去,随着她的动作,巨剑闪耀出耀眼的金光,这一出空间竟然被她生生撕出了一道裂口,“姐姐,再见了!”清芳看了一眼惊诧不已的红衣女子,腼腆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心里头瞎想的,竟然还有效,回见啦!” “哈哈哈,妙人,妙人啊!”那美人看着清芳纯净如晨露一般的双眼,“是了,也只有你,才能如此的所向披靡,回见了妹妹!” 一片令人炫目的神光中,两人掉进了空间的裂口,神思归位。 “主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青一打开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歪倒在大门边沉沉睡着的万里,他心中大惊,小心地四处看了看,还好,时辰尚早,街上还没有行人,要是被他们看到主子这副样子,宗家那里肯定又会编造出流言蜚语来攻击主子了。 “什么时辰了?”万里仍然闭着双眼,只是冷静地开口问道。 “回主子,卯时了。”青垂身回道,“主子,您没有睡着?” “恩,只是陪皇上看完了歌舞,不想惊动你们,就在这大门外坐一会儿,看了会儿无人的街道,竟也有趣。”万里故作轻松地答道,可是脸上的落寞却掩饰不住。 “主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做下人的要是嫌半夜为主子开门麻烦,那还要下人做什么?”青扶起万里,朝里头高声喊道,“还不来服侍主子更衣净面。” “今天,就是去宗家的日子了吧?”万里面上滑过一丝冷厉。 “是。”青脸上亦有不忿,“一会儿宗家准又要差人来催了。” “无事,那我们此番就早些前去,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大浪来。”万里抬步走向府内,突然听得身后青喊道,“主子,金蜂!” 万里心里头猛地一沉,不行,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此刻自己不能去看,今天是自己要和宗家摊牌的日子,决不能扰乱了心神。 万里小指抵着哨子,低低吹了一个音,便见那最后一只金蜂拐了个弯,隐没到了丛中去,“主子,之前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寻找清芳小姐的下落,这次怎么?”青不解道。 “一会儿回来了再看也是一样。”万里紧紧攥着拳头,清芳,我在为了我们的将来而努力,请你也努力,不要给我最坏的消息,让我至少可以努力,而不要是心痛。 “是。”万里这样说了,青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我这就为主子准备马车去。” “恩。”万里挥了挥手,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杯与面巾。 “阁主,玉筝回来了。” “哦?” “阁主,我知道你想让玉筝死。”秦玉筝跪在帘外,“所以,玉筝没有带画像回来,也不求阁主的解药。” 帘子后面那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静静等着秦玉筝提起下文。 “玉筝只有一事不解,阁主,你为何要玉筝去捅破那魔教教主的事?”秦玉筝等待着阁主的回答,“据我所知,您与宁佳凰的交情,也没有深到要为她复仇不可的地步吧?” 帘子后面已经一片安静,秦玉筝等了许久不见回复,“这么说您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哈哈哈,我的好大个,那帘子后头根本就没有人,你在这里自顾自地说什么呐?”秦玉易从旁边一闪而出,“阁主啊,现在根本不在阁内。” “什么?”秦玉筝皱起了眉头。 32.第32章 宗家风云(一) “你怎么知道的?”秦玉筝眯着眼看着得意洋洋的秦玉易问道。 “我么,自然有我的法子,不信啊,你拉开那帘子看看咯。”秦玉易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敢肯定阁主不在,你是决定在这里傻跪着,还是拉开那帘子一探究竟,就随便你咯。”说完秦玉易看了一眼秦玉筝便翩然离去了。 “不在,么。”秦玉筝跪在冰冷的地上,默默地出着神,他从进藤阁以来就被灌输着绝对不可以反抗阁主的思想,所以他犹豫也没有犹豫,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向前。 更何况他没有完成任务,只是想来找阁主问个明白,所以,他宁愿在这里等着阁主回来,虽是这么一丝不苟地跪着,但是他的思绪却早已经飞出了藤阁,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青口小镇,清芳,如果我要不到解药的话,想来,也只能陪伴你短短的数日了吧。 跪着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也罢,能在最后一段时光遇到你,也是玉筝的造化了,虽然很想与你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但是天不遂人愿,也是莫可奈何的。 万里……秦玉筝又不禁想起了这个俊秀的公子哥儿,也不知道他对你是否真心,若是我以后不在了,让他陪在你身边也是好的,可不要委屈了你才好。 “主子,马车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青恭敬地下马请道。 万里点了点头,一袭大红贮丝纱罗的麒麟袍华贵天成,飞扬入鬓的眉梢此刻悄悄隐入乌纱古玄冠下,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彰显出主人此刻的不快。 “主人还未用过早点?”果然,只要没有愉快地吃过早餐,就很容易造成万里心情的郁结。 “罢了,此刻哪里能咽得下东西。”宗家的步步紧逼让他疲惫,而清芳的失踪也同样让他失落,在双重的压力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吃早点。 “主子,一会儿总归有场恶战,不如多少吃些,否则哪有体力应付那些虎狼之徒?”青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婢女细心地递上了食盒,“主子,里头有之前清芳小姐最爱吃的百合绿豆羹和芙蓉桂糕。” “多嘴!”青瞪了一眼那婢女一眼,正欲继续责骂,万里却将手略略一抬,“带上吧。” “是。”青朝着那婢女冷冷斜了一眼,“今天是哪个姑姑当值,带着她一起先去领罚,再去账房领五两银子赏。” “那小丫头爱吃的东西?呵,她有什么不爱吃的?”万里端坐在宽敞的马车中,脚边的香炉中清香阵阵,“小馋猫爱吃的东西,我且来尝尝。”掰了一小块芙蓉桂糕放在嘴里,嚼了嚼,好看的眉头轻轻一跳,“太甜了。”修长的手立刻将桂糕推得远远的,“那丫头原来喜欢吃甜食。”玉勺搅了搅手中的百合绿豆羹,微微啜了一口,那眉毛才略略舒开了些,“这羹好生清新。”像那丫头似的,如同雨后的百合,肆意地怒放着,充满着活力和朝气,自己只要看着她一眼,仿佛都能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来。 “芳儿。”万里的手指在碗沿抚过,“等我。”接着,他又将刚刚自己推开的那盘桂糕拿到了怀里,皱着眉,一块接着一块,细细地咀嚼着。 “分家主人,万里少爷到了!”门外的小厮高声来报,门内拉着颜老奶奶的手的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带着企盼的眼神望向那老人。 “放心,既然是他答应了你的,奶奶一定为你做主。”老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父亲都和我说了,你的心意奶奶也知道,一定会让那小子娶了你的。” “谢谢奶奶!”俏姑娘的嘴角有一颗玲珑的小痣,每当她说话时,便如同绽开了一个小梨涡一般,不是王喜璇又是谁。 “给奶奶请安。”穿着隆重而正式官服的万里一走进堂屋,那有些念头的堂屋里便如同立时放了数十颗夜明珠似的亮堂了起来,便是素日见惯了大场面的宗家的小姐们见了万里也不由得用手中的折扇挡住自己羞红的面颊,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分家里最优秀的家主。 “你怎么在这里?”万里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 “万里。”颜老奶奶喝了他一声,“一来呢,喜璇这丫头的父亲听说了咱们家找回了宗家大小姐的喜事,这才让她带着贺礼来的,二来呢,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既然你做了承诺,不管你的父母是否在世,只要我一天没死,就能给你做一天的主。这样,你择日把喜璇丫头风风光光地娶回家去,日子拖久了,她女儿家好好的清誉可不能毁在你手里,知道了吗?” “我不能娶她。”万里摇了摇头道,“当时许下承诺只是为了救她,她一时任性害了自己不要紧,可她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家臣,我若是不答应她,只怕那些人早已经被埋在了废墟之下。王喜璇,你当真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语颠倒黑白?事情的真实是怎样,你心里恐怕很清楚。” “我,我——”王喜璇看向万里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眸,说她心里头没有心虚是假的,可是如今这么多人在场,她也是骑虎难下,“奶奶——”她回头祈求地看着那满头银丝的老人。 “行了行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喜璇这孩子本性是好的,万里你娶了她也不应当有什么抱怨了。”老人轻轻抚了抚头上的朱钗,拔下了一只镶着祖母绿的来,塞到了王喜璇的手里,“孩子,万里到底还小,你别和他置气,喏,这就当是奶奶替他先送给你的信物。” “是,谢谢奶奶。”王喜璇在万里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仍是接过了那只朱钗,“我,我会好好陪伴万里的。” “唉,这就对了。拖了这么久,可别错过了吉时,老四,你去请小姐出来,咱们开始正事吧。”颜老奶奶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紫红色一品诰命夫人服,看了一眼万里,意思十分明显,虽然你穿着侍郎的官服来了,但我早已经料到了你这一招,以一诰命夫人压制他的正二品右侍郎,真可谓是姜还是老的辣。 “慢。”看着颜老奶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万里突然扬起嘴角笑了,“奶奶,你要给万里的终身大事做主不假,可是,万里若是已经有了妻子可怎么办?” “什么?”王喜璇听了他的话惊得差点将手中的朱钗摔了出去,“你别骗人了!你有没有老婆,我会不知道?” “恩,的确,从前你跟我跟的很紧,我的消息几乎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可是这事儿,偏偏就发生在我回了家之后,况且,作为家主人象征的青头兽玉璧,她可也是答应接受了,我也带着她回了心湖见了我的父亲。一切,就等我结束了和宗家的纠葛后,便可以独立的身份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了!” “你!”颜老奶奶的脸上青白交加,“是谁?你的妻子,是谁?” “奶奶,她,你不是早就见过了么?还见了,不止一次呢。”万里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嘲讽,“难道你喜欢王喜璇胜过她?” “什么?她,她找着了?老三,快去阻止老四带小姐出来!”颜老奶奶心中一惊,转而又是狂喜,“这么说,你是找到她了?” “恩……”万里上前了几步,凑在颜老奶奶的耳边道,“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呢?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山野丫头,奶奶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如果找到了,你的要求我全都可以答应!”颜老奶奶听万里说完,立刻回答道,“你想要和喜璇丫头退婚,要脱离宗家,我都可以答应。但是!”老妇人的眼里精光一闪,“我只有一个条件,将她立刻带到这里来!” “我的妻子,为何我要将她带到这里来抛头露面?奶奶,你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万里语气轻松,心中暗想,的确,你承诺的都是我心中极想要办成的事情,可是就算清芳此刻在我府上,我也绝不会用她来交换我的幸福,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有手有脚的,心中所想的,总有一天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万里,你真想知道我为何对那丫头如此上心?不,不只是我,恐怕是整个颜氏一族为何对她那么上心?”老妇人拍了拍万里的肩膀,“我早已经暗示过你,恐怕只是你心中不愿相信,所以总是故意忽视我说的话吧,如今,我也可以明明确确地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只是,你真的想听吗?”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万里,你根本就没有老婆的对不对!”王喜璇美目含泪,上前紧紧攥住万里的官袍衣角,捶打着他的胸膛“你就是骗我对不对!你非得要一次又一次践踏我的真心,在众人面前给我难堪吗?” 33.第33章 宗家风云(二) “奶奶,外头怎么这么吵?”正在几人纠缠之际,堂屋后的百鸟朝凤大屏风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今日是我认祖归宗的日子,还请大家平心静气的好。” 颜老奶奶皱起了眉头,明明还没有让她出来,老三老四怎么办的事。 “是她吗?”王喜璇抬起梨带雨的一张脸,圆圈红红的问道,“是你们宗家的大小姐吗?万里,你,你!”她声音哽咽着,半天也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来,想来是又羞又愤,伤心至极。 “不是,不要胡猜。”万里见她双手捂着脸,泣涕涟涟,终归有些不忍心的从袖口里取出一方锦帕放低了声音道,“擦擦吧,这大堂之上哭成这样,不像样子。” “谁要你假好心!”王喜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向颜老奶奶道,“奶奶,喜璇现在身子不大爽利,先回去了。”话音未落,又有些哽咽,“就不打扰你们办事了,告辞。”说罢一转身,风一般地冲出了颜家大祠堂。 “怎么的,偏生闹在今日?”里面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将地上万里的锦帕用两根手指拾了起来,“分家的人,这么不懂规矩?” “小姐。”颜老奶奶目光冷冷,“还不到你出来的时辰。” “奶奶,今日是媃儿回家的好日子,媃儿在绣楼上等了许久,心下正是紧张,听到这里有吵闹声,这才出来看个究竟,奶奶不会怪媃儿吧。”说话的女子一身素袍,面上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罢了。”颜老奶奶的面色仍旧不佳,颜色向万里看来,“我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你既然真的不愿意将她交出来,我也不强求了,这样,也许对她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谢奶奶体谅。”万里拱了拱手,往堂屋边上左手边第二个位置坐了,一会儿便有侍女奉上了香茶,他浅浅呷了一口,样子说不出的潇洒风流,然而却再也不看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人。 “哼,分家的人果然尊长不分,无礼至极!”那蒙面的女子挽着颜老奶奶半嗔半怨道。 “少说几句。”颜老奶奶看了她一眼,“懂点规矩。” “是。”那女子虽然嘴上应了,但眼里满是对万里的蔑视,直教跟来的家众人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老三老四燃香,其余的人净手漱口,拜佛祭祖!”颜老奶奶将手从蒙面女子的手中抽了出来,目不斜视地缓缓跪在堂屋前为首的一个大蒲团上,冲着堂屋正中悬挂得满满的先祖画像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又叩了三首,“妾,颜氏乳母——颜李氏,承蒙颜氏宗主不弃,代管颜氏已十四载,如今苍天有眼,大小姐重回颜家,故而今日认祖归宗,登入颜氏族谱。” 接过颜老四递来的三支上香,颜老奶奶恭恭敬敬地又鞠了三个躬,就要将香插入香炉中,忽然平地一阵疾风,吹熄了她手中的清香。 “这?”冷汗一下子就从颜老奶奶的额上渗了出来,她顾不得仪容,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妾用心良苦,求祖宗垂怜!” 颜家众人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香。”颜老三将自己手中燃好的香递了过去,颜老奶奶接过香,双手仍然还在颤抖。 这次她手捧着清香,高举过头顶,“颜氏列祖,请受香。”说罢才将手中的香缓缓插入香炉,众人屏气凝神等着结果,好在香没有再灭,颜老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可是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啪”的一声,颜老奶奶的脸上凭空仿佛被人抽了一巴掌一般,狠狠地偏向了一边,力道之大,让老妇人的嘴角处都渗出血丝来。 “祖宗息怒!祖宗明鉴!”颜老奶奶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也顾不得擦一擦嘴角的血丝,只瘫软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扣着头,“颜李氏绝没有冒犯祖宗的意思,可是,可是现在的做法,也许是对小姐最好的!” 颜氏的众人见此异状,皆是提心吊胆,一个接一个的跪在颜老奶奶的身后。 就连方才一直低头不语的万里,这时也抬起头来。 “贱妾斗胆包天,但一片真心都是为了颜家。”颜老奶奶老泪纵横,“贱妾所说的都是真话,绝不敢再有半分的欺瞒!求祖宗成全!” 宗祠里经过这一番变故,登时鸦雀无声,只有颜老奶奶低低的抽泣声,“老三老四,撤了祭祀的东西吧,今日是不成了,明日直接送小姐进宫吧。” “奶奶,不让我认祖归宗了吗?”蒙面的女子小声问道。 “闭嘴!”颜老奶奶厉声喝道,“你们带她回去吧,明天的事不能再出差错,其余的人立刻散了,留下姑子,婆子们打扫宗祠。 “是。”宗祠里的人看到了整个过程,心中皆是震撼不已,故而没有一个人有异议,都按照颜老奶奶的吩咐做了。 “主子,我们怎么办?”青身子前倾,询问万里道,“今日,我们的事还没有解决。” “不急,此时开口必定不成,我们先回去,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万里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宗家的人背地里做了什么,想来,应当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吧,要不然,也不会惹得这样的后果。 “是,青这就去吩咐。”管家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少主,见到这里的乱象,心里想必痛快?”一只手从身后搂上万里的腰,“少主,你就这么,恨我们宗家?” “哈哈哈,没想到宗家的小姐,举止这样豪放?”宗祠里不知道何时人都散尽了,此刻只留下了万里,和去而复返的蒙面女子。 “见了风流俊俏的少主,女子心里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劳什子的矜持呢?”那女子另一只手也缓缓得抚上了万里的后背。 “你可知道,我平日从不让旁人近身。”俊美的少年脸上没有表情,冷冷道。 “可我不是旁人,我,可是你的主子!”那女人提高的声音,“我是颜家的大小姐,你不过就是我颜家的仆从,我看上你,如何不是你的福气,哼,我要你,现在就去我的绣阁!” “呵。”万里轻笑道,“我,莫不是听错了?” “万里,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女子转了个身,走到他面前来,一只手就要抚上他的脸,“啧啧,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外头人说这侍郎的美貌是这都城的一宝,看样子不假。” “那你可曾听说过,凡是未经允许,就碰触我的手,都会被剁了呢?”万里用扇子轻轻隔开那女子的手,“念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我不动你,但,如果你再有轻佻的举动,可就怪不得我了。” “少主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不过是颜家养的一条狗,竟然也敢对主子横眉冷对起来了?”那女子笑得枝乱颤,“你可知道,刚刚我摸着你的脸,那无声无息的‘红颜乱’你就已经吸了个通透,一会儿啊,药性就该发做了,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洁身自好,世上无双的公子,是如何跪在地上求我的。” “你对我下药?”万里眯起了双眼。 “是啊,一般呢,我还不稀罕对人这般麻烦,可是你不同啊,少主,你值得我多费些心思。” “想不到,宗家的人胆大包天,竟敢找个娼妓来冒充大小姐?”万里退后了两步,俯视着面前的女子,“下作心思,倒实叫万里佩服。” “你说谁是娼妓!”那女子没料到万里如此毒舌,扬起手便要扇他,突然想了想又放下了手,“不急不急,一会儿,就有你求我的时候了。” “哼!”万里只觉得身体确实有些发热,眸子倏地变了色,“我当你是玩笑,没想到竟胆大道如此地步!青!”他扬声道。 “你是在找你那管家吗?”女子好整以暇,“他啊,刚刚估摸着被我的侍从在外头打昏了,现在正捆着在柴房呢吧。” “看样子,你是要来真的?”万里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显慌乱,“本来这次我来是想和宗家好好谈的,你可知,你这一番举动,恰巧给了我契机,这么一来,我倒是想要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那女子没料到他早有反心,看他神情非但丝毫不惧,语气中竟还带着几分喜气。 “我什么,你不是还想让我伺候你?”万里嘲讽一笑,面上虽然微微透着些潮红,但气势丝毫不褪,“你说,你那些无能的侍从,打昏了我的管家么?那他又是谁?” “主子!”方才被下人们紧紧关上的宗祠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青一身劲装,身后跟着四列侍卫,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煞气和怒意,任是谁的主子受了如此大的侮辱,也无法忍气吞声。 “我说大小姐,你现在还要我伺候你吗?”万里从她的身边走过,润泽的双唇噙着笑,“还是说,先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呢?” “你!” “啊!对了,此刻我就算杀了你,也不过是替颜家杀了个冒牌货,经过了刚刚那番变故,想来颜老奶奶不仅不会怪我,应该还会谢谢我。一个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冒牌货,远远不如一个听话的傀儡来的好拿捏不是?” 34.第34章 偶遇师父 就在万里对阵宗家时,清芳正幽幽从心湖中浮上来,“咳咳咳,咳咳——”她不停地咳嗽着,方才她猛然醒过来,冰冷的湖水从她的鼻腔中猝不及防地灌了进去,她挣扎了一阵,抓住了岸边的一块大岩石,这才爬了上来。 “怎么把我扔到湖里了,那个人心肠真坏!”清芳想起那古古怪怪的青袍人就一头的火,之前三番两次地吓唬自己,后来还把自己放到一个和他一样古怪的地方去,最可恨的是竟然还把自己的身体扔到这个冰冷的湖水中,真是的,跟自己就那么大的仇吗? 哼,把自己藏得还挺妥帖的,心湖,也亏他想得出来。清芳半跪在岩石上,看着蓝盈盈的湖水下一个个面色栩栩如生的家故人,深深地行了一礼,“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自己跑到湖里的,要是我刚刚打扰了你们的安眠,我和你们赔礼,看在我是万里的朋友份上,请你们原谅我。” 行了礼,她仿佛才安心了一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便湿漉漉地爬上岸,在庆幸自己总算又回到人世间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没有任何换洗的衣裳,而身上的衣服又湿淋淋的,心湖的水十分冰冷,再加上被晚风一吹,自己更是冷透了。 可是,可是自己又不会生火,唉,既然从家逃出来,那就势必不能再回去了,怎么办呢?清芳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袋,“师父,清芳好想你啊。” “哟,遇到麻烦想到师父了?”她正哀叹着,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句人声,将她吓得三魂去了两魄。 “小丫头,别发抖了,是你英明神武的师父我。”身后的人爽朗地哈哈一笑,“这小妮子,我在都城里晃悠好一阵子都寻不着你,暗地里也将府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被我误打误撞找到了!” “你别骗人了!你这野鬼,休想变作师父的模样骗我!”清芳一边捂着眼睛不去看他,另一只手却悄悄地在地上摸索着,看看身边是否有可以用作防身武器的东西,很快,她便摸到了一块小石头。 “清芳,真是师父,你这个胆小鬼,睁开眼睛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那人的声音倒是的确和师父有些相似,但是平时师父的声音都是醉醺醺的,可绝对没有这样清醒精神过,“你别骗我,我师父的声音都是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你这样有精神,绝对不是我师父!” “哈哈哈。”无奈的笑声渐渐接近她,耳边脚踩着草丛的声音也渐渐逼近,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捂着双眼的胳膊,“啊!鬼啊!”清芳终于忍不住惊恐地大叫起来,手中握着的小石头也随着她的惊叫狠狠砸向了抓住她的那人。 “哎呦!”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然还有这等准备,饼三儿被砸了个正着,“娘勒,可疼死我了,你这小娃子的手劲儿怎么越来越大了!还好我是你师父,要我是普通人,不准被你砸上阎王殿了?” 熟悉的抱怨,带着青口镇口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芳这才放下挡着眼睛的胳膊,“师父?”她试探地叫了一声,眼前站着的人一身玉色的袍子,脸上既没有乱蓬蓬的头发,也没有乌糟糟的胡子,“你真是我师父?” “哎呦,真是怪我,怎么把你教的警戒心这么强!”饼三儿紧紧捂着额头,指缝里隐隐有着血迹,“疼死我了,哎呦,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哟,要了亲命了哟。” “师父,你真是我师父,还是这么啰嗦,这么矫情,这么烦人,太好了!师父,徒儿好想你啊!”清芳眼里隐隐有泪光泛滥,“徒儿在青口镇等了你好几年了,还以为师父你嫌弃我了,把我扔下了呢,师父,你,你怎么也跑到都城来了?” “先别说这些,你先替我把我的脑袋包上,一会儿我再生火,把你的衣服烤干,最后,咱们再好好叙旧。”饼三儿干干净净的脸上挂着几条血迹,看起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惨不忍睹,“唉,难得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来看故人,真是,什么好雅兴都被你这个小娃子败了。”饼三儿摇了摇脑袋,立刻又感觉到一阵眩晕,“快快快给我包上啊!流的血都快能做盆儿血豆腐了!” “行了师父,你别抱怨了,大半夜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太巧了不是?”清芳嘴上抱怨着,手下却一刻也不停的先从自己的湿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布条给饼三儿擦着脑袋上的血渍,等清理干净之后,又利落地从饼三儿的下摆上撕下几条长长的布条,三下五除二,严丝密合地给他把脑袋上的伤疤包得严严实实。 “小娃子,师父不在的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饼三儿看着清芳忙忙碌碌的样子,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感觉到她手心的茧子沙沙地磨过自己的额头,这个男人的心里,终究有了一丝后悔,“清芳,师父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件事做的很对,可是今天,突然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什么事?”清芳停下手,恭恭敬敬地坐下,表现出认真聆听的样子来。 “算了,做都做了!”看着清芳明亮的眸子,饼三儿摇了摇头,“先给把衣服烤干吧。” “好,我去捡柴火。”师徒重逢,清芳心里说不出的安定和温馨,“师父你坐着休息。” “傻丫头,你的衣服都湿着,在林子里跑来跑去,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就是晚上的山风也能把你刮生病了,乖乖在这里等着,师父一会儿就回来。”说着,玉色的袍子就落在了清芳的头上,“先拿这个披一披。” 清芳缩在师父温暖的袍子下,心里头暖融融的,原来师父干干净净的样子这样帅气啊,方才在月色下,自己故作镇定,心里头其实早已经惊诧不已了。 师父的眼眶也是有些深陷的,鼻梁十分地高挺,皮肤奶白奶白的,好像和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颜家的老奶奶有些像,兴许也是有些胡人的血统吧,最最最最漂亮的就是师父的嘴巴了,红艳艳的,轮廓又漂亮,像个小菱角一样。 从前师父总是烂醉如泥,身上臭烘烘的,自己再怎么勤快地浆洗师父的衣裳,他也有本事一转眼就把自己弄得像刚从泥潭里捞上来一样。一般的时候,除了教自己做大饼的时勉强能打起一点精神来,其余的时候要么就是在呼呼大睡,要么就是对着窗外发愣。 印象里的师父,好像一只多毛怪一样,脸上总是黑乎乎,乌糟糟的一团,能露出眼睛的时候那还是算好的了,哪里像今天这样,又清爽,又干净。 “小清芳,把衣服脱下来吧,师父把火生好了。”饼三儿活动活动了筋骨,将几根长长的树枝插着地上,几下便拼出一个简易的衣架子来,“快点,一会儿得着凉了。” “师,师父,你还是背过身去吧,清芳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清芳低着头,迟迟没有动作。 饼三儿低头一想,啊,也对,自己离家的时候清芳不过才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现如今都过了嫁人的年纪了,“好,师父背过身去,你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架子上,然后先穿着袍子,一会儿衣裳干了再换上。等到天亮了,师父就带你去都城重新置办几套漂亮衣裳,把我们小娃子打扮得比都城的小姐们更好看。”饼三儿背过身乐呵呵地说道,身后是清芳悉悉索索脱下衣裳的声音。 “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师父也老了。”饼三儿叹了口气,“总以为自己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现在不服老都不行了。清芳,师父想好了,这一次咱们难得出来,师父就带你在都城好好玩几天,等玩尽兴了,咱们再买些土产回青口去好好过,师父也不走了,你说好不好?”饼三儿欢快地规划着未来,“等会回了青口,师父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嚯,最好让他们入赘过来,师父替你每天看着他,让他不敢欺负你,让他给咱们俩每天都做好多好多大饼,你说好……” “不,师父。”清芳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看了都城的繁华不想回去了?那也没关系,那师父就陪你在都城外头的城郊住下,每天送你去都城里的私塾和有钱人家的小姐一起认字儿念书。” “师父,这么晚,你来心湖见什么故人?”清芳没有放过他,而是裹着袍子绕到了他的正面,“师父,你有许多事已经瞒了我许多年了,清芳从来也不想问,可是师父,你走了这么多年里,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不想再假装糊涂下去了。” 饼三儿抬起头,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清芳,第一次,神色有些恍惚,她赤着双足,眼神那么坚定,那么倔强,终究,还是不行么? “清芳……”饼三儿看着她,半晌才淡淡开口,“有的事,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35.第35章 往事重提 “师父,你做好瞒我一辈子的准备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不听,如果不是,你就告诉我吧,让我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在哪里,我将来该何去何从!”清芳半蹲在饼三儿的面前,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个痛快后,便垂下了头,“师父,你可以不告诉,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饼三儿被她一大长串的话惊了一惊,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丫头开始变得如此利落,倔强,甚至,她的身上还莫名的有了一些威压,就算只是面对着她,自己似乎也能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 缩在袍子里小小的团子一样的身躯,黑黝黝的小脑袋,因为紧张也紧紧攥着的白净小手,到底,到底是那个人的女儿啊,饼三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瞒不过了,瞒不过了。 清芳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脚下的蚂蚁忙忙碌碌地爬了爬去,最终爬进了一处小洞中便不再出来了,她又移过头去看脚另一边的小草上沾着的透亮的露珠,那露珠小小的一颗,在嫩绿的草叶尖尖儿上晃了晃,啪叽一声,终究落入了土地中。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捧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开口道,“清芳,师父已经想好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啊?”清芳有些愣愣的,“什么?” “师父的真名,叫颜烈。”饼三儿微微一笑,容颜温暖,“师父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见过你了。” “什么?”清芳瞪大了双眼,“那,那,你知道我母亲是谁,也知道我父亲是谁了?他们在哪里呢?还活着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跟在师父你的身边呢?他们不要我了吗?” “哎呦,小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师父会记不住哟。”颜烈头疼地捂着额头上受伤的地方,清芳见了连忙乖巧地起身,替他隔着绷带,缓缓吹着,“师父,你继续说,清芳给你吹着。” “清芳啊,我跟你说,你娘呢,啧,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啊,你爹呢,那就不行了,完全没有你师父我帅啊。”颜烈眉飞色舞地说道,“想当年,我和你爹出师的时候,那可真是在我师父面前把你爹打了个落流水,我告诉你啊,他还妄想用我学的招儿制住我呢,哈哈哈,他当时就那样那样,我就这样,嚯,一个反手擒拿,哗,再往他下盘这么一踢腿,顿时就栽了个狗吃屎,这个蠢小子,长大了,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蠢。” “师父……”清芳一脸的黑线,“你扯远了……” “额,是吗,咳咳,啊,我刚刚讲到哪儿了,啊,你爹,你爹啊和我是表兄弟,他是颜家最最纯正的嫡系子弟,虽然资质么,差了一点,但是人品,那真是没话说的好,那心肠,简直跟块儿白豆腐似的软,所以你娘每次和他置气啊,只要一抹眼泪,他准乖乖跪搓衣板儿。”颜烈说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眼里似乎浮现出一丝憧憬,“那时候真是最美好的时候了,你娘故意将他爱吃的水晶肘子做得香飘十里,可是就是不许他吃,最后倒是全便宜我了,你说,他们成婚,反倒是我胖了十斤,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后来呢,后来呢?”清芳也被他欢快的语气所感染,认真地听他从这些小事一件一件地细细说着。 美貌的有些小脾气的娘亲,有些傻愣但是性格温吞的父亲,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由颜烈慢慢叙述出来,也在清芳的脑海里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清芳,你知道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那真是奇了怪了,浑身都是异香,整个房间里都是那种很浓很浓的香味,说不来那是什么,好像我从来也没闻过,不是香,不是熏香,更不是墨香,啧,后来到了百日的时候,你父亲便趁着你身上的异香未褪给你入了宗籍,你在宗便谱上便叫颜清芳了。 后来,他有一日带着你母亲外出,也不知道那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母亲从前的仇家寻来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你母亲从此失踪,而你父亲,也因为此事一病不起,后来就……”颜烈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几乎轻不可闻,“而那件事后,宗家竟然丝毫没有因为你父亲的离世而沮丧,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还是一个那么小婴儿的你的身上,哼,我看不过眼,就带着你一走了之了。” 颜烈说得轻松,可是这其中省去了多少惨烈沉重的过程,他都只字未提,“清芳,你要记住了,你的母亲根本不是江湖上传言的魔教教主宁佳凰,而是,另有其人。而你的父亲,他是师父这辈子,最最好的兄弟,朋友和知己,他叫颜至行,是颜家上一任的宗主,这些,我既然告诉了你,就希望你把他们好好记住,你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你的父亲,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你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最爱的人。” “师父……”清芳紧紧咬着唇,眼泪蓄满了眼眶,“这么说,我有爹,也有娘?” “恩。”颜烈看着清芳红红的鼻头和颤抖的嘴唇,心里头也有些不忍,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安慰孩子似的慢慢拍着她的后背,“不仅有,还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爹娘。”颜烈没有说,颜至正弥留之际紧紧拉着他的手,虽然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那口型反反复复都是清芳,我的孩子,带她走,带她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顾一切,就是死也要将清芳带离那个丝毫人情也没有的宗家。 “师父,我有爹娘,我有爹娘了!”清芳趴在颜烈的肩头上,颜烈只觉得肩上有一滴滴灼热的眼泪落下,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何止是这丫头憋了这么许久,就连自己也是守着这些秘密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久。 “清芳,准确说来,我已经不再是颜家人了,但你还是,只要一天你没有被从颜家的宗谱上划去,你就一日都是颜家的下一任宗主,而颜家的宗家,世世代代,只要身而为女,都是要被嫁入皇家,以确保颜家的安全,和巩固皇权的稳定的。”颜烈在清芳的耳边轻轻说着,“而颜家那里现在已经找了一个冒牌的女人,明日就要送进宫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是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是大大的一件好事。” “恩。”清芳忍着呜咽,轻轻在颜烈肩上点了点头,顺便在颜烈的肩膀上蹭了蹭。 “喂,别顺便把眼泪擦在师父的肩膀上啊。”颜烈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喊道,“师父这么多年了,可就穿了这么一件好衣服啊!袍子给了你,下摆也被你撕了,这好好地里衣你可不能祸害了啊!”颜烈虽然这么喊着,却没有推开她。 “师父,你暗恋我娘吧?”清芳憋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 颜烈吓了一跳,差点没将她甩出去,“你,瞎说什么?” “聋子都听出来了。”清芳抬起头来,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子也在不停地抽着,但是脸上却挂着一抹坏笑,“虽然师父你极力掩饰,可是那种酸酸的,带着羞涩的语气,清芳还是听出来!” “什么跟什么,小娃子!别乱说!”颜烈生硬地别开了视线,“你娘脾气又火爆,又粗鲁,我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也只有你爹能瞧上她了。” “所以师父你刚刚说我爹的时候,语气里全是醋意和嫉妒哦。”清芳哈哈地捧着肚子笑道,“师父,我一直以为你的老婆将来只可能是酒坛子,没想到你原来有过第一春啊。” “臭娃子!看我不揍你!”颜烈的脸腾得一下烧了起来,他一把揪过清芳就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而他打完才意识到,清芳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清芳也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开,走得远了些。 “师父,太阳升起来了!”清芳指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回首高声叫道,淡淡的金色光华从清芳的侧脸出找来,让颜烈的视线一下子恍惚了。 “喂,你们俩怎么那么慢,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再怕两个时辰,只怕也看不到九华山上的日出胜景了!” “哎呦,小姑奶奶,你以为人人都是你精力这么旺盛,我又没吃早点,又没活动筋骨就被你拖出来,哪有力气啊,是吧阿行?阿行?啊!你太狡猾了,眼睛都闭上了!” “……zzzzz” “总,总算到了!”背着颜至行到了山顶时,颜烈已经累得满身大汗,可是看着那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女子时,自己总还是心里头甜如蜜的。 “日出啦!”那一身白衫的女子长发及地,转头时那一笑的旖旎,真是胜却世间万间的风景,如果可以,真想让时间永远都凝固在那一刹那,让三人永远不老不死,只活在那时间的缝隙中。 “师父!日出了!”清芳喃喃道,因为她看到颜烈竟然流下了眼泪,“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颜烈慌忙擦掉脸上凉凉的液体,“迎风流泪,老了老了。”阿行,阿桓,你们的孩子,我为你们保护大了。 36.第36章 师父的风流史 “师父,你哭了?清芳惹你不高兴了吗?”小丫头见颜烈神色有些郁郁,连忙走了过去。 “没有。”颜烈摇了摇头,“天亮了,一会儿师父好好带你去都城里逛逛,你来都城这么久,万里想必还没有认真带你游玩过吧?” “可是,若是我们在都城里转,会不会被颜家的人看到?”清芳扯着颜烈的袖子问道,“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吧,我,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不想和万里那小子道个别?”颜烈虽然无意于让她和万里那小子走到一起,但是毕竟也算是一家人,万里待清芳也不差,于是他开口问道,“就这样回去了,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清芳果断地摇了摇头,“清芳跟着少爷也走了不少地方,可是经历过了这么多的地方,我却还是觉得咱们自己的镇子好些,清芳不喜欢这里的热闹和喧嚣,也不喜欢绿绿繁重的衣裳。晚上睡觉的时候清芳回忆从前的事,果然,还是与师父在青口镇上生活的那些日子,是清芳最怀念的。” “可是清芳,荼煞盗了大内至宝,万里奉命前去追查,你又杀了荼煞,我想他带你来,其实也是想给皇帝一个交代吧。”颜烈听清芳刚刚所说,心里头还是有些欣慰的,然而万里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在青口镇的时候,他也常常暗地里来看看那小子,就这样带着清芳走了,把烂摊子扔给他,似乎总有些不太妥当。 “师父,我闯祸了是不是?”清芳眼中有些惊恐,“我,我还以为我救了他,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那怎么办,他会被皇帝责罚吗,师父,你送我回去吧,我去和皇帝解释去。” “傻丫头,我只是这么一提,一会儿我先带你去置办一身衣裳,和万里道别的事,师父替你解决,你既然不想回去也不想见他,师父又怎么会勉强你呢?”你不仅是阿行和阿桓心里的宝,也是师父心里的宝啊。 “都听师父的,要是万里那里真的无法和皇帝交代,师父你就送我进宫去和皇帝解释吧?”清芳天真地看着颜烈,“我必定不让他人为我承担责任!” 颜烈看着她,心里头有些触动,真像阿桓啊,却又比阿桓要更加心慈,唉,自己也不知能陪她到何时,“走吧,咱们去都城咯!”颜烈努力将心里的情绪压制,脸上换上一副笑脸,“徒儿,你放心,不管牵头有天大的事,还有师父给你顶着呢!” “恩,我知道!”清芳嘻嘻笑道,“和师父在一起,就是清芳最最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候了。” “哼,小妮子嘴巴倒是甜,等你以后嫁了相公啊,师父可就要被你忘得干干净净咯。”颜烈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心里甚至还有些小得意,阿行,你虽然娶到了阿桓,可是你女儿还是跟我比较亲哦。 “月嵘妹子,拿最好的衣裳来,给我徒儿换上!”颜烈带着清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所成衣铺子,也不管里头的少女少妇如何用微微害羞的眼神打量他略带着风霜的俊颜,就开口喊道。 “颜烈大哥!”里头一个披着群青蓝色褙子,梳着温婉的堕马髻女子掀开里门的门帘,款款走了出来,清芳定睛瞧去,好一个秀色掩今古,荷羞玉颜的女子,“颜烈大哥,你怎么来了?” “嗨,还不是给我这个不省心的小徒儿买几套好衣裳。”颜烈将身后的清芳推了出来,“可不就是她。” “去,先拿一套我刚做好的男装来给颜烈大哥换上。”月嵘看着颜烈身上头上狼狈一片,也不过多追问,只是嘱咐手下的伙计去拿衣裳来,“打两盆热水,拿新帕子来,你们俩都先净净面,你这小徒儿身量小,我这里童衣还剩两套,是大户人家预订了还没拿的,你先将就穿着,回头啊姐姐再给你量体做好的。”月嵘面色温柔可亲,说话也水一般泠泠动人。 “我,我已经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清芳站在美人的面前,话还没说几句,脸便红了一圈。 “什么?我当你才不过总角,没想到已是碧玉年华了,瞧你师父将你糟践的,这么好一个美人坯子,怎的像是还没发育的小娃娃一般,趁早的搬来和姐姐住,姐姐管你吃喝,教你断文识字儿,每天都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月嵘越看清芳越爱,怎的有娃娃这般玉雪可爱,真个如同瓷娃娃似的,这么小的身量,想来是跟着颜烈身边没少吃苦,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埋怨得瞪了一眼帘子后头,正由伙计们服侍着更衣的颜烈。 “清芳,你先将就着穿童衣,姐姐今日就给你重做几款漂亮的少女衣裳,左不过三日,便能做好了。”月嵘接过侍女手里的热帕子,母亲似的细细给她怀里搂着的请发擦着小脸。 “不用那么多,我,我就穿自己的就行了,我师父没什么钱的。”清芳涨红了脸,她方才也认真看了这房间里头的摆设和成衣,有的衣裳当真气派极了,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姐姐,先谢谢你了,但是清芳是个乡下丫头,真的不用这么好的衣裳的。” “什么钱不钱的,姐姐这里什么没有,零料子还是有的,这些零料子拼起来,总够做你几套衣裳,你不要啊,姐姐也只能扔了不是?”月嵘宽慰她道,“就当帮姐姐忙了。” 清芳低着头仍是不说话,“好了好了,别倔强了,你要还是过意不去,这三天啊,你就早上替姐姐开门,打扫铺子,去购置早点,晚上替姐姐清点库存,关门,就当付衣裳钱了,好不好?”月嵘善解人意地开导她道。 “好!”清芳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了。” “行了,快将你身上这衣裳换下来,我叫人准备热热的洗澡水,你去好好泡一泡,瞧你手脚冰冷的,莫不是着凉了?”月嵘伸出一只滑嫩而柔软的手,探了探清芳的额头,“倒不似发烧了,你们,带着小姐下去,用稍微热点的水给小姐好好驱驱寒气。” “是。”铺子的女伙计早就对粉嫩嫩的清芳跃跃欲试了,月嵘话音刚落,两个女伙计便风一阵的将清芳掳到了后院。 “怎么,你徒儿走了,你还不出来?是怕我吃了你不成?”铺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清了场,静悄悄的,只剩月嵘一个人优雅地端坐在贵妃椅上,“还是,我那里屋有什么好的,让你不了腿了?” “你的嘴,怎么还是这么不饶人?”换好衣裳的颜烈一撩袍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月嵘抬头看他,眼里头有微微的火苗一跳,“十多年不来了,今儿突然来了,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呃,要,要说什么?”颜烈怔了怔,“哦,对了,我都忘了。”颜烈拍了拍脑门,脱下了一只靴子,拎到柜台上,哐啷哐啷便是一阵倒腾,只听丁零当啷的声响,柜台上散落了一小把银子,“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钱,要是衣裳钱不够的话,就当我赊着,下次来再和你清算。” 月嵘皱了皱眉细细的峨眉,夸张地用一只手捏住鼻子,“你这穷酸,怎的还将银子藏在靴子里,走路不硌得慌?” “嗨,习武之人足不点地,硌不着!”颜烈哈哈一笑,将柜台上的茶拢到自己面前,掀了盖子就要往嘴里灌,冷不丁被月嵘喝住,“那是昨日的隔夜茶,你要是渴,我让人沏新的去。” “不用了,我一个粗人,哪里有什么讲究。”颜烈浑不在意,拿起茶碗咕咚咕咚便喝了个精光,末了还畅快得叹了口气,“舒坦!” “你啊!”月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慢走近他,“颜烈,你知不知道,想当初府里的人为了找你这小徒弟,都快明里暗里将都城翻了个底朝天了?” “我知道。”颜烈回避开月嵘看着他的眼光,“现在风声已经过去了,就连颜家都放弃找她了,我这才放心带她出来不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是留在都城,还是?”月嵘小心地探寻道,见颜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又小声补充道,“若是,若是你不愿意留在都城,我也可以将我的成衣铺子盘出去,随你到你落脚的地方重开一个,这么多年了,我对都城也有些倦了。” “月嵘,你还不明白吗?”颜烈叹了口气,“我们那儿穷乡僻壤的哪里需要这样高档的成衣铺子,你若是盘了铺子,到时候一个姑娘家的,哪还有什么立足的根本?” “你,你就不想娶了我么?若是,若是有了夫家,我,我不也有了依靠的根本了?”声音说到了后头已经是微不可闻,而月嵘秀丽的脸庞也飞上了红霞,“你就是到了深山老林里去,我也愿意跟着你。” 37.第37章 被轻薄了! “月嵘,你还不明白吗?”颜烈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柜台上,“从她消失的那天起,我……月嵘,你是个好女人,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 “哼,没错,她是可以找到更好的!”急促的脚步声踏踏地走来,“姐姐,我就知道你还在等他!”门外小旋风一样冲进来一个穿着红底镶银丝马甲的男孩,他束着高高的马尾,一双浓浓的剑眉下英气的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颜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姐姐原本都要好了,你要是再不辞而别,姐姐又不知道要为你叹息哭泣多久了!” “阿晔!”月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满是尴尬,“你,你给我回去!” “我不!姐姐,你还要为他痴迷多久?就连我都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啊不要说是对你,只怕是对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兴趣了!”男孩将手中的木剑直直指着颜烈,“不过不管你有兴趣也好,没兴趣也罢,今天,你要是不给出一个答案来,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师父!”换完了衣裳的清芳见颜烈垂着双手被一个男孩用木剑指着咽喉,心中大怒,谁也不能对自己尊敬有加的师父无礼,“你是谁!” 男孩回过头去,看着穿着一袭白裙,脑袋上挽着双螺髻的小姑娘正努力挣脱着身边抓着她的人,看样子就要冲过来,而面前颜烈的眼中竟然有着点点欣喜,“无耻,下贱!”那男孩脸上一白,眼里更是羞愤交加,“姐姐,你看这淫贼!” “阿晔!你这是要逼死姐姐吗?”月嵘没有注意颜烈的神色,只是满是紧张的上前将清芳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别担心,我弟弟不会把你师父怎么样的,你现在不要上前去,越是拉架呀,他越来劲。” “姐姐,他,他不值得你这样!”被月嵘唤作阿晔的男孩瞪了一眼颜烈,“我看他,他分明是对他的……”颜烈却不容许他讲话再说下去,眼神一暗,啪啪两下,干净利落地抢下了他手中的木剑,点了他两处穴道,“行了,让这小子在这里好好站一会儿,咱们该干嘛干嘛去。” 月嵘看了一眼呆呆地站在原地的阿晔,也忍不住轻轻笑了,“我和阿晔爹娘去的早,他从小野惯了,也是时候该有人教教他了。” 经过方才这男孩的一顿折腾,月嵘和颜烈之间尴尬的谈话也就就此打住了,而清芳却跑到颜烈面前,踮起脚好好看了看颜烈的脖子,“还好,师父,你没有被划伤。” “嗨,你师父我皮糙肉厚的,不要说是木剑了,就是真剑啊,它也……唉,你别说,要是真剑,师父我可就被咔嚓了。”颜烈刚想吹牛,却接收到清芳鄙视的眼神,他干咳了两声,连忙笑着说道,“哎呀,吃早点吃早点去,咱们的小牛清芳不吃饭可长不了身体哟。” “师父!”清芳被颜烈说得有些羞恼,“你,你干嘛这么说。” “就是,女孩子家脸皮薄,这不还有同龄人在呢,你这人。”月嵘看了看铺子里呆呆站着的自己弟弟,又看了看清芳,心里头自以为了然,也瞪了一眼颜烈,“这么大个人了,说话怎的还这么没数。清芳,跟姐姐走,咱们不理他。”说着就牵起清芳的手撩起帘子先进了后院。 “喂,小子,我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颜烈没有紧跟着他们走入后院,而是慢慢地走到了阿晔的身边,“我和我徒儿,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你不相信倒没什么,我要是发现你到处乱说,很可能,一不开心,就把你那舌头割了。”颜烈说得阴森,当他看着阿晔额上的流下冷汗时,连忙转过身一溜烟地跑向后院,他怕自己要是再不跑,很可能会爆笑出来,那样他的威胁就前功尽弃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杀气杀气杀气!”立在大厅里一动也不能动的阿晔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以后一定不能让姐姐接近这个坏蛋,哼,刚刚那个小女孩和这样的变态在一起,想必也会被他教坏,自己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这么想着,阿晔便在心中列下了一个拯救失足小女孩的计划。 “清芳,你多吃点这个,长身体的时候啊,营养最不能少了,还有这个,这个是都城有名的千里香楼里做的肉包子,你尝尝馅儿就得了,皮儿扔到一边去。”月嵘像一个称职的母亲一样,只差没有将清芳抱到腿上一口一口喂着吃了,“来,多吃点,不行不行,你可不能挑食,这个吃起来不好吃,可是对身体好,乖,就吃一口好不好。” “不行不行,这皮子也好吃,清芳能吃得下,别丢别丢。”清芳一边说着一边硬着头皮将碗里小山一样的食物慢慢地往嘴里塞,“姐姐,你们平时早上吃得这么丰盛吗?” 她话刚问出口,颜烈心里不由得一酸,之前自己总是潇洒地一走了之,年复一年地醉心于寻找阿桓的下落,在这些年里,自己竟然对她竟然没有过一丝的关心,也没有一丝的照顾,最后导致阿桓本该漂漂亮亮的女儿生得又瘦又小。 “清芳,和姐姐住在都城吧,这样你每天早上都能吃到这样的早点,而且姐姐这里的午餐和晚餐都很丰盛呢,若是晚上有工人们要赶制衣裳,还会有专人做夜宵,我想,你要是在姐姐这里住上一年不到,保证你能被姐姐养得白白胖胖的。最重要的是,姐姐还可以将你送进阿晔念的私塾里去,你想不想念书呢?不想念书的话,私塾里还有女先生专门教些礼仪,女红还有琴棋书画呢。” “师父……”清芳被月嵘描述的画面所深深吸引,眼睛里浮现出一片向往之色,“我们……” “月嵘,你不要再勾她了,我们在这里小住几天就已经够麻烦你了,又怎么能再要求这么多?”颜烈摸了摸清芳的脑袋,“清芳,你想留在这里吗?” “清芳,留下吧?”月嵘也停下手中给她夹菜的玉箸,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师父,清芳答应过你在都城转几天就回青口的,清芳想回去!”在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清芳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看得出来师父并不想留在这里,而月嵘姐姐几次三番地要求自己留下来,也是因为对师父有意,自己不能利用她对师父的感情为自己牟利,而师父好像也对她的感情十分的困扰。 “乖徒儿。”颜烈松了一口气,他满以为清芳也许会被都城的繁华所迷,不愿意和他回去,却没想到这小丫头心思竟然如此沉静,他心里头一甜,如果当初阿桓也能同她的女儿一般,这样依赖着自己,那该多好。 “师父?你的口水要流下来了。”清芳看着颜烈眼冒着桃心,脸上飞着两朵小桃红,心里也不免替他丢脸,“师父,你大清早的,这是想什么想成这样。” “咳咳咳。”颜烈咂了咂嘴,“没,没什么,这粥好喝哈,哈哈哈哈。” 清芳和月嵘无语地看着颜烈两手举着肉包子,一脸猥琐地笑着,“姐姐,我们还是走吧……” “恩……姐姐也正好吃饱了……”月嵘放下手里的筷子,担忧地看了颜烈一眼之后便毅然牵着清芳离开了饭桌。 而等到颜烈从他的脑海小剧场里退出来时,整个饭桌上除了他自己挂着一脸痴傻的笑容,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而就算有几个伙计探头探脑想要来收拾桌子,在看到他痴汉的笑容后,也迅速地闪了个干净。 “咦,我很可怕吗?”他挑高了眉毛,伸手在自己五官分明,俊朗有型的脸上摸了摸,“难怪难怪,人老了嘛,啊哈哈哈……”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清芳正坐在月嵘姐姐为她安排的厢房里,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仔细打量自己脑袋上的发髻,冷不丁门口有人叫她,她连忙转过身去,等她看到来人后,又是一脸的戒备,“干嘛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清芳,你是那个色狼的徒儿。”阿晔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许叫我师父色狼!”清芳的神情立刻变了色,“你要是再出言不逊的话,我定不饶你!” “哦?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难道还能伤我?”阿晔看了看这粉嫩嫩的丫头正瞪着眼瞧着他,心里头也不禁生了些想要招惹她的念头,他故意上前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发髻,“你来打我呀,你来呀。” “你!”清芳自知自己力大无穷,自从她之前误伤过了万里后,她就一直克制着自己,“你出去,我不想和你玩。” 阿晔见她不回击,更加以为她软弱可欺,尤其是见她鼓着腮帮子,心里头对她更是感兴趣极了,过了一会儿,他看清芳回过身去坐在椅子上也不理他,只当他是空气,他也不知道心里头一抽还是怎么的,居然追了上前猛地伏地身子在清芳的腮帮子上狠狠亲了一口。 清芳突然被他轻薄,一下子楞住了,又不能动手揍他,唯恐又误伤了他,又不能开口叫喊,毕竟在他人屋檐下,几经纠结下,眼泪倏地便落下了眼眶,“你,你出去!”她小声的且又伤心地说着,“你快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38.第38章 傲娇的小少爷 阿晔被清芳突然落下的眼泪给震惊到了,他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做了那样的事,“你,你在我家里,我,我要怎样就怎样!”阿晔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让清芳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既然如此,那我和师父走就是了。”清芳擦了擦眼泪。 “你当我这里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就光凭着你身上穿的衣服,你就是做工做一年也还不起!”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起来,阿晔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犹如一只被推上了死路的倔驴,怎么也回不了头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算是脱下来也玩了,你都穿过的衣服,没有大户人家会要的。” 清芳被他嘲讽的话刺得显些又掉下泪来,“那你要如何?” “不如何,你要是乖乖留下,给我当三个月的书童,每天陪我上私塾念书,等下了私塾,你就给我端茶递水,研磨念书,这样,我就让姐姐将衣服的钱扣除,你也就不欠我什么了。”阿晔想了想,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哟,你小子想得倒是挺美的?”颜烈恰好从屋外走过,听到了阿晔的要求,清芳看到了颜烈像看到了长辈的孩子一样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颜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多大的事儿啊,师父有钱,咱们不在这里受他的气啊。”颜烈哼了一声,“小子,我身边此刻是没有现钱,不过我可以即刻回去取钱,你直接开价就是了,清芳,你收拾收拾,我过两日提了银子来付清了款,今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你这个,你这个!”阿晔刚想开口,突然接触到颜烈冰冷的视线,“小子,有一些话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出口的比较好。” “方才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月嵘前脚刚去绣房催着绣娘们拿样子给她看,一边和绣娘聊着衣服款式创新上的事儿,才没一会儿就有丫头气喘吁吁来叫她,说是小少爷又和今天新来的客人们吵上了。 “清芳,这是怎么了?”月嵘看着紧紧抓着颜烈袖子,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清芳,“你和姐姐说,是不是阿晔欺负你了,姐姐替你教训他。” 颜烈没有等清芳开口便抢到,“月嵘,你别紧张,没事,小孩子嘛,有些拌嘴很平常。清芳,是不是?” 清芳惊诧于他态度的转变,心里头有些失落,是啊,很久以前,师父从小到大,不管是不是自己犯了错,都不会在旁人面前偏颇于自己的,她慢慢地松开抓着颜烈的袖子,点了点头,“是的月嵘姐姐,是清芳自己不懂事,和阿晔少爷没关系。” 阿晔张了张口,看着清芳一双大眼里慢慢又蓄起了眼泪,还是开了口,“切,谁要你们假好心,姐,就是我欺负她了怎么着,我看她长得清秀想讨她做我书童。” “阿晔!”月嵘被自己弟弟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阿晔你又犯浑了!你清芳妹妹来了咱们家,就是客人,你怎么能这样无礼!” “我不管!”阿晔一把将清芳从颜烈的身边拉了过来,“姐姐,你给他们的衣服都不知道值多少钱了,再说,我只是要清芳做我的陪读,又没有要她做仆人,你干嘛那么紧张。” “原来是这样。”月嵘舒了一口气,“算你小子有良心,小清芳,姐姐也有这样的打算,原本想要是送你去私塾,你突然去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会不适应,现在有我这混世魔王的弟弟带着你,我倒也不怎么担心了。清芳,只是委屈你跟在他身边,你愿意吗?”月嵘话虽如此,可是语气中还是透露着对阿晔的自豪和骄傲。 清芳没有抬头看颜烈,她还沉浸在师父没有帮自己说话的小小愤怒里,其实方才她也是打算将这件事瞒下去的,但是没想到师父竟然会抢在她前头说,这是不信任自己么? “我愿意的。”清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太好了!”阿晔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妹妹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现在心里也只剩开心了,“走走走,我带你看我的书房,到时候给你再在我旁边安排一个位置!” “清芳?”颜烈显然也没有料到方才还一脸委屈的清芳怎么就愿意了,愣了一愣刚想发问,“你怎么?” “颜烈大哥,他们毕竟还小,耍些小脾气一会儿就和好也是正常的,由他们去吧。颜烈大哥,我绣房里还有事儿,我先去了,你自便。”月嵘虽然也想和颜烈独处,可是绣房的事儿不能扔下,绣娘们都不是全天在这里的,所以她要把握好时间,把该吩咐的都吩咐了。 “月嵘妹子,那接下来就要劳烦你了。”颜烈虽然不愿意留下,但是清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那么我回去取银子。” “颜烈!你要是再敢跟我这么见外,我就把你们师徒俩统统用扫帚赶出去!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对你好才这样的,清芳这孩子和我有眼缘,我看出来了,我弟弟挺喜欢她的,我也喜欢她,我对她好事应该的,连带着你是她的师父,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混淆了!”说完这一番话,月嵘微微红着脸,捂着还在跳动加速的心脏转身就跑走了。 “这,怎么好端端的,又朝我生起气来了,真是的,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一点儿不错。”颜烈后怕得搓了搓手,“还好没像阿行那样过早地就娶了老婆,不然,我不还不得被河东狮吼死。” “喂,你全名叫什么啊,写给我看看?”阿晔看着从被他领进书房就不言不语的清芳,感到有些无趣,见清芳没有要答话的一丝,他便像模像样地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喂,你,过来给我磨墨。” 清芳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反抗,也没有顶嘴,软趴趴地走了上前,抬起墨锭有一下每一下地在砚台上磨着。 “哎哎哎,别这样磨啊,好好的墨锭都要被你损耗了!”见她手法粗鲁,阿晔骇了一跳,“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下手这么重!”说罢,他毫不避讳地上前抓住了清芳的手,“喏,要这样,均匀地用力,有序的打圈,这块墨锭我方才已经用净水沾湿过,所以此时不需要加入太多的清水,知道吗?”阿晔一改方才的任性,此时的他十分认真且用心地教着清芳,“你瞧,磨得时候手腕子一定要稳当,位置一定要方正,教书师父说,磨墨就像做人,墨正人正,墨歪人歪,所以磨墨也是一门功夫。” 清芳听他说得认真,不自觉地也认真地听了起来,“这么多的量便够了,切忌贪多。”阿晔见她听得认真,心下一喜,顿时有种做教书先生的感觉,信笔便在纸上写下了一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字体清瘦有力,笔锋婉转,看上去当真是气派十足。 清芳看了看纸上的字句,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心中始终不明他为何要写这句,所以只当他信笔胡写,也没有当回事。 阿晔写完此句,见她没有所动,心里也哀叹了一句,迟钝啊真是迟钝,随即,又在纸上工工整整地下,“柳徽晔,大得初年生。” “倒与我同年。”清芳见他写了生辰,脱口说道,“哦,我是杏月的,你呢?”阿晔见她终于答了话,生怕她在闭口,连忙追问道,“我,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师父说我是腊月隆冬生的,出生时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说,我娘说这是个好兆头。”清芳想着昨晚师父和自己说了好多好多关于爹娘的事儿,她嘴上不由得又带上了笑,“我娘说我出生得好,有吉兆,也不管是不是还没出月子,就硬是要抱着我,说是带我看看我人生中第一场雪,让我受受冷意,这样,将来我就不会怕冻了。” 阿晔看着清芳唇角带笑,方才还带着倔强和些微恨意的脸柔和得如同春月里的一朵小小白,丝毫没有攻击力,素雅恬静得让人恨不能好好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咳咳,你娘一定非常爱你。”阿晔垂下头,“可我听说我出生不久,我娘就死了,我却连她的面也没见到,之后,我央求见过她的人为我画一幅画,你瞧,就是这个。”阿晔小心地打开书箧,从其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本,捧到清芳的面前,献宝似的展了开来,“你瞧,这就是我娘。”阿晔抚摸着画纸,“虽然很普通,不是特别漂亮,但是,这就是我娘。” 清芳侧过身子,细细看着阿晔的画纸,画像上的女子一身普通的布衣荆钗,面目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慈爱,清芳也登时爱上了画卷上的女子,“真好啊,你还有你娘的画像,我,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娘,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39.第39章 惠润的旅途(一) “要不,你就把我娘想象成你娘的模样,这样,你想念娘亲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来看画像。”阿晔仿佛下了一番决心一般,抬起头看着清芳说道。 “不!”清芳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不能记得你娘的模样,那样,是对我娘最大的背叛!”清芳向前走了两步,与阿晔拉开了距离,“我娘,是我心里最美最好的娘亲,你娘也是你心中最好的娘,她们都是我们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我将你娘当做我自己的娘亲刻在心里头,我娘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她一定会觉得被我抛弃了,遗忘了,所以,我做不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你背叛你娘。”阿晔的脸有些红,他不好意思说,他很想听听清芳也叫他娘亲为娘的声音,“我,只是……”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清芳转过身,微微一笑,她似乎有一些能够了解他别扭的外表下那颗温柔的心,“你人很好。” “我,我才没有!”阿晔突然被清芳表扬了一下,心砰砰跳地厉害,以往别人总是说他无理取闹,说他蛮不讲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他也从来不屑于解释什么,如今这一番轻轻的表扬,好像是一阵春风,柔柔地吹开了一片冰封已久的湖面,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哼,你别想多了。”糟了,自己怎么又说出不想说的话了。 “恩。”清芳这次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唉,我可没有要对你好的意思,你不过是在我家蹭吃蹭喝罢了,哼。”阿晔又傲娇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在你家蹭吃蹭喝,现在给你做书童抵债,你也没有特意要对我好的意思,恩,我都知道,然后呢?”清芳难得地起了调侃阿晔的心思,抢在他再一次的傲娇前开口道。 “额,这,这就没有然后了。”被一顿抢白的柳徽晔有些木木的,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难以察觉到底哪里不对,“那个,方才我们干什么来着?哦,我写了我的名字和生辰,那接下来我就教你写你的名字和生辰吧,不然等你陪我去了私塾,先生叫你写你的名字和生辰,你写得歪歪扭扭的,多丢我的脸啊。” “从刚刚起我就想问了,你的字体很特殊,我见过我师父雪夜在门外的雪地里写字,狂放大气,也见过镇上卖字画的大叔那里字画上的字,虽然各不相同,可是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字,初一看很细瘦,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但过会儿再看,又好似有些说不尽的风骨。”清芳走到方才的书案边指着阿晔方才写的字问道。 “哈哈,算你识货,我跟你说啊,这字体平常很少有人会用的,这是先皇自创的字体。当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父亲想尽办法弄到了一套先皇所写的诗文集拓本,之后我出生了他便让我勤加练习。就凭着这书法,私塾里的先生也对我是赞不绝口呢。”阿晔惊诧于清芳身为女子,却具有一双慧眼,却不知她因为卖大饼的缘故经常走街串巷,镇上的人怜她孤苦,私塾的先生还有卖字画的王叔经常也教她识字念书,所以清芳虽然不说是满腹诗文,却也绝不是目不识丁的。 “你叫什么,我写给你瞧瞧,你先从自己的名字还是练起。”柳徽晔拿起毛笔时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认真,眉宇间皆是严肃。 “我叫阎清芳。”清芳想了想,“阎是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阎,清芳就是秋兰映玉池,池水清且芳的清芳二字。” “嚯,知道的诗文不少。”柳徽晔被她随口吟出的诗句所震惊。 “其实也没有,只是感觉和自己的名字有关,便专心地记了记,也便于糊弄人嘛!”清芳答得爽快又真诚,没等到阿晔笑,自己倒先是笑了,“是不是被我糊弄到了。” 见她笑了,阿晔也不禁弯了弯唇角,少年特有的青涩的微笑便溢满了整间屋子,“清芳,你这名字,我觉得重头在姓上,所以我给你这样设计了一番,将阎字突出,后面的清芳软化,你瞧,好不好?”柳徽晔练了几张,挑了一张满意的递给清芳。 “真好看!”清芳的眼睛登时亮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写得这么好看!” “哈哈。”被夸奖得很受用的柳徽晔来了劲,接过那张写着清芳名字的宣纸,用蘸了些墨,换了小号的字体在那姓名边就要写道,“荷月初二,瑞安赠……”写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了笔,“清芳,你还没有字吧?” “字,我要什么字啊,那都是书生秀才取的,我又不考功名,要字做什么。”清芳摇了摇头,“我和你不同,我将来又不会以读书为己任,想来就是嫁一个如意郎君,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罢了。” “我不管,你既然没有字,我就替你取一个,你叫清芳,又是腊月生的,总有些冰清玉洁的意思,我就替你取作玉尘吧,捻玉作尘,倒也挺超脱的。” “我不爱尘这个字,总感觉一阵风过了,也就消散了,我要做坚强的树,扎根之后就不会动摇,能为我的家人和我在乎的人遮风挡雨!”清芳细细念了一遍,心中只觉的不妥,不由得出声反驳道。 “你知道什么,这越是卑微的名字,越是能为主人挡灾祈福,就叫玉尘了。”阿晔也不管清芳的意思就续笔写道,“荷月初二,瑞安赠挚友玉尘。”写完后,他还取了去左手边的木匣子里捧出一方小而精致的印章来,放在嘴边略略哈了哈气,便印在了那行小字后面,细细看来似乎印的是“瑞安之印”。 只是写一下自己的名字罢了,这又是取字,又是盖印章的,真是样百出,清芳有些泄气,这便是文人热衷的事儿么,自己是真的不感兴趣啊。 “喏,你把这个收好,没准儿等我以后成了大书法家,你拿着这个可就能当传家宝咯。”柳徽晔得意洋洋地说着,一边小心地吹着方才改下的红印。 清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说好了教自己写名字的,怎么变成了他自己的书法秀了。 “喂,老癞驴,差不多跑了这么远,你也该歇歇了吧。”不知道被身子下的老驴驮着飞奔了多远,惠润只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要给摇匀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老驴,你自己不休息,也得让我休息休息啊,这都,这都跑了有多久了。” 老癞驴的耳朵抖了抖,放慢了速度,惠润这才得到了一丝丝喘息的机会,“我,我说老驴,你,你这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怎的疯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把你快弄到目的地去,省得听你啰嗦,不死也才真的疯了,老癞驴哼唧都懒得哼一声,只是暗自反着刍。 “呼,让我下去,去前头的那个溪水那儿洗把脸,你也喝点水吧。”惠润从老驴身上软软地滑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痛,而老癞驴却撒开蹄子先他一步跑到溪水边,欢快地跳进了溪水中,撒欢儿打滚。 “这,这有什么好抢的。”惠润摇了摇头,先好好活动了一番筋骨,这才慢吞吞地往溪水边走去,正想要喝水,却突然在溪边发现一截被撕裂的灰色衣袖,“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衣衫?”榆木疙瘩脑袋的惠润反应总是慢一拍,他又四处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一截衣袖,“咦,怎么又有?” 一旁的老驴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迟钝,踢踏着溪水向前腾跃了几步,从溪水边一处长着高高的水草丛中拖出一个白色的物体来。 “是什么啊?”惠润隔着远看不分清,等他离得近了,才惊呼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后跌坐了去。 那半泡在溪水中的,竟是一个浑身零星挂着木条的女子,而着女子面色青灰,身上不仅有瘀斑,更有道道伤疤,“我佛慈悲,这,真是作孽啊。”惠润在心里长长地叹着气。 “我们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待我将你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了。”惠润摇了摇头,依依不舍地脱下身上的僧袍,这可是师父临走的时候特意给自己的新衣裳啊,他咬了咬牙,终是没舍得。 惠润将僧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溪边,又脱下自己身上的中衣,将那女尸包裹了起来,而当他触及到那女尸的手时,却冷不防那手动了一动,又将他骇了一跳,“此,此人没死!”他顾不得害怕,连忙僧袍铺在地上,将那女人抱了上岸。 “施主,施主?”他拍了拍那女子青灰色,有些肿胀的脸,“醒醒啊。” “杀,杀,都是死,都是……”那女子努力地睁开眼睛,只模糊地吐了几个字,又昏了过去。 40.第40章 惠润的旅途(二) “唉唉,怎么又昏过去了!不行不行,得救她,怎么办?”惠润光着上半身直挠头,“对对对,先得吃点东西?”他将随身带着的青稞粑粑掰了一小块,又舀了些溪水在掌心兑成糊糊,以一只手指头蘸着,小心地往那女子的嘴里塞。 “咳咳咳,咳咳……”虽然吃得过程不是很顺利,但好歹也算是为那女子饱了饱腹,惠润将手在溪水边洗了洗,又扭头期待地看着那女子,可见那女子仍然紧锁着双眉,身子缩成茧状,看起来痛苦极了。 “嘶,对了对了,生火!让她暖和起来!”惠润一拍手猛地想起来,那女子方才身上冷得像冰一样,想来应该是在溪水中泡得太久了,身体的热气都消散殆尽了,导致身子太虚,这才会昏迷不醒,“斑斑啊,我去林子里拾点柴火,你在这里看着她啊。”惠润拍了拍一旁正拿屁股对着他们的老驴,认真地嘱咐道,仿佛它能听懂一般。 “噗——”老驴打了长长的一个响鼻,一边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一边翻了翻白眼表示同意。 看着惠润光着上半身摸索地进了林子,老驴索性又走了两步,离那女子远远的,方才坐下,只不过时不时会用余光瞄一眼那女子,确保她一息尚存后,又继续闲散地反着刍。 等到惠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火升起来时,天已经将近黄昏,“唉,清芳小施主,也不知道小僧来不来得及救你,可是眼前就是一条人命,小僧决不能坐视不理,只愿菩萨将苦难都引渡我身,保你平安就好了。”惠润靠着火堆,看着对面脸色有些好转的女子,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姑娘,小僧此行原本应该救一个故人的,可是你伤重体虚,我不能不救你,等到你好转了一些,我便将你托付给山间农户照料。” “别,丢下我。”那女子蓦然睁开眼睛,眸色又冷又厉,简直如同刚从炼狱里爬出的厉鬼一般,加之她身上肿胀又带着伤痕,将方才还心定神闲的惠润和老驴齐齐吓了一跳,惠润缓了口气,上前询问道,“施主,你感觉好些了吗?” “你救了我。”那女子语气平平,可是惠润分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滔天的恨意。 “我,我是不是不应该救你?”惠润背后冷汗涔涔,糟糕啊,自己不问这女子来历,也不知道她有何原委,万一,万一她并不需要自己搭救,自己也不应该强人所难,将她救活啊。想到此处,他有些愧疚,“小僧也没有问施主要不要搭救,就擅自做主了,对不起,要是施主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那,那你再轻生,小僧也不管了。对了,但是小僧要提醒施主,凡是轻生的人,他的中阴身每隔七日,就会重复一次轻生时的痛苦,这上吊的,就每隔七日上吊一次,这服毒的,就每隔七日服毒一次,会重复不断地体验当时的痛苦,所以……”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那女子打断他的话,小声古怪地笑了起来,一边用力纠结而扭曲地撑起身子来,“既然,老天饶我不死,我就,势必要报那血海深仇,小师父,你心善,此时千万不要丢下我,你丢下了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放心吧,小僧绝对不会现在放着施主你不管的,不过施主,小僧此番有要事在身,最多再照顾你一日,一日之后,小僧送你去附近农家,你看可好?”惠润试探地询问道。 “一日?足够了,只要我命不死,便能恢复!”那女子刚说了几句话,就闷咳了两声,听得出她心肺间滞郁甚多,想来受了极重的创伤。 惠润也不便问她来龙去脉,只低着头往火堆里加柴,一时间,除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外,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开口。 过了一会儿,想来是那女子恢复了些,她开口问道,“小师父,你救了我,可想要什么报答?” “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再说了,见你一个弱女子重伤,任何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惠润连忙摆手,“我救你不图什么报答,施主,报答什么的,切勿再提了。” “小师父,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心的。”那女子打了个颤,“要不,我也不会,我也不会……”她说了一半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你先别急着说话了,赶紧喝点水吧。”惠润见她脸色青紫,隐隐有窒息的模样,慌忙上前替她拍打后背,顺便将她身下的僧袍拾起来,披在她身上,“这两件衣裳,都是你的罢?”那女子咳了一阵,微微缓了下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眼里有泪光泛起,“我,我这破絮之身,今日亏得师父垂怜才捡回一条残命,素素感激不尽,不谈今世,只愿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施主,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惠润摇了摇头,“先喝点水润润肺,老是这么咳总归伤元气。”惠润从老癞驴身上取下自己小小的包袱,翻出一只小钵盂来,又走到溪边,挑着干净的地方,浅浅舀了一些递到那女子干裂渗血的嘴边。 那女子看得出虽然渴,但仍然十分克制地小口小口啜饮着,样子十分矜持而优雅,想来出身显贵世家,那女子显然也意识到惠润看着她饮水的模样,她荒凉一笑,“是了,我都成这幅模样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死守着以前的老规矩不放,又有什么资格端着以前的架子?”她撑着一口气,颤抖着夺过惠润手中拖着的钵盂,粗鲁地递到唇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咳,咳咳,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哈,哈哈……”这女人癫狂地笑道,将惠润的钵盂甩了出去,“我什么都没有了,已经生不如此,可是我睁开双眼,还是身负血海深仇,活也不能,死也不能,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要持续多久!” 惠润静静看着她,也不言语,只是想要起身去捡那钵盂,突然,一只手缠上了他的脚,“别,别走,陪我好不好?”那女子噙着泪,扑倒进他怀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求你别走,别丢下我。” “施主,你,你别这样!”惠润心里又羞又怒,“我救你性命不图回报,可你也不能毁我修行啊!”惠润光着上身,而那女子负气似的甩下身上的僧袍和中衣,也光溜溜地紧紧抱着惠润,“小师父,你可知道我身上为何有这么多的淤痕,哈哈哈,你,你别怕,我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我,我沦落山林里,受了歹人的欺凌,他们,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受了重伤,将我,将我……”那女子又哭又笑,惠润也顾不得安慰她,只恨不能将她从自己怀里扔出去,奈何她抱得死紧,真是一点下手的地方也没有。 “小师父,你,你没有反应吗?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吗?是不是因为我很脏,是不是因为我很丑?我告诉你,我当年可是燕门关关主的掌上明珠,当年,求娶我的人何止百千,我,一个也瞧不上,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偏偏看上了那个恶贼!”那女子以死死抓着惠润,指甲都陷进了惠润的皮肉中,“你是不是嫌我丑,你是不是也嫌我丑!我好脏,我好脏!” 那女子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转头往溪水中努力地爬着,“洗干净就行了,洗干净就行了。”她赤着身子,用溪水狠狠搓洗着身子,丝毫不顾身上的疤痕开裂,血水横流。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上了那女子的脸,“够了!”惠润的脸色很不好,他的后背上满是血道道和抓痕,“施主,你醒醒吧,小僧没有看不起你,从始至终,看不起你的也只有你自己罢了,你过不去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心魔罢了。” “你,你说什么?”那女子抿了抿苍白的唇瓣,“我不明白……” “小僧是出家人,当然应该无欲无求,今天不管施主你是美是丑,小僧都不应该,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反应,而嫌弃你脏,这就更加是无稽之谈,施主,在菩萨,佛陀眼里,众生皆是平等,绝不会因为她经历了什么而放弃她,嫌弃她,施主,如果你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那才会变成你心里真正的心魔呢。”惠润将她拉到岸上,为她披上方才被她摔下的中衣僧袍,又平静地向火堆中慢慢加着柴,“靠近点火堆,小心着凉。” 那女子自他说了那番话后,仿佛痴了一般,只是在他提醒自己小心着凉后略略抬了抬头,眼里像是稍微攒聚了些微光,之后她便挪了挪身子,靠近了惠润些,但依旧不言不语不动。 惠润虽然对她的靠近皱了皱眉,但是看她现在的举动也不是特别过分,为了求她安分些,便也任她去了。 41.第41章 危情一刻 “此消息真是令伤心人重春,秋枯者复夏啊。”青一推开自家主子的大门,便看见穿着便服的主子指尖上托着金蜂,言笑晏晏,见他推门进来,仍是带着笑意,“什么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如此的局面,倒也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呢。” “主子,那么我们什么时候?”青着急地问道,“主子,你可知我们全府上下无不将独立出颜家,另起炉灶作为最大的目标啊。” “我自然知道,并且,我也比谁都盼望看到那一天的来到!”想到心湖里静静躺着的父亲和不知所踪的母亲,万里的心中一阵剧痛,“我要他们颜家将欠我的,一笔一笔,都还回来!” “是,主子!”青大声应道,“青,愿意为主子付出一切!” “青,不需如此。”万里摆了摆手,打开右手侧的窗棂,将金蜂轻轻送了出去,“我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不需要旁人为我断送性命,若我的成功需要踩着他人的鲜血向前,那么我又与那颜家,有何分别!” “主子!”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青此生得遇主子,是青上辈子的造化!青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主子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离开那宗家!” “恩,你这话说的倒显得我这主子没用似的。”万里朗声笑道,“行了,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是,属下这就是准备。”青欠了欠身,恭敬地走出了出去,顺便为他将门掩上。 “小芳儿,我猜得果真不错,你吉人天相,自然是平安无事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万里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人也松快了些,他眨了眨眼睛,提起案上的一只中号狼毫,浅浅蘸了墨,在宣纸上抖了抖腕子,勾出一副淡淡的侧脸来。 “小芳儿,那一日,你在马车上,便是这么朝我笑的。”万里仿佛要将心中的感情都倾注在这宣纸上一般,只见他屏着气,凝着神,千分的仔细,万般的小心,近乎于苛求地描着他心目中那个娇小人儿的轮廓。 大大的杏仁眼长长闪着纯净的光芒,一只可爱柔嫩的小鼻子下面是一张略略有些肉感的红唇,那红唇又软又嫩,仿佛初生的樱桃,又好似美艳的碧玺,凝聚着天真却又诱惑的光泽,红唇中包裹着一颗一颗珍珠一般的小贝齿,只要那俏人儿一笑,便毫不吝啬地露出几颗来。 “我真是疯魔了,怎的就对那丫头着了迷?”万里自嘲地笑了笑,许是那丫头像轮朝阳似的照进了自己被宗家压抑了许多年,早已不知多么阴暗的内心去了吧,自己渴望她,就好像在黑暗中生活了许久的人见到了阳光那般贪婪,只想要永生永世地霸占着她,享受着她的朝气,享受着她带来的温暖,自己也真是,卑劣得很啊。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就最好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万里的画笔停顿在宣纸上清芳的唇边,“哼,阁下不请自来,好像,也不怎么正大光明吧。” “哦?我倒是想问问这名满都城的家少主,你抢别人的未婚妻,这和不请自来比,哪一个更加的卑鄙呢?”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万里的脖颈上,“真是想,就这样把你这美貌英俊的头颅割下来呢。” “秦玉筝,别来无恙啊,看样子,你还没死嘛?”万里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笑意,“怎么,你没完成任务,你们阁主,没赐你一死?” “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我,这不正是来完成任务了?”秦玉筝手下一用力,万里的脖颈上便渗出血丝来,“真是好剑啊。”万里赞叹道。 “呵呵,少主,你这骂人的功夫也不浅。”秦玉筝自然听出了他嘲讽的语气,“我手中这把剑,勿论是不是好剑,可终是寻到了主人,决定了归宿啊。” “秦公子,这话同万里这砚台里的墨似的,可不应当太满啊。万事万物,没到最后,又怎么能下定论呢?”万里笑得狡猾,手中不知何时端起的砚台便往身后扫去。 “嚯,我竟不知道少主还习得一身好武艺。”秦玉筝眯了眯眼,“少主可是瞒过了天下人啊,也不知道我要是将少主身兼武艺这事儿传出去,家会不会多不少麻烦,以便让这少主改改抢别人未婚妻的臭毛病呢?” “啧啧,趁虚而入得来的承诺,也不知道秦公子为何看得那么重呢?你说我们芳儿要是知道你那一日的昏倒是以苦肉计来博得她的信任,又知道她掏心掏肺真诚对待的秦公子,竟然怀着鬼鬼祟祟的目的去接近她,她还会不会说自己是你的未婚妻子呢?”万里一跃而起,身姿轻盈,矫若游龙,“对了,既然让你知道了我身怀武艺,你猜,我会不会放你活着出府呢?” “好好好,那倒是要看看是深藏不露的少主技高一筹,还是不才在下我略胜一段呢?”秦玉筝显然也是被伶牙俐齿的万里激怒了,不怒反笑道,“秦玉筝此番要是不能将你那颗貌美头颅摘下,自己也活不成,这倒好,也省得清芳妹子做决定了。” “妙极妙极。”万里丝毫不惧,随意将墙上挂着的一只白孔雀翎羽摘了下来,“那就让万里请教请教秦公子响彻江湖的暗杀手段吧。” “哼。”秦玉筝冷笑了一身,也不再说话,只是将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而万里见没了他踪影倒也不紧张,反而闭上了眼睛,执着孔雀翎羽的左手轻轻上扬道“秦公子,同样的招数,我见过一次,第二次可就对我没用了。” “嗡——”果不其然,在这密闭的屋子里,高手的剑,带动着空气,传来微微地震颤声,“有了!”万里扭过身子,右手撑地,身子与地面平行,一把剑便在这时横扫了过来。 “秦公子好大的火气。”万里展颜一笑,“还是,歇歇火吧,说罢便向上一踢腿,秦玉筝早就见他此举,不慌不忙将剑势一收,竟在空中生生转了一弯,以拳化了万里腿上带的力道。 “内力惊人呐。”万里点了点头,将身子直了起来,爽快地拍了拍手“果然不愧为第一杀手。” “哼,少主,你这身功夫若是放到江湖上,说不定还能与秦某争个高低。”秦玉筝眼里微微有诧异,他只当万里有功夫,却不知道他功夫竟然如此之高,而且这功夫里还隐隐约约透着些熟悉。 “你,师从何人,为何有些招式,竟与我相同?”秦玉筝一撩剑,长剑抖了个剑便往万里喉间刺去。 “咦,这是什么道理,又问我话,又不停手?难道,你想听一个死人告诉你答案?”万里嗔怪道,然而手上却没有丝毫的退让,而这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外头的人没有一个觉察到室内的动静,想来是高手中的过招,常人已无法感知了吧。 “哼,我不过说说心中疑问罢了,你若是成了死人,那么我倒是会很高兴此事成为我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呢。”秦玉筝依旧冷面,手中的剑式越发地灵活和敏捷。 “哦?方才你留了一手?”万里没有继续与他耍嘴皮子,因为他的额上已经微微地渗出了汗,不过应接之下倒也不显得十分局促,“你能坚持到这一步,倒也是江湖上出挑的高手了。”秦玉筝面露欣赏,“如果你不是那狗皇帝的心腹,我倒是也可以饶你一命。” “啧,秦公子,你这话,怎么老说的这么急,这么早啊?”万里依旧面露微笑之色,仿佛面对的不是滔天的杀意,而是在与一个知交故友品茶论道一般,而就在秦玉筝的一个转手之间,万里突然收了自己所有的招式,而将自己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扑,任秦玉筝的剑尖一分一分从他的肩胛骨上透过,而他也借着秦玉筝这一分宝贵的停留时间,拔出了自己头上的金簪,直直指着秦玉筝的咽喉处,“万里不才,倒是听说要是这大名鼎鼎的江湖第一杀手失了先机,无论手上接的是何事,也都不会继续下去了,也不知道万里的情报,对不对呢? 42.第42章 府中奸细 秦玉筝显然没有料到万里会来这一招,他是有这样的先例不错,可是距那人之后,已经约有十多年了,那还是在自己刚从藤阁出来奉命刺杀的第一人,当然,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秦公子为什么会失手,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先例,不过想来我手下打探来的消息应当不错。”万里的双唇因为肩胛处的创口泛着白,他向后退了两步,单手将剑一寸寸从他的肩胛处拔了出来,“秦公子,为何要放她一马呢?” 秦玉筝眯起眼睛,犹如一只黑夜中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这不是你该管的!” “秦公子,你没能杀我,完成不了你们阁主的任务,想必要受些苦头,但是,我倒是可以在某些方面,弥补你些,比如,你想不想知道,这个被你放过的女人,现在何处?”万里捂着肩胛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只是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意志因为失血而不断地在消散。 不行!不能在这时候失败!万里手下使劲,肩胛的创口被他单手按压,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精神又略略回复了些,“你想不想知道你初出茅庐时,奉命暗杀的第一个女子,是谁?她叫什么,现在何处?”万里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究竟怎样的美貌,能够让当时从暗无天日的藤阁里走出来的少年杀手也为之心软,万里,真的是很想知道。” “闭嘴!”秦玉筝攥起了拳头,眼圈赤红,“我若再从你口中听到一字,今日,你休想留下全尸!” 万里心中一跳,成了!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来,暗一发力,信笺便稳稳得朝秦玉筝飞去,看着对面的人一把抓住信笺,万里这才从心底里长长吐了一口气,自己的计划,这便是成功了第一步了。 “这是什么?”秦玉筝一手攥着信纸,一手提着滴血的利刃,眼神里尽是无边无际地孤寂。 万里也不说话,只是索性闭上了眼眸假寐起来,秦玉筝见自己再也无法从他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也失了想要杀他的心,便索性说了剑,仔细盯着手中的信笺。 良久,他才颤抖着抽中信笺中的信纸,只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字,他就瞪大了双眼,“什么!” 秦玉筝噌噌上前了两步,“你,你这纸上所说,是真是假!” 万里缓缓睁开双眼,而秦玉筝只看了他的眼神一眼,便扭头推开了房门,腾跃而去。 “情之一字,终究害人不浅。”万里感觉自己的神智已有些模糊,“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主子!这是怎么了!”青听到房门动静连忙赶来查看,这一看之下真是惊得魂飞魄散,自己主子方才还言笑晏晏,怎的才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地倒在椅子上了呢! “别声张,这,不过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罢了。费些力,但是,胜在稳妥。”万里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那手上染满了血迹,“你,把她带来我瞧瞧,好不好?”近乎于哀求的口吻,从万里的口中,青是头一回听到。 “恐怕不行,主子,清芳姑娘身边跟着颜烈。”青摇了摇头,“他必定不会肯让清芳小姐回来的,只要家和颜家一日没有脱离关系,我想那人,便是死也不会让清芳小姐再回来。”青垂下头,“做下人的,虽然应该为主子全力以赴,可是青现在,不能由着主子来!”青上前为万里封了周身几处大穴,随即便要吩咐下人找大夫来看。 “不必了,这时候,是该将府里那奸细抓出来了。”万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哪里亏待了她,但是她既然做了奸细,也就,留不得她了。” “主子,此事交给属下去办,主子好好休息就是。”青精瘦的面庞透露出异于常人的干练,自家主子做事总是未达目的,不计后果,这次竟然更是不惜伤害自己,想来是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这才让主子总是以身犯险。 “只要,将她逐得远远的就是,留她一命吧。”万里被一群侍从包围着,仍不忘嘱咐青。 “主子放心。”青双手交叠,行了一礼,主子,你无法狠心做到的事,就让属下替你做吧。 “兰儿,你的事,主子都知道了。”一间暗屋内,跪下地上哀哀哭泣地正是从前服侍过清芳的侍婢兰儿,此刻她再不复当时的明艳动人,只是神情委顿地伏在地上落着泪。 “你对主子的心思,恐怕这府上下是无人不知的,我不明白了,你再熬上几年,等到主子娶了心仪的人进了府,你还怕挣不到一个名分么?” “管家,主子心软,这是我们下人都知道的。兰儿糊涂,却误将主子的心善当成了真情。”兰儿的眼泪不住地往下落,一滴滴砸在地上,“后来,清芳小姐来了,侍婢们也都知道没了念想,纷纷转想别的法子。我只,只以为,他,他也好歹是颜家人,我跟了他,想来应当没有什么大碍的,兰儿不知道会将主子害成这样,求,求管家饶我一命,兰儿,兰儿已经有了身孕了!求管家做做好事吧!就算要杀我,也等到我生下孩子来,兰儿引颈就戮,绝无而言。”美貌的侍婢在沾满灰尘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地叩着响头,“娘亲犯的错,不该孩子来承受,求求您,求求您!” 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咽喉,“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中年管家的脸色此刻非常不好,“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时的愚蠢,害得主子如何了?”他手下不断用着力,兰儿的呼吸也越来越短促,眼中的惊惧也越来越浓“不,不要,求,求,放过我……” “放过你?”青的眼神中充满蔑视,“你知道,家对下人的好,不要说是都城,就是放眼天下,恐怕也难寻其二。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不得背叛!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从人牙子手里救下来的?忘了自己进府的时候许的诺言了?忘了主子对你们的千般疼爱了!我都替你脸红啊。”青长叹了一声,手下一用力,将兰儿甩了出去。 “知错了,兰儿知错了!”被甩出去的侍婢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气,满面的泪痕却也顾不得摸一下自己被勒出掌印的玉颈,“贱婢都说,都招了,求管家在主子那里说说情,求您了。” 青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提脚就要出门,“吩咐人,将她卖得远远的去。” “不要啊!贱婢说,贱婢那一日半夜在主子的偏房值更,半夜听到主子和您争执,说要将……” “你们先出去。”青眸光一抖,将旁人摒弃,“退得远远的去,直到听到我的空哨为止。” “是!”侍从们没有一分的犹豫,立刻快速安静地退了下去。 “继续说。”青的脸上没有一分表情,“说的好了或许……” “是!是!”兰儿猛地咽了咽口水,仿佛垂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橄榄枝一般,急急地说道,“听说,听说了要让那第一杀手进宫去寻太后的事,说是,说是他二人间有什么故交。于是,于是后来我就在和颜家,颜家老四……”说到这里,兰儿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下面的话来,一张脸更是涨得透红。 “敢做,不敢说了?”青一脸的鄙夷,“于是,你就讲这消息透露给了颜家,现在颜家也正在采取行动,大约是派着那个冒牌货去找太后道出原委,挑拨皇上与我们主子的关系是不是?”青替她说出来接下来的话。 “是。”兰儿垂下了头,“求您——”话还没说完,一个凌厉的手刃便劈了下来,伴随着的就是一声低而绵长的空哨,“将此人带下去灌下散魂汤后严加看管,等到她生下孩子后,就地弊杀。” “是!”侍从利落地架起地上瘫软如泥的兰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愚蠢的女人。”青面色清冷,“真是不知好歹。” “少主,这伤恐怕你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不能动弹了。”府的大夫早已经熟谙于不问不听不看的原则,看到万里受了伤,甚至白的胡子动也没动一下。 “这恐怕不行,我近日还有要事要办,可有旁的法子能让我恢复得快些?”万里躺在榻上,被松软轻柔的蚕绒狐裘毯裹着,只露出一张因为失血而有些没有精神的面庞来,看起来怪有些可怜兮兮的。 “绝对,不行!这样的伤只能好好养着,自然地调理,如果硬是要逆着来,强硬地要恢复,只会更加损伤身体。”老大夫决绝地摇了摇头,“而且,为了防止主子你再胡闹,老夫这两天会日夜守在这里,根据你的情况改善药方。或许,少主好好配合,恢复的时间能缩短些。” 万里皱了皱眉,“这,这陪同就不用了吧?” “病患要无条件服从医者的所有要求。”老大夫十分倔强,平时日万里身子健康,总是用不上他,这让他实在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今日好容易等来了机会,他又怎么能乖乖放万里出去? 43.第43章 少年怀春 正是一个安宁的黄昏时分,陪同阿晔从私塾刚回了月嵘的成衣铺子,就有店里服侍的婢女备好了热水,不由分说将她塞进桶里洗涮了一遍,等到她晕头转向被捞出来时,又有婢女替她裹上厚厚的麻帕子,“行了,将水抬下去,等我将清芳的头发擦干了你们再来服侍她穿上衣裳,再加些白炭来。” “月嵘姐姐,白炭太金贵了!我不怕冷,不用炭的。”清芳转身对那门口吩咐的女人解释道,“我身体很好的,以前我只要有澡洗就很好了,真的不需要那么好的炭,我听镇里的王叔说,那样的炭要十两五钱银子才得一些,我半年也吃不了这么多钱,好姐姐,你就听我的吧。” “啰嗦什么,你在这里才住多久,难道这么一点炭姐姐也不能让你用了?你也说了以前自己没用过,这一次权当试试,体验体验,好不好?”月嵘接过婢女递来的绢帕,将神情犹有些不自在的清芳压到了凳子上,“好好坐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听月嵘这么说,清芳也不敢再言语,温顺得如同一只小动物一般安稳地坐在红木凳上,任由月嵘替她擦着湿湿的头发,“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小时候我娘怀着阿晔的时候,我就幻想要是生个小妹该多好,这样,就有人试穿我给她做的新衣裳,新绣鞋,我还可以天天给她梳不同的发式。你知道吗,我娘还没生下阿晔,我都已经给他做了许许多多的小裙子,修了许多带样的小绣鞋。”月嵘回想起从前的事,禁不住掩嘴笑了。 身边的婢女也不由得插嘴道,“是啊,那时候小姐抱着小少爷来成衣铺子,咱们这里竟然没一个人认出来这是个大胖小子。现在啊,咱们还经常拿这个事儿打趣小少爷呢。” “想到他穿着粉粉嫩嫩藕荷色的小衣裳躺在我怀里,真恨不得一天里头什么事儿也不做,就瞧着他,逗他玩呢。”倒完水的婢女回来补充道,“要说啊,咱们少爷长得也真是不错,要是清芳你呀,能和……” “嗯咳。”月嵘见那丫头嘴巴着实过快,连忙咳嗽了一声,“清芳啊,来,姐姐帮你把衣服套上,刚入了秋,小心着凉。” 再看清芳,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丫头说了些什么,仍然面露傻笑沉浸在月嵘所说的往事里,“原来那小子也有这么糗的时候啊,哈哈哈哈,以后他再欺负我,我就有的说啦!” “傻丫头,他那那是欺负你呀。”月嵘抿嘴笑了,到底年岁小不懂得表达心意,只会用欺负人来得到人家的注意,可不行,自己一会儿得提醒提醒阿晔不能把人欺负过头了,要是到时候起了反作用,让清芳讨厌了他可不成。 “姐姐,我自己穿,你们,你们先出去吧。”清芳最近吃得好了,身材隐隐有些含苞待放的少女模样,她自己有些怕羞,故而有人抓着她帮她沐浴时,她都要用纱巾漂在水上挡着自己的身子,换衣服更是不能有旁人在场。 “好好好,姐姐知道,清芳长大咯。”月嵘一脸理解的笑意,“走,咱们先出去,一会儿到了晚餐的时候,姐姐再叫你。” “恩。”清芳连连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姐姐,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我师父?” “啊,都怪我忘了说了!”月嵘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脑门,“他今天出门的早,那时候你刚好还没起,他见你这几日陪着阿晔上下学的辛苦倒也没叫你,只托我说既然要在这里住一阵子,那他就回青口镇一趟,将他留在那里的银钱取上,还有处理一些你们那老屋子的事儿。” “哎呀!忘了叫他帮我看看大宝怎么样了!”清芳惊呼了一声,“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大宝的,我出来之前把它寄养在别人家里了,师父不会是要回去卖我们的老屋子了吧,不行啊,那大宝就回不去了,我,我将来还是要回去的呀!”清芳有些着急地扯着月嵘的袖子,“怎么办月嵘姐,要不,要不我现在去追。” “大宝是谁?”门口一个冷冷地声音质问道,清芳一见正是那个别扭小子柳徽晔扶着门框正要进来,听她说了大宝是她很好的朋友,不由地有些吃味,脸色也阴沉下来。 “大宝是我养的一条很可爱的小狗,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清芳没留意他语气中的醋意,只是往屏风后头躲了躲,“你,怎么来了,我得先换衣裳。” “啊?是条小狗?”少年阿晔瞪大了眼睛,等他看到自家姐姐暗暗发笑的表情和周围婢女淹着嘴偷笑的模样,他的脸才“腾”得红了,“我,我一会儿再来!”说完,他便风也似的溜了,原本今天他托人特别给清芳搜罗了一小块精致的墨锭正悄悄藏在他的怀里。 “哈哈哈,小少爷怀春了。”几个侍女在落荒而逃的阿晔身后爆笑了出声,而阿晔更是羞臊得恨不得钻到洞里去。 “去去去,都别乱说,万一吓到清芳就不好了。”看到清芳不解的眼神,月嵘连忙收起笑意,制止周围的侍女起哄,“清芳,衣裳给你放这里了,换好了就出来,我估摸着那小子有东西要给你。” “哦,好。”清芳一脸疑惑地点了点头,“不会又是要给我一些奇怪的石头树叶什么的吧?” “啊?”月嵘捂着嘴差点没又笑出来,她没想到自己暗恋颜烈好几年未果,自己的弟弟竟然又这么早就开了窍,“我也不知道,兴许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恩。”清芳将衣裳一件件搭在屏风上,轻轻地说了一句,“月嵘姐,你们对我真好。” “傻孩子。”月嵘在关门的时候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哪里算得什么好,这孩子也不知道以前吃了多少苦,竟然这般知足,这般的知礼。 “清芳小姐!”等到清芳勉强将外衣穿上系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后,窗外等候的那人才矫健地跃入房内,跪在了她的面前。 “管家?你怎么在这儿?”清芳被他吓得向后退了两步,“我,我不回去!”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就想往外跑,“你们别再戏弄我了,我真的不是你们宗家小姐。” 青不等她跑过屏风,就从地上一跃而起,将她老鹰捉小鸡似的牢牢抓住,“清芳小姐,你放心,我是家人,戏弄你的是颜家人,我们两家根本不是一类人,主子对你有多好,想来小姐你也是知道的,青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可能来害小姐。” 清芳听他这么说,倒也不怎么害怕了,“这么说你不是来抓我的?” “当然不是,不过,是来求清芳小姐,做一件更危险的事。”青复又跪在地上,还对着她连连地磕头,“这件事说起来是为颜家人好,但是,更是为了主子着想,要是小姐不帮忙,也许主子这次真的会死!” “什么事,这样严重?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的!”清芳连忙问道,“你别跪我了,快起来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好好听你讲话。” 青抬起头,“这么说,小姐你答应帮我了?” “恩,只要不是抓我回你们那个阴气森森的宗家,让我帮什么都行。”清芳认真地回答道,顺便用手给青擦了擦额头上的灰尘,“你们怎么就喜欢动不动就跪人,我们都是熟人了,有事要帮忙,开口说一句就成,这又不是过大年。” 呵呵,果然是主子认准的姑娘,青在心中想道,只不过,青却要送她入虎口来救您了。 “这个忙,非同小可,只怕这样的大礼也不足以偿还。”青开口道,“清芳小姐,你想不想见你的母亲?” “什么?”清芳瞪大了双眼,她前几日还才同阿晔提起过自己的母亲,怎么今日就有人……“她,她还在人世?” “当然,而且,活得很好。”青点了点头,“比小姐能够想象到的好,还要,再好一些。” “是吗,那太好了!只要娘还活着,也没有受苦,那就太好了。”清芳眼里有泪,不断地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个傻姑娘,也不问问你娘在何处,如今在做些什么,青摇了摇头,兴许她什么都不问,这样更好些,“如果,我现在就可以送小姐去见你娘,你愿不愿意?” “现在?是不是太仓促了些,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总得和月嵘姐打个招呼,这样不辞而别,总是不好的。”清芳看了看青,“如果时间真的很急,那,我留个条儿总行吧?” “恩。”青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姐,事不宜迟,你说,我给您写。” “哼,也不用这样嫌我写得慢嘛。”清芳嘟起嘴,“我最近学写字,也有些小成呢。” “是青的疏忽,来,小姐您写吧。”青摇了摇头,真是忙中出错,若是自己留条,那字迹想必会让回来之后的颜烈看出来,那一定会给主子造成麻烦的。 44.第44章 初见小皇帝 “写好了。”清芳将手中的信纸晾在手中抖了抖以便纸上的墨迹得以风干,“走吧,快去快回,省得他们为我担心。”青点了点头,顺手拿来一个茶杯压在那张纸上,又低声道了句“清芳小姐,得罪了。”话音刚落,青就将清芳打横抱了起来,还没等清芳作何反应,就从方才他跳进来的那个窗户又跃了出去。 “这就是轻功?”清芳紧紧抓着青衣裳的前襟,丝毫也不害怕地瞪大了双眼,虽然快速地腾跃起跳让她脑袋里有些晕晕的,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恐惧,“管家,你真是深藏不露,好棒啊!”清芳脸上挂满了兴奋,“再,再跳得高些!再高些。” 青一脸的无语,这可是关系着主子身家性命的重要任务,怎么好像是在陪同这个小妮子玩游戏呢,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因为自己的歉疚,他还是努力应和着清芳的要求,“管家,你能教我轻功吗!”清芳眼睛亮晶晶的,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是与她实际年龄不符的天真,“如果我能学会轻功,我就真的自由了。” 和主子一样渴望得到自由吗?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滞重,“清芳小姐,你要是想学轻功,身边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教你,如果他愿意教你,你也能学得一些,想来要比青跳得更高,走得更远。” “我身边?我师父?可是他除了天天耍贫嘴,打两套拳,喝酒买醉,再也没有别的特长了,别说是轻功,就算是种地也不会。”清芳连连摇头,“管家你就别开玩笑了,秦大哥!可是他武功那么高,一定不愿意教我的,我什么底子也没有。” “不是你的秦大哥,青指的就是你的师父,他想来还没有告诉你,你是怎么从颜家七十二高手手下逃出去的吧,从颜家成了气候一直到现在,颜家人里除了他一个,其他人死也要死在颜家,锉成灰也要烧成砖为颜家铺路开道。”青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厌恶和愤怒,“你师父,也是我最尊重的人,挑选这个时机带你走,也正是。。”我不愿意正面与他起冲突,青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他没有跟你说,想来是,他拥有一身绝顶的好功夫已经是昨日的事了,而他的昨日早已经在他心里焚烧成灰,不复存在了吧。” “七十二高手?”清芳瞪大了双眼,“颜家?” “是啊,颜家,就是有这样雄厚的家底。二十七条旁支里家只能算上等里普通的一支,每一年都会有各旁支将最优秀的高手自愿送进颜家,以换取颜家对他们的照拂,以及他们的偏安一隅。而主子,却是因为得了皇帝的青睐,引起来颜家的不安。”青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简直是一字一字从牙齿中崩出,“颜家,总有一天会大厦将倾,分崩离析!成为比最普通的百姓还要普通的存在,成为再也不会危及到主子的存在!” “管家,你还好吧?”清芳甚至能够感觉到青的怒意要将自己淹没,连忙出声安慰他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家有何世仇,但是我想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管家,你不必着急。” 青在听到清芳的话后,心里猛然一惊,今夜自己怎么如此多嘴!怀里抱的可是宗家嫡嫡亲亲的大小姐,她就是宗家的至宝,就是宗家的未来,可是如今自己就要将她送进一个绝好的牢笼里去,将来她不仅无法干扰伤害到主子,还有一个让主子更头疼的存在去牵制她,而当下她正可以解决主子的燃眉之急了。 如果你将来要怪的话,就怪我一个人好了,青低头看了看怀里仍然满脸兴奋的清芳,对不起,就当是我卑鄙吧,虽然你现在善良软弱,可是,就算是在将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伤害到主子,我也会为了他,铲除你,哪怕就是现在。 “管家,你看那。。”清芳刚想指着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犹如天上盛世一般的所在给青看时,便被他一掌劈在了后脖颈处登时软绵绵晕死了过去,“清芳小姐,将来你若是不幸在那里殒命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你记得,来找青讨纸钱。”青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啊,自己此举,当真是太过残忍了吧。。“若是你侥幸不死,便想办法自己逃出去吧。” 停在一处假山前,将清芳系得歪歪扭扭的衣带松开,又一丝不苟地为她系上,刚转身想走,又禁不住蹲下身,将清芳面颊上被晚间夜风吹得凌乱的碎发整理齐整,“抱歉。。”月亮慢慢隐没在乌云丛中,清芳红润的脸上的最后一丝月光,也慢慢消散开去,她就那么静静躺在假山前,伴着死一般的寂静。 “谁,谁在那里?”等看到远处明明暗暗的火光近了,青才轻轻拍了拍清芳的脑袋,在她耳边反复重复道,“找机会接近太后。找机会接近太后。”这样往返了几次后,见清芳睫毛轻颤,似乎是要醒来了,他才迅速地隐没在黑暗中,而身后便传来巡夜侍卫的喧嚣,“快退后!保护皇上,有刺客!” 大呼小叫的,一群饭桶,青鄙夷地冷哼一声,三两下就离开了跳离了御园,“退下——”夜空中,皇帝的声音在喧嚣声中,格外清晰,“没看到就是个小丫头么,还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怕她站起来刺朕一刀?”穿着便服的郑武显然被侍卫打扰到了夜游的心情,语气明显不悦,“你们一个个就会一惊一乍的,以后看好了情况再出现!” “皇上三思啊!万一这妖女是诈死!”看着郑武的脚步就要往清芳那里迈去,侍卫们又是呼啦啦跪着挪到他的面前,“皇上,万万不可,让属下们先检查过无恙后,皇上再审问也好啊。” “被你们碰过了,还有朕把玩的意义吗?一群不解风情的粗人!”郑武冷哼了一声,“什么妖女,御园里外三层都有人把手,她一个小小丫头能在这里昏睡,分明是缘分,少来误导朕!都滚下去!” “皇上!”侍卫们拼死不让,“求皇上保重龙体,若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属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和朕杠上了不成!”郑武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拦着,一个个就地砍了!” “滚开!”郑武一个一个踢开跪着的侍卫,慢慢走近躺在地上的清芳,心里竟有些陌生的熟悉感,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绝说不上姿容倾城,可是她偏偏十分安宁,道正是应了那句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了。“朕应当认识你,对不对?”郑武仔细打量着清芳。 “阿嚏——”清芳突然打了个喷嚏,继而迷迷糊糊站了起来,“脑袋好痛,这是哪儿啊。。你是谁?” “哈哈哈,有趣有趣,吓到了吧,走,我带你去玩儿去。”郑武摸了摸下巴,不如把她当做宠物养起来打发打发时间好了,想想就让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你们,退下吧!”郑武朝身后摆了摆手。 “这是哪里啊?”清芳环顾四周,发现身边没有了青的影子,她看了看眼前郑武的打扮,头上束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身上穿的和阿晔差不多,难道到了哪个大户人家家人,管家人呢,这里到底是哪儿,满脑子的疑问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郑武却施施然握住了她的手,“咦,姑娘家手怎么这么粗糙。”郑武的眼里流露出一股惊奇和嫌弃,“明明长得这么清秀,像个世家小姐,怎么把手糟践成这样。” “我,我。。”清芳嗫嚅了半天,这人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自己丝毫也不敢反驳他,也不敢像和阿晔相处那样与他相处,“怎么了?”郑武走了一阵子回头看她低着头面色赤红,“是不是我说你你不开心了?” “。。”清芳被他说中了,羞得抬不起头来,“也,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 “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里有的是办法。”郑武又摸了摸她的手心,恩,果然不是习武的手,虽然掌心有点粗糙,但是整个小手还是软若无骨的,握在手里手感颇好,让他不由得又捏了捏。 “这位,这位少爷,不要再捏,捏我的手了。”清芳又羞又恼,一张脸憋得通红欲滴。 “哈哈哈,真好玩儿!”郑武放肆地哈哈大笑,一把抓过清芳搂进怀里肆意地又揉又搓,“有趣有趣,一个绝好的宠物,一会儿帮你把手换了就完美了。” “把手换了?”清芳皱起眉头用力把自己从郑武怀里解放出来。 “恩,是啊,我以前玩儿过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就是啊把男人的粗糙的大手安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手上,再把美人儿一双凝脂白玉的手安到那男人的手上,然后命美人儿用那双手起舞,让男人用美人儿的纤纤玉手击剑弹唱。”郑武一脸笑意,兴致盎然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如果这样,人岂不是活不成了?”清芳打了个冷颤。 “是啊,他们如果乖乖听话,不乱动弹,也不会血流遍地,死的,那么快,那么无趣了。”郑武一脸的阴沉,“真是让人感觉到扫兴的回忆。” 45.第45章 再见小皇帝 郑武就那么带着惋惜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出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怎么不说话,怕了?”郑武看清芳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心中大觉无趣,“一个也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没有一个有趣的人!”郑武一把甩开手中抓着的清芳的手,“看来世间能引为朕的知己者不过一人罢了!” “你是皇帝?”清芳瞪大了眼睛,他刚刚是说了“朕”没错吧,方才自己也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一大群人,穿衣打扮也不像是平常富贵人家的,倒像是之前兰儿姐姐告诉过自己的皇宫侍卫。 “不是啊,我刚才是说看来世间能引为的真的知己者不过一人。”郑武转了转眼珠子道,“皇上?我可不是皇上。” “你,你不是皇上?”清芳心跳如擂鼓,半是因为郑武方才说得阴森,半是以为自己认错了地方,“对不起对不起我见识少说错了,我将你错认成皇上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没事,不用在意,不会有人听见的。”郑武坏心眼地捉弄着她,“我可是这里的太监总管,谁敢在我面前嚼舌根,我也非把他阉了不可。” “你是公公?”清芳瞪大了眼睛,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太监了,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这个青年人,“可是,书上说了公公应当是面白无须,声音柔美啊。”清芳挠了挠头,好奇完全冲淡了她方才的恐惧,半天,她得出结论——“你不像公公。” “也有阉得不完全的嘛,书上说的总不是一定对的,你说是不是?”郑武故意屈起兰指将耳边的碎发抿向耳后,果然看到清芳惊奇的眼神,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清芳很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一个被他疯狂憎恨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清芳小心翼翼地跟在郑武身后,亦步亦趋,“很晚了,总管大人你不要休息吗?” “晚?此时还未月上中天,正是玩乐的好时机,对于别人而言,夜晚,就是昏睡的时候,而对于我来说,夜晚,才是最好的时候。”郑武拂了拂袖子,“夜晚,隐藏着许多的秘密,也隐藏着许多的危险,却是,最有趣最让我开怀的时候。” 清芳歪着脑袋,感觉怎么也不能够明白郑武所说的感觉,这个时辰放在过去,想来自己已经早早吹灯歇息了,因为第二日还要赶早生炉做饼,要是起晚了耽搁买饼,自己不仅攒不下钱来,还要饿肚子。 “走,我带你看好玩的去。”郑武拉着清芳,“你要是想在这里混得好,就乖乖听我的话,若是我高兴了,你想办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清芳有些心动,“想要见谁都可以吗?” “是的,就算你想见皇上也不是不可能。”郑武随意地答道。 皇上,恩,和太后也差不多,若是连皇上都能见到,想必见到太后也不是难事了,清芳在心中比较了一下,也罢,今晚就好好陪这位公公玩吧,等他高兴了带自己见到了太后,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出去,她高高兴兴地盘算道。 “跪下。”万里忍着不发怒,“你发落了兰儿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清芳送进皇宫!” “主子。”青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分,只是坦然地跪倒在地上。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要送她进宫!难道,你就以为我没有一点办法来应对吗!”万里气得眼圈通红,“你把她送到皇上的手里,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实际看来是在为我脱困,但是,却为我造就了更大的难题!” “主子息怒。”青跪得端正,“清芳小姐是太后嫡亲的女儿,她们若是相见,必能明白颜家的阴谋。” “混账!”万里一把甩出手中的茶杯,“我已经让她在地宫里伤了一次,你怎么敢!单不说别的,你可知道,皇上最恨的是谁?” 青跪在地上默默无言,“就是她!就是太后进宫之前生下的女儿!你以为他的性子为什么变成这样?被母亲抛弃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母亲回来了,却告诉他,最爱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与他有着一半血缘的妹妹,你以为他会对清芳怎么样,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万里近乎于咆哮地吼了出声,“你去静室里禁闭一个月,这一月里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待在那里!” “主子!”青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属下是对不起清芳小姐,但是属下作为主子手里的一把剑,非常清楚自己该往哪里使劲!” “你为我好,我何尝不知。”万里缓缓坐回书桌边的官帽椅中,肩胛上的伤口也因为方才的情绪波动也隐隐作痛,“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又什么颜面苟活?” “主子。。” “好了,你去静室吧,我去把她带出来。”万里叹了一口气道,“趁着时候尚早,还没有酿成大错。” “主子,我在你方才的药里,放了些散功药。” “你!”万里才说完话,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晕,“青,我真后悔,当年,留下了你。。” “主子,此劫过后,你就算让青自裁于清芳小姐面前都可以,但是青绝对不能让主子此时出去!”青上前几步扶住万里,“来人,扶主子去休息。” “呵呵,好,好,你,很好。。”万里嘴角带着冷笑,“竟然学会越俎代庖了?” “主子,属下知道,也许您对清芳小姐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过了这一阵,就会好了。”青吩咐府的下人将万里扶着往他的房里去了,“主子,您不过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乡野丫头,才对她动了心思,青活在这世间的任务,便是帮助主子得到主子想要得到的一切,就算您怨我也好,想要杀了我也罢,最起码,这一步,青,绝不会让。” 万里却无法再反驳了,因为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一张如玉的面庞便带着怒意慢慢陷入了沉睡,“主子,原谅属下的放肆,只是,玉儿还在等你,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您。。” “为什么?”清芳一脸地错愕,“嘘!别出声。”郑武领着清芳正站在一座偏僻却格外精致的宫殿外,紧闭的宫门里面不断传来哀哀地嚎叫声,晚上听来格外地让人毛骨悚然,“一会儿带你看好玩的。” “柴娇殿?”清芳被捂着嘴,却抬头看到了那宫殿的正门上悬挂的赤金匾额上写着的三字,什么叫柴娇殿?她在心中转念思考了好几遍也不得而知,“一会儿就有好玩的了,快跟我来。”郑武拉着她,顺着大门边一个暗阶拾级而上,这里明明有门,为何又在门边设有台阶?清芳的脑袋越来越糊涂了。 上了大门边光滑而齐整的石阶,清芳发现,面前竟然还延伸出一小片瞭望台,站在这上面,可以将整个柴娇殿的前院看个分清,而她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真个是惊得魂飞魄散。 “你看,有趣吗?”郑武一脸的兴奋,“你看左边那个就是民间相传艳色无匹的云贵妃,喏,她后面就是比她早进宫几年的她姐姐,可惜了,现在这样子虽然完全没有从前漂亮,不过,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哈哈,太棒了,太好了!”郑武笑得咳了几声,微微喘匀了气,又接着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为了找到和她的脸型匹配的狗嘴,可是了我好一番功夫,最后终于找到这个纯黑色的,我一试之下,竟然完全吻合,你看,我的作品怎么样?” “呕——”清芳捂着嘴干呕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在这里的可都是皇上曾经最爱的女人呢,也只有他最爱的女人,才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殊荣。”郑武骄傲地扬起头来,“你看,把修长匀称的美腿换成两条同样完美的马蹄,啊,光是想想,就值得让人大醉一场呢。” “你,你——”清芳捂着胸口,又看向前院,那灯火通明,原本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座宫殿里,竟然满满地或躺或卧着这些曾经艳名远播的岿然贵妃们,而此刻她们或是被斩去了双腿,或是被缝上了狗嘴,“太,太残忍了。。” “残忍么?我倒是不觉得,有的人说了不该说的,有的人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有的人双手触碰了不该触碰的,而有的人则看到了她不该看的!” “去,把殿里的人请出来,就说我来了。”郑武向前院里那些“四不像”身边牵着她们的侍女喊道,“我一会儿给你再看一个更有趣的!”郑武仿佛急于献宝的孩童一般急促地说道,语气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这是我最最喜欢的作品,简直太完美了,世间简直再也找不到这样美丽的存在了。” 46.第46章 一体双魂 “我不想看。”清芳制止住了郑武,“我不想再看了。” “什么?”郑武被泼了一头的冷水,方才的兴奋立刻烟消云散,“你把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再看了。”清芳抬起头毫不恐惧地看着他,“而且,她们不仅没有趣,甚至还让人觉得很悲伤,很痛苦,能压抑!” “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郑武眼眸里有丝丝杀意在笼罩着。 “不仅知道,还很清楚呢。”清芳淡淡一笑,“民间有传说,当今圣上虽然年幼,但是嗜杀如命,手段阴狠残忍,您瞧,这样的描述倒的确十分衬你呢。” 郑武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你不是方才那个人了,你是谁!” “我是谁,我还能是谁,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没有走动过吗?”清芳嘻嘻笑着,但是满眼满面都是冷厉,“那么,我不是我,你觉得我又会是谁呢?” “你!”郑武有些哑然,是啊,她方才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没有动过,又如何可能是别人,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改变了。 “哼,蝼蚁一样的东西。”清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全部给我消散掉好了。”她向前一个纵跃,没有任何的技巧,也没有任何的身姿,只是十分简单粗暴地落在地上,却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等烟尘散去后,地上赫然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足印。 “尔等想死,还是想活?”倨傲地扬着小小的下巴,“想死,我便赐尔等一死,想活,哼。”她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但是没等她下半句,所有或是奄奄一息,或是遍体伤痕的怪异美人们都拼命想要挣脱自己被拴着的金链,向她所站的这个方向叩着头,“奴家愿意!”“求赐贱妾一死!”“唔唔!” “哼,总还算,有点尊严。”清芳点了点,“这么着,就替你们解脱了吧。” “你好大的胆子!究竟是什么人?”郑武指着站在前院中的清芳吼道,“你要是敢杀了她们,今晚,你就等着被朕剁成肉酱喂狼!” “哈哈哈哈,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这一句话,清芳几乎是贴着郑武的耳朵对他说的,“但是你猜,是我会先杀了你,还是你先杀了我呢?” “你!”郑武瞪大了双眼,好快,真的好快,他方才连眼也没有眨一下,这女人就到了他面前,不对,她不是人,她一定不是人,“而且,我已经把她们都杀了,你要把我怎么办呢?”清芳继续踮着脚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郑武颤抖着指着清芳,眼里几欲冒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底线,“朕不杀你,难泄心头之恨!” “啪——”清芳抓住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往回轻轻地一折,“最不喜欢人家指着我说话了。”她松开郑武的手,“就算是皇帝,也,不,行,哦。” “有趣!有趣极了!”郑武虽然被她掰折了食指,却莫名高兴起来,身子疼得轻轻哆嗦着,但脸上却一派激动,“你,你竟然敢动我?” 清芳点了点头,“这一句话是问句?已经做了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好玩,太好玩了。”郑武垂着手,“你杀的对,你杀的太对了,她们都比不上一个你好玩,有了你,再多这样的四不像都是低劣的,你是天然的,哈哈哈,竟然是天然的,虽然躯体是完整的,可是,可是灵魂是分裂的,绝了,真是天下一绝!” “废话真多啊。”清芳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直直拎了起来,悬空在看台上,之后,又好不犹豫地将手松开,任由郑武从高高的门楼上摔了下去。 “咳,咳——”剧烈的钝痛让郑武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方才他摔下来,只感觉胸下一痛,似乎是肋骨断了,“皇上!”前院的侍女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被灌输的思想让她们应该上前护驾,可是门楼上那负手站立的女孩儿手段太过干脆利落,也太过狠辣,若是此时上前,万一也被她杀了可怎么办,故而一个个犹豫不决。 “皇上!快开门呐,皇上,出什么事了?”大门外有巡夜的侍卫吹响了竹哨,“有刺客,快来护驾!” “嘶——”郑武不断喘着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他灰头土脸,食指断了一根,肋骨处更是撕心裂肺的痛。 而清芳就这么冷眼旁观着看他一步一挪走到了宫门处,也不加以阻拦,郑武缓缓从里面拉开门栓,外面的侍卫纷纷鱼贯而入,剩下一小队围在郑武周围护驾。 “妖女!下来!”当头的侍卫们看到了前院里倒了一地的死尸,纷纷拔出长刀指着高高站着,纹丝未动的清芳喝道。 此时月下宫门上,清芳神情冷峻,身姿如松,面貌纤妍洁白,真是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竟如斯之美。”郑武捂着肋骨不禁赞道,“你们,把这院里除了这姑娘之外的所有侍女都清理干净,还有这地上倒着的牲畜,都统统拉下去。” “皇上?”侍卫长诧异道,“怎么能放过这妖女?” “怎么,朕现在做什么,都需要向你们汇报了?方才,不过是姑娘陪朕闹着玩儿呢,你们办好了事儿就快滚下去,别扫了朕的兴!姑娘,快下来吧。”郑武急急推开身边的侍卫,看着门楼上的清芳,卑微地恳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吧,好不好?”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虽然知道皇上嗜好奇特,但是除了惩处出格的妃子们手段凶狠了些血腥了些,其他的也都可以忍受,可是今晚,皇上太过于反常了,“这妖女绝不能留啊!” “闭嘴!你们统统闭嘴!姑娘,快下来吧,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郑武恼怒地解下自己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猛地朝侍卫长扔去,“你一会儿不说话,嘴痒得慌?” 而站在门楼上的清芳看着门楼下殷切向自己伸着手的郑武,突然眼神闪了闪,好像记忆里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带着满面的期待,向自己伸出双手来,“小阮别害怕,来,跳下来,哥哥接着你!”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一般轰鸣作响,有如同满脑子都是烧滚的沸水,“啊——”清芳捂着脑袋忍不住痛叫道,腿下也一软便要滚下门楼。 “滚开,你们都滚开!”眼看着侍卫们又要上前,郑武厉声大喝道,“一个也不许上前!” “哥哥——”在昏迷前,清芳看了一眼接住自己的郑武,喃喃唤道。 “唉,我在。”郑武语气温柔地回了一声,“小阮,哥哥在呢。” “唔——好痛啊,我是怎么了?”清芳从一张柔软而洁白的檀木床上醒来,入眼就是大片大片的洁白,洁白的方砖,洁白的宫灯,洁白的被褥和洁白的窗纱,“我死了吗?” “当然没有。”含着笑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死呢,妹妹,你记起我来了?” “你?你不是公公吗?”清芳想挣扎一番,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劲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头脑一昏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公公,你别怪我啊。” “公公?”“郑武”一只手支着头,神情神奇古怪地看着她,“小阮,是我啊,我是颜撚之,你的哥哥啊,你方才不还叫过我吗?” “您没事儿吧?您方才不就和我说了您是总管吗?”清芳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了,“而且,你干嘛和我躺一张床上?” “唉,罢了,想来你又是忘了。”“郑武”地摇了摇头,面露无奈“能记起一会儿也算是不错了。”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好像和你在哪里见过?”清芳努力往边上挪了挪,“是你!是你把我带到那个奇怪的地方去的!”清芳猛地想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困死在那里!” “唉,如果你照我说的乖乖留在那里,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了。”“郑武”伸出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爱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是我还存在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理由,天下人都可以负你,但是我不可以,你知道吗?” “别碰我!”清芳又朝后努力挪了挪,“你怎么附在太监身上了?之前你不是长这样的啊。” “是啊,之前我还能化出实体来,可是那次为了将你带出去,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所以只能暂时附在活人身上,其实一路来,我都在陪着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方才,我还以为你的记忆苏醒了,一时激动,才找了这皇帝附身,不过看来,你好像只是被刺激后,偶然激发出了记忆的一小部分,你还不是我的小阮。” “什么?他,他是皇帝?”清芳捂着嘴,“他,真是皇帝?” 47.第47章 这个御医不简单 “如假包换。”颜撚之打了个呵欠,“清芳,我有些累了,这小皇帝虽然手段凶狠,但是方才我却没有觉察到他对你的杀意,所以你暂时留在他身边倒也还算安全,我先自行找个地方休息去了。” 清芳刚想要开口,突然一手撑着“郑武”毫无征兆地栽倒在了雪白的羽床上,将她骇了一跳,“咳咳咳,好痛……”脸深深地埋在柔软的被褥中的郑武痛呼了一声后,便用未受伤的单手慢慢撑着身子抬起头来。 清芳就这么保持着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瞪着他,无奈身子太过于酸软无法动弹,否则应当早已经跳得远远的去了,“你还在?”郑武扶着胸下两寸断裂的肋骨,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后微微侧头看去,表情微微一滞,“你没走?” 清芳瞠目结舌,丝毫也接不了他的话,因为她简直不知道此人在说些什么。 “你没走,真是太好了。”郑武却突然咧嘴笑了,笑得毫无防备,甚至一扫方才在那宫殿里的满面狰狞,只余下一脸的如释重负,“我说,你怕不怕我?” “怕?”清芳眨了眨眼睛,想起了那宫殿里见到的一幕,可是要说怕,竟然心里头也不觉得多么害怕,更觉得悲凉,惋惜? 见清芳脸上没有惊恐的表情,郑武的心情大好,也不顾胸前疼痛,硬是挣扎着坐起来偏头问躺得直挺挺的清芳道,“你,喜不喜欢做皇后?” “皇后?”清芳乍一听到这个词,只觉得脑袋里又是一声炸响,千丝万缕地痛简直要将她击溃,“皇后?”她捂着脑袋,痛苦得蜷缩成一团,“你愿不愿意做皇后,陪伴我看云卷云舒,开落,然后,在很久很久之后,一同归于黄泉碧落?”无孔不入的声音像是吸血的水蛭一般争先恐后地想要挤进她的脑袋。 “你怎么了?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吧。”郑武看着清芳捂着头一脸痛苦,“御医,御医,快进来!” “皇上,臣进来了。”外面通报了一声,显然十分知礼,随后才不慌不忙推门而入,“皇上可有哪里不适?” “不是我,你快看看她怎么了。”郑武想碰清芳又不敢碰,只是指着额上已遍布着密密麻麻冷汗的清芳,“别让她死了!” “放心吧皇上,这位姑娘身体好得很。”御医非常年轻,长着一张圆润的娃娃脸,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甚至还带着微笑,“皇上,悬线还是直接把脉?” “直接把脉吧。”郑武想也不想。 “遵旨。”娃娃脸太医又笑了一笑,先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净瓶,拔了塞子,在清芳鼻下过了过,见清芳脸上的痛苦神情减轻了,这才拉下清芳抱着脑袋的一只手,稳准有力地搭上她的手腕,等了约莫有小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将清芳手腕放回锦被之中。 “有问题,但是,臣,看不出。”娃娃脸御医摇了摇头,方才自己把脉时只觉此女脉象安稳,按理说身体应当康健有加才对,可自己也隐隐觉得她身体的确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可是不同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觉察,想来应当不是疾病,或者说是不只是疾病的缘故。 “倒是皇上,你从哪里捡来的这么一个丫头?”御医的声音里充满调侃,好像与郑武的关系相当不错,“这你别管了,总之是天降的一个宝物。”郑武难掩喜色,“反正这么说吧阿卿,她把我那柴娇殿里的废物都杀了时,朕不仅不难过,还相当喜悦,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什么?她,把那些珍贵的活体都杀了?”被唤作阿卿的御医一脸震惊,“那,那可是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存下来的几个活物啊!你,你不是原本相当喜欢的?” “是,原本没有她,我还觉得哪几个玩物能够解闷,可是你不知道,她远比那几个有意思多了。”郑武摸了摸清芳的额头,一脸的激动,“你不懂的,你不懂的,她很特别,太特别了!” “这些臣都管不着。”阿卿收起满脸的震惊,“臣只问您一句,这姑娘的存在,您打算怎么和您的皇叔解释?平时你可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来,他这才放心去边关巡视,眼下,他可快回来了。” “怕什么,就说我看上她,封个号就圆过去了。”郑武满不在意,“真希望他永远也别回来。” “陛下这话说的,他不回来,陛下你又有什么理由去见太后一面呢?”阿卿的口气充满调侃,“难道您不是一直都在盼着这么一天吗?” “够了。”郑武蹙起眉头,“不要再说了。” “是,臣下告退。这安神养气的药方臣就直接留给宫人了,一会儿送来了给她喝下,过个两三天想来这种症状能缓解些。陛下,臣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当然,臣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要讲。”阿卿坏坏一笑,“可别把人折腾死了。” 郑武一愣,阿卿却已经要顺势推门出去了,“这回你可猜错了。”郑武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是谁把谁折腾死呢。” “哦?”阿卿去而复返,一脸暧昧,“想不到啊想不到,从前还有个人老在我耳边念叨侍郎侍郎的,怎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噤言!”郑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两件事不可同论,你且退下吧。” “是。”阿卿也不再八卦,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告退。” “别装睡了。”郑武踢了踢身边眼皮子不住乱动的清芳,“人走了。” 清芳装无可装这才睁开眼睛,她方才留心听了皇帝和御医的对话,想来皇帝的皇叔回来的时候,必定可以见到太后,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带上自己,她心中认真地盘算着,也不管郑武看着她的殷切目光,自己必须早一点见到太后,虽然还不知道青管家要自己完成什么任务,但是像他说的,应该见到太后就知道了?难道家还和太后有什么联系? “咳咳,喂,你,有没有好一点啊?”郑武又在被子里轻轻踢了踢清芳,“不疼了吧?” “啊,好,好多了。”清芳突然意识到,没有了被人,自己又是和这个有着特殊嗜好的小皇帝躺在了同一张床上,还盖着同一条被子。 “那我们就继续刚才的事吧?” “刚才的事情,是?”清芳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刚才干什么了吗?” “你忘了?”郑武也愣住了,“这么快又换回来了?” “啊?”清芳更加一头雾水,“请问,你在说什么?” “刚刚你对我做的,你都忘了?”郑武一脸的失望,“一点点也记不得了?” “啊啊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清芳的脸涨得通红,他说得这样含混不清,不会是方才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自己难不成梦游了? “你记不得就算了,下次吧。”郑武摇了摇头,这一个灵魂跟个小白兔似的远远没有那一个让自己感兴趣,“来人,送我回宫,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对了,你方才可是把我的宠物们都杀光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你可要牢记这一点,好了,明天下了朝,我再来找你。” “什么?我,我杀了?”清芳瞪大了眼睛,“我杀了你的宠物?就在刚刚?” “懒得和你解释了,以后你自己想起来自然了解。”郑武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实在感到没劲,宫人们将他扶上步辇后,他随意指着一个小太监道,“你就留下服侍她吧,不用和我回宫了。” “是。”小太监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原地规规矩矩地跪着,目送郑武出了门口中还大声地喊道“奴才恭送皇上。” “喂,我刚才做了什么吗?”清芳看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身形着实瘦弱,也不忍心他跪着,拍了拍床头的小凳,“你来坐。” “奴才不敢。”小太监原地跪着,举止恭敬,“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主子抬举奴才是奴才的福气,但是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万不能将主子的恩赐当做逾矩的资本了。” 清芳被他连珠炮一般的话绕得七荤八素,见他始终拘束,也不再强求,所幸自己身上略略有了些力气,便一把掀开被子跳了下床,盘腿坐在了那小太监身边,“那你叫什么呀?” “主子,你,你怎么能下床来,地上凉,小心受了寒气!”小太监一下子弹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她又塞回锦被中。 “那你不许再离我远远的了,你就呆在这里陪我说话!”清芳嘟起嘴,“这里这么大,你再离我那么远,我,我有点害怕。” 小太监见她撒娇,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了,“好,那奴才就在您床头陪您说话,奴才名叫相思。” “相思,这名字,真好听,倒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了。”清芳赞道。 “恩,是之前的主子给取的。”相思走近了些,清芳才发现他长得小鼻子小眼,看起来十分讨喜,“你之前的主子不就是皇上?” “不是的,相思的主子就是这个宫殿原来的主人,后来,被皇上遣去了柴娇殿,不过几日就殁了。”相思苦涩地笑了笑,“着名字倒真是一语成箴,现在,也只能日日相思了。” 48.第48章 镇南王回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清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不经过大脑,你不要难过,你要不骂我两句也好。” “噗嗤。”那叫做相思的小太监捂着嘴像个小姑娘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主子,您快别这么说了,要是被旁人听见,可就折煞相思了。在这里,您是主子,相思是奴才,您就算把相思打死了,相思也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你别这么说,我不会打死你的!”清芳连连摆手,“都是爹娘的宝贝,谁也不是谁的奴才,你别这么说了,有人的时候你就装装样子,没人的时候,我们还是放松一点好,不然我看你这样小心谨慎的累,我也怪紧张的。” 相思又捂着嘴轻轻笑了,然后又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相思相思,你知道我刚刚在那个柴娇殿都做了什么吗?”清芳小心地问道,“我,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这个,相思真的不清楚,皇上和您去的时候就你们俩人,后来回来了,相思也听说柴娇殿里的活口一个也没留,只除了一些皇上的贴身侍卫。” 清芳不禁打了个哆嗦,“主子,您冷?”相思立刻体贴地拿了大麾将她小小的身子裹了起来,“主子,你看起来真小,就像相思在家乡最小的弟弟那样。”相思熟练地将大麾的缎带系了个漂亮的活扣,“主子,您怎么哭了?” “都是我,都是我!”清芳咬着唇,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圆润的脸颊低落在锦被上,印染出一朵朵小小的泪,“都是我!” “怎么了这是?”相思有些慌张,“是不是相思方才说的冒犯了您?” “不是我,她们不会死的,都是我,一定是我做了坏事连累了她们!”清芳禁不住放声大哭,“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坏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姑娘别哭了别哭了!”相思急得团团转,外面也有人循声来轻轻敲门,“相思公公,姑娘怎么了?” “无事无事,受了惊吓,这才缓过来!”相思连忙应道。 “你好生安抚姑娘,可别惊动了皇上。”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谨遵姑姑吩咐,相思必定尽力。”相思不敢怠慢,高声回道。 “恩,那我就不进来了。” “姑娘,别哭了,姑姑要是进来了,你又少不得被她说一顿了。”相思考虑了良久,才慢慢拍了拍清芳的背,“别哭了,虽然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相思知道姑娘是个好人,就算皇上说了那些,那些人是被你杀死的,相思也觉得姑娘其实是做了好事。” “为,为什么?”清芳抽抽噎噎地抬起头问道,“我师父跟我说过,虽然我力气大,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力气大就欺负旁人,更不能造杀孽,任何人,不管他们多罪孽深重,自然有官府,有上天审问她,不管什么原因造了杀孽,都是要下地狱的!”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哽咽起来,“我不想死了之后还要下地狱,也不想在地狱里被剁手剁脚,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 看着她一脸的委屈,一双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满脸的惊惧和害怕,这哪里是深宫中的人该有的样子,相思一脸的神往,从前,他刚刚进宫的时候,也该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对万事万物都有敬畏之心吧。 “姑娘,柴娇殿里的人,无不渴望一死,因为死对于她们来说,是最大的解脱。其他的我不能多说,但是您要是相信奴才的话,就不要问,只管相信就好了。”相思弯了弯眉眼,“别怕,相思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你只管安心地休息。” “相思,你真好。”清芳见他话已至此,就不再追问,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裹着大麾缩到了床头,一个人默默想着心事。 相思看着她小小的小团缩在那里,叹息了一声,这样孱弱的姑娘,也不知道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又危机四伏的宫殿里坚持多久呢。 “大人,您就让小僧进去吧,小僧真的是来找人的。”惠润苦苦哀求,“小僧是来救人的,刻不容缓呐。” “去去去,现在都城戒严,你没看到告示?世家小姐被拐跑了,连着下了几道搜查令,出和进都不许,你再等上几天,等禁令解了不就能进了,何必在这里和我多费口舌呢。”那守城的士兵也被烦得不行,“再说你个小和尚,身边还带着个女人,谁知道你什么来路。” “她,她,哎呀。”惠润急得直拍脑袋,“她是……” “大人,小女子是被这位师父救下的。”惠润身边站着的女人身形消瘦,脸上蒙着粗布,看起来平凡而瘦弱,“师父慈悲心肠,天地作证,这里有一块令牌,你可请你的长官过目后再做决定。”那女子声音粗哑,听起来十分刺耳,守城门的士兵虽然不愿意动弹,但是看他们总是堵在这里找他们的麻烦也不是回事,便和身边的同伴交代了一番便匆匆上了牌楼去通告上级。 “施主,你怎么把那么贵重的玉佩给拿出来了?”惠润误以为燕素素是要贿赂城门官员,急得也顾不得身边有人就把燕素素拉到一边去,“那块玉佩施主之前如此重伤竟然还含在口中留了下来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就!” “别担心,他们会还回来的。”燕素素安抚他道,“小师父,你救了我,我总该有些报酬不是,更何况你此番又是去救人的,万一你又是要救一个像我这样的苦命人,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施主!”惠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倔,咦,他们下来了,怎么来了这么一大群人。” “把他们扣起来!”为首的士兵指着惠润两人大喊道,“这女人手里拿着颜家小姐的玉佩,身世暧昧,留下我们细细盘查!” 惠润连忙将燕素素护在身后,“有话好说,我们跟你们走,这位姑娘身负重伤,你们不要动她。” “哼,好一个和尚!”为首的人身着官服,一脸的鄙夷,“你才与她相识几天,若不是收受了什么好处,如何肯这般卖力讨好,一块带走!” 一群人正在城门处吵吵嚷嚷时,远远的有几名武官开道,后头跟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下车下车,接受盘查!”几名士兵叫叫嚷嚷上前拦道,看清了武官一脸的风尘仆仆和官服的品阶后却立刻跪倒在地,“罢了,让开道去。”车里的声音苍遒有力,不怒自威。 “是,是!”几名士兵一路小跑着又折了回来,“去去去,先到一边等着去!” “车里的可是镇南伯伯!”燕素素却不管周围的人阻拦,矮身从惠润的身下钻过,“镇南伯伯,我是燕门关关主之女,燕素素,恳求镇南伯伯相见!” “大胆!王爷的车驾也是尔等敢拦的,打退了去!”方才的城门官见此异状,立刻献起殷勤。 “且慢。”马车的帘子竟然从里面被一把撩开,“素素,你不是嫁人了,怎么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车里的老王爷竟然真的与她相认,城门官吓得两腿一软,不仅跪在了地上。 “一言难尽。”燕素素声音喑哑,“自从我爹……”她几欲哽咽,“我,我辗转几番,非但未能给爹爹报仇,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说了,都过去了,这不是还有你伯伯我在吗,丫头,别难过了,伯伯给你做主,来,到马车上来,伯伯带你进宫去见皇上,把这些冤屈都说清楚,让他给你个公道。”老王爷看向燕素素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怀和慈爱,他一生不过寥寥几个知己,燕门关主是一个,“乖丫头,别哭了,咱们走吧。” “惠润师父,一会儿你就自行入城,他们不敢再刁难你的,你我就此别过了,但是惠润师父,你对小女子的恩同再造,小女子有生之年必不敢相忘。”燕素素朝他拜了一拜,又朝那城门官摊手道,“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是是。”城门官跪在地上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战战兢兢命人上楼取了玉佩,看样子一开始他就打算借题发挥,私吞玉佩。 “惠润师傅,这个你好好收着,在这都城里,你拿着这块玉佩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没有人会欺负你的,你心善,我又不能在陪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保重。”燕素素一番话情深意重,倒像是对他依依不舍,“惠润师傅,希望能有一天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能够归隐山林,拜倒佛门之下,日日听你讲经念佛也好。” “恩,小僧是淳县金山寺的,虽然知道施主你将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但是人有祸兮旦福,一旦施主有了什么麻烦,就来那里找小僧!”惠润答应得认真且恳切,燕素素听了他的一番话,险些又落下泪来,“好,我一旦办好了事,立刻去那里找你。” “恩,就这么约定了。”惠润恭敬地合掌行了一礼,“施主有心事佛,实在是一件好事。” “暂别了。”燕素素上前了两步,将玉佩塞进他的手里,“等到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可要完好无损地将玉佩还给我哦。”她压抑着心上的酸涩,一说完就扭头上了镇南王的马车。 49.第49章 相思的妙计(一) “唉,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惠润叹了一口气,“我还是赶紧去寻找清芳姑娘吧,这一来一去又耗了不少时间了,老驴啊,咱们走。”他走到方才系着老驴的树下,解开布条子,“找到了清芳姑娘,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确认她还活着也是好的。” 老癞驴仍然是一脸的傲娇,对于惠润的言论爱理不理的,只是刨了刨地上的土,惠润一看老驴的动作就知道,得,又犯馋瘾了,“老驴,这里可只有一根胡萝卜了,我身边的盘缠也不怎么够了,进了都城想必也不会有好心的农户送我萝卜,如果你现在就要吃掉了的话,下一根,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老驴眼里明显有一瞬间的挣扎,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它不停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既不吭气也不向前走,惠润无奈地摸了摸它的头,“只吃一口过过瘾,找到了清芳姑娘,再让你吃剩下的好不好?”惠润和它讨价还价道,顺便从褡裢袋里揪下一小截表皮已经有些干涩的胡萝卜来递到它嘴边。 老驴也就借坡下驴,一口咬住那胡萝卜,嘎嘣嘎嘣几下咽了下肚后乖顺地迈开了四只蹄子。 “哈哈哈哈,竟然还有人和驴子有商有量的,真是奇闻,奇闻啊。”惠润刚松了一口气举脚要迈,便听到身后有人爽朗地大笑,“真是赶巧了,一回都城就遇到这样的趣事。” “施主有礼。”惠润转身对他施了一礼,“万物有灵,能好好沟通的,又何必用鞭子呢?” “是是是,小和尚说的挺对。”那人一身落拓不羁,满面风霜,却高鼻深目,面庞俊朗,不是颜烈又是谁?“我可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小和尚挺可爱。” “这……”惠润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脑袋,“可爱这两个字小僧可担不起,先多谢施主夸奖了,小僧还有事在身,先行离开了,告辞。” “后会有期。”颜烈潇洒地朝他拱了拱手,就要翻身上马,嘴里还一边哼哼唧唧地唱道“小徒儿,小清芳,师父给你去买,师父好,师父妙,师父比爹还要亲,哈哈哈哈~”看样子他刚从青口镇回来心情甚好。 惠润耳尖,立刻听到了他口中念叨的清芳,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姑娘,但是碰一碰运气,开口问问总没有坏处,“抱歉了,施主,请问您家是不是有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十分白净的姑娘,叫做清芳的?” “恩,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了?”颜烈刚坐上了马背,听他这么问神色有些古怪,“喂,你可不要说和我徒儿有缘,要拉她出家啊。” “不会不会。”惠润面露喜色,“敢问她是不是之前曾经昏迷过或是失踪过一阵子?” “你这小和尚懂得还不少,会不会算命?”颜烈来了兴趣,在马上扬声问道,“算得准不准?” “唉,唉?”惠润瞪大了眼睛,算命?“小僧不会算命啊,这个,这个与清芳姑娘相识,也是在清境中,此番前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清芳姑娘是否无恙了。” “哦,这样啊。”颜烈失望地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我家徒儿命硬得很,现在已经痊愈了,走,我带你去看她去。” 惠润低头思忖了一番,也对,最好亲眼瞧一瞧清芳姑娘是否已经无恙了,自己也好放心,“那就有劳施主了。” “走,咱们边走边聊。”颜烈见惠润只是牵着驴,索性自己也跳下马来和他一同步行,“小和尚,你原籍何处啊?” “哦,回施主,小僧是西南边怀仁府淳县金山寺来的。”惠润原原本本答道,“和清芳姑娘在清境中相识一场,得了她不少照拂。” “哦,怀仁府啊,那里距离这里可有好一段路,你就骑着这老驴来的,你倒是对我家徒儿有情有义得很啊。”颜烈抚了抚下巴,啧,长得也文秀,性子也不错,要是不是个和尚倒和清芳也挺配。 “是的,清芳姑娘人好心也善。”惠润不禁发自肺腑地笑了笑,“就是太倔强了些。” “哦?你对她倒是挺了解?”颜烈脸上的算计更甚,“我家徒儿可是很不错的哦,小师父,有没有还俗的打算啊?” “啊,这,这……这从何说起,万万不可再提了,阿弥陀佛,施主,这样话你可万万不要再说了。”惠润吓得脸色煞白,“清芳姑娘纯真可爱,在惠润眼里,还是个小娃娃,施主可不能这样随意玩笑啊。” “好了好了,看把你吓得,胆儿也忒小了。”颜烈瞧他窘态,着实有趣,“喏,这里就到了。” “施主,我就不进去了。”惠润十分地识趣,站在月嵘的成衣铺子门口说什么也不进,“我只看一眼就走了。” “啧,你这小和尚怎么这么迂啊,大老远的来了,我要是不请你进去坐坐,吃顿便饭,让人家知道了,只怪我这个师父不会做人呢。”颜烈拉下脸来,“走,一块儿进去,要走,也吃了饭再走!” 惠润拗不过他,也只得让下人牵了驴,拘谨地跟在颜烈身后,“月嵘妹子,我回来了,快叫清芳出来,她朋友瞧她来了,月嵘妹子?月嵘妹子?”颜烈大喊了几声仍然不见人出来,奇了怪了,以往这时候,月嵘总是一脸期待地走出来,今儿是怎么了。 “走,咱们进去瞧瞧。”颜烈心觉不妙,一马当先冲进后院,却见后院空空,只有一个扫着地的下人,“月嵘小姐呢?”颜烈冲上去问他道,“还有清芳呢?” “这,这……”那下人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问你话呢,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吞吞吐吐做什么!”颜烈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施主,有话好好说。”惠润见那下人被颜烈抓着惊慌不已,连忙上前劝道,“这位施主,有什么话你就快快讲来,不要吞吐了。” “这,我,我不能说啊。”那下人苦着脸道,“小姐嘱咐过的呀。” “到底怎么了,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了!”颜烈狠狠挠了挠头,“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哎呀!” “施主,先别急,要不咱们等这家主人回来了再问就是了。”惠润劝解道,“他不能说,想必有苦衷,施主先稍安勿躁。” “对对对,我,我去给二位沏茶,二位先在这后院的石凳上坐会儿,歇息歇息。”那下人见有惠润替他解围,立刻一溜烟儿地跑向后厨去了。 “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在瞒着我些什么。”颜烈一脸的郁闷,“我钱也取来了,又不是白吃白喝,怎么一个两个对我的态度这么差。” “想必有些难言之隐,施主再等等看吧。”惠润宽慰道,虽然他一时也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还是先安抚住眼前清芳的暴躁师父比较好。 “罢了罢了!”颜烈一锤桌子,“就等她们回来再问!” “清芳,这是在干什么呢?”相思刚收拾完寝殿,左找右找找不见清芳,拐到殿侧的小竹林边才看到穿着一身绿袄子的清芳散着头发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做什么,走进一看才发现她挖了个坑,正把一只断了气的鹩哥用油纸包了,小心地安放进去。 “奇了,这几天咱们殿周围怎么总是有这些死了的小东西,姑娘真是好心,可总是这样埋,也埋不过来,要是这些小东西是因为食了什么毒物而死的,姑娘可别碰了。”相思将清芳拉了起来,“相思来埋,姑娘站远一点。” “没事儿,我几下就好了。”清芳赶紧蹲下加快手里的动作,末了还将土堆拍了拍实,“就算有毒,我将它埋得深些,想来也不会误伤到别的小动物了。” “唉,清芳。”相思这几天和清芳混得熟了,也不再拘谨,和她相处之间更像是哥哥大过于一个下人“走,好好把手洗洗去,再有下次,一定叫上我,我拿锹来,不许用手了。”相思摸了摸她的头,将她领走了。 “相思,信还是不能带出去吗?我家里人该着急了。”清芳抬头问相思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是啊,原本每月都有人来收家信的,可是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不仅没人来,就算是我托人送出去,也都是立刻退回来了。”相思也一脸的费解。 “唉,那怎么办呢。”清芳有些焦急,“要是我师父回来看不到我了,他一定会怪月嵘姐姐的,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见到太后,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清芳想要见太后?”相思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宫里的人啊,除了老王爷和皇上之外,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太后。” “啊?”清芳吃惊地就要拿手捂嘴,被相思一把拦下,“刚碰过死物,不洁。” “那,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啊。”清芳询问道,“可是,可是我必须要去找她,找不到我就回不了家啊。” “你非得见太后做什么?这宫里的人大多都是削尖了脑袋相见皇上一面的,怎么偏生你不见皇上要见太后呢?”相思奇道。 “这,这我也不知道,但有人这么对我讲了。”清芳摇了摇头。 “清芳,想要见太后,我倒是有个法子。”相思也不再追问,只是贴近了清芳的耳朵。 50.第50章 相思的妙计(二) “皇上,这几日您的气色甚好,想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奴披着长长的袍子,一头乌亮漆黑的头发此刻细细地被编成了十几股小辫子垂散在肩头上,充满了异域风情。 “你来我身边有多久了?”郑武没有回答奴的问题,只是任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你就,一点也不想念你的处月族人?” “皇上,我的人在这里,心,也在这里。”奴妖娆地笑了笑,又顺着他的大腿处摸了进去,“皇上的意思,难道要送我走?” “你想走吗?”郑武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此刻,我心情很好,就是送你走,也并不是不可能。” “皇上!”奴抖了一抖,向后退了几步,“是不是那个新来的丫头?奴只听宫人说那丫头甚是得皇上喜爱,没想到竟然能让皇上为了她,要送我走?” “唔……”郑武不置可否,过了半晌,闲闲地说道,“是啊,我对你,倒是真有些厌倦了。” 奴大睁着双目,身子不禁有些脱力,“皇上,如果您厌倦了奴,不如,就赐我一死吧,反正,我也没有脸回处月了,我是跟着皇上来的,如果您不要我了,就将我的尸体送回去吧。” “恩,随你便。”郑武站了起来,冷冷地经过他,“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让我乏了,无趣。” “皇上!”奴猛地跪了下来,“这么多日日夜夜的陪伴,难道,皇上的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对奴的眷恋,竟然没有一点,对奴的怜惜?” “哼。”郑武的脸色阴晴不定,“你倒是高看你自己,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失去了兴趣?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而是因为,你的心,从来也不在这里,任凭你装得再像,你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你。”郑武说完这句话,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你不就是想留在我身边,有朝一日,能够报了你们处月的大仇?” 奴的喉间突然哽住了,“皇上,这话从何说起?” “你以为,你每次看朕的眼神都是你自以为是的含情脉脉吗?”郑武摇了摇头,“你的眼神又冷又厉,又涩又苦,恐怕要是眼神能为利刃,朕,早就被你凌迟数万次了。” “你都知道?”奴被他戳破了心事,不慌反笑,“哈哈哈,你这个狗皇帝,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要看着我演戏,却还要凌辱我三番四次,好毒的心肠。” “还有什么话要说?”郑武停在大门口,斜倚着大门开口问道,“想要留点尊严回处月,朕就命人赐药给你。” “既然被你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呢?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装了那么久,戏弄了我那么久,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奴索性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突然一个矮身拔出靴筒里的短刃,旋身直奔郑武飞刺而去。 “自不量力。”郑武动也没动,甚至对于奴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几个劲装的黑衣人凭空冒出似的将奴控制在了距郑武不足半米之外后,便不再动作,静静等候着郑武的命令,“卸了他的胳膊和下巴。”郑武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丢进地牢里去。” 而就在这时,郑武身后的门被向里推了开来,“你,过来。”赫然正是清芳站在门前,而她的面色清冷,恍若柴娇殿那晚重现。 郑武不禁有些心绪起伏,有一些情绪仿佛难以控制,“是,是你吗?” “恩。”清芳嗯了一声,态度依然孤傲。 郑武抽了抽嘴角,想笑又不知道该不该笑,心里柔情万千“你,还会再变回去吗?” “万里?”清芳越过郑武的视线,看到了他身后被几个黑衣人抓着的奴,不对,细细一看,又有些不同,此人的眉目间更为妩媚,比万里少了几分英俊,多了几分柔媚,“你不是。”清芳摇了摇头,“他长得和万里真像。” “恩。”郑武点了点头,看着身后口不能言,手臂也软软垂着的奴又回头带着些讨好地问清芳道,“你喜欢他?我送给你好不好?”清芳没有言语,眼神冷得像带着冰碴的飞霜。 郑武看着她,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心情也好得出奇,,“清芳,我让人把他绑了送你屋去,你要杀要剐都可以。”郑武毫不怜惜地挥了挥手,几名黑衣人立刻牢牢钳制着奴闪身出了大殿。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郑武有些语无伦次,清芳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没有什么要求。”方才还阴冷无比的郑武,现在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你先坐这里,我叫人倒茶来。” 清芳依言坐在了郑武指引的软榻上,但是她藏在身后的手却微微地攥紧着,这个皇帝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自己对他凶,他反而这么开心啊,自己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露馅,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是得先装下去啊。 “来,你尝尝这个?”郑武接过门口侍女端来的玉盏,小步走到清芳面前,“你尝尝看,看看合不合你口味,我特意叫她们用玉露泡的,香甜得很,我之前宫里的妃子们都很钟情这个白霞茶,但你要是觉得不好喝,我叫他们再换。” “不必了。”清芳故意端起架子,她此刻只牢记着相思的嘱咐,神情越冷越好,话越短越好。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郑武的神色更加兴奋,“好,不喝就不喝,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敢问姑娘芳名?” 清芳在他怪异的举止和连番的表情下,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脱口而出的就是“小阮,我叫小阮。” “小阮。”郑武细细念着,仿佛在唇齿中品尝着甘醇美酒一般,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来,“小阮。”他脸上有了笑意,“阮咸别曲四座愁,赖是春风不是秋。呵呵,这名字和你可真不想相称,明明这样冰冷的性子,怎么偏偏取了这样千回百转的名字?” 啊,怎么问这么多,要怎么答啊,自己想要胡诌一个名字,怎么偏偏胡诌出这么个名字来,思来想去,倒还不如不答。 郑武见她不言语,倒也没有怪她,只是挨着她坐下了,“你打我一下好不好?”郑武突然拉过她的手,清芳吓得差点没摔下软榻,不要惊慌,不要惊慌,她在心底里不断地催眠自己,只要一慌就要露馅了,不能慌。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知道你讨厌我,在你眼里,我又孱弱又没本事,根本不像是个皇帝。”郑武拉着她的一只手不放,更索性又拉过了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里,“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打我,你越是打我,我就越是开心,你打得越重,我心里越欢喜。”郑武不由得又朝她身边坐了坐,“我跟你在你一起,就是有说不出的快乐,你就是让我把命给你我也乐意。” 清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的脑袋里简直现在乱成了一团浆糊,这世上,竟然还有自己求虐的人,他,还是个皇帝? “小阮,我真是中意你极了,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人前,你就像现在这样,人后,你也就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我对你再没有什么旁的要求。”郑武将脑袋放在她的颈窝里,感慨地喟叹了一句,“你不知道,我心中此刻刹那的欢愉,真是我活到现在想也不敢想的事,小阮,你答应我,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吗?”郑武贴着她,喃喃细语间,不断吐出的热气指望她领口里灌,直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算你打我骂我,我也都甘之如饴。” 清芳拼命忍耐着不适,她实在无法理解郑武奇怪的理论,有漂亮的妃子他不要,就是刚刚那个男人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他也能眼也不眨地下了死命令,他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自己也不会吃惊,怎么就偏偏那么爱被自己揍呢? “你,离我远一点!”清芳咬了咬牙,实在受不了他这副病态的模样,将他猛地向软榻下推去。 “对,对,就是这样,再来,再来。”郑武虽然被她的怪力扫到塌下,喘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但满脸都是潮红,“就像那天那样。” 清芳直感觉到一阵阵的反胃,郑武越是趴在地上哀求她,她就越觉得恶心,“滚开,滚!”她再也无法忍受看到郑武那张虽然清秀但此刻挂满着她不了解的表情,一阵一阵的惊慌让她无所适从,顺手抄起软榻上的瓷枕,她想也不想就朝地上的郑武扔了过去。 而瓷枕刚一脱手她就后悔了,眼看着瓷枕就要砸上郑武,她又连忙起身向前去抓,而郑武明显也看到她的这个举动,不由得眼中一亮,就势在地一滚,将她捞进了怀里,“心疼我了?” 瓷枕摔在地上,应声而碎,瓷片散落了一地,而郑武却不以为意,只是不依不饶地盯着她。 “放开我。”清芳被他按在地上,冰冷的地面直接接触到她的肩胛骨,只觉得寒凉刺人。 “回答我的问题。”郑武难得在她的面前没有退让,他的额头紧紧抵着清芳的额头,眼神直要望进清芳的灵魂离去一般“只要你说一声,哪怕只是骗我,我也会,立刻放开你。” 51.第51章 相思的妙计(三) “我……”被郑武咄咄逼近,清芳只觉如坠冰窟,想说的话哽在后头,“我……” “欺骗我也不愿意?”郑武凤眼半眯,“我竟然在你心里这么不堪,让你连一句敷衍的话也不屑对我说?” 就在两人这样对峙之时,门外有郑武的贴身小太监小声唱喏道,“皇上,皇上,老王爷提前回宫了,现在已经过了神武门,就要进正殿了。” “什么?”郑武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些时日才到?” “是,来报的小兵是这么说的,可是老王爷说不愿意等那车马仪仗慢吞吞的进度,故而只带了几个亲信,轻骑而来。” 郑武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好个不按常理出牌啊。”言语中带着丝恨意,“为什么他总要如此!”郑武咬紧了牙,“为什么总是要用他自以为是的方法来监视我!我已经成年了许久,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我自由!他以为他是什么?是我父亲?还是,他以为自己拥有什么莫大的权利?”郑武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满面暴虐,几欲疯狂,“我才得了多久的清闲日子!” 清芳见他几乎失控,害怕得向后缩了缩,这个举动恰巧被来回走动的郑武收入眼底,“连你也怕我?”郑武双目圆瞪,仿佛最后一丝理智也被黑暗所吞噬,“我当你有多么不同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好啊,你也怕我,我就非让你哪里去去不了,什么退路也退不了!” “来人!给她换装,一会儿,我和她一起去见老王爷!”郑武嘴角满是阴冷的笑意,“这样一来,你就跑不掉了!” 清芳心中暗叫糟糕,虽然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去见老王爷和太后不假,可是她只想扮个普通的小侍婢跟在郑武身后,偷偷瞧一瞧太后,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端倪,万万不是用这种方法啊! 要是自己再不采取什么措施的,没准真的会成为怒气正盛的小皇帝的炮灰啊,清芳咬着下唇,一时间心乱如麻,见郑武此刻正一个人站在等身铜镜前面无表情,但仍能看出他心情极为不佳,清芳狠狠咽了口气,死就死这一次吧! “你过来!”清芳故意将语气装得极为冷淡。 郑武回头看她,见清芳已神色如常,并没有方才的瑟缩,他迟疑了一番,终究还是缓缓踱步过来,“做什么?”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毫不犹豫地打在了他皎洁光亮的右脸上,力道之足,让他的右脸不禁迅速的红肿起来,甚至还有些淤紫迅速地浮现出来,“你——”郑武保持着偏着头的姿势,整个人都懵了。 “没出息!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让你暴跳如雷?”清芳强忍着内心的惧意,放慢了语速,“那你之前的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哼。”郑武听了她的话,轻轻哼了一声,半晌没有反应。 糟了糟了,要死了?清芳的腿直发软,简直要瘫倒在地,现在道歉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她看着郑武一脸不阴不阳的样子,心里直发憷。 “你不知道的。”就在清芳要崩溃的时候,郑武突然放柔了声音,将她重新拉回金丝软榻上坐下,既然自己单膝跪着,将头放在清芳的双膝上,“我,竟也不知道从前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快受不了了。”郑武叹了口气,将脸埋在她的双膝中,“与你在一起的安宁,真是我此生不敢多想的奢侈啊。” “何不继续装下去?”清芳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机械地顺着郑武的话。 “我恨不能一日也不要忍了。”郑武闷闷地回道,“他表面上对我好,其实,我总觉得还不如直接捅我一刀来的痛快呢;而你不同,你就算打我打得再凶,我心里也只有无边的畅快。” 这是个什么人啊,清芳在内心默默流着泪,对他好的他不稀罕,自己把他揍得死去活来,他好像倒是十分受用。 “所以,就看在我生活得并不开心的份上,答应我,留在我身边吧?不然,我可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屠戮天下。”郑武从她膝上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的。 “我……”清芳见他脸色又要变,只能点了点头,“以后的事,我可没有办法保证。” “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能够答应我就好,以后的事,我会为你都铺好路的。”郑武得了她的话,立时欢喜起来,半张脸虽还红肿着,但眼底的欢喜却不像是作假的。 “你——”清芳看了看他右脸上的五指印,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嘶——”郑武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小皇帝半跪在地上,眼里亮晶晶的,此刻,倒更像是一只温驯的小动物一般,“你给我揉揉吧?” 清芳被他猛地一萌,便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郑武的面颊,“去叫人拿冰敷敷吧?一会儿,你不是还要见人?” “没关系,我就说是猫挠的。”郑武狡黠地笑着,按住捂在他右脸上的手,“啊啊,刚刚对我还那么凶,现在突然关心起人来,真是让我有些上瘾。” “皇上,侍候姑娘更衣的宫人并着衣衫都准备好了,要不要?”门外的小太监叩了叩门框,小声请示道。 “你想去吗?”郑武摩挲着清芳的手,一改方才的霸道。 清芳摇了摇头,“此刻不想。” “恩,我就知道,你一定也不想单独见他,就和我一样。”郑武仿佛找到了同盟一般,点了点头,“罢了,这次我就单独去见他,等到三日后,我们几人的家宴,你可千万陪我同去。” 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清芳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恩。” “让她带姑娘回吧。”郑武提高了声音,“一会儿,朕亲自去拜见皇叔。” “是。”小太监恭顺地答道。 “你先回去等我,我一会儿下了酒宴就来寻你,你可不要早睡,我给你带好吃的来。”郑武扭头细细叮嘱清芳。 清芳在心里瞠目结舌,这个人,真的是刚刚那个暴怒无常的皇帝吗。 “听见了没啊,到时候让人给我留门啊。”郑武轻轻晃了晃清芳的膝盖,“不要把我关在门外。” “啊,哦。”清芳已经被他的几番变化雷得外焦里嫩,此刻也只有麻木地点了点头,随你吧,随你吧,只要让我见到了太后,早早逃出这里,你要干什么都行。 “那我去了。”郑武站了起来,还甚是欢喜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呵,还肿着呢,你方才真是使了力了。” “……” “清芳,你可回来了,怎么样,顺利吗?”清芳刚一踏入宫门,就被相思拉出了,“没事吧,皇上没有对你怎么样吧?”相思紧张地拉着她从上到下地细细打量。 “没事没事,我按照你说的做了,结果啊,有惊无险。”清芳拍了拍胸口,“对了相思,你怎么知道皇上他,他爱被人揍啊?” “噗——”相思听清芳发问不禁又掩嘴笑了,“你这个丫头,皇上不是喜欢挨揍,他呀,是喜欢被你揍?” “啊?”清芳更加听不懂了,“皇上是有病么?” “可不许乱说。”相思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将她向殿里拉了几步,细细关上她身后的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怎么了吗?不是你说他喜欢被我揍?”清芳一脸迷惑,“哪有人喜欢被人揍呢,要不就是他有病了。” “嘶,你这丫头,还乱说!”相思轻轻弹了弹清芳的额头,“你过来,我跟你慢慢说。” “那天,皇上带着你从柴娇殿回来,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我一个相熟的侍卫说,是你伤的皇上,伤的还挺重,但是皇上似乎不但不发怒,还一劲儿地抱着你笑。”相思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我就大胆地推测,也许皇上过惯了被人捧着宠着的生活,猛地来了一个对他不买账的人,他便觉得新鲜极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清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却又不禁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可是他一会儿说晚上还要来,怎么办呢相思,我现在就已经有些困了。” 想来是方才用尽了脑力,此刻一旦松懈下来便犯困了吧,相思看着清芳困顿的模样,“那你赶紧去睡一会儿,一会儿要是说皇上来了,我再赶紧叫你起来就是了。” “恩,相思,你真好。”清芳昏昏欲睡地就往寝殿跑,相思复又打开殿门,站在门口为清芳守着。 “你,不是刚刚那个人,为什么在我床上?”清芳刚脱了鞋袜,掀开锦被便看到床上被五大绑这方才在郑武那里见到的,和万里极为相似的人。 那人闭着眼睛,嘴里被粗鲁地塞着麻布片,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脸的死灰,清芳爬上床,将他口中的麻布片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那人没有睁眼,只是张口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52.第52章 暗流奔涌 “你,和万里是什么关系?”清芳故意忽略了那人一心求死的话,有意将话题岔开。 “你是不是也瞧我长得和这位侍郎长得很像?”奴冷笑了一声,“我从前从不知道我这张脸,竟然会因为像一个人,给我,给我的族人,带来莫大的灾难。” “此话怎讲?”清芳见他开口,连忙应和道,“可我知道你不是他,你与他不同。” “是吗?”那人微微睁开眼,一脸的淡漠“我与他不同,是啊,我不过出生于荒野之地一个普通部族,哪里能和名满都城,艳冠天下的大人比。” “你喜欢皇帝吗?”清芳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想要伸手为他松绑。 “你不怕我杀你?”那人只感觉到清芳温热的小手在他双手被捆处用力扯着。 “你与我又没什么仇怨,杀我做什么?”清芳反问他。 奴轻轻笑道,“你倒是豁达。”顿了顿,又抬头问她,“你方才问我什么?” “你喜欢小皇帝吗?”清芳又坦然地重复了一遍,“我听你方才话里,微微有些醋意。” “什么?”那人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我只当,你没问这句。我见他,对你甚好,也不知道这样好,是否又是昙一现。” “昙一现又怎么样,我又不稀罕。”清芳嘻嘻一笑,只是埋头苦解他手上的绳结“这绳子也不知道是谁绑的,系得死紧。对啦,他对我好不好,我心里不在乎,也就无所谓了,再说了,我又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奴的眉心微微一动,“你说,你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恩。”清芳大力点了点头,“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喜欢这里,当然要离开了。” “你有法子离开?”奴眼神一亮。 “你想让我带你走?”清芳猛地低头凑到他面前问道,“你不是宫里的人吗,为什么要走?” “你不懂得。”面前的小女孩看起来还太小,又怎么能明白他心里所思所想,“我有必须想要见一面的人。”半晌,他才低低说道,“那个人,也许会嫌弃我,看轻我,但是,我必须要见她一面才行。” “我会尽力的。”清芳也不问他缘由,也许自己不想办法把他带走,他真的会死掉吧,看他这张与万里那么相似的脸摆出这样悲伤的表情来,自己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小丫头,别硬扯了,我右手攥着绳结的头,你抓住,从我手中间穿过去,一拉就好了。”奴见清芳只是靠蛮劲儿拉扯,半天也没解开绳子,不禁出声指点她道,“找到了吗?就是这个,从我双手里穿过去,用劲。” “行了!”清芳瞪大了眼睛,“你故意藏着头?” 奴微微笑起来,“是啊。”如今既然确定了你不过是个单纯的孩子,自己也就放心了吧。 “你为什么这样?”清芳嘟起嘴来,“你耗费了我许多时间,我原本还打算在他来之前睡一会儿的。” “现在睡也来得及,离他回来还有一会儿呢。”奴将绳子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你睡吧,我去找你的相思道个谢,刚刚要不是他,我的手和嘴现在还脱着臼呢。” “那,也是他把你放在我的床上的?” “是啊,他以为是你从皇上那儿要的我,脸红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指挥人把我放在你床上了。”奴跳下床活动了一番筋骨,“小丫头,你救了我,这笔人情,我记在心里了。” “哼,你们一个两个,都只会戏弄我!”清芳负气叫道,整个人往锦被里一扑,再不言语。 奴看着她,眼神里微微有些暖意,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把希望放在她身上,会不会有些太勉强她了? 方才听到清芳的声音,相思往寝殿这里探了个头,正见奴正坐在床头给呼呼睡着的清芳悄悄掖被子,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皇叔,怎么提前回来也不知会一声,侄儿好出城去接。”郑武穿着龙袍,头上束着金冠,贵气逼人。 “这么点路还要通报你?”老王爷朗声一笑,“又不是七老八十要入土了,我身子还硬朗得很呢,还要为你,为我死去的弟弟将我们大郑的天下看得好好的呢。”老王爷上前几步,突然看到郑武的右脸上隐有淤青,“脸怎么了?” “无事,还不是后宫那些。”郑武含糊其辞,故意误导镇南王道。 “你没事少去搀和这种事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弄那些歪门邪道了,好好多看看治国之道,多听听帝师所言,比什么都强!”老王爷面色阴沉了下来,“哼,我瞧她们倒是打得还不够重呢,下次打断你一条腿,想来你才长记性。” “咳。”郑武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你们都下去!”他喝退了身边战战兢兢的宫人,“皇叔,殿里还有人呢。” “有人才好!有人你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镇南王不以为意,“你叫他们下去做什么,让他们看看你这副样子才好呢。” “皇叔。”郑武轻轻喊了一句,大袖中的拳头已紧紧攥起,果然啊,你就不能给我留,哪怕一分的面子。 “参见皇上,参见王爷。”一道女声从殿外柔柔响起,“民女燕门关关主之女——燕素素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鸿福如意。” “差点把我们素素给忘了。”镇南王脸色缓和了一些,“素素,来,别拘谨,这就是我和你路上说的,我的侄子,当今圣上,你们见见。” “素素姑娘真是冰雪佳人啊。”郑武笑着上前扶起进了殿复又跪下的燕素素,“燕门关主泉下有知,也应感欣慰啊。” “多谢皇上宽慰。”燕素素俯身又要再拜,被郑武一把扶起,“这里没有外人,素素姑娘,不必拘谨。” “我们你们一双小儿女相处倒也算是不错,过两日,见过了你母后,你们就把婚事办了,给素素个名分吧?对了,今日怎么没见颜家的女儿来?” “她,前两日说自己染了风寒,说是不便前来。”郑武语气平淡地回道,仿佛再说一个陌生人。 “武儿,她好歹也是颜家的小姐,你该给的情面,还是要给。”镇南王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娶她心中多有不愿,但是娶都娶了,该做足的,我们皇家还是要做足了,省得打了颜家的脸,也让天下人耻笑我们皇家气量小。” “是,侄儿记下了。”郑武眉眼恭顺,礼仪周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世家的公子一般,相貌清秀,彬彬有礼。 “我看呐,你也不必给素素太高的名分,想来我们素素也不在意这个,封个妃就得了,平日里私下你可好好照料着她,她新近丧父丧母,又自退了亲事,想必心里头苦得很。”镇南王慈爱地摸了摸燕素素的头,“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这孩子心善,你以后好好待她。” “都听皇叔的。”郑武点了点头。 “恩,好,好。”镇南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素素,那你先下去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好好休息,明日让皇上带你好好看看这皇宫。” “谢皇上关怀,谢镇南王伯伯关怀。”燕素素不卑不亢,面色温柔地退了下去。 “素素姑娘不必多礼,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就是了。”郑武心中冷笑道,这么快又塞进一个来,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武儿最近懂事了许多啊。”镇南王欣慰道,“不错不错,你父王要是还在,想来是要大大地夸你几句的。” “武儿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时候,现下成了一国之主,自然要识得大体。”郑武不骄不躁,沉着气回答道,“倒是皇叔此番戍边,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边境部族不过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小虾米罢了,每年这个时候去看管看管就成了。”镇南王语气里颇有些英雄迟暮的落寞,“只可惜了当年我和父王马上征战天下的时候你看不到,那才叫快意人生呢,现在这样的日子,没劲,没劲呐。” “那是,父王与皇叔马上得的天下,此乃一段佳话呢。”郑武称允道,“都道我父王是贤王,皇叔是武王,所以父王才给朕取得武这个名儿呢。” “武儿,此话不可再提!千秋万代里,也万万没有两王并称的时候,你要记住了,你父王是当年的唯一的王,我是臣,世世代代就都是臣!”镇南王立刻摆手,“虽然你能说出这番话,皇叔心里高兴,但是以后不可再提了。” “是。”郑武心里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臣?那千秋万代,朔古至今,可有一个臣子敢对皇上指手画脚,嫌好道丑的? “对了皇上,臣最近在民间巡视,发现这魔教的阵势倒日益浩大起来,不可不防。”镇南王将话题扯开,“必要的时候,还要派兵清剿才是。” “有皇叔在,武儿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皇叔会挡在你身前为你荡平天下一切祸乱,可你自己也还是不可掉以轻心。”镇南王忧心地看着这个自己眼里永远也长不大的侄子道。 53.第53章 孽缘乎? “清芳,醒醒,皇上往这边儿来了。”奴拍了拍清芳睡得酣红的脸蛋,“来,给她把口水擦擦,换身衣裳,这身衣裳都皱的没法见人了,也不知你怎么睡的。”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清芳皱着眉头嘟囔着,眼神迷蒙,“就再睡一会儿会儿。”清芳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 “不可以。”奴坐上前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额上的乱发拂开,“我知道你很困,一会儿你打发走了他再让你好好睡好不好?” “不好不好。”清芳索性耍起赖来,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像条春卷似的滚进了床铺的最里面。 奴见她睡意正浓原本不忍心叫她,可要是此刻不将她叫醒,一会儿皇帝来了自己的命是否保得住还是轻的,若是她露了什么马脚,这里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这么想着,他伸长了手臂一够,将“清芳卷儿”横拉了过来,耐心地剥开她身上裹着的被子。 “相思公公,劳烦了。”将仍然还懵懵懂懂的清芳交给相思,奴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清芳,还是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这,总是不好。”相思看了一眼奴,毕竟是个完好的男人,总比不得自己,“公子一片好意,相思代清芳姑娘先谢过了,但是清芳姑娘毕竟是皇上的人,若是有人对她的清誉有些微词,下奴不好交代。”相思保持着对奴的十分尊敬,但言语上却丝毫不让,既然确定了清芳还是单纯的丫头,对奴也没有特别的感情,那么他就要为清芳的名誉考虑了。 “公子,相思方才也已经命人在偏厅准备妥了您的起居,虽然比不得清芳姑娘这里,但也是咱们这里顶好住处了,一会儿相思就领你去。”相思给清芳束好了腰上的丝带,又将她睡得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整了整,在她的鬓角边独具匠心地别上了一枚小小的栀子簪,“清芳姑娘,你瞧我这样安排好不好?” “恩,都听你的。”清芳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相思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奴施了一礼,“公子想来一会儿不想与皇上打个照面吧,还请与下奴回避一番。” “她一个人没问题吧?”奴有些担心地问道,相思却笑了笑,“傻人有傻福,咱们姑娘心眼儿好,不会有事的。” “小阮,可睡了?”郑武嘴上这么问着,可手却快身体一步推开了殿门,殿里的光线有些弱,只堪堪点着几只蜡烛,而他想着的人,就趴在八仙桌上甜甜地睡着,“小阮,真的睡了啊?”郑武有些失望,“不是让你不要那么早睡的么。”他将手里提着的八宝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层。 清芳埋在手臂里的脸微微一动,鼻子嗅了嗅,“什么味道,好香!”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我让人趁着还没呈菜的时候,就每样留了些,你且尝尝?”郑武褪去了一身金灿灿的龙袍,只穿着柔软的内衬和青灰蚕丝线钩织的锁子外袍,长长的头发仍是那天初见时的模样,不过只用一宝石玉簪固定在头顶罢了,饶是如此,仍能见他眉目清秀,眼角含情,“等了我那么久,该饿了吧,我喂你?”郑武说着,当真抽出食盒底下备着的玉箸要给她夹菜。 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得睡意全无,立刻高度戒备起来,“不用了。”她强忍着口水,故作高深地拒绝道,“也罢,一会儿我走了你再吃吧,我这会儿来就是来看看你,看到你我心安了,一会儿还要回书房去瞧瞧奏折。”郑武倒也不在意清芳的拒绝,只是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清芳的脸,“恩,你还在,真好啊。” 清芳只感觉到今日他好像格外的落寞,眼里都是无尽的忧郁和悲伤,不禁开口问道,“你皇叔他欺负你了?” “欺负?”郑武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是啊,他总是这样欺负我,欺负我爹不亲,娘不爱,欺负我资质不如别的兄弟,欺负我看似懦弱无能的样子。” 清芳看着他就这么淡淡地说着,手中的玉箸应声而断,“总有一日,我要将这些屈辱,全部,全部都还给他!”郑武的腮帮紧咬,眼神里满是怨怒,“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也不再躲躲藏藏在这最偏僻的一角,我要让你和我一样永沐阳光,站在最高的顶峰,俯瞰整个大郑!” 清芳看着郑武的手心被折断的玉箸扎得鲜血淋漓,而他自己却毫无知觉,“小阮,我真高兴上天在这个时候把你送到我身边来,让我终于明白了我接下去的人生,应该如何走下去。”郑武甩开手中的断箸,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老天终是待我不薄的。” 清芳被他揽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弹,只怕自己一个不合时宜的动作会激怒到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帝王,“小阮,我心里有个主意,也许此番我做成了这件事能得到不少的助力,扳倒他,也许也就不是一件难事了。”清芳甚至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郑武流着血的手揽在自己腰上,温热的血液正慢慢渗透进她的衣裳,血是温热的,而她却只觉得自己后背心里一阵刺骨的寒凉。 “别怕,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的。”郑武近乎于病态地将她搂在怀中,一边在她的耳边,面颊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细吻,“真软,真香啊。”郑武贪婪地抱着她,犹如不知餍足的孩童一般。 而清芳只觉得被他的亲吻惹得喉间一阵阵反酸,几乎支撑不住,而郑武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便将她放了开来,“不行了,再不放开你,今日要完成的事就怕是要完不成了,我明日再来找你,明日,我给你带件新奇的东西来。”郑武刚下定决心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似乎有所留恋地回头将清芳一把抓进怀里,在她的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清芳只觉得左耳廓一阵钻心的疼,而郑武却满意地看了看她的耳朵,“好了,给你留下一点记号,我心里才安稳,吃了便早些去睡吧,我们明日见。” 清芳拼命地抓着桌沿,暗恨自己方才多嘴,眼前此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根本就不值得自己滥发一点同情心,等看到他的身影完全从自己眼前消失后,她才带着哭腔喊相思,“相思,你快来。” “怎么了怎么了。”后殿等着的相思一听清芳的声音连忙小跑着过来,而清芳不等他近前,就干呕了起来,“这是怎么了,这是?”循着声音而来的奴一进前厅就看到地上甩着带血的几截断箸,而清芳后腰和耳朵上都带着血迹,他心里“咯噔”一下,“他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现在还有闲工夫问这个,还不拿金盆来,没看到清芳在呕吗?”相思眼角都急出眼泪来了,他也顾不得擦泪,连忙拿手等在清芳下巴那里,“姑娘没事,你吐,别憋着。” 清芳脸色煞白,但还是别过脸去拼命摆手,直到相思接过奴递过来的面盆,这才吐了些,“怎么样了?”奴取了瓷杯倒了些温茶给她漱口,相思取了干净的布条来,先将她耳朵上的几个小创口洒了药粉,又细细包扎了才问道。 “没事。”清芳接过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脸色蜡黄地开口道“我只是很想回家。” “清芳。”相思眼神黯了黯,是啊,在那样的人身边,能活着都是奢侈,更勿论离开呢,也不知道清芳姑娘能否比自己之前的主子活得更长一些,或是,能够活得更好一些呢。 “你腰上的血?”奴指了指清芳的后背,问道。 “不是我的。”清芳叹了口气,“你和他想来相处得时间要比我和他相处得长,你能不能告诉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好起来又好的不得了,坏起来,简直让人接受不了他的任何举动。” 奴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懂得他和皇帝之间内情的相思感觉到了他的尴尬连忙开口解围道,“清芳,公子和皇上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而且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将来如果你有机会,可以自己慢慢了解皇上啊。” “不要不要。”清芳摇头道,“我再也不愿意做滥好人了,尤其是对他!哼!好色轻薄鬼!”清芳捂着自己受伤的耳朵推开身边的两人,一脸伤心地冲进了自己的小天地,末了还将自己的房门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 “这?”相思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担忧,“也不知道皇上刚刚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奴心又沉了几分,在那样捉摸不定,心狠手辣的人手底下,她真的可以平安无事吗? 54.第54章 小别胜新婚(一) “那这食盒里的东西怎么办?”相思叹了口气指了指食盒。 “倒了。”奴一把提起郑武送来的食盒,提脚就要往门外走。 “不好吧,这可是皇上亲自送来的,我们不吃也就罢了,万一倒了被旁人看见穿到皇上耳朵里……”相思一贯谨慎,考虑事情总是尽可能的想到方方面面。 “怕什么,有人追究起来,就说是我倒的,反正他早就想杀了我了。”奴冷笑了一声,“他对清芳千般好万般好,就算被打成残废恐怕也要半夜里笑醒了,我就不过倒他一食盒的东西又何如,叫他来杀了我好了。” “你……”相思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你还是别赌气了,清芳最见不得人家糟蹋粮食,我上回倒了一壶隔夜的茶,可没把她心疼死,那小模样难受的。”相思一边掩嘴笑着,一边将奴手里的食盒拿了回来,“清芳现在是赌气不吃啊,可你瞧着,等她后半夜饿了,自然会偷偷来的。” “真的?”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像是个世家小姐,怎么?” “是吧?瞧着她像个世家小姐,模样也俊,但是偏生就是个爱惜物件的人。”相思柔柔地开口道,“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倒像是和我们贫苦人家出来的差不多呢。” 奴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而房内的清芳正蜷缩在床铺里头,捂着自己受伤的耳朵悄悄流着眼泪。 自己以前虽然也吃过苦,但是身边的人对自己都很友善,也很照顾。就像是师父,虽然总是外出,但是总是偷偷留下救命的药丸子和充足的钱,而镇上的人更不用说了,就像是自己家的亲戚一样。 后来,遇到的阿筝,对自己也很好,万里,对自己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养了,阿筝会不会等不到自己寻来都城,万里会不会因为自己突然的消失而受牵连? 唉,脑子里的思绪乱糟糟得团成了一个线球球,而在这皇宫内院里遇到的一连串的事也让她更是烦上加烦。 “阿筝,你会不会来接我回家?还是,已经把我给忘了?”清芳委屈地抹着眼泪,之前在地宫里自己也是陷入这样的绝境里,阿筝像是个大英雄一样突然出现,把自己害怕的那些尸偶都统统消灭了,还带着自己逃出生天,这次,自己会不会也像之前那样幸运呢? 清芳咬着唇,耳朵上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地作痛,可是心里头的恐惧和茫然,又能和谁说呢。 “清芳。”清芳又擦了擦脸上冰冷的泪珠,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住,“清芳,我陪着你呢。” “万里?”听这声音,应该是万里没错了。 “是我。”那臂膀又收紧了几分,“这几天,让你受苦了。” “你怎么进来的?”清芳没有留意自己还被他抱着的尴尬模样,连忙转过身子问他,“你没有受伤吧?” “傻丫头,别总是为别人操心了,上天入地我不能,可是入这皇宫,我倒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原本我能来得更快些,因为一些小事儿,耽误了。”万里亲昵地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万里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清芳顿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话也哽在了喉咙口,“别怕别怕,我陪在你身边,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万里感觉到她的委屈,连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以后,我都不离开你了。”万里在她耳边轻轻低喃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清芳被他温柔地哄着,满腹的心酸总算是有了宣泄,终于是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乖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万里带着浅浅的微笑,一下一下在清芳的脊背上抚着,好像在为一只乖顺的小猫咪顺着毛一般。 良久,清芳慢慢停止了哭泣,她只觉得万里抚着她背脊的手仿佛带着热度,一下一下的,让自己身子变得有点怪异,“咳咳,我,我好了,谢谢你。”她尴尬地从万里怀里抬起头,将他推得远了些,“还有,为什么,你也在我的床上?” “这个么……”万里眨了眨眼睛,“我辛辛苦苦来找你,你又不在房里,外头又有人,我就索性在你的床上睡一会儿咯,你看,我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你这不是来了?” “你少不正经了。”清芳恢复了常态,瞥了他一眼,从床上爬了下来,“那你要准备怎么出去呢?” “自然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咯。”万里说的轻松,突然看到月色下耳朵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清芳,他的心突然又软了几分,虽然刚才自己在这里也听到厅外的大呼小叫,但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看到清芳受了伤,哪怕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伤,都会让他的心隐隐作痛“来,到我这里来。” “你干嘛啊。”清芳在万里低沉的嗓音中变得有些不自在,她往后退了两步,“你别逗我玩了,我现在心情正不好呢。” 万里没有解释,只是向她伸出手去,在如水的月色里,那一只从袍子里伸出的手掌,更犹如最精湛的工艺品一般,毫无瑕疵,美若天成。 “你别开玩笑啦。”清芳的脸有些发烫,复又向后退了几步,“这么晚了我要睡了,你别玩了。” 万里迈下一条腿,又迈下一条腿,黑暗中,清芳只觉得那床铺上的人下了床,慢慢站了起身,朝自己缓缓走来,那一瞬间,她又仿佛感受到了之前在颜家感受过的感觉,很缓慢,却又有着不可言喻的美好。 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却又恨不得时间再快些。悲喜交加,酸甜苦辣也皆在心中交融,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清芳,有一些困惑了。 而万里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接触到清芳的面颊,却感觉身体一沉,就向前扑去,意识,也慢慢地模糊了起来。 “万里,万里?”清芳只听到一声声响,便感觉万里摔倒在地,她骇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是不是绊到什么了?有没有事?万里,你说话呀?”她用力将万里转了过来,借着从窗台投进的月色,却发现万里双目紧闭,“你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清芳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一寸一寸摸着万里头顶,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摔伤了。 “没有受伤,怎么突然就……”清芳手足无措,此时她也不敢叫奴和相思进来,毕竟她对这两人也并不是很熟悉,万一让别人知道了万里的存在,那对他而言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万里,我现在身边也只有这个药丸,我看阿筝和一个小和尚用过,效果好像都挺不错的,也不知道对你这种病有没有帮助。”清芳掏出随身带着的,师父之前留给她的药丸,一股脑都塞进了万里的嘴里。 可是半晌万里也没有往下咽,“会不会呛到了?”清芳费力地又将他扛到了床铺上,转身就去拿清茶。 “茶也灌不进去啊。”看着清茶从万里形状美好的双唇边缓缓流下,清芳只觉得无边的恐惧,“不要死不要死。”她喃喃地重复着,看着万里轻轻张开的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阿筝,对不起,救人要紧!” “咳咳咳。”就在她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万里突然呛咳了起来,将那药丸好歹咽了下去,只是还在不停地咳嗽着,想来是刚刚被清芳灌的清芳给呛到了。 清芳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轻轻给他拍着后背,“对不起,我刚刚太粗鲁了。” “没事。”万里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苦笑了一声,想来方才混进这里,已经消耗掉了自己最后的内力了吧。 “万里,你这是怎么了?”清芳有点心疼,这还是那个月下将剑舞得像神仙一样美的万里吗,如今怎么虚弱成了这副模样。 “我没事。”万里摇了摇头,“可能是累了吧,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你别骗人了!”清芳扭过头,直直地瞪着他,“万里,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怎么了?我好想办法帮你,你要是当我是外人,你就别说!” 万里因为清芳少有的激烈语气而微微一滞,“清芳,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更何况,你已经给了我药丸。” “你就告诉我嘛。”硬的不行来软的,清芳放低了口气,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万里,“我只是想帮你。” “这,这可是犯规啊!”万里冷不防被她萌了个正着,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可,可不许这样。” “哪样?”万里错愕的表情着实有趣,清芳越发地来劲,“是这样?”她学着万里方才的模样眨了眨眼,果然又见他吸气,“还是这样?” 55.第55章 小别胜新婚(二) “清芳。”万里轻轻叹了口气,“别再这样了,这样……” “这样怎么了?是不是不好?”清芳看他没了反应,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刚想要后退,便被万里一把抓住,“不要走,不要后退!” “你……”清芳猛地被他抓住,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开你玩笑的,你别生我的气,你身体不好,应该叫你好好休息的。”清芳误以为万里生自己的气了,连忙解释道,“行了,我不闹你了,我给你再倒点水去。” “别忙。”万里在黑暗中轻笑道,那点点笑声仿佛清风拂过柳叶,又好像是翠珠落入玉盘,在这仿佛凝滞的空气里,让清芳顿时有些痴了,“你,别这么笑。”清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这样不好。”清芳小小声道。 “怎么不好了?”万里倚着床框,抓着她的手却不曾放开,“还是说,你在害怕些什么?” “总之,我觉得这样不好,你这样,对,对喜璇小姐不公平。”清芳辩解道。 “哦?我只不过笑了几声,怎的就对喜璇小姐不公平了?”万里却不肯放过她,不依不饶地问道,“难道,我还不能对你笑了?那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不是说你不能笑,只是你别那样笑,总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清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此时万里每说一句话,她脸上就烧得慌,心里头也像是揣着好几只小鹿似的乱跳,而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是万里又在作弄她了。 “你别这样子了,万一喜璇小姐知道了,要伤心的。”清芳想要将万里的手拨下。 “你为什么总是要提她呢?”万里漂亮的丹凤眼里掠过一丝狡黠,此事不逼你一把,难道真要将你让给那个杀手?“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我,有什么好问我自己的啊,你放开我。”清芳有些恼了,“你总是这样捉弄我,明明身边随便一个婢女都要比我好看,明明喜璇小姐也美得像画里的一样,你放着那么一些美人不去陪伴,为什么总是来招惹我呢。”她头脑有些发热,只是尽力地想要去拜托万里带给她的奇异的悸动。 而就在她心慌意乱之时,万里却支起了身子,轻柔地吻上了她的脸颊,“清芳,我没有捉弄你,也没有故意来招惹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你!”清芳捂着被他轻吻过的脸颊,心如擂鼓,脸更是烫得红红的,“你!”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万里见她的窘态反而放下心来,“你敢说,你心里对我,就半分情意也没有?” “我……”清芳刚想开口否认,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反驳的话说出口,自己甚至连一个不是都无法违心地说出来。 “你瞧。”万里见她半晌不吱声,心中更是甜蜜非凡,“清芳,你记着我的话,我身边就算有美女万千,也抵不过一个你。还有王喜璇,那更是没影的事,你可曾瞧见我与她有什么瓜葛?”万里索性腾出一只手将别扭的小丫头搂进怀中,“我眼中有了你,就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 “不行!”清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突然推开了他,“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就一溜烟儿地又跑了出去,末了还小心地将门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想来是为了不惊动别人吧。 万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带着清芳的馨香,少女柔软的脸颊犹如天边的白云,在他的心湖中,掠过一圈圈涟漪,“清芳,你真是这个傻孩子,是放不下自己对那杀手的承诺吧,唉,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他就要成婚了……” 清芳此时捂着烫烫的脸颊跑出了自己所居住的宫殿,不知道目的地狂奔了多久才静下心来,可是当她凝神举目四望时,却发现自己的周围都是一条条看起来好像一模一样的宫道,糟了,迷路了! 宫道边虽然点着宫灯,也有石柱里镶嵌着夜明珠,可是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她心下还是有些发憷,“有人吗?”她压低着声音小声问着,深夜里,她不敢高声,唯恐别人将她当做刺客,现下,也只有指望着能碰见哪个还办着差的太监或者宫婢,请求他们带自己回去了。 真是的,明明万里来深宫里找她,应该是件开心事才对,自己怎么就这么无礼地将刚刚才昏厥过去的他扔在寝殿里,万一要是相思他们看见了,又不知道真相叫人来可怎么办,他还那么虚弱,以往身边都有人照顾他的。 清芳越想越害怕,在她的脑海里,万里仿佛已经被皇帝的侍卫们五大绑着推上刑场,嘴里还高喊着,“清芳,你这个坏丫头!我特地来深宫里救你,你却这样害我!”啊!不行不行,自己得想办法马上回去,清芳打了个寒噤,又加快了脚步。 “有人吗?”她一边小跑着,一边小声地问着,突然听到远处有整齐的脚步声,啊!是巡夜的侍卫们,她心中泛起一丝希望来,太好了,找到侍卫,他们就能把自己送回宫殿了。 “你是谁?”突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怎么身上还有血渍?”那声音一丝不苟,又冷若冰霜,让清芳光是听就仿佛是刚刚从心湖里爬上来一般冷,“刺客?”身后的人又问道。 “我不是刺客。”清芳连忙否认,因为她耳尖地听到身后的人剑要出鞘,“我要是刺客,也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啊!”清芳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她的耳朵那里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着实可笑极了,“唔……”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刚被皇上藏到宝玄殿的小丫头?” “宝玄殿?那是我住的地方的名字吗?”自从自己来了,还从来没看过自己住的宫殿叫什么呢,宝玄殿,这个名字真是文雅极了。 “想来是了。”那人看了看她的身量和穿着,想来和皇上吩咐自己的不差了。 皇上那日特意召见了他,说是要是夜间瞧见了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从未见过的少女,不许声张,也不要伤害她,只任由她逛着保护她安全就行了,唯有一条要特别注意,就是不许她离开皇宫。 那人放下手,“没事,别害怕,我想起来了。”声音里虽然带着宽慰,可依旧还是那么的冰冷,清芳听他所言连忙听话地转过身子来,唯恐转慢了,他会一刀砍了自己。 幽幽烛火下,那人身高八尺有余,着一身戎装,手臂上镶着亮闪闪的金甲,胸前玄衣上绣着的是一团圆形的火焰,而墨染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束在铜冠里,脸上罩着黑色的乌纱网,看不清楚真容,但真是说不出的庄严肃穆,让人瞧着就不敢心生轻视,他想来应该就是民间人们常说的,小皇帝的四亲卫之一吧。 果然,清芳猜得不错,“姑娘,你别怕,皇上跟我交代过了,要是遇到了你就好好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那人的声音稳重而又富有磁性,哑哑得就像是深夜里流过青石的潭水。 “不用保护我,你送我回去就行了,我迷路了。”清芳连忙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好保护皇上就行了,不用管我的。”她连连摆手,要是让你知道了万里的存在,那他岂不就危险了。民间传闻皇上的四亲卫,无一不是武功卓绝的高手,一个擅用毒,一个擅用蛊,一个轻功高,一个内功绝,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是哪一个呢。 “清芳姑娘,本卫名叫裴暄,暄玄同音,我正是负责您宫殿的亲卫。”那人见清芳对他有些怯意,不由解释道,“皇上是有四亲卫不假,但是四亲卫平日都守着三座做要紧的宫殿主人,非紧急时刻不会都聚集到皇上身边。而本卫正是您宝玄殿的亲卫。”那人走在了清芳的前头,“您跟着我,我带您回宝玄殿。” “那还有两座宫殿呢?”清芳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对啊,四个人,三座宫殿?” “恩,皇上所在那里,自然要留着两个,还有一个,留在太后娘娘那里。”裴暄耐心地回答道,虽然依旧是用他独有的冷冰冰的声音,但是清芳却觉得他似乎也并非是个坏人。 “那你平时都待在宝玄殿附近吗?”清芳赶忙问道,要是他一直在宝玄殿附近,那万里会不会早就被他发现了。 “当然不。”裴暄在清芳前面走着,长长的影子将清芳整个盖住,“宝玄殿,已经空了很久了。我之前都奉命夜间巡视皇宫禁内,直到近几日才接到调令,让我去任宝玄护卫。”裴暄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无声无息,仿佛和他的影子一样,只要烛火一熄,他们就都会隐入黑暗一般。 56.第56章 小别胜新婚(三) “裴暄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清芳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暄的身后。 “恩。” “真的问什么都能回答吗?”清芳试探道。 “恩。”裴暄的声音甚至都没有一丝起伏,依旧没有温度。 “我想知道,是那两位大人驻守在皇上身边?”清芳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先问皇上,再问太后,这样目的性不会太过于明确。 “皇上那里,是庄彦和柳椛。”裴暄果然毫无保留,坦坦荡荡地告诉了清芳,“你如果想要夜探严华殿,大可以直接去,皇上设了令,这宫里面没有可以阻拦你的人和地方。” “啊,不不不。”清芳一愣,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只是随意问问,那太后那里呢?” “点墨,和她新近收的徒弟飞霜,但飞霜不能算作四亲卫,因为四亲卫,永远只有四个人。” “点墨飞霜,一定是两个美人。”清芳暗自思忖道。 “点墨是女,飞霜是男,如假包换。”裴暄冷冷开口道。 自己竟然将心里想着的脱口而出了,清芳的脸有些红,“况且,亲卫就是亲卫,就算是天仙下凡,也绝对不可以对皇上产生私情,这是铁律,违者都要被逐出宫门。” “我不是担心这个。”清芳的脸更红了,“你,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名字很好听。”清芳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舌头更像是打了结似的。 “没关系,我懂。”裴暄的回答完全不像是懂的意思啊,这种淡淡的敷衍,真是让人觉出一种微妙的尴尬来,清芳此刻真恨不能将头扎进土里去。 “这里便是了,就不送你进去了。”裴暄笔直地站在宝玄殿的门口,“从今日起,我变回守卫在宝玄殿附近,你的安全我将全权负责。” 还没等清芳走进殿内,相思就一把推门而出,看到门口的清芳连忙将她拉住,“清芳,你半夜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淘气!”待看到她身边的裴暄时,相思立刻松开手就要跪下。 “不用行礼了,以后跟好自己的主子,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再有下次恐怕就不只是我送回来这么简单了。”裴暄的声音一如冰窖里的寒冰,叫清芳硬生生打了个哆嗦,裴暄想来也是注意到了清芳对他的惧意,拱了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清芳见他走得远了,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相思,不料相思却跪着不起来,“怎么了?”清芳有些忐忑地问道。 “下人们见到亲卫,须得跪送。”相思轻轻回她道,“裴暄大人还没有走出视线范围,所以必须得跪着。” “竟有这样的规定?”清芳瞪大了眼睛,“那我也要跪下吧?” “不需要。”相思冲她摇了摇头,“裴暄大人现在已经是你的护卫了,你们可以说是主仆关系,但由于亲卫身份高贵,所以不需要像主子行礼。”相思见裴暄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恭敬地站了起来,“说到底,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溜出去?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裴暄大人正好遇见了你,其他守夜的寻常侍卫可能先会伤害到你,把你当做刺客抓起来,你瞧瞧,你这背上还有血渍!”相思将清芳拉进殿内,一改方才的温良,婆婆妈妈地啰嗦了起来,大有不审问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架势。 “清芳,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去你房里想看看你睡了没,是不是还在闹别扭呢,一看,空空荡荡,我的魂儿都快吓掉了!”相思点了点清芳的眉心,“你真是老天派来降我的。” “空空荡荡?”清芳疑惑道,那,那万里呢,他身体不好,怎么能到处乱走。 “喏,你瞧你出去逛就出去逛,还留什么诗。”相思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笺道,“怎的,笑话相思没读过书啊,真是的,一句也看不懂。” 清芳连忙接过相思手中的信笺打开,“待到天涯比肩时,无风无月浮生歇。”是万里留给她的,她的鼻尖忽然有点酸酸的,万里想来是怕见到她,让她尴尬,所以走了吧。那么费劲来宫里一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吗。 “清芳,这写得是什么意思啊?”相思指了指清芳手里的信笺问道。 “恩,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别担心,我出去散散心。”清芳嘻嘻一笑,“谁叫你笨,都看不懂呀。” “哎呀,你这个坏心的小妮子!”相思作势就要去扯清芳的耳朵,“我为你提心吊胆了一宿,你还取笑我,看我不揪烂你的耳朵。” “相思你好凶呀。”清芳一蹦一跳地往房里冲,一头冲进了打着哈欠开门出来的奴怀里,“怎么了一个个的这是,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都在庭院里闹腾?” 清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恩?这是什么?”奴捡起地上漂亮的信笺,“我瞧瞧。” “啊?不要看!”清芳低头一看,正是方才相思给她的信笺,因为走得急撞到了奴,这才飘落到了地上,此刻奴正一脸玩味地盯着信笺,眼神不断在相思和清芳两人身上飘忽。 “怎么了?”相思追了上来,“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仔细看看,相思长得也算是佳品了,小丫头情窦初开,一时犯糊涂,也是有的。” “什么意思?”相思被奴意有所指的话给绕糊涂了。 “没什么!”清芳的脑袋嗡得一下,“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没关系,我不是还没说什么嘛。”奴又打了个呵欠,将信笺交还到清芳的手中,又挑着个相思看不到的角度,凑到清芳的耳边低语道,“以后,这样的东西可不能大摇大摆地拿在手里,宫里头,私传情信,是死罪。” “喂,你不要离清芳那么近啊,宫里人多嘴杂的!”相思见奴与清芳状似形容亲昵,连忙上前去拉。 “好啦好啦,只是说一句话罢了,那么紧张做什么?”奴坏坏地笑道,“况且,清芳向皇上讨了我,皇上也允了,那自然清芳小姐要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谁敢多说一句不是呢?” “你!我不和你多说。”相思瞪了他一眼,“清芳,回房睡觉去,小孩子家家的,晚睡对身体不好。”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清芳抓着垂在肩侧的发丝,抓狂地大叫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尽是误会我啊,今晚还能不能好好过了,气死人了!”说罢蹬蹬蹬又跑回了房内。 “这,这好端端的,又是发哪门子的邪火?”相思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地看向奴,“是不是你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与我无关啊,我可纯是一片好心,你别赖我。”奴连忙转身溜回房内,只留下一脑袋问号的相思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你怎么?” “我怎么没事了?不是喝了你调的化功散,怎么还能自由来去?”万里冷冷笑道,“用了些旁的法子罢了。” “主子,你竟然为了那个丫头!”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你醒醒吧,那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就算浪漫天真,也不过是主子您的一时新鲜,难道您真要为了这么个丫头,毁了我们的大计?” “青,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万里摇了摇头,“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但是,也绝对不凌驾于我要放弃我的心上人之上!” “主子,您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事情绝不会如您想的那般简单,您有了牵挂,就是有了软肋,颜家何其狡猾?”青满面是泪,咚咚地磕着头道,“青一片真心,绝无藏私!” “是吗?”万里原本面色有所动容,然而听到他说的后一句,又倏地转过身来,“青,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一片真心,绝无藏私?” “是!”青抬头直视着万里的双眼道。 “那我问你,你为何命人将一个女子,送到了我的房里?”万里绕到青的身后,“那个女子,我为何会觉得那么面善呢,似乎,是一位熟人?” 青听完万里一番话,心里咯噔一下,“您认为青在害您吗?” “我不管你怎么解释。”万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之前做的我也可以网开一面,但是,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青,你已经,逾越太多了。” “主子,请您责罚吧,只求您别赶我走。”青面色晦暗,低低说道,“您要是赶我走,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你背着我偷偷把清芳送进皇宫的时候。”万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便忍着了,你对我下化功散,我也忍着了,但是,你把你的亲妹妹送到我的床上来,着实让我忍无可忍,青,以后的路,你自己好走吧。” “主子!”青身子一震,“不!” 57.第57章 亲卫有情 “主子,青知道错了,但求主子不要将玉儿赶走。”青一把拔出袖中暗剑抵在脖颈动脉处,“求主子留下玉儿,青烂命一条,也便值了。” “你威胁我?”万里负手站着,也不多言语,只意思青将未说完的话说完。 “玉儿并不是我亲妹子,我多年来养着她,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给主子培养一个真正体己的人,如今,青敢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比玉儿更爱恋主子,就算您让她立时死了,她也能眼也不眨一下自刎当场。”青虎目含泪,“也许主子觉得青做得是无用功,可是青见多了老主子当年的寂寥和郁郁而终,才明白,做大事者,并不应该断情绝爱,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一来她是我自幼收留的,如何教养,青心中明白得很;二来,主子身边需要什么样的可心人,青也暗暗记了,一条一条也教给她了,主子,您或许不信,这世上,我和玉儿就是最爱您的两个人了。” “荒唐!”万里冷冷喝道,“我的事何轮到你来做主了?家中从前万事我无不是放权与你,怎的,权力大了,心也宽了,竟也要事事躬亲了?想来我平日对你太过于亲厚,道叫你学会用死来威胁人了?然而,你也不必担忧,玉儿,我不会逐她出去的,因为她是你妹子,不是我的,自然该交由你来处理。” “主子,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万里凑近了他道,“青,你我主仆一场,我平心而论,从未亏待与你,对你的待遇事事如同亲叔侄一般,如今,我留你不得,却也不会眼见你死。”万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指将青的短剑弹飞了去,“来人,端药。” “主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罢。”青掩面哀哀求道,“求您了。” “你罪不至死。”万里闭上眼背过身去,“此事了后,你们就送他兄妹二人去了僻静的所在,留些银钱,让他们好好生活去罢。” “主子,再给青一次机会,青一定不再僭越了!”眼见得那黑漆漆的药碗端到了自己的面前,青眼中只剩下决绝,“我的命是您给的,如果要青忘记,还不如让青自我了断了。”说罢就要嚼舌自尽,但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下劈在他脖颈厚,将他劈晕了过去。 “主子,接下来?” “送他们走吧。越远越好。”万里疲惫地摆了摆手,“等他醒了,再灌,务必让他忘记一切,无牵无挂。” “是。” “清芳,明日就是皇上的家宴,你说了要去的,可想好了做什么打扮?”奴敏锐地嗅到了明日家宴对清芳的重要性,想来,这也应该是她要离开皇宫的契机,自己既然想要出宫,自然要好好助她。 “打扮?”清芳揉了揉眼睛,将案上自己正在临的一幅字上下检查了一番,便将这副宣纸提了起来,“你瞧,我练得怎样?” “哦?这字体倒是很别致啊。”奴眨了眨眼睛,“倒有些先王之风。” “恩,我也觉得这字体好生俊逸洒脱,却又不失稳重大方,这才央求我那师父教我学呢。”清芳咬着笔杆子略有些骄傲,“这字帖据我那小师父说啊,也是从宫里托人临摹了送出去的,要不然,民间哪里能习得。” “正是。”奴点了点头,“我方才也正纳闷呢,之前我只在皇上那里见过先皇字迹,如何你这丫头能会,却原来是这个缘故,想来民间也总有些人与皇宫里的侍卫丫鬟什么的有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临摹幅字画出去,那倒也不足为奇了。”奴正说着,突然又俯身上前道,“丫头,我方才问你这打扮的事,怎么避而不答?” “打扮什么的,我真的没有特别的要求,况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扮啊。”清芳小心地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迹,“要是将来我习字儿的小师父见到了这幅字,一定开心,因为这是我习字以来写得最好的一幅画了。” “唉,真是和你讲不到一处去。”奴摇了摇头,“一会儿我还是要相思去商议好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竟然不爱打扮,真是奇了怪了。” 清芳大大一笑道,“我生在小镇子里,大家打扮都很平常,故而没有人会对打扮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穿的好穿的不好都是一样的。”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奴头疼地走了出去,见了相思就是一通抱怨。 “你抱怨也没用,还是咱们多尽些心就是了。”相思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主子样样精通,事事都会,那还要服侍的人做什么。 而那厢奴离开了去,清芳正又习第二幅字时,突然身后有人出声指点道,“此处笔力太弱,如果稍加改进,将笔锋锻炼得更加刚强有力,会好些;而此处,你瞧,就是这里,则用笔太强,此字重在柔美,你刻意地用力浓墨表现,则会大大破坏整幅字的意境。” 清芳回头望去,竟是一贯冷冷的裴暄,“你?”她又看向裴暄手指着的地方,却又不由得被裴暄的手吸引了去,真是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掌,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还间或有些深深浅浅的细小伤疤,而他的指节却异常修长,想来一掌就能将三尺青锋剑牢牢抓住。 “怎么?”裴暄注意到她的视线,将自己的手又收了回来,“是皇上怕你闷,令我在你身边无人时,多陪伴你。” “陪伴我?让大人做这样的小事,清芳甚是惶恐。”清芳撂下手里的毛笔,在一旁的金盆里洗了洗手上的墨渍,正要拿帕来擦,余光又瞥见裴暄听了自己的话无甚反应,只是石雕似的站着。 她心中又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纠结之下,也只有继续说道,“裴大人,我方才听你讲解,心里头虽然有些懂了,但终究有些一知半解,还请裴大人给个示范。” 裴暄方才一直石雕似的站着,听她说了,倒也不推辞,就势拿了她方才练字用的狼毫笔,匀匀地蘸饱了墨汁,在清芳未练完的宣纸上随意地写了一句诗:“未到名山梦已新,千峰拔地玉嶙峋。”写完后又将毛笔搁回白瓷笔架上。 清芳擦了擦手上的水,伸头来看,一看之下不禁深深感叹道,“这字,当真是有风骨!”看向裴暄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敬仰,“大人,您再多教教我吧。” “恩。”裴暄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多写了几个比较基础的字,“你先从这几个字连起,这几个字看似简单,但是却包含了许多偏旁部首,你若将这几个字练得好了,后面再练别的字也就容易了。” 清芳见他凑得近,声音低低地响在耳边,不由得想去瞧瞧他乌纱面罩下的面容,“裴大人,我猜,您是个美男子。”清芳一边瞧他运笔走势,一边随口说道。 “男子不以容貌美自持。”裴暄听她所言,也只当未听见,继续又写了几字,看他认真的模样,竟像是要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学教给清芳。 “我想看看您的模样。”清芳扭头想要去摘他乌纱面罩,“为何要带面罩呢?为了防仇家?为了避讳?还是只是这里的规矩?” 裴暄在她的手刚触及到他的面纱时便倏地向后退去,脚步松弛有度,身形轻灵矫健,“有人,我先走了。” 果然清芳再回头去,便听到外面相思欢喜地笑声,“清芳,好事,好事啊,再不用我们几个想破头了,皇上给赐衣服并着首饰和摆件了。” “皇上赐给小丫头的,你笑得那么开心干什么,看着怪肉麻的。”奴的声音也远远地近了来。 “我乐意,皇上喜欢清芳,我心里高兴还不成?”相思果然又被奴给惹恼了,两人不咸不淡地拌着嘴,一时间竟也没急着进来。 清芳却看着案上未干的字迹出神,这字真是好俊,想来没有下过苦工,定然没有今日这番成就,可那人明明习武,又怎么能练得如此一手好字,而他看起来难以亲近,可接触后又发现他似乎面冷心热,真是让人觉得此人一身都是谜。 真想看看他面罩底下的脸,长得是什么样子的,清芳拖着腮帮盯着纸上的字。 “阿烈,你这是要去哪里?”月嵘站在颜烈的房门来,“你疯了吧?” “我好不容易把她从狼窝里救出来,怎么能再眼睁睁看着她掉进虎口?”颜烈一身夜行装,头发也一改平时的散漫,紧紧地束在了头顶。 “你就不能等一等吗?我已经托人去宫里打探消息了,宫里虽然不比颜家,但你也需记得,四个高手,哪一个都不是容易对付的。”月嵘索性让开一条道,“你去,你要是真想给清芳添乱,我绝不拦你。” “那你叫我怎么办,白白地等在这里?”颜烈盯着月嵘道。 “对不起,你要就怪我,我没照顾好她,你要去,带我一起去!不要凶我姐姐!”阿晔从长廊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愧疚,可能就是由于自己急于向清芳示好,吓跑了她,如今也不会是这幅局面了“你要打我骂我都好,别怪我姐姐,或许是我惹恼了清芳,她这才走的。” 58.第58章 山雨欲来 “好了!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成什么样子!”月嵘将阿晔拉了近前,“阿烈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听着,如果宫里头接线的人在明天之前还不将消息带回,我便想法子送你入宫!” “什么?”颜烈猛地一回头,“你?” “不错,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清芳妹子是在我这里丢的,我自然要对你有个交代。”月嵘顿了顿又说道,“颜烈,我这里还托人打听到,清芳妹子,恐怕是被人掳走的。” “哦?”颜烈摸了摸下巴,“我也觉得蹊跷,清芳不是那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突然离开,定然有原因。” “阿烈,你听了,心中最好有个计较。”月嵘仔细打量颜烈的面色,见他比方才还要平静些,便开口说道,“掳走她的事,是家的人做的。” “什么?”颜烈乍听之下,面色大变,“家?是家那小子?” “这倒不清楚了。”月嵘摇了摇头,“阿烈,你暂且和那位师父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乱走,我这里已经出了一次岔子,我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而且,如今看来怕是家那里有什么计划,恐宫中要有异变。但不论如何,我会尽一切法子和宫里的熟人取得联系,让他将清芳的消息送出来。” 颜烈却捏紧了拳头,“怎么会是家,那小子不是对清芳……” “人总是会变的。”月嵘软言安慰道,“为今之计,还是一个等字,清芳冰雪聪明,如今,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 颜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躲了十六年啊,还是被卷了进去,罢罢罢。”一句说完,素来豁达洒脱的颜烈,脸色竟已极尽颓唐。 “阿烈。”月嵘见他这幅摸样,心如刀绞,眼眶里蓄满了泪,“都是我的过失,我会尽力弥补的!”话音刚落,她便提起袖子以帕子捂着脸匆匆走了出去。 “清芳,她会没事吧?”惠润趺坐在床席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真希望我也能帮上他们的忙,但现在,恐怕我不去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吧。” “相思,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今天忙忙碌碌一天了,到底在忙什么?”清芳练了一下午的字只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便索性搁下笔推开书房的门,进了院落。 “把那盆放到这里来,不是那里,是这里!”相思正指挥着人将一盆盆不知名的摆进院子的各个角落,“清芳,你出来了?饿了吗?” “还好。”清芳走下院子,接过宫婢手中的盆,“这个要放哪里?” 相思和她也不见外,随便指了个角落,“放那里就好了,清芳,这种是宫里头栽培着专门用来驱散邪气和寒气的,将摆满了各个角落啊,秋毒就能散去了,宫里头一直以来,有这样的说法。” “这样啊,可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呢?”清芳碰了碰盆中的小红柔软的叶子,“这里有专门栽培的地方?” “是的,御园里头专门有一小块地交给点墨飞霜师徒俩侍弄。”相思头也不回地答道,“那盆小心一点,放到长廊尽头去。” “他们不是专门护卫太后娘娘的吗?还养?”清芳不解道。 “太后娘娘那里自然有侍卫把守,不到必要的时候,还不需要他们出手,况且他们善于用蛊,那就势必要好好研究各种药草,这样一来,也正好一举两得了。”相思说得头头是道,一边仍马不停蹄地指挥着宫婢摆放,“这名叫思无邪,点墨大人从南疆带回来,悉心栽培了一年才成气候,取这名字,也正是看中其发挥的正意,能够驱散宫中邪祟。” “点墨大人,真是好厉害!”清芳看向手边盆里的窄叶锯齿边的小红时,眼里也带上了几分崇拜。 “是谁准你们摆上这么多思无邪的?”一众人正忙碌着,陡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女声,都抬起头来,一看之下纷纷请安道,“奴婢们给玉池娘娘请安。” “玉池?”清芳皱了皱眉,“难道是秋兰映玉池,池水清且芳的那个玉池?” “恩,就是,皇上给她册封的时候,就是赞了她这么一句,可是你看她那个样子,哪有一点清且芳的样子,等等,清且芳,清芳……”相思捂住了自己的嘴,“你……” “嘘!”清芳一把拉过相思,也恭恭敬敬向玉池行了一礼,“给娘娘请安了。” “哦?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让皇上这么上心?”玉池满头珠翠,艳光四射地莲步移来,“在本宫看来不仅相当普通,还挺粗鲁嘛。” “清芳姑娘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自然比不得玉池娘娘出身名门来的高贵。”清芳身边跪着的相思见她有意折辱清芳,立刻护着清芳说道。 “恩,话说得动听。”玉池点了点头,沉甸甸的发髻上凤鸟衔珠的发簪下金丝流苏熠熠而动,“可惜啊,本宫是在问你主子话,你急着答什么?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没上没下,没尊没卑,真是有辱教化,给本宫掌嘴。” “掌嘴?我看玉池娘娘有点越俎代庖了吧。”方才一直默默不语的奴整了整衣裳走了上前,将地上跪着的清芳拉了起来,“娘娘,我要是没记错,皇上可是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来这宝玄殿的啊。” “哼,本宫还当是谁呢。”玉池掩着红唇笑了出声来,“这可不是从前在皇上那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红人吗?哎呦,我忘了,大红人好像是另有其人,你呀,好像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摆设呢,啧啧,捡回一条命的感觉如何啊。” 奴面上闪过一丝恼怒,“捡回一条命的感觉,自然妙不可言了,好吧,既然娘娘要处罚我们宝玄殿的主子,那你就动手吧。”他故意咬重了“宝玄殿”三个字,又不着痕迹地四处看了看,这才退了下去。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失了势的禁脔,看着你就怪令人不舒服的。”玉池取出袖中绣着的丝帕,故意擦了擦唇角,仿佛要作呕似的。 “啪——”一个巴掌扇上了相思的面颊,原来正是玉池身后跟着的婢女,而与此同时,另一名身着绿衣的婢女也高高扬起了手,刚要落下,却被一人抓住手臂,远远地甩落在庭院边的假山脚下,那婢女捧着心咳了半天,吐出一口血来便昏死了过去。 “到我身后。”裴暄将清芳轻轻一提,便将她拨到了自己的身后,“是我的失误,这就让她们出去。” “裴暄!你也要拦本宫?”玉池眸光一冷,“你们一个个竟当本宫是傻的不成?本宫来,自然是有太后的手谕,要将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收拾干净了,以正后宫!” “还请明示。”裴暄丝毫不怕,只是伸出双手,高举过头顶,示意玉池将手谕拿出,玉池冷哼了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把手谕给他,让他好好瞧瞧!” “裴大人,真是太后娘娘的手谕吗?”相思半张脸高高的肿着,嘴角边还淌着血丝口齿不清地问道,“姑娘不能和她们走啊。” “是太后的手谕没错。”裴暄将手谕收入袖中,“那么就请玉池娘娘秉公办理吧。” “把她给本宫带走!”玉池玉指芊芊,毫不客气地指着清芳的鼻尖道,“一个村野丫头,真是天大的胆子。” “娘娘,请注意您的言行。”裴暄挡住了玉池的手指,“走,清芳,我陪你一道去。” “什么?”玉池横过眼来,“本宫只带她走,裴大人这是何意啊。” “裴暄身为宝玄殿的亲卫,宫主何在,裴暄何在,这是皇令,请恕裴暄失礼之罪了。”裴暄拱了拱手,清芳抬头望他,虽然看不清他面罩下的表情,但总能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微微地笑了笑,由此,心里也就不再慌张了。 “奴才就是奴才。”玉池也不欲与他纠缠,“一起带走,将宝玄殿封锁起来,到明天前,要是有一点风声走漏到皇上那里,呵呵。”玉池回头笑里藏刀地扔下一句话来,带着无限阴森。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颜老奶奶缠着额带躺在贵妃榻上,示意下属报告。 “她已经根据我们的指示,开始行动了。”一名年轻人半跪着答道,“很好,战煌,我要你明天进宫一趟,假意刺杀那孩子,再想法子让她不经意与太后相认。” “要由我亲自来吗?”年轻人的身形十分匀称,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体格。 “恩,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能让你亲自来,你去通知冠羽,让他去做这件事。”老妇人费力地坐起身来,掏出怀中的鼻烟壶,挑了点末子抹在鼻头下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这才又精神了些,“我这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必须要将此事办妥了,我才能安心闭眼,战煌,就靠你了。” “奶奶放心,战煌一定竭尽全力去办,明天的事,一定滴水不漏!”那年轻人点了点头,上千小心扶那老人躺下,见她合了眼又假寐起来,那年轻人的唇边才泛起微笑,万里,我倒是要看看,是你魔高一尺呢,还是我道高一丈! 59.第59章 风满楼 “太后那里,没有动静,一丝动静也没有?没有生气,没有摔杯子,没有责骂下人?”帘幕后的人半侧着身子,衔过宠姬送来的葡萄。 “是的,皇上,太后娘娘不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回话的是个女人,是个生得极英武的女人,“虽然属下知道皇上的心意,但目前根据从点墨飞霜那里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的,甚至连念佛的声音都没有抖一下呢。” “裴暄那里呢?”郑武从宽大的龙床上直起身子来,锦被从肩上滑落到腰间,“那丫头进去后没哭没闹?” “是的,裴暄那里来报,说是那丫头进去后就不言不语,也没有什么动静,恐怕是被吓坏了吧。”身着和裴暄同样服装的男人从门外快步而入,“那样子看起来,倒是和百姓人家的丫头,没有什么不同。” “恩。”郑武点了点头,“果然这样是激不起她的情绪来,看样子,朕的做法还是过于温吞了。”郑武唇角浮上一抹自嘲的微笑,又随意地拢了拢身后稍显凌乱的发丝,“都到了这个时候,朕竟然还怕下手重了,她会怪我,哼,看样子,仁慈一点也没人会感谢朕呢。” “属下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柳椛点了点头。 “留她一条命来,别让她死透了。”郑武的脸上此刻只剩了彻头彻尾的冰冷和残酷,“明天,再带着半死不活的她穿着盛装去赴宴,想来会很精彩,对了,她之前的异状不可不防,你把断筋折骨散先让裴暄给她灌下去。再让朕想想,好像和太后关系好的,还有一位故人,在宫外的都城内呐。”郑武搂过身旁不着寸缕的宠姬,肆意揉捏着宠姬光滑圆润的肩膀,“唔,这才能叫女人,那样的粗野丫头,简直让朕一刻都快装不下去了。” “那颜烈,皇上想拿他怎么办?”庄彦抬头问道,“论武功,他虽然已有好几年不练,但想来,不会比我的差。” “啧,让你和他硬拼了吗?”郑武侧过头近乎于扭曲地嗅着宠姬身上的美人香,脸上浮现出迷醉来,“这不是还有他徒弟在宫里头么,你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我今夜就要处死她,你瞧他来不来?对了,别忘了加强警戒啊,我可不想他到我面前来,还是活蹦乱跳的。” “皇上……”庄彦的脸上有些为难。 “怎么了?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郑武开始在宠姬身上轻轻啃咬,引得宠姬连连娇笑不止,“啪——”郑武用力一掌扇上了宠姬的樱桃小口,“没有让你笑的时候,你就给朕乖乖地把嘴闭牢了!再有下次,你这张迷人的小嘴可就保不住了。”说罢也不管吓得瑟瑟发抖的宠姬是何表情,又继续转头问道,“怎么,是高手间惺惺相惜了?” “皇上,颜烈是颜家不世出的天才,当年从七十二高手里逃脱出来,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个神话了,庄彦真的很难用那种卑劣的手法来让他送死。”男人一头蜷曲微黄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番邦血统,“庄彦虽然不是中原人,但是也知道高手过招,讲究个光明正大。” “啧,真是死脑筋。”郑武摇了摇头,“你不做,那柳椛来做,行了,就这么定了,明天,要是朕不能如愿看到他们的好戏,那就只能看你们的好戏了!”郑武一把推开身边泣涕涟涟的宠姬,“没用的东西,滚出去!”说罢,就一脚将刚才还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的美人生生踹下了龙床,任由她在地上连滚了两滚才停了下来。 而庄彦和柳椛恍若未闻一般地看着面前赤条条的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垂着泪,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竟然也不置一词,就连表情也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般。 “清芳,醒醒?”仿佛经历过了鸿蒙开天辟地那么久,又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那般的疼痛和挣扎,躺在潮湿的干草堆上的女孩才睁开了双眼。 “裴…暄大人,他们,没有为难你吧?”说话的正是清芳,而此刻她已是奄奄一息,待她看到裴暄身上衣饰完好后便松了一口气“你无事,就好。还好,起码没有连累到你。”她虚弱地咧着嘴干涩地笑了笑,“我真是个大灾星啊,怎么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不得安宁了?” “到了明天就好了。”裴暄垂下头,自己虽然是皇上的亲卫,可是,面前的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真的要这样残忍地对她吗? “裴大人?你怎么还是话这样的少?就当是我拜托你了,陪我说说话吧,别让我孤独地死掉。”清芳轻轻地咳嗽着,可饶是她努力克制着咳嗽,每一次身体的震动还是会带来心肺处的一阵阵剧痛,“唉,我真没用,想要帮他没有帮成,也不知道我要死了,会不会成了他的累赘。” “他?”裴暄反问道。 “想知道是谁吗?”清芳微微倾过身子,眼里流露出些淘气的神情来“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因为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秘密了,我要留着它,陪我去黄泉,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你不会死的。”裴暄见她神情凄楚却还要故作乐观,不由出声安慰道。 “恩,是的,我不会死的。”清芳点了点头,顺着裴暄的话说了下去,“但是,此刻,我却更想死了算了。”她带着无限的绝望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还没有到晚上,就已经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明天了。” 裴暄叹了口气,背过了身子,“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的。” “裴大人,你的心肠真好。”清芳看着裴暄高大的身影,心里头竟有有丝安定,“真是谢谢你了,裴大人,如果没有你现在在我身边陪我,我可能一刻也没有办法撑下去。”清芳努力想要抬起手,但是被折断的指节只能软软地耷拉着,“我原本也不怎么好看,没想到,此番竟然能变得这么丑。”清芳半笑着说道,眼里的泪却不断地落入领口,“师父,月嵘姐姐,阿晔小少爷,阿筝,万里,还有只有过一夕之缘的惠润师父,对不起,我撑不住了,对不起,好想你们……”她轻轻地说着,口中有血丝溢出,神识也逐渐涣散开来,“对不起……” 裴暄感觉她气息的减弱,在心里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回身猛地封住她周身几处大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丸,“真不知道你每天怎么有那么多歉要道。”裴暄一边费解道,一边还是拿手将她唇边的血丝擦去,“在皇宫天牢的刑罚下撑了足足两个时辰,也难为你了。” “到了明天就好了。”裴暄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明天,会有人来救你的……” “有劳裴大人了,第四轮的时间到了。”门外有带着罗刹铁面的看守打开玄铁的牢门,“委屈裴大人了,您完全可以出去歇着,干甚么非得在这里等着,委屈了自己呢?” “皇上的命令,裴某不得不从。”裴暄回那看守道,却没有说,他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清芳的眉心轻微地跳了跳。 “把她带出去!下一轮是什么,我看看,哦,挑断手脚筋。这个算好的咯。”那看守自己嘀嘀咕咕道,“这可是最轻的了,今天算你运气好,手艺最好的在,你还能再少流点血。”显然看守也对这个意志力出乎意料的顽强的丫头有些意外,以后娇滴滴的妃子们,在第一二轮的鞭笞和黥刑时就熬不住死了,没想到这丫头经能撑到现在。 “再撑着点吧,再有两轮就彻底结束了,你就解脱了。”看守摇了摇头,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扛不住最后的刑罚啊,更何况这还不过是个孩子,同样是血肉之躯,最后还是会化为这地牢里的一缕冤魂。 裴暄则看着半昏迷的清芳被两名看守架了出去,生平第一次,他的心里产生了疑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呢?为了保卫皇上?不,现在看来不过是在活生生地折磨一个柔软的不能更柔软的孩子啊。 清芳的发丝因为冷汗而贴在脖颈上,原本在柳月嵘那里稍稍养好了些而显出的婴儿肥,这几日又迅速地清减了下去,原本黑白分明,烁烁有光的大眼睛此刻也紧紧地闭着,裴暄就那么看着魁梧的看守粗鲁地抓着那个原本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孩子,慢慢地走出了视线。 裴暄,你是在犯罪吧?他无声地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这样做真的对吗?这样真的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吗?可那不过是个孩子,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啊。 昨日还低低在自己耳边轻笑道,“裴大人,你定是个美男子。”的那个孩子; 那个怔怔看着自己留下的字帖发愣,继而认真临摹了许久的孩子;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眼中好像盛着星辉的孩子; 就要这样,被毁于这个地牢里吗?她真的能撑下去吗?可是带着一身恐怖的创伤,就算撑到了明天,她还能露出从前那样天真的微笑吗? 天边的云霞,带走了大地上的最后一片曙光,地牢里,伸手不见五指。 60.第60章 裴暄的往事 “裴大人,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我也会有求人杀我的一天。”清芳静静躺在草堆上,眼神亮得吓人,神情却出奇地淡定“原来,那一天奴对我说求我杀了他的心情,是这样的啊。”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心里百味陈杂,失落,彷徨,恐惧,迷茫,遗憾…… 裴暄只是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蛋,静默不发一言。 “裴大人,我真的熬不住了。”清芳咧着嘴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舒缓自己的心情,但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串一般疏落落地滑过了面颊,“我……我……”她几番哽咽,喉间酸麻万千。 “我是应当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呢,我都还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做,可是……” 她泣不成声,动弹不得“可是,真的太痛了,这太痛了……” 裴暄终是没有忍住,上前了几步,将她唯一没有被伤害到的小脑袋轻轻揽进自己怀里,而清芳灼热的眼泪也正落入他宽大的手心中,开出一朵小小的晶莹的泪。 “裴大人,求你……”麻木的感觉褪去后又是一轮无止境的疼痛,那种痛让裴暄怀中的孩子开始了剧烈地抽搐,眼神也开始慢慢黯淡,“就算,就算你是皇上的人……”清芳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着颤,“给我个痛快吧。” 裴暄怔了一怔,她知道了?什么时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无措。 “啊——”清芳疼得大叫起来,瞳仁也急剧收缩,“既然不杀我,那就放开我!”疼痛让她失去了稳重,“走开!走开!”她的喉头不断咳出血沫,常人难以忍受的断筋之痛让她出的冷汗几乎将身上的衣裳浸透,而衣衫上的血痕则被冷汗晕染得深深浅浅。 “阿筝,阿筝,你在哪里?”她不断地痉挛着,“救救我啊,救救我啊……”近乎于哀嚎的恳求简直能让铁石也变得柔软,但此刻裴暄除了搂着她,传递给她些许的温度,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堂堂的大郑,竟然沦落到欺负一个孩子的地步?”正在此时,玄铁的牢门外传来一声低笑,“外界传闻果然诚不我欺,裴暄,你真是长进啊。” “谁?”裴暄迅速放下清芳,一震掌风而去,玄铁铁门应声而碎。 “恩?”在一片黑暗中,慢慢露出一双造型特殊的靴子,“你以为你问了我就会回答?”那靴子的主人又向前气定神闲踱了两步,“或者,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有资格让我回答?” 裴暄脸色沉了几分,不等那人再出声,又是一掌扫去,“宋惑,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人轻斥了一声,“闹别扭也该有个度。” “谁叫你这几日都不理我,也不同我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恼了我呢。”又一声沙哑低沉的男声在裴暄的身后响起,裴暄心中大惊,此人轻功何等卓绝,究竟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四亲卫名动天下,如今看来,只怕这名头有点虚啊。”那人凉凉地感叹道,不过一扬手就破了裴暄的掌风,“快来看看这丫头吧,只怕就要命丧黄泉了,没想到大郑的小皇帝倒比我还要狠辣些,我可是唯女人和幼童不杀的。” 裴暄前后皆不明人物夹击,而此刻他心中倒没有多少害怕,只是看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奄奄一息的清芳,心中又不由警惕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你挡不住我的。”在天牢仅有的一方窗户透出的些许月色下,裴暄终于看清了他面前的那个人,那个姑娘,“你——” “你可不许对她动心哦,不然,我会生气,我要是生起气来,把你们大郑的皇宫屠戮殆尽,也是有可能的哦。”他猛地回过头,又见到他身后站着的男子容颜如玉,长发曳地,竟比女人还要更妖娆三分,“宋惑?”他心头拨云见日一般,“魔教新教主宋惑?” “功夫不怎么样,消息还算不落后。”那男人一身毫无装饰的桑染长袍,然而气质却如同鬼魅一般,只是松松地往那里一站,便如同要吞没了整个黑夜一般威压十足,“丹心,你不是心心念念她的安危吗?不来瞧瞧?” “丹心,你是丹心吗?”裴暄无视他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宋惑足以烤焦人的目光,“你,那一夜为何不辞而别?”裴暄少有的失态,“我以为你,我以为……” “你我不过一念之缘,念生缘生,念灭缘灭。”那姑娘蒙着水月色的面纱,长长的发辫不过镶着细小的银铃结了一根粗辫子搭在肩上,饶是如此,也能窥得她容颜倾城,风姿绝色。她说着便要绕过裴暄去查看清芳的伤势。 “你叫我怎么念灭缘灭?”裴暄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你那晚对我说的难道都是假的?笑容可以是假的,拥抱可以是假的,难道就连你的亲吻也是假的吗?” “快松手!看我不杀了你!”宋惑的表情此刻已经可以用扭曲来形容了。 “宋惑,克制一点。”丹心伸出另一条没有被裴暄抓住的胳膊示意宋惑冷静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我就那么让你不愿意回忆?难道我只是你一时利用的工具?”裴暄沉声问道,“陈年往事?不过一别五年,在你眼里就已是陈年了?” “裴暄,我本不欲与你相见,可这个女孩对于我,对于天下局势至关重要,我必须要带她走。”丹心银海似的双眼淡淡地望着他,令他不由得心潮起伏,呼吸急促“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代表了你终结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再提,还有什么意思?” 裴暄刚要开口,丹心却摇了摇头,“这样的主子,这样的皇帝,就是你当初不惜冲破层层阻拦想要回来守护的人吗?真让我为你感到可惜。” “你还要抓着她多久!还不快给我松手!”宋惑一掌便劈上裴暄宽厚的肩膀,“我当是谁,原来是天元老儿的关门弟子裴元朗啊。”他冷笑道,“就是天元老儿本尊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你倒真是狂妄无忌的很了,丢弃了自己的名字,甘当朝廷的走狗也就罢了。还胆敢当着我的面和我的女人眉来眼去,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惑,注意你的用辞。”丹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有那闲工夫吃醋,不如先给丫头运功疗伤。”她的眼神睿智且敏锐,这绝不是一个柔弱的美女应当拥有的。 “丹心,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原谅我吗?”裴暄摘下面上的乌纱罩,露出一张俊美出尘的脸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从他的左额上一直到右下颚都延伸着一条狰狞外翻的疤痕。 “裴暄,你当时已经选择的路,如今,自己就咬牙走下去吧,我们的情分已经尽了。”丹心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接过他手上抓着的摘下的乌纱罩,重又替他带回到脸上,“我不原谅你,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她在他的耳边冷冷说出这句话后,裴暄便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死去了一般。 “丹心,都办好了,这丫头一时也死不了了,嘿嘿,你一定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顺手把她身上中的折筋断骨散给解了,一会儿啊,可有那变态小皇帝的好果子吃咯。”宋惑咯咯地笑着,顺势握住丹心的柔荑,“丹心,依我看看今天还是别带走她了,你瞧你总是这么的嘴硬心软,可我也不能看你逆天而为啊,天命注定这孩子此时要留在大郑的。再说了,我看这家伙对这孩子倒也上心,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等到了明天,一切就都有结果了。”宋惑当着裴暄的面故意与丹心亲昵,心中大为平衡了不少。 “也好,也算作是对她的历练吧。”丹心遥遥看了一眼与她对视的清芳,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真是个好孩子,明明心中有疑问,却也不多嘴。” “多谢救命之恩。”清芳知道她无恶意,甚至在她眼中还有微微的悲悯,看着这名叫丹心的美人的目光,她突然又有想要落泪的感觉,“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丹心安抚她道,“等到我们会面的那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上蕴藏着许多不可能的事,而我们,终将会成为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清芳虽然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却也似懂非懂的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再相见的那一日,就是清芳报恩之时。” “好丫头。”丹心又赞了她一声,“宋惑,我们走。” “丹心……”方才一直无言的裴暄轻轻唤了她一声。 “裴暄,今后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了。”走廊里隐隐有火光人声传来,丹心没有回头,只留了个决绝的背影给他,还不等裴暄再开口,宋惑已迅速将她打横抱起,飞身掠出。 “对不起……”裴暄垂下头,声音无限疲惫。 61.第61章 顿悟新生 “娘娘,娘娘,清芳姑娘在天牢里头,快被他们折磨死了。”小婢女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娘娘,奴婢看得千真万确,浑身是伤,手脚筋都被挑断了,好好的一个乖巧女孩儿。”说着资历尚浅的小宫婢不禁眼眶泛红,“我听宝玄殿的人说,清芳姑娘人好心善,对下人竟混不似下人,倒似是家人。怎么一眨眼的,好好的一个人,就成了那样。” “出去。”佛香袅袅,垂首跪在蒲团上的灰袍女子出声道,“不要再向我禀报了,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是你口中的娘娘。” “娘娘——”小婢女刚来这里霜华殿当差没几天,就已经见识到了这座宫殿主人的极端冷静和沉默,她不禁有些羡慕当时担任自己教引姑姑的那位大宫婢,据说她就在宝玄殿当差呢,可惜,她现在也不知道那位小主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出去!”那个中年女子提高了声音,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是……”小婢女慌慌张张地应了,三步并做两步就逃了出去,唯恐惹了太后生气,“真奇怪,明明叫我去打听,怎的打听到了之后,又是这样呢?”小宫婢拍了拍胸口,“好吓人。” “清芳,我的孩儿,苦了你了。”那妇人听宫婢的声音远去了,这才瘫软在蒲团上,压抑着低低哭泣道,“我的儿,是娘害苦了你。娘害了你爹,又害了你,这样深重的罪孽,就是念一辈子的佛也赎不完啊。”妇人哭了一会儿,方又撑起身子跪在观音宝像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您垂怜我儿,保佑她今后一世无忧,善信愿代她受所有的苦厄!” “我儿,此刻不见你,就是对你最大的保护了。”妇人含泪在心中想道,又默然诵起了佛经。 裴暄自朱邪丹心走后,整个人便如同一块石雕一般一动不动,清芳也不问他,只是闭着眼努力养着精神,一会儿等着她的还有两轮刑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极其残酷的,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竟然诧异地发现方才那被唤作宋惑的人已为她续经接脉,此刻她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或许还有些狰狞,但是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休养好。 清芳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个宛若谪仙的女子,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只是不知为何与她竟有熟稔,相见恨晚之感,想来是为她所救吧。 “清芳,我送你出宫吧。” “什么?”清芳瞪大了双眼,“你?” “我和你一起走。”裴暄将脸上方才被丹心扣上的乌纱罩又取了下来,朝着清芳转过身来“我不愿意再畏首畏尾地生活了,愿不愿意和我亡命天涯?” “啊?”清芳无言,一时间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是都哽在了喉咙处,想来刚刚那个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吧,只几句话便说动他要抛弃高位,离开皇宫,甚至为此不惜从此浪迹天涯。 “愿意吗?”裴暄一把甩掉了手中的乌纱罩,又举起右手往左臂上劈去,将金甲片片削下,继而又一把撕去胸口上的火焰纹记,“从今以后,我不为皇上,不为灵绝真人,不为天元师尊而活,只愿为一人而活而已。”他又拆了头上的发冠,整个人虽然狼狈,却放佛焕然新生了一般,“走吗?”他灼灼地看着清芳,仿佛只要她点一点头,就能带着她逃离重重宫墙,翻越条条禁河,逃到那个他与她都渴望的自由天地里去。 “裴大人,你走吧。”清芳转了个身,“我不能走。” “你担心宝玄殿里的人?”裴暄原以为她听到他的建议该会欣喜若狂,却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裴大人,我求你带一个人走。”清芳面对着潮湿的墙壁,强忍着想要求他带自己离开的心意,木然开口道,“有一个人,他比我,更想要离开这里。” “你要牺牲这个机会,拱手让给那个臭名昭著的男宠?”裴暄不可置信地问她道。 “如果不算麻烦大人的话。”清芳点了点头,“我此刻手脚皆断,就算走也只有拖累你的份儿,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吧,奴人不坏,他在深宫中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全因为他还有个心中惦念的人,如果再不送他出去,恐怕他会死的。”清芳的眼眶有些酸,此刻她张口一字一句说的话,就是一字一句在断送自己活路的话,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相思和一宫殿的人因她而受到牵连,也不能不见到太后为万里争取一线希望。 “所以,一切就拜托您了。”清芳说完这话就低头紧紧咬着肩头的衣袖,不能反悔,不能反悔! “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看护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指着碎裂了一地的玄铁牢门发问道,“没事。”裴暄摇了摇头,“这里环境太差,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他说罢转身就走。 “切,亲卫了不起啊,不过是皇上的一条走狗罢了。”看护等他走得远了才开始骂骂咧咧,“弄坏了玄铁门,还不知道我要怎么被上头责罚呢,呸!”他朝裴暄的背影啐了一口,“早知道自己待不住,做什么非得要赖进来,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们,把她抓住来,扔到牢尾那间去,剩下的人,把这里打扫收拾干净了!”看护仍然有些晕晕乎乎的,“娘的,怎么回事,咱哥儿几个何时酒量变得这么小了?” “如果今夜子时,还没有从宫里传来清芳的消息,你等便随我入宫!”万里说罢便披上了披风。 “主子,万万不可啊,那可是管家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新近调来的贴身侍卫仍是尽职地拦在万里的面前。 “你以为,我能安然地躲在自己的意中人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为我牺牲吗?”万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姣好的面容泛着铁青。 “主子,就请让我为您前去先刺探一番吧?”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来恳求道,“让主子贸然入宫,就算杀了属下,还有更多的下属会拦在您的身前,您的安全,就是家最要紧的全部,如果主子还不放心,那么,就给属下两柱香的时间,两柱香后属下还没有回来,主子再做打算不迟!” “快去快回。”万里虽然焦急,可也心知当下唯有此路了。 “是!”那人欢喜地应道,倒好像进宫不是荆棘路,反倒是阳关道似的。 “是她叫你来找我的?”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裴暄反问道,“她呢?情况如何了?” “不怎么样。”裴暄对他印象并不好,因此也不想与他多言。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她还活着吗?她,该不会?”奴向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伤痛“你要是不告诉实情,我不会跟你走的。” “少废话,我带你出去后,一会儿还要折回来救她,你有功夫在这里磨叽,倒不如全力配合我快快离宫的好。”裴暄难得和别人说出一长串的话,道一时叫奴无言以对了。 “那我们就快走吧!你一定要回来救她!”奴什么也不拿,甚至还将身上穿着的外袍脱了去,“这宫里的衣裳,我真是一件也不想留。”他满脸的厌弃,“真想将自己的过去也一并褪在这腐朽窝里。” 裴暄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狼狈的一身,不由地有些感同身受,是啊,自己每日都有挣脱牢笼的机会,可是他总是找不到一个理由让自己离开,如今,总算找到了目标,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要去闯一闯! “走!”他拉过奴,几个纵跃便跳上了皇宫的高墙,“准备好离开了吗?” “是的,已经为此等待了数年!”奴激动得嘴唇也在颤抖,“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裴暄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奴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仿似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他走了。”暗夜中的庄彦对柳椛说道,“你不拦他?” “拦得住他的人,留得住他的身,可抓不住他的心又有什么用。”柳椛惨然一笑,“我们四人来到皇宫皆是飘萍之身,彼时毫无牵挂时,我尚且无法了解他的内心,如今,他有了牵挂,我又有何可能留住他,在这个,我们都厌恶的地方呢?” 庄彦叹了一口气,“柳椛,你不要执念太深了。” “执念,从不曾执着过,谈何念想呢。”柳椛转身提起背后的峨眉刺,“走吧,我们一会儿还要面对颜家曾经的天才,不好好准备可不行。” “柳椛。”庄彦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双手紧握一对鎏金峨眉刺的女人出神,若是有一天你能回头看看,哪怕一眼也好,你也能发现,这世上并不仅有裴暄一人值得你去爱恋。 62.第62章 逆境见至交 清芳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那个孤独的梦里,她感受到了极致的寒冷和悲伤,在一条长无止境的雪原上,她穿着单薄,赤着双足,一步一个寒颤,不停歇地走着,仿佛她的生命中只剩下这样一种延续的方式。 从青丝到白头,从冷风到暴雪,只有她一人,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伛偻前行…… “娘……师父……”到了后半夜,经受过最后两轮刑罚的清芳开始发起高烧来,冰冷的地面迅速地消耗着她的低温,她的口中甚至渐渐呵出些白气来。 “相思公公,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天牢的守卫望着相思手中分量十足的金锭子苦着脸说道,“原本玉池娘娘说了要封锁宝玄殿,您偷偷溜出来,我没有上报就是给您面子了,你还说要进去探望重犯,小的实在没有那个胆子啊。” “你怕什么,我早打听过了,你和下一轮换班的守卫还有相当长的间隔,再说了,我和她主仆一场,万一她活不到明天了,我也得今晚给她梳洗梳洗,换身体面衣裳,再给她送些饭菜,让她黄泉路上也好做个饱死鬼,来生投个好人家不是?”相思熟练地又从怀中掏出一条珍珠串子,那守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珍珠串子上的珠子个头相近,成色圆润,一看就是上品,拿出宫寄给家人,足够家里头几年的开销吃用了,这个风险值得冒。 “相思公公,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你些许喂她些东西就快快出来,别让小的难做。”看守使劲咽了咽口水,接过相思手中的珠串和金锭子后朝一边闪开了身子。 相思朝他行了一礼,警惕地四周扫视了一圈,这才闪身进了天牢。 “清芳……”走到了里头,自然有人给他打开牢门,相思只看了清芳一眼,眼泪便刷得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他提着食盒和包袱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那个曾经元气满满总爱夜里头起床吃些小零嘴的丫头,怎么成了这副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模样。 “相思公公,您别光顾着哭啊,赶紧的给您主子换衣裳吧,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了,怕就不方便了。”给他带路的小狱卒见他只是抹泪,连忙出声提醒,“我给您外头守着,一有人来,您可就要出去了。” “是,是,我知道了,多谢。”相思赶紧擦了擦满脸的泪,“清芳,你不是一直想见太后吗,我一会儿就去找她,让她来救你。”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上的相思的面颊,“傻相思,你偷偷跑出来就够危险的了,我怎么能让你再冒险找太后呢?” “你醒了?”见方才还昏睡着的清芳微微睁开浮肿的双眼,相思立刻收起自己脸上的哀伤,唯恐清芳看了难受,“饿不饿?”相思抽了抽鼻子,努力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来,“这个是你喜欢吃的莲子羹,还有这个,虾仁水晶饺,也是你喜欢的。”他颤颤巍巍盛了一小碗,想要扶起清芳来,却见她浑身上去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没事,我躺着就好了,你快喂我几口罢,我都要饿死啦。”清芳努力朝他眨了眨眼睛,“相思,一会儿你还好好的回宝玄殿好吗?我不会有事的。” “你还说呢。”相思努力托起清芳的头,见她乖巧地喝了一口莲子羹,眼泪又忍不住地往下落,明明是这么个无害的小姑娘,到底是得罪了谁才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虾饺我是嚼不动了,你再喂我两口汤便回去吧。”清芳由衷为相思担心,他既不是太后皇上身边的红人,身后又没有靠山,如果被人发现了他犯例来探望自己,只怕一准儿会被人害了。 “你别催我走。”相思抽了口气,噙着泪又喂了她几口,“吃些和酥吧,我特意做的软和些,你好下口,光喝汤羹哪里能抵饿。”相思又将做成一个精致小方块儿的和酥捧到清芳的面前。 “相思,我能在这里遇上你,真的好幸福。”清芳笑了起来,嘴唇上干裂的伤口渗出血丝来,然而她的微笑却如同绽开在龟裂大地上的娇嫩雏菊一般,爆发出动人心魄的生命力来,“相思,如果我们是兄妹就好了,我一定要每天都跟你撒娇。” 相思只是托着她的脑袋看她一口一口吃完和酥,脸上有了些生气,“清芳,奴已经被裴大人带出宫了,我亲眼瞧着他们走的。” “相思,我没有让裴大人带你走,你恨不恨我?”清芳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又不是奴那个非得出宫才能活的身份,我在宫里头活得也挺自在,况且那是你牺牲了自己才换来的机会,自然要留给最需要的人,我虽然与他不对盘,但是也知道他心地不坏。”相思摇了摇头,“你这个坏丫头,若是走了,我也省了心了。” “你又口是心非了。”清芳咳了几声,想来是给呛到了,“别急别急,来,再喝几口汤。”相思的心疼都写在了他的脸上,“你瞧,这儿的伤口又裂开了,我给你上点药粉吧?”相思想要去拿食盒底层的金疮药,却被清芳制止住了。 “相思,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这幅丑样。”清芳嘟着嘴,“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讲药留下,我一会儿自己上药。” “又在混说了,你看你这副样子。”相思才不理她,只将她缓缓放平了,又给她细细擦了嘴,这才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一只袖子,清芳急叫道,“别看!”可哪里来得及,相思还是瞧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别哭了。”清芳的眼圈也红了,“我知道我这样一定很可怕,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头难受。” “畜生,都是畜生!”相思咬着牙骂道,这才不过一条手臂,已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鞭痕,腕子上还被横着划开了一道伤口,原本嫩白的脆藕似的手臂就算细找也没有一处好皮,相思紧握着手中的瓷瓶,第一次感觉到从旧主人死后,心上袭来的更大的哀痛。 “我身上伤的地方太多了,你这么点药哪里够用,再说了,要全是倒上药粉,我可要变成一个粉儿人了。”清芳伸手给相思抹掉脸上的泪痕,“快走吧相思,我好不了了,你记得,要是我师父或者一个叫秦玉筝的人来这里寻我,你就清芳临了也没有忘记他们,这就好了。” “闭嘴!”相思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皇上既然说了明天会带你去参加宴席,想来不会食言,否则今晚你哪还有命躺在这里。” “相思公公,外头好像有人朝这里来了,您快着点啊。”方才出去守门的小狱卒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看阵仗和火光像是皇上要来,你快跟我从后门出去。” “唉,我这就走。”相思凑近了清芳耳边小声且快速道,“方才大人的属下来找过我了,明天你和皇上赴宴后立刻会有人来接应你出宫,之后会迅速地将你送到府,府自然有能力保你平安。” “相思公公,可不能磨蹭啊,快出来吧!”小狱卒急得直跺脚,手里抓着牢门上的铁锁直晃。 “是是,这就来了。”相思又回头看了一眼清芳,将她因为冷汗而紧紧贴在光滑的额头上的发丝向后抚去,“清芳,虽然我心里头舍不得你,但是仍然希望,明天之后,在这宫里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相思……你好好保重自己。”清芳看着面容憔悴的清秀的小太监,心中百感交集,只不过与他才几日的交情,竟能让他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何等的幸运啊,“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不过,绝不是在这里。” “恩。”相思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泪痕,强颜欢笑道,“我们终有一天会宫外聚首的,那时候,你就是天天跟我撒娇,我也不厌烦。” “走吧。”小狱卒几乎是把相思扯了出去,而又又迅速地锁上了牢门,清芳贪恋地看着这宫里自己最熟的人的面庞消失在视野中后,便又闭上了眼睛努力养着精神。 “朕的小阮,别来无恙啊。”郑武悠然踱步进了天牢,显然心情十分不错,有守卫要给他端来座椅,他也摆手让守卫都下去了,“看着你现在这幅样子,朕好心痛,这还是美丽冷酷的小阮姑娘吗?” 变态,清芳闭着眼睛在心中骂了他一句,然而身子却动也没动。 “啊,你一定觉得朕好变态,好无情。”郑武仿佛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对,朕就是变态,朕就是无情了。”郑武哈哈怪笑道,“都是你逼朕的,你知道吗?”郑武摸了摸身上的龙袍,“就算世上的人都觉得朕冷血,有两个人不可以,你知道是哪两个人吗?” 鬼才想知道,清芳吃了些东西,明显地有了些精神,心中暗自腹诽道。 “你当然不想知道,可朕就是偏要告诉你。”郑武猫捉耗子般地戏弄着她道,“一个是朕的母后,一个啊,是朕的妹妹。清芳,你想知道,谁是朕的亲妹子吗?” “不就是我?”清芳睁开眼睛,戏谑地看着他,“能让你这么愤怒的,却又不敢杀死的,除了我,你的妹妹,还能有谁?” 郑武显然没有料到性子软弱的清芳敢公然呛他,愣了一会儿后,居然又笑了起来,“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明日咱们的母后见了你,一定开心。” 63.第63章 母女相见(一) 清芳心里有些激动,她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被她误打误猜的猜中了,“对了,那你娶了那玉池,岂不是名义上的不伦。”清芳对郑武的厌恶甚至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想象,她尽力想用话语反击郑武,“娶了一个假妹妹,天牢关了一个真妹妹。”清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笑。 “朕真是没有想到,都落到了这一步田地了,竟然还能死鸭子嘴硬啊。”郑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被她所言给激到“朕都忘了,你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可不就是还与江湖第一杀手秦玉筝私定了终身不是?啧啧,虽然第一杀手这名号听起来甚是不错,只可惜,他呀,马上就要成婚了。” “你胡说。”清芳的双眸黑白分明,虽然一身狼狈,却依旧无损她目光中闪耀的水泽,“就算你说得再如何真实,我也不会相信,我的阿筝,不会辜负我。”她看着郑武,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目光里净是无谓,“况且,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 “你不信朕没关系,朕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讲给你听。”郑武见她不惊不怒,反而更加来劲,“朕放了消息给你师父,就说,你要被朕处死了,你猜,他会不会来呢?” 清芳的心里咯噔一下,依照师父的性子,没准儿真的会冒死偷偷潜入宫廷!“你少拿这个吓唬我,师父身边有聪明人指点,他绝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假话。”清芳虽然忧虑,然而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撑着。 郑武“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好好好,现在你都有礼,一会儿你要是见着了你师父的尸体,可别哭鼻子啊。” 清芳知道再与他争论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又闭上了眼睛,理也不理他。 “朕来了这么久,怎么你也不问问朕,关于我们共同的母亲,端庄仁慈的大郑太后的消息呢?”郑武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甚至还上前了两步逼问她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的母亲是什么模样?说话是何等的温柔,姿态是何等的高贵?” 清芳幽幽睁开眸子,“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恐怕,不只是想要问我这些问题吧?”清芳看到郑武的脸色突然变了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你害怕从前就不属于你的母亲,如今有了我的存在,更加不属于你了,对吗?” 郑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有些可怕,从她的双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刮在他隐蔽的,不为人知的痛处,并且不断凶狠的,残忍的插上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尖刀。 “啊——”清芳没提防一把被郑武揪住了头发,“你记住了,名义上,她会是朕——大郑唯一的皇帝的母亲,直到她死!”郑武扭曲着一张脸,近乎于咆哮地吼出这么一句,“就算明日,你们面对面见了,她也不会对你说出一声女儿,你也休想对她唤出一声母亲!”郑武“咚”地一声又将清芳甩了回去。 清芳被他几番甩动一下,只觉得脑昏脑涨,眼前发黑。 “虽然朕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啊,她可是明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又在这天牢里受着百般刑罚,也根本无动于衷呢。”郑武因为极端的愤怒和嫉妒口不择言道,“想来,她一定是不愿意自己的丑事被公之于天下吧,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想认回一个村野丫头做女儿的呢。” 清芳静静地听他说着,就好像在听一个路人讲述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面如死水。 郑武见无法收到预期的效果,也难免有些扫兴,“朕很期待明日你们母女相见的场景呢。”他哈哈地怪笑着,好像有说不出的开心,又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幼童一般。 “只有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郑武透过牢窗看着灰蒙蒙的天际,清芳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他面上是何表情,但是,突然的,一种无端的心酸感突兀地爬上了清芳的心上。 娘知道自己在受着苦,也不愿意来见自己一面啊,清芳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帘,她毕竟是太后,只要动动手,动动口就能让自己免受如此之痛,她是不是真的很厌恶自己呢? “来人,去给她好好梳洗梳洗,再换上一身郡主的打扮。”郑武在清芳暗自想着心事时猛然转过身子,扬声喝道。 “是。”方才退到天牢外的宫婢们慌慌忙忙走了进来,看着清芳满目疮痍的模样,也着实难以下手,“禀皇上,姑娘身上伤痕太多,是否包扎后再伺候她穿衣?”有些主见的大宫婢硬着头皮问道。 “这种问题,也要问朕,你的脑袋是空的不成?是不是还要朕去伺候她换衣?”郑武此刻的心情变幻无常,简直如同移动的火药一般,只等着别人一点,他就要爆炸一般。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宫婢吓得连连发抖,却仍然不忘指挥人将清芳抬了起来。 “哼!没有的废物。”郑武恨恨地骂了一句,后转过头去,出神地望着遥远天边的地平线,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斥着无尽的空虚,仿佛自己不过是个会行走的躯壳罢了,“难道朕天生就是这般残暴吗?”他小声地自问道,“难道,朕就不想做个好皇帝,做个好儿子吗?” 宫婢们扶着清芳找了个天牢里相对干净些的牢房,一人用铜盆取了水,其余二人举着布料将牢门挡了,剩下的一个就是方才那个胆子大些的宫婢,正小心地从清芳身上“剥”下因为干涸的血迹而粘在她伤口上的衣裳。 虽然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了最轻柔的力气去褪下清芳的衣裳,可还是难保会将清芳的伤口撕裂,重又渗出血来,况且清芳身份特殊,她们做奴婢的只知道她与皇上还有太后关系匪浅,故而担惊受怕,举步不前。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和皇上太后没什么交情,你们只管放手做。”清芳看出她们的为难,“我很能忍疼的,连天牢里的刑罚都坚持下来了,还有什么痛我会放在眼里?”她出声安慰身边的大宫婢道,“你们若是不敢,我就自己脱好了。”她软绵绵地举起一只手想要抓住自己的衣领,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一丝力气也无。 “姑娘好心,奴婢们心领了,还是让奴婢来吧。”那大宫婢得了她的安慰,心下也有了底,立刻想了办法出来,“芝兰,将铜盆先放下,把你的帕子沾湿了递给我。” “唉。”端着铜盆的侍女方才一直在打量清芳半褪的衣衫下或深或浅的疤痕,面露不忍,又见她几句话来,显然人是极好的,此刻也乐意配合。 “我将姑娘的伤口先沾湿了,再除下衣衫,想来会好受些。”大宫婢玉白削瘦的指尖小心地攥着丝帕的一角,在清芳的伤口上轻柔地擦拭着,“芝兰,我擦一处,你就将衣衫往下拉一些。” “可怜见的。”芝兰连忙点头,又忍不住摸了摸清芳的脑袋,“还是个娃娃样,就遭这样的大罪,真是作孽啊。” “芝兰,闭嘴!你还要不要命了?”大宫婢斜了她一眼,“姑姑教的都忘了?你这张嘴给自己惹得祸害不够多?” 芝兰被大宫婢小声喝了一句,吓得连忙吐了吐舌头,“玉树姐姐,我再不敢了。” “早晚有一天,你要栽在你这个性子和你这张嘴上。”玉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着实有些为芝兰的直肠子烦忧,“你说说看,要不是你嘴快惹得太后生气,原本咱们俩都能去太后那里当值的,现在反而便宜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入宫的新人。” “哎呀,玉树姐姐你就别怪了,据说太后那里比只皇上那儿,也好不了多少,可冷清了。”芝兰低声和玉树咬着耳朵。 “太后那儿冷清,为什么呀?她可是太后,天下最最尊贵的人了。”清芳听她们讨论,不由地出声问道。 芝兰见有人好奇,也不顾玉树警示的白眼,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太后啊,那可是个真正的大美人,但是呢,她人虽然美啊,就是性子太冷淡了,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就连皇上去瞧她,她老人家呀,连眼皮子也不抬呢。而且,我听人说,太后的霜店,到了冬天冷得和冰窖似的,她也不许人生炭,总之啊,她那里当值的太监奴婢,隔两天就有一个会病倒,所以我们才能常常被皇上调拨去伺候她老人家。” “哦——”清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照她们这么说,太后,她在这世上最亲的娘亲,并不是一个浮华的人啊。 “而且啊,我听在宫里待了有些年头的姑姑们说,咱们太后做皇后的时候,还曾经偷偷溜出过宫,据说是和宫外的情郎要私奔呢!”芝兰凑近清芳的耳边神秘地说道。 64.第64章 母女相见(二)之香消玉殒 清芳听着芝兰小声地八卦,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会不会,会不会那个让太后,自己的娘亲偷偷溜出宫要私会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呢,她的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一般,父亲,母亲,她心中有温暖的情愫流过。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太后又悄悄地回到了宫内,传言不可信啦,没准儿就是宫人们太无聊了编造出来的八卦也未可知。”芝兰过完了八卦瘾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听别人说太后那寡淡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能与男人私奔出宫的,也许就是以讹传讹来的。” “还说!”玉树狠狠敲了敲芝兰的脑袋,用眼神暗暗示意了芝兰一番,清芳的身份未知,她还是少说为妙,“当着人面就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没影儿的事儿,当真是活得太舒坦了?” 芝兰原有些紧张,可抬头仔细打量了清芳,见这丫头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出神,也没太把她们的对话当回事儿的模样,心里头又松了一口气,“玉树姐姐,你总是胆子这么小。” “在宫里,可不比外头,规矩都要严谨些才能保地你的脖子和你这颗漂亮的脑袋不分家。”玉树说着将沾满了血渍的丝帕在铜盆里麻利地揉搓了一番,“还不赶紧着给姑娘把头发篦一篦。”玉树从怀中拿出一把梨木的梳子来,递给芝兰。 芝兰接过梳子先收入袖中,又两手并用将清芳凌乱的发辫小心地解开,用五指顺拢了,这才又细密的梳齿将她的头发梳齐整了,“可用桂头油?”芝兰向玉树请示道。 “太后怕是不喜欢太香的头油,用一般的头油替姑娘挽了就好,此番也许越朴素,姑娘能安全的机会才越大不是?”玉树面善心慈,见清芳是个好相与的,也就真心地为她考虑起来了。 “姑娘可有中意的发式?”芝兰正要给清芳抹头油,“芝兰,不用给我上头油了,我用不习惯用那个,也没有什么中意的发式,你看着随意拢拢就是了,我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清芳摇了摇头,“只要给我勉强收拾收拾就好了。” “姑娘,你可不要忘了,明天是去见太后和皇上,甚至还有镇南王,不隆重打扮一下,有失身份呐。”芝兰不由分说地给她摸上头油,又手脚麻利地给她挽了个油光水滑的发髻,口中还不断称赞道,“姑娘,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发若墨云了,你瞧瞧你这一头乌发,也不知你怎么保养的,又黑又亮,真是羡煞人了。” “好了,别贫了,快换衣裳,我们已经晚了,一会儿皇上要是命人来催就不好了。”玉树及时止住芝兰又要泛滥的话语,从随身带着的匣子里取了成套的头面首饰,对照着清芳此时的神情举止配上一件件恰当的首饰。 “芝兰,给姑娘披上裘皮大麾,外头刚是清晨,想来姑娘此刻体弱,应当经不起外头的寒露。”玉树吁了一口气,又给清芳的唇上点了些玫瑰露子,心中不由也赞叹道,好个眉若远山,唇如敷朱的女孩儿。 “哗,太招人心疼了。”芝兰瞧着清芳梳着双平髻,两个发揪揪圆滚滚地顶在一张白若初雪的小脸上,不由惊呼道,尤其是她雪白雨润的脖颈上还隐约透着些伤疤,简直让人又爱又怜。 “姑娘,上步辇吧?”玉树给她系好大麾,见她神情困顿,形容难言憔悴,便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此去离荣华宝殿还有距离,你瞧着空便眯上一会儿,没人会发现的。” “谢谢你,玉树姐姐,你是个好人。”清芳抿着嘴一笑,任由从牢门鱼贯而入的小太监扶着她出去乘了步辇。 坐在步辇上,感受着步辇的摇晃,清晨微凉的空气刺激着清芳的面颊,这个小小的女孩儿努力想要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可终是在天边划过第一抹霞光时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还是那个梦,烽烟缭绕,厮杀声震天,她的耳膜似乎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哥哥,哥哥——”她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赤着足在血湖似的荒野战场上狂奔。 “哥哥——你在哪儿——”她就这样带着泪,虽然口中喊着哥哥,但心中一片茫然地向前不知疲倦地奔跑着,一边跑,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越长越长,身子也慢慢地拔高了些,而后苍茫天地间便开始缓缓地飘雪,雪犹如定格了一般缓慢地落下,落在了大地上,血色的大地便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落在死去的士兵身上,便将他整个掩埋,而落在了她的发梢上,她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便染上了霜华。 清芳在梦境中不停地奔跑着,而她也看到身边站着一个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们,有她心心念念的阿筝,有临风待月的万里,有平时嬉笑怒骂的师父,有温婉大方的月嵘姐姐,甚至还有阿晔,相思,小气的王叔,瞎眼的老大娘,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的那么重要的人,此时都在她的梦境中如同闪回一般,一个个挨个站着,可与平时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再带着自己熟悉的微笑,而是一个个冰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怜悯。 清芳在梦中害怕得发抖,可是脚下仍然无法控制地向前奔跑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头乌黑油亮的情丝从发梢正迅速染为雪色,也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生出利爪。 胸口闷闷得放佛要窒息一般,而脑袋里也如同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她伸出长着利爪的双手抱着头吐出几个字来,“哥哥——救我——” “小阮,别怕,哥哥在这里。”累极惧极的清芳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柔和的抱着她,“小阮,哥哥在,谁也伤不了你。”清芳抬起头,啊,此人正是那青袍客,也正是自己从前梦境中看到过的金甲人啊! “哥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妹妹,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方才还在温暖微笑着的金甲人,口中汩汩地溢出鲜血,“你!”清芳捂着嘴,心中剧痛,“你来得迟了。”那威武不凡的金甲人语气中满是忧伤,紧接着,他的耳朵里也慢慢渗出血丝来。 “不要,不要——”清芳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想要捂着他的耳朵为他止血,“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清芳只觉得眼眶发烫,用手去接,才发现自己流下了两行血泪。 “傻妹妹,哥哥永远都在你身边。”那金甲人的头发慢慢披散了开来,身后仿佛有万千之利刃正呼啸而来,“躲在哥哥的怀里,什么都别怕。”清芳眼见着他说完这句话,便好似被身后的利箭射中,浑身一震后,便眼神空洞地向后倒去。 “不!”清芳肝胆俱碎,心魂欲裂,“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伤心欲绝,仿佛一生之中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尽了一般,“哥哥,别离开我,求你!”天地间蓦然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地朝前摸索而去,哀哀唤道“哥哥,你在哪儿?” “杀妖邪,保家国!杀妖邪,保家国!”远处有隐隐的火光亮起,她循声而去,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周身疼痛万分,犹如被拆筋剔骨,烈火焚烧一般,痛得万念俱灰,却又不死不灭! “姑娘,姑娘,醒醒,我们到了?”步辇下的小太监见狐裘里的小姑娘正阖着眼,好似沉沉睡着,便上前推了推她,“姑娘,咱们到了荣华宝殿了,太后,皇上和镇南王都在里头,你快清醒一下吧。”小太监在她耳边小心提醒道。 可周围的人等了许久,直到来引见的大太监急了亲自来看,才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死了,她死了!” 周围服侍的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果然见清芳虽然面色安详地半躺在步辇里,可是早已手脚冰凉,脸色铁青了,方才的小太监不死心,颤抖着手去摸她的鼻息,只一伸手触到她冷如寒冰的脸颊,便吓得又将手缩了回去,“死了!真的死了!”小太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禁后退了两步。 “清芳!”远远的,一个人背着长剑,浑身浴血闯入禁宫,“师父带你回家!” “今天谁也带不走她!”郑武看着步辇中已经身子僵硬的清芳,心中竟也升起莫名的惋叹,“朕要留下她,葬在宫中!” “你敢!”颜烈缓缓拔出身后的长剑,虽然脚步略有虚浮,可是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自己生,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徒儿生,如今徒儿死了,他要这里所有的人陪葬! “都住手!”荣华宝殿高高的台阶上,走出一位穿着灰袍的妇人,她不施粉黛,不着首饰,可仍然美得让人恍惚,“清芳,我的女儿!”她看着台阶下,坐在步辇中身着华服如丧服,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女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哀嚎了一声后险些从台上摔落下来。 “清芳,清芳,是娘害了你,啊——”那妇人掩着面再顾不得什么威严,在台阶上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我的孩子,让娘看看你!让娘好好看看你!”她哭得肝肠寸断,犹如杜鹃啼血,让在场的人无不心酸落泪。 “阿恒——”颜烈看着太后,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65.第65章 一念成魔 “母后……”郑武从没见过太后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由此看来,清芳在她心中想来是十分重要的。 而那妇人只是疯了似的拔了将自己身上的灰袍撕扯着,将头上的几支钗子拔了朝郑武狠狠扔去,“杀人凶手,你这个凶手!”她丝毫不顾及在场的太监和侍女,只是眼眶充血,状似癫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她哀哀哭道,上前狠狠抓着郑武的领口,“你把她还给我!” “母后,你冷静点。”郑武被她这样揪着领口,竟没有丝毫的不快,更相反的,他看着静静躺在步辇中,面色铁青,却沐浴在一片温暖的晨曦之中的清芳,心中还升起些轻松和愉快,母后,终于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你很开心,恩?逼死了我的女儿,你以为我就会爱你吗?”太后攥着他领口的双手,一分一分的收紧,“黄泉路不好走,我女儿胆小心善,你陪她一起走吧!” “呃——”被太后的手紧紧掐着咽喉的郑武也不挣扎,只是任她掐着,“宁恒,你疯了!”从那高不见头的台阶上追出一个人来,正是郑武的皇叔——老镇南王。 那老人见郑武已经被她掐得面色范紫,立刻施展轻功,三步并做两步从荣华宝殿上飞纵而下,出手就是直袭太后的面门。 “郑嶷,你想要拦我?”宁恒带着泪冷笑道,“你以为我当真念佛了就不敢再开一次杀戒?我已经为了当初的誓约,看着我的相公含恨而死,如今,我的女儿也因此而亡,你认为,我还能再守着这个肮脏的秘密,忍气吞声地待在清冷的佛堂里,一生回味着最亲最爱的人的死,一生都活在对自己无能的痛恨中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后退去,等到退至颜烈身边时,一把捡起了他脚下的长剑,“你记住了,我要做的早已经做完,现在,是我讨回你们欠我相公和孩儿的债了!” 颜烈怔怔地看着她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剑,仿佛置身梦境,一个在他心中已经默认为死去的人,正为了她陪伴了自己许多年,此刻死去的女儿而战的故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枉费自己多年来煞费苦心地寻找她,原来,她竟躲在这至高无上的皇宫禁苑中,一别经年! “宁恒,你不要太过分了!”镇南王喝道,“我们的事,自然由我们私下解决,如今这宫廷中都是人,你总要顾忌皇上的面子。” “皇上的面子?”宁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看了一眼正捂着咽喉一脸希冀看着她的郑武,和自己屈死在步辇中的亲骨肉,无声地笑着,“皇上的面子?”她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镇南王的话,“皇上的面子,就抵得过我孩儿的性命?只因为他一时兴起,就将我心头至宝折磨致死,这样灭绝人性的皇上,留着还有什么用?”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我已经为你们皇家的丑闻牺牲了太多,阿正去了,现在,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人也去了,你觉得我还会为了你所说的——皇上的面子,继续忍下去吗?” 宫中诸人也许目睹了此生最惊讶的场景,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镇南王此刻竟被这个虽然三十出头,但依旧美艳惑人的太后的一番话逼问的哑口无言,看起来竟好似骤然老了十岁不止。 “他也许是做错了,可他毕竟是皇上,如果你真的想要追究个究竟,那就杀了我出口气吧。”镇南王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哀痛欲绝过度反而显得十分冷静的********,慢慢跪了下来。 “皇叔!”郑武被他的举动惊了一跳,“你怎么?” “滚到后面去!”镇南王见他欲向前走,开口厉声喝道“都是我平日对你疏于管教,才让你们走到了这一步!宁恒,你要恨,就恨我吧。当年的事,也是我向先王提的主意,你要算账,一同向我算吧。” “哼,你想要死啊?”宁恒看着他,弹了弹手中的长剑,“我却怕污了阿烈的这把断雪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郑武,你纳命来吧!”她说罢看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镇南王一眼,便飞身向郑武疾驰而去。 “弓箭手!”镇南王见她向前冲得速度太快,而且她口中所说的秘密也被在场的人听了个大概,虽然心中对她有愧,但现下自己决不能妇人之仁,否则郑武有了什么损失,那可是会带来天下的动荡啊。 “阿恒!”颜烈见宫门外的神箭手已将整个荣华宝殿外围得水泄不通,此刻就算是他与阿恒合力,恐怕也会被钉成刺猬,可他见阿恒眼中抱着必死的决心,也不管周身有多少侍卫朝她涌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用她自杀一般的袭击为女儿报仇! “放箭!”镇南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出信号,甚至都不管那些弓箭是否会射中射伤周围的侍从和自己,只是大吼道“皇上,快趴下!” “阿恒,能与你死在一处,也值了吧。”颜烈看到漫天如雨的箭雨带着令人胆寒心惊的破空之声而来,一向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现出些坦然来,“不能同生,共死也好,阿正,小清芳,我和阿恒来找你了。”他张开双手,挡在阿恒的前面,“让我为你当一阵子吧。” “不许放箭!”虽然郑武开口阻拦,可是开弓又哪有回头箭的道理,漫天的箭如同催命的阎魔一般汹涌而来。 颜烈的耳中都是四下侍从和宫女的尖叫,而在场,唯一坦然,恐怕也只有他和阿恒了,死,对于他们,何尝不是解脱? “好狠的心。”正在此时,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光一般揉身而入,一人手持玉扇,一人身负重剑,面上却皆是肃杀。 “是你?”万里扭头看着秦玉筝道,“哦?你来得倒也快。”秦玉筝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不和你斗嘴。”万里“刷拉”一声展开玉扇,“颜烈前辈,与我们合力,未必躲不过!” 颜烈见突然来了帮手,看了一眼身后的宁恒,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罢暗自运功,准备与两人合力一击。 这三个背景不同的绝顶高手,此刻,正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奇景。 秦玉筝的重剑出手,气浪翻涌,万里一把玉扇轻灵,招式多变,颜烈的内功更是简单粗暴,三人一同出招,竟将漫天的箭雨生生挡了下来。 之见那漫天的箭雨如同遇上了一道不可见的屏障一般,一支支在三人的面前丁零当啷地落了下来,镇南王见宁恒正与护驾的两大亲卫缠斗,立刻飞身上前,一掌拍向宁恒的后背。宁恒不料身后突然有人偷袭,只觉得背心处仿似烈火焚烧一般,不禁喷出一口心头热血。 “阿恒!”颜烈痛叫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再无力气向前迈进一步,闯宫时与庄彦和柳椛缠斗,已是身负重伤,方才又拼尽全力耗尽了内力,此刻油尽灯枯,他一头便栽倒在地。 秦玉筝大喝一声,手中的重剑翻转,便朝镇南王刺去“背后袭人,卑鄙!” “侍郎!快来救人!”郑武朝着万里大喊道,“快保护镇南王!” “都够了——”一声很轻很轻,如同羽毛般的低语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虽然这句话轻柔可人,可听到的人无不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因为这句话太冷,太冷,好像是从寒冰地狱里传来的招魂咒一般,直刺人心中最软弱的地方。 “清芳!”看着步辇中方才已经了无声息的女孩,此刻正如同慢动作一般,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万里心身激荡,“你没死?”他无视与郑武的召唤,更可以说是蔑视于郑武的召唤,丝毫不再隐瞒自己会武功的隐情,足下生风,便要往清芳那里而去。 “别去,不是清芳的气息。”栽倒在地的颜烈尽着自己最后残存的气力,拉住了万里袍子的下摆,“那不是清芳。” 而此刻,天地一片寂静,没有了太监宫女的喧嚣尖叫,没有了神箭手再次拉弓引弦的摩擦声,没有了兵器相撞的叮叮声,也没有了秦玉筝的怒吼,没有了郑武的呼喊,天地间,只剩下死一片的寂静。 只余下,一个身影,从步辇上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来。 “啊——”有胆小的宫女见到了清芳的模样,惊叫失声,而更多的人则是被惊吓得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万里手中的玉扇落在地上,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清芳,这还是你吗?”他喃喃道。 一轮冉冉升起的血色朝阳下,那个发如霜染,眼如翠石的,真的是自己的清芳吗? “清芳,她,成魔了。”颜烈面如死灰,“老天何其残忍,竟然给了她这样的结局,倒还不如让她死了痛快呢。”他面上皆是哀愁,眼神里也满是绝望。 66.第66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万法同源,你我不必执念。”万里却轻松地笑了笑,“清芳,只要你活着,不管你是神是魔,我都一般疼爱你。”说罢他也不顾身后人的惊呼,向着那个面色惨白如雪,一头霜发的女孩儿缓步而去,脸上所带着的愉悦表情,似乎不是去接近未知的危险,而是去迎接自己新娶的娇妻。 “侍郎,危险!”郑武此时回过神来,见他最爱的侍郎竟然贸然接近方才确实已经死透了的女孩,他不由地高举左手,“来人!把那妖孽给朕就地格杀,得其头这,赏金千两,府邸一间,官升三品!” “你!”颜烈努力支撑起身子,却始终力有不逮而又跌回地面“她因你而落到这步田地,你这皇帝,心好生歹毒啊!” “孩子,还是逼得你走到了这一步。”宁恒的表情不知是喜还是悲,喜她幸而未死,悲她虽不死,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而宫墙外,朱邪丹心居高而望,“宋惑,你做的过分了。” “丹心,这你可冤枉了,这一次,我可是除了医治她,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堕落成魔,也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与我可无关。”宋惑好整以暇地靠在参天的榕树上,一条腿闲闲地垂着,长发如丝绦般垂着,“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倒是愿意将我这个魔教教主的位置让给她,此刻,她倒比我更像一个魔教中人了。”宋惑带着满意的神色打量着清芳,“千年难得一现啊,一体双魂,一念入魔,她身上的力量可是无穷的,却也不知道她能否善用了。丹心,现在你还想将她收入囊中吗?” “自然。”朱邪丹心自信地一笑,“我想将她待在我身边,并不是单纯地想要利用她,而是因为我们是这世上虽没有血缘,但最亲近的人,我想要帮助她,而不是像用兵器一般使用她。”月光下,说话的女子神情肃然,竟与那宝殿外一头银丝的女孩相差无几。 “你们?”宋惑心中一跳,“丹心,她就是那……” “嘘——”朱邪丹心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横在檀口之上,示意他噤声,“你知道就好,小心隔墙有耳。” “罢了,那她走到这一步,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事。”宋惑了然,“我倒是白为她操心了。” “宋惑,你不是说过,你没有心吗?”朱邪丹心难得地调侃了他一句。 却不料宋惑从榕树干上站了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我有没有心,你不知道吗?” 朱邪丹心被他紧紧握着手,表情有些尴尬,“宋惑,我们不过是盟友,不要僭越了。” “你还在想着他?”宋惑盯着朱邪丹心美若清气的脸庞,“你时时惦记着他,只恐怕他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吧?” “够了!”朱邪丹心大怒,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要再说了!” “丹心,你对他,就如此倾心?他就那么值得你对他念念不忘?”宋惑望着自己被她甩开,空空如也的手问她,“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他只爱他的天下,只爱他尘世间万千百姓的姓名,他有济世救人的慈悲心,他是九天上的菩萨佛陀,众人爱他敬他仰望他,他也爱众人不假。”宋惑咽下喉间的苦涩,收回自己的手。 “不要再说下去了。”朱邪丹心扭头道,“你再说下去,也许我们连盟友也没得做。” “丹心,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爱众人,众人爱他,可是那个众人里,唯独没有你!”宋惑扳过她的身子,将她强行搂入怀中,“而我呢,我虽然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人,难道这不是你曾经说过的么,身居高位者,不求情之独专,只求一人不离。我做到了,并且我会用一生来证明我所言不虚,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宋惑,我能治得住你一次,就能治得住你第二次。”朱邪丹心冷静地点了宋惑的几处穴道,“这并不是机会不机会的问题,而是不爱,就是不爱。我跟你,就如同我跟他一般,他此生绝无爱我的可能,就如同我心中此生此世再容不得任何人一般简单。” 宋惑看着她,眼神中闪过恨,闪过无奈,最后却都归于寂静…… “我知道你这种苦等而不得的心情,但我没办法给你虚假的回应,这也是我能做的,对你最好的决定了。宋惑,今日之后,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朱邪丹心取下发辫上的一颗小银铃,将它塞进宋惑的怀里,“这颗银铃,就当是我给你的报仇,有朝一日你有意入朝为官,或是回归故土,自然都可以畅通无阻,不过我宁愿我们,后会无期。” 宋惑听她每一言每一字皆是无情,脸上已是痛极,此刻见她就要离开,心中更是伤心之至,“你就不怕,我去杀了那个孩子?”宋惑眼中慢慢浮现出血色,“此刻她刚入魔不久,我要杀她,易如反掌。 “宋惑,你如果不是逼我这么紧,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朱邪丹心丝毫不惧,“更何况,此刻我已经一无所有,你杀了她,不过是令我增添些艰苦罢了,我不怕,你却是怕的。” “对,对,你太了解我,我不怕任何人,任何事,唯独怕你。”宋惑眼中的血色退去,也不再试图强行冲破穴道,神情已然平静了不少“你走吧,我不会再去逼你了。但我会留在她的身边,将她辅佐到有一天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那时,也许你对我的态度会有所不同吧。” “不……” “别说话,就算是让我自我欺骗一回也好。”宋惑制止了朱邪丹心要开口的意向,“到那时如果你对我的努力还是无意,我也便认了。” 朱邪丹心看着身材高大,长发及踝的宋惑面带失落,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你吧。”话音未落,身子已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哼,云踪,也是他教给你的吧,既然满口仁义道德的大道理,他又为何要将自己的秘术教给一个女子,北昆仑的绝学,不是从来只传男,不传女的么?”宋惑眼中满是嘲讽,“席莲之,你真是比我还会自欺欺人!我要看看,是我将热心捧出来能赢得她,还是你故作清高的假正经更能吸引她!” 荣华宝殿外已是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跑得跑,躲得躲,四处都能听到被撞翻的盆声和人相撞的惊叫声。 在场的出了镇南王挡在郑武身前,秦玉筝与颜烈望着宁恒,而宁恒痴痴地望着自己死而复生的女儿,万里张着双臂将清芳拥如怀中外,就是将他们铁桶般围着的披坚执锐的御林军。 “清芳,真怕就这样失去你了。”万里拥着这个穿着华服,却如同千年僵尸一般冰冷的女孩,眼中满是怜爱,“别怕别怕,我来接你了。” “战煌哥,接下来怎么办?”颜家的高手也如期而来,可是与他们预料的完全不同的混乱场景,一下子打乱了他们原本周密的计划。 “冠羽,你先将这里所有的情况禀告给奶奶,如果她说继续,那么你就立刻抽调颜家此刻驻扎的所有高手前来支援,到时候,就算是将整个皇宫捅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她夺回颜家!”战煌的眼里满是狂热,颜家已经多少代没有出过这样的奇珍异宝了啊,他的心也因为激动也疯狂颤抖着。 “是!”冠羽得了他的命令,立刻旋身而去,片刻就不见踪影,战煌却恍若未闻一般盯着被万里搂着的清芳,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你就是属于我的了,他眯起双眼,犹如丛林里等待战机的猎豹一般弓起身子,蓄势待发。 “清芳?”万里如同从前一般爱惜地摸了摸她冰冷的额头,清芳翠石一般凛冽的双眼满是陌生地朝他望去,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吐出些含混的声调,视线却不由得看向正在凝望着宁恒——她的母亲的秦玉筝身上,她不解地看着将自己揽在怀中的万里带着抚慰的微笑的面庞,又看向一眼也不瞧着她的秦玉筝,眼中逐渐浮现出痛苦和挣扎的神情。 “糟了!快回来!”颜烈大喝一声,“她已经不是清芳了,万里,你要是想活命就先退回来,她只怕要疯魔了!” 清芳抱着头,口中的獠牙也慢慢现了出来,她带着无限的怨怒看着朝这里大吼的颜烈,眼中满是滔天的失望和痛心,而这一切复杂的情绪,都化作她口中一声凄厉尖锐的咆哮。 颜烈感受到清芳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痛,突然便呐呐无言,难道,难道他的徒儿虽然入魔,却还保有着为人的最后情绪? 然而,这样的疑问,仅仅在他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秒,便被他所见的一切狠狠推翻。 67.第67章 一地狼狈 “侍郎!”郑武心神俱裂,见万里捂着自己的肩头,慢慢倒在地上,“给我杀了她!不惜一切手段!”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个一头银发的女孩已经飓风似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双碧翠的眼睛犹如暗夜的催命符一般深深地凝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引入地狱一般,郑武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所做,在她的面前,在她双眼的注视下,仿佛孩童一般幼稚无礼。 她长而幼细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没有表情的面庞更像是一个木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曾经红润而白嫩的肌肤如今苍白中透着铁青,只是和她面对面站着,仿佛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四溢的冷气。 “你……”郑武张了张口,着魔似的盯着她翠色如同猫眼般的眸子,喉头哽了哽,一时间倒觉得若是对着她开口,只怕亵渎了她似的,她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尊行走的玉雕一般,清冷,孤高,没有人气…… “清芳……”秦玉筝打量着她,心里头有痛,有怜,但她的身旁就站着她的母亲,自己又如何在答应了给她一生幸福之后与她开口,他心中唯一藏着的一个一见钟情,永生难忘的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清芳扭过头,用一种古怪又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再不复方才的痛苦和挣扎,此时的她,已是完完全全成了一种兽,而非,一个人。 “嗤——”一声穿透声刺进她的左胸腔,带动她整个人向左后方倾斜而去,她低头看了看镇南王刺进自己身体的长剑,伸出右手一寸寸将那剑缓缓拔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妖孽!”镇南王将郑武挡在他的身后,复又拔出腰间的匕首要向她刺去,“畜生!”宁恒厉声骂道,“你杀我儿一次,还想再杀她一次,却要问问我答不答应?”她将断雪剑横在胸前,足下一点便又要向镇南王攻去。 而清芳只是看着他们打来打去,碧翠的瞳仁里平静无波,而她的右手上,万里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滴落在地面上。 “护驾!”镇南王与宁恒势均力敌,一时间也分不出谁胜谁负,可他心里头深知,将清芳放在场上最后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然而自己方才那一剑对她丝毫也构不成伤害,想来也只有放下自己的尊严,让她以一对众了。 御林军扛着铁盾缓缓向前,然而就在他们收缩起包围圈时,却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气,有一个士兵透过铁盾朝阵中望去时,不由大惊失色!以清芳为点的大地正在迅速地封冻着,而那个一身纯白的怪异女孩儿却好像无知无觉一般,任由那寒气四下扩散着。 “阿恒,别打了!大家快离开这里!”颜烈趴在地上,受到寒气的影响最大,此刻说话都呵起了白气,而秦玉筝则不由分说上前便拉住了宁恒的胳膊,想要带她离开这里,却不料他这一个动作令他身后的寒气蔓延速度变得更快。 此刻,离清芳近一些的,躲闪不及的御林军靴筒上已经凝起了一层淡淡的霜,有的人已经冻得受不住牙齿打起了冷颤。 清芳歪过头,看着她身前的御林军,面无表情地朝他们一摇一晃地走了过去,“小心,这妖孽会使些妖法!快请点墨飞霜师徒俩来!”镇南王急忙命令他身边的随从道,虽然他平时最痛恨这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可是当真正用言语无法解释的现象发生时,他也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些江湖术士身上了。 “皇叔,一会儿能不能别伤了她?”郑武着迷地盯着身上正散着寒气的清芳,他要是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一定早就这么做了。 “胡闹!”镇南王虎眸只轻轻扫了郑武一眼,郑武就垂下头来,“都这个时候了,你不想想如何保全自己,还想收着这个妖孽?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了,你这个皇帝就别想再当了!” “清芳,不要啊……”受了重伤的万里被手下扶了起来,仍然努力想要向她那里走去,“不要开杀戒……不能啊……”因为过多的失血,万里只觉得脚步越来越虚浮,“还不快带侍郎离开!”郑武从郑嶷身后下达着命令,“你想看你家主子死吗?”年轻的死士看了看与御林军对峙着的清芳,又看了看虽然死咬着牙不松懈意志,但很可能会因为旧伤未愈,而新添的这一处伤致命的主子时,他立刻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清芳没有因为万里的呼唤而回头,就如同她听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的声音一般,如今的她,不过如同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罢了。 “点墨飞霜到了。”镇南王的随从领来了两个形容都罩在一袭黑色的大披风里的人进了宫门,步入了大殿。 围着清芳的御林军依次让开,一条道路便展现在了点墨飞霜和浑身缟素的清芳之间。 “师父,她体内并没有蛊虫,她不是被人操纵复生的。”两人窃窃私语着。 “不对,她没有死,要说死,可能方才只是陷入了假死状态,要是硬要给她的这种现象下个定论,大约可以称之为尸解,然而她并未成仙,反倒像是入了魔,这个我倒是从未遇见过。”开口回答的声音隐约能够听出是个女声,他二人前来倒好像并不是来完成任务的,倒像是来学习求证的。 “点墨飞霜!”要不是镇南王看着清芳飞快地出手将她面前的几名御林军都冻结在了冰壳中,暗含着怒意扬声提醒,想来他们也许还会掏出一本小本子来交流一番心得体会呢。 “禀王爷,这样的现象我们师徒无能为力。”女声回道,“我们只负责研究蛊虫,可蛊虫只对活人有效,有时也可对死尸有效,可这位姑娘此刻可以说是非人非鬼,所以我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降不住她。” “难道就看着她这么大开杀戒?”镇南王恨得咬牙切齿,他是从军之人,不管是军队中的人,还是着宫中御林军的人,每一个人他都珍惜得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清芳下手极快,此刻被冻住的人只怕已经已有一半,怎能叫他不心急如焚。 两名黑袍人交换了一番眼神,“师父,你不是说他来了就有办法了吗?” “可是他不现身,我也不能催他啊,要是恼了,他或许就直接走了,也未可知。”女声无奈道,正在两人纠结之际,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清芳的身后,当真是有如鬼魅一般,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的是,他没有动手袭击清芳,而是取下手中拿着的披风,将清芳兜头到脚都遮了起来,而就在他做完手中所有的动作后,所有的冰壳都崩然碎裂,场上的寒气也一下子退散得无影无踪,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又是什么人?为何兵不血刃地一出手就解决了一切问题? 从冰壳中被解放出来的御林军虽然有的被严重冻伤,但是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不住地打着冷颤。 “你要带她去哪儿!”颜烈见那人将清芳扛在肩上,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质问道。 “哼,你方才要是也这么关心她就好了。”宋惑连身子都没转一下,语气嘲讽,“怎么,现在又假仁假义起来了?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颜家所有的高手可正倾巢而出往这里来呢,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打着照面,就快逃吧。”说完这句话,那人便倏地掠身于千里之外,再无踪迹了。 “师父,他就是魔教教主宋惑吧?” “恩,是啊。”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直觉。”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方法解决此事?” “就是知道。” “师父,你怎么话突然变得这么少?” “飞霜,有的事,不要追问那么多比较好。”说罢,方才来的黑袍人一转身便离开了荣华宝殿,仍朝着她驻守的霜华殿去了,而她的徒弟飞霜看了一眼清芳和宋惑离开的方向,便又急急地去追自己的师父了。 场上在一瞬间,只剩下了郑武和郑嶷两人,以及一大片东倒西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御林军众人。 “皇叔,朕的母后,她还会回来吗?”郑武看着方才秦玉筝和宁恒站着的,如今空空如也的地方,只觉得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痛。 “也许吧,不回来也好。”郑嶷摇了摇头,“你一会儿就下令昭告天下吧,就说太后薨了。” “不,皇叔!朕绝对不会下这道命令!”郑武却一反常态地坚定摇头道,“他们跑不远的,朕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这里!朕已经失去了太多,唯独这个母亲,朕不能失去!” “罢了,随你吧。”镇南王叹了一口气,也许,让他有这样的精神支柱也是好的,有些秘密,就让自己带着去九泉之下吧,到时候再向颜家旧主道一声抱歉吧。 68.第68章 海国白鳞 “你没带她回来?”奴正在一间毫不起眼的灶台间忙忙碌碌地学习着如何正确地生火,听见门口有响动,连忙探出身子,却见裴暄只身归来,“她人呢?你不是说带我出来了,就去救她?”奴的脸色变得极为恐怖,手中抓着的柴火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知“她死了?是不是?” 裴暄的眼神闪了闪,“我……” “你说啊!是不是?”奴一脚踢开柴火,上前抓着他的领子问道,“是因为我耽搁了时间,她才死的对不对?” “不是。”裴暄垂下头,“听宫里头讲,她死在去荣华宝殿的路上,软软和和得被裹在步辇了,很安详……” “很安详?一个好好的孩子,临了只落得很安详这句话吗?”奴软软地瘫坐在地上,脸上被泪痕与烟火糊得乌糟糟一团,“都是为了我这条烂命,她原本可以活的,你救她出了,给她找个好大夫,她就能活了。” “不要再说了。”裴暄虽然面上无法表露,可是心中滔天的后悔已将他淹没,为什么自己不再快一点,只差一点,看着那个孩子一身华服死在步辇的时候,自己的全部信仰都仿佛要崩塌了一般,自己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念,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目睹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去吗?他一刻也不敢在那里停留,只怕再多看一眼已经逝去的孩子的面庞,他会失控,会激发心底里最原始的嗜血本能。 “裴暄,你敢不敢同我去投奔一个故人?我们要为清芳报仇!”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嗖得站起身来,眼神亮得吓人,“有一个人,她一定可以做到!” 裴暄背着手,仰头看着门外,天空是那么蔚蓝,那么广阔,好像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未知和无限的可能。原本他作茧自缚于那王庭之中,而此刻,他心中明白,今后自己的道路,都将注定因为一个无辜孩子的死亡,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就带我去见见你这位神通广大的故人吧?”就在奴以为裴暄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清芳,不会白死的。” “恩。”奴捏紧了拳头,“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你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倒让我好生感兴趣啊。”一处冒着寒气的水池里,清芳被除去了所有的衣衫,泡在其中。 一旁躺在一处圆润的巨石中的宋惑一边运着功自我疗伤,一边分出神来观察着清芳那里的动静,虽然方才看起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降服了初处成魔的清芳,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被她身上的寒气所伤。 池子中的水看起来好像清冷至极,可此刻清芳入了池子也并没有见那池子结冻成冰,更奇的是,那池子中的水仿佛是一处活水,清芳半漂在池中,那池水便环绕着她柔柔地打着旋儿。 “你倒是会认主人。”宋惑冷笑了一声,“以往我怎么泡,你也不起作用,如今换了个女儿,你就来劲了?” “哟,你这话说的,怎么不说你自己没本事啊。”原本以为宋惑在自言自语,却没想到池中竟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况且你瞧她这一头银丝,不是和我的一样,没准儿就是我的族人呢。”那人在池中来回畅游着,身姿柔软旖旎,他绕着清芳,小心地触摸着她的面颊,“我越瞧越喜欢,她一定是我们族人。” “小心着手下,她身上寒气未褪,你要是真的爱惜你的手指头,就别去碰她。”宋惑还未及提醒,那人就哎呦了一声,“好冷!”再看手指尖已经被冻得隐隐发紫。 “她与你可不是一类。”宋惑双手缓缓聚拢,丹田处白气氤氲,等他深吸完一口气后,便一跃到了池边,“白鳞,她不是你能碰的。” “哦?什么来头?”那宋惑叫做白鳞的人直起身子来,“哗啦”一声破开池水坐在了岸边,一条硕大又富有力量的鱼尾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对,她没有尾,但她有一头银发啊。据我所知,你们陆生人长着银发的,不多见。” “她是魔,你是海国人,她若是睁眼了你瞧瞧她的眸子,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宋惑摇了摇头看着面前银发银眸的男子说道,“你最好把你的鱼尾巴看紧了,一会儿惹了我们清芳生气,没准就给你冷冻保鲜了。” “她叫清芳?”那鲛人丝毫没将宋惑说的话放在眼里,一个纵身,又跃入了池水之中直直向那个浑身缟素的女孩游去,“怪不得,怪不得能感觉到她身上香得这样凛冽。”那鲛人的手在池水中缓缓摆动着,水波柔柔地抚在清芳面颊上,“你带她来是要送给我的吗?我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鲛人在池中快速地游了几圈,精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你是觉得我在这里闷,所以带她来的吗?” “不要自作多情了,要不是你的这里的池子有平心静气的功效,我干什么跑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来。”宋惑脸色不善,“还有,我为什么要讨好你这个娘娘腔,我们交情很深吗?” “你!”那鲛人眉头一拧,“你!你怎么说话还是这么恶毒!” “我就是这样,看不惯啊,看不惯你把我的佛骨舍利还给我啊。”宋惑扬起一边的眉毛向前摊出一只手道。 “喂,我说你这个人很无赖啊,我们海国人都是钱货两讫的,当初我帮你救了那个神仙似的姑娘,我看你瞧她的眼神如同至宝,那么我救了你心上的至宝,要一个你随身带着的至宝不为过吧?”那鲛人一脸的严肃,摸着自己的眉心道,“我们海国人不像你们陆生人这般出尔反尔,奸诈狡猾的,我们做事时都有海神在看着,不做亏心事,不拿昧心钱!” “等等,这个,不会也是你喜欢的姑娘吧?”白鳞回身向清芳荡去,一只手臂虚虚地圈着清芳,“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这次要向你讨什么报酬了。” “这次,我可不需要你再来插手了,让她这么漂着就行了,等到她想清楚了,自然就好了。”宋惑耸了耸肩,“还有啊,我可不是奸诈狡猾的人,之前我可没叫你救人吧,你自己看到我们丹心咋咋呼呼扑上去,我没斩了你的那条尾巴清炖了,都算是不错的了。” “哦?这么说这个姑娘在你心里不要紧啊,那将她留给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们拥有一样的发色,就算她不是我的族人,我也会好好对她的。唉,她身上不冰了!”离清芳最近的白鳞感觉到池水温度在慢慢升高,“不对!池水在变热!她身子在发烫!”白鳞连连惊呼,“你快拉我出去,这下只怕你不清炖了我,我要被这个小妮子清炖了!” “清炖鲛人,啧啧,想来滋味应当不错。”宋惑虽然嘴上调侃着宋惑,却还是依言将他拉出了池子,而白鳞一离开水池,发色与晶亮的皮肤便好似蒙上了一层灰尘,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也是鲛人特有的一种自我保护方法了。 “她没事吧?”白鳞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一条硕大的鱼尾便慢慢分开作了两条笔直修长的人腿,“你先披上这个吧,瞧你光溜溜的模样,让我觉得怪犯恶心的。”宋惑拿起巨石上刚刚给清芳用过的披风扔给白鳞,“还有啊,佛骨舍利的功效可不是让你随意化为人的啊,你老是这样,我可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但我留着佛骨舍利,除了这么个作用,也再没有别的用处了。”白鳞撇了撇嘴,“与其空放着,还不如加以利用的好。” 宋惑却不再回他话,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紧紧盯着浑身发红的清芳,“她的头发又变成黑色了!”白鳞惊讶地指着池子中的女孩道,果然,那一头纯白无暇的银丝正从她的头皮处慢慢地恢复成暗黑色。 “怎么会这样,这种情况我从没见过。”白鳞捂着嘴,一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清芳,“太精美了,太棒了!” “她身上的纹是什么文字?”宋惑仔细辨别着从清芳的脚面上开始慢慢凸显出来的朱色纹样问白鳞道,“你是鲛人,拥有千年寿命,你总该知道吧?” “虽然说我拥有千年寿命不假,可我现在还年轻着呢,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白鳞上前几步,趴在池子边想要仔细看清楚,却不防被池水溅到了几滴,痛得他龇牙咧嘴,“好烫!” 方才还幽绿安静的池水此刻已经翻起了鱼眼大小的泡泡,“宋惑,快救救我的小鱼们啊!”白鳞见池中翻着白肚皮漂起的各种彩色小鱼,心痛地大叫,“这下完了!我好不容易才讨来的五色鱼啊,很珍贵的啊,你得赔我!” “用她赔,还不够?”宋惑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清芳到了哪一步,但他若是能好好地加以疏导,将来必定可以成为一件趁手的杀人利器。 “你把她送我了?”白鳞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不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人么,魔教从来也不缺的。”宋惑故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喜得白鳞连连点头,“好好好,既然你把她给我了,那我送你几车海明珠吧。” 几车海明珠?宋惑在心中嗤笑,虽然价值不菲,可是和这样完美的杀器比起来,还是太过于寒酸了,不过在你这里借放几天,过几天,她还是要被自己带走的,愚蠢的海国人。 69.第69章 多情善睐 “她会不会被那池水也烫到啊?”白鳞担忧地望着在沸腾且泛着红光的池水中上下浮沉着的清芳道,“我们拉她上来吧?” “不行!”宋惑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你要是敢拉她上来,我就扔你下去。” “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烫死吧?”白鳞裹着披风,一头银发湿漉漉地搭在背后,“不行,我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个宝贝,我可不能看她被烫死,你不救我救!” “不用你多费心了,她没事的。”宋惑“啪”地一下打在白鳞的头脑勺上,“你想想,是她让这池水变冷,也是她让这池水沸腾,那么此刻她就是源头,与池水同温,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这区区的池水所伤?”宋惑摇了摇头,海国人,真是名副其实的愚蠢,简直愚蠢透顶。 白鳞紧紧抿着双唇,银色的双眸中满是温柔的担忧,他静静趴在池边,如同一尊散发着光芒的神袛,宋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在心中暗道,都说海国人多情善爱,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头一次见面,便做出这副牵肠挂肚的模样来,真是令人心生厌恶得紧。 池水中,一头黑发的女孩子身上朱砂色的纹样慢慢地又陷入了她的皮肤,这时白鳞突然恍然大悟地高呼,“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失传了很久的神巫秘术!” “什么神巫秘术?”宋惑偏头问他,“神巫,我们魔教的教义中好像提到过。” “神巫是古蜀国神明一般的象征,而那样的文字,就是神巫的诅咒!”白鳞摸着自己的额头,“我再想想,好像还有什么,神巫的诅咒,神巫的诅咒……”他一脸的纠结,“怎么想不起来了,以前父王对我说过的,神巫的诅咒只对一种人下,那是他们神巫一族最恨的一种人。”白鳞紧锁着眉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丝头绪,最终只有放弃,“唉,如果当时我带着我的传音贝壳就好了,全都记下来,现在听一听就知道父王当初说的是什么了。” “废物王子。”宋惑对他永远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这从一个好端端的海国王子硬是要跑到这么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蹲着,就可以看出白鳞的不正常之处了。 “喂,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说话总是这么难听,哼,好歹我也是你女人的救命恩人啊。”白鳞的脾气极好,就算是被宋惑如此说了,也不生气,只是反驳他道,“我父王都死了有一百来年了,我忘了他说的话,这也是有的。” “我女人?”宋惑显然极大地被他这一句话取悦到了,“算你识相。”他嘴角有按捺不住的笑意,“她是我女人不假,但,你可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宋惑虽然心头一喜,但是仍然没有忘记纠正白鳞道,“你只是待在这个水池子里,轻薄地抱了她一会儿,吃尽了我女人的豆腐,你算哪门子的救命恩人,你自己说说?” “反正我就是。”白鳞知道和他斗嘴不过,索性扭过身子,认真地盯着池子里的小姑娘看着,“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反正她是我的就行了。”白鳞伸出带着青色鳞片的手臂,指了指池中的清芳,“等她好了,你就走吧,我会关闭这个地方,和她一起生活。我们鲛人,终身只有一个伴侣,我会好好教导她如何修仙长寿的,你就不用为她担心了,将她安心地托付给我就行了,海明珠,我会让人送到你们那里去的。”白鳞一脸满足地看着清芳,他已经在这里孤独了很久很久了,如果不是宋惑常常来他这里小坐一番,他都几乎要忘记如何说话了。 “恩,不急。”宋惑心里头也有些吃惊于白鳞的话语,他这么快就认定清芳了?那自己到时候如果要强行将清芳带走,势必要与他一战了,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和鲛人战斗,不过想来,也不过如此吧,水中的,毕竟是水中的,如何能敌得过陆地上的人呢。 白鳞也不再言语,只是时不时将手掌覆在水面上试着水温是否降了,“她是什么样的来头啊,怎么惹得一向清心寡欲的神巫对她下了这样重的诅咒?”白鳞喃喃自语道,“看年纪,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她做个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能让神巫下了这样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强力执行的诅咒呢?” “这是个什么样的诅咒,你知道吗?”宋惑试探地问道。 “记不太清了,不过神巫的诅咒里,最厉害的一条好像就是令被诅咒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善终,每一世都要尝尽人间疾苦,受尽百般折磨,最后郁郁而终。”白鳞摇了摇头,“古蜀国的神巫们虽然刻薄,但是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也不知她从前究竟如何得罪了神巫,让他们如此愤怒。” “嚯,这丫头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宋惑吃惊地挑了挑眉,“我倒是小看了她。” “宋惑,我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她?” “从哪里?从皇宫里劫出来的,要是太简单了,我还真不乐意动手呢。”宋惑得意地一笑,邪气十足,“从皇上和一大堆高手眼皮子底下把她弄出来的。” “这就对了。”白鳞点了点头。 “什么对了?”宋惑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对什么对?” “你干扰了她此世的命局了。”白鳞揉捻着一缕银丝,“我大胆地假设一下,如果你不去干涉,那么她的能力得不到控制,势必会伤害到皇帝,也就是龙之一脉,那么天下即会大乱,她也就难逃神巫诅咒的结局。而此刻,你出现了,将她带到了我这里,那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她此生的结局,也会有所不同。对了,你应该是不会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的,是那个姑娘要她吧?”白鳞的余光扫了一眼宋惑的表情,心中就明了了,“我知道你不会白白将她给我,那如果我能提供一个与她等值的东西给你的心上人,你是否可以与她相商,将清芳留给我,我这里虽然冷清,但是也能保证她性命无忧。” “当然,我会替你转达的。”宋惑才不急着拒绝他,此刻的拒绝,很有可能会导致未来的冲突,他一向是懒得很的,能够将伤害降到最低,利益收到最大,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很好。”白鳞开心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女孩,不应该在尘世漂泊,受尽他人欺凌,在我这里,我会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教给她我记得的所有的东西,她待在这里,会是对她最好的选择。”白鳞一手撑在池边,脸上是满满的憧憬和幸福,“我们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也许会生很多很多的鲛人混血,啊啊啊,那种羞羞的东西,我不可以想……” 宋惑一脸抽搐地盯着他,这个鲛人,真的是,很会联想啊,清芳要是落在他手里,那才是倒了大霉吧…… “颜老奶奶,眼下清芳被魔教教主掳走了,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战煌一身戎装,“我也很快就要被皇上派遣,回去驻守边疆了。” “战煌,皇命不可违。”颜老奶奶眼中满是微笑,“皇帝平时没有下过什么正确的皇命,这一次,算他下对了,战煌,清芳就在边疆苦寒之地,你去了却是正好!” “什么?”原本有些恹恹的战煌立刻来了兴趣,“你是说,北昆仑边上的次峰玉山吗?” “不错,那不就是你要去的地方?”颜老奶奶不慌不忙地托起青瓷杯抿了口上好的铁观音,“战煌,这一次,我把颜家的高手全部交给你调遣,你把他们尽可能的混编入此次出征的军队中,等到了玉山,不管是刀山火海,你们也得把人给我带回来!”颜老奶奶一把将青瓷杯拍在软榻边的鸡翅木案上,“魔教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从天子眼下掳走我们颜家的小姐,这一次,我们不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恐怕以后,也难以服众!” “是!战煌记下了!”一身戎装,眉眼英武的战煌应道,“奶奶,我这次出征想要将我的亲妹妹带在身边,她会些蓬莱的幻术,想来能够帮上我。” “战煌,奶奶知道你的心思,平日呢,我是不许女孩子跟着上战场的,但是这次争斗对于我们颜家来说至关重要,战煌,我允了。”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尾部镶着金穗子的玉钥,“她自从上次顶替你,假扮颜星任务失败后,一直被我关在练武场下面的静室里反省,估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你放她出来吧。” “多谢老奶奶!”战煌立刻跪倒在地,“奶奶,战煌此去,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会将清芳小姐完好无损地带回到我们颜家来!” “战煌,你起来说话吧,我不过是个老乳母,当不得你如此大礼。”颜老奶奶将他搀扶了起来,“而且呢,奶奶也给你一个承诺,你如果将我们清芳带回来了,那一天,就是你们成婚的时候。” 70.第70章 物是人非 “白鳞,你好生卑鄙!”雪山外,宋惑大吼道,一边运气攻门。 “宋惑,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傻傻被你骗来骗去的笨蛋吗?和你相处,不留点后招怎么行?这个小丫头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海明珠我不会少你的,三天后,你的分教主凤来仪应该就能收到了,咱们也算是钱货两讫,后会无期了。”冰雪封着的大门后,正是清芳所泡的那泓池水所在之地。 “白鳞,如果你现在把门打开,我尚且还能给你个全尸!如果你让我把门给打开,你自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宋惑的眼光逐渐变得凶狠起来,再不复前几日那样的随和,“别忘了,既然能身为魔教的教主,我就自然有些手段!” “宋惑,你与其在这里威胁我,倒不如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吧,我听说她的国家正内战四起,她的王叔可是早有不臣之心啊。”白鳞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门内幽幽响起,“而且此门一关,世上绝无除我之外的第二人能打开,你要是有闲情雅致,也可以上几年好好研究研究。” “白鳞,这笔账,宋某记下了。”宋惑一听朱邪丹心出事,再没有和白鳞纠缠的闲心,更没有空去关注清芳的死活,“这个丫头,我迟早会夺回来的,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向俯身从山崖上一个漂亮的回旋直直跳入山涧,在山涧中几处借力便不见了踪影。 “呼,总算把那个煞神打发走了,要是真的和他正面较量,那可就麻烦了。”白鳞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起来他不到万不得已,的确不想和宋惑撕破脸皮,“丫头,你就这么不喜欢他,他可是将你从皇宫中救了出来啊。”白鳞扭过头对从池子里爬出来,身上还滴着水打着寒颤的清芳问道。 “不喜欢。”清芳双眼空洞,面无表情地坐在池边,这么几天她又瘦削了很多,远远看去,犹如一张单薄的纸片,大大的眼睛挂在不足一掌的小脸上,犹如被剥夺了灵魂的两汪死水一般。 “今天心情不好?”白鳞知道清芳前几日就恢复了神志,虽然她一直躺在池水中闭着双眼,但是同在池中的白鳞能够明显体察到她心跳的波动。 “恩。”清芳转过头看着双手趴在池边,仰头望着她微笑的白鳞,“你是谁?” “我?”白鳞眨了眨漂亮的银眸,“你猜?”他故意扭过身子,将一尾碧青的鱼尾横在她面前,“鱼?”清芳摸了摸他的尾巴,“好冷。”清芳又缩回了自己的手。 “不冷不冷,我也可以变热的!”白鳞连忙捉住她缩回去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你看,我的脸是热的。” 清芳任由白鳞捉着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良久,落下了一滴眼泪。 “你怎么哭了?不高兴了?”白鳞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住她的眼泪,“原来,人的眼泪是这么的烫。”白鳞低着头凝视着掌中小小一滴泪珠,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它凝成一颗小圆珠子放置在掌心中轻轻地摇晃着。 清芳没有理会他,脸上也依旧没有表情,脑海中全是那一日清晰的影像,宋惑故意为自己接筋续脉,之后自己失去意识化身为魔,秦玉筝的冷漠,师父的抗拒,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与阿筝还有师父之间的纠葛,而自己在最后,竟然伤了那个至始至终都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万里。 她捂着自己的脸,无声地抽泣着,自己所坚信的,爱恋的,仰望的,就在那一瞬间全然崩塌,再也不复存在了。而自己拼命抵触的,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一直支持陪伴着自己,不管自己是人是魔,都能看到他眼里满满的宽容和爱恋,但自己还是伤了他,不止一次。 “清芳,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白鳞虽然不理解人类的哭泣是什么意思,但是仍能感觉到她周身低落,绝望的气息,“我给你变个戏法看好不好?”白鳞绞尽脑汁想要逗她展露出欢颜,可她自醒了之后,出了哭泣就是无休止的沉默和发呆。 “我们,会永远待在这里吗?”清芳放下手,看着白鳞问道,“没有人会进来,我们也永远不会出去,是这样的,对吗?”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化成人陪你入世,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的。”白鳞误以为她不愿意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立刻解释道。 “不,就这样就好。”清芳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漆黑一片,再没有往日的灵动,“这样就很好。”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高兴就好。”白鳞很欢喜她安静的模样,像一株小小的水草,只飘摇在他的这一方领域中,只属于他一个人,“你喜欢海明珠吗?这里会不会太暗了,阳光也照不进来,恩,等我好好布置布置。我再从水里取些毯茅,等晾干了就是上好的铺被,你躺着也就不会冷了。”白鳞一边欢天喜地地念叨着,一边上下游动着,从更深一些的水底取出毯茅,一大块一大块铺在池边圆润的玉石上。 清芳虽然在看着他忙忙碌碌,但是眼神仿佛透过了他,看向无尽的虚空,那一天,仿佛失去的不只是她从前的天真和单纯,还有她全部的灵魂和信仰。 “我是不是还是太弱了,只会成为人家的拖累,只会让人家讨厌我?”清芳索性躺在池边,重又闭上了眼睛,“要是那一天,我就那么死了,该多好啊。” “不许这么说。”白鳞缓缓游到她的身边,手中绕过她的一缕乌黑的发丝,“清芳,你想要复仇吗,我可以帮助你变得更强。” 清芳闭着眼摇了摇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直到死去的那一天,就是我真正的解脱了。呵,仔细想想,我先前活着的十六年里,也是这样的,没有一个人会为我牵挂,只有我还每天欢欢喜喜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到头来呢?”她紧闭着的眼角又渗出泪水,苍白的嘴唇激烈地抖动着,“我最爱的娘亲和我未来的相公纠缠不清,我的师父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放弃了我,我因同母异父的哥哥而死,又因别有用心之人而复活,最后,还伤了这世上可能最后爱我的一人。” “谁说的。”白鳞努力将脸贴上清芳的小脸,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我从前也是孤单的一个人,如今我们彼此都有了伴,都不再是孤零零的了,即便你现在痛苦万分,也绝不是一个人。”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清芳痛苦地别过头去,“此刻,我更希望我自己的结局能是一个人,无牵无挂地找个角落,终老一生。” “唉……”白鳞放开了她的发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便静静沉入池底。此刻,她的心境应当很杂乱,也许让她一个人待着会更好吧。 “哥哥,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我都快在马车里憋出病来了。” “别抱怨了,我们的车程已经算是快的了,如果放在从前,没有三个月,是万万到不了的。”马车外头的人掀开帘子对车内的少女说道,“一会儿就休息了,你可以四处透透气,可别走远,我们随时可能会再上路。” “是,哥哥,我知道啦。”黄衫少女一脸的无奈,“哥哥,我听说这一次,那个人也参与了皇宫里的争斗,他不是滚出我们颜家了,为什么还要搅和进皇宫里的事儿?”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更何况,那人与我们早已经没有关系了,怎么,你嘴上不是一直说最恨他了,怎么现在又关心起他来了?”战煌严肃地点着黄衫少女的鼻尖说道,“那个人,是叛徒,我们决不能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在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黄衫少女受了他一通不分青红皂白就严厉非凡的教育,便赌气扭过身不去看他,“你走开,我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 “哟,清颜妹子,平时不是总说想见哥哥想见哥哥,怎么哥哥带着你出来了,你又不要见哥哥了?”战煌的副将正巧打水路过,见他们兄妹二人赌气便顺口打趣道,“难不成,有了意中人,哥哥就抛到脑后去啦?” “你,你不要乱说!”清颜一把甩出袖中的暗器直扑那青年副将的面门,副将险险一个折腰,暗器便直直地钉入他身后的树干上,“清颜!不许胡闹!凌杜,你也是,你不知道她的性子?什么时候开玩笑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开。”战煌不偏不颇,两人都浅浅被他说了一番,清颜倒也不好再耍性子,只是仍跪坐在车子的最里头,任战煌怎么劝都不出来,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71.第71章 别有洞天 “吃点东西吧?”白鳞将一小团碧绿的海草丝绕成一个小小的团子递到清芳的唇边,“这种海草丝很美味的,是我最喜欢吃的,我保证你尝一口就会爱上的。” 清芳已经饿得连眼皮子也不想抬了,但仍然坚决地抿着嘴,“你一定想把自己饿死吗?”白鳞垂下手,将海草团子放在一边,“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自己一马呢?其实人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的不是吗?” 清芳不发一言,从前油亮的乌发,此刻黯然地盘踞在身后,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白得吓人,白鳞担忧在池边游来游去,这样下去,不要说是等宋惑回来找自己算账,只怕不过眨眼的功夫,她也会把自己折腾死。 “清芳,难道你就是为这些人而活着的吗?”白鳞复又游近她的身边,巨大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水面,“难道你就是因他们而生的,又要因他们而死吗?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而活吗?难道你就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和未来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潇洒坦荡地活下去吗?”白鳞说到激动处,仍不住潜下水面,又猛地跃出水面,在空中打了个滚,落在地面时已化出了人腿,他抓过宋惑留下的披风将自己裹了起来,半跪在清芳的面前,“你就不能将过去遗忘吗?我可以带你去走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看看你我都从不曾见过的风景,清芳,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吗?” 清芳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一颗大而圆润的泪珠便顺着圆弧的面颊滚了下来,“我不想我不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就想静静地呆在这里也不行吗?”她终于崩溃地哭喊道,“凭什么每次我都要元气满满地恢复过来,凭什么我总是被人欺负还窝囊地不能还手,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借着爱我的名头来接近我,之后又随便地把我扔掉?凭什么!” “嘘,嘘——别哭了,别哭了。”白鳞见她哭得声音直抖,嘴唇惨白,整个人犹如霜冻着的一颗小白菜一般又可怜又软弱,心里头也不由酥了一片,“我没有逼你硬要恢复过来,只是,我不能见到你作践自己的身子,你要是想哭,我的肩膀让你靠;你想发泄,只管冲着我来;等你慢慢地想通了,开心了,快乐了,振作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游遍世界,好不好?” 白鳞说着便爱怜地刮了刮她的鼻头,但清芳却哭得更加大声,犹如一个要不到的小孩在和大人委屈地哭诉着自己的心酸,白鳞也只由得她痛痛快快地哭,也不为她擦眼泪,只让她一个人随心所欲地发泄着自己十六年来生存的艰难和被抛弃,被背叛的绝望。 清芳一边哭,一边站了起来,也不顾白鳞惊讶的眼神便扑在池边大口大口将海草团子往嘴里塞,直塞得嘴巴鼓鼓的,还不停地流着泪努力嚼着,吞咽着。 白鳞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肩膀间或抽动一下,单薄的背影好像一只落了单的孤雁一般落寞,又联想自己的身世,不禁也有些恍然了,自己和她,才是一双天涯孤雁,余生要是能相依相伴,也算是老天待他们不薄了。 “你教我武功吧,我会好好练的。”清芳突然转过身来,虽然因为哭泣弄得脸上一团糟,但是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光芒来,也正因为她这双不寻常的眼睛,更衬托得她坚忍无双,叫人钦佩。 “我自己并不会武功,但我脑子里记得很多你们陆生人的武功秘籍,一会儿我说来你听,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白鳞见她振作,心里头着实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些担忧,以往她一蹶不振时,自己尚能有完全掌控她的安全感,如今她振作起来了,便犹如一块等待开封的宝剑,若是出鞘时,也不知道该是何等的光彩夺目,引人觊觎啊。 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白鳞自我安慰道,又上前摸了摸清芳的脑袋,却见她眉心处隐隐有气流攒动,便拉住她的右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清芳,你从前是不是力大无穷,总是容易误伤到别人?” “恩。”清芳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再不复从前的羞涩。 “这就对了,这是你被神巫封住的力量,一旦完全释放,效果有多么惊人,我甚至不敢想象。”白鳞的心中微微有些明了,她经历了此次的波折,虽说受尽了苦楚,可也不能不说没有益处,成魔冲破了神巫下的封,她的力量已经开始在她的身体内苏醒抬头了,如果加以疏导,也许她真的能够与天同寿,从此青春常驻,永生不老,那时候自己想要与她厮守,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吧,白鳞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里头也越是惊喜异常,这可真是老天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啊,这样的身躯,这样的力量,世间再不可能有了。 “这样不好吗?”清芳见这个银发男子久久不语,面色几番变幻,便开口问道,“如果不好的话,那你帮我废了就是了。”她面容冷清,话语决绝,“我不想再因为这样的力量而被别人利用,如果做个废人能活得更自由,我宁愿做个废人。” “清芳,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更何况,你的力量不是谁想能窃取就能窃取的,这是近神之力,就我所知,想要废你力量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呢。”白鳞笑着摇了摇头,又揉了揉她的脸蛋,“不要不开心了,如果你好好练武,能够保护得了自己了,又何须怕别人再来伤害你呢?” “恩,都听你的。”清芳点了点头,“谢谢你。” “清芳,以后不要对我说谢谢。”白鳞淡银色的眉毛拧了拧,“我们海国人不喜欢说谢谢,因为这是一种生疏的表现,我更希望你下次给我一个笑容,这便最好了。” 清芳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不起,我现在笑不出来,虽然我很想听你的……” “傻瓜,只是说下次,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勉强自己……”白鳞拉住她的手,像是教育他们海国的幼年鲛人一般循循善诱道,“以后呢,你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最最讨厌这三个字了,因为只要说了这三个字,就必定要发生我不希望发生的,叫我感到失望的事,但清芳,你是这世界上唯一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人,所以,以后,我们就是亲人,家人,最最亲密无间的人,所以,在我们之间,这两个词,就从你的嘴里彻底地抹掉吧?” “你……不要对我说这些话,我会当真的。”清芳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不要对我说这些会让我心软的话,我不想再相信了!”她咬着牙背过身去,只要不动摇,不心软,将来就再也没有人会让她难过,会让她伤心了。 白鳞看着她走到这雪窟的最顶头,一个人面对的岩壁出着神,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挫败感,但想想她先前被伤的如此之重,想来这也是小动物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最无力的方法了吧。这么想来,他心境一下子又开朗了起来,没关系,他和清芳还有好长时间可以相处,到时候他会好好治疗清芳心里头的创伤的。 带着一脸充满希望的微笑,白鳞褪下披风,一个猛子又扎入池中,“清芳,我要沿着池子底通往外头的密道出去找点别的食物,以免宋惑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将自己饿死了,你一个人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便沉下了水面,游鱼似的钻进池底细细窄窄仅通一人的密道中去了。 清芳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有些紧张地抬着头看他沉入水里,心里有丝空荡荡的感觉,在这里的几天里,这个鲛人面善脾气也好,自己就算不理他,他也还是笑眯眯地跟自己说话,变戏法给自己看,下意识的,自己竟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了接受了他对自己的好。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清芳抱着膝,缩在白鳞铺在地上的厚厚的软绒绒的毯茅上,紧张却刻意努力装出不在意地盯着那玉石砌出的一方蓝莹莹的池水处,希望那个拥有着一头月辉般柔亮的银发的鲛人眨着他大海一般幽深静谧的银眸对自己傻傻一笑,“清芳,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 很久很久,他离开了有多久,自己也记不得了,到了夜间,池水散发出凉气,前几****毫无求生的意识根本不察,可如今吃了东西,身体的各个机能好像都开始运作,自己知道饿知道焦急,也能够体察到周边的空气有多么的冷,而她穿着单薄,除了尽可能的用毯茅包裹住自己,她毫无他法,只能祈祷白鳞能早点回来。 “他也会扔下我吗?”清芳裹在软绒绒的毯茅中,鼻间仿佛还能嗅到白鳞身上浅浅的水气,可现在,在这个封闭的小雪窟里,除了她和她在海明珠映照下的小影子,便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也许,自己不应该对他一直那么冷漠的,也许自己应该给他一个微笑的,清芳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要伤害对自己好的人呢?万里也是,白鳞也是,自己就不能诚实一点,好好地对待他们吗? “清芳……”就在清芳陷入懊悔中时,池边传来白鳞浅浅地呼救声,“救我……” 72.第72章 任性大小姐 “你怎么弄的,伤到哪里了?”清芳听他呼唤,立刻站了起来,小脚步“哒哒哒”地往他那里跑去,一边努力将他往池边拖,“哪里伤到了,我看看!”清芳皱着眉,心突突跳地厉害。 “尾上。”白鳞卧在池边,神情很不好,“清芳,这里恐怕不安全了。” “怎么了?宋惑来了?”清芳一边检查他尾上的伤势,一边用力撕下自己的衣襟要为他包扎“那我们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不是宋惑,这里距他心上人的国度一去千里,一来一回,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那么快的。”白鳞倚在池边,银色的眸子光华渐淡,“清芳,你瞧瞧我尾后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痛得厉害?” “我瞧瞧,你别乱动。”清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再说了,他在她的眼里看起来应该倾向于一条鱼吧,“你不会死吧?”清芳费力地抬起他的尾翼,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竟被人削去了一大片鱼鳞来,露出里头淡青色的骨肉来,看起来煞是狰狞。 “怎么样了?”白鳞索性仰在玉石墩上,修长匀称的脖颈上挂着些水珠,看起来秀色可餐极了。 “伤得很重,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不是待在水里的吗?”清芳咬着牙也不知该那他这一大片的伤怎么办。 “被人瞧见了。”白鳞的胸膛轻轻起伏着,“是不是很难下手处理?没关系,用水草敷上,再扎紧,过一宿我就能好了。” “好。”清芳口中应着,手下小心万分地将他的尾巴放下,又去池边取了写剩下的水藻,一片片仔细地贴在他伤口上,感觉到他鱼尾微微抽搐,清芳心中不禁感同身受道,“很痛吧,我再轻一点。” “清芳,外头的人,恐怕是来找你的。”白鳞赤着的上身上渐渐现出些青色的鳞来,他是鲛人,如果不用佛骨舍利的力量维持着人身,离了水,不多一会身上就会现出青鳞。 清芳也不等他说,便用那披风将他整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清芳,我总算知道为何人人都喜欢你了,因为你太值得被人去喜欢。”白鳞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此刻尾部受了伤再回水里只能加重伤势,若是不换回人身,只怕离水太久本体会吃不消。 “你说,他们是来找我的?”清芳的神色有些阴郁,“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我当时顺着水流进了远处的雪海,想去那里寻找些可食的水草,却不防被人用利刃伤到,想来是被人当作大鱼了。”白鳞叹了口气,“后来我匆匆往回逃时,只听岸上有女人说的话中隐隐约约有你的名字,便猜测他们来意不善。” “我并不认识什么兄妹啊。”清芳蹲在他的脚边,发起呆来,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抢手的香饽饽,谁都想得到她。 “兴许也是觊觎你力量的人吧。”白鳞摇了摇头,“清芳,现在他们的人遍布了整个雪原,我们暂时是不能出去了,一会儿我让小彩鱼捎信给附近的一位友人,看看他能否前来为我们解围。”白鳞摸了摸清芳的圆脑袋,“别担心,你是我的,我会好好保护你。” 清芳感觉到他凉凉的手搁在自己的头顶,心里头也不禁释然,既然他愿意对自己好,自己就安然接受了便是,反正现在天大地大,已经没有真正在乎自己的人了吧。 白鳞也感觉到她的默许,心中微微开怀,竟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哥哥,方才那尾大鱼也算是灵物,你就算是打猎,找些小鱼就是了。”清颜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一块岩石边,赌气地往满是冰碴子的雪海中扔着雪球,“我们这才来了这片雪原多久,你难道想到这里的活物都杀光吗?” “妇人之仁,你可知道那样的大鱼如果被捕获了,能够满足好几十人好好的饱餐一顿了,你是不缺干粮,可是我手下的将士还饿着肚子呢,更何况,颜家的七十二高手都在军中,难道你想回都城的时候,让他们一个个都回禀颜老奶奶说我们连一顿饱饭都不让他们吃?”战煌拿着细绒布缓缓擦拭着长剑上沾染的鳞片和血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要是哪一天能开窍了,像清芳那般,我也能像母亲和父亲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 “像清芳小姐那样?冷酷无情,杀人不见血吗?”清颜转过身子,脸上满是不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不会像她那样一念入魔,那是懦弱的表现。”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战煌摇了摇头,大家都道清芳是一念成魔,可只有他在暗处一直看着她忍受非常人能受的酷刑后还能对着那皇宫的走狗,四亲卫之一的裴暄微笑,这是何等强大的精神力,不要说是清颜了,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撑到最后,更何况,她成魔后并没有大肆屠戮,除了外散的寒气伤到了一些御林军外,并没有造成一人伤亡,这又是何等的自控力,能够在神识尽消的情况下靠着本能克制住自己的魔性,自古以来,又有谁能做到? “哼,你心里有她,自然是处处为她说话咯,你现在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反正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金玉良言,那你还理我做什么?”清颜吃味道,一扭身跑到凌杜身边,“喂,陪我骑马去。” “又和你哥哥拌嘴了?怎么你们兄妹俩最近矛盾得这么频繁啊?”凌杜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她身后的战煌,战煌冲他点了点头,他才答应道,“大小姐,还骑昨天那匹吧?” “我不,那匹马简直和骡子似的,又慢又懒,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骑你的大宛马!”清颜指着凌杜身后正用蹄子剥开雪壳,悠闲地啃着草根的飞霞骝,“它性子怪,只认你哥哥和我两人,其他人上去了,恐怕它会发狂。”凌杜好心劝她道。 战煌此时也走上前来,“清颜,你要是想骑马,就骑我的那匹吧,我的那匹性子好,更适合你。” 原本都准备听从凌杜建议的清颜猛地听到战煌的声音,脾气又上来了,“你的那匹性子好,对,你看中的那个姑娘性子也好,但我偏偏就不听你的!凌杜,咱们走!” 战煌无可奈何地对凌杜使了个眼色,也不再管她,这丫头最近总是和自己唱反调,也该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了了。 凌杜得到了战煌的示意,也只得牵了自己的坐骑来扶着清颜上了马,正待要自己重寻一匹跟着她时,清颜已经一甩马鞭冲了出去,“糟了!我的飞霞从来不吃鞭子,只要一受鞭子它就生气!”凌杜一拍脑门子,急得直嚷,“快去追清颜小姐!”他还没开口,就有几道黑影闪电似的窜了出去,想来是颜家的几名高手去追了。 “凌杜,不要太担心,有他们在,清颜没事的。”战煌摇了摇头,“她这丫头,一直没受过什么挫折,这次啊,要是能让她从马上摔下来,几个月不能动弹才好呢。” 凌杜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暗腹诽道,清颜小姐要是真的受伤了,你不心疼才怪呢,到时候又要摆上好几个月的臭脸来吓唬我们这些属下了,自己还是好好祈祷清颜小姐别出什么事才好。 那一头,清颜坐在马上已是骑虎难下,她原本也知道大宛马虽然脚力健,但是性子也烈,但是哥哥一出声,自己就只想和他作对,回头看,他也没追来,心里头就更气了,一下又一下地抽着飞霞,飞霞哪里吃过这样频繁的鞭子,大宛马和主人素来心意相通,主人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它都能会意,所以从来不知疼痛为何物,今天它可是遭了大罪了,当下一声长嘶,脚步便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企图将这个把疼痛强加给它的人甩下马鞍。 “你给我听话一点啊!”清颜见它不再服从指挥,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强,“哥哥,哥哥!”她大喊着,可是哪里有人听得见,除了远远跟着的颜家几名高手外,冰天雪地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马上疾驰了。 “你停下来好不好,我不抽你了。”清颜努力地伏下身子,抱着飞霞的脖子,“你别吓我啊,这里都是雪,你要是把我甩下去了,我就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可是飞霞毕竟是动物,哪能听懂她说的话,仍旧不停地掀着蹄子,清颜将缰绳在手上死死缠了几道,可仍是难以固定自己的身子,终是在飞霞一个大的腾跃中,被甩下了下马,可她偏偏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手中的缰绳,只能被飞霞在雪中拖着向前。 冰冷而坚硬的雪茬划过她柔嫩的脸蛋,清颜只觉得满眼都是这一片可恨的白色,她的衣袖衣领中也灌满了冰冷刺骨的白雪,一遇到温暖的肌肤,便化成冰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就在她又冷又痛又绝望,只觉得自己就要葬身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时,飞霞却突然停了下来。 73.第73章 雪原仙姿现 清颜捂着被冷硬的雪茬刮得生疼的面颊,趴在雪地中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抬起头来,便是那一眼,便犹如过了一亿光年一般,她看着抚摸着方才还桀骜不驯的大宛马的那个人,哑口无言。 那人犹如踏风而来,万千银白世界,他不沾一尘,又见他眉眼慈悲,风姿郁美,那当真是梵天般若心,点指莲华生的神仙中人一般。 “你……”清颜看着他麻衫松着,容颜出尘,一时间又觉得开口便会玷污了他的高洁,两下踌躇,一语也不得发。 那人轻轻拍了拍飞霞的马头,示意飞霞安静,又转头看向清颜,“可还能站起来?”他上前了几步,白履鞋踩在雪上,毫无声息,清颜只觉得心里突突跳得厉害,脸上羞红,也不敢抬头再望他一眼,只是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应了声,“恩。” 那人的手温暖有力,只拉着她轻轻一提,便让她从雪地里站起了身来,“哎呦。”清颜刚一站稳,脚踝那里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那人倒去。 那人也不避嫌,只是隔着自己的衣袖托着她,“脚踝伤到了,家人可在附近?”清颜声如蚊呐地回道,“在的。” “我送你去吧。”那人声音温和动听,清颜只希望他不要再开口了,他每一开口,自己的脸就愈发的滚烫,心跳地也愈发的快了,“不,不,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清颜靠着他,总觉有些不妥,可推开他,心中又暗暗有些不舍。 “如此,那么你上马,我让它送你回去就是了。”麻衫人朝着飞霞招了招手,说也奇怪,方才还呛辣火爆的宝马,现在在那人的召唤下,竟然乖顺得像纯良的小白兔一般,大大的黑眼珠里满是温良。 清颜见飞霞走近了,想到刚刚发生的惨事,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那人觉察到她的惧意也没开口,只是将飞霞的缰绳递到她手中,“若是太怕,就牵着它慢慢回去吧。” “啊?恩,好,好的。”清颜红着面颊点头结结巴巴地应道,“恩人可否告知姓名和住处,改日好让小女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人摇了摇头,“以后切忌,万物皆有灵性,不可在不熟悉的情况下滥用暴力。” “是,小女知道了。”清颜被他一通话说得脸更红了,以往要是哥哥说这样的话,她准要和他顶嘴,可如今,话从眼前这位仙姿卓绝的美男子口中说出,她心里头竟然还会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感到羞愧,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暗骂自己不争气,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飘向那美男子的面容。 “我替你将脚踝处固定起来,一会儿你行路便不会错位了。”那人说罢便低下身去,“不,不用了,我没事的。”清颜羞得直往后缩,她甚至有些害怕的是若是让他瞧见自己的足生得不够秀美轻视了自己该怎么办,这时候,她真希望能有绝世的美貌,能够衬得上眼前的男人,好叫他对自己另眼相看,青眼有加。 那男人直起身来,叹了一口气,“如此也罢。”他从袖中伸出手来,虚空运气,往清颜脚踝拂去,清颜只觉得脚踝处热辣得厉害,正难以忍受时,他撤了手中的气劲,“给你暂且缓和了一番,若要全好,回去还需找个郎中看看。” “萍水相逢,多谢先生。”清颜红着脸,原本被雪浸湿而冰冷的里衫,此刻却因为他方才的举动都热了起来,“先生,万望赐名,就算您不愿让小女将来报恩,也好让小女心中时时感念。” “席莲之。”那人见她纠缠的紧,便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你家人寻来了。”那名叫席莲之的美男子看了看她身后的雪原,眉间的担忧去了些,“你家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告辞。”清颜正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着身后,听他辞别,心中大为不舍,正要出言挽留,扭过身时,除了那白茫茫的积雪,哪里还有方才那个人的身影。 “莫不是我真的遇见了雪山里的神仙了?”她喃喃自语道,“清颜,没事儿吧?”追来的自然是颜家的高手,见她一人形容狼狈,不由出声问道。 “没事。”清颜摇了摇头,“对了,你们知道江湖上有个叫席莲之的高人吗?” “席莲之?”几人对视了一眼,“他是北昆仑的掌门真人,已有许多年不世出了,怎么突然问他?” “哦。”清颜心中暗喜,竟然真有此人,以后自己就能循着这消息去找他了。几人见她不说也不追问,牵马的牵马,背着清颜的背着她,又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清芳,有人来捉你,你怕吗?”白鳞假寐了一会儿,精神稍好了些,又片刻不停地要拉着清芳说话,“说实话,我有些怕呢,那人的剑法极快,想来武功不俗。” “我有什么的好怕,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们逼得紧了,大不了我就把自己毁了,看他们能得到什么。”清芳神情从容,“不就是看中了我身体中的力量了么,如果我什么都没了,他们也就不会纠缠了,那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没了烦恼,再同你一起游历天下也挺好的。” “傻丫头。”白鳞爱惜地揉了揉清芳的脑袋,“放心吧,我求了那人,他若是来了,我们就都不会有事的。” “他是谁啊?”清芳惊讶于白鳞安稳的口气,“很有本领吗?” “恩。”白鳞信心满满,“他是个心地极好的陆生人,本事也高,只是性子冷淡了些,总体来说,是个大大的好人,和那个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狐狸宋惑可不一样,这也难怪宋惑的心上人不喜欢他呢。” “哦?” “呵,那个美人儿喜欢的正是这个大大的好人,只不过,我认识了那人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动心呢。”白鳞可惜地摇了摇头,“我看啊,那个小美人怕是没戏。” “唉……世人皆苦。”清芳摇了摇头,语气中皆是悲凉,“世人苦,我也苦,我苦,世人也苦……众生都苦……” “你有我就好了,我会陪你很久很久的,久到你都厌倦看到我了,我也还会陪在你身边的。”白鳞感觉她的伤心,索性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别多想了,明日的事儿,明日再烦忧吧。” 清芳僵硬地倚在他赤着的上半身里,万分尴尬地想要挣脱,白鳞也不点破,便由她挣脱后坐得远远的去了,能够把自己当做男人看待,而不只是一条鱼,想来也是一件好事吧? “清芳,趁着此时有空,我教你些心法。”白鳞正色道,“与其到时候帮手没来,坐以待毙,还不如现临时抱抱佛脚,没准儿能派上些用场呢。” “你听着啊,先盘坐起来,双手自然垂至膝上,然后在心中跟着我默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白鳞念了一句,果见清芳规规矩矩地盘坐在侧,双目微阖,跟着他轻轻开着口,他便又瞧着清芳念了一句,“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清芳又跟着念了,两人便在这雪窟中一人背着口诀,一人默默念着;一人阖着眼,心无杂念,一人却将她看在了眼中,心生爱恋…… “千二百轻鸾,春衫瘦著宽。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包扎好伤腿的清颜跪坐在帐内一方案边,挑了挑烛火,呵着冰凉的手,轻轻在纸上写下一首诗来,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凌杜跟着念了出声,“带火遗金斗,兼珠碎玉盘。河阳看过,曾不问潘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清颜被他撞破了心事,又气又羞,抓起案头上的镇纸就向他砸去,凌杜赶紧一猫腰躲了过去“我不过来看看你的脚好些了没,你干什么这么凶?”凌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着脑袋,他虽然认得些字,但也不知道她诗上写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照着念出来就惹得她就火冒三丈,可见女人果然是一种捉摸不定的可怕生物。 “要你管!谁叫你不声不响就进我的帐篷,我许你进了吗?”清颜一把捂住案上的宣纸,“你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好歹让我检查了伤势,再赶我走不迟啊?”凌杜虽然也不愿在这里自讨没趣,可是既然是将军派下来的任务,他要是不好好完成,那一头也不好交代。 “不用检查,我感觉好多了!”清颜心心念念满是那雪域里遇见的神仙男子,哪里能将凌杜放在眼中,而且心中暗自比较,更觉得眼前此人俗不可耐,简直是一眼也不想再见到他,“你就和我哥哥说我的脚好了,不需要你来看了,出去吧。” “你……”凌杜被她硬梆梆的话语给刺激到了,索性也端着药匣子转身就出了帐篷,末了,还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帐篷边的支脚,可见真是气得不轻。 清颜此时哪里顾得上管他,心中只是疯魔似的一遍遍念着那人的名字,便是只念上一遍也觉得心跳加速,口生馨香“席莲之,莲之……我一定要寻到你!” 74.第74章 寻迹而来 “清芳,你听,外头是不是有狗吠?”正在闭目养神的白鳞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拍了拍清芳的肩膀,清芳得了呼吸吐纳的窍门正在修习,被他突然打断,一时之间岔了气,胸口憋闷的厉害,自己用了地拍了拍胸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白鳞见自己无心之举竟导致她伤着了,一时间十分后悔,忙将自己舌下含的佛骨舍利吐了出来,“快将这个服下!” 清芳看着他从舌下取出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就要往自己嘴里塞慌忙别过头去,“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方才那血滞着反倒不舒服,吐了松快多了,你快自己留着吧。” “真的没事了?”白鳞替她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到底是吐了一大口血,怎么可能没事,怕还是她在安慰自己吧。 清芳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儿,方才我听你说外头有犬吠是怎么回事?” “我猜测是他们向山下的农户猎户调来了些嗅觉灵敏的猎犬。”白鳞扶着池壁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贴近大门又听了听,“不错,是猎犬,想来是那群前来寻你的人发现大海捞针的找法太费事,这才找来了猎犬。”他仔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不怕,宋惑送你来已经过去很久,大雪早已经将你的踪迹覆盖住了,就算真有灵犬,也很难隔着如此厚的覆雪找出你来。” 清芳心中暗暗好笑,既然知道不用担心,又何苦叫她,其实不过是自己待得憋闷了想找自己说话吧,她也不埋怨,只又盘了腿沉住了心思苦苦修习方才自己未曾参破的那一层来,白鳞见她又闭上了眼,也不好再叫她,唯恐又向方才那样伤到她,也只能挨着她依葫芦画瓢盘腿坐了,静静等自己的腿伤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风雪笑了,犬吠声也渐渐弱了,清芳才徐徐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气来,“这心法真是不错,只可惜还有些地方无法参透,若是能找到个高人指点一番,修习得法,想必又能精进不少了。” “不怕,到时候让那人教你一教,你冰雪聪明,想来点一点,你就能明了了。”白鳞也被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愉悦所感染,不觉又忘形地如同菟丝草似的缠上她的身子,还将自己的头搁在了她的肩上,果然又见清芳羞红了一张脸挣脱开去。 正在此时,外头被雪封住的门外有悉悉索索地扒门声,听力超绝的白鳞立刻警觉地直起身子,“清芳,到我这里来!”他向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的清芳伸手,“我算漏了一着!” “怎么了?”清芳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震住,往他那里靠了些,“我忘了我身为鲛人,身上自然会有海洋的味道,猎犬是无法追寻到你的踪迹,可是却能轻而易举地追寻到我身上的气味,他们虽不是来找我的,可是有猎犬在这里扒门,想必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这里,虽然这门只有我能打开,但也难保会出什么意外。”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疯了似的犬吠,一声高过一声,外面立时便人声鼎沸起来。 “这儿有门!”有人在门外高喝道,“快叫将军来!” “将军?清芳,看样子是皇上对你还没死心。”白鳞有些忧心道,“我身在海中,不欲与陆地的君主为争,清芳,只有委屈你先跟我避一避了。” “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清芳点了点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被白鳞这个虽然有些啰嗦但是显然心肠很软的鲛人非常放心了,“只要能过不给你添麻烦就好。” “不要这么见外。”白鳞弹了弹清芳的鼻头,见她粉嫩的鼻头微微浮出一些红痕,只觉得又可爱又软萌,“这池底有条密道通向外头,这你也是知道的,这会儿他们人都聚集在门这里,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从密道转移了,所以这条方法应当是可行的。” “可我丝毫不通水性。”清芳垂下头,有些局促道,“我从来没有下过水。”正说着,大门那里突然安静下来,清芳与白鳞不觉有些紧张,“怎么这么安静?”清芳刚想上前去听听声响,却被白鳞一把抓住,“不要莽撞。” “砰——”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门那里便猛地一震,门边的积雪便疏落落地掉落下来,有些雪片落在清芳脖子里,将她吓得身子一抖,白鳞知道她害怕,便将她揽在怀中,“清芳,他们用上了攻城木,只怕他们人数众多,若是他们不间断地更换着人手来破坏这扇门,只怕也会叫他们攻开。” “那怎么办?”清芳紧紧抓着白鳞的披风,“我,我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你信我吗?”白鳞低头看着这个乌发墨眼的小丫头问道。 清芳见他问得认真,连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天下之大,我只信你!” “好!”白鳞冲她微微一笑,银眸流转,温情脉脉,“那我们就走吧!”他退到池边,解下身上的披风,手臂一伸,将清芳揽在怀中,“深吸一口气!” 清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与白鳞双双栽入池中,一时间,冰凉的池水直灌进她的口鼻,让她惊慌失措地拼命抵抗着要往岸上逃,白鳞却抓住她扒上岸的手,将她裹在怀中,青色的巨大鱼尾微一作力,便带着清芳入了那水下的甬道。 清芳被他绝了后路,又牢牢地缚在怀中,一时难以逃脱,也只能拼尽全力屏住呼吸,一手紧紧攥着一缕白鳞在水波中荡漾的银丝以缓解紧张。 白鳞感觉到她在拼力配合自己,也尽可能快地向外游去,可是平日里他能够在水下呼吸,只觉得甬道不长,可清芳并没有做好准备,过了片刻只觉得氧气不足,头脑渐渐昏沉起来,再过了一会儿,肺中剩下的氧气也要渐渐消失殆尽了,她抓着白鳞银丝的手也微微使了些劲而不自觉。 白鳞知道她撑了这么久已是不易,便腾出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肩膀,清芳回过头来,便见白鳞将脸凑了过来,轻轻封住了她的口。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想要炸开了似的,他怎么能,怎么能在水下做这样的事情!惊疑过后,便是一股凉凉的带着海洋气息的氧气徐徐度入她口中,清芳瞧着这狭小的水下甬道中与她唇齿相接的银发鲛人,只觉得他一头银丝在水中缓缓蔓延开,似乎漾开了无尽的月光,而他一双总是带着关切的银眸,此刻也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心跳似乎都缓了许多,直到白鳞松开她的双唇,将她复有揽进怀中前行,她还有些木然。 如此以往了几次,每到清芳觉得快要透不上气时,白鳞便以吻度气于她,清芳从一开始的羞赧后发现白鳞倒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动作之后,也便不再扭捏,甚至她还在心中默默坚信,兴许鲛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吻这么一说吧。 白鳞见她神情不再如当时一般拘谨,慢慢放松后,嘴角才挂起一抹苦笑,他当然知道这小妮子心里在想什么了,可是他如果不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来,她哪里肯接受自己这样过分亲昵的举动呢。 白鳞游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清芳突然觉得身边的水流流速加快了些,水温也骤然低了许多,知道应当已经出了那雪窟了,便在水下朝白鳞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白鳞看到她的手势冲她摇了摇头,一只手像他们身后指了指,清芳偏过头表示不理解,白鳞又以口型示意她这里还不安全,应当再往前些,清芳会意,便任由他抱着继续向前。 也不知又游了多久,白鳞只觉得水势已经浅了许多,这才拉着清芳浮上了水面,清芳一出水面便贪婪地呼吸着,她虽蒙白鳞度气,但也一直矜持有加,所以一直处于能够维持呼吸但并不畅快的境地,如今出了水面,她自然舒服了许多。 “他们在那儿呢。”白鳞伸出手臂指了指远处泛着亮光的地方,面上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若是他们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知道我们不在那里,那可就好笑了。”清芳见他笑了,自己也不由地牵起了嘴角,而只顾着看向远方的白鳞却只顾着兴奋,而错失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清芳第一次展露的微笑。 “清芳到底怎么了,你们谁能告诉小僧?”惠润在都城里住了许多天了,从一日颜烈负了重伤回来后,他便再没见过他出门,这一天,他拦下了给颜烈换药的月嵘问道,“清芳小姐到底怎么了?是生还是死?你们总要告诉小僧一声啊。” 月嵘微微回避着他的目光,“小师父,不是我不想问,我也很想知道,可是你看他从回来就不言不语,这都多少天了,饭也不吃,只靠着药吊着命,我也不敢问了,叫他更加伤心。” 惠润长长叹了口气,“小僧为了救人而来,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的人命消失在眼前吗?” “小师父,不如你替我去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就算清芳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也不想再失去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月嵘这几日生意也没怎么打理,整个人都因为颜烈那一晚浑身是血的倒在家门口也失魂落魄的,“小师父,他这副样子,你便也应当能猜到,清芳妹子,十之八九是,是不成了。”她忍着泪说完了接下来的话,“都是我没照顾好她,但是,就算你和他要怪我,也起码先救回他的命来不是。” 75.第75章 一触即发 “唉……”惠润只觉得心中坠着一块大石头一般,虽然他从月嵘口中听到的不是好小心,但是他也不能任由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小僧尽力一试吧。” “多谢师父!”月嵘的脸色总算回转了些,她将药匣子递给惠润,“他伤得挺厉害的。”她说着又垂下眼帘,“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找清芳,和她关系肯定很好,但是,他如今伤成这样,请你也不要太过于责怪他了,我怕他万一想不开,那……”月嵘哽着声音抬起头来,“他心里头不好过,我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惠润点了点头,“人命关天,我不会责怪他的,更何况他已经尽了全力了。” “师父真是菩萨心肠。”月嵘那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脸的憔悴,“师父,那就拜托你了。” 惠润从她手里接了散发着浓重药味的匣子,月嵘走在他前头,推开了原本是清芳住着的房间,“就在这里了。” 惠润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房间,月嵘会意,“他不愿意我点灯。” “那小僧就进去了。”惠润一手托着匣子,一手合上了房门,月嵘慢慢靠着门框坐在了门槛上,看着中庭的桂树发着楞。 “姐姐,清芳,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阿晔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布抱着的小玩意儿,“我原本,还打算把这个送给她的。” 月嵘收回自己的视线,落在弟弟手中被白绢布包着的墨锭上,只一眼,便又心酸地落下泪来,要是自己当时不出门就好了,自己当时要是陪着清芳,也不会由得她被人掳走了,现在阿烈就算不说,她也知道他心里不是不埋怨自己的,只是此刻他对自己的怨恨更多些罢了。 “施主,小僧来给你换药了。”等到眼睛完全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后,惠润才发现原来清芳住着的房间也并不是十分的大,只是由一扇屏风从中隔开了门与小床,床便就在屏风后头,他托着药匣子绕过屏风,便看到床上影影绰绰躺着一人。 “出去。”听颜烈说话的口气来看,倒也不算是太过于虚弱,但与他平日洒脱爽朗的模样却大相径庭。 “施主,你这样会让逝去的人难以安息,也让身边的人更加难过的。”惠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劝导他,也只能拣这些空话来说。 “清芳死了?”颜烈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的一般,“你瞧见了?” “小僧没有瞧见,但方才听柳施主说,怕是凶多吉少。”惠润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冷静地说出这番话来,清芳死了,他也觉得自己仿佛不太正常起来。 “哦……”颜烈应了一声,有将惠润所说的话念了一遍“凶多吉少……”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便要好好地活着。”惠润叹了口气,“小僧会好好为清芳超度,愿她早登极乐之国,了却尘世一切因果烦恼。” “她没有死。”两人在黑暗中对立着,颜烈躺着,惠润便瞧着他躺着,“她不会死的,我的徒弟,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死掉。”颜烈如今只要一闭眼似乎都能看到那一天他让所有人退后时清芳的眼神,绝望无助悲痛,那些浓烈得近乎于要将他淹没的感情,只要他一闭上眼啊,都能让他心纠得痛成一团来。 “小僧也希望她会没事。”惠润听他语气似悔似恨,也不好强求,“如果她没有死,那施主你岂不是更要好好的活着,做错了事不可怕,只要能好好认错就好了,你是她的师父,师者,父也。你可曾听说过哪个父亲无心做错了一件事后,女儿便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惠润一番话说完,颜烈那里几乎毫无动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还能够证明他在听着。 “如果你觉得她没死,你又想把自己折磨死,那岂不是懦夫所为?”惠润见他不言不语心中也急了,不觉下了一剂猛料,“你若是觉得她死了,却任由她的尸骨流离在外,岂不是错上加错,将来到了幽冥之地,你觉得你又有何脸面去见她?” “给我换药吧。”颜烈长长吁了一口气,“是啊,我还没有将我应当做完的事做完,又有什么脸面能够在这里自暴自弃呢。我为了死去兄弟最爱的女人,伤害了相伴了自己十六年的徒弟,如今她生死未明,我却不做出任何努力,还叫身边的人为我担忧,的确,我错得彻底……” “清芳小姐究竟现在怎么样了谁也说不清,所以如果我们都是希望她没事的,那么就更加要坚定找到她的信心,不要让她再一个人流落在外,受尽欺负了不是吗?”惠润见颜烈心结打开,便上前了两步,“哪里有火折子?” “这,我来了这么几天,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你去问问柳妹子吧。”颜烈一旦想通,立刻恢复了精神,“我要养好身体,去找到那个丫头,再好好教她武功,这样将来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到她了!”他这样告诉着自己,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心,如果找到了清芳,就彻底忘了阿恒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终于出来了。”一把长剑贴着清芳的面颊而去,直直分开水面钉在白鳞的鱼尾上,疼得他低吟了一声,却始终没有放开清芳。 “怎么,你这怪物还不放开我们颜家的小姐?”战煌一身战甲,气势锐不可当,“你以为人都像你这么傻?你以为我从那一日削了一剑之后没有注意到你?” “你早就知道了?那门那里不过是你引我们出来的计谋?”白鳞伸手想要去拔尖被清芳一把按住朝他摇了摇头,“我师,不,我以前帮一个人疗伤时,贸然拔了剑,结果反让他的血流得更多更快,所以白鳞,再没有找到人能给你医治的时候,你不能拔。” 战煌赞许地看了清芳一眼,“不同凡响,临危不惧,淡定自若,果然不同凡响。” “你是颜家的什么人?”清芳听他又提颜家,心里也不再害怕,看样子又是那老太太搞的鬼,“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姐不要太过于紧张,属下是氏旁支一脉,与万里是同根同源的表兄弟,也是如今颜家七十二高手的暂时统领,当然,这一切都是属于您的。”战煌答得恭敬,“如果说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对您不利,那么我们就是挡在你面前的一面强有力的护盾,而站在那护盾最前面的人,必定就是在下。” “为何伤他?”清芳看着白鳞美丽的尾翼上不断渗出青色的血液,而水流不断,他的血流便不断,长此以往他的伤口无法愈合,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颜家的人,永远都在自说自话,永远都沉浸在自己忠心护主的谎言里!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不仅自私自利,罔顾他人感受不说,还草菅他人的性命,简直无理霸道至极!”清芳握了握白鳞的手,示意他不用害怕,“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们摆布而不知道反抗的蠢丫头吗?太可笑了!”她指尖使力,方才被她攥在手心的一块河底石头便被她弹射了出去。 站在河堤边的战煌万没想到她竟然突然展开攻击,那石子擦着他的耳际高速飞了过去,劈开空气的寒凉声让他不由不收起方才轻松的心态,“小姐,属下绝不敢与你动手,但今天上面是下了死命令的,如果带不回你,我也就不用回去了!为了我们都好,请恕战煌无礼了。” “找死!”清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地暴怒起来,而河水的水流似乎也都因为她情绪的波动也逐步停滞了下来,“你们颜家,真是天底下最无耻,最卑鄙的地方,我就算死,也不会去那里!”她近乎于咆哮地吼出最后一句话,此时,河底的石子尽出,水流停滞,她头发散乱,双眸青碧近乎于野兽一般。 “清芳!不要!”白鳞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了,他看到过之前清芳躺在池水中毫无生意的模样,所以他绝不想看到清芳暴怒而失去控制的模样,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光是想象便也有些心痛了。 清芳此刻哪里听得进他人的说话,心里沸腾得只有一个念头,撕碎眼前这个不断激怒自己的人。 “对,就是这样,太美了!”战煌丝毫不惧怕,甚至还痴迷地看着清芳那双青碧色的双眸,“太美了,小姐,你知道你这副模样有多么迷人吗,就算你杀了我,也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甚至解开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战甲,摆出个格斗的姿势,“小姐,就让战煌来领教领教你的力量吧。” “清芳!不要中他的计,快清醒过来啊!”白鳞一方面因为尾上的上也不断地哆嗦着,一方面还要大声呼喊清芳以期望唤醒她的人性,几声下来他便觉得力有不逮了,“席莲之,席莲之!”他竭尽全力扭头向身后那一片无边无垠的雪域高声喊着。“在你北昆仑下,有人如此恃强凌弱,你当真不管?!” 76.第76章 意外援兵 “没用的,这里十里冰原了无人烟,就算你喊上了九重天,也不会有人来。”战煌冷冷地笑了笑,“没有本事的人,总是叫得最高声啊。” 白鳞恨得恨不能拔下钉在自己鱼尾上的长剑,却又因为清芳的叮嘱而陷入两难,看着她又陷入暴怒状态,一时之间,他除了期待席莲之能如约出现之外,再也做不了任何事了。 “来吧,小姐,让属下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吧。”战煌眼中满是嗜血的躁动,双手更是不断攥拳放松,放松又攥紧,看起来已是十分难耐了。 清芳耳中能听到白鳞的呼唤,但是身子却放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难以控制,她如今的境地便如同被困在竹子中的竹蜂一般,只能够听见外界的声音,而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 白鳞紧张地眼神不停地在对峙的两人身上徘徊,心中一边祈祷席莲之早些到来,突然,他感觉到地面上的一阵阵波动,好像正有大队的人马往这里赶来一般,糟了,难道又是眼前这人调来的人,他心中暗叫不妙,可清芳此刻无知无觉,自己的尾上又受了重伤,几近于毫无缚鸡之力了。 而岸上站着的战煌显然也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他看着远远雪窟外的火光憧憧,心里一时也有些疑惑,这样数量众多的人必定不是自己的属下,因为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们绝不会擅自离开驻守之地一步,而自己单枪匹马前来,也正是奉了颜老太的命令,为了保护清芳的隐秘性,不为外人所轻易见到了她的真容。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一大队不属于自己的人马几乎是从天而降,目的难道也是为了她?他的目光一冷,不行,这样的至宝如果不能属于颜家,那么自己也只有将她亲手毁了才行! “清芳小心!”看到战煌的一个阴冷表情,白鳞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由高喊道。 战煌怒视了他一眼,若不是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一件暗器,自己早将他解决了,哪由得他在这里咋咋呼呼喊上半天? “小姐,你当真不跟属下走?”战煌又问了一遍,但身体却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蓄势待发的模样,犹如一只森林猛虎一般,只待她一句话出口便能将她立毙于掌下。 清芳哪里会回他的话,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身形便消失不见了,战煌也并不害怕,他身负绝顶武功自然知道当一个人的速度快到了一定境界,那么肉眼是无法捕捉到她的行动轨迹的,而她再出现的地方也只可能在自己周身,若是此时将计就计,一来能够挡住她的攻势,二来很可能可以干净利落地将她捕杀。 当下,他立刻施展对策,将一套拳法使得滴水不漏,果不其然,他感觉到身后某处的气息波动,便立刻收了拳势将所有的攻击力往那一处推去。 清芳虽然入魔,但是她如今无法自由地发挥自我意志,全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粗暴地攻击,哪里能抵得上临战经验丰富又脑筋聪明手段狠辣的战煌呢,这一击若是被击中了,只怕不死也很难苟活下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清芳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身后推来,自己无可退路之下便只能硬生生接下了战煌那千钧一击,然而奇特的是,除了护着腹部的双手微微有些发麻外,竟然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想来那保护自己的人功力与战煌应当不相上下。 白鳞也看到了这一幕,然而他却拧起了眉毛,这不是席莲之的作风!一来,如果席莲之肯出手相助的话,清芳不会倒退几步,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席莲之从不出手!他的脑袋飞速地运转着,宋惑在千里之外不可能是他,席莲之也排除了,来的人来数众多又靠近北昆仑…… 是了!是北昆仑边境上的游牧民族,也是毗邻国度王族旧属的处月族人,然而那处月族人向来屈居边境苦寒之地从未听说过与任何人起过冲突,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才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呢?原因难道也只是单纯地来施救的吗?白鳞的脑海中皆是疑问,纵然他聪明绝顶,博闻强记,此刻脑海里也捋不出一丝线索。 “将军,好久不见了,怎么,咱们老朋友相逢,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远远的,一大队人马踏着冰雪,轰隆而来,气势惊人。 白鳞脑袋里“嗡”了一声,怎么他们的口气听起来竟和这个杀神是旧交?也是啊,边境游牧民族与边境驻守将士,关系若不是极坏,那便也应当是极好的,毕竟这里人烟稀少,遇上大雪封山或是刮起白毛风的时候,有朋友能够相助那便是弥足珍贵的了。 “哦?这不是窦十兄弟吗?”战煌虽然搞不清那人耍的什么招,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便也谨慎地拱手问道,“窦十兄弟,我可是记得你们曾经的族长曾经有令,不得擅自进入我们大郑国的领土,眼下,这又是何意啊?” “将军,是这样的,我来向你讨两个人。”坐在肌肉紧绷的高头大马上手握着马鞭,通身裹在厚厚的狐裘中的人虽然此时天已大黑了,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但从他底气十足的喊话中便也能知道他必定是个人物,“喏,正是这两人。”他一扬手中的马鞭指了指战煌身后碧眼的清芳,“这是腾格里给我们巫的指示,你瞧她这一双碧眼,那不正是我们处月图腾上的一双狼眼,狼,也就是最靠近腾格里的信使,将军,可否割爱呢?” “哼。”战煌冷笑了一声,他虽然也听说过处月族以狼为尊,可是他这一番说辞太过于勉强,若是来讨人的,他又何必带着如此众多的族人,这不是摆明了自己要是不同意,他就要来硬的吗?你们会说瞎话,难道我就不会了?他在心中计较一番便立刻带着愧疚的表情回道“窦族长,虽然我是很想同意你的请求,但,这姑娘对我们宗家也是同等的重要,她在我们眼中的分量,也绝不比你们的狼神要低啊。” “是吗?可要是我刚刚不出手相助,这对你们宗家至关重要的姑娘可不就要被你活活打死了?”窦十说话丝毫不拐弯抹角,“将军,你不会是如此小气之人,就为了一个姑娘,要编些瞎话来蒙骗我们吧?”话音刚落,他身后马上众人便一个个拔出腰中弯刀,摆出誓死捍卫尊严的表情来。 这群无脑的游牧民族!战煌在心里头暗暗骂了一句,你刚刚说的难道不是瞎话,这不是谈不拢就要明抢的架势吗?自己此刻若是发令让自己人赶来,也必定快不过这些蛮人,倒不如此刻做个顺水人情先将清芳小姐和这鱼人送给蛮子,等他们一走,自己便命令颜家七十二高手尽数追击,还真是不相信治不住他们了。 想及此处,他立刻向边上退了两步,“既然窦族长这么说了,某要是执意不让,未免显得不近人情,那么,这两人就交给你了,权当某交您这个朋友了。” “多谢。”窦十见目的达成也不再与他啰嗦,立刻指挥人抬了河水中的白鳞上马,只是仍处于魔化状态的清芳看起来有些棘手,他想起那个人的吩咐,便立刻叫人燃起那人给的一柱清香,不一会清芳便软到在地上,手足绵软,窦十这才满意地灭了香,叫人将清芳托上自己的马背与自己共乘一骑以确保她的安全。 “我们走!将军,后会有期了!”窦十安排妥当了一切,立刻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齐齐调转马头,风雪一阵地又远远去了。 “族长,我们此次为何要激怒那郑人的将军?”有窦十的手下凑近了来问,“我们不是一向不与人争的吗?” “你不知道,丹心留下过命令给我,若是将来那人有要求,便要求我们尽一切力量去配合,所以,不要说是要两个人,就是去偷袭郑人的军营,我们也必须去做。”窦十夹了夹马肚子,将马奔驰得更快些,“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赶紧带人先让我们居住地的人转移到山后郑人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带着他们上北昆仑!” “是!”那人见窦十表情严肃,知道方才那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再耽搁一点时间,都可能会引起灭族之变,当下立刻调走了人马中的一大半折了一个大弯去安置处月族的男女老幼。 窦十见手下走了,便又将清芳抓紧了,口中“呵!”了一声又催马快行,而他身后并着驮着白鳞只留下了几人,这么几人便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朝着高耸入云的北昆仑山脉义无反顾地去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 “师父,您让打扫厢房,是一会儿要有客来么?”儒雅的二弟子朝着蒲团上阖着眼的人问道,“我们山上都好久没来过客了,也不知来的会是何人呐?” 77.第77章 初上北昆仑 “从这石栈道一直向上,遇到岔路不要犹豫,跟随自己心中所想,便能到达顶峰了。”窦十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递到白鳞手上,身后跟着的一人也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将手脚瘫软的清芳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有上好的疮药,你可以自行抹上,虽然我不应该留下一个弱女子和伤病在山下,但是那人有规矩,我们是不能上去的,还请你敷好药后将她背上去。”窦十看到白鳞化尾为人,脸上连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仿佛那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疮药抹上后可止血,但不可生肌,如果要大好,还是得请那人再为你医治,话不多说,就此告别!”说罢一个利落的翻身,便稳稳落在了马背之上。 “多谢救命之恩!”白鳞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向他行了一个海国人只向父母行的大礼,“若是将来能再有缘相见,白鳞愿效犬马之力。” “我救你,并不图你回报。”窦十摇了摇头,“她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既然你已经为了走出那一片小天地,那么就说明你们有缘,希望你能够用生命去保护她,因为保护了她,便是保护了一半的天下。” “一半的天下?那还有一半呢?”白鳞有些困惑地问道。 “还有一半,就看我的丹心了。”窦十微微一笑,面上浮现出一丝赧然,“我救你们,也算是为了丹心,她二人若是将来能够合力,将来会发生什么,恐怕你我都难以想象,但我相信,那一定会是非常美丽的。” 白鳞虽然听不懂他口中所言何指,但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有我白鳞一日在,便能保护她一日安宁。” “好!”窦十朗声大笑,“好极了!我们走!”他对着身后一扬鞭子,“赶紧与族人会和!” 白鳞先将厚厚的狐裘裹在身上,他是鲛人,原本就血凉得很,此刻离水太久,不仅手臂和腿上都现出些青鳞,光是酷寒这一条就让他受不了。 咬了咬牙,看着腿上扎着的长剑处被冻得已不再流血的伤口和雪地中卧着的清芳,他反手一拔,那长剑便被他从骨肉中抽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没昏厥过去,哆嗦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他拔开窦十给他的金疮药瓶塞,颤抖着倒出些晶莹的膏体抹在自己的伤口上。那金疮药带着浓厚的羊膻味,但功效显然极好,只一封在伤口上,便立刻行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再没有血流出。 白鳞将还剩一些的金疮药小心地塞进怀中,一瘸一拐地走向清芳,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沿着石栈道向上攀爬。 “师父,今日有客来?”二弟子烹好了茶又问了一遍仍闭着双目在蒲团上静坐的灵绝真人。 “恩。”原本以为师父不会回答自己了,但没想到那一身麻衫,形若玉山的男子回了他一句,“到了天亮之时,你就在那己庭那里等着他们吧。”席莲之想了想嘱咐道,“也向鹤舞知会一声,他二人一人中受了重伤,还有一人,直接带到云厅来见我。” “是。”二弟子躬了躬身,“师父,我们北昆仑从未接待过客人,弟子能问问这二人是何来头吗?” “银发男子是海国鲛人的继位者,乌发碧眼的便是天下运道之女了。”席莲之毫不隐瞒地说道,一双洞悉世间万物的慧眸安静而平和。 “什么?天下运道之女也出现了?那,那帝星也现世了,后山巨石的偈语上不是说了她二人相会于庙堂之高时,便是隐世高人回到归墟之日。师父,那隐世高人说的就是你吧?”二弟子表情有些忧伤,“师父,你还是很想回到归墟吗,你难道不知道,帝星对你……” “不可说。”席莲之伸出一只手轻轻平放于身侧示意二弟子见苑噤言,“吾非红尘人,怎可惹情债?” “可她……”见苑想起那个美如晨曦的姑娘,也不禁叹了口气,大师兄为了她已经疯魔了,师父还是不要与她有什么纠葛的好,“那徒儿就先下去了。” 席莲之点了点头,复有阖上了双眼,表情犹如冰化作的雕像一般,没有丝毫波动。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清芳吹着冷风,头脑清醒了一些,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你就不要倔强了,那位族长说了,这是北昆仑上的高人给的香,你闻了之后没有三天是不可能回过劲儿的。”白鳞的银发被冷风吹过,柔柔地拂在清芳的脸上,犹如温暖的雪一般,“再说了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背不动你了?”白鳞轻松地说道,可是在清芳看不到的正面,他的脸色已经苍白至极,额上也现出些青鳞来,“清芳,你想不想听我说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啦,讲的呢是一个国家有一名非常了不起的王,他聪明睿智又精明强干,他的人民都很爱戴他,他南征北战多年赢得了很多很多人的尊重。后来他娶了一位聪慧大方的妻子,生下了三个儿子。”白鳞的话语在风中被吹得断断续续,清芳为了听清,努力地想要侧过头向前再倾侧一些,但是无奈全身绵软,也只能这样半听半猜地听他说着。 “三个王子出生的时候,举国同庆,因为他们国家的人民觉得国王如此强大,又娶了一个智谋无双的妻子,生下的孩子必定也能一鸣惊人。”白鳞说到此处苦笑了一声,“可他们哪里知道一胎三子掏空了那王后所有的精力,生下第三个孩子不久,她便血崩而死了。” 清芳虽然前面一些话没听清,但听清了他最后所说的死字,和他说这一句话中所蕴藏着的极大的悲哀。 “大王子一出世界也立刻王后去世了,二王子和三王子茁壮地长成了大人,然而被寄托了所有希望的二王子也在一次征战中丧生了,仅存的三王子便成了这个国家和老国王所有的希望所在,然而,他却因为不堪重负,而从宫中的密道里偷偷溜走了。”白鳞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一个字也被风雪带走。 “直到遇见你,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责任,而如今我明白得太晚了,真希望能够亲口对他说声抱歉。” “你在说什么?风声太大,我没法听清。”清芳在他背上努力提高声音问道。 “没什么。”白鳞摇了摇头,眼神也飘忽了起来,他原本就已经力不从心了,可是方才开口说话又用尽了他的力气,他如今还能站着,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在支撑,“不远了,我们就要到了,到了山顶,我们就安全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重复着,“不能停留在这里,不能在这里倒下,如今,我是被人依靠着的,我不能再逃避了,不能……” 而等到白鳞爬上北昆仑山顶,看到远远向他飞奔而来的两人时,他才觉得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从身体中一丝不留地抽空了,全身都是剧烈地疼痛,双腿更是又麻又痒难以忍受,然而,他终于做到了,守护身边最重要的人而没有放弃,带着释然,带着放松,他带着清芳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鹤舞,就是他们了,你先给这个鲛人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找人把他抬进后山的墨池里,鲛人离水太久会丧命的,我将这个小姑娘送到师父那里去。” “是,二师兄。”面容稍显稚嫩一些的鹤舞看起来极为尊重这位风度儒雅,一身书卷气的二师兄,他刚说完话,鹤舞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先往他口中塞了一颗小人参续气,接着忙忙碌碌地为白鳞处理起伤口。 “小姑娘,我背你,师父在等你了。”见苑在书上曾经读到过关于鲛人的记载,所以对白鳞身上显出的青鳞片并不诧异,可是当他对上清芳一双沉碧色的双眸后还是愣了愣,这样美的眸子里仿佛蕴藏了天与地的奥秘,又仿佛糅杂进了世间万物的各种情感一般,他发现自己虽然很想移开视线,但是双眼仍然被那双神秘的眸子牢牢地吸引着,直到清芳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闭上了双眼,那种吸引力才倏地消失了。 “师兄,你忘了师父说的,有些人的眸子是不能久视的。”鹤舞发现了见苑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刻知道了清芳的眸子是不能直视的,故而他连望都没有望她一眼。 “是我疏忽大意了。”见苑将清芳背在肩上,有意回避着她的视线,唯恐自己再有失态。 “他不会有事吧?”被见苑背在背上的清芳看着雪地里紧闭着双眼的白鳞,突然鼻头有些酸酸的,那条鱼儿,就算在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将自己抛弃呢。 “放心,我们鹤舞是传承师父医术最精者,在他手里,还没有治不好的人呢。”见苑安慰她道,“况且鲛人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我们只要加以辅疗,我向你保证,不出三日啊,他必定大好了。” 78.第78章 北昆仑弟子 “师父。”见苑将背上的清芳向上托了托,在开着的木门外禀告道,“姑娘,这里面就是莲厅了,是我们北昆仑上的禁地,除了北昆仑的主人之外,还没有他人曾经踏进去过,你一会儿进去了,可要尊敬一些,里面据说供奉着先人的灵位。”见苑将清芳放在门里,一手按下门边石笼中的机关,木门应声而关。 清芳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足微微有了些力气,但是仍然难以站立,正在为难之际,一股力将她托了起来,让她半躺着徐徐往莲厅中央而去,这时她才有机会打量这北昆仑上最为隐秘的地方。 普通,非常普通,她打量之下极为失望,四面都是些光秃秃的石壁,石壁每隔几步掏出一个小凹槽放置着一战陈旧却擦拭的很光亮的长明灯,她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此刻她应该处在一个被掏空的山肚中,再望厅中看去,蒲团上端坐着一人,头发用木簪子束着,身着灰扑扑的麻衫,看起来极为朴实无华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等清芳靠近了那人,才发现他向前微屈着左手,想来那股力定是他发出的无疑了,他的声音非常非常好听,只一句仿佛就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心神皆为苏醒,更胜却佛前梵音一般,发人清醒。 “你?”清芳抬头看他,气质清冷,修眉俊眼,恰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令人见之忘俗。 “我等了你很久了。”那人轻轻垂下左手,那动作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又是难以言喻的清傲,“天下运道尽在你身,清芳,你可知道,你是将来会倾一方天下之人呢?” 清芳虽然见他气质无双,容颜无匹时愣了一愣,可他开口便道自己未来命运却让她不禁又心生烦闷,“将来的事,虽然有上天注定,可我不信若我想改就是无法可改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不由任何人。”她坦然地注视着那人悲悯又慈悲的双眼,“您有大神通,我知道,也相信您所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的,但我不能由我的命运在红尘里沉浮,或沦落他人之手作为工具,或权倾天下富贵一生,这也都是我将来一步一步由本心发出而导致的后果,所以,我不想听您告诉我,我的未来,或者我应该怎么做,因为我心中非常清楚,我此刻该做什么,该往哪里走。不敬之处,还望您见谅。”清芳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便一双碧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麻衫人。 那人并未被她的眸子所惑,相反还轻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将她眼中碧色掩去,“这样对你好些。” “多谢。”清芳见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便略略放下心来,看样子与那宋惑不同,他真的是个好人呢。 “那么,你可想在北昆仑上住下?”那人又问。 “您愿意收留我们?”清芳一脸惊喜。 “恩,我还可以教你武功内力,教你如何控制你体内的气和力量。”那人接着说道,“但是条件就是,你不得踏出这莲厅一步,直到我教完你全部要学的东西。” “那,那他呢?”清芳至今也不知道白鳞的姓名,只能含糊地问道。 “你不必担心,他痊愈之后,会有人将他送回他想去的地方。”麻衫人的双眸水波不惊,当清芳在与他对话时,甚至有一种他是真人吗,还是只是一具能够开口说话的冰雕的错觉。 “好。”话已至此,清芳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必要,这里看来就是她目前应该待得最安全的地方,也有一个看起来似乎非常神秘的高人指点她武功,几乎没有犹豫,清芳立刻点了点头,“但我不会拜你为师,因为我已经有过师父了,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师父,虽然他不要我了,但我不能忘记自己的过去!” “可。”那人的话当真是越来越少了,少得让人恨不得从他那双薄唇中再撬出几个字来,“三日后,我来教你。”席莲之说罢便起身将清芳虚空托起放在他刚刚团坐着的蒲团上。 “好好休息。”说罢,他便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说是走,但看他身姿飘逸之至,哪里有一点凡俗之人的模样,倒真似个神仙一般了。 清芳也不去看他的背影,她也着实是累了,便既来之则安之,躺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时无梦。 “二师兄,你说那个新来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师父曾提起过的运道之女?”鹤舞处理完白鳞那里的事,正看见二师兄端着食盒往莲厅走,连忙拉住他,“二师兄,我又不会到处乱说,你就给个痛快话嘛,不然我老憋着我难受。”鹤舞一反刚才在陌生人面前的高冷模样,又是赖皮又是话唠地缠着见苑。 “是。”见苑被他磨得实在无法,只得点头道,“师父也没说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但你最好还是要保密。” “我知道我知道,那那条鱼儿算是什么回事?她的保镖?保镖带条鲛人,也太不靠谱了吧,难道她想要躲进水里去啊。”鹤舞的八卦因子实在是高,这也难怪,山上清修毕竟生活枯燥,有了一丝波动,北昆仑上的弟子们无不都是跃跃欲试的。 “唉,这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见苑摇了摇头,“许是误打误撞的相识吧。” “怎么可能是误打误撞,你看看那个鲛人为了他不惜自损寿命也要化为人身背她上北昆仑,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一步啊?”鹤舞挑着眉毛做出一脸怪相,“他们是不是一对情人啊?” “鹤舞,越说越没规矩了,你见过鲛人和人在一起的吗?更何况鲛人心善,他这么做,也不奇怪。”见苑双手都端着食盒无法施展,要不然准要往鹤舞的头上敲一下爆栗了,“这些话可不能在师父面前胡言乱语啊。” “知道了知道了。”鹤舞嘻嘻笑着,“那那个绿眼睛的姑娘什么时候能好啊?我觉得她长得挺漂亮的,而且她身上带着的那种感觉,和好多年前我们下山时遇见的帝星很像啊,她们是不是亲戚啊。” “鹤舞,不可妄测。”见苑一听他提帝星,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忘了大师兄因为她怎么样了吗,这个姑娘年纪很轻,与那人必定没有瓜葛。师父方才说要亲自教导她,将来如果没有师父的允许,她不会再出莲厅了。这两人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和下面的师兄弟也吩咐一声,不要多嘴了。” “是。”鹤舞见自己一时太过于得意忘形以至于戳到了二师兄的痛处,立刻便住了嘴,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怎么说怎么说,那个鲛人背上来的姑娘怎么样了?”鹤舞一退到见苑看不见的地方,就立刻被一群青涩的少年们围住,这些少年无不都是山脚下农户猎户不要的弃儿,或是席莲之出外游离带回的孤儿,他们虽然修习着北昆仑的心法,但却毕竟还是普通人,哪里能够做到像席莲之那样清心寡欲无所求呢,故而一听说有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子上了山,一个个都激动极了。 “唉,师父说要单独教她,她不会再出来了。”鹤舞可惜地摇了摇头,作为唯二见过那姑娘的人,他此刻可是骄傲极了,“我跟你们说,她那双绿眼睛可美了,都把二师兄的魂儿给勾去了呢。” “哗——”围着他的师兄弟们无不用惊讶和艳羡的目光看着他,能够把这山上最像师父的二师兄的魂儿都给勾了,那要是怎样的绝色啊,“唉,鹤舞师兄,我听说你们曾经下山游历时,大师兄也遇到过这么一个绝世美女?” “嗨,别提了,美,那是真美。”鹤舞立刻摇头晃脑道,“就是咱们山上来的这位姑娘啊,那都没法和她比。” “这样美?难道她是仙女不成。”有小师弟面露神往,“等我们及了冠,就也能下山游历了,也不知那时会不会遇上这样的美女子了。” “啧,难说,要我说啊,她的那裙子就像是白云一样轻盈,她的双眼就像是我们雪山上最最纯净的冰石,她的嘴唇红艳艳的,像是二月山茶,只可惜我没有见过她笑过,但是据说大师兄就见过她笑,所以你瞧,这不,不惜违反师命也要下山去跟随着她。”鹤舞说得头头是道,仿佛那个美女正站在他们的面前,朝他们嫣然一笑。 “我要是遇到了这样的姑娘,没准儿我也下山了。”小师弟摸了摸后脑勺,傻傻一笑,“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要偷偷跟着她,每天能看上她两眼,那也是好的。” “唉,光说那不着影儿的有什么用,大家敢不敢趁师父不在的时候,偷偷去莲厅看看那姑娘的模样?”说话的是新近上山的十八岁少年,虽然他年长,但是上山资历短,但由于他时常会同山上从没下过山的师兄弟们讲他当乞儿时的趣闻,所以大家对他倒也尊重,此时他振臂一呼,倒让周围的师兄弟们都有些心痒痒的了。 79.第79章 北昆仑禁地 “咱们半夜去,等师父和二师兄都歇下了。”提议的人名叫晨钟,因为他做乞儿多年,如果起得晚了,其他乞儿占了自己的位子,就要挨饿一整天,所以他来了山上仍然改不掉很早就要起床的习惯,大家都戏称他为晨钟,席莲之也就默认了他这个名字。 “晨钟,你说咱们去了要不要进莲厅啊,那里毕竟是禁地。”有胆小的师弟犹豫道,“万一被师父知道了,那就完了。” “咱们在这里的不说不就得了?我问你们,会不会有人告密?”晨钟才不害怕,“我要是被赶下山去,便依旧逍遥地做我的乞儿去,才不要在这里受清规戒律约束呢。” 原来他并不是自愿上山的,而是有一日在悯镇乞讨时,与其他乞儿发生了争执,其他人素来对他这个油头滑脑的性子很是厌烦,便借机好好将他修理了一顿,他也是那个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正游历到悯镇席莲之救下带回北昆仑上静养的。 鹤舞皱了皱眉头,他素来也很是不喜欢晨钟身上的市井气,他原本与大家八卦的意图不过是炫耀炫耀罢了,可是终归没有想到要违反师命,更何况莲厅是北昆仑上的秘境,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 “这样,想去的跟我走,不想去的就乖乖地回房去,待在你们的房里好好睡觉,管住自己的嘴,等我们回来了再讲给你们听。”晨钟向前迈出了几步,“来,跟我去的人到我这里来。” 立刻便有几个上山晚年龄大些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边用骄傲又挑衅的眼光看着畏缩在鹤舞身后的小师弟们。 “没有人了吗?”晨钟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人,又微微提高了声音,他从心而论希望人越多越好,若是出了事,也好多几个人来平摊。虽然他不怕被撵下山,可是这北昆仑上有吃有穿的的确比做乞丐好的多,只是一条要清心寡欲,自己就受不了了,如今听说山上来了个美姑娘,心里自然是痒痒的。 “哼,别管他们这些胆小鬼了,晨钟,就咱们几个,人少也好行动不是。”他身后的人看他仍然在等待,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人多了才容易被师父和二师兄发现呢。”有人附和道。 “好吧,那我们走,剩下的人可把嘴巴闭闭牢啊。”晨钟半是威吓地扫了一眼剩下的人道,便带着身后三人往北昆仑正殿的北面,莲厅的所在去了。 “师父,那姑娘还在睡着,送去的饭菜也没有吃一口。”见苑虽不比晨钟那群毛头小伙子一般见着姑娘就眼发直,可是他素来心思如尘,那姑娘送来时看着脸色不好,故而他也去看了几回,除了发现自己送去放在莲厅门外的食盒动也没有动过,饭菜热了几次也不见她起身,着实心里有些担心。 “无妨。”席莲之轻吐了一口气,做了个收势的动作,抬眼突然见见苑一脸的担忧,不由心下一动,看着自己众徒弟中这个最像自己的一个,他突然有些茫然,如果自己将来如愿回归归墟,那见苑是否就要成为自己的接班,如此才可保他一世安乐,况且有他在,也可以保这北昆仑上一片祥和。 “见苑,一会儿你再去瞧瞧她吧,她若是醒了,便喂她吃些东西。”席莲之眸中慧光潋滟,见苑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师父心中所想,只是点了个头,“那弟子能进莲厅?” “恩。”席莲之听他问了,便有意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他,便开口说了,“莲厅里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关于供奉先人这么一说,也是为师编的。” “什么?”见苑听他说得坦荡,不由瞪大了眼睛,“师,师父,是你跟我们说,不可妄语,怎么你……” 席莲之没有再解释,“你将来会知道的。” “啊?是。”见苑见他没有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起身告退,“那弟子便再等一会儿,等晚上些,她若是饿醒了弟子便喂她些饭菜。” 席莲之微微颔首,面上一派平静,可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疑惑,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呢。 “晨钟,天快黑了,咱们进去吗?”有人在外头被冻得不行了,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鼻头,又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再不进去我就回去了,这么冷的天,还是寝室里头舒服。” “看你们那个没耐性的样子,要都是你这么个样子,还能做成什么事?”晨钟对这种还没开始干活儿就打退堂鼓的人很是嗤之以鼻,“要是嫌冷,你们就都回去,我在这里等着,到了天完全黑了,二师兄就不会来了,那时候我们进去就绝对安全了。” “嘿,那我们就再等等吧。”说话的那人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头又缩回了原处静静等着。 而躺在莲厅的蒲团上,清芳仍然在沉沉睡着,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这么长时间了,她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挫折,打击,但是因为在心中没有放弃信念,所以她一直都能撑着走下去,可是在被最亲最爱最信任的人所伤之后,她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了无生趣和一夜白头了。 此刻她静静躺在这虽然不甚明亮且空旷的莲厅里,却也因为那麻衫人的和善,勉强找回了什么叫安心之处,即为吾乡的感觉,这才昏昏沉沉睡着,似要将从前的动荡与漂泊都补回来一般。 “天黑了,咱们行动!”晨钟伸出手掌看了看估摸了一番能见度,便立刻招呼那三人道,“走,咱们进去,留一个人在外头放哨,要是有人来了立刻咳嗽一声,一会儿我们看好了,再换外头的人进去。”他一番话说得公平合理,当即便有人点头,“我站在外面。” “好,我们走!”晨钟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到了莲厅门前,他熟练地按下石笼中的按钮,莲厅的木门便应声而开,几人往里看去,燃着几盏长明灯,厅中蒲团上正隐隐绰绰躺着一个白衣的姑娘,看背影真是风姿卓越,撩人心魂呐,几人心情一阵激动,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禁地不禁地的,便结伴踏了进去…… 也于此同时,见苑看着天已黑了,也升起了炉灶烧开了水架上笼屉,又细心地将方才的饭菜隔水热了一热,这才一碗一碗装进食盒,又要再见那位姑娘了,还要,还要给她喂饭,想到这里,素来稳重的见苑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但心底里却又暗暗生起些期待来。 他提着食盒,走在去莲厅的路上,突然鹤舞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拐了出来,“师兄,我,我有一件事……” “什么事等我送了饭菜回来慢慢说,别着急。”见苑见他跑得一头是汗,只当他又要问些八卦了。 “不是,我,我觉得还是现在说比较好!”鹤舞一脸的懊恼,“师兄,都是我多嘴,都是我的错,我跟其他师兄弟说了那莲厅里的姑娘的事儿,现在晨钟带着绿竹,松叶和秋然去了莲厅,说要进去看那姑娘,你,你快去看看吧,万一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那我就是死了也难辞其咎了。” “你啊,你就坏在这张嘴上了!”见苑听闻不由得心中大惊,将食盒往他手中一塞,“你快去通知师父,那莲厅既然是禁地,必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地方,他们硬闯,只怕要受伤!”嘴里说着,他身姿已掠出几步之外,“快去!不可耽搁!” 鹤舞见他表情严肃,又加上自己心里歉疚,也不管事后会被怎么责罚了,便白着一张脸提着食盒往师父清修的地方跑去。 “怎么还不出来,都说好的会换我进去的,这么久了,看也该看够了,难不成他们?”门外守着的秋然心中一动,“哼,还说是什么好兄弟,我看有了女人便将什么同门情谊也忘了,待我也进去一探究竟,啊!师,师兄!” 秋然猛一抬头便见到见苑一脸怒气地站在他的面前,便是想要咳嗽也晚了,“他们已经进去了?”见苑一指莲厅内,在看到秋然怯怯地点了点头后更是怒意加重,“你们好糊涂啊!” “师,师兄,里面到底怎么了?”秋然颤着声问道,“我方才看了一眼,里面挺正常的,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就燃着几盏长明灯,蒲团上隐约躺着个人,没啥可怕的啊。” 见苑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站在这里等着师父,他一会儿就到,你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详细地说一遍,我先进去,将他们带出来!” “是,是,秋然知道了。”秋然从来没有见过见苑发这么大的火,他自知理亏,故而也不敢顶嘴。 见苑深深吸了一口,虽然听秋然说了莲厅里大致的样子,可是他毕竟在山上生活了二十年也从未踏进过这个北昆仑上最神秘的地方,如今真的要进去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80.第80章 见苑的心魔 “不管了。”见苑提起一口气,便踏进了那扇看似普通却十分神秘的木门中,很出乎他的意料,门里面竟然十分的黑,黑得如同在一只瓮里又泼进了浓墨一般,让他甚至连一步也无法向前迈去,“晨钟,松叶,绿竹?”见苑试探地叫了几声,但是那声音如同被某种怪物吸收了一般,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一丝回声。 见苑也算是在北昆仑上得过席莲之真传的,也曾经下山游历过,面对现在的异状,他也并不慌张,只是面对这种诡异的死寂当真是心中没底,难道是晨钟他们已经走了?不对,那秋然为何还要站在门口? “晨钟,你们快出来,一会儿见了师父好好的认错就是了,现在躲着也不是办法。”见苑转念又想,兴许是见自己进来了,怕受到责罚躲了起来? 在黑暗中等了半晌,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都被凝滞住了,见苑皱了皱眉,不如先行退出去见了师父再做打算,如此想着,他便开始往回去的路走去,不对,这种感觉很不对,自己方才不过踏进来不过寥寥数步,怎么此刻竟然走了这么久还没有摸到门? 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见苑心中一凛,立刻从袖中拔出了佩剑想要贴近石壁,可是他向旁边摸去,原本在门外看见的石壁竟然也摸不着了,他此刻仿佛站在一片无穷无尽的荒野之中,只不过,这一片荒野也被完全的黑夜所笼罩,仿似除了他,再没有一个活人一般。 “谁?”正在他有些心神不定时,黑暗中一道清越的声音怯怯地响起,“谁在那里?”那声音端的是娇俏可人又甜美动听,可不就是被那鲛人背上山的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可见过了我那几个师兄弟?”见苑听到人声,心中不由得大喜,连忙循着那声音摸索而去,“他们可曾鲁莽?” “不曾见过。”那声音细弱而温婉,就算是隔着黑暗,仿佛也能想象到晨曦中她娇美如的唇瓣一张一合吐露出这些语句来,“这里好黑啊,我很害怕,你来陪我好不好?”带着微微的啜泣,那声音颤抖着好不让人心生怜爱。 “姑娘莫怕,依我看来这里除了黑恐怕并没有什么大碍。”见苑总算循声摸到了她跟前,为了她不再害怕,见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刻意放缓声音安慰她道。 冷不丁的,一双有些冰冷却滑腻无比的小手搂上了自己脖子,“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可是我很冷,这里真的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姑,姑娘……”见苑只觉得自己的脸在黑暗中一下子烧了起来,“你,你别这样……”可是两只手举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她推开,黑暗中,他仿佛都能感觉到隔着那一层布料下的少女胴体多么的温软柔嫩,就像是一颗鲜灵灵的水芹菜一般,他心中天人交战,可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推离。 “啊——”冷不防被她咬住了耳朵温软地****起来,未经过人事的见苑哪里抵得过这样,口中情不自禁溢出一声低吟,随即又为自己的这一声低吟暗暗羞恼着,自己也算是北昆仑上资历最深的了,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怎么,怎么如今自己却这样难以自持。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那声音在他耳边喷着热气道,“你讨厌我吗?” “我,我……”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是他的嘴却仿佛被蜜蜡堵住了一般,一个词儿也说不出来。 “那你喜欢我吗?”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又缓缓顺着他的面颊向他的脖颈处游移着,“或者说,你爱我吗?”那声音有说不出的蛊惑与雌性一般,一步一步诱导着见苑,“说呀,说你爱我呀,不说吗?”那只手滑进他的衣襟,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他衣料下结实的肌肤,“说呀,说呀。” 那张红唇就在他的唇边不断地诱惑着他,仿佛只要他一低头便能将她俘获一般,“我,我爱……”见苑一把将那个温软的身体搂进怀中,多么柔软,多么美丽的身躯啊,他低下头想要寻找那张不断吐露着情话的红唇,想要将它牢牢封住,让它不再多语。 正在此时,突然见苑脑中一声厉喝,“见苑!”那一声厉喝正好似如同平地一声惊雷一般劈在面前,不是他的师父席莲之又是谁,“念清心咒!” 见苑听到师父的声音立刻清醒,同时也感觉到了怀中抱着的身躯正急速地变冷变硬,他猛地撒手一个后空翻退了开去,闭眼在心中暗念起北昆仑正宗清心咒来,等到他再睁开双眼时,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和虚无,而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石室,石室的石壁上都安着凹槽,里面燃着一盏盏的长明灯,看起来十分安宁。 而他的斜对面正放着一只蒲团,一个穿着白衣的丫头正卧在其上,大而圆溜溜的双眼正不解地看着他,他再看向距离自己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几个师兄弟也都抱着几块光滑的大石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他不禁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方才,方才自己的模样有没有被人看去。 “你们几个先出来,鹤舞你把食盒给我,见苑你把食盒拿进去。”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门内晨钟几人俱是吓了一跳,立刻整理好仪容恭恭敬敬地推门出去,见苑也不敢怠慢立刻从石笼中接了鹤舞递来的食盒回身走到清芳面前蹲了下来。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这里很热吗?”清芳见面前这个一身灰袍,通身气质与席莲之有些肖似的青年赤红着一张脸看也不敢看她,只是顾着从食盒中拿出饭菜来。 “你这几日手脚不能动,所以师父派我来给你送饭,我是北昆仑上目前最大的弟子,我叫见苑,你也可以叫我师兄。”见苑强作镇定夹起一片青菜递到清芳嘴边,“快吃吧,饭菜都冷了。” “那就劳烦你了。”清芳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当下张了嘴咬下筷子上的青菜鼓着腮帮子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见苑听她吃得开心,也不由得偏过头去瞧她,但见她一张嫣红的小口咬着青菜,竟让他心中又无端生起许多妄念来,他赶紧又转过头夹起一片藕来,“这藕是我们自己后山池塘里的,你尝尝。”他也不管清芳上一口吃完了没有便往她口中又塞了一筷子。 “咳咳咳——”这下可把清芳呛了个够呛,她咳得两颊绯红,眼泪直流,“快,咳咳,扶我坐起来。”清芳的脸越咳越红。 见苑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碗与筷子,将蒲团上卧着的丫头扶了起来,一面给她锤着背,“好点了没?都怪我。”见苑满脸的懊恼,自己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做事毛手毛脚的。 “没事了,呼——”清芳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可通红的脸上却挂满了泪,“是我躺着才会呛到的,要是坐着就没事了,我都够麻烦你的了,你快别自责了,不然都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了。”清芳想要抬起手擦泪,可是手腕子仍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来。 见苑见了连忙一手扶着她,一手从怀中掏出自己一方淡蓝色的汗巾来替她细细擦了擦脸,“先就这样,一会儿我打水来替你洗脸。”见苑替她将脸上的泪都擦了,又见她缓了下来,口中道了声得罪,便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自己从身后拿起碗来一口口喂她吃饭。 清芳在他怀中吃着饭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而见苑见她这样心中也知道她的窘迫,故而也加快了自己喂的速度,一个吃得快,一个喂的快,不一会儿一大碗饭便见了底。 “吃的真好,谢谢你!”清芳一吃饱便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不再像方才那样虚浮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你要跟着师父学习便是我的师妹了,我照顾你不是再理所当然也没有的事吗?”见苑给她擦了擦嘴又将她横放在蒲团上,“这里会不会太冷了,一会儿我抱床被子来吧?”见苑将她衣着单薄地卧在大蒲团上,唯恐她夜里着凉。 “不会的,我觉得这里面很暖和,师兄觉得冷?”清芳不解道,“我一进来便觉得这里头很温暖和外头好像是两个世界呢。” “哦,那兴许这也算是这石室的神奇之处了。”见苑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在石室中酣睡至今安然无恙,真可足以证明她心无杂念纯净至极了,反观自己跟着师父也清修了这么多年,怎么一遇上一些迷障就惑了本心呢? 他又望了一眼静静躺在蒲团上小小的一团,心中又是一动,当下也不敢再看,急急匆匆便提着食盒出了木门,临了还不忘嘱咐清芳,“我一会儿打水来,你可不要太早睡了。” “恩,知道了。”清芳立刻乖巧地应道。 81.第81章 尘埃落定 “你来了?”清芳躺在蒲团上睁着眼睛看着光秃秃的石室发呆,突然听到木门那里有响动便以为是见苑回来了。 来人只是静悄悄地推开门,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清芳觉察到意外便偏过头去瞧,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万里!” 来人正是那日被清芳所重创的万里,他在家中因为伤势过重,伤口又感染了高烧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便带着几个心腹打探来的消息一骑绝尘到了北昆仑,到了北昆仑后却又因为不习惯这里的极度酷寒又兼之伤口尚未痊愈,便又不得不带着手下退居到北昆仑边数十里地界外的一个小村子休养了几日,补足了补给,这才又上了北昆仑。 他没有让任何人陪着他上山,这是他一个人的会面,去见一个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人,所以他宁可迈着两条腿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破开席莲之的阵法,也不希望多带上一个人上山。 然而,找到机关推开这扇门后,他却心神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清芳一头银发在风中缭乱,又看到她一双碧眼带着着绝望与必死的眼神冲向如同潮水一般要将她吞没的御林军,她走了,淹没在人海中,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就算他倒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着徒劳地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她离开的衣角,终于,没能抓到啊…… “万里,你怎么了?”清芳用力想要撑起身子,但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万里如同被胶固定在了门框边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弹外竟然无计可施,“万里!”她尽量高声地喊道,可是万里听不见也感觉不到,是沉浸在他自己营造出来的梦魇中。 “怎么了这是,方才那人也是,难道这里有什么古怪?”清芳回头打量起石室,很普通,只是一间光秃秃的石室罢了,亮着几站长明灯,除此之外就是自己所待着的这一片蒲团下与其他地面不同的略带光滑的地面,除此之外,她真的发现不了有什么异样。 正在这时,一人端着黄铜的面盆从门外略带欢喜地走了进来,不是见苑又是谁?到了门前清芳却见他突然严肃起来,口中默念着什么才踏了进来。 “清芳,这是怎么回事?”见苑口中暗诵清心咒,神思清晰,这才没有再被密室中的幻想给迷惑了心神,他甫一进门便见到了在门口处站着的万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北昆仑竟然有人闯入而无人觉察!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不要声张,他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我的。”清芳见他神情警戒便立刻开口解释道,“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怎么了这是,一进门就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叫他也听不见,你快帮帮忙吧。” “你的朋友?”见苑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这男子,不禁在心中也为他赞叹了一句,好俊的皮相!一双似喜非喜含情凤目虽然此时正充满悲伤,可仍旧俊美得让人为之惊叹造物主对他的厚爱,也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上辈子修了怎么样的福分,此生才能得此俊颜呢。见苑看了他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虽然脸上努力维持着表情,可是心中的酸涩却如同井中的泡沫一般拼命地上涌着。 “这位兄台,在心中跟我默念清心咒几遍,不要看眼前的幻想,那都是假的!”见苑刚要开口,却见那男人动了一动,开口说了一句,“多谢,已经没事了。” 见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方才还没有焦距的双眼此刻果然已经流光溢彩,当真是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从幻象中抽离了出来! “清芳,你已经在我面前丢了一次又一次,我再也不能允许你在我的面前受到伤害,或者离我而去了,就算是幻象也不行。”万里含着笑,向蒲团上躺着的清芳缓步走去,他走得不慢也不快,可恰恰那向她走来步伐,却如同走在她的心上一般,让她不自觉地别开眼睛,不去看他。 见苑却不等他走近,便扬手将他拦下,后又礼貌地行了一礼,“虽然你是清芳的故友,但是你擅闯北昆仑而不事先知会我们,这实在有失礼数,二来清芳毕竟是个姑娘,你最好不要与她靠得太近,以免落人话柄。” “多谢提醒。”万里被他拦下也不硬闯,只是也同样恭敬地对他还了一礼,“但是我要纠正你几个错误,一来我不是清芳的故友,我是她的,心上人。”说到此处他斜睨了一眼恨不得要将脑袋窝到颈窝处,却没有反驳的清芳,更加确定自己此番前来没有错。 “你!”见苑听他说话心中不由得一怒,“你说话怎可如此轻浮?” “轻浮?感情的事情从来是你情我愿,何来轻浮一说,这个词恐怕阁下用得不当。”万里也不动怒,只是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二来我虽然不请自然,但是家先人与北昆仑素有渊源,想来之后再向真人请罪,他必不会怪罪。最后,我是否靠近清芳,清芳自有判断,又为何要阁下来代劳警告于我呢?”他一番话滴水不漏,可见心思缜密至极,又可见他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大家风范,若是此时有什么女子在侧,必定要为之倾心不已了。 “清芳已经被我师父收作弟子,三日后便要开始学艺,何时学成何时才能踏出这道门,期间,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擅入!”见苑索性也将面盆往地上一放,寸步不让地与他争论起来,“还请您先与我见了师父再做定夺。” “咳咳。”清芳见二人较上了劲,唯恐一会儿争吵引来旁人,这北昆仑上弟子也不少,她从心中不愿万里再为自己受到伤害,“师兄您先回避一下,我与他交代两句便叫他下山去了,还请千万不要回禀真人才好。” 清芳恳切地望着见苑,一双纯良的眸子恳求地盯着他,水汪汪的眸子真是恨不得要将见苑融化成一滩春水了似的,他平日只带领着一众毛头小伙子,哪里遇得到这样的柔情攻势,再想起方才自己在幻像中的窘样,也只有红着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只可说一会儿的功夫,万一师父来了可不好,我就在门口守着,他要对你不轨,你就叫我。” 清芳看着他防贼似的防着万里不禁心中暗笑,这个都城里的贵公子一向都是习惯软玉温香投怀送抱的,他估计万万也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北昆仑上竟然还会有人这般提防于他吧。 果然万里一脸无语的表情,却也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直到看着见苑不放心地和上门,他才走上前来,“清芳,我来迟了,我听说了你和战煌的事了。” “那人是家人?”清芳愣了愣,那个戾气十足的将军,竟然不是颜姓,而是姓? “他虽是姓,但与我不算至亲,只是个旁系的表亲罢了。平日也不住在府,只是被宗家从小养着,习惯了宗家那一套忠义的嘴脸吧。”万里摇了摇头,“比起说这个,我倒是更关心他可有伤到你哪里?他做人的信条一向是将彻底二字贯彻到极致,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他手底下逃上了北昆仑,清芳,你瞧,你是不是个福星?” “不是的。”清芳摇了摇头,“一路上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如果这其中少了一人,我也不可能躺在这里安然无恙地与你说话了。” “不管怎样,你无事就好。”万里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感觉到她的呼吸,感觉到她的温度,这才松下一颗心来,“你无事,比什么都好。” 清芳看着他突然与自己靠得如此至今,他的呼吸带着森林间午后松木的馨香徐徐喷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得又是心跳如雷,“你,你愿不愿意等我?”第一次,她不想再逃,不想再让眼前这个男人失望,“愿不愿意等我学成之后,我们再,再……”清芳虽然大胆,但也不过只大胆了一瞬,再往后,她便又不好意思说了。 “再拜堂成亲,生许多许多像清芳一样漂亮的小娃娃。”万里睁开漂亮的凤目,认真地补充完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然后一起慢慢变老,每天手牵着手去看村头的夕阳,做一对天底下最最平凡的老夫妇。” 清芳听了他的描述,突然的,眼眶有些酸涩,是啊,这原本最最简单的事,却是万里,和如今的自己最为向往的啊,“清芳,你愿意吗?”万里抬起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愿意把你将来的一生托付给我吗?” 清芳回眸看着他,慢慢开口道“在你偷偷潜入宝玄殿的时候,我就愿意了,只不过,那时的我还被虚妄蒙着双眼,没有注意到罢了。”她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中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开始对他动心的,是他在集市上撞到自己的时候吗?还是他看着自己与秦玉筝并肩站着时的落寞眼神?疑惑是带着自己进都城的时候不经意展露出的一抹体贴的微笑? “清芳,我必不负你。”万里亲了亲清芳的小额头,郑重地承诺道。 82.第82章 痴男怨女 “又要走了么?”月嵘扶着门框,看着颜烈匆匆忙忙地打着包裹,“不再,多留几天?” “不了,清芳一天没有消息,我一天就不能安宁。”颜烈咬了咬牙,腮帮子微微跳了跳,“每天晚上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清清楚楚浮现出那个丫头朝我看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恐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月嵘,我背叛了她啊。在她的身边没有人帮助她的时候,在她最需要别人支持她的时候,作为她的师父,我不仅没有给她最及时的帮助,甚至,还……”颜烈抹了一把脸,狠狠吸了一口气“月嵘,此刻我心中最对不起的是清芳那丫头,第二个,就是你了……” “别说对不起!”月嵘急急打断他,素净的脸上都是决绝,“我心甘情愿做的事,哪需要人家对不起我,对了,你若是找到了清芳妹子,或是,或是寻到了她的尸身,都请把这个交给她。”月嵘从手中提着的篮子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蓝布包包。 “这是?”颜烈接过那布包问道。 月嵘摇了摇头,眼神满是担忧“是阿晔在她被人掳去的那天,寻来的一块墨锭。” “说起来这几日怎么也没见着阿晔?”颜烈突然想起来那个和自己处处不对盘,恨不能和自己事事作对的小鬼头,“哪里去了?” “他,他说清芳妹妹失踪了,他也没有心情出来,天天关在房间里练字,说是要把清芳妹妹的那一份也练上。”月嵘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在她漂亮的杏仁眼中打着转几欲落下“要不是我大意,现在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阿烈,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清芳妹子,她要是真的去了,我又有什么脸面再见你。”月嵘不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第一次她在颜烈的面前哭得如此崩溃,她一直苦心经营着自己在颜烈面前精明强干的形象,只是希望能在颜烈需要她的时候,给他撑起一片天来,让他知道自己可以给他依靠,让他知道这里是他最温暖的避风港湾。 可是,可是自己竟然弄丢了他的徒弟,月嵘捂着脸又羞有愧,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埋怨着自己的没用。 “别哭了。”颜烈见她哭得如此伤心,终究不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别哭了,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女人,终归还是需要找到一个依靠。” “我,我可以依靠你吗?”月嵘伏在他的怀中,低低地问道,“阿烈,十年了,我可以依靠你吗?” 颜烈虽然一直知道她的心意,却没有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你的心里还有她吗?”月嵘一双带泪的双眼在阳光下犹如水洗过的青空一般坦荡,“阿烈,十年不长,但我还是没办法再把这个问题憋在心中了,你的心里还在想着她吗?就算她不在了,就算她漂泊远方,不知流落到了何处,你也依旧忘不了她?你也依旧不能在你的心中给我腾出一个小小的位置来吗?” “月嵘……”颜烈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扶起,“我见到她了,她还活着,还是我当年见她的模样,还是那样的美丽和冲动,就像一团永远在燃烧的火焰一样,而我就是一截愚蠢的木头,一旦被火点着,一烧便是一生了。” “恩。”月嵘轻轻应了一声,微微地点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突然便笑了起来,仿佛从不曾因此事而困扰过一般地笑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怎么自己总是不能说服自己相信呢。”她退后了几步,“马还有地图,干粮都给你备好了,就停在在门口,那小师父已经在等你了,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月嵘,我……”颜烈看着眼前这个着山吹色长裙的女子,心中陡然又掠过一阵歉疚,他很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很愿意给她一生的幸福,很愿意给她依靠,如果,在没有遇到那个火一般的女子之前遇到她,他们如今的孩子恐怕也已经如同清芳一般大了吧。 “没关系,我很好。”月嵘冲他摆了摆手,“你且放心去吧,有空能回来看看就是了。” 颜烈不敢再与她对视,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眼前这个女人便是其中之一,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如风般自由来去地对她说珍重,对她说再见,因为他心中明白,自己此刻多说一句,都是对她的又一次伤害。 但有一句话,他此刻却不能不说,“月嵘,别再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吧。”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回头的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月嵘看着他的身影就那样又如同从前一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又听着他的马蹄声渐响渐远,这才捂着嘴慢慢蹲在了地上哭得几乎背过去气。 “姐姐,你怎么了?”阿晔在自己书房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心中满以为自己的姐姐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没想到那个大坏人还是辜负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别哭了,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姐姐这么美这么能干何愁找不到个好婆家?”阿晔小大人似的轻轻拍着他姐姐的背,“别再为他伤心了,姐姐,这不值得。” “你还小,阿晔,有些事情我自己心里明白,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这么没皮没脸地喜欢了他十年啊。”月嵘哭得发丝凌乱,双眼红肿,好不狼狈,“明明,明明我比宁恒更早见到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姐姐……”阿晔从没有看过自家大方能干的姐姐哭成这样,好像她心中的天都塌了一般,“阿晔,你先回房去,让姐姐自己待一会儿静一静。”月嵘哽咽着,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把下人先清出去。” “好。”阿晔看着姐姐一向容光焕发的脸一下子如同被严霜打过的玫瑰一般失去了光泽,一时之间也失了主意,只能按照姐姐说的来。 “阿烈,这次,难道我真的该放手了吗?”月嵘坐在地上,脑袋靠在冰冷的墙上,只是这样冰冷的触觉丝毫也不能缓解她心中千分之一的痛苦,“阿烈,我恨你!我恨你!”她一双柔荑攥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恨不能刺破手心,“阿烈,我爱你啊……” 她一直将爱他当做心中最为隐秘而甜蜜的事,每当在午夜想起时,便如同一个怀揣着至宝的孩童一般喜不自胜,自己的喜怒哀乐仿佛都为他所左右,而在这样的漩涡中,自己却忘记了自己。 有时她很怕自己与宁恒不像,他不会喜欢自己,而当自己有时刻意地模仿宁恒的一举一动时,她却又很害怕他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与宁恒很像,就这样怀着患得患失,亦步亦趋的心情暗恋明恋了他十年,有时也想过放弃,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微笑,便又无端升起希望来,只觉得他能依靠自己,也是好的。 便是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沉沦在不属于自己的温柔里,就连方才他安慰的拥抱也让自己生出妄念来,月嵘啊月嵘,你多傻啊…… “小少爷,小姐没事吧?”柳家的下人和帮佣聚集在前厅,也不敢往后院里跑,只能围着一脸阴郁的柳徽晔问,“是因为方才那个男人吧?”有年纪大的针线婆婆说话道,“那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身材也风流,但是依婆婆看,真不是良配。” “怎么说?”周围有帮佣的厨娘接话。 “他在这里借宿的这些日子里虽然对我们也都恭然有礼,对小姐也是照顾有加,可婆婆是过来人了,这样的表现才恰恰说明了他只把自己当做这里的过客,陌生人。”针线婆婆拍了拍阿晔的肩膀,“小少爷,依我看,那个他带来的小丫头倒是讨巧的很,嘴巴也甜为人也勤快麻利,你要是喜欢她,倒是明智的很,因为依婆婆看,那丫头将来必定是个贤内助。” “婆婆。”阿晔虽然听她夸奖清芳心中宽慰,但是一想到清芳生死不明,又不禁泄了气,“她失踪了。” “啊?”当下周围的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怪不得这几日不见那小丫头的身影,“难道被人拐子拐了?那要赶紧去报官呐!” “不谈此事了,这件事大家也不要四处乱传了。”阿晔看着门外官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只觉得这一刻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 “皇上,我们似乎去晚了一步,那人已经走了。”跪倒在郑武面前的不是庄彦又是谁。 “我听说他在都城中似乎有什么歇脚之处?”郑武穿着一袭龙袍,虽然贵不可言,可是面容隐隐有些阴骘,“难道你就不想为柳椛报仇?” “皇上,这无关私情,属下只想完全皇上的命令。”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跪着的人仍被郑武口中所说的名字所刺痛了,那一日颜烈硬闯禁宫,虽然自受重伤,但同样也重创了庄,柳二人,而柳椛的伤势尤重,几近废人了。 “皇上,我查过了那间成衣铺子,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姐弟罢了,无父无母,只是从小与颜烈熟识,交情还算不错。”庄彦事无巨细,条条通报。 “哦?”郑武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微笑来,“从小熟识?” 83.第83章 情事之轮回 “清芳,我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万里戏谑地指了指门外,“惦记我们小芳儿的人好像还不少呢。” “噗——”清芳被他神情动作一下逗乐了,“从前只许你身边围绕着许多美人,怎的还不许人家对我好些?见苑他为人很善良的,方才也很照顾我,你呀,就不要想歪了。” “你瞧瞧你,还没相处多久,又为人家说起话来了。”万里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末了,似乎还不过瘾是的又捏了捏她的脸蛋,“清芳,真高兴你回来了。”他望着她,眼里盛满了欢喜,他温柔注视着她,好像怎么望也望不够一般。 “恩。”清芳冲他傻傻地笑了笑,“我也很开心。” “傻姑娘。”万里只觉得此刻再能看到她的笑靥,简直是上苍对他最大的恩赐,“清芳,我虽然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但是我送一个人给你。” “唉?”清芳瞪圆了眼睛,人,还是可以送来送去的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万里敲了敲她的脑袋,“准确的来说不是送,是他自愿来的,这两天他正在终南山与他的师父做个交接,不日就可以来这里陪着你了。” “终南山?”清芳皱着眉头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搜寻着自己是否有认识的人和终南山有什么关系。 “别想了,你重伤未愈,不要过度用脑啦,不然小脑瓜越用越笨可怎么办?是我师叔,也算是颜家的一位编外高手吧,他听说了你的事,怎么也在终南山上待不住了,说要来保护你。”万里捏了捏清芳的小手,仿佛将她当做一个小娃娃似的。 “不要麻烦他了,我如今也不能出去,他来了也没用呀。”清芳没有将手抽出来,她甚至还有些享受被万里的手包在掌心的感觉,就像是某只迷途的幼鹿重又找回了归宿一般。 “无事,他说了,在终南山也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没什么不同,正巧,他与灵绝真人所修是为同道,所以真人不会拒绝他的。”万里笑了笑,“他在这里我还放心些,你若是不要他来,我也还是会派其他人来,所以,你倒不如替我省些事,就当照顾我了,好不好?” 万里的声音此刻在清芳的耳中听来仿佛带着魔性的诱惑一般,便是一字一句听着也能叫她脸红心跳,“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清芳低低应了。 “好丫头。”门外突然传来见苑的咳嗽声,“清芳,我走了,你缺什么,想要什么就想办法将口信给我师叔,我自然会知道的。”万里站了起身,“清芳,安心学,灵绝真人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人,你跟着他学艺必定会受益匪浅。我在那红尘中,自当为你好好谋路,等你下山了,山脚下迎着你的第一个人,我向你保证,必定是我。” “你真好。”清芳看着他起身,只恨不能将他的眉眼都刻画在自己心中,“万里……”她又叫了他一声。 “舍不得我?”万里与她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立刻猜出她心中所想,“别怕,之后的每一天里我虽然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但是我自然有法子让你知道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两人这里正依依惜别,偏生见苑又在外面咳得仿佛得了痨病似的,万里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一脸从容,“万里,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清芳看了看他肩膀那里曾被自己伤过的地方,意有所指。 万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伤处,立刻明了她心中对自己还有愧意,眼神一暖,“放心吧,我会的。”说罢便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而清芳却看着离去的身影,第一次,心中有了牵挂。 “有劳兄台了。”万里出了门对见苑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清芳这丫头年纪还小,以后还请兄台多多费心了。” “自然,她是我的小师妹,我不照顾她,谁照顾?”见苑也冲他回了一礼,“还请跟我从后山小径下山。” “兄台前面带路。”万里冲见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姿卓然,气度华贵,恐怕真的只有从小出身世家的王侯之子,才能练达出这一身气派吧,见苑在心中又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 “一会儿从这小径直走就是下山最近的道路了,但如果你有仆从等在山门前头的话,你今晚恐怕难以与他们会和了,山脚下有一家猎户与我们素来交好,你可报北昆仑的名号去借宿一晚,能明早天亮了再做打算。”见苑见万里面色不好,猜想他或许也是身有重疾,若是让他在北昆仑下的冰天雪地里冻上一晚,很可能身子会垮掉。 “素来听闻北昆仑乃天下为人之典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万里朝他点了点头,“兄台这一番嘱咐,万里记下了,不日将命人奉送些微薄奉养上山以表心意。” “那见苑就先替山上的师兄弟们谢谢您了。”见苑向他行了一礼,“趁着月色明朗,公子请速下山吧。” “告辞。”万里又看了一眼那闭上的木门,想着里头正躺着他心中的至宝,心中又是一热,终于,自己有了光明正大为她而努力的理由了,清芳,快快长大吧。 见苑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位贵公子情意绵绵的眼神,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酸涩倒也谈不上,但总有一些莫名的情愫在喉间堵得难受,而这种感觉就连看着他一身狐裘,缓步走下小径,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时,也并没有缓解多少。 人流车马熙来攘往的都城官道上,有一对组合十分的引人注目,打头的是个狂放不羁的潇洒男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不时狂饮着腰囊中的烈酒,喝到尽兴处,还会高歌几句,引得官道上押镖的,访亲的人无不纷纷侧目看他。 而他身后,却跟着一个踢着溜圆光头,悠然骑在一匹老癞驴上的青年和尚,但见他丝毫不为众人的侧目而脸红,或是因此迁怒于饮酒男子,而只是阖着眼半低着头拨弄着数珠,口中默诵佛经,倒也闲然自得得很。 “喂,前面那个骑马的,给我站住!”后面突然传来“嘚嘚”的急促马蹄声,显然是有人追来,听声音好像是个姑娘,而打头的颜烈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相反的,他还催了催座下的大马,让它跑得更快些。 “说你呢!”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声音之大让潜心念经的惠润也不由得睁开了双眼,“你还想跑到哪里去,你这个负心汉!” 周围的人本就对颜烈侧目纷纷,如今见一个漂亮姑娘与他对峙,都不由得围拢了过来,“你是谁啊?”颜烈偏头看去,一个穿绛红色衣裳,手持着马鞭,脚蹬皮子马靴的姑娘正直勾勾地瞪着他,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当然不认得我了,我又怎么会被你祸害!但是我想你不会忘了我姐姐把,钱塘多罗春!”她怒视着颜烈,“你不会连我姐姐是谁都忘了吧!” “你一说这个名字,我似乎有点记忆了,怎么了?”颜烈摸了摸下巴,打了个酒嗝,“难道她让你来找我,叫我对她负责?我与她可还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赏了一次月后又约着喝了一次酒罢了。” “哼,我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那姑娘看着颜烈低声道,虽然她还带着满面的怒气,但是语气却黯淡了下来,“她就要成亲了,但是她说还是忘不掉你,所以叫我来问问你,问问你心里头,有没有过一个叫多罗春的姑娘。” 颜烈原本以为又是一个来纠缠不休的女子,却没想到她能如此挥刀斩情,他放下手中的酒囊,长久没有讲话,那姑娘也不催他,只是等着他开口。 “没有。”颜烈将酒囊挂在马鞍边,他已经负了他最对不起的女子,如今,也该将这些自己从前的糊涂情债清一清了,“替我向你的姐姐说声对不起,还有祝她与她相公能够举案齐眉,一生喜乐吧。” 那姑娘听了他的回答了愣了一愣,这样的答案,未免也过于直率了,竟然也假装也不屑于假装吗?她细细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终于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爱上他了,这也许就跟娇嫩有根的温室玫瑰痴痴恋上无根不羁的一阵野风一个道理吧。 “我姐姐说了如果你说爱过她就不是你。”那姑娘放下手中的马鞭,“她也说了,如果你要我跟她说对不起就不必了,只是要求你一件事,你若答应,她便从此之后将你忘了。”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颜烈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 “带上我一起去游历江湖。”绛衣姑娘冲他拱了拱手,“小字芷薇,将来就承蒙阁下照顾了。” 84.第84章 师兄妹之情 而北昆仑山上,自万里走了已有两日,清芳也逐渐能够在室内自如走动了,这几天她也与见苑逐渐熟稔,故而从他嘴里也将北昆仑上熟悉了个大概。 前为绵延数里的从叠山门,为的是不为世间凡俗之人扰了清修,然而若是有人心存执念,执意要上北昆仑,仅凭着他心中的信念,也是可以找到正确的山门的,此为北昆仑的第一重考验。 过了山门后,不同于山下四围的冰天雪地,在来访者的眼前会立刻展现出一派美好的景色,甚至可以见到心中最想见之人或是心中梦寐以求之景,但若是仍旧一心只愿上山,那一切景色都将不复存在,否则也只有等三天一班轮回的守夜弟子去将他们趁着夜色悄悄送下山去。 经历了这两重考验后,素来仁慈的北昆仑也就对来访者展开了大门,不再抗拒了,上山之人可以求医问道,山上之人,上至席莲之本人,下之任何弟子都将会知无不言地倾囊以告,绝不会有一点藏私,这也就是北昆仑虽然神秘,但是历来都为民间与江湖敬重的原因了。 北昆仑的整体布局也相当简单,出了席莲之的处所以及旁边弟子休息的处所前有一座平日师兄弟之间用来相互切磋以及有重大事情要宣布的大殿外,便是后山的一方占地面积极大的平日总是被鹤舞泡满了各色药材的温泉池和清芳所在的这一处莲厅最为值钱和神秘了。 “那你们在上山会否觉得无聊呢?”清芳听见苑描述便觉得一阵寡淡感扑面而来。 “说实话,的确是有的,不过那也只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我见师父也在这山上待了许多年,只除去民间有重托非他去不可才会外出一趟之外,他每天的生活也不过比我们多了一项罢了。”见苑笑了笑将清芳吃完饭菜的碗碟收进食盒里。 “哦?”清芳诧异,“还多一项?是哪一项?” “你一定猜不到的。”见苑不由得笑了,“我以前总觉得这一项由师父做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这的确是他每天的必修课。” “快说快说嘛,你都勾起我的好奇心来了。”清芳被他一再吊胃口,好奇心已经蠢蠢欲动,当下便半跪在蒲团上,两手扯着见苑宽大的袖子来回撒娇道。 见苑咳了一声,“你凑近了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和师父之间的秘密,我敢保证,这山上除了我和师父,再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不对,你就会在那第三个人。” 清芳的眼睛立刻眨得晶晶亮,立刻乖巧地附耳过去,见苑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她立刻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你是说,你是说,那个神仙一样冷冷淡淡的真人,竟然,竟然喜欢吃饱了饭看着天空发呆?” “嘘嘘嘘,别笑啊!”见苑急着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师父六感很强的,你要是笑了他一会儿准得叫我去问。” “噗噗噗——”被见苑捂着嘴的清芳实在憋不住笑意,只能拼命捂着笑得生疼的肚皮在蒲团上打滚,到了最后连见苑自己也忍俊不禁和她笑作了一团。 “哈——哈——”笑得大喘气的清芳躺在蒲团上擦了擦眼角的笑泪,“这,这真是个惊天的大秘密啊,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守好的,要是我无聊了就把这个秘密翻出来,将来就一定不会无聊了。” “你呀。”见苑看着她小小坨大字型一般摊在蒲团上,活像从前自己下山时在市集上看到的一只被街坊邻居养得滚圆的毛绒小狗,忍不住玩心大起,悄悄戳了戳清芳的笑穴。 “哈!好痒!”清芳果然如同一只警惕的小动物一般翻身而起,亮晶晶的眸子还带着方才笑出的眼泪瞪着他,“坏见苑,偷袭我!” 见苑看着她的反应,嘴角慢慢漾起一丝微笑,要是师父归于归墟之后,自己能够和她在北昆仑上相依相偎一生,想来日子也会变得有趣吧,他这么想着,脑海中却突然又划过万里那张临风待月,贵气天成的俊颜来,心中的雀跃和期望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她不过是来学艺的,而自己是师父最信赖的弟子,大师兄已经为了情不惜叛逃了北昆仑,自己是万万也不能再重蹈大师兄的覆辙,让师父忧心了,想到此间,他原本打算与清芳嬉闹的心思又慢慢被熄灭了。 “你怎么了?”清芳发现见苑方才还有些喜色的面庞此刻突然晦涩了下来,不由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这个洞穴好像对你们不太好是不是?你来这里多次,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伤害了?” “不是的,你想多了,我该去上晚课了,师弟们还在等我。”见苑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取了下来,施了一礼便要推门出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求灵绝真人救救我儿吧!只要灵绝真人能救他,老头儿愿意给你们一生一世做牛做马,求求你们了!” “外头怎么了?”清芳和见苑都听到了外头的喧嚣,“北昆仑上经常会有人来求助吗?”清芳抬头问走了几步的见苑。 “不,很少,很少能有人有毅力爬上被困了,那个鲛人不仅上来了,还背着你上来,算得上是条汉子了。”见苑想起那尾还静静泡在鹤舞的药材池子里静养的鲛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若非有超强的信念,基本上都会在第一二道关卡那儿就被卡住,由我们师兄弟趁着夜色悄悄送下山去,像这一类人其实心中并不确定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无法到达山顶;相反,如果像门外的这一类人,他们能够到达山顶,其实心中也已经很明确了,除了我们,谁也无法帮到他们,所以我们也必须要给他们帮助。”见苑耐心且详细地回答道,“清芳,你在这里先好好待着,我一会儿送水来,师父此刻应当在清修,此刻除我外无人能够做主,所以我得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也好安排师兄弟为他们施救。” “恩,你快去吧,必定也是些可怜人。”清芳垂下眸子,又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蒲团上,见苑看着她乖乖的模样,突然间心头便又升起了些怜惜,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造就她如此温顺隐忍的性格呢,来这里之前,她又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呢? 此番,他虽心有怜惜,但救人要紧,他也无暇细想,便连忙推门出去视察情况去了。 “这位老丈,你请起来说话,天寒地冻的,你要是伤到了身子,你儿子又要谁去照顾呢? 见苑远远赶来,只见鹤舞和几个师兄弟正苦劝着一个穿着单薄且破烂的老头子,然而那老头虽然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脸色发暗,手足皆僵,却仍然固执地拉着身边站着的儿子连连磕头,“求灵绝真人救命,求真人救命。” “二师兄,你终于来了,这老丈再这么跪下去,可就真的要吃不消了。”有弟子发现了提着食盒走来的见苑,立刻像见了大救星一般奔了过来,急急告道,“那老丈的儿子得了失心疯,见谁就说谁抢了他的媳妇儿要和谁拼命,要不就是嚷嚷着要寻死,那老丈说已经带他求医问道了多年,为了给他治病,祖宅祖田都变卖了可惜还是毫无起色,如今听人说了北昆仑上有个活神仙能妙手回春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了。” 小弟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突然身后又传来一片低呼,见苑赶紧走上前去,果然那老头已经体力不支昏倒在了雪地中,手却还紧紧地拉着自己不停咬着手指的愚痴儿子。 “快,大家都被愣着了,将他们二人分开,老者先送去温泉里泡着,年轻人先由绿柳,雪松管着,再加上四个武艺好的一并看护,务必不要出现任何问题,等到师父清修结束了,再做回禀。”见苑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方才还如同一盘散沙似的弟子们便如同立刻有了主心骨一般,帮忙分开的帮忙分开,寻找担架的寻找担架,一时间倒也忙而不乱。 “怎么样了外头?”见苑嘱咐完了所有事,见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散了开去,这才去灶台取热水洗好了食盒里的碗碟,又打了盆热水送进了莲厅,清芳显然也在注意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故而见苑一进门,她便立刻问道,“那二人无事吧?” “暂时是无事,不过老的有些体力不支了,不过在鹤舞那里调养一番也就好了,只是他儿子的愚痴就有些麻烦了,一切还要看师父如何安排了。”见苑放下铜盆,先拧好热帕子递给清芳,见她认认真真擦了脸后,脸红红润润的如同一只熟透的小苹果一般可爱,心里不知为何又开始愉悦了起来。 “把手也正好洗洗。”他抓起清芳的两只手放在铜盆,像是他给刚入山门的小弟子行净六根之礼一般给清芳揉搓着双手,“双手乃身体之本,所以一定要洁净,食由手入,文由手书,可见手是非常重要的。”他口中轻轻低喃道,面目间的仁厚雍然可见。 85.第85章 人痴情真 “师兄,已经洗的很干净了。”清芳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从见苑的手中抽出,随意地甩了甩,也不着急去接见苑递来的帕子,“你快去歇息吧,不早了。” 见苑听到她委婉的逐客令,只觉得头皮略微一麻,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好好休息。”他将帕子又揣回袖中,端了黄铜的面盆便出了门去。 在门外,见苑将盆中的水“哗啦”一声倒了出去,心如乱麻,突然身后搭上了一只手,他心中猛然一跳,什么人竟能悄然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忙一矮身,步法丝毫不显慌乱,右手借着身体冲向前去的势头向前攻去,意欲反剪了那人的双手。 见苑的武功虽然算不得这北昆仑上最高的,但也已经能够说得上是翘楚了,被他反攻的那人却堪堪躲过了他的攻势,相反还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一般,刺溜一下从他的肋下钻了过去,直扑向他身后的木门。 “大胆狂徒!”见苑与那人经历了此番打斗,都与那电光火石间看到了对方的面容,偷袭者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而见苑却心中陡然一跳,闪过一个念头,他竟然不是疯子? 偷袭者正是方才那个昏倒在雪地中体力不支的老汉牢牢牵着的痴儿,可此刻见苑看他耳聪目明,判断迅速,竟丝毫也不像一个愚痴之人,难道方才自己所见,都是他和那老头儿装出来的? “灵儿!”那男人口中含混地叫着,眼里已蓄满泪水,“灵儿,你的病好了?” 见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果然自己方才出门倒水还没来得及将门掩上,从外头看来,清芳正盘腿坐在蒲团上运着功修习内力,那男人直勾勾盯着的,也只有她而无二人了。 “灵儿,你怎么不讲话?”那男人的语气轻了下来,“是不是我又惹恼你了?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再不理我,我当真是要疯了。”他向前走着,见苑刚要拦他,却见他一条腿已经踏入莲厅。 “啊——”那人的身子刚一进入到莲厅,见苑便见他抱着脑袋痛苦地怪叫了起来,整张脸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和痛苦,“不要死,阻止,灵儿,杀!杀了你们!”他咬着牙,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一招一式竟似有板有眼,见苑不由心惊,这痴儿想是个习武之人,而且武艺还不低! 他在莲厅中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乎真的在与假想中的敌人拼尽全力地厮杀一般,眼见着他离清芳越来越近了,见苑立刻解下自己脖子上师父前几天给的勾玉,心中默念起清心咒便冲进了莲厅。 此刻他俩的动静已经闹得颇大了,清芳也不得不强行终止自己的静修,睁开眼来。 见苑点了那武疯子的麻穴,将勾玉带在了那人的脖颈上,眼见那人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自己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清心咒,看也不看清芳一眼。 “这是怎么了?他是那天上山来的人吗?”清芳指着神情恍惚,眼神涣散的人问见苑到。 见苑没有了勾玉不敢随意晃神,唯恐被莲厅内的幻境又逼迫地丧失心智,当下也只能潦草地点了点头,一手使劲儿地拽着那武疯子,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却没有料到那武疯子低头对上清芳的视线,竟然又红了眼眶,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巍如泰山,“灵儿……”他看着清芳,眼神缱绻万千,似有千般苦楚,又似有极其欢愉的浓烈感情交融其间,“你回来了……”他被见苑制住了胳膊无法扭转身来,只得以眼神深深凝视着她,那感情炽烈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双眼。 “七狐!”门外传来老汉的呼喊,想来应当是弟子们发现这疯子逃了出来便立刻通知了他的老父亲吧,“七狐!你又犯糊涂了!”那老头子在门口高声呼喊,“快出来,快出来吧。” 那武疯子听到他父亲的呼喊后不但没有转好的迹象,相反表现地极为愤恨,整个人蓦地变得狂躁了起来,激烈的情绪几番不得抒发,他便猛地提起掌来拍向抓着他的见苑,电光火石之间,见苑哪里能有防备,眼看着就要被他击中,却不料一只盘坐着的清芳横插一手,牢牢捏住了疯子的右手,“见苑师兄,请快出去叫人来帮忙吧,你不是他的对手。”清芳虽然挡下了那人的一击,但心中立刻有了计较,这样精纯的力量恐怕还要比自己胜上几分! 见苑此刻也不逞强,立刻运上了轻功飘身而出,莲厅内只剩下抓着那疯子手臂,与他对峙着的清芳。 清芳心中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已经默默准备好护住心脉,以防他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自己难以招架,此刻,除了拖延时间等到见苑叫来席莲之之外,自己也没有任何方法。 那疯子当然不会知道清芳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转过头盯着捏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只手,看了一会儿,又看清芳的面庞,“灵儿,是你吗?”他伸出一只手慢慢摸上清芳的脸颊,清芳只是扣着他的手腕,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灵儿,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却不信,你瞧,你这不是又活了?”那人说着又将脸凑近了她些,只看着她瞳仁中自己的倒影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只觉得万般地别扭,“不对不对,我不能这么见你。”那人口中喃喃道,“你喜欢人家干净整齐的,你有洁癖的。”他像无头苍蝇似的慌乱地背过身退后了几步,以手为筢,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梳拢,另一只手则拽长了自己的袖子囫囵地擦着自己的脸。 “这样好些了没有?”清芳正想趁着那人又发癔的时候,悄悄退后一些,却不料他转身地如此之快,剑眉虎目,挺鼻薄唇,古铜色的脸上虽然有些纵横的细小疤痕,却似乎更添了他几分男子气概,只可惜,这样的好男儿,竟是个疯子。 “灵儿,这样是不是好看些了?”那人上前不过跨了几步便将她牢牢地举了起来放在了肩头,那身形当真可谓是虎背蜂腰,而步姿也飒飒如同流星。 “我们去看灯咯,灵儿你瞧河里头有好多好多荷灯,那一盏是不是你放的?”那人举着清芳神情入坠幻境,竟指着虚空问清芳道,“灵儿,我还记得你在上面写的话是我俩结角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对不对?我虽然文不如你,可是你说的话,我总是能记得的。”那人又憨憨一笑,仿佛真的肩上坐着的是他口中的灵儿姑娘。 “师父。”门外有弟子的行礼声响起,想来见苑应当是直接将席莲之请来了,“师父,他就在里面,我将勾玉给了他,想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此人武艺实在高强,我实在敌他不过,请师父责罚。” “师父,这不能怪二师兄,我们几个合力也无法将他制服,更何况二师兄只有一个人,还要照顾受伤的新师妹呢?”果然是绿柳雪松几人为他说情。 “真人,我们给大家伙添麻烦了,小老头给您几位磕头赔罪,求您几位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吧。真人,事已至此,小老头再也不敢隐瞒,我儿子他就是圣上御赐的今科武举状元贾七狐!”那小老儿哭着连连叩头,“他从小力大无穷,且醉心于武艺,到了前些年,经由我们那里层层推荐便一路打上了武状元,只可惜,只可惜他虽然中了状元,但是喜欢的姑娘却在他回乡的前一夜病死了,之后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求求活神仙们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莲厅外面虽然一片喧嚣,可是莲厅里却一片寂静,贾七狐仍举着清芳,只不过眼里默默淌着泪,“灵儿,你父亲还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清芳继续保持着沉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果然,贾七狐斟酌着又说道,“灵儿,你放心,我绝对不叫你将来委屈地嫁给我,我去拿武状元回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清芳听到此处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想来,这又是一个嫌贫爱富,棒打鸳鸯的故事啊。她又低头看了看那个一脸坚定的男人,这人,也算是好好的一条汉子,竟然为了感情沦落到如此的境地,想来真的是至情至性到了极端,便疯魔了吧。这么想着,她也不由可怜起他来,刚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来,便听到门口又有了响动。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人慢慢走了进来,又从里缓缓将门扣了上,莲厅里的二人齐齐转身看他,那人带着一身霜华,一头长发未及梳拢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身上也不过就罩着一袭宽大的麻衫,清芳看着他,竟然心中有一些敬畏,这样随意的装扮竟还能隐隐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感,此人,将来便是自己的师父了么? 86.第86章 世外妙人 席莲之进了门,只略略扫了清芳一眼,清芳便立刻觉得通身有些不自在起来,“师父,他不是坏人,我……” “罢了。”席莲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开口,水镜似的双眸平静无波,似乎不管清芳说什么也无法撼动他的内心,“下来吧。” “是。”清芳也不迟疑立刻从那人的肩头上跳了下来,贾七狐见肩上的人溜了下来,立刻狂躁了起来,眼神也不再如方才的清明,“灵儿,灵儿你要去哪儿?”他口中含混地咆哮着,几欲发狂,“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来我这里。”席莲之朝着清芳伸出了一只修长而玉白的手,清芳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牵住了席莲之的手,躲在了他的身后。 而贾七狐便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眼前的白袍人夺走,而自己则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困在了原地,口中不由地涎水直流,双手渐渐弯曲为爪,意图要挣脱那股桎梏。 “被邪魔近了身啊。”席莲之仔细观察着此人的动作和神态,立刻明了于心,唉,世人意志总是太过于薄弱,以至于总被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邪魔歪道钻了空隙,影响了自身的心智判断,成了这副模样,就连武曲星转世的武状元也不外乎如此。 席莲之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来到这里也算是有缘,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清芳从席莲之身后仰望他,但见他白衣一袭,纤尘不染,缓缓抬起手,将眼前仍在挣扎不休的贾七狐托到了半空中,在那一瞬间,清芳有些晃神,在自己眼前的站着的人,便犹如亘古就巍峨耸立着的,连绵不断的洁白雪山,支撑着尘世人们的信仰;又如同带着无限温柔慈悲的数万条江河湖海,带着仁爱平等地滋润着大地上的每一片干涸土地。在他的身后,自己更如同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只能仰望着他的万丈光辉,心生赞叹。 而就在清芳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席莲之时,眼前的人身形却晃了一晃,似乎力有不逮,清芳连忙扶住他,“您怎么了?” 那人没有回她,只是竭力撑着将手中的一整套阵法一丝不苟地完成,直到看着贾七狐在自己笼罩出来的光环中平复了神情,这才又站了起来,“就让他困在这里吧,等到一个月后的今日,他就能清醒过来了。这一个月里,你先随我去我那里修习。”席莲之仍旧背对着她,说完一番话后便即刻消散在她眼前。 清芳看了看在光环中带着婴儿一般安恬神情的贾七狐,长吁了一口气,“愿你有个好梦,不要执着于过去了。” “店家,昨天跟我一道来的那个背着剑的男人还有个光头小和尚呢?他们的房怎么空了?”清晨,一个俏丽清爽的女孩子趴在柜台上,一脸的怒意,“我不是都给你银子了,让你给我看着他们吗?怎么还让人跑了?” “哎呦姑娘对不住了,你瞧瞧这才什么时候,公鸡还没打鸣儿呢?”柜台后头的店家睁着迷蒙的眼睛从木塌上掀开被子哆哆嗦嗦走了过来,“我给你查查,唉,王小二,这两个人半夜里结的房钱?” “可能是吧,怎么了?”小二从二楼探出一个脑袋,“掌柜的,没事儿我回去睡了啊,我值了一夜,困着呢。” “哦,没你事儿了,你睡吧。”那店家合上柜台上厚厚的记事薄,“姑娘,真对不住,昨晚上我虽然交代了小二,但是你看我这里迎来送往客人太多,他也不能说看了一眼就记住人家的脸是不是,这样,我把你给的银钱退给你,你现在快马顺着这条官道追,兴许还能追上。”那掌柜一脸的陈恳,杨芷薇也不好发作,“算了,不用退了,你给我牵匹快马来,我再另付。” “唉唉,好勒,这就给您办。”掌柜的一面打着呵欠,一面挑开帘子往后头的马厩吩咐去了, 心里还想想着这势必是个富家的千金出来追心上人了,啧,现在姑娘都这么开放了,自己得回家好好管管女儿去,可不能让她将来也成这个样子。 “哼,姐姐管不住你,我还就不信我也管不住你了!颜烈,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那绛色衣衫女子娇俏的脸上此刻不仅不怒,还挂上了势在必得的微笑,“也对,如果你是那种无趣的人物,我对你也就没有兴趣!姐姐,你看着吧,我必要你没能抓住的男人,有朝一日匍匐在我脚下!” 而那一头远远的官道上,颜烈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半夜从厨房拿的馒头,“你的朋友所说真的可靠吗?清芳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跑到雪域高原去呢?” “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包打听,要是他说的情报会错,那他接下来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颜烈咽下口中的馒头又灌了口酒,哈哈笑了起来,“所以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也难怪,你这么一个小和尚,不谙世事的,哪里知道外头是个什么状况?” “对了,听说和她在一起的人,很难缠,所以我希望到时候如果我找到了他们的行踪,小师父你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要回动起手来,我很难兼顾到你的安全。”颜烈仰脖将酒囊里的烈酒喝了个干净,又抹了抹脸,这才精神起来,“哈!我就知道清芳那臭丫头没死!咱们有事做咯!” 这会儿又精神起来了,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像头死猪似的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惠润在心中腹诽道,脸上却还是为颜烈的振奋所感染,不由得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那臭丫头想来不会甘心我们偷偷溜了,要是依照她这种姑娘的性格,必定会快马从我们走的这条官道上追过来,所以小师父,一会儿我们就反其道行之,专挑崎岖小路走,我保管她找不着。”颜烈躲人可有一套,惠润虽然觉得他这般绝情的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总有些不好,但是想到他二人此去凶险,绝非游山玩水,带着姑娘在身边恐怕多有不便,也就跟着他调换了小径,继续前行。 “我师父平日就在这里头修行,他既然叫你来了,想必对你是极信任的,你不要太过于紧张,直接进去就好了。”见苑将清芳领到席莲之的处所外,冲里头比了个手势,“快去吧。” “多谢。”清芳冲他施了一礼,便推门进去,又悄悄合上了门,门外的见苑透过最后一丝缝隙看到了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便再也无法寻觅到她的影踪,怅然若失之后也只得回房去了。 “灵绝真人?弟子清芳叩见真人。”清芳走进室内,但觉莲香阵阵,清新又雅致得让人神迷。 “真人?”清芳环顾屋内,屋子里很空很空,几乎没有什么摆设,除了东面的白墙下摆着一张乌木案,上头有几卷经书外,便是屋子中央的一鼎焚香炉最惹人注意了,清芳凑近闻了闻,焚的香并不是莲香啊,那那阵莲香又是哪里来的呢? 推开屋子北面的一道吱呀作响的小木门,一条窄窄的露天回廊便展现在眼前,随着门打开的瞬间,一阵扑天的莲香几乎在同一时刻将清芳包围,“好香啊……”清芳使劲嗅了嗅,不由自主地沿着长廊走出,长廊悬空,其下有泠泠活水,水上有莲,其色高洁,清芳走了几步便忍不住趴在长廊上往下看池中怒放的朵朵莲。 “这里常年冰雪覆盖,莲又如何能够盛放呢?”清芳伸长了指尖想要擦去凑近她跟前的一朵莲上覆盖着的淡淡霜雪,却突然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了一张面色惨白的脸庞。 “是您?”她猛地转过身去,便看见席莲之正负手站在她的身后,方才披散的头发已经一丝不苟地束成发髻盘在头上,发髻上只不过簪着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桃木簪子,衣衫也不再是方才的麻衫布衣,而换成了深蓝色日常正装,想来方才是梳洗去了。 “清芳,你跟我来吧。”他也没有怪罪清芳到处乱跑,只走在她身前,往长廊的尽头走去,他走得不快也不慢,步伐也看起来很稳,只是清芳看着他,却总觉得玉山将崩,心中有些不详。 “您最近身体如何?”清芳走快了几步,跟上了席莲之的步伐。 “尚可。”席莲之没料到她突然开口,愣了半晌才答道,“何有此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的脸色很不好,动作间,也隐约有些虚浮。”清芳在心中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咬牙说了实话。 “是么?”席莲之轻轻问了一句,不知是在问清芳,还是在问自己,自己已经如此虚弱了吗?已经连一个幼子也能看出了吗?果然,此事不能再拖了。 清芳见他不再答话,心中更是忐忑,跟在席莲之身后再不敢多言,直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才抬头去看。 这条不长不短的细廊尽头,怎么会是一堵白墙?清芳的脑袋有些混乱,师父带自己来这白墙前面做什么,可是还不及她细想,便眼睁睁看着师父穿墙而过,“师,师父。”清芳的舌头有些打结,这,这是怎么回事? 87.第87章 情障 “心内无物,障碍无存。”墙内边是席莲之的声音,清芳在心中仍然有些犹疑,当时席莲之的话又具有相当的可信性,当下,她也不疑有他,便咬着牙一头冲了过去,“咚——”一声闷响,“哎呦——”清芳噙着泪捂着又红又肿的额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痛啊。” “你心中一直觉得此墙存在,虽然你想要穿过,但是心中的执念却挡阻了你前进,而这堵墙也就从虚化为实,对于你而言,此墙便是真正存在的了。”席莲之穿过墙来,广袖一挥,白墙顿时化作乌有,“罢了,你境界未足,这虚障以后再考校你吧。” “对不起。”清芳拼命揉着自己脑袋上撞出的大包,方才自己是抱了全部的心思想要冲进去的,力气也使得足足的,所以这一撞之下,眼前现在还冒着金星呢。 一只凉凉的手覆上她受伤的额头,一丝清凉感慢慢注入其间,清芳额上的痛感立刻镇定了下来,“不用不用,不要浪费您的功力。”清芳抬头,席莲之的脸靠她靠的很近,光滑的几乎没有一丝毛孔的面颊白如和阗玉一般,高而挺直的鼻梁下气息很浅很浅,浅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还在呼吸,这真的是一个人吗?清芳的心中又生出疑问,一股神秘的莲香又将她缓缓包围,闻之欲醉。 “好了,随我来。”席莲之揉散了清芳脑袋上的肿包,便立刻站起身来,“时无多矣。” “啊?哦,好,好的。”清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还有些钝痛,但是已经不再鼓着大包了,想来再过个几天就好了。 席莲之等到清芳走到他的身边,便将清芳庇于自己怀中,“闭上眼。”清芳依从他所言立刻乖乖地闭起眼睛,“出!”席莲之清喝了一声,清芳便觉得自己被带着,仿佛从一处山崖上跳了下去,冷冷的风如同利刃一般刮在她的脸上,“师父,我们在哪里?”她有些害怕,周身失去了所有的重力,仿佛只是在拼命地下坠着,她胡乱挣扎着,一个转身便牢牢搂住了席莲之的脖子,整个身子只恨不得躲进席莲之怀里去。 “咳咳咳咳……”从来没有被人近过身的灵绝真人哪里料到她有此举动,心下虽然震惊不过想着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心下害怕也是正常,此刻自己若是呵斥她,恐怕她也不知缘故,故而也就由她去了。 “到了吗?”清芳感觉到下坠仿佛停止了,但仍然不敢睁开双眼。 “恩。”席莲之应道,清芳这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之处,此刻她正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牢牢地扒在灵绝真人的身上,自己的头藏在他的颈窝中,双手则死死地勾着他的脖子,就连,就连两条腿也没闲着地盘在他腰上,这姿势,这姿势也太不雅观了,清芳连忙跳了下来,“冒犯了!” “无碍。”席莲之摆了摆手,“以后不可如此。” “是!”清芳不好意思地低头应道,“再不敢了。”清芳认真的答道,但少女的鼻息间却还萦绕着席莲之身上淡淡的莲香。 跟在席莲之在一片浓雾中慢慢走着,清芳不禁又开始神游,也不知道万里现在在做什么呢,那个颜家还有没有为难他呢,想起他笑眯眯的眉眼和优雅的身形,少女的心不禁又开始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秦玉筝,她好像越来越记不起这个名字了,那个曾经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哥哥一般的人啊,那个自己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啊,最后的最后,竟然连一眼,也没有投向自己。 席莲之转过身,刚想开口,却发现清芳大大的眼中竟含着泪,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悲欢湖边,世人的感情是如此的脆弱,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会陷入到对过去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清芳,该练功了。”席莲之随手拨了拨雾气,那雾后便如同有人在操纵似的,一下子退出了几米,当下以清芳和席莲之为中心,直径两三米为圆的一片地方便立刻不再覆盖着厚如团云的雾气。 清芳刚被他一声注入了功力的呼唤拉回了思绪,又被面前的一大片远不见边际的粼粼银湖给摄去了心魂,“这太美了!”湖面上飞舞着点点荧光,定睛看去,那点点荧光中包裹着一只只小小的夜光蝶,蝶翼微震,那荧光便也被影响着微微一抖,数量巨大的夜光蝶们一会儿汇聚在一起团成球状,一会儿又散开散落成一条微观的“银河”,银湖也因着这样美丽的光而泛着梦幻似的倒影。 “真人,这是山脚下吗?怎么这样美?”清芳伸出手去,一只小小的夜光蝶落在她的掌心,蝶翼忽闪着,她屏着气转过身子,托着蝴蝶走到席莲之身边,“您瞧。” 席莲之没有说话,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清芳所看不见的景象,每一只夜光蝶都曾经是世间游离着的生命,当世间的生命湮灭后,他们便进入到这归墟之境外的悲欢湖上,等待着归墟大门轰然打开的时候,再入轮回。 “真人?”清芳的身边不知何时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夜光蝶,仿佛她身上带着这群已故生灵们十分感兴趣的东西一般,“头好痛……”她的脑袋又开始剧痛了起来,脑海中一个个透着光的片段仿佛一把把利刃,疯狂企图撬开封印着她记忆的那块禁地一般。 她背上也烫得火灼一般,“啊——”她拼命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裳,而身后的那块皮肉却依旧烫得仿佛要将她烧死一般,她紧咬着牙,手上的利爪也慢慢现了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求生的本能便让她反手向身后滚烫的皮肉抓了下去。 席莲之握住了她的手,又一扬手将她扔进了面前的悲欢湖中,“清芳,湖水不深,你可站稳。” “咳咳——”冷不丁被投入寒冷刺骨的湖水中,清芳立刻挣扎着站了了起来,她不会水,故而一进入水中就呛了几口又苦又涩的湖水,“真,真人?”她眼中的戾气稍褪了些,手上的利爪也消了下去,背后也不再那么烫得难忍了。 “这里是世人的泪湖,你在这里休息,可以帮你压抑住心中的戾气,也辅助你拔除不必要的杂念。”席莲之盘走在了岸边,夜光蝶在他身侧轻轻飞舞却没有一只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如同山涧中的一阵清风一般,与万事万物似乎都有些关联,却又仿佛与红尘三千界都没有牵绊一般,那般仁慈,却又那般的空洞,好像,少了些什么。 “这里的水,太冷了。”清芳牙关上下打着颤,那寒凉的气由着她的四肢百骸窜入,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想要得到席莲之的同意赶紧上岸。 “我将一套剑法传授与你,看完后,你一会儿重复一遍。”席莲之并没有要叫她上来的意思,只是虚空一抓,一柄朴素无华的剑便被他抓在手中,“这套剑法名为大悲仁王剑法三十六式,待你修完第三式时,便不会再冷了。” “是。”清芳已经冷得只能从口中挤出一个字来,心中暗暗祈祷一会儿真人能够将剑舞得快些。 “第一式,慈航普度。”席莲之一撩剑,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苍遒有力,清芳立刻被他手中所示的剑法给吸引,忘却了周身苦寒。 眼前之人,一招一式无不大气有力,松紧有度,看上去仿佛要将天地拥如怀中,又仿佛宿月枕星无欲无求。 清芳正如痴如醉的看着,却不料刚到了第四式,席莲之的身形便晃了一晃,脸色也变得极差,“真人?”清芳哗啦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席莲之却朝她竖起了一只手掌示意她不要上前,“无事。”面色惨白的灵绝真人直起了身子,勉强将第四式演示完,便立刻微微喘着气以剑杵地半跪在了地上,“真人?”清芳只在水中着急,却苦于没有他的同意自己无法贸然上岸。 “都这样的还逞强?明明眼前便有一个最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和她开口?”浓雾中,有一个人影款款前来,“席莲之,你已经不再是半神之身,为何还要苦苦守望人间?你可知,那里的人,已经不再需要你守护了。” “不要多言。”席莲之摇摇晃晃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那浓雾中的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席莲之,我终于等到你油尽灯枯的这一日了。” “放开他!”清芳离他们稍远,只能看到那人模糊的身影,“你是什么人!”她立刻往岸上扑腾着,“清芳,别过来,这是我和她的事。”席莲之放下手中的剑,“你要杀就杀我吧。” “哼,最讨厌你这一脸假道貌岸然的样子了!”那人的声音凄厉又高亢,竟是个女人。 “你放开我师父!”清芳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当初的要求,开口叫了他师父,“放开他!” “师父?你又收了个女弟子啊?哈哈哈哈,你已经忘了我了吗?”那声音如泣如诉,如慕如怨,“还是,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 88.第88章 教习 “清芳,退后。”永远如同谪仙一般的席莲之此刻被那女人掐着咽喉,但仍示意清芳不要上前,“这是我和她的事。” “这就是你的新弟子?”那女人一松手,扭过头来看水中打着哆嗦的清芳,“你让她进了轮回湖?该不会,你想让她洗尘缘?啊,你还是这么狠心啊,为了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让她替着接着守护归墟之门,竟想让她把凡尘俗世的记忆都忘了啊。”那女人嘻嘻笑了起来,“啧,还以为你真的动了凡心,却没想到你比从前很狠心了啊。” 席莲之喘了一口气,脸色差极,“你若是恨我,想要报仇,便来吧。” “不着急,知道你还是这么绝情,我就放心了。唉?那个漂亮姐儿呢,你心尖尖上的宝贝呢?”这女人说话极为露骨,举动也十分大胆,竟一扭身半坐在席莲之腿上,“你不会连她都抛弃了吧?” 席莲之并没有因为女人的冒犯而动怒,相反还长叹了一口气,“莞尔,你入执念了。” “不要摆出那副假慈悲的样子!”被他称之为莞尔的女人因他波澜不起的声音而狂怒,“不要永远都摆出这张脸来给我瞧!我不会再吃你这一套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吾非红尘人,从未惹情债。”席莲之索性闭上了眼睛,但额上却不断渗出冷汗。 “瞧你这一头的汗,我给你擦擦。”那女子听了他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见他额上渗着冷汗,便一扭身索性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撩过自己薄如蝉翼的袖子,在他额上狎昵地点了点,“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是不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咯咯地笑着,看起来倒像是心情极为舒畅,“你终于要死了,是不是?” “你闭嘴!你这妖女好生无礼!”清芳再也无法忍受那女人轻浮的模样,猛地冲上前去,夺了席莲之手中的长剑,一招刚刚才学到的“慈航普度”便刺了过去,“嚯,小姑娘来势汹汹。”那女人一个折腰便从席莲之身上翻了下来,“大悲仁王?席莲之,你的心思竟然还不止于此?”她手中扣上了三枚银针,“原来她就是运道所在,天下之女,哈哈哈,江湖里找她都要将一边天翻覆了去,却原来,她躲在这里。” “清芳,快走!”席莲之一把扯过清芳持剑的手往后拉去,“往浓雾里跑,别回头!” “不行,我不能把你仍在这里。”清芳睁开他的手,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别叫我走了,我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又能去哪儿呢?”小小的姑娘转头对他无奈地笑了笑,一霎那间,久居昆仑顶多年的谪仙,仿佛又见到了那一年,那个人美若初雪的微笑,“是你,你回来了。”席莲之一张脸白如缟素,眼里却有点点火苗在燃烧着,“你回来了?” “清芳,你不是她的对手。”席莲之抓住正要与那妖女就要开打的清芳的腰带,将她一把提了起来,一个旋身便隐入了身后那片浓如牛乳的雾中,不见踪影。 “哈哈哈,躲得了初一,你可躲不了十五,席莲之,我刚刚还有一条路没说呐,你既然不爱我,那也就罢了,如果下一场雪时,你还不将归墟的大门打开,放他出来,我就屠尽你北昆仑上的小崽子们!”那女人嚣张跋扈的声音尖锐而高亢,“我不会放过你的,席莲之,我永生永世也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清芳听着她的挑衅,不禁咬牙切齿,“真人,你,你被她这样折辱,我咽不下这口气!” “不要胡闹。”席莲之拎着她腰带的手一刻也没有放松,直到穿破了那片浓雾,行至一片浓绿如翡翠似的茂密丛林才停了下来,“方才说的顺口的话,便不要改口了。”突然丢下一句话,席莲之便走进了那边丛林。 清芳正要回头去找那女人算账,却发现方才他们刚出来的浓雾,现下好像已经完全褪散去了,不,不对,应该说,他们好像又进入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与方才那片浓雾下的银湖完全不同的地方。 灵绝真人方才说了什么,不要改口?清芳皱着眉想了想,啊,是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声师父啊,他从心底里是想让自己叫他一声师父的吧?她低着头心里头有些感动,又有些纠结,那,那颜烈那家伙该怎么办? 呸呸呸,自己还考虑他做什么,他心里根本从来没自己这个徒儿吧,清芳鼻头酸了酸,又不禁抬头去瞧那一片墨绿丛中缓步前行的蓝衣人,这个人,心里头总是要紧自己这个徒儿的吧,刚刚对自己虽然严厉,却总算是倾囊以教,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吧? “清芳,跟上。”那人回头看她,默默站在丛中等着她跟上自己。 清芳的心忽然一下便轻松雀跃了起来,从前的事,既然每个人都有了决定,自己又何必苦苦纠结了呢,从心而论就是了,天下人若负我,那我便去找不负我的人去爱便好了,何苦作茧自缚呢。 “师父,等等我!”清芳心中豁然开朗,眼神更为清明,一张脸也因为她脸上这一对极为出色的眸子而蓦然神采飞扬了起来。 席莲之便静静站在灌木丛中,看着他对面,那个同样一身麻衫,梳着一对双髻的小姑娘正费力地剥开层层草木,一步步向他蹦跳而来,不由得,他的心中有一块被坚冰封存的地方暖了一暖,双手向那小丫头的身边一分,那些阻挡着她前进的灌木便朝两边分去。 唉,注定要将未来的重担交到你的手中,现在,便趁着我还有一日的力量,便帮助你一日吧。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清芳自然地握住那人的手,心无杂念,既然重新有了选择,那便依旧义无反顾。 席莲之便牵着她的手,往丛林更深处走去,“清芳,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要你将大悲仁王的一整套剑法全部学会,你能做到吗?” “我……”清芳咬了咬唇,方才自己使那第一式时便觉得有些吃力,但看着席莲之发白的嘴唇和神情间的疲倦,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师父,我会做到的。” “好孩子。”席莲之得了她的承诺大为欣慰,看着手中牵着的女孩纯真的小脸,他心中不由得又生起些遗憾,若是当年莞尔也如同她这般乖巧可人,又何至于如今堕入魔道,与那些妖邪为伍呢,也许,是自己当年对莞尔的关注太少,应当,还是自己犯下的错吧。 就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自己对莞尔的亏欠吧,席莲之指了指前方的一处祭台,“上去吧清芳。” “就我一个人上去吗?”清芳看了看那四四方方空无一物的祭台有些胆怯,“师父……” “那里,只有你一人能上去。”席莲之松开了她的手,将她往前带了带,“师父就在这祭台下,不会远离。” “好吧。”清芳这才一个人往祭台边的台阶上走去,那台阶初初还可攀登,到了高处,竟有些难以攀登,清芳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仍在祭台下等着她的席莲之,这才又放下心来,努力向上攀爬着,等她好不容易爬到了祭台一角边,已经累得是气喘如牛,背后的衣衫也全被热汗打湿,这样高的台阶,根本不是给人爬的嘛,清芳一双腿灌了铅似的又酸又痛,几乎难以向前迈去。 “清芳。”祭台上的,席莲之在叫她,“来了。”清芳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劲儿往祭台的那一边,席莲之所站着的地方走去,“师父,我上来了。”她趴在祭台上,伸出头去。 “很好。”席莲之点了点头,“一会儿我会将剩下的剑法全部演练给你看,我只使一次,你不必强记。” “不必强记?”清芳眨了眨眼睛,“师父,我不懂您的意思。” 席莲之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以他现在仅剩的力量来看,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隔空取物了,“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席莲之一袭蓝衣站在灌木丛中,有细小的微光从他的身后透过,他的手中捏着尚带着泥土的树枝,空气中隐隐有氤氲的水气,清芳一眨也不敢眨眼地看着他,生怕自己落下了任何一个动作。 “起。”席莲之的动作依旧是那样的飘渺,但每一个承传启合下,都是他性格中与生俱来的一丝不苟与严肃,随着他手势的高低,身姿的转动,空气中的水汽凝结得越来越重,趴在祭台上的清芳只觉得自己发丝上似乎都沾着水珠。 “记下了吗?”席莲之抬头看着这个自己最晚收的女弟子,垂下拿着树枝的那只手,一双水镜无波的双眸中倒映着清芳的小小身影。 “师父。”清芳的心中陡然划过一阵电流,她站起身来,高高地立于祭台之上,双手举过头顶,似乎在触摸着空气中不可见的神明一般,“师父,你的招式,我看过了,但,此刻都忘了,每一招一式,都忘了。” 席莲之看着祭台上的女弟子,嘴角却突然挂上微笑,“果真都忘了?” “嗯,全部。”清芳转过身子直往祭台中走去,每一步都似乎十分轻盈,她是她,却好像又不是她。 89.第89章 赤子不悔 “第一式,慈航普度。”清芳在祭台中站定,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犹如河堤边一颗最最普通却坚韧的小白杨一般,她以指为剑,从身侧慢慢起势,那一刻,从她的身体中仿佛奔涌出无限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流来,仿佛,这是她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一般,手到擒来,驾轻就熟。 席莲之往后了几步,靠在一棵树干上,视线却一直盯着祭台中飞舞的女孩,一刻也没有松懈。 清芳的动作果然如她所说的,与席莲之方才所使的剑法无一重叠,但她就那么从心所欲地上下飞舞,身姿轻得如蝶,如风,如终年积雪不化的北昆仑上一朵飘莹的雪。 “佛音梵唱!”她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自信的微笑,身姿更是轻柔飘逸得好像下一刻便要扶风而去一般,长发在劲风中烈烈起舞,空气中水泽暗涌,空中大团大团厚重的墨云中有喑哑的雷声阵阵。 “很好。”席莲之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资质根骨都是俱佳,曾经的古书上果然没有说错,置之死地,方能复生,也只有归墟里的人才能做到吧。 此刻,清芳交叠双手,双腿微屈,在祭台中缓缓盘坐而下,双手合拢与胸前作莲状,眉宇间皆是清明一片。 哗啦——空中一道惊雷劈下,四围场景骤然光明一片,闷郁的雷声响彻天际,雨点便那么一点一点打在了翠绿欲滴的嫩叶上,娇如丝绒的红上,还有的雨丝便细弱无声地润泽进了土地中,而清芳便坐在那一片雨帘中丝毫不动,心中满满的,都是对于未知的新奇与感动。 直到,那身形颀长,面色惨白的蓝袍人倚着树干倒了下去,清芳才猛然睁开双眼飞身冲下祭台,口中惊慌地喊道“师父!” “师父……”她从一片泥泞的水洼中托起那个素日整洁的莲之君子,小心地呼唤他,“师父,你怎么了?” 那个人没有回应,只是紧密着双眼,那平日带着严肃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放松得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原来不带着吓人的刻板表情的师父,看起来竟然这样美。 素白的光晕笼罩在他被雨丝轻拍的脸上,五官无一不美,他就那么无助地紧闭着双眼,再没有了从前俯视众生,悲天悯人的高高在上,此刻,他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一个好像也渴望被关心,被爱护的普通人。 “师父,我,我应该做些什么,你不要吓我啊。”清芳手足无措,一会儿扯过袖子来给他遮着雨丝,一会儿将他努力往大树下干燥的地方拖去。 “清芳。”就在清芳急得快要落泪时,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清芳为他遮雨的小手,“师父,怕是不行了。”席莲之睁开眼,勉强撑着将话一字一句对她说了,“撑不到把你托付给西海之滨的君主之时了,清芳,如果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你把这个交给见苑,他会明白的。”他脱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这是掌门印信,你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不行!”清芳一抹脸上的雨水,小脸上满是愤怒,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白玉扳指,又为他套回手上,“我不许你死!” 席莲之听她说死时满面的绝望和痛心不由得一愣,“清芳,归墟之人,没有死,只有轮回。” “我不管!”清芳将他的戴着扳指的手牢牢攥在两手之中,“我说,我不允许你死!就算不是死,是轮回,也不可以!你是我的师父,我不能允许我的师父,在我的眼前又一次消失!”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将额头贴上了席莲之的额头,“师父,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那一刻,席莲之只觉得一阵小小的火苗从他的额头处燃烧了起来,让他不由不又打起精神去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的肤色很白很白,双眼却漆黑如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用法术遮去了她的瞳色,此刻,只怕自己也要陷入她那双沉碧色的双眸里吧。 像,太像了,她和自己尘封了多少年的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如出一辙吧,热烈得如同一团红莲业火,恨不能将自己燃烧殆尽,以去温暖身边的所有人。就是这样一颗悲悯的玲珑心啊,席莲之摸了摸清芳的脑袋,“没有办法的,清芳。” “谁说没有,你分十年自己的寿命给他就是了。”密如渔网般的暴雨中,方才的女声如同驱不散的阴魂一般传了过来,“席莲之,你也太小看我了,当年我的本事就是你教的,这昆仑上下连接的几个秘境,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呵呵,小妹妹,你当真想要救他?”那女人袅袅婷婷地端着腰身摇摆而来。 “止步!”席莲之眸中厉色一闪,方才还按在清芳脑袋上的手一扬,一道白色的光圈便在他们中打开了去,行成一道屏障。 “哦?还有力气呐,我倒是小看你了。”那名叫莞尔的女人抬手触了触那白色的屏障,登时感觉到手臂一阵发麻,“不愧是莲宗啊,就算是油尽灯枯了,还有力气来和我一个小小的逆徒置气呢。” “你说,怎么样才能救他?”清芳抬起头来,一双眼中竟是流星划过般的刹那光华,又似有斧钺钩叉相撞之时的铮铮铁响,多美的一双眼眸啊,此刻她含怒瞪着那女人,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方才激怒了师父,师父又怎么会这么虚弱! “你一定恨我方才伤了你师父对不对?”那女子状若无辜地摊了摊手,“可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啊?” “你,你方才不是,不是……”清芳涨红了一张脸,却也没办法将那女人方才轻浮的动作再复述一遍,“清芳,不要和她争论了。”席莲之叹了口气,清芳性子刚直,哪里是莞尔哪个妖女的对手。 “我刚才怎么了?哦,我想起来,我刚才坐在你那神仙似的师父身上吗?”莞尔眉眼细细,妖娆如蛇,“难道你不想吗?你不想撕下你那个冷若冰霜的师父的假面具,看看他心中所想,看看他失态的模样吗,小丫头?” “你,简直无耻!”清芳攥紧了双拳,眼中划过一丝碧色。 “咳——”席莲之只觉得胸中剧痛,糟了,自己给清芳设的桎梏,只怕要破,“清芳,别理她。” “怎么,你就这么偏爱你的这个新徒弟?为什么,为什么?”莞尔嫉妒欲狂,不管不顾地敲击着那屏障,直到双手酥麻难当,一丝力气也无,才也跌坐在地,“堕入魔道,也是为你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我就那么不值得一提吗?我为你盗过天灵剑,我为你受过江湖黑白两道的全力缉捕啊,师父,师父,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但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席莲之摆了摆手,“莞尔,往事已矣,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莫要再执念了。” “我执念?”那女子又哭又笑,素手一指,“那你呢,你为何又收了女弟子?你瞧瞧你们的模样!你为何抱着她,为何能允许她与你肌肤相贴,你的那些清规戒律呢,啊?你当年对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呢?” “清芳的心,是赤子之心,与你不同。”席莲之索性不再看向莞尔,却也拍了拍清芳示意她别怕“她心中无魔,而你心中有魔。” “借口!都是借口!”那女子一把拔出袖中一把造型诡异的弯刀,“你真的以为我破不了你的障?” “你的爱,简直太自私了!”清芳见她扬手就要将弯刀劈向那团白色的光圈,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开口大喊道,“我问你,你坚持的真的是爱吗?除了用伤害自己,还有将自己付出过的事编成枷锁套在别人身上强制别人给你回应外,你觉得你对我师父的,真是爱吗?你爱他,还是爱自己?” “你不许叫他师父!”莞尔听她开口叫席莲之师父更是嫉妒,“你行,你高尚,好啊,那你去救他,我倒要看看你愿不愿意拿出十年的寿命来为他续命!” 清芳被她一句反问,心中豁然明朗,原来不是没有办法救师父,是师父仁慈,不愿告诉自己吧。 “师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清芳转过头看着浑身袍子都被泥水浸透,唯独一张脸却皓如明月,不沾垢污的席莲之,“你以为我也同她一般自私吗?”她有意指了指高举着弯刀的莞尔道,小女儿家的傲娇性子此刻暴露无遗。 “师父,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聊表谢意,清芳很愿意。”便在那莞尔圆瞪的双眼中,她复又冲回席莲之的身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口中喊道,“天上诸神听着,今日我阎清芳自愿以十年阳寿换取灵绝真人一世无忧,此言既出,诸神作证,绝不更改!” “清芳!”席莲之猛地睁眼,这里是秘境,也是离归墟最近的地方,虽无诸神,可是每个人所说的誓言都会被铭记,若是她是一番真心,那她的誓言便会成真。若成真了,那她便会正如她所言,短去十年阳寿! 90.第90章 仁心 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力量从方才被清芳贴着的额头上奔涌而出,那股澎湃的能量犹如失控的洪水一般汹涌地奔出闸门,又如同拥有自己精神力的触角一般填补他身体已经亏空的每一个角落。 额上早已经黯淡的莲印此刻闪耀着仁慈的金光,方才还无力紧握的双手此刻充盈着力量,身侧的雨丝停了,双目的视线亮了,北昆仑上原本该陨灭的一颗启明星,此刻竟恢复了生命力,重又闪耀在昆仑之巅。 “这是,这是什么力量?”莞尔握着弯刀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这就是,这就是归墟的力量吗?懈,你看到了吗,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师父,我做到了吗?”清芳无力地跪倒在了柔软而湿润的土地上,从来都觉得充满力气的身体此刻却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师父,你好些了吗?” “你又何苦逆天?”席莲之将她揽在怀中,眉目间皆是动容,莞尔隔着那一片透明的壁垒,看着他二人师徒情深,心中不由死灰一片,自己能做到吗,自己也能像那个丫头一样没有丝毫犹豫说出那样坦荡的誓言来吗? 不能。 莞尔的心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有了懈,她已经再也赌不起了。 “师父,我以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叫做八尾猫。”清芳卧在他怀中,只觉得扑鼻都是生机勃勃的莲香,心中登时安心无比,脸上微笑更甚,“我心里此刻是很快活的。” “你要想做最后那个许愿的人,是不是?”席莲之心中又是一震,有多久,有多久自己已经习惯了对万事万物仁慈,对万事万物包容,此刻,他被怀中的小女孩当做一个普通人一般温柔对待时,他才感觉到,久未为人的心,缓缓的,跳动了起来。 “是啊,师父,如果那样温柔的八尾猫都不能得到好结果,那这世上哪里还会有人愿意再发善心呢。”清芳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看着席莲之此刻慧如星辰般不可逼视的玉面释然笑道,“而且这样也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席莲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犹如刺破灵魂的一道利箭一般,就那么狠狠地撞到了自己的心中,让他一时间也恍惚了,究竟自己是她的师父,还是她,教会了自己些什么呢? “莞尔,你知道人间有一个关于八尾猫的故事吗?”席莲之抬头看着屏障那一边,仍自面带不甘的弃徒,缓缓开口道,“八尾猫,得上天开示,施善于人圆人心愿,只为了完成最后的修习,得到最终的圆满。而每满足凡人的一个愿望,它便失去一尾,失去一尾后,它便又入山修习数十年,每每往复,从不松懈。” “哼,真傻,原本早就可以登仙,为何要傻傻坚持着上天虚无缥缈的开示?”莞尔满面的不屑,“席莲之,你还是老样子,喜欢教化于人。但我莞尔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小女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若我是那蠢猫,我便杀尽天下贪婪之人!不修仙,也不求人!” 席莲之看着莞尔疯狂的模样,不禁心中愀然,如果当年自己多给她一些关注,也不是总是闭关或是下山施救于他人,也不会,连自己当年从山间带回的那一个小小的弃婴都救不了…… “莞尔,八尾猫最后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许愿,让它长出第九尾。” 莞尔愣了一愣,旋即立刻反驳道,“不会有这样的人!” “有的。”席莲之低头望向怀中那个力竭而睡的女孩。 莞尔顺着他的眼光看向他怀中被他揽着的女孩,心中原本有一丝的触动也被滔天的嫉恨所掩盖,“如果,你当初也愿意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也愿意在我犯错的时候,在我被人家欺负的时候将我搂在怀里,你觉得我会走到这一步吗?”她说得泣涕涟涟,眼中却还是刻骨的恨意,“席莲之,你记住,如果一个月后的月圆之时,你不打开归墟之门放古懈出来,我就算穷尽血肉之身,也必定屠戮尽你满门,将你北昆仑夷为平地!” 说罢,她手中弯刀一拧,当空破下,那屏障应声而碎,莞尔冷笑道,“席莲之,一月后见。” “师父,你的命格之星突然大亮!”见苑叩了叩席莲之处所外的木门,“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苑听到房内有脚步声缓缓踏来,一人推门而出,额上青莲印记灼灼发亮,双目有神而清亮,“师,师父,你……”见苑不禁瞠目结舌,这,这还是前几日那个神情疲倦,命格之星惨然的师父吗。 “清芳以十年阳寿,为我续命。”席莲之转身合上自己的房门,“她也已经突破了大悲仁王剑法的第十八式,后头的十八式她若是能勘破,便离她的命运之日,不远了。” “她……”见苑呐呐不能言,清芳才与师父相识不过数日,怎么能为他做到这一步,突然他意识到师父话语中的重点,“师父,你带她去过悲欢湖了?你真的要替她洗尽尘缘?” 席莲之抬头望着远远的晴空,那里最高的地方,一丝白云也无,甚至,一丝微风也无,真的是太寂寞,太孤独了啊。 “过几日吧。”良久,席莲之才复又看向见苑,“见苑,如果天下运道之女,不再是天下运道所在,她的命运,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师父,您的意思是?”见苑连忙拱手请示道,“你的话,弟子不明白。” “没什么,随意说说罢了。”席莲之转身推开房门,“见苑,这几日,你将山上众弟子,能遣散得都遣散吧,不日,将有大劫。” “是不是莞尔那个妖女又回来了!”见苑将手一把按在腰中的佩剑上,“她还有脸回来!要不是她,师父你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又怎么会白白折了清芳姑娘十年的阳寿!” “旧事莫提,再有一月,归墟之门最为薄弱,你我二人恐怕难以支撑。”席莲之也敏锐地注意道见苑在提到清芳时特殊的语气波动,他收回放在门上的手,转头问见苑道,“见苑,缘起缘灭,看见就好,不要太过于执着了。” “什么?”见苑还沉浸在对莞尔的愤怒中,故而师父说的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箴言,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师父您说什么?” “都是命中注定啊。”席莲之看着最像自己的这一个弟子,又想起当年那个为了追寻自己心中执念的大弟子,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竟然,见苑也动了凡心。 “师父?”见苑少有的看见师父一贯仁慈的双眼中竟有了些许复杂的神情,“您怎么了?” “一月之后,你我二人,必定要守住归墟之门,不惜一切代价。”席莲之摆了摆手,“见苑,你去准备疏散弟子的事吧,我与莞尔之间的过节,万不可牵扯到无辜之人。” “是。”师父一旦决定的事,从来都是没有可以更改的余地的,见苑松开握住腰间佩剑的手,行了一礼便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请示席莲之道“师父,清芳她,还好吧?她,见过莞尔了吗?” 席莲之点了点头,“我会保她平安,你放心。”话虽如此说,但已经无端折损了她宝贵的十年寿命,自己又怎能在开口说会保她平安呢,席莲之一向丰神俊秀,不染尘俗的脸上有了犹豫。 胸膛中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一些,烛火下,朱红袍子的翩翩公子手下字迹一抖,便不成形,“主子,怎么了?”立刻有寸步不离身的侍从问安道。 “无妨。”万里摆了摆手,看着自己手下书写的奏折上那一抹污渍愣了愣神,是清芳出事了吗? “你来,将这个让鹰隼带去北昆仑之巅。”万里打开手边案头下的一个小格,取出一个小小的铜管,想来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是。”侍从躬身接过铜管。 “还是叫人亲自送去吧。”万里想了一想,又从小格里掏出一方绢帕来,“这个也带去。” “主子,只送一块帕子?”年轻精明的侍从接过轻若无物的绢帕来,“可还有别的东西要送?” 万里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上朝时偶然见到有个老婆婆卖帕子来,便想到如果这丫头在我身边,我定想给她买一块,这就买了不是。”侍从暗笑,却还是依言将绢帕郑重的收了起来。 “清芳啊。”万里口中默念了一声,岸头上的烛火跳了一跳,“对了,皇上那里有什么动向。” “回主子,一切平静,平静得很异常。”侍从敛去脸上的笑,立刻严肃地汇报起下属呈上来的情报,“只不过宫里的哨子说,宫里的制衣局突然出宫找了都城里的一间绣坊,将坊主请进了宫里,说是那间绣坊坊主绣艺高超,要让制衣局的人都去学习学习。” “不对,皇上从不关心这些小事。”万里将手中的狼毫笔扔进笔洗,一把抓过衣架上的披风,“快随我出去,皇上还是行动了。” 91.第91章 白鳞医病 “主子,我们来晚了!”精明的侍从看着一片漆黑的绣坊立刻明白主人的担忧不无缘由,“主子,怎么办?” “鱼翔去查绣坊主人底细,你从飞鸟里挑几个,换上正装,随我即刻入宫!”万里收起平日里笑容,整张脸肃穆得犹如覆霜一般,“能让皇上动了心思的,必定与我芳儿有莫大的关系,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轻视。” “是。”侍从掩在面巾下的面容一凛,“主子,是否让属下带人搜索一遍绣坊,或是安排些人手在这里驻守着,看看是否能找到有关人等,或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此事交给楚腰去办。”万里赞许地点了点头,“阿让,你不愧是青带出来的,做事滴水不漏。” “谢主子夸奖。”被称作阿让的侍卫连忙拱手道。“主子,车马来了。” “你回府挑人去,我们在靠近宫门的最后一个拐口汇合后一同入宫。”万里正要上马车,突然回头叮嘱道,“不可着艳色。” “是。”阿让点头应道,随即向后纵跃了几步,便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皇上啊,你为何,就是和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过不去呢。”万里长吁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叹息道,清芳是无辜的啊,就算这世上的人皆有罪,那么清芳也应该是最纯净的那一个吧,她不谙世事,古道热肠,有时候嘴上有些不饶人,可是人却软得和嫩豆腐一般,难道就因为她的母亲,她就活该要承受这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吗? 就算她死过一次,也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吗?万里一双凤目中有不甘的光芒在闪烁着,正如同自己一般,难道就真的让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束缚住自己的所有未来吗?不,不可能!清芳,就让我为你斩断所有意图束缚你的荆棘,让你总有一日能够自由地翱翔在自己的天空之上! “灵儿……灵儿……”白鳞才从无休止的梦魇中惊醒,一睁开眼便又看到药池边那个疯子在自言自语,“鹤——舞——”他拖长了声音道,“你怎么又把他放进来了,他再在我耳边唠叨,我恐怕也要疯了。”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端着饭碗还没动筷子的鹤舞听到声响忙慌慌张张的推开厚厚的布帘子走了进来,“哎哟,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啊!” “此人武功极高,恐怕就在你低头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来的那一瞬间,他才溜进来的吧。”白鳞倒也不真的生气,他身边没了清芳的陪伴,正无聊呢,偶尔有个人闯进来和他讲讲话,就算疯子也不错。 “真的假的?”鹤舞瞪大了眼睛,嘴里嚼着一根青菜也不由得露了半截在外头。 “放心吧,他不是坏人,要是他想捣乱啊,早就捣乱了,也不会只是每天这个时候跑到我这里念叨了。”白鳞弹起些水珠来,正溅在那人的鼻尖上,鹤舞吓了一跳,只怕那武疯子要发狂,却没料到贾七狐竟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嘴里机械地重复念叨着“灵儿……灵儿……” “走走走,快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鹤舞一听他念这个名字脑袋也大了,这么几日光是来赶他出去,自己就被迫听他催眠这个名字不止百遍了,要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自己和人家一讲话,张口也是“灵儿……。”了。 “喂,你说清芳什么时候能好啊?怎么总是不见她来找我呢。”白鳞托着腮,身后巨大的鱼尾委屈地在水里摆动着,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别说来找你了,就是我们想要见她一面都难,你啊,还是耐心等等吧。”鹤舞正拽着贾七狐的一只胳膊拼命往外拖,“你这个老癞啊,怎么叫你都不走,这里没有灵儿,快出去!” “灵儿!”那人被扯得急了,也有些恼怒地冲鹤舞大叫了一声,“行了行了,知道你有个情人叫灵儿!你来这么多天,我们山上山下的师兄弟哪个不知道灵儿是你老婆,得了吧,满意了吧?快出去。”鹤舞脑袋上的青筋也是被气得一跳一跳的,正是应了民间那句老语了,和疯子理论,迟早把自己气成疯子。 “等等,他的情人叫做灵儿?”白鳞甩了甩鱼尾,叫住了鹤舞。 “对啊,怎么,你认识他的情人?”鹤舞斜睨了白鳞一眼,看不出啊,这鱼人挺多情啊。 “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这冰天雪地的雪窟里都待了多少年了,要真说认识,那恐怕认识的也是灵儿她的父母亲一辈了。”白鳞连忙摆手,“你别乱说啊,让清芳听见可不好。” “那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鹤舞将口中的青菜囫囵咽了下去,“你又不认识他的意中人,你也不认得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想和我闲聊啊,我都和你说了几百次了,我真的不想跟你聊天,你话咋那么多呢。” “哎呀,你还嫌弃起我来了,你个小毛孩儿!”白鳞鱼尾一拍水面,那药池中的水便泼泼洒洒了出来,可把鹤舞心疼了个半死,“行行行,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你别糟蹋我的药池了!” “哼,这还差不多。”白鳞这才又把鱼尾舒舒服服地浸在温热的药水中,“我跟你说啊,你师父给他下的咒恐怕不灵,他心中执念太深,就算消了他的魔障,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和心结,若是不好好加以疏导,我怕,将来他还是会入魔的。” “我师父都解决不了的事,你有办法?”鹤舞闲闲地抱着双手,也不再去拉贾七狐,“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去问问带他上山来的人,看看他心上人现在何处?”白鳞见鹤舞不信自己,顿时有些火冒三丈,“我向你保证,要是按照我的方法来,保证他药到病除!” “哟,你可别说大话,要是按你说的做了,他还不好怎么办?”鹤舞见白鳞和他杠上了,登时也来了劲,“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心上人怎么样了,一会儿你说什么我就给你去办,我倒要看看你成不成?” “你别小看我的方法,这个办法要是也没法救他,我宁愿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尾翼朝上也埋了。”白鳞淡银色的眸子也升起些胜负欲来,小毛孩儿,鲛人大爷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你了,“你说,他心上人现在何处。” “哈!你想让找来他的心上人和他相见,刺激他让他回魂儿?”鹤舞的满脸的幸灾乐祸,“我告诉啊,他心上人在他中了状元衣锦还乡的一个月后就投水自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女人在这段时间里头跟别的男人偷情,怀了人家的孩子,又没脸见夺了状元的老情人衣锦还乡,于是,自尽了。” “和我猜想的有些出入,不过还算差不多。”白鳞点了点头,银眸一转,呵呵笑道,“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啊?” “那当然,我鹤舞讲话,一向算数。”鹤舞懵然不知白鳞的魔爪就要荼毒到他的身上了,还傻愣愣地点着头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是办不到,我也不要你挖坑把自己埋了,只要安安分分待在这里,不要每天叽叽喳喳的吵着要清芳姑娘来就行了。” “成交!”白鳞成竹在胸,一脸的开怀,“你把他带过来。” 鹤舞拉着不情不愿的贾七狐蹲到药池边,看着白鳞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中摸索着些什么,登时好奇起来,“你在摸什么?” “暂时不能告诉你。”白鳞收回手,厌恶地在贾七狐的身上蹭了蹭,“此人多久没洗过澡了?” “恩,不知道,反正他上山这么几日是没洗过。”鹤舞看着贾七狐油结的头发,掰着手指头算到,“看他的这一头头发,估摸着,少说也有一两年没洗了吧。” “呕——”白鳞一阵干呕,他是鲛人,一直以生活在洁净的水中为最高追求,至臻于完美的洁癖让他不能容忍任何脏兮兮的生物,如今看着贾七狐这副脏不拉叽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将他丢进粪坑里一般难受,“快把他带远点!” “等等,你过来,你按我说的准备一下,还有将我一会儿告诉你的话在心中熟悉熟悉,我保证药到病除。”白鳞说完便一头闷在水中,只等鹤舞将贾七狐推出去再出来说话。 鹤舞也没法子,只得先连拖带骗地把贾七狐推了出去,自己又在门口略略施了一个障眼法,这才困住了那武疯子。 “好了,人已经被我弄出去了,你快说吧。”鹤舞复又端起饭碗来,将饭上盖着的最后一片青菜叼在了口中。 “很简单,找个女人来,将她心上人自尽那一日的场景再重演一遍,在他最感同身受的时候,给他当头棒喝。”白鳞从水中冒出半个头来,确定贾七狐已经出去后,这才又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看着鹤舞的表情,他立刻辩解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山上除了清芳之外没有别的女人了啊,也知道清芳现在是肯定不可能出来的啦,所以呢,找个女人这个事儿,嘿嘿。”白鳞盯着鹤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鹤舞一个哆嗦,“你,你不是想要我扮女人吧!” 92.第92章 七狐旧事 “喂,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扮作那中扭扭捏捏的女人呢!”鹤舞杏眼一瞪,雪白的面皮涨得桃粉的,煞是可爱。 “啧,我可是记得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啊,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白鳞见面前的男孩吃瘪,心情大为愉悦,青碧色的鱼尾在水中来回摆动着,“难不成,你想要食言啊,那也行,你跟我认个输,然后天天陪我聊几个时辰就得了。” “什么?”鹤舞听他所言,差点吓得将手中的饭碗给扔出去,“你说让我给你认输倒没什么,你,你让我陪你聊几个时辰!还不如杀了我吧!”鹤舞三下两下扒完碗里已经凉了的干饭,又胡乱抹了抹嘴,“好,你说怎么办,我豁出去了!” “嘿嘿,你过来。”白鳞双臂一撑便从池子中探出半个身子来,“呼,好冷。” “你,你要干吗?”鹤舞立刻警惕起来。 “你别怕,我就是摸摸你的面皮骨骼走向。”白鳞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快过来。” “唉!真是挖了个坑把我自己埋了。”鹤舞口中哀嚎连连,“随你了,不管了!” “这才乖。”白鳞一双冰凉且柔腻的手覆上鹤舞的少年面庞,仔仔细细地沿着他脸部轮廓摸索了起来。 “喂,你轻点啊,你这么用力,我的脸都要被你捏扁了!”鹤舞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刺痛,“痛痛痛——”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白鳞入神地盯着自己手下的“作品”,口中不断念念有词,“这里还缺一点,好,这样差不多了,不错不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鹤舞只觉得脸上痛得已经有些发麻了,刚要开口,却见白鳞放下了双手,一脸骄傲地说“行了,你在水面上照照看。” 鹤舞刚要拿手去抚摸脸上还在发痛的地方,却被白鳞一下制止住了,“我这小把戏只能维持一会儿,一碰就不行了,你快附耳来,我教你几句话,你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 “唉,等等,我还没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呢。”鹤舞正要低头往药池里照,却听见门帘那里一动,原来障眼法已经被贾七狐看破了,“快,按我说的做!”白鳞在鹤舞耳边嘀咕了几句,便把他向后一推,“哎哟,还差点!”白鳞眼尖,一把扯下鹤舞的腰带,打散了他束得规规整整的弟子装,又将他的发簪拔了下来,用腰带松松地挽了个长辫子在身后,“恩恩,这样就行了,快去!” “能行吗?”鹤舞挠了挠后脑勺,“肯定能行,照我说的做。”白鳞语毕再不说话,只是凝神聚气于银眸,只待贾七狐再次闯进来。 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鹤舞也不由紧张得大大干咽了一口唾沫,帘子慢慢被挑了起来,一个脑袋慢慢探了进来,正是方才被障眼法困在布帘子外的贾七狐! “着!”白鳞口中清斥一声,银眸光华大盛,直直盯着贾七狐而去,贾七狐一不防备便立刻入了他的幻境,白鳞在脑中拼命勾勒着他方才从贾七狐的记忆碎片里寻找到的场景,并试图一一在脑海中还原出来,以便让贾七狐能够更加深信不疑地沉浸入自己的幻术中。 果然,随着白鳞瞳光的变化,贾七狐原本迷茫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明,眼中也慢慢有了欢喜之色。 “贾哥哥。”那喧天的锣鼓声中,那漫天飞扬的彩纸屑中,那欲要将他湮灭的道喜声中,是谁在叫他,那声音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贾哥哥……”一声声好像是追魂的铃声,一下又一下叩击着他封闭了许久的记忆,“谁在叫我?是谁!”他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试图将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往事给拍打出来。 “贾哥哥……”声音慢慢近了,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一般。 “你是谁?”骑在披红挂绿的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的少年武状元浓眉大眼,英武不凡,马下那个面色憔悴,衣衫褴褛的女人是谁,“你是谁人,为何拦马?” “我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好好看看我……”那个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身影慢慢在眼前清晰起来,凄楚的双眼,含泪的视线,是谁,“啊——”马上的少年状元禁不住脑海中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大喊起来。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的脸,想起我是谁了吗?”那女人又上前了几步,抓住贾七狐的牵着缰绳的手,“贾哥哥……” “是你!是你!”贾七狐喘着粗气,头上冷汗涔涔,“我想起来了,傅灵儿,傅灵儿,是你!” 那女子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他,一脸的忧伤。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是你负我在先,是你负我!”贾七狐梦呓般不断轻声重复着,“你负了我啊,灵儿……” “那我便以死偿还吧。”女子悲悲切切掩着脸回身就跑,“贾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我用这条贱命还你的深情,以后再不相欠啦!”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贾七狐咬着牙,双眼忙乱地转动着,“不是,你不该死的,不对!” “我走了,你保重——”贾七狐的眼前,又是那一天,那一个永恒的夜晚,他只记得那一天很黑很黑,村外的河水因为连日来的暴雨而湍流不息,他听说有个女人投河自尽了,便作为村里地位最高的状元郎和村里其他德高望重的老人前去一探究竟。 白色的乱世滩上,一个面目已经有些浮肿的女子面朝着天躺着,气息全无,有守着的人见管事的来了,便立刻散了开来,更有人殷勤地跟在贾七狐的身后道,“状元公,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听说你回来了,没脸见你,就投河死了,他父母听说这件事之后,也没有颜面来为她收尸,只说她生不能有福气做状元公的人,死了,也要做状元公的鬼。您看?” 在场的人都静悄悄地等着一身喜服,身份大涨的贾七狐开腔,就连贾七狐的父亲也站在他的身边,一脸愤愤地看着那具已经没有声息的女尸,口中啐了一声,“他们傅家也配?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故意来寻我们贾家的晦气不是?” “哎呀,贾老爷息怒息怒,要不我们就地把她埋了,也省得麻烦不是?”有会做人的老人立刻打圆场道,“还不动手。”老人们立刻吩咐家里的壮男挖坑埋人。 而贾七狐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静静躺在河滩上的女人,眼里有浓烈的感情暗涌着。 “贾郎,这是怎么了?”远远的,有光亮而来,是了,是他今夜要娶的世家小姐,“怎么回事?”那女子容颜绝色,一掀开盖头便叫他身边的壮男们看直了眼睛,心中暗叹贾七狐真是双喜临门,享尽齐人之福。 “是,是她死了……”贾七狐对着他的娇妻那一张美艳逼人的脸,刚一开口,眼中的泪便淌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新娘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纱,“她做了那样的事,你,对她还有情。” 贾七狐看着新娘身上的凤冠霞帔,又看了一眼河滩上冷冷清清躺着的少年恋人,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灵儿!我糊涂啊!”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新服,疯狂地推开身边要来拉他的相亲,“是我糊涂啊!我为什么要做么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状若疯癫,只把自己手中抓着的红色新服给那死去的女人披上,“你是我老婆,我只要你一个,你是我老婆——” “你们!”新娘面色铁青,“我从燕门关下嫁到此,可不是受你们侮辱的!小翠,收拾行李,这亲啊,不成了!” “燕大小姐,我儿子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和他一般计较,我这就叫他回去。”贾老头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仪态,连忙哀求自己的准儿媳道,“七狐他不懂事,我去劝他,我这就去。” “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你能劝得回来的吗?”那女子倒也爽利,几下就拆下了头上的八宝珍珠凤冠,“我的嫁妆,还有御赐之物,就全部留给你们了,等我回去后,你们将休书寄到燕门关,你既无意,我便休。”那女子冷笑了一身,翻身便上了丫环牵来的骏马,“小翠,我们回家!” “疯了,真是疯了!”贾老头急得脑袋冒烟,两眼一黑直直就往前扑倒了下去,“孽障啊!” “爹!”贾七狐喊了一声,便觉得下巴上挨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松手!叫谁爹呢!”怀里抱着的人剧烈地挣扎着,“白鳞!快帮忙啊!” “哈哈哈——”耳边还有人在笑,贾七狐立刻将手松了开来,眼前的景色立刻犹如水中幻景一般一圈圈漾开去,回归了本真。 “贾公子,清醒了?”贾七狐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见面前一个冒着白气的赤色池子中,一个银发银眸的年轻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久违了。” 视线顺着他的身子往下看去,一条青碧色的鱼尾正横亘在水面上,不时扫过水面。 “是你。”贾七狐眸光一亮,“南海鲛人!” 93.第93章 皇城风云 “哦?你竟然认得我?”白鳞眼光一闪,“挺有见识嘛。” “灵儿呢,我的灵儿在哪里?”贾七狐倾身向前问道,一脸的焦急,“你们鲛人不是能起死回生的吗?” “如你所知,我的确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白鳞身子向后一倾又扑入池水中,“可是,你那情人早已经只剩白骨一堆了,你又怎么能要求我肉白骨而起死人呢?” “不对,她刚刚还活着的,就站在我的身边同我说这话呢,怎么可能转眼便死了呢?”贾七狐喃喃自语道,一脸痛苦,“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她背着我偷人也好,未婚先孕也罢,我都要她,我都要她啊……” “贾公子,你的意中人已经死了,你也看到了,她就躺在乱石堆上,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吗?”白鳞摇了摇头,“贾公子,如果你当初的心思也能如同现在这般坚定,你们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闭嘴!”贾七狐瞪大了双眼,“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了解我心中的痛,我问你,如果你的心上人背着你做出那样的事来,而你根本一无所知,还在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在天南海北为她拼死地努力,你会怎么做?” 白鳞刚要回嘴,脑海中却突然现出那个白衣小女孩看向他的纯真目光来,心中一滞,“我不会让她这样对我的,因为,我不会离开她。”白鳞低头微微一笑,银眸温柔如水,“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压力,我不会放手,我会像空气一样,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你……”贾七狐看着对面池水中的银发鲛人。 “当初你既然心中有她,为何不索性带了她走,再好好努力与她一同衣锦还乡?我想,她不是不愿意和你走吧?”鹤舞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自己却毫无插嘴的机会,当下寻了个空便立刻大声插嘴道。 “小兄弟,你不懂的,男人不应该让心爱的女人跟在自己身边吃苦。”贾七狐转身看着这个面皮粉嫩的少年,“刚才就是你扮作灵儿的吧?” “是,是啊,你要干嘛?”鹤舞赶紧抱起半边身子,谨防他冷不丁给自己一拳。 “小兄弟,不管怎么说,七狐先谢谢你了,能让在下再见她一面,也……”贾七狐抱拳对他深深行了一礼,语气哽咽,“谢谢你了!” “唉,别这样别这样,你要谢就谢谢他吧,是他给我易容的。”鹤舞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当下有一些手足无措,他一边去扶贾七狐,一边拿手指向药池,“是他愿意帮你的,我不过从旁协助罢了。” “多谢二位的好意了,但是,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贾七狐虎目含泪,几步便噗通一声跪在药池边,“南海的鲛人先生,能否请你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能够肉白骨的灵药,若是有,贾七狐粉身碎骨也要取得。” “唉——”白鳞叹了口气,他们鲛人素来深情,如今看到贾七狐这副模样,心中倒也有些不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啊!那种药!”鹤舞心里头无端地一跳,“喂,你不要告诉他啊,他万一真去了,你这不等于害他嘛!” “小兄弟,你也知道?”贾七狐眼中大亮,这光芒简直如同垂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般,“还望不吝相告!若是你们担心七狐安危,还不如告诉了我,如果我的人生中没有这样的目标让我为之奔波,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贾七狐苦涩地笑了笑,“就算我能死在取药的途上,下了黄泉,也算是对灵儿有了交代了。” “为一个背叛你的女人,你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条真汉子了。”鹤舞由衷地赞叹道。 “好吧,我告诉你,那药叫做绿如来,就藏在魔教的禁地之中!”白鳞指了指东南的方向,“你要是想去,倒也不难,顺着这个方向就能找到一条进入邻国的大河,你过了那条河,一直向前走,见到苗人打扮的人,就和他们比个这样的手势,他们就会带你去魔教总坛,之后怎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白鳞在胸前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双手比出如同数字六的手势,之后交叠在胸前,犹如两轮半月一般。 贾七狐认真地看了,“记下了!各位大恩,日后必报!对了,我的老父亲,就让他留在这里等我吧,我不能再带着他四处奔波了,他年岁也大了。” “放心吧。”鹤舞见他决心已定,立刻答允道,“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了。” “拜托各位了!”贾七狐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的光芒,那样坚毅勇武的脸庞顿时让在场的两人感觉到了昔日武状元的风采,“告辞了!”他哈哈一笑,心中竟已是坦荡无比。 “嚯,好俊的功夫!”鹤舞看着他足不点地,身姿轻盈得犹如风中鸿雁一般跃过山间的重重树木,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喂,我说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连魔教之间的手势也知道?”鹤舞转过头盯着白鳞道。 “干嘛告诉你这个小毛孩儿?”白鳞看着贾七狐恢复了生气,心中也算是大为欣慰了,“你可别忘了当时我们打的赌啊,以后可要好好地陪我聊天咯。” “我,呃,那个……”鹤舞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愿赌服输哦。”白鳞尾巴一撩,几点水珠便溅在了鹤舞的脸上,“可不要耍赖哟。” “你,你这个臭鲛人!”鹤舞一赌气,扭身掀帘子便要出去,“输了就输了,谁要耍赖,我陪你聊天就是了!” “这才对嘛。”白鳞嘻嘻笑道,在池中欢畅地游来游去,他发现偶尔逗弄逗弄这个急脾气的小道士还是非常有趣的,“哎哟,好痒!” “哈哈哈,臭鲛人,我是输了没错,可是你别忘了,你可是待在我的药池里啊。”鹤舞捧着肚子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在里头换了几样药材,哈哈哈,你就等着慢慢挠痒痒吧。” “你!”白鳞颤巍巍地指着鹤舞刚想说话,却觉得身上奇痒无比,他皮肤比陆生人更加薄嫩,此刻药效也就挥发地更快,几下抓挠下来,皮肤已是通红一片,“解药!” “哪里有什么解药呢,药效大概会随着水蒸汽挥发个几日,过几日也就淡了,你好好享受吧,我可是每天都回来,陪,你,聊,天的哟。”鹤舞洋洋得意地收拾起地上的饭碗和食盒,“不给你颜色瞧瞧,还真让你欺负了去呢。” “小破孩儿!”白鳞一边拼命挠着背和颈部,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可别让我逮着你!” “主子,宫门口到了。”阿让身着一袭灰青色的衣裳,恭敬地接过万里递过来的腰牌,朝着城门口的几人亮了一亮牌子。 “是府侍郎!”宫门口的几名侍卫一看到腰牌,睡意立刻消散了去,人也精神利索了起来,只见这几人立刻退到了一边,招呼宫楼上的人“快开启宫门!” “主子,里头的人说皇上再宝玄殿呢。”阿让口中微动,万里立刻心中明了,皇上恐怕知晓了自己与清芳之间的事了,“往宝玄殿去。” “主子,恐怕有诈。”阿让拦在万里身前,“宝玄殿,可是清芳小姐住过的地方,皇上此刻在那儿,恐怕……” “刀山火海,以为我们还有退路?”万里袖中的手指收紧,正好,就在今晚吧! “主子,难道?”阿让见万里眼中有火苗攒动,心中登时雪亮,“明白了!” “好,我们进去吧。”万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主,请随老奴这边走吧。”有双鬓白的老太监弓着身子提着宫灯从宫里头慢慢走了出来,万里也不迟疑立刻提步上前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少主如今风光无限,若是能在皇上面前为老奴说上句话,那老奴可就感激不尽了。”老太监立刻弯腰还礼道,眉眼间皆是在皇城这么些年历练出来的精明,“还要仰仗少主了。” “这个自然。”万里不卑不亢,态度松紧有礼,老太监不由得也心生敬佩,能在那样的君主身边得到万分的信任,也算是不容易了。 “少主,沿着这宫道向右边一拐,就是宝玄殿了,我们做奴才是不能靠近的,还请您自去吧。”老太监说着便将手中的琉璃宫灯递了上前,“这位大人也请留步,皇上只让少主一人进去。”老太监拦住了跟在万里身后的阿让道。 “无事,你就留在这里。”万里回头给阿让递了个眼色,阿让立刻退后了两步,“是。” “少主,快里面请吧。”老太监站在原地,只是向前扬了扬手道,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诡谲万分。而阿让只是垂首站在他身后,手中有微光明明灭灭地颤动。 94.第94章 暗中交错 “爱卿。”软榻上倚着一个拥着厚厚裘衣的金冠少年,“坐到朕身边来。”那少年帝王拍了拍身侧的软榻,往边上挪了一挪,“今晚上朕准备了相当有趣的助兴节目,爱卿,想必你定会喜欢。” “臣不敢。“万里只是偏身站着,“皇上有话倒不妨直说。”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吗?”郑武眯起了眼睛,“我倒是以为你已经无所不畏,无所不能了!” “皇上此言差矣,君臣之纲,臣一刻也不敢忘记。”万里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皇上若是对臣所作所为有所不满,还请赐臣个痛快吧。” 看着面前站着这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郑武的心又是猛地一痛,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总是向着那个他命中的克星,母亲也是!卿家也是!就连那个不成器的奴都居然敢公然反抗自己,一个个的,难道都中了那个丫头的迷魂计不成。 “卿家是我大郑的肱骨之臣,朕又怎会因为一些小小的芥蒂就疏远了卿家呢,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比调查魔教和荼煞老女人更重要的任务,朕想托你去办。”郑武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怀中抱着的貂绒,面色虽然极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心中却正翻着滔天的醋海。 “臣……”万里正要开口,却被软榻上的人一个摆手制止住了,“不忙,咱们看了节目再说。”郑武笑呵呵地捧起案几上的金边骨瓷茶具递至万里身边,“上好的大红袍。” “谢皇上。”万里将茶盏接过,掀开茶杯杯盖凑至鼻下,浅浅嗅了嗅,却也不品,口中只赞道,“却是万里挑一的好茶,色泽品相皆是上乘。” “你喜欢就好。”郑武见得了万里赞许,心中这才放宽了些,“开始吧。”他朝宝玄殿殿中竖着的巨大的帘幕后点了点头,万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正有几个人人影正晃动着,“皇上,这是?” “嘘。”郑武将食指轻轻竖在唇边,又冲着那帘幕指了一指,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是朕,精心为你找的梨园戏子排的一出哑剧。” 万里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快看快看,出来了。”郑武兴味十足地抚掌笑道。 先出场的是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面上带着一面枯木的面具,正随着一阵相当单调而乏味的鼓点慢慢舒展着身子,他的动作绝称不上令人赏心悦目,甚至还伴随着一些诡异莫名。 “恩。”郑武托着腮,一脸迷醉地看着那男子的每一个动作,“快了,快了。”万里扭头看了一眼郑武,没有开口。 “爱卿,你觉得他的舞步如何,可称得上曼妙?”郑武啜了一小口热茶,指着一大片帘幕的笼罩下,仍在犹自诡异舞着的男子。 “甚为别致。”万里将手中的骨瓷茶盏放回案几上。 “不怪你不感兴趣,有意思的还没到呢。”郑武安慰似的对万里解释道,“这不过是个序罢了,后头才是重要的部分。” “是。”万里点了点头,皓皓玉面色如春晓之,只这张俊颜上此刻却毫无表情,也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些什么。 “快些,进下一章节。”郑武曲起二指扣了扣案面,以示催促之意,“卿,再等等。” “不急。”万里索性寻了一张椅子从旁坐下,一边抚平了袖子上的皱痕,“皇上,不必催促他们,微臣倒是更愿意看看这完整的一场呢。” “哦?”郑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帘幕下曲着腰身的男戏子,目光悠远而深长。 “鹤舞,你通知一下各位同门师兄弟,这几日去三师弟那里领了银钱,暂时下山去吧。”鹤舞正气鼓鼓地拎着食盒走出药池就被见苑拦了下来。 “怎么了二师兄,出什么事了吗?”鹤舞连忙放下手中拎着的食盒,“是师父出事了吗?” “鹤舞,我一时也无法和你解释那么多了,但是这是师父的意思,为了各位师兄弟的安全,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见苑替鹤舞又捡起地上的食盒,“这件事和烹茶他们交代一下,其余的人不要多说,只说是下山历练,不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恐慌来。” “是,我知道了。”鹤舞点了点头,“那药池中的这尾鲛人和清芳姑娘怎么办?” “鲛人我自会再想办法,清芳姑娘她不走。”见苑朝身后席莲之的处所看去,“她,她要与师父共进退。” “师兄,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都能与师父,与你共进退,我们却不能?”鹤舞皱起眉问道,“师兄,我医术虽不能说天下第一,但总也是不做的,你们让我留下好不好,万一有人受伤了,我也可以及时为你医治啊。” “鹤舞,有很多事你不知道。”见苑不由得地爱怜拍了拍鹤舞的肩膀,“师兄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师父既然这样说了,咱们就按照他说的来办吧。” “是,我知道了。”鹤舞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师兄,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傻师弟。”见苑听到他还带着孩子气的发问不禁笑了出声,“鹤舞,如果我们都出了事,那么北昆仑的将来就要交给你们了,相信你们一定能够代替我们,将北昆仑世世代代地守下去。” “师兄!”鹤舞一脸苍白,“什么样的事,这样严重,连师父也没有把握吗?” “鹤舞。”见苑垂下眼帘,一贯儒雅的面庞微微有些失神,“鹤舞,这一次,恐怕就会是我们北昆仑上的一场大劫了吧。” “师兄……”鹤舞不禁抓住见苑宽大的袖子,这个二师兄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温柔和煦地照顾着他,将来若是他遭逢不测了,鹤舞不禁打了个哆嗦,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师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见苑感觉到袖子那头传递来的关切,不禁心头一暖,“师兄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着回来见你。” “恩。”鹤舞得到了见苑的承诺,这才松开了抓着见苑袖子的手,“师兄,如果到时候需要我的帮忙,叫鹤兄来叫我,我就在山下不远的地方每日采摘草药,万一你们伤到了,我还能带着草药来救治你们。”见苑对于鹤舞的恳求都含笑着一一点头答应了。 “师兄,那清芳姑娘想是来头不小,对不对。”鹤舞心下稍定,八卦之魂便又熊熊燃起了,“我瞧着那鲛人很是心仪清芳姑娘,整日都嚷着要去见她呢,我想若不是清芳姑娘在师父那里,他早就闯去了。” “是吗?鲛人多情,果然不假。”见苑点了点头,“清芳这丫头心善,想来那鲛人也是欣赏她这一点吧。” “我也觉得清芳姑娘又大方又心善,山下若是都是这样可爱的女孩,我还真的不想回来了呢。”鹤舞嘻嘻笑着,“师兄,你说是不是?” “恩,是啊,可是师兄的家在山上,再好的女子,师兄也不能走。”见苑又不禁回头看了看师父的处所,如今,那里便有了两个自己牵挂的人了。 “师兄,你怎么老看师父那儿?”鹤舞往见苑身后看去。 “没什么。”见苑转过身来,不着痕迹地掩去眼中的关切,“鹤舞,去吧,赶紧去收拾收拾。” “师兄,那,你们留在山上,一定要保重啊!”鹤舞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见苑,这才走了。 “醒了?”清芳睁开眼,便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那如莲的怀中,“师父,我睡了很久?”清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人以眼神制止住了,“再休息一会儿。” “师父?”清芳有些错愕,这是一向对自己要求严苛的师父吗? “此番动荡,你元气损耗过大,好好休养一下吧。”席莲之看向她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冰雪消融的感情,“你根本没睡多久,梦中睡得也不安稳。” “师父......”清芳心头一软,“那,那我还是自己去睡,这样,这样......总是不大好的。”她毕竟也是个姑娘家了,虽然席莲之是她师父不假,但是她心里头知道的,男女之礼还是一定要守的。 席莲之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孩,虽然一张脸还素白着,但眼神却仍旧坚韧不屈,就是这个小小的女孩,转眼前才赠与自己十年的寿命,但却丝毫不以此来要挟自己,或是以此居功自傲,这样的品质,才是与那个女孩,截然不同的吧。 “师父?”清芳见席莲之没有动作便挣扎着想自己爬出他的怀抱,“别动。”席莲之感觉到她的不安分,“你在下祭台时,脚腕也扭伤了,我正在为你揉开筋骨,你先莫要乱动了。”席莲之反手摊开掌心,一只小小的装着红色药油的琉璃瓶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95.第95章 师徒之恋 “师父,这样的小伤我自己来就好了。”清芳刚想挪动,没奈何脚踝处钻心似的疼痛,“嘶——”她不禁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怎的不听话?”席莲之偏过头看她,长长的乌发拂过清芳的面颊,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莲香。 “师父,你的头发怎么没束起来?”清芳抓过一缕脸上的发丝,“平日里师父不都教导我们要仪容整,姿态正的吗?” 席莲之被她问的微微一怔,自己怎么就突然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自然了?“今日晚了,故而不束。” “师父,外头几时了?”清芳从席莲之怀中努力伸着脖颈想要看看外头的天光,“我睡了这么久,那剑法都落下了,不是师父您说过要一月之内练成吗?” “先将身体养好。”席莲之又取下瓶子的塞子,往手中心倒了些许药油,清芳难以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看着席莲之细瘦修长的手抚上自己的脚踝,有规律地顺时针揉着,瞧他手下动作分明温柔谦和,可脸上却仍然带着一副千年寒冰的样子,清芳不禁偷偷乐了,师父其实是个心底很柔软很柔软的人吧,因为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的温柔,这才被其他人误认为清冷,孤高。 “笑什么?”席莲之注意到她唇边挂起的弧度,不由问道。 “师父,我突然你觉得你真的很可爱。”清芳捂着嘴,眼睛眯成两弯小小的月牙儿。 “可爱?”席莲之将这两字在唇中咀嚼了一遍,“可爱?”他不解。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师父真的很好,清芳真的很喜欢师父这样。”清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极了某种人畜无害的小动物,此刻她真诚地盯着席莲之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那个妖女伤害你的!” “她,不是什么妖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有责任。”席莲之没有认同清芳的话,“她本性是不坏的。” “恩。”清芳听出席莲之话语中的庇护之意,又联想起那日那妖女大喇喇地坐在师父身上,也不见他如何动怒,想来他二人情义也算是相当深厚了吧。虽然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不过就算是这样出格的动作可能够被包容,其中意义也可窥见一斑。 突然之间的,清芳心中又无端地涌上一股伤心之感,自己这样,也许真的成了抢了那妖女的师父的无耻小人了吧,“真人。”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心底里那股酸涩之气翻涌上来,“我觉得,她既然是你唯一的女弟子,那我便不该鸠占鹊巢,对不起,是我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僭越了。” 说罢,她也不等席莲之说话便咬着牙从他怀里迅速爬了起来,朝他鞠了一躬,“我回莲厅去了,之后我会勤加练习剑法的,就不打扰真人歇息了。”说罢便忍着脚踝处的刺痛一瘸一瘸地走出了席莲之的处所,头也没有再回一次。 席莲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也并没有开口挽留她,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处被衣袖遮掩着的地方出神。 “清芳?”见苑远远的看着一个身影飞也似的冲出了师父的处所,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便立刻提身跟了上去。 “白鳞。”清芳也不知自己怎么七拐八拐地便绕进了一个池子边,白鳞,她突然想到了白鳞应该就在此处静养着,“白鳞?”她试探地喊着,那赤色的药池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水纹,白鳞已经不在那里了,“白鳞,白鳞!”她又不死心地喊道,“你在不在,你在不在?”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这个女孩,“连你也走了。” “清芳,不是他想要走的,是我送他走的。”见苑掀开帘子便见到清芳一动不动蹲在池水边,他连忙解释道,“想必你也知道那妖女与我师父之间的旧事了,从前她也曾来寻衅过多次,可从未像今次这般严重过,若是当真被她打开归墟之门放出了古榭,那将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真的是不可估量了。”见苑走了上前,却发现那小丫头眼眶红红的,“怎么了这是?”他在清芳的身边也蹲了下来,“山上的师兄弟都下山去了,还会有谁欺负了我们的小师妹?” “我不是你们的师妹。”清芳扭过身子去,“你们早就有了师妹,为什么要拿我寻开心?要我帮忙那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又昧着良心要收我做徒弟?我原本也有师父,不过是不要我罢了。可是即便如此,有没有师父对我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师父?师父对那个妖女又心软了?”见苑心思细腻,为人玲珑,当下将清芳的反应一做联想,心中便立时明了了,“清芳,你误会师父了,他收你,是出自于真心的,你不知道,你在他心中,也是极重要的。” “你不必解释的,他是不是真心,我根本就不在乎!”清芳呼得站起身来,“我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早就不应该对身边其他人抱有虚假的幻想。这世间,只有万里是向着我的,我也只信他,从今以后,我也再不做梦啦。”清芳揉了揉眼睛,“我回莲厅去了,你们放心,灵绝真人救了我和白鳞,这样的恩情我会尽力偿还的,待到一月之期满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清芳,不要赌气,师父和那妖女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见苑见清芳真的钻了牛角尖要走,连忙拉出她,“清芳,你听师兄给你好好解释好不好?师父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对,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好,我也可以不接受他这样的好!”清芳拼命向后挣脱着,“因为害怕再失去,所以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得到!而且,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纵然世上之人皆负我,只要有一人能坚定地站在我身后,便好了,所以也请您转告灵绝真人,一月内我不再出莲厅,直到为他守完归墟之门。”清芳就那么倔强地看着见苑,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的话,“希望一个月之后,我们便可以再也不要见面了!” “清芳,怎么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师父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生气?”见苑也有些着急了,依照清芳这样的性子,说不准真的会在莲厅里闭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走火入魔了,习武之人最是忌讳练功时心浮气躁,心怀愤懑了,他决不能任由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说那妖女本性不坏。”清芳抬着头看他,一脸的愤怒,委屈和伤心。 “可还说了别的什么?”见苑有些楞了,就这么简单? “他还说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责任,那我当初还不如不插手,让他被那妖女杀了才好!”清芳说得委屈,语气中也带着抽噎,“倒好像,倒好像是他们师徒俩的事,再容不下他人一般,那既然如此,又为何让我叫他师父!我以为,我以为他至少与我师父是不同的。”她的嘴唇拼命的颤抖着,但是心中的倔强又不允许她此刻对着别人展露出软弱的一面,是以,她拼命地攥紧了拳头克制心中的酸楚。 “清芳——”见苑见她小模样着实可怜,语气也立刻低了来了,“你听师兄慢慢把师父的往事说给你听好不好,要是听了之后你还这么生气,那师兄也不会苦苦劝你,只让你躲到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去好好休养行不行?” “可是我不想听……。”清芳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但见苑知道她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神情态度都已经缓和了许多,便将她带着坐在了药池边,“清芳,师父捡到她的时候,是在一片林子里,当时她已经快被晨间的早露冻得奄奄一息了,可是当师父抱起她,掀开襁褓的那一刹那,这个顽强的小婴孩还是对着师父笑了。” “所以她才叫莞尔?”清芳坐在池边,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 “是的。”见苑点了点头,“师父从前从不收女弟子的,但是那一次却念在那婴孩年幼,又先天有些不足,随时可能会夭折,一时间也无法找到愿意收养她的家庭,这才将她留在了我们北昆仑上,期间师父也曾几次想送她下山,毕竟山上都是男子,女孩留在这里,毕竟不便。师父此举,本没有错,可是错就错在,襄王无心,神女有意。”见苑说到这里,微微停了一停,语气中有些纠结,但仍是开口继续说了。 “她对师父,动了男女之情。”见苑看着身边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清芳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徒之恋,是为不伦。” “师徒之恋?那师父对她?”清芳瞪圆了眼睛,“师父对她?” “不错,师父对她,亦有感情!”见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96.第96章 古懈莞尔 “你是说师父对那妖女也……”清芳倏地站了起来,“什么?” “清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师父对她也有情意,不过那情意更像是家人之间的亲情,而不是她心中所想的男女之情。”见苑见清芳误解了他话中的含义连忙又解释道。 “是吗?”清芳没有再坐回去,只是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其中,有许多的事,你还小不能够全部了解,但是师兄向你保证,师父绝对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样子的。”见苑遥指着师父的住所,“清芳,那里住着的人,有多么的仁慈,多么的温柔,不了解他的人,穷尽一生也不会知道的。” 清芳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交握着双手,面上表情一片晦暗,经历了这么一场事后,她心中原本因为拜师而得来的一丝丝欢喜也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还是想不通吗?”见苑看她站在这里,只是不说话,又徐徐说道,“那妖女提过古懈这个名字吗?” “有的。”清芳点了点头,“那是谁?” “那个人,也是师父的弟子,说起来,也许资历比大师兄都还要再老一些,只不过后来背叛师门,被大师兄清理门户关进了归墟之境去了。”见苑回忆着说道,“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人,他还是个好人的时候,非常的风趣,也非常的和善,除了大师兄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古懈了。” “那他后来怎么又和那个莞尔扯上了关系?又为什么会背叛师门?”清芳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一片迷茫。 “清芳,你真的还小,很多事情师兄也没有办法一一解释给你听。”见苑扬手拂过药池,“你来看,我将自己的记忆展现出来,兴许你便能了解其中原委,也便能明白师父的一番苦心了。” 清芳眨了眨眼睛,在心中犹豫了半晌,“我……” “难道你不想看看师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吗?”见苑撑在池边,一手指向药池内,“难道你就要这么一直不明不白不问缘由的恼着师父吗?” “看就看吧,但是师兄,他不是我师父,他已经有了唯一的女弟子了,不管那个莞尔是生是死,是妖是魔,他们师徒间的羁绊还在,我又怎么可能横插在他们二人之间呢?”清芳无奈地摊了摊手,神色间坦荡无疑,“灵绝真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君子还是小人,从现在起,都和我无关了。” “清芳,为何要如此决绝呢?” “师兄,我说过了,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也许这次的事,就是老天对我得意忘形之后的惩罚吧。”清芳的神情此刻已是冷静之极了,“我这样的人,终究是不该得到幸福的。” “清芳!”见苑见她如此自怨自艾,不由有些急了,“我知道你经受了很多的伤害,但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今后的人生也是会如此惨淡,还有很多很多人在关心着你不是吗?” “正是如此,所以,我不该太贪心了。”清芳打断见苑道,“不要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了,让我早些看完,也早些回去练剑法吧,我不在乎他了,你还是要在乎自己师父的不是吗?如果我能练成剑法,也许那一天我们的胜算也能大些吧。” “唉……”见苑见清芳态度坚决也只能将劝她的念头暂且搁置,“我将我幼时的回忆展现给你看吧,那时候,还是古懈没走的时候呢。” 池水在见苑的手下剧烈地翻滚着,清芳盯着那赤红色池水,心中陡然划过一阵烦躁,耳朵里也似乎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而面对着赤水一门心思施法复原记忆的见苑却没发现身后的清芳有什么异样,只是专注地结着阵法。 “师父,这个小家伙是哪里来的?”池水中有渐隐渐显的人声传来,慢慢的,池水上映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剑客来,“师父,咱们这里又不是孤儿收难所,您要是再领人回来,我可不管了啊,光照顾见庭那个小子就够烦人的了。” “古懈,他父母与我是故交,如今他家中遭逢巨变,只剩下他一人了。”池水中,那个看齐俩似乎冷情冷性的灵绝真人眉目间倒好像不似如今这般冰冷,话语也似乎多些。 “师兄好。”很小很小的娃娃像模像样的朝着少年剑客鞠了一躬,又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朝席莲之行了一个大礼,“承蒙师父收留。” “哟,这小家伙挺有意思啊,比见庭那个小混世魔王可爱多了嘛,来来来,让师兄带着你。”小娃娃的反应让古懈十分惊奇,“看得出来,这小家伙家教甚好啊。师父,我想想啊,据我所知最近好像被满门抄斩的书香门第里头,可只有当朝太师一家啊,他该不会是?” “恩,正是胡太师的第三子。”席莲之点了点头,“多年前他父母与我曾有一面之缘,再后来又因缘相逢,所谈甚欢。” “师父!你,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所谈甚欢,就把朝廷重犯的儿子藏在我们这里吧,我们当初就说好了的啊,见庭是最后一个了,这怎么又!”古懈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嘴角隐隐有抽搐的趋向,“师父,你现在把他送回去还来得及。” “师兄,请您别再责怪师父了,如果鹿忧真的让你们为难了,鹿忧自愿回去,反正,我的父母兄弟都在那里,回去了也就与他们团聚了。”小娃娃挡在席莲之的身前,一张雪团儿似的脸蛋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果敢,“我父亲临终将我交给师父,他无法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故而才将我带了回来,还请师兄不要生气了。” “啧,你这么一说,我倒也不好意思叫师父将你丢回去,喂,你究竟多大了?”古懈有些诧异于这小娃娃过于早熟的言行举止,“你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岁罢了,如何这般懂事?” “家破了,鹿忧也再也做不得父母掌上的宝了,自然也该要低头做人,因为此刻对于我而言,只要能活下去就已是万幸了。”小娃娃仍然站在席莲之的身前,脸上挂着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阴郁表情,“又或者能得到师兄垂怜,允许鹿忧在此栖身几年,等到风声过了,鹿忧必当立刻离开。” “师父,您这是故意的吧?”古懈看向这期间一直没有言语的席莲之,“您故意让他与我交锋,就是为了看我在这个娃娃面前败下阵来吧?” 席莲之却没有回他,只是将一身布衫的小娃儿向前送了送,“古懈,他与你将来有缘,我没有理由让他流落在外,饱受风霜。” “与我有缘,师父,您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古懈不怒反笑,背后背着的长剑外裹着的布条也随着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你带上山来的每个人之前可以说是都与我无缘,可他们上山之后,吃住都同我在一起,没缘的也硬是变得有缘了,你说说,你这可不是欺负我观星学的不好吗?” “古懈。”席莲之的双眼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在他的注视下仿佛都变得浮躁和荒唐可笑,“他当真与你有缘,将来,你会知道的。”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小家伙,还不赶紧跟来。”古懈烦恼地抓了抓后脖颈,“走吧,我给你找个地儿睡去。”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小娃娃又跪着转了个身,在地上不住地叩着头,“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胡鹿忧了,还请师父给赐个名字吧。” “喂喂喂,将来可是我照顾你,你不应该先谢谢我?”古懈已经初见男子气概的脸上有些不满,他随口开玩笑道“你个小葫芦,还要赐名呢,要我说啊,有了个见庭,你就叫见苑好了。” “见苑谢师兄赐名。”小娃娃听了古懈的言语非但不恼,反而郑重地朝着席莲之叩了个头,又转过身子要给古懈叩头,“这是干嘛,我们北昆仑上可不来这一套啊,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啊,以后就帮着师兄好好管管那个小混球见庭去,只要每天啊,让他少闯一次祸,师父和师兄可就没白疼你了。” “见庭。”年幼的见苑在口中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便立刻将古懈玩笑似的话当了真,并在他将来的二十多年生涯中,坚定地执行了下去,“师兄,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着见庭师兄,让他少闯祸的。” “乖啦乖啦。”古懈这才哈哈笑了起来,“这么看来,师父也算是捡了个小宝贝回来了,走,师兄带你去后山玩儿去。” “见苑,你,想他吗?”清芳看着池水中的画面,不禁仔细打量起身边的这个青年来,他原来,身世也这么可怜。 “说不想,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想又能怎么样呢。我有时候会想念他,有的时候又会恨他,就好像大师兄背离了北昆仑时,我看着他下山时的心情一样,想要挽留却无法开口挽留,可是说恨,我也没有立场去恨他们。毕竟,他们都活在自己的生命里头,所以,对于他们的离开,我没有资格说想念,也没有资格说怨恨。”见苑双手伏在池边,虽然嘴上说的超脱,可是清芳却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毕竟是爱护了他整个幼年的师兄啊。 “那他后来又是怎么和莞尔牵扯到一起去的呢?”清芳有些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又做了什么样的事,才被见庭师兄关进了归墟呢?” “清芳,你接着看吧。”见苑将手伸入池水中轻轻一搅,画面便立刻层层晕开了去,“莞尔是我十岁那年来的山上,她和我不同,刚来就得到了所有山上师兄的喜爱,当然了,也包括那个平时嘴巴就不饶人的古懈师兄。”见苑低头嗤地一笑,神情中带着些暖暖的温馨“也对啊,她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己带大的孩子呢。” “她……”清芳看着见苑的神情,心下总算是有一丝的明了,如果知道了一个人曾经非常温暖非常和善,将来就算是见到了他再怎么穷凶极恶的模样,想来也无法恨他吧。就好像曾经尝过他人喂养的甜,就算被他在将来猝不及防地迎头扇来一掌,想来也无法真的恨他吧。 “她那时候真的非常非常可爱,师兄们不会给她梳头,她便束着小男孩儿的发髻,穿师兄穿旧的衣衫,每天都缠着师父要师父陪,而师父,我看得出,师父也很喜欢她。” 池水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的小童子一摇一摆地跟在席莲之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间湿滑的小路上,“师父师父。”她的声音奶声奶气,眼神稚嫩,“师父你别走,莞尔以后一定好好练功,再也不偷懒了。” “师父是要下山济世去,不是生我们小莞尔的气了,莞尔就在这里和师兄等着师父回来好不好?”身量明显拔高的见苑已经可以初见他此时面容的端倪,还是带着那样温文尔雅的微笑,还是那么的和蔼亲善,他将莞尔背在背上,和即将下山远行的席莲之摆着手告别。 “师兄,师父会不会不回来了?”小女童虽然穿着简朴,但是脸上自信的神情却是一瞧便能知道她是在充满关爱的情形下长大的,“他会不要莞尔吗?” “不会的,师父最最喜欢我们小莞尔了。”见苑背着莞尔一直站在山路的尽头,等到莞尔看着席莲之的身影消失了这才原道返回。 “师兄,你说将来我嫁给师父好不好?”莞尔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偏着头问见苑道,“这样,师父就不会留下莞尔一个人了。” “有这么多师兄们陪着莞尔,莞尔还要嫁给师父呀。”见苑有心逗她,“那莞尔嫁给师父了,师兄们不就都没有老婆了?” “恩……”小女童听了见苑所言,竟然还面露烦恼地认真思考了起来,“师兄们对我也很好,可是莞尔还是更加喜欢师父多一点,因为师父长得最最好看!” “哈哈哈。”十岁的见苑不禁大笑了起来,“小丫头也不害羞,才这么大一点就打师父的主意了?” “就打师父主意,就打了,师父是莞尔一个人的,谁也不许抢!”小丫头被见苑一通嘲笑,立刻在他背上不安分地扭动了起来,腿脚也开始不安分得胡乱蹬着,“我要师父嘛,我要师父回来嘛!” “好了好了,师父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不要闹了。”见苑虽然挨着她的乱蹬乱踢,但是所幸她小胳膊小腿儿的此刻也没什么力气,蹬在身上倒像是弹似的。 “莞尔,怎么又胡闹了!”刚踏入北昆仑顶上一步,还在撒着泼的莞尔便立刻在来人的呵斥下规矩了起来,“古懈师兄。”方才还如同斗鸡似的莞尔此刻便立刻如同泄了气的蹴鞠一般,手腿也立刻耷拉了下来。 “还不放她下来,看看你们一个个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样子,现在就这般骄纵,以后还得了。”古懈只一个眼神扫过见苑,见苑便也立刻乖乖地放下了莞尔,“走,跟我去练功去,看看你这个散漫的样子,北昆仑可没有你这样的懒骨头!”古懈一把扛起小女童,也不顾她委屈的呜咽便往后山走去,见苑虽然心疼这个小师妹,但是面对从来都说一不二,似乎比师父还要有威严的古懈师兄时,他是一个字也不敢反驳的。 “呼——”看到这里时,清芳也被古懈逐渐显露出来的气势所吓到,“他,好厉害啊。” “恩,他的修为那时候放眼整个江湖,能与其相左的,恐怕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吧。”见苑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敬佩,“对了,就像是那个武疯子一般,好像天生就是练武的奇才一般,但古懈与那武疯子不同的是,他的心志更加坚定,思维也更加聪敏。” 清芳还在愣愣地盯着池水中古懈的脸,“这个人,我好像见过的。” “恩?”见苑偏过头去,“古懈在十多年前就归于归墟了,怎么会?” “我的确认识他,只是我记不得是什么见过的了。”清芳拍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着,“我真的见过他,他的脸和他背后的剑……”清芳只觉得巨大的信息量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她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些记忆的碎片,但是那些回忆就如同大海中一瞬间排上海滩的浪潮一般,她还来不及去回味,那些浪潮便已经又退回了大海之中。 “怎么了?”见苑看着清芳站都似乎站不稳了,连忙将她扶住,“清芳,清芳?” “我的头,好痛……”清芳拼命想要站起来,但脑海中似乎有千万条荆棘在不停地翻搅着一般,“呕……”剧烈的疼痛让她不住的干呕着,“清芳!”见苑猛地点了她的麻穴。 “我看看。”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见苑身旁响起。 “师父!”见苑大惊道,“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97.第97章 离别与重逢(一) 席莲之接过清芳,看了看她的面色,扭头对见苑说道,“你一会儿送她下山去吧。” “为何?”见苑听到席莲之说要将清芳送下山顿时不解,“她,她不是归墟之人吗?师父您不是想让她为您接任归墟引导者的位置吗?这时候却为什么要送她下山?” “她此刻身子太虚,如果强行将我的位置转嫁到她的身上,很可能会让她的精神崩溃。”席莲之将清芳又交给了见苑,“我还在世上一日,就要尽一****的责任,她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接受这样清冷的命运。” “师父……”见苑看着师父一向孤高的面庞,心中竟也有了些说不出的酸涩之意,世上的人只道北昆仑上的神仙能济世救人,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孤独。 “送她走吧,她的师父此刻也快来了。”席莲之将手收拢入袖中,“从今以后,她肩上的命运,就交由我来承担,等到我回到归墟之时,再将她招来吧。” “真的要送她走吗?”见苑看着虽然陷入沉睡,但是面色依旧痛苦的清芳,心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师父,您不是很喜欢她的吗,为什么不将莞尔的事对她说清楚,为什么要任由她误会你呢?” “见苑。”席莲之转过头,出色的五官都仿佛带上霜雪一般冰凉,“不了解,就不会牵挂。” “师父,你这又是何苦?”见苑摇头道,“这丫头心善又乖巧,比之当年的莞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更何况我看得出她也是一心尊重爱戴您的,就算不让她接任归墟引导者的位置,您也完全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一方面让她留在我们北昆仑也好保护她的安全,以制衡天下的格局有朝一日不被大乱;另一方面,您也,您也可以不用那么寂寞了。”见苑站在席莲之的面前,拱手弯腰道,“师父,求您也考虑考虑自己吧,你为这个不属于你的天下已经付出了太多,如何就不能留下一个小小的姑娘来呢?” “留下她?”席莲之看着面前这个唯一留下的徒弟道,“见苑,我不能留下她。” “这又是为什么?”见苑见一个两个都是如此的固执也不由得有些急了,“一个需要得到师父的关爱,一个又需要永恒的陪伴,难道留下她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我不能如此自私,她已经对我有了怨念,留下她,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席莲之用手在虚空中浅浅一挥,一行白鹤便由远及近地缓缓飞了过来,“见苑……”席莲之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顿了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 “师父,求您再缓几日吧,哪怕等到她醒了再做决定也好啊,这样一声不吭地又将她送下山,她心中一定会很失望的。”见苑看着那一行白鹤越飞越近,连忙又恳求道,“或者如同师父您刚才所说的,让我送她下山也好啊。” “见苑,她已经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往事了,你今后也不要再与她接触了。”席莲之朝那一行大小高矮都差不多的白鹤点了点头,又以手指了指躺着的清芳,“去吧。”席莲之在胸前结了个极为优美的手印,为首的白鹤立刻收拢了翅羽,通人性似的向他弯了弯脖子后,又朝身后的几只白鹤长长的“噶——”了一声。 见苑此刻也知道师父的心意难违,却仍然不死心地说道,“师父,徒儿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今日您若是放她走了,徒儿保证您会后悔一生!”说罢也不管席莲之听不听他劝便转身离开,摆出一副再也不管的样子来。 席莲之听到了他说的话,可是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任一只白鹤将清芳负在背上,其余的几只围绕在她的身边展翅飞远,“我后悔一生,也比,让她陪着我后悔一生要好啊。”席莲之转身看着不理解自己的徒弟越走越远,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你既然不惜牺牲自己的阳寿为我续命,那就让我用余下的时间,为你再最后争取一些自由的时光吧。” “师父,你还是放她走了。”远远的,见苑满脸惆怅地看着由白鹤带走的那个女孩,仿佛心底里也空了一块,古懈走了,大师兄走了,莞尔走了,最后,清芳也走了……师父,你究竟要一个人撑到什么时候? “小二,来碗甜酒酿。”被冻得直哆嗦的杨芷薇一进铺子就立刻挨着火盆坐了下来,“再烫一壶桂酒来。” “好勒姑娘稍等。”小二见铺子里难得的来了一位可人儿,立刻打起了精神,“后头的,这位姑娘要一碗甜酒酿,一壶桂酒,赶紧热乎地上菜。” “喂,我问问你啊,这方圆十几里的,怎么就你们一家破铺子开着?”杨芷薇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你们这里有没有成衣铺子?”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里天寒地冻,本来住家就少,能有我们一家铺子开着啊就算很不错了,成衣铺子嘛是没有的,姑娘要是觉得冷,我倒是可以回家给您取件厚袄来,分文不收怎么样?”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就笑嘻嘻地坐在杨芷薇的身边。 “李小田,看见漂亮姑娘就又不正经了?你瞧瞧人家姑娘通身的派头,哪里能穿你那些破袄子?”后厨唯一的一个伙夫端着餐盘将饭菜送了出来,一边揶揄那小二道,“我看你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要是有昨天那个侠客那么威风,再不济,能有那个小光头一半的儒雅,哼,那你还算有戏。来,姑娘,喝点酒先暖暖身子。” “你说你家还有袄?我,我向你买,这里当真是太冷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杨芷薇将酒壶索性先抱在了怀中,“对了,你刚才说昨天这里来过一个威风的侠客,和一个小光头?” “是啊,嚯,提起那个侠客,那是真真儿的一条好汉子,人长得俊不说,说话还幽默,为人也大方,那个小光头我看恐怕是个和尚,不沾一点荤腥,也不喝酒,只是吃了一碗素面。”伙夫将餐盘撤了下去,摸着自己的大肚腩慢慢回忆道,“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只问说怎么上北昆仑。” “请问北昆仑怎么走?!”杨芷薇一个激动差点没将手中抱着的酒壶摔入火盆之中,“终于找到他了!哼,看他能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杨芷薇激动得抽了抽鼻子,“也不枉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这么久了!” “哈哈,小田儿,你瞧瞧,这漂亮姑娘肯定是追情郎来的,你呀,就别自作多情啦。”伙夫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还不等小二回嘴就转身溜回了厨房。 “小二哥,能给我取件袄来吗?我一会儿还要赶路呢。”杨芷薇兴奋之下斟了满满的一杯桂酒一饮而尽。 “哦,三钱银子。”小二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一会儿去取。” 杨芷薇解开自己的钱袋,从里头取了一两银子扔在桌上,“三钱你取了去,剩下的送给刚刚那位大哥,就当是我对他透露信息给我的一点报酬。” 小二不动神色将银钱收了,眼神中划过一丝贪婪,“姑娘,看在您出手这么阔绰的份儿上啊,我再送你份儿甜豆沙,你热热乎乎吃了,一会儿啊我下了工,您就随我一同取袄去。” “哦,也行,那先谢谢你了。”杨芷薇笑着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小杯的桂酒,脸上满是开心的微笑,颜烈啊颜烈,你以为这样你就把我甩了,哈哈,太小看我杨家堡二小姐了! “小姐,甜豆沙来了。”小二趁着杨芷薇愣神的功夫,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沙端了上来,“快吃吧。” “你先放着,我一会儿吃。” “好勒,给您放这儿了。”小二眯了眯眼,真是一头没有心机,长得又美的大肥羊啊,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颜烈施主,那位姑娘怎么还没有跟上来?她也跟了我们一路了,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天都没出现了?”惠润和颜烈一人骑马,一人骑驴闲聊着,“看样子这位女施主是诚心想要来找你的,竟然能追到这苦寒之地来,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我们是不是也回头去看一看她?” “不用担心她,我们都这么躲着她了,她还像一块牛皮似的甩也甩不掉,看起来生命力也挺强的样子,我们不用担心她,继续赶路吧,反正过不了几天她又会出现的,要不然,她就是已经放弃了,回去了吧。”颜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奔波,脸上也变得胡子拉碴的,再加上身上披着的厚厚裘皮大衣,看起来当真是落拓得别有一番风情。 “不行,颜烈施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我们最好回去看一看,没事就最好了。”惠润想来想还是调转了驴头想要原路返回。 98.第98章 贞洁危机 “小美人,是不是有些头晕啊,来,喝了这碗热茶来清醒清醒。”杨芷薇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觉得后脑勺处一阵刺痛,“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微弱而虚乏,“你是什么人,要财你就都拿去好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求你放我走吧。”她尽力地挣扎着,却发现手和脚都被用手指头般粗细的麻绳牢牢地捆着。 “哈哈哈,美人儿,你说你这样千娇百媚的姑娘躺在我这破炕头上,我又怎么能轻易放你走呢?”那个名叫李小田的小二笑眯眯地凑了上前,深深地埋头入她的发间嗅了嗅,“啊,真香啊,我娘说有钱人都喜欢用桂头油,今天一闻,真是名副其实啊。” “你这个下作的人!快放了!不然,等我爹来了,我一定要你死无全尸!”杨芷薇被他一副急色鬼的下作模样气得双眼通红,她银牙紧咬,双眸含泪,更显娇态万千。 “哎哟哟,我的小美人儿你可别生气,你一生气我的心都疼了。”李小田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更伸手狠狠摸了一把杨芷薇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的面颊,“这么滑。”李小田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得双手,“只是脸蛋就滑成这样,也不知道……”他狞笑着,迫不及待地开始扯杨芷薇身上的衣衫。 “啊!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杨芷薇被他的动作吓得连声惊叫,因为过度的恐惧,尖叫的声音都变得颤抖扭曲,“放开我!”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一双月牙眼中流了下来落入她的脖 颈之中,她的眼神变得绝望而无助,“颜烈,颜烈,你这个混蛋,救救我,救救我啊!” “都这时候还叫那个臭男人的名字?”李小田一个耳光就甩上了杨芷薇的脸蛋,将她的脸打得偏了过去,“你个不守规矩的小美人,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女人了!要是让我发现你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就没怪我不怜香惜玉了!”李小田的脸猛地阴沉了下来,但是手下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恩,真香啊。”他低下头凑近杨芷薇胸前粉嫩的肚兜轻浮地嗅着,“嚯,我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这才叫女人啊。”他颤抖着手向前摸去,杨芷薇却因为他的举动绝望地尖叫了一声,“颜烈,我恨你!”她看着破旧的房顶,在心中哀叹了一声,“父亲母亲,姐姐,对不起……” 当下她心一横,便要嚼舌自尽。 “想死?哟,还想做个贞洁烈女啊,都追着情郎跑到这片穷乡僻壤来了,还做什么要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啊?”李小田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一把将床头的破布片抓了一块狠狠地塞进了她的口中,“真是的,和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非得让我用这种手段。”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可惜了,一会儿听不到你这个娘们儿在我身子底下的求饶了,也罢,以后的时间还有的是呢。” 杨芷薇此刻才是真正的绝望了起来,一双美丽的眼中满是惊惧,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猥琐的男人爬上脏兮兮的床来,将她身上盖着的破被一把抓了下来,又带着一脸的贪婪向她扑了过来。 此刻,她心中已经再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一心只盼着自己早些死了也好。 “就是这儿了!”门板被一个壮汉从外头一脚踢开,“李小田,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做起了这样的勾当!你死去的娘要是知道了,恐怕也得被你气得再死一次!” “姑娘,没事吧?”惠润从那壮汉的身后闪身而出,看了一眼衣冠不整,只是“呜呜”流泪的杨芷薇确认了她的安危后便立刻将目光转移了开来,“有劳这位施主了,救人一命,真是无量的功德啊。” “没事儿,这小子啊早些年有些心术不正,后来来了我们店里头当跑堂的,我还以为他改好了呢,没想到根本就是狗改不了****!也幸亏小师父你留了个心眼知道回来看看,要不然这好好一个大姑娘的清白就真的毁在他手里了!”说话的壮汉正是刚刚那个小酒铺子里唯一的伙夫,“李小田,赶紧滚下来跟出去,我已经报了官了。” “我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来坏我的好事!”李小田恼怒之下一把掐住了杨芷薇的脖子,“你们都滚出去,不然我杀了她!” “李小田,你别执迷不悟,你现在这样最多也就关个一阵子就出来了,要是你真的害了人家性命,不要说你自己活不成了,我们都要受牵连。”伙夫一看就是个急性子,当下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娘当时把你送到我那儿说你改好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你,我不同意,你知不知道她在我店门外头长跪了一夜,让我给你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少拿那个老糊涂来说事儿!”李小田加重了手底下的力道,杨芷薇立刻面色涨成朱紫色,眼睛也开始翻白。 惠润虽然急得团团转,但是一眼也不敢看向杨芷薇裸露的身子,只得求助那壮汉,“请施主您去帮帮忙吧。” “现在你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是不能刺激的,要是一刺激,他万一真的掐死了那位姑娘怎么办?”壮汉悄悄和他说道,“我们先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和他说说话,放心,我已经报官了,只要再拖一会儿等官兵来了,他一个人也不敢怎么样的。” “大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啧,告而不得便偷,实在是个禽兽。”这几人正僵持着,突然一个人影风似的从两人头顶掠了过去,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李小田便捂着脖子从炕上倒了下去,喷涌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慢慢地溢了出来,鲜艳得触目惊心。 而杨芷薇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小田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她直觉脸上一热,眼中一红,便晕死了过去。 “谢天谢地,颜施主你终于肯出手了。”惠润见来人身背两把长剑,一脸的玩世不恭,却不是那个刚刚还说着不肯来的颜烈又是谁? “你们出家人不是都以慈悲为怀的吗?怎么,我动手杀了他,你没反应啊,还是你看上这个小妞了?”颜烈朝榻上一身狼狈的杨芷薇努了努嘴,“小和尚思凡了?” “颜施主又说笑了,小僧已是佛门之人,又怎么可能妄动俗念?”惠润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前这个人啊明明心里头也是极善良的,可是脸上却总是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来,真是心口不一极了。 “他还没死,一会儿替他包扎包扎伤口再送官,啊对了,通知中原杨家堡的人,把他们的心肝宝贝二小姐接回去,你也能得一笔不小的酬劳了。”颜烈将手中长剑上的鲜血在破旧的被上擦了擦,“这个女人身份非同小可,等你拿到了酬劳,后半辈子也就不用守着那个破铺子了。” “是,是,我都记下了。”那伙夫连连点头,“多谢侠客仗义出手相助了,可是这女子不是来追侠客的吗?您就这样让她走了吗?” 颜烈烦恼地揪了揪自己得胡茬,“什么来追我的,我都根本没见过她,女人啊,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只顾自己心里头一点点儿女私情就做出各种出格的事儿了,也顾不得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喂,小和尚,你将来还是不要还俗了的好,反正出家人不成家不生子也挺正常的。 “施主莫要再拿小僧开玩笑了。”惠润连忙正色道,“小僧心中只有佛祖,一生也只愿黄卷青灯长伴佛祖身边,还请施主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了。” “切,无趣无趣,一点玩笑也开不得。”颜烈摆了摆手,将一个黄色的大酒葫芦递到那个伙夫手中,又甩了几钱碎银子给他,“给我把葫芦打满酒,再去街上找个女人帮她把衣服穿好。” “唉,唉,我这就去办。”伙夫得了银子,也好似心满意足,撒腿便往外头跑去。 “小和尚,你不用满口仁义道德的,其实你心中想的什么,我都知道。”颜烈见那伙夫跑得远了,这才又走到惠润的面前,“你喜欢我那个徒弟,对不对?” “施主!”惠润有些恼了,“你怎么总是这样说话?难道世界上除了亲情爱情友情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吗?难道佛度世人都是因为这些亲情爱情友情吗?” “你不要用跟我理论,小和尚,你还年轻,难道你真的像一辈子孤老在寺庙中?”颜烈以眼睛的余光偷偷观察着惠润的表情,果不其然,一丝挣扎浮现在小和尚的脸上,“小师父,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那个傻徒弟也喜欢你,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还俗,然后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得生活在一起,哇,光是想想就很不错啊。”颜烈漫不经心地走出门外,牵过自己的骏马来。“考虑考虑吧。” 99.第99章 1 “施主,请你莫要再寻小僧的开心了。”惠润转身就要出去,却没料到颜烈一把将他抓住,脸上满是坏坏的微笑,“小和尚,六根不净啊。” “你,你!”惠润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脸腾地变得通红,“你怎么能……能这样说。” “怎样说?说什么?说你喜欢我那个傻徒弟?还是让你还俗?”颜烈一刻也不放过他,“小和尚,我那个徒弟虽然看着傻,但是心眼儿不坏,也其实是个很灵秀的丫头,我保证,你要是愿意和她在一起,我一定帮你说服她,怎么样?” “施主,此事休要再提了,我是要继承我师父衣钵的,等到找到了清芳,我便立刻要起程回寺。”惠润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地解释道,“清芳是个好孩子,但是她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对她有什么礼法之外的念头。” “哦?世间所有事的决断也无非是情理法三字,你这既然对她无情,那么你又何苦陪我去寻她呢?”颜烈松开了手,将长剑复又插入剑鞘之中,“小和尚,为什么你就是不敢面对你自己的内心呢?” “不要说我了,那你又是为什么不愿意面对你自己的内心呢?”惠润将他一把推开,“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对月嵘姑娘有意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颜烈没料到会被这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小和尚反将了一军,登时急了“我心里,从来只有阿恒一个人!从前是,现在也是!不管阿恒心里有没有我,我都决定这一辈子心中只放一个人!” “你觉得这样的话说出口,你自己能相信吗?”惠润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你自己都看不清你自己的内心,甚至连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都不敢承认,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惠润冷冷地直视着他,“你都能残忍地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像你这样冷清冷性的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呢?” “你再说一遍!”颜烈的眼睛变得通红,“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施主,你怕了?因为我说中了?”惠润丝毫不惧怕颜烈的威胁,“施主,你才是那个要好好反省自己内心的人吧?” “哼!”颜烈狠狠地瞪着他,末了才哼了一声,甩开大门出去了。 门里的惠润也并没有跟出去,只是垂下头,合起掌来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师父,你喜欢他的,那个徒弟吧?”有一道虚弱的女声就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响了起来,惠润猛地转过身去,杨芷薇已经缓了过来,只见她面色惨白,眼中皆是失意,“你们的话,我刚刚都听见了。” “是的,我很喜欢。”出乎意料的,惠润没有像刚刚那般抗拒,而是十分干脆果决地承认了。 “恩?”杨芷薇愣了愣,旋即在脸上绽开了一朵淡淡的微笑,“你这个小和尚倒是个聪明人。” “所以,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对不对?”惠润也不惊讶,只是转了转手中的念珠,一脸的平静。 “会的。”杨芷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自己情场失意了,又怎么能够让别人情场失意呢?原来,我和他之间,竟然迟了那么多,我却还那么傻傻地以为自己有能力,有机会,却原来,爱里,最不能勉强的就是时间。” “施主,如果你真的看开了的话,就回家去吧。”惠润向她隔空施了一礼便要转身出去。 “那你呢?”杨芷薇叫住了他,“你,喜欢她,又会不会真的为她还俗呢?” “施主,看来你还是不懂。”惠润扭过头来,回她一笑,“有的爱,败给时间,但是有的爱,却永远不会输给时间,因为那种爱里没有爱,只有永恒的喜欢。” 杨芷薇在那一刹那间有一些愣神,那一笑便好像梵音阵阵,又如同佛祖拈一笑,“那你既然看透,又为何要与颜烈辩解,故意惹他不开心?” “这个么,我最不喜欢人家逼我了,哈哈哈。”惠润捂着嘴笑了,“对不起,我刚刚将他逼急了,是不是也伤害到你了?” “没有,这样很好。”杨芷薇摇了摇头,“最起码在我还没有受伤害的时候,就让我死心了,小师父,我还要谢谢你。” “谈不上谢,你不怨我就好,告辞了。”惠润在身后摆了摆手,“早些回家,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呢。” “恩,是该回家了。”杨芷薇擦了擦眼中渗出的泪,她根本没想到原本为了爱孤注一掷地追了出来,却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和尚所救,所感动,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造化啊,“小师父,后会有期了。”她抽了抽鼻子,将狼狈的脸用破被子擦了擦,“以后你到我们江南杨家堡来,我一定敬你为上宾!” “一定。”惠润应了一声,此时门外那伙夫带着官兵也来了,“小师父,这就走了?” “是啊,我还有事在身,你好好照顾这位女施主,方才那个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她们家不会亏待你的。”惠润指了指身后,“那个人,还是严加看管起来吧,以免为害乡里。” “唉唉,知道了。”伙夫满面红光的点了点头,“那小师父,咱们就有缘再见吧。” “快点儿,再不来我就先走了。”颜烈靠在马边大口饮着桂酒,看也不看惠润一眼,语气显然差极了,显然是还在为方才的口角而生着闷气。 惠润也不理他,只顾翻身上了驴,“走吧。”他说了一句,态度清清淡淡。 “哼!”颜烈又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救了你们两条命,连句谢谢也不说,你们出家人都是这样铁石心肠的吗?” 惠润扭头侧眼看了看他,依旧不说话,只是催着老癞驴前行。 “我说你这人怎么脾气跟驴一样,你惹了我,我没把你丢下就算好的了,怎么连个软也不服!”颜烈被他的态度气得吱哇乱叫,他向来风风火火,独来独往惯了,此时突然遇上了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人,还真是难以下手极了。 “恩。”惠润心里头已是笑翻了天,但是面上仍然不冷不热的。 “你恩是个什么意思?恩什么?你说句谢谢就这么难吗!跟我说,谢!谢!”颜烈忍着抓狂,一字一顿地对着惠润大声说道。 “不客气。”惠润朝他略略地点了点头,态度神情间显然愉悦至极,“看来你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没礼貌嘛。” “什么!”颜烈猛地灌了一口桂酒,差点没喷出火来,“你,你竟然敢占我便宜!”颜烈半个身子都悬空在马上,恨不能一手将惠润给拎起来,“你看天上!”惠润看向天际,突然大喊。 “呵,还想骗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骗啊!”颜烈得意地抱着双臂于胸前。 “清芳!”惠润瞪大了双眼,“那,那白鹤上的,是不是清芳!” “你又在骗我了,我说你这个小和尚,不但六根不净,怎么还满嘴诳语啊。”颜烈惋惜地摇了摇头,“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啧,没想到是这种人。” “哎呀!你不信算了!”惠润猛地从老驴身上跳了下来,一把拂开颜烈抓着自己的手,“小心小心,我接着!”他口中大喊道。 颜烈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好像并不是谎话,再回头看去,天际真的有序地拍着一行白鹤,为首的大白鹤身后几只体型较为匀称的白鹤上好像真的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清芳!”这回该轮到颜烈目瞪口呆了,“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从知道她没死之后,他的心也一直没有放下来过,但是此刻看到这个自己心里一直牵挂着的,如同女儿一般的傻徒弟后,他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傻徒弟!”他朗声大笑,竟然从马上一跃而起,凌空几步蹬向白鹤身上驮着的女孩身边,将她牢牢地接在怀里。 “这次,师父再也不会扔下你了。”颜烈将她紧紧抱着,眼中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这是怎么了?”惠润见颜烈抱着清芳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地面上,忙躬身对几只通人性的白鹤深深行了一礼,这才跑去看清芳的状况。 这是他和清芳在清境中别后,第一次见到清芳,还是清境中那副惹人怜爱又懂事的模样,只是与那是不同的是,她紧闭的双目和深锁的眉头都似乎彰显出它们的主人心事重重的样子来。 “清芳,醒醒?”颜烈轻轻摇晃着怀中沉睡着的女孩,心下一沉,难道她自那时起便没有再醒过?他有些疑惑,当下运起内功与掌心缓缓抚摩着她的后背将真气灌输进去。 “呃——”女孩儿吐出一口气来,胸口间也慢慢有了起伏,她的睫毛一阵微微的轻颤,继而又慢慢睁开了双眼。“你是谁?”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疑惑和戒备,“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 100.第100章 心死成灰 “清芳,你还在恨师父吗?”颜烈面对满脸茫然无知的清芳,猛地一愣,“你不愿意认我了?” “你们到底是谁啊。”清芳有些生气地从颜烈的怀中挣脱开来,“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要报官把你抓起来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那你认不认识他?”颜烈慌忙将惠润一把抓到面前来,“你看看他?你们以前见过面的,认不认得?” “你?”清芳认真地端详着惠润的脸来,末了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认得你们,不要说是这位师父了,我连寺庙都从来没进去过。没什么事的话,就让我走吧。” “让你走,你什么都忘记了,又想走到哪里去?”颜烈跑上前了两步挡在了清芳的面前,“之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坏人。” “清芳,就算你不认得我了不相信我了,但是你总该相信这位小师父吧,他是出家人,没有什么坏心眼的,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吗?”颜烈见清芳神色间仍然有些怔忡,连忙又规劝道,“这里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的,你身边又没有带钱,又没有马匹能走到哪里去呢?” 清芳垂下头,神色间似乎有一些松动,好像很快就要被说服了一般,“快,快,你再和她说说。”颜烈拿手肘推了推惠润,“别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啊。” “额。”惠润被颜烈推到清芳面前,脸却不由得红了,“清,清芳姑娘,他,额,你师父,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你师父,你一定要相信他。” “你说的这一堆是个什么玩意儿啊。”颜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被你这么一说没事儿的也有事了。” “清芳,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惠润低下头来仔细看着这个在清境中只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儿,她还是当初的那副模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只不过她瘦了,身量也拔高了些,隐约间已经有些少女的模样了,只是面容间再也不复从前那般的无忧无虑了。 “清芳……你受苦了。”惠润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在清境中咬牙坚持的丫头,对自己体贴关心的丫头,真的已经回不来了吗? “我听你们一直叫我清芳,那么我的名字就叫清芳吗?”小姑娘向即将要展翅飞走的白鹤行了个礼,扭头又问惠润道。 “恩。”惠润连忙红着脸点了点头,“这个,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师父,也就是,就是他。” “对对对,你应该问我,我告诉你。”颜烈连忙凑了上前,“你是叫清芳,你姓什么,对对,你姓阎,就是那个阎罗王的阎。” 清芳皱起眉,一时之间没有言语。 “那个,你是我颜烈的徒弟!以前是,以后也是。”颜烈深凹的眼睛如同狼寻到了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清芳,就好像如果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个不字,他就会像野狼一样扑上来一般。 “哦,这样啊。”清芳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那好吧,我跟你走。” “唉,唉,好。”颜烈没想到清芳会答应得这么快这么容易,一下子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那,那我们走吧,我们快马走,翻过前面那座山后就能看到一家小旅店,我们先去那里将就一个晚上,等到我们了岔河,惠润小师父就回寺里去,师父就带着你浪迹天涯,纵情江湖好不好?”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清芳仍然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清芳,来,先披上这件大衣,这里冷,小心伤风。”颜烈上前几步,将肩上披着的厚厚的大厚皮袄将清芳包裹得严严实实,清芳抬头看着他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这里,是怎么弄的?” “这个,这个是,之前不小心刮的,不碍事。”颜烈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那是清芳成魔的时候所伤,自己也是那时候彻底伤了自己这个一向乖顺的傻徒弟的心,他的眼神黯了黯,但立刻又打起了精神,“以后有清芳在师父身边,师父就算是受再多的伤也不怕了。” “哦。”清芳缩回自己的手,不知为何,惠润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们快走吧,也能让惠润小师父早些回去。”颜烈兴高采烈地翻身上了马,“来,丫头,和师父同乘一骑,等到了最近的镇子,师父再给你买匹你自己的马。” 清芳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递给了颜烈,“有劳。”她道谢道,颜烈愣了楞,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但随即又被找到她的欣喜给冲淡了下去。 “坐稳了,走咯!”颜烈长啸了一声,甩了甩马鞭,带着马上的清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而惠润则站在老驴边,摸了摸老驴的长耳朵,“老驴啊老驴,清芳好像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清芳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小和尚,快跟上!”前面传来颜烈的呼喊声和马鞭破空的催促,惠润也只得将心头的疑惑压下翻身上了驴,“老驴,咱们追上他们。”惠润摸了摸老驴的大脑袋,老驴“哞儿”的一声长嘶,迈开蹄子便飞奔了出去,那架势到好像是比上好的宝马还要快上一些呢。 “清芳,你回来了。”颜烈拥着清芳在怀中,下巴不时磕在清芳的脑袋上,“师父,你真的很想我吗?在我不在的时候?” “恩?怎么了?”颜烈低下头看她,却迎面对上了两道雪亮的视线,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你……” “我怎么了?”清芳眨了眨眼睛,“我只是随口问问,如果你答不上来,也可以不用回答。” “我一直在找你。”颜烈的声音在胸腔中闷闷地荡开,“清芳,也许你无法想象,但是我必须要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没有保护好你。” 清芳复又低下头,眼神中有光华流动,“是吗?” “恩。”颜烈松开握着缰绳的一只手,轻轻放在清芳的头上来回的摩挲着,“清芳,师父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原来是这样。”清芳眼中的光华渐渐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副恹恹的样子。 “不要乱想了,以后和师父好好生活,师父会把你保护的好好的,对了,刚刚那个小和尚你喜欢吗,我觉得他挺好,咱们要不就拐了他去和你成亲了,将来他要是欺负你,师父就帮你修理他,好不好?以后让师父和他好好关心你,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以前你都没有享受到的都补回来好不好?” 清芳仍旧紧紧抿着嘴,之后再任颜烈说什么,她的神情也再也没有一丝松动。 马蹄声嘚嘚地在铺子外停了下来,颜烈首先从马上跳了下来“唉,伙夫,出来出来,让你看看我的徒弟。”颜烈将清芳半抱下马来,便冲着铺子里扯开嗓子喊道,“把店里好吃的都拿出来。” “哟,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我给你做点热汤来祛祛寒。”伙夫兼铺子的掌柜从灶台那里伸出头来,只看了一眼又将头缩了回去,“我得在灶台这里看着火,一会儿出来招呼你们。” “不忙不忙,我们自己找地儿坐了。”颜烈倒是个自来熟的,自己收拾出一处可以坐的脏兮兮的桌子来,又从铺子里搜罗出几张条子凳摆上,这时候惠润才哈着热气哆哆嗦嗦从门外掀帘子进来。 “来咯,这位先喝点热茶。”那伙夫从灶台里间端了一壶厚布抱着的热茶壶放在桌子上,又从肩上扯下抹布擦了擦桌面,“别介意啊,那李小田被最近的官府的兵爷们押走了,现在店里头就我一个人撑着,难免慢些,多担待,多担待。” “那位女施主平安回去了吗?”惠润坐定后接过颜烈递来的茶水捂了捂手,“有人保护她吗?” “有的有的,我都给军爷们说好了,那位姑娘也拿了随身的令牌,都安排妥了,小师父你真的菩萨心肠。” “哪里。”惠润谦逊地摆了摆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呵,你可别拽文了,我都快受不了了。”颜烈嘴上抱怨着,可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清芳,来喝点热茶,一会儿我就让他做点好吃的来。” “这就是你的徒弟?”伙夫得了空这才看了看呆呆地坐在条凳上的清芳,恩,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白得似雪的皮肤,就是嘴唇好像少了点血色,看上去有些元气不足,“嘿,叔叔给你炖点羊汤来,这大冷天的,就得喝这个补补气。”伙夫双手在自己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你们先喝茶,我去后厨看看还有啥好食材都给你们做了。” “行,你可给好好煮。”颜烈见清芳也不端杯子便端起茶杯凑到她的唇边,“清芳,喝点吧,这是桂茶,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生长的冬桂可是一绝啊,你闻闻,香不香。” “香。”清芳接过茶杯,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她的人在这里,灵魂却早已经消散了一般,她大大的饮了一口,也不顾茶水烫口,倏地,她的嘴唇被立刻被烫得通红。 “清芳!怎么这么不小心!”颜烈看到了她的整个动作过程,立刻出门捧了一把雪进来捏成雪团敷在她的唇边,想要责怪她太粗心,可是看她此时的模样再多的责怪此刻也说不出口来了。 101.第101章 月下心事 “清芳,一会儿早点歇息吧,师父和小和尚就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事就叫师父。”颜烈见清芳饭也没吃几口,精神状态极为不佳故而也没与她多谈及她从皇宫被人带走之后的事。 清芳推开面前的饭碗,朝还坐着的两人点了点头,“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颜烈连忙连头,又转脸向伙夫确认热水烧好了没。 “烧好是烧好了,但是我没空送去,这里的灶上还烧着你们二位一会儿要用的热水,咋办?”伙夫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又着急忙慌地跑回了灶台间,一副唯恐灶台烧干的样子。 “没事儿,我一会儿自己提上去。”颜烈爽快地答应了,又对着正往后院走的清芳道,“清芳你去房里先整理整理,我一会儿向老板要新被褥来给你铺上。” “好。”清芳回头轻轻应了一声,看上去异常的温顺,“你一会儿也早点休息吧,我的,师父。” “你叫我什么?”颜烈有些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顺带着将自己面前的碗都打翻了,“你叫我师父了吗?” 清芳没有再回头,或是再叫他,只是往回走了,方才那一声,好像如同泡沫一般,轻轻消散在了空气里,好像那一句话只是颜烈自己的幻觉,“别看了,好好吃饭。”惠润将他面前倒了的碗扶正,又往里头添了些米饭,“多吃点,一会儿给她打水好好洗个澡。” “这个我知道。”颜烈这才坐了下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高兴,“你知道吗,我还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叫我了呢,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开口了,她肯开口我就不担心了,她一定是原谅我了。这孩子我知道,从小心眼就实,认死理,但凡是她认准的事啊,要是她自己心里面不改变主意,是没有人可以劝她改变主意的。”颜烈说得眼冒金光,眉飞色舞,“好了好了,都好了。” 惠润夹了一筷子素菜在碗中,却迟迟没有下口,他心中总有些怪怪的预感,就凭他与清芳那一日的相处来看,此刻清芳的反应都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他没有将心中的感觉说出来,此刻如果扫了颜烈的兴,恐怕是不好。 “今儿这桂酒怎么喝在口中格外的甜啊。”颜烈呷了一口酒,眉梢眼角都舒展了开来,人也显得有了活力,“老板,你是不是在这酒里放了蜜?” “哈哈哈,您这不是说笑嘛,我哪儿有那个闲钱去买蜜啊。”伙夫笑得咳嗽了几声,“您这可不是心里头舒坦,看什么都顺眼嘛,不要说是这个桂酒了,就算是此刻让您喝白开水您心里头也是甜的。看样子,你真的是很要紧这个徒弟啊。” “那可不,这个丫头可是我颜烈手心里的宝贝。”颜烈有些洋洋自得,“不瞒你说,这丫头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心眼儿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又乖巧温顺,有的时候啊我光是看看她,我的心都静下来了。” “呵呵呵,师父眼里头哪里会有不好的徒弟哟。”伙夫笑着摇了摇头,“来,水都盛在木桶里了,你受累,给担过去吧。” “好好。”颜烈放下手中的酒杯,三目并做两步地进了厨房,喜气洋洋地挑起热水,“小清芳,师父给你送水来咯。”他站在清芳的门前叫道。 半天,无人应门,他又提高了嗓门儿叫了几声,末了他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将肩上的担子放下,伸手扣了扣门,“我进来咯。” 这时门里才传来清芳的声音,“不必了,今日我觉得太累了,不想沐浴,这水还是留给您吧。” “哦,哦,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睡。”颜烈听到了她的声音心才又安定了下来,“那师父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吧。” “恩。”里头传来一声细如蚊呐的回应,似乎声音的主人累极困极一般。 颜烈心想她被白鹤送来,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想来身心俱疲是肯定的,故而也不敢再叫她,只蹑手蹑脚地拎了水桶又到了前头。 “怎么又挑回来了?”惠润正自己收拾着碗筷,见他这么又折返了回来故而出口问道。 “清芳已经睡了。”颜烈压低了声音,“想来是累了,我就不去扰她了,沐浴嘛,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惠润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顿,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清芳她,真的没事吗? “怎么不说话了小和尚?”颜烈看惠润神色不对,便走近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光头,“不舒服?” “不是。”惠润后退了一步,将颜烈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了下来,“没什么,想点事情罢了。” “哎哟,别愁眉苦脸的了,等到我们到了岔河,你就可以回寺了。”颜烈以为他是想早些回寺,所以出言安慰他道,“清芳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的不错,这样关心她,还为了她千里迢迢跟着我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明天我让她好好谢谢你。”颜烈笑着顺手摸了摸自己腮帮上的胡茬,“哎哟,最近真是太邋遢了,我用热水正好去刮个面。” 惠润看了一眼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连背影都透着高兴的颜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是夜,明月当头,清辉满地,空气凉得刺骨,呵气成冰。 铺子的马厩里微微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小的身影解开一匹骏马的缰绳后笨拙地翻身上马,正要催马出行时,一个人影挡在了骏马前。 “清芳……”那人的双眼里有清芳骑着马的两个小小倒影,他站在月亮前,慈眉善目,倒真有些像罗汉转世。 “惠润。”清芳见是他,也不惊慌,“你要拦我?” “你没有失忆?”惠润也有些惊讶于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来,“那么你刚刚对我的视而不见都是装的,你还记得我?那颜烈,你师父?” “他不是我师父。”清芳的神情中有深深地悲愤,“他从那一日之后,就再也不是我师父了,他此番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他爱着我母亲,如果他找不到我,难以对我母亲有个交代罢了,你以为他真的在乎我吗?” 惠润走到马侧,“清芳,你想走,我绝不拦你。”他将手中的念珠摘了下来扣在了清芳的手腕上,“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道路,那我又能说什么呢?”他笑了笑,“我只是来和你最后道个别,原本还以为我们会在岔河那里分道扬镳呢,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要提前分开了,我心中多有不舍,故而想要再见你最后一面。” 清芳心中也有些酸涩,对于这个与自己非亲非故却能够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安危追到这里的小和尚,她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 “惠润。”她又笨拙地要翻身下马来,却不料一只脚没有踩住马镫,“刺溜”一声就要从马上摔下来,“小心!”惠润下意识地便上前将她接在了怀中,“没伤到哪里吧?”惠润将她放在地上,便要低头去检查她的脚踝可有扭伤。 “惠润。”清芳猛地扑进惠润的怀中,轻轻地呜咽了一声,又在他怀中蹭了蹭,仿佛一个涨不到的孩子一般向长辈撒着娇,“谢谢你,认识你,真的好幸。” 惠润被她紧紧搂着腰,感觉到她的热度,下巴就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 清芳蜷缩在他怀里,肩膀甚至还在瑟瑟地发着抖,“我又被抛弃了,你知道吗?” 惠润只是被她抱着,舌头如同打了结一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 “是啊,我后来又拜了师父,结果你瞧,这就是老天对我贪心的惩罚,我又被抛弃了,甚至在浑浑噩噩中被他用白鹤送下了山。”清芳紧紧抓着惠润的前襟,眼泪将他灰色的僧袍都沾湿了一大片,她哭得小声却仍能让人感觉到她此刻心中散发出的深深的绝望和晦暗。 “到底是怎么了,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可以告诉给我听吗?”惠润这时才清醒了过来,虽然脸上仍然有些火辣辣地烫着,但是思维已经开始了缓慢地运转。 “我被灵绝真人送下山了。”清芳一说完这句话,眼泪又夺眶而出 “灵绝真人?灵绝真人席莲之?”惠润有些诧异,“他竟然收你做了徒弟?” “恩。他收我做了徒弟,又将我送下了北昆仑山,这你也是看到了的。”清芳将头埋在他前襟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的惹人讨厌,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要将我扔掉。明明是他给了我希望,说要收我做徒弟的,为什么他又要抛弃我呢,是不是,是不是我真的很坏,很让人厌恶?” “不是的,清芳,你怎么能这么想。”惠润双手搭在清芳的肩膀上,“清芳,抬起头来看着我。” “清芳,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惠润看着这个脸上仍挂着泪珠的女孩,认真地问道。 102.第102章 疯狂之恋 “清芳,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惠润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怀中的女孩儿带泪的面庞,他此刻只觉得这面庞比玫瑰还要娇艳上几分,“清芳,从那一天我在清境中见了你,我的心中就没有佛了。” “什么?”清芳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清芳,我对你动了心,六根不净,我的心中早就没有佛了。”惠润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让一个和尚都动了凡心,清芳,你还觉得你让人讨厌吗?” “我不要你安慰我!”清芳有些惊慌失措,然而夜色中惠润的脸色丝毫不像是在说笑一般,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深邃。 “你不相信我吗?”惠润看着迅速后退了几步的清芳心中有一丝黯然,好像心中陡然失去了一角一般。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想听。”清芳现在脑子里此刻都乱糟糟的,她很想快速地离开,然而惠润却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她牢牢地抓住,“清芳,我不阻止你走,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就算所有的人不要你讨厌你,我的心里也有你。”惠润见自己抓住了她后她有些抗拒便立刻将手松了开来,口中轻轻说了声抱歉。 “谢谢你的这一番话,但是我还是当没有听见好了。”清芳得了空便立刻想要爬上马去。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清芳回过头见惠润站在原地并没有张口,心中不由猛地一惊,难道是…… “弄得动静这么大我还不醒,你们俩当我是白痴吗?”颜烈抱着臂站在茅草屋顶上,一片阴影笼罩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也已经看了你们许久了,清芳,你想要去哪里?” “去哪里?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要离开。”清芳见被颜烈发现索性也不再假装下去,“离开你。” “你还是恨我?”颜烈从茅草屋上轻轻一跃,落在她的马头前,“你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 “是。”清芳高高地昂着头,“你们都以为我疯魔了,以为我是个怪物,但是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候还有意识,还在拼命地控制着我自己,直到我感觉到你看我的眼神,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我在你们眼中也不过是个怪物罢了!” “清芳,那不过是,那不过是……”颜烈痛苦地抱着头,“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师父?” “你不是我师父,你不配。”清芳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你从来都没有顾忌过我的感受,因为你失去了我的母亲,所以你拿我来做替代品,如今,连我这个替代品都不要你了,你一定很难受吧?” “清芳,不要再说了。”惠润见清芳隐隐有情绪失控的倾向连忙出言制止道。 “我就要说!”清芳一手指着颜烈,一手指着自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喜欢我母亲这么多年,每一次你看着我的眼神都让我害怕!” “你都知道了?”颜烈艰涩地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边只有你,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你,所以你在我心中,曾经占有一份很重要的地位。”清芳声泪俱下,“那个时候,你要是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但是现在不了,我母亲回来了,我在你的眼中就成了怪物,是不是?” “清芳,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你相信吗?”颜烈回头对惠润说,“你先回房去吧,我和她有几句话说。” 惠润看了看他们二人也没有坚持要留下,只是深深地看了清芳一眼便从马厩便拐了个弯回了房间。 “唔——”惠润的身影才刚刚消失,清芳便觉得自己被一个人用力地抓进了怀里,浓烈的吻便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是对你母亲感情的替代?”颜烈飞身上马一把抓过清芳手中的马鞭狠狠地在马臀上抽了一遍,吃痛的骏马撒开四蹄疯也似地载着两人跑了出去。 “那我倒是要让你看看,我对你最真实的感觉是什么!”颜烈用蛮力将清芳压在奔跑的骏马上胡乱地亲着,“你以为我看你的眼神是什么?一个师父,爱上了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你觉得,我自己可以承认吗?世人能够接受吗?哈,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反正你疯了,我也疯了,我们一块儿在这里疯了就是了!” “走开,你走开!”清芳被他吻着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惧,双手也胡乱地打在他身上脸上。 “走开?你叫我走开,我能走到哪里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再放你走吗?”颜烈在马上张狂地大笑,口中有寒冷的白气呵出,他用腿将清芳的腿牢牢的压着,一只手将她胡乱挥着的两只手箍在马头上,“你爱家那个小子吗?还是,你要和刚刚那个小和尚去私奔?”颜烈逼近她,灼热的呼吸直直地喷在清芳的脸上,“我不会放走你的,你母亲不是我的,而你,注定这一生都应该是我的!” “你有病!”清芳陡然被从前自己叫了十多年的师父如此轻薄地对待,早已经羞愧难当几欲自尽,“你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哦?不错,长进了,还学会拿自己的生命威胁我了?”颜烈怒极反笑,被清芳这种背叛的行为给彻底激怒的颜烈冷冷地看着被自己钳制着的弱小女孩,迅速运指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来,你自尽一个我瞧瞧吧。颜烈与她在马上在冰原中越跑越远。 “你疯了,你放开我!”清芳这时才知道了害怕,眼泪也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掉落下马背,“你是我的长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喜欢的是我母亲,又怎么能对我做出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来!” “我以前是爱她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以为我可以忍受的,我可以将所有的感情都埋藏起来,一旦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因为忠于阿恒才终身未娶的,可是你现在长大了,你要离开我了,你恨我,我怎么能就这样放你离开?” “你让我走,你让我走!”清芳哭喊着,“我讨厌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你不是我师父。” “对,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你师父,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了!”颜烈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他拿手轻轻摸着清芳的脸,“清芳,你终于长大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吗?因为我害怕面对你,看着你和阿恒越来越像,但是后来你和阿恒又变得完全不同了,我发现我对你,真的有一种很可怕的,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感情。”颜烈抓着清芳的手,头发在风中散乱着,“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清芳呜呜地哭着,大口大口地冷风灌入她的喉咙让她不禁连连咳嗽,“别哭了,别哭了。”颜烈按着清芳的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师父永远陪着你你不愿意吗?”颜烈喃喃自语道,“你小时候不是很粘着我的吗?小小的那么一个,拉着我的袖子,在集市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颜烈说着说着声音也哽咽了,“我见你逛了很久也不开口问我要东西,我就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后来,你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师父,我想吃一个球。那时候,我的心都要化了,清芳,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好好呵护你一辈子,拿什么也换不走你,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会做出那样的事,表现出那副模样。” “清芳,清芳,你现在肯定更讨厌我了,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呵呵,反正你也不愿意再承认我是你的师父了,我做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你了对不对?”颜烈眼神如痴如狂,“可是你知道吗,我以为你真的失忆的时候是多么开心,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清芳,我带你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可以过上从前一直想过的生活,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你永远是我的长辈。”清芳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一些,“你在我的心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去找我母亲,反正她应该也被那个杀手带出来了吧,我只想平淡地过完一生,其他的,我不想奢求。” “清芳。”颜烈叫了她一声,眼中浓烈的痛仿佛最烈最麻的酒一般几乎要将人溺毙,“我迟了,我还是迟了,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得到了你,马上又要失去你了吗?” “你从未得到过,谈何失去。”清芳眼眶虽然还是红红的,但是头脑已经恢复得相当冷静,“你我二人,如今在我心中已经形同陌路,还请你也放我一条生路吧。” 颜烈看着她,嘴唇只是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清芳小姐,属下已经再次恭候多时了。”远远地,有人骑着马利刃似的直撞而来。 103.第103章 横插一刀 “呵呵,颜家的叛徒这是在对我们尊贵的小姐做些什么呢?”那人依旧是一身的甲胄,腰中别着长剑,头盔下两道剑眉凌厉入鬓,看起来十分英武。 颜烈从马上直起身来,眯起眼来打量他,“哦,家的另一个小子。” “正是晚辈。”战煌在马上夹了夹马肚子催马向前,“却是不知道您这是在闹的哪出?” 清芳扭头看到是那一日欲要胁迫自己之人,反感之情油然而生,然而她又望着此刻压在自己身上满眼都是野兽似的凶光的颜烈,心中略一权衡便有了决定。 “带我走!我跟你走!”清芳扭着脖子大喊道,“我愿意和你回颜家!” “哦?”战煌眉心一跳,神色大喜,“此话当真?” “是!”清芳不顾颜烈脸上所显示出的受伤表情,此刻只想快速地从他身边离开,这种尴尬的局面她真的一刻也无法应对下去了,“我说到做到!” “清芳,你疯了?”颜烈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可知道我当年为了带你出来都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的父母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你可知道你此刻身上肩负着的自由是带着什么样的代价?” “我只知道我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清芳冲他怒喊道,“现在,这是我的选择,将来的路也是我自己的路,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承受我自己的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 “好,好好,说得好,不愧是我们颜家正统的大小姐。”战煌听得清芳的一席话心情大好,“既然我们清芳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战煌也只有得罪前辈了,来啊!”他一声大喝,雪地里便从厚厚的雪层下钻出几个手持着银钩的人来,“封龙钩,你们倒是真看得起我啊!”颜烈冷笑道,“家的小子,你听好了,今天你们要想带走清芳也不是不可以,跨过我的尸体去。” “晚辈速来久仰前辈叛逆的声明,也对传闻中前辈高超的武艺十分仰慕,一心想着哪一日能当面向您讨教讨教才好,这不,老天厚待,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战煌将腰中的剑慢慢地拔了出来,又以眼神向身边的几名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从马上翻身下来,“前辈,请了。” “呵呵,你倒是自信,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动手?”颜烈扫了一眼环绕在他四周的几名高手,心中快速地计算着胜算,“战煌,我虽然很久不动手了,但是颜家七十二高手不在,你觉得你的胜算又有多少?” “今天不带走清芳小姐,战煌没有活着要回去的意思。”战煌的双眼锐利如狼,气势凶猛如海中浪涛直扑向海岸一般锐不可当,“前辈,今天你若是不将小姐留下,就将自己的命留下吧!” “好狂的口气。”颜烈显然也被他狂妄的口气所激怒,手下略微几下便用缰绳将清芳牢牢缚在马上,足下一蹬马镫便飞身朝着战煌而去,“扔把剑给他,就算是交手,我战煌也要赢得堂堂正正!”战煌见颜烈迎面而来,立刻反手摘下头上的头盔,一手又伸至腰间一拉绳索将身上的战甲卸了下来。 “来!”颜烈接过别人甩过来的长剑,迎面对着战煌就是当头一劈,战煌根本没有料到他来势如此之快,匆惶间举剑去挡,“当——”的一声,他只觉得虎口一麻,险些抓不住手中的长剑。 “好功夫,不愧是当年一流的高手!”纵然情势凶险至极,战煌却仍然不吝于赞叹对手的实力,然而心中也有些对于颜烈实力的忌惮。 “小子,看好了!”颜烈余光扫了一眼马背上的清芳,一边不露声色地往她身边靠近以确保她的安全,一边不断变换攻势去攻击与他实力悬殊甚远的战煌。 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战煌身上的裘袍便被划开了几个大大的破口,让他看起来显得狼狈不堪,“哈哈,果然好功夫。”战煌心中虽急,但是依旧不露声色地甩掉了身上已经无法再穿的裘袍,“没想到前辈武功不但一流,内功也是顶上乘的。”他口中恭维道,颜烈微微一笑,“再好的武功此刻竟然用来对付我最不屑的宗家走狗,想起来,心里头还真是有些膈应。” “前辈,注意你的言辞。”战煌敏锐地觉察到颜烈的弱点就是马背上的清芳后,心头一条计谋便立刻浮现而出,“给我杀了那个女孩儿!”战煌剑尖指着马背上被牢牢绑着丝毫动弹不得的清芳,“当场格杀,不得有误!” “你疯了!”果然颜烈听他命令一下,双眼便立刻瞪得赤红,“她是宗家的血脉,你不是很要紧她的吗!” “恩,那是之前,现在我无法得到她,那还要她有什么用?”战煌一双羊皮的靴子在雪地中疾速狂奔,并同时提起身侧的剑直刺向马背上的清芳,看他的架势是不将清芳刺个对穿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该死!”颜烈见他来势果决,丝毫不给自己也不给清芳留退路登时火冒三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说罢身子一折,手腕一转,颜烈手中的剑便如同灵蛇出洞一般朝着战煌直刺了出去。 “就是现在!”成功吸引了颜烈的全部注意后,战煌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带她走!”他大喝道,方才还站在雪地上犹如冰雕一般的下属们此刻一个个都如同流星一般倏地闪动了起来,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清芳便被从马背上解了下来被人背在了肩上。 “快走,别管我!”战煌见自己已然得手,一时间大为振奋,“前辈,接下来晚辈可不会让了。” 颜烈眼见着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劫走了清芳心中已是又气又急,此刻又被战煌这般挑衅,当下也再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干脆甩开了长剑,赤手空拳与战煌对战。 他的武功原本就已是顶级,如今甩开了累赘似的长剑倒更让他如鱼得水,而战煌虽然领兵多年,多的是运兵打仗的经验,而并非与颜烈这样单打独斗惯了的武功高手对战时的应对方法,而就在他疲于应付时,颜烈也已一拳袭上,重重地打在他的肋骨处。当下战煌便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跪倒在地,肋骨此时怕也是断了两三根了吧。 “咳咳,咳——”巨大的震动让战煌捂着胸膛除了咳嗽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只能看着颜烈扭身上马朝着自己下属逃离的方向追去。 “皇上,这故事说的是您自己吧。”万里向仍然缩在软榻里的郑武拱手道,“臣以为这哑剧编得甚好,只是臣不明白为何皇上要将自己的故事演给臣看呢,将弱点暴露给别人,皇上,此乃天家大忌,臣不相信您不知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卿的眼睛。”郑武点了点头,“如卿所见,这正是朕的故事不假。”他看向场内那身量较小戴着面具的男戏子依偎在一位长发及腰的中年女戏子怀中,而一旁还有一个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小女孩正做着张牙舞爪的动作,似乎在威胁着他们,“卿,朕想让你去办一件事,但是朕正在犹豫,让你去做,是否真的合适。” “不知皇上所提之事,可与太后失踪有关?”万里以退为进,反而不等到郑武开口便立即以一个诚恳为皇上谋算的忠心臣子的口吻出声问道。 “恩。”郑武点了点头,“这件事是你自己亲眼看到的,朕也不打算瞒你,满朝文武中要说朕最信任的,也莫过于卿了,所以朕第一时间想到能为朕分忧的也是卿,可是……”郑武意味深长地看着场中帘幕下那戴着鬼面的小女孩,“卿,她……”郑武意有所指地看向场内,讲话只说了一半,希望万里自己将此事解释清楚。 “臣与她……”万里顺着郑武的眼光看向场内那躲在女戏子怀中的男人和一旁的鬼面女童,心中立刻有了打算,“臣与她是旧识。” “恩,这个朕知道。”一听万里说了实话,郑武的脸色又好上了几分,“然后呢?” “臣与她相识于青口镇,这个皇上想必也知道,当初调查荼煞魔女和魔教的事时,臣曾经借住在她家中,她也曾在地宫中破坏了臣的任务。”万里半真半假地说道,“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臣自保尚且不足,更何况要保护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女童,可是正在此时,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出现,将她掠走,臣当时便觉得此女身上定然还有线索,于是臣便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与她相识,再套取些情报来。” “哦——”郑武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怪不得那一天朕让你躲开你不躲,原来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卿家呀卿家,你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连朕都骗过了,今日要不是你与朕说了实话,朕几乎都要以为你心里是有她的了。” 104.第104章 雾里看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微臣承蒙皇上赏识才有今天的地位,臣子该是什么样的身份,该有什么样的觉悟,臣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万里说着就要起身,郑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卿,朕原本对你是还有所怀疑,不过现下好了,朕与你既然能够芥蒂皆除,那自然也应当对你没有隐瞒了,把她们给带上来。” 万里眉心轻轻一动,心中虽然不清楚郑武用意何在,但仍然不卑不亢沉住气等着看郑武的下一步举动。 不一会儿帘幕便被几名手脚麻利的小太监给撤了下去,几名戏子也请了安退了下去,整个宝玄殿里一片死寂,“卿,那个丫头有多厉害你知道吗?”郑武揉捻着裘皮上的细毛眯起眼睛说道,“她竟然让这个宝玄殿的护卫都叛逃了,那可是,朕最最看重的一个人啊。” “哦?”万里听到这里立刻便明白郑武指的是谁,“是否是裴暄裴大人?” “恩。”郑武叹了口气,“我父皇曾经告诉过我的,裴暄哥哥是可以依靠的,如今竟然连他都靠不住了,我也不知道将来宝玄殿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了。” “皇上此话怎讲?宫殿之于皇上又何止此间,虽然缺了裴大人,可也并不代表民间没有高手,到时候再寻一个守卫宝玄殿不就是了?”万里面露诚恳,一边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以期望能从郑武口中问出更多关于清芳的消息,他心想这宝玄殿是郑武曾经给清芳安排住过的地方,这其中也必定有自己的暗探所无法探查到的秘辛,而此刻正是能得到这秘密最快最合适的机会了。 “卿,朕不瞒你说,那个丫头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人物。”郑武从软蹋上坐了起身来,一个小太监立刻识趣地进来将他身上厚厚的软裘拿了出去,“这个宝玄殿,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囚牢罢了。” “囚牢?臣驽钝,不明白皇上所指何意?”万里故意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来,“鎏金瓦,红朱墙,这若是囚牢,恐怕也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囚牢了吧。” “卿,这里的确是囚牢,不过囚的不是罪大恶极的囚犯,而是,整个天下的命脉和大郑朝的气数。”郑武看着万里俊美无匹的侧眼,心中一暖,不由得娓娓道来,“朕的父皇曾经留下卷轴告诉朕,如果将来找到了朕那同母异父的妹妹,就一定要关她入这宫殿,再由最可靠的人来守卫着,那便可保大郑一世无虞。” “这又是何道理?”万里连忙追问道。 “哪有什么特殊的道理,不过是将龙脉之气锁在龙心之处罢了。”郑武摇了摇头,“朕真是不愿意相信,那个身上流着低贱血液的女人竟然如此重要,不过现下也无妨了,她不死恐怕也是终身的残废了,朕的大郑朝才不需要这样无凭无据的法子来庇护。” “皇上英明。”万里冷冷地回道,心中无端便升起些愤怒之意来。 “朕最可惜的是,失了裴暄。”郑武双手交叠,轻轻摩挲着,“原本出宫寻回太后的事,朕是想交给裴暄去做的,可是他既然走了,那这样的事,朕也只能交给你来做了。” “臣定然竭尽全力去搜寻太后的踪迹。” “不用烦劳你去找了,朕已经有了法子。”郑武呵呵一笑,“将人带上来,卿,你看看,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有小太监从门外押进了一高一矮两个人来,这两人眼睛上都被蒙着白绫,一脸的惊恐。高一些的看起来清秀可人,矮的那个是个男孩,面目与那高一些的女子有些相似。 “臣从未见过此二人,不知他二人是何身份?”万里只看了一眼便开口回道。 “这二人与我母后的老情人有些关系,也与那个丫头有些关联,朕思量着,要是拿下了这二人,说不定能够一举两得。”郑武得意地跳下软榻,赤着一双脚围绕着这二人打着转,“明日朕就会让人全天下地发出布告,将这个女子的面容绘制下来,就说她是刺杀太后的女刺客,因为不愿意供出同党故而三天后便要处决,朕想,应该会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吧。”郑武背着手凑近月嵘的脸道,“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蛋,若是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恐怕早已经嫁人生子,一生安乐了,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万里听到郑武的反问,没有急着应和,而是问道,“皇上,既然您心中已有了想法,那么请问臣该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郑武笑了笑,“虽然事情简单,但是这件事非得卿家来做不可。” “请皇上明示。” “等到引来了那二人,不管是来一个还是来两个,朕都希望由卿安排人手,立即就地格杀。若是卿能够查到太后的下落,那是最好,秘密地将太后带回宫立刻软禁,卿,此两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能胜任?”郑武凑近万里的身边,一手按在他肩上,缓缓在他耳边说道。 “臣领旨。”万里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托。” “好,好极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等到这件事完结了,朕再为你寻几个理由好好立几个大功后便赏你个一品的定国公来做,也省得你那个颜家总是欺压着你。”郑武将万里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们做的朕都看在眼里,是时候该给你把身上的朝服换一换了。” “多谢皇上厚爱。”万里又要再拜,却被郑武一把扶住,“卿,永远不要和朕这么多礼,整个朝堂如此之大,朕心中,却只信你一个人。” “臣必不叫皇上失望。”万里抬头望着郑武,一脸真诚,“卿,这么多年了,你是否知道朕对你……”郑武看着万里的一张玉面,不由得心神一荡,脱口便要表露心迹,却再看到万里那一双澄净的星眸时立刻清醒了过来,自己面前站着的不同于奴那般柔弱好骗,这个男人他聪明,果敢,机智,并且厌恶男风,若是自己此刻贸贸然说了,说不好会弄巧成拙,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后果。 “朕对你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卿家,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你的。”郑武硬生生地将话锋一转,克制住了自己嘴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来。 “皇上厚爱,臣感激涕零。”万里谢恩后便要告退,“太后失踪一事事不宜迟,臣这就回去办,皇上请静候几日,臣这里一有消息定当第一时间通知皇上。” “好,你去吧。”郑武顺手摸了摸月嵘的脸蛋,“好一个美人儿,若是你与那些人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朕还真想收了你,充实后宫呢。”他扭头又去看身量稍矮些的徽晔,“哦?这小子倒是甚合我意。”他立刻收回还抚着月嵘面颊的手要转向徽晔,“不错,不错。”郑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在朕还没有得到他之前,就用你们姐弟俩来填补填补空虚吧。” “唔——唔——”被点着哑穴但是能听到郑武所言的月嵘脸色大变不由得疯狂防抗起来。 “哦?美人儿等不及了?”郑武轻佻地一把摸上月嵘的胸脯,“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得到朕的恩泽?” “唔——”月嵘被郑武轻薄的动作吓得面色惨白,无奈又被身后的小太监牢牢抓着不得后退半步,除了拼命扭动身子期望甩掉郑武不规矩的双手之外,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制止他。 “没想到美人儿长得清秀文静,骨子里竟然如此狂热开放啊。”郑武不断说着羞辱她的言语,一边加重手下的动作,“好,那朕就满足了你吧,哦,听人说你很要紧你的弟弟,一刻也不愿意与他分开,那朕就当着你弟弟的面要了你吧,恩?你说好不好啊。”郑武手下一使劲,“撕拉”一声就扯开了月嵘胸前的衣衫露出里头白得令人晃眼的嫩肤啦,“啧啧,这样柔嫩的肌肤,竟然比朕后宫的妃子们保养得还要水嫩。”郑武轻佻地揉掐着月嵘的胸脯,直到掐出一个个红印来才作罢。 “小家伙,你姐姐就要成为朕的人了,你好好听着声音,将来也要有样学样的,好好服侍朕。”郑武一边毫不怜香惜玉地蹂躏着月嵘,一边又凑近徽晔的耳边轻轻地吐着气,“虽然你姐姐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是朕偏偏更喜欢你这样青涩的小栀子苞,朕都有些期待看到你们姐弟俩同时服侍朕的那一天了,不过今天,还是让朕好好享用你那甜如蜜的姐姐吧,哈哈哈哈。”郑武疯狂地大笑着,而徽晔的身子也在他狂妄的笑声中轻轻颤抖了起来。 清芳,你在哪儿?柳徽晔此刻心中不知怎么的,竟然被这样的念头充斥着整个整体,仿佛此刻若是抽空了他的念头,那么他也只剩下轻飘飘的一个躯壳了一般。 105.第105章 逃离雪原 “小姐,属下们不能再送您到更远的地方了。”临近一个背风的雪洞时,负责护送清芳的颜家属下立刻将她塞进了那狭小的雪洞之中,“一会儿将军回来找您的,我们就此拜别了,小姐,恳请您一定要平安地回到家。”那几人说着便跪倒在雪地上深深向她叩了个头,便头也不回地向着与方才行进相反的方向疾速离去,想来是为了制造出不同的行踪,用来迷惑颜烈。 清芳静静躺在雪洞中,心中空荡荡的一片,方才她还与颜烈在马上疾驰,现在竟然已经孤身躺在这一片雪洞中,难道,这天地间真的没有人值得自己信赖吗? 万里……。清芳轻轻在心中呼唤着这个名字,我只有你了,我也只要你。 她躺在雪洞中,感觉到外面似乎又疏落落地下起雪来,那一刻,她只觉得心中平静极了,耳边也好似只听到雪飘落在大地上的声音,那一片又一片的雪,好似正静静地落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 困意袭来,清芳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竟然在这么一片冷得可以瞬间夺走人性命的地方犯困,竟然只能在这一片不毛的荒原上感觉到真正的平静,清芳的唇角划上一抹无奈的微笑,难道前路上等待自己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亡吗?难道自己只有接受这个结局,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吗? 外面的雪似乎还在下着,方才他们几人的踪迹已经完全被鹅毛大雪所覆盖,而清芳所待着的雪洞也因为连绵不断的落雪而被慢慢封住洞口,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吗?清芳看着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外面那一片广袤的银白色大地,就这样睡在这里吧,小小的女孩心中反倒有一丝释然,就这样,永远的带着自己青春的容貌,带着自己未完人生的遗憾,被冰封在这片冷酷却仁慈的雪原之上,成为其中一粒渺小的雪粒吧。 等到战煌硬撑着骑在马上赶到这里时,他也已经分不清自己的下属究竟将清芳藏在了哪里,“小姐,小姐……”他从马上滚落了下来,一面以剑撑着身子一边疯狂地用手拨开厚厚的积雪,“不行,我刚得到了你,不能就这样失去了,你是我的!” 也不知道他倒地挖了多久,只知道那一片厚厚的积雪上蜿蜒数十米皆是他徒手挖出的雪道,“不在这儿,不在这儿,不行,我要找到你。”饶是他一双凌厉的双目,此刻也被烁烁的雪光所伤不由落下泪来,双手也已经青麻不已,可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你是我用属下的命换来的宝啊,我怎么能真的将你留在这一片冰原中?”战煌几番苦寻仍然不得线索心中已是失望之极,他不由得撑着剑站起身来,在雪地中将剑狠命往雪中一插,当下只听“叮——”的一声,剑身好像接触到了一块金属的物件,战煌心中登时又燃起了希望。 他猛地拔出长剑扔在一边,一边徒手用力向下挖掘着,不多时,一块小小的铜牌就被他抓了出来,是了,这正是方才颜家的属下留下的印记,战煌舒了一口气,这是隐藏符号,一般藏匿的东西都在这块铜牌标记的西南处三米之内,找到了铜牌,就等于找到了小姐。 “小姐——”清芳正睡得昏昏沉沉,冷不丁被人呼唤,一时间竟不愿意睁开双眼,只是赌气似的闭着眼睛理也不理呼唤自己的那人。 战煌刨开雪洞时只觉得一股暖香扑鼻而来,那香味既非檀香也非草果木之香,但一闻之下只觉得身心舒畅极了,头脑间也清醒多了。再低头定睛去看那洞穴中的躺着的人儿,心中不由好笑,自己疯了似的外头寻她,她却安稳地睡得双颊酡红,甚至还微微打着小鼾。 “小姐,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若是还不愿意醒来,属下不介意用一些小姐一定不喜欢的方法。”战煌抱着清芳走了几步便觉得体力不支,肺部隐隐作痛难以呼吸。 “小姐,冒犯了。”战煌利落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来猛地塞进了清芳的衣领处,又“啪啪”地连点了她周身几处穴道,以促进她方才被颜烈所封的四肢中血液流通不至于站稳脚麻。 “呵——”清芳猛地一哆嗦,战煌便趁此时将她放了下来,“小姐,我们快些赶路,不然一会儿还会被他追上的,如果您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最好此刻就依属下所言尽快离开此地,到时候属下再为您找个安逸的住所让您好好睡上一觉。” “哦。”清芳只觉得那团雪融化后顺着自己尚且温热的背部慢慢滚了下去,登时自己的夹袄里也湿了一片,冷风一吹只觉得冰冷刺骨,头脑真是想不清醒也难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此刻到了战煌的手里,清芳知道不听他的也不行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何况还是自己求他带自己逃离了。 “很好,小姐,我们一会儿就顺着原路返回,我相信这时候颜家的七十二高手都云集在那里,颜烈就算到了,也不敢讲您怎么样了;等到和他们汇合,我们便日夜兼程,将您平安送到颜家中去,战煌的任务便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战煌见清芳愿意配合自己,心中也登时舒畅了不少,可是她为了那个鲛人与自己对峙的模样,却仿佛印刻在脑中一般,轻易间难以磨灭。 “小姐,属下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战煌带着清芳在积雪中艰难行进,二人一直沉默着,直到战煌打破了沉默。 清芳扭头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刻将自己的右腿从积雪中拔出来,继续向前迈进。 “属下也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的确,南海鲛人的美貌人间少有,但凡有凡人见了的,无不人生向往,目眩神迷。”战煌捂着肺部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小姐年幼,故而一见到那鲛人,被他姿色所惑也是正常的,但是属下还是想说句不好听的,小姐,鲛人天性多情,他对你的,那可不能说是感情啊,只能说是他们的条件反射罢了。如果将来他们遇上更美的女子,一样会对她们大献殷勤的。” “哦。”清芳平平地吐出一个字,似乎对战煌说的毫不上心一般。 “小姐!”战煌见她丝毫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急了,“您不相信属下所言?” “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行了吧?”清芳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们颜家人都是苦口婆心,忠言逆耳,忠君爱国的行了吧?” “小姐,您这是什么态度?”战煌有些不满于她的态度,“我可是用几名手下将您从那个颜家的叛逆手中抢回了的,好歹,您应该也要给我相对等的尊重吧?方才我所说的也确实是为了您好,您总不会我是在害您吧?” “害不害我,我还真的很无所谓呢,方正你们一定要抓我回去,反正我将来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我也能够猜到了。”清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边往前走着,“所以你说什么,要做什么,就不用告诉我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战煌听了她这话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硬生生拉到自己面前,“小姐,你听着,也许颜家那里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对你的心意与他们绝不相同。” “是吗?那么你为什么明明冠着姓,却甘于为颜家四处奔走?莫非,颜家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清芳才不吃他这一套,她丝毫不惧地盯着他的双眼反诘道,“要不然你为何要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到这样的地步?” “实不相瞒,属下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得到您。”战煌语气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一句话似乎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盘桓了很久一般,此刻脱口而出竟如同等待她问许久了一般。 “什么?”清芳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现在有一些事您还不需要明白,可是将来,您一定会感激属下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您的身边的。”战煌转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远方,“或许要您现在相信我还不容易,可是只要您给属下一些机会,放下您心中对属下的防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您就会离不开我了。” “哼。”清芳冷笑了一声,“对于任何有目的接近我的人,我都难以放下防备,尤其是你。” “那么小姐以为万里对您就是毫无目的吗?”战煌话锋一转,直刺向清芳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您认为一个在都城中,真的有人能做到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吗?”战煌不放过清芳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据我所知,就在前一段时间,他可是给自己最亲近的手下青和他的义妹喂了些什么能叫人失忆的药,远远的送走了呢,也不知道是为了隐瞒些什么?” 106.第106章 雪原大帐 “他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告诉我,我就不问。”清芳笑了笑,“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相信的人,就算他有什么秘密想要对我保守,我也能够接受。” “你……”战煌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现下却一阵语塞,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诱导一个已经抱有相当坚定决心的人,就算她此刻看起来只是如同一个孩子。 “不用再挑拨离间了,我人都在这里了,你们不是只要抓到我就行了吗?”清芳扬着头瞪着他,“不要费心再做别的事了,我不想再听你说关于万里的坏话。” “万里……”战煌虎目微眯,一面在口中将她所说的万里二字反复咀嚼了几遍,面上露出些微嘲来,“你们何时都已经这样亲密了?就在这几日吗?他又做了些什么?” “这些你不用知道。”清芳看着他脸上的嘲讽,无端觉得心中愤懑,“不管他做了些什么,也总比你往我衣领里塞雪的好!”她这么说着,便又觉得背后冰凉一片,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喷嚏。 战煌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将自己身上的袄解了下来披在清芳身上,“若是那人方才不毁了我的裘衣,此刻也好为你御寒。” 清芳虽然不想接受他的馈赠,但是无奈此刻天寒地冻,背后又湿冷一片,她已经可以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慢慢的流逝着,为了确保自己不冻死在这里,她也只能厚着脸皮用还带着战煌体温的袄将自己紧紧地裹住。 战煌见她没有拒绝,心中也不知为何有些满意,嘴上便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哥哥,你回来了!”清颜与哥哥已经分别了好几日,这几日里,哥哥除了带上了一些亲信外,几乎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在这一片广袤的冰原上,人是显得那么的渺小。这些天来,她已经有些后悔当初与哥哥的赌气,若是哥哥有个三长两短的…… 她不敢想,她从小都是在哥哥身边长大,哥哥对她的好,她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也不过是仗着哥哥对她的好,才敢任性地冲他撒气,而那一阵子邪火过了之后,清颜心中又是升起无穷无尽的悔意,如今看到哥哥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又怎能叫她不开怀呢。 “快,拿裘皮来,凌杜,叫人多烧些热水来给哥哥暖身。”清颜此刻便如同一只有了生气的小黄莺一般围绕着哥哥欢快地啁啾着。 “她是?”跟在清颜身后的凌杜却眼尖地发现了战煌身后跟着的一个粉如雪团的小姑娘,“她不会就是?”凌杜诧异地长着嘴,宗家小姐,怎么,怎么会看起来,这样玉雪可爱,身上竟一丝威压也无,只是看着她大大的双眼,心里头就由衷的由衷亲近怜爱之感。 “还不快快行礼。”战煌以眼神示意场中众人,“清颜,你也行礼,不得例外。” “哼。”清颜从她哥哥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是你,我早就知道了。”原来在清颜假扮颜星之时,便与她相处过几日,虽然不屑于她原本的出身,可是对于清芳一贯的为人,她倒也没有什么微词,当下也只依着战煌所说,规规矩矩跪下向清芳行了大礼。 “清芳,他们向你行礼之后,你要这样做。”战煌同样半跪在地上,等了半晌不见清芳有什么反应,抬头想要看她,却对上了她一双迷茫的大眼,心中便立刻了然,他对着清芳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果然见清芳依样抬了抬手,场中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站了起来。 “清芳,你先睡在我的帐篷里。”战煌指挥手下的人各归各位后便立刻着手为清芳安排住处,可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的安全,“凌杜,一会儿你再拿一套被褥来。” “啊,啊?”凌杜瞪大了双眼,一双手也抖了起来,“将,将军,你,你要和小姐,同,同榻而眠?这,这万万不可,这,大不敬啊。” “呸,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我哥哥的意思是她睡榻上,哥哥睡地上,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省得她再跑了。”清颜脆生生地反驳道,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凌杜的脑门,“真不知道你这个榆木脑袋里都装着什么。” “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属下这就去办。”凌杜被她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当下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你们聊,你们聊。”说着便撒开脚丫子遁走了。 “还有你,不要光说别人,一口一个她是怎么回事?哥哥别没有教过你礼仪吗,下属见到了上级是应该怎么样的?是你这样的态度吗?”战煌毫不在意清芳还在场,便出言教训清颜,“你在颜家的密室里头被关了这么久,还没吸取教训?” “哥哥——”清颜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有什么话,我们私下再说,现在还有外人在呢。”她看向清芳那里,却发现清芳转过身子看向远方遥远的雪域,似乎根本没有在他们兄妹间的对话,心里头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啦哥哥,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别生我气了,里头铜炉都烧好了汤,只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儿吃涮肉呢。” “你这个丫头啊。”战煌听了她久违的撒娇,心顿时也软了,“小姐,和我们一块去吧。” “不了,我有点犯困,先去睡一会儿。”清芳回头看向他们兄友妹恭的模样,心中不由伤心,你们能够团聚,而我却如此形单影只,又何必逼着我看你们欢乐的模样呢,“你的帐篷在哪里?” “凌杜,带小姐去。”战煌朝着远处扬了扬手喝道。 远远地凌杜便捧着一大叠的被褥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小姐,我带你去,跟着我来。” “有劳。”清芳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哼,什么毛病,她要吃我还不给呢。”清颜白了清芳的背影一眼,“她不来最好,走,哥哥,我们俩吃去。” “慎言!”战煌瞪了她一眼,“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否则依照宗家的规矩罚你!” “哎哟知道了。”清颜烦恼地捂着耳朵,“早知道你这样不领我的情,我还不如不让人准备了,我自己吃也比一边吃一边受你教训的好。” “好了好了,你以后自己注意,宗家那里人多眼杂,你言行稍有不当,便有人等着钻空子,以后注意,知道吗?”战煌对着这个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好过多的说些什么,唯恐又惹得她发脾气,当下也只能由她去了。 “小姐,这就是将军的帐篷了,你若是困,就先上榻睡一会儿,属下就在这里布置,不会吵到你的。”凌杜先将手中的被褥一股脑地放在战煌常坐的羊皮褥子上,转身又拿了扫帚认真地开始清扫,动作看起来熟门熟路极了。 “你是他的副将?”清芳将身上战煌的夹袄脱下,顺带着问他。 “是,我是将军的发小,小时候掏鸟蛋的时候都是我给他打头阵的,哈哈哈。”凌杜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长大之后竟然成了他的副将,惭愧惭愧。” “小姐,你后背上怎么都湿了?是不是将军往你衣领里塞了雪?”凌杜一眼就看到水渍从清芳的衣服后头渗了出来,“将军怎么对小姐也这样,这可是以前将军在边塞惩罚起不来床的新兵的手段,小姐金贵,要是染上了风寒可不好,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给你拿衣服和热水来。” “谢谢。”清芳对于凌杜的唠叨不仅不觉得啰嗦,相反心中还意外地有一些温暖,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了,这类似于家人关心般的唠叨。 “来,热水和布都在这里了,小姐你自己擦洗擦洗,一会儿换上干净衣裳再睡,褥子里我给您塞了暖炉,一会儿再给你取出来。”凌杜用厚布包了热乎乎的手炉塞进了褥子里,“一会儿您就能直接睡到热腾腾的被褥里了。” 清芳笑了笑,“你真好。” “小姐,以后你不用对我这样多礼,像你现在这样,对我多笑笑啊,我就开心了。边塞这里都是些大老爷们的,偶尔有个女人也像我们小姐似的凶巴巴的,我呀,看着你这个甜蜜蜜的笑,就好像看到了我家里的弟弟妹妹,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了。”凌杜也咧着嘴笑了,“我先出去给你把着门,你放心换衣裳吧。” “恩。”清芳见他果真出去替自己牢牢堵着门,心里头也是一热,当下也解开自己的衣裳,取了布沾湿了水敷在自己方才冰冷的后背上。 擦洗了不一会儿她便觉得盆子里的热水冷了下去,便也不再耽误地套上了凌杜拿来的兵丁新衣套上了身子,“凌大哥,我好了,你进来吧。”她迅速地窝在了被褥中朝门外叫了一声。 “好勒。”凌杜这才鼻头冻得红红的,掀开帘子走进来端走了铜盆,“嚯,小姐你这是用了什么香料,怎么会如此之香?”盆中的水异香扑鼻,凌杜抽了抽鼻子诧异地问道。 107.第107章 帐中温情 “你看我这幅样子,哪里是能用香的模样?”清芳在被子中摇了摇头,脚也不由得一蹬,“哎呦,什么这么烫!”她低低痛呼了一声。 “哎呀!”凌杜一拍脑袋,“瞧我这个脑子,我往自己把小姐被褥中的手炉取出来了,快,我看看有没有烫伤。”凌杜一把放下手中的水盆,熟门熟路地从帐篷边角的地方摸出个小药盒来,“还好我有在这里备着万用药膏的习惯。” “快,把脚伸出来,我给你上药。”见清芳迟迟没有动作,凌杜蹲在榻边出言催促道,“这个时候要赶紧敷上药膏,不然过了一会儿燎出泡了留疤可不好。” “我……”清芳有点不好意思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自己来吧。” “现在这么冷,你都躲到被子里了,属下怎么能再让你出被子?”凌杜笨头笨脑的,根本想不到女孩子家的害羞心思,只当她与自己客气呢。 “真的不用。”清芳见他又催,脸上不禁红了一红,“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去吃饭吧。” “小姐,你真的不用和属下客气,再拖,脚上可真要留疤了。”凌杜也急了,这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说话做事这么磨叽呢。 “那,那有劳你了。”清芳见凌杜再三坚持,自己已经再没有办法拒绝,这才将脚在被褥中慢慢挪到榻边。 凌杜掏出怀中的药盒打开上头的盖子,挑了些在指尖上正要给她上药,却在见到被褥外的一只雪白粉嫩的小脚丫时愣了愣,那小脚丫玲珑剔透,虽然脚背上还略透着红肿,可是外形却小巧可爱,不盈一握。 凌杜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看清芳,却也正对上被褥中清芳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正滴溜溜地看着他,这么一看之下,凌杜就更加紧张了,“小姐,冒犯了。”他又干咽了一口气,这才将清芳的小脚丫托在手上,“小姐,要是痛你就说一声。” “没事,又没有烫出泡,我不痛的。”清芳连忙说道,“你别紧张,我很能忍痛的。”话虽如此,但是当清凉的药膏落在红肿的部位时,清芳还是抖了一抖。 “痛吗?”凌杜立刻抬头问她,一边轻轻往她脚面上吹着气。 “别,别。”清芳只觉得脚面上被他凉凉得吹着气,心中大窘,脚也拼命向后缩着。 “别动,刚上了药膏,现在缩回去的话会弄脏被褥。”凌杜一板一眼地说道,“小姐可是冷了?没关系,属下有办法。”凌杜说着便解开前襟将清芳的脚轻轻贴在自己的胸膛中。 “啊!不行不行,你这样会着凉的。”清芳见他此举立刻防抗起来,“真的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我放在外头就是了。” 凌杜摇了摇头,“这是属下该做的。”他虽然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微微发红的脸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小,小姐,你的脚别乱动。”清芳因为局促,脚便不由得蜷了起来,而这个小小的举动直接导致凌杜坐立不安起来,他久在军营,哪里曾和女人有过这般亲近的举动,就算是小姐,也总是对他凶巴巴的,此番见了清芳羞怯柔弱的一面,当下只想将心也掏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吗?”清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有意找些话说。 “不,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凌杜说到这里时神情也柔和了几分,他将清芳的脚往怀里又拢了拢,以免让热气外流,一面又说道,“我们家里不富裕,几个弟弟妹妹都等着我养活,不过还算好的,将军对我情同手足,所以啊,他们最近几年该嫁的也要嫁人了,该娶妻的就等我回去张罗呢。” “真好。”清芳由衷叹道,“有你这样的哥哥,他们何其幸福。” “也没有,我还怕委屈了她们呢,要是能生在富贵人家,或者我再有本事一点,他们也能生活得更好一些了。”凌杜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们我能给的最好的生活了,所以啊,他们就算怨我,我也没法子啦。” “哪里的话,他们一定都很尊敬你。”清芳连忙反驳道,“清芳要是有你这样的兄长,就算是一辈子做乞丐也会开心的。” “小姐,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你身份尊贵,富甲天下,哪里需要我这样的人呢。”凌杜连连摆手,“我们穷人家过惯了穷日子的,小姐可不要和我们比啊。” “你以为我能尊贵到哪里去?”清芳苦笑了一声,“我以前只会做大饼,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开炉做饼,当天若是卖不完,就要挨饿。而且我也不会做什么吃的,就只能每天吃自己做的大饼,要是当天在街上能遇上交情好的街坊,或许能吃到些他们家的饭菜,那时候,也是我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了。”清芳眨着眼睛回忆道,“其实有好多好多人对我都很好,丁伯虽然小气,但是每次都让我借用他女儿的浴桶,也经常送我些小玩意;王大娘眼睛虽然不好,可是她总是留我吃饭,要是她孙儿在,她也总让她孙儿教我读书写字,总之啊,人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的。”她笑得一脸灿烂,却让凌杜看得满心心酸。 “小姐,你放心,以后啊凌杜给你做吃的,保证顿顿不重样,你想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游的,我都给你抓来。”凌杜心疼她幼年艰辛,作为长兄的惯性思维让他不假思索地承诺道,“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保证把你喂得胖乎乎的。”凌杜捏了捏她窝在被褥里的小脸蛋,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你们,倒好像,相处得不错?”门口那里冷不丁有一人弯腰掀了帘子进来,“哟,凌杜,你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学会勾搭小姐了?”来人正是清颜,原来战煌与她吃了一半便有人来汇报军情,她一个人吃的没有意思便寻思着来看看这个大小姐,却不防看到了她与凌杜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吃味。 “凌杜,前两天你不是还跟在我后头的吗,怎么,小姐回来了,你就忘了我了?”清颜酸溜溜地说道,“还是说,你的爱慕就这么廉价?” 清芳被她一番不冷不热的话激得皱起了眉头,而凌杜却没有注意到,“不,不是,我,我对你……” “哼,你别说了,我都看出来了!”清颜定睛一看,只见凌杜怀中紧紧抱着清芳的一只小脚丫不由得醋意大发,“凌杜,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说罢,她一跺脚扭身就冲出了帐篷。 “唉?我没骗你啊!”凌杜有些急了,回头看着清芳。 “没事儿,你去吧,这药膏也要干了,不会弄脏被褥的。”清芳对他扬了扬手,“先去追她吧,这里天寒地冻的,万一她走丢了,对你总是不好。” “那我去了!”凌杜赶紧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迅速地追了上去,“清颜,你等等我。” “小姐,好本事,你才来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竟能让我的贴身尉官对你如此照拂?”门外紧接着有人挑帘进来,“清芳,你真是让人惊喜啊。” “不要叫我的名字。”清芳看见了来人,脸上原本有几分淡淡的微笑此刻也迅速地敛去了。 “一时口误,还望小姐海涵。属下见小姐方才没有用餐,这不,给小姐带了些吃的来。”战煌坐在榻下的大羊皮褥子上,将食盒轻轻地放下,“边塞地区吃食简陋了些,小姐先将就着用,等到了条件好一些的地方,自然有人天天给你做顿顿不重样的饭菜。” 清芳瞪着他,也不知道他方才在门口站了多久,想来自己和凌杜之间的交流他都一字不落地知道了,“你这是在监视我的意思吗?”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战煌叹了口气,“我没有急于进来是因为害怕若是我进来了,凌杜必定会退下,到时候你不愿意让我给你上药那可如何是好?方才清颜冲进来时,我也刻意回避了,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尴尬了。” 清芳见他说的有理,也就不再继续与他刻薄,只是转过身子向里不再看他。 “小姐,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属下,东西还是要吃的,身体是自己的,对不对?”战煌慢慢劝解她道,“你瞧,这第一层啊是烤羊腿,肥中带瘦,吃起来最是带劲,还有这个是雪莲茶,最适合吃了烤肉之后解腻的,小姐,吃一点吧?”他的声音此刻温柔而低沉,犹如某种带着蛊惑的咒语一般一字不落的全部钻进了清芳的耳朵。 清芳此时哪有不饿的道理,只是他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又不愿意轻易对他示弱,故而还是僵硬着肩膀动也不动。 “属下先告退了,食物都放在这而,您一会儿睡醒了再吃也好。”过了一会儿清芳见没了动静以后战煌已经退下,便转过身来,却没料到他仍然言笑晏晏地坐在那里,仿佛正等着自己转过去一般。 108.第108章 高手过招(一) “你耍诈?”清芳不由气急,“你,你不是走了吗?” “不亲眼看着小姐用餐,属下怎么敢就这么走了?”战煌莞尔,“别拿自己的身体和属下赌气了,快吃吧。”他一边说一边用匕首将烤羊腿切成小块,再用银签钉上一块移到清芳面前,“小姐。” 清芳盯着送到面前的烤羊腿,又想了想战煌的话,最终还是接了过来送进了嘴里,羊肉肥而不腻,张口咬下满口肉汁横流,各色香料也未加,只添了些盐巴增味,饶是如此也引得清芳胃口大开。 “好吃吗?”战煌见清芳只是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吃也不答话,心中一暖,这小妮子恐怕在山上吃的也不好吧,“慢慢吃,还有呢。”他低头细细给她分着大块的羊腿肉,又替她往粗瓷碗里倒了一碗雪莲茶,“来,喝点茶解解腻,要不然再吃一会儿你就该吃不进了。” 清芳倒也不和他唱反调,接过他端来的茶喝了一口,莲香扑鼻,满口生香,突然间她又想起北昆仑上那个看起来孤孤单单的人,一月之期,他能不能顺利脱险?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战煌见她喝了一口茶后便不再吃了,他再低头看了看粗瓷碗中漂浮着的一片雪莲叶瓣,心中大抵也明白了些她失神的缘故,当下便立即扯开话题“小姐,这几日休息整顿过了,我们还暂时不回都城去。” “哦?”清芳拿眼看他。 “都城那里来信,说是让我派出几个得力的高手陪着你四处游历,找几个人。”战煌显然也对这个消息不甚满意,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按道理说,应当由属下陪伴小姐,可是我既然到了边塞,就不能擅离职守,故而,也只能让他们陪同小姐了。” “不行,这一个月我不能离开这里。”清芳猛地抬起头,“月满之夜,我必须待在这里,等到那日之后,我方才随你们起程。” 战煌看着她,长久才点了点头,“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属下会想办法为您拖延时间的。只是有一点,无论发生什么,请您保重自己的性命,因为此时,您的性命不只是您自己的,也是整个宗家,以及宗家之下的所有分家,乃至将来的天下。” “你不要这样说,我不过是普通人,担不起这样的大任。”只要战煌一开口说这些事,清芳便觉得有些倒胃口了,“我跟你们回去不过就是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再要我做些什么关于天下命脉的事,我真的有心无力。”清芳摇了摇头,肩头沉了下去,“你也知道,我愿意跟你走,不过是为了离开我师父罢了,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我不关心,也没有信心去做,所以,还是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你永远是我们宗家的小姐,不管你有没有信心,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知道,你口中随便说的一句话,都可能会影响到你手下千千万万个人的未来。”战煌托在她的下颚,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唯有此句,你要谨记于心。” 清芳将头向后撇去,从他手中挣脱,“我是不是一个普通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你们已经有了一位宗家的小姐了,我不过是个影子,你们又何须要求我做那么许多呢?” “呵呵。”战煌听到她此句却突然笑了,“小姐,这话你可是大大的错了,若说影子,她才是你的影子,才是你众多影子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个,而我,我的妹妹,凌杜,也都是你众多的影子中的一部分罢了。” 清芳听他所言,不由地低下头去,“不要再说了,以后的事,以后再看吧。” 战煌见她有心躲避也不步步紧逼,只收拾了食盒,“你好好睡吧,方才清颜来闹你也没睡成。”说着又顺手将她被褥中方才烫到她的手炉取了出来便果真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清芳见他这回是真的走了,这才安然又躺回了被褥中,只是辗转反侧了半天也不能成眠,脑中全是那一日所见莞尔妖女对着席莲之轻薄的模样。 古懈,莞尔,见苑,席莲之……在北昆仑上所见的几人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救,还是不救他,那个总是一脸冷漠,但是了解后又觉得他仁慈得不可思议的人,清芳在心中深深地纠结着。 罢了,刚刚自己都说了一定要留到月满之期,现下自己也睡不着,那就索性起床来练练他教的剑法吧,清芳这么想着便下了床穿上方才凌杜留下的兵丁袄,又将头发束了。 才一推开门帘,一阵冷气便倏地扑了进来,“阿嚏——”清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又将衣裹得紧了些。 展目远望,清芳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帐篷群是呈“品”字形分布的,而自己恰在这“品”字的最上方,在自己帐篷的后方,临近着一片矮矮的覆着冰雪陡坡,若是自己藏身于那陡坡下练剑,想来是不会有人发觉的,她这么想着便提步往那陡坡方向走去。 “可是没有剑啊。”等她到了半爬半跳的下了矮坡,却发现这陡坡里竟有一处向里凹陷的空地,看起来覆雪也不深,也颇为背风,倒像是一处绝佳的练武场所。 她一时技痒,便以指为剑,复习起前一段时间自己参破的大悲仁王前十八式,果然,如同席莲之所言,练到了第三式收尾时,她便觉得浑身热烘烘的,浑然不觉得冷了,只是这十八式往后她却丝毫再难精进。 “怎么办,还有十八式才成呢,这才过了一半,我怎么就不成了。”清芳有些着急,但席莲之不在她身边,她无人可请教,也只得再从头一丝不苟地将前面十八式温习了一遍,只是到了十九式时,她方起了个头,便又接不下去了。 “啊——”她索性苦恼地蹲下身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十九式,十九式!” “用这把剑试试。”有人轻轻落在她身前,“看你招式间尚显稚嫩,手中若是无剑,只怕更难精进,你先用我的剑吧。” 一把剑说着便倒转了方向,剑柄朝着清芳递了过来。 清芳顺着那剑柄看去,只见那剑柄纯黑,剑身锋利透亮,一看上去便知此剑来头不小,“你也是颜家的人吗?”清芳没有接剑。 “是的,属下名叫冠羽,将来会陪同小姐周游各地寻找将来能够辅佐到您的人。”那人一身劲装,面容却阳光开朗,“小姐,将来冠羽就是您的贴身侍卫了。” 清芳看了他一眼,这才接过他手中的剑来,却不防那剑看起来轻薄,入手极沉,“呀——”她喊了一声,用足了力气才没将那剑脱手。 “忘了和您说了,这把剑用的是天外玄铁,看起来虽轻……”冠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自己用惯了……” “对了小姐,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冠羽可以给您一些帮助。”那开朗的颜家少年高手又笑了笑,“第十九式小姐已经琢磨出了一丝感觉,但始终无法突破,属下以为原因是小姐不敢放手去练。”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改进呢?”清芳见他有心要教自己,便立刻追问道。 “小姐,您就将属下当做您的敌人,用尽一切方法来攻击属下,自然会得到启发。”冠羽说着便后退了几步,放低了身子,摆出攻击的姿势,“来,放手一试。” “我,会不会伤到你?”清芳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问他道。 “哈哈哈哈。”冠羽朗声笑道,“小姐,只怕你现在连剑都拿不稳,更不用说是伤到属下了。” 清芳手中长剑一转,“那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伤到你吧。”说着长剑就送了出去,“太慢!”冠羽喝了一身,身子一转便躲了过去,“手势太低,身子放轻!” “哼!”清芳眼中光芒大盛,手中的剑也果真用上了力气“不要小看我!” “好!”冠羽赞了一声,清芳虽然武艺不高,但是胜在身形灵活,再加上她前面的十八招相互贯通融合得极好,便是他这个高手竟然在她的手下也不得不收起了轻视之心,认真地与她过起招来。 “力度过猛,你想劈断剑身吗?”冠羽见清芳虽然有了斗志,但是手脚间仍然有放不开之感,从第十式时那种拘谨之感又慢慢恢复了过来,他便故意提高了声音用以激怒清芳,“身形如此笨重,可是最近吃得太多了,小笨猪?” 清芳咬着牙,一张小脸羞恼得红扑扑的,“我,我——”再看她手下招式,果然有了大开大阖之感,脚步间也是盈盈有风,冠羽心中大喜,天生慧根,一点就透,这真是练武的好料子啊。 “哎哟——”冷不防清芳一剑袭来,冠羽一时间光顾着兴奋而忘了躲避,脸上便被斜斜地擦出一丝剑痕,并着沁出些血珠来。 109.第109章 接受失去 “不要再那样说了。”清芳转了个身,立在冠羽身前,身形挺拔笔直得犹如一株寒风中的小白杨,她面容虽然尚且稚嫩,一双翦水秋瞳此刻却炯炯有神,直看得冠羽心神激荡,“小姐……”冠羽不由开口,“若是有你,宗家的将来,必定有望。” “住嘴!”清芳清叱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宗家,与我没有一分关系,不要再提了!” “是。”与战煌不同的是,冠羽立刻恭顺俯身行礼道,“冠羽失言。” “小姐,你方才已经参破第十九式了。”冠羽抬头对她笑道,“别生气了。” 清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纠结得十九式,竟然就在面前这个一脸爽朗笑容的大男孩激将下糊里糊涂地突破了,“这把剑,还给你。”清芳倒转了剑身,将剑柄朝着冠羽递了过去,“你的剑,我用着不舒服。” “小姐,何必与属下赌气呢。”冠羽半跪在地上,将清芳的手推了回去,“属下看得出小姐与这把玄铁剑甚为合拍,使起来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是亲昵之感已逐步有了显现,依属下看来,小姐无剑练武这可是万万不行的,而段时间内再找到一把与小姐这般契合的剑也很难,倒不如你先将它收着,待属下为小姐四处物色好剑之后,小姐再将它还给我?” “我不要。”清芳摇了摇头,“一剑只跟着一个主人,易了主的剑,就是一把被主子抛弃,没有灵魂的死剑了,这样的剑,我留着也没用。”她神色愀然,“你拿回去吧,我有剑无剑,没有人会在乎的。”说着,她便将手中的玄铁剑轻轻放在冠羽面前的地上。 “以后,不要再轻易把它让出去。”清芳垂着头轻轻说了一句,冠羽面色诧异地抬头,却见她已经爬上了陡坡往回走了。 “是。”冠羽看着清芳的背影,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都应了一声。 “冠羽,这个新主子,你看还行吗?”等到清芳掀开帐篷的帘子不见了身影,冠羽的身后才显出几个黑色的身影,赫然正是颜家不外露的几个顶尖高手。 “我看,有些意思。”冠羽露齿一笑,眉宇间一派无忧无虑,“不过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主子,我们都注定是要跟着她的,这是我们的宿命,所以你们也不用太过于费心了解她了。” 他身后的几个黑影都没有再开口,过了没多会儿,他们便又无声无息得散了开去,仿佛真的犹如白夜中的暗影一般无声无息,鬼魅至极。 “颜烈,你怎么在这儿,清芳人呢?”见颜烈迟迟不归,唯恐他和清芳出什么意外的惠润只得结了房钱,牵了自己的老癞驴出门去寻他,这才出了这间四处漏风的破茶铺子,他便在铺子不远处的一处柴火堆里看到烂醉如泥的颜烈。 “醒醒,怎么你又喝酒了?清芳人呢?”饶是定性极好的惠润看到颜烈这副不争气的模样也是恨得牙痒痒了,“你就不能一天不喝酒吗?清芳身体不好,你把她扔哪儿去了?我去寻她回来!” “哈?哈哈哈……”颜烈被他一通猛晃,腹中火烧火燎一般,喉头一紧便“哇”得呕了一地的酒水,“你,你说谁?”他大着舌头,通红着一张脸问道,“什么清芳不清芳的,我不知道!”他每说一句话,那浓烈的酒气就直冲冲地喷在惠润一次。 惠润气得将他向后推了推,“清芳呢!”他质问颜烈道,“你不是昨晚让我先回去,说你与她有话要讲的呢?现在她人在哪里?” “她?她又是谁啊?”颜烈哈哈地笑着,“她?你说哪个她啊,阿恒,还是月嵘?”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清醒得很,你得酒量根本不止于此。”惠润冷静地看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我和她之间的事。”颜烈甩开惠润的手,“你劝我来找她,我找了,现在我是真的知道了,她不要我了,不要我这个师父了。”颜烈跌跌撞撞地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脚下一个踉跄将身后堆叠得高高的柴火堆撞了个乱七八糟。 “哎哟,我好不容易堆好的柴火哟。”里头的伙夫兼掌柜的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口中不住哀嚎道,“这是咋个回事嘛。” “对不住,对不住,他喝多了。”惠润连忙向他致歉,“多少钱,我赔。” “柴火嘛,又坏不了的,我一会儿重新垒就是了,你既然找到了他,他又喝高了,你们还是再住上一日,让他好好修养了再上路也不迟啊。”那伙夫倒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他见颜烈满嘴酒气,又吐了一地,心中也大为不忍,“我不算你们今日的房钱,快扶他进去吧。”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惠润听那伙夫所言,心下思忖了一番便也觉得当下也只能如此了,正好他可以问问颜烈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清芳又到哪里去了。 “来,我帮你扶他进去吧,看你这个小师父身子骨这么单薄,怕也没什么力气。”那伙夫不仅好说话,似乎也是个热心肠,一把揪起地上的颜烈便扛了起来,“走!” “有劳了。”惠润赶紧牵着一旁百无聊赖的老驴又跟着伙夫进了那铺子。 “现在你可以说到底怎么了吧。”见那伙夫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惠润这才转过头问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颜烈。 “还有什么好说的?”颜烈转身向里,看也不看惠润,“她为了甩开我,自愿回了宗家,我当年几乎用性命为她夺来的自由,现在,她又还给我了,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宗家?”惠润有些理不清头绪,“她回家了?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颜烈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你说这是好事?你知道宗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也要从那里逃出来吗?那是个人待的地方吗?” “你越说我越糊涂,那里难道不是你们的家吗?”惠润被他一同抢白,更加云里雾里的,“还有,你为什么要拼尽性命把她从家里带出来?” “宗家,说白了,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颜烈颓然地摇了摇头,“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冠冕堂皇的显赫世家啊,谁知道它能巍然伫立在天下世家之首上都牺牲了些什么,它的脚下踩着无数青年才俊的白骨。它用尽权谋,不过是为了不断向上攀爬而不至于在这过程中分崩离析,最终为了达到它不可告人的目的,宗家里的人,愿意动用一切卑鄙的手段。清芳,在他们的面前,不过单纯得如同一只待宰的小绵羊。”颜烈苦笑道,“现在,你知道清芳有多么恨我了吧,为了躲开我,她竟然可以选择这样的路,我又何必再去苦苦纠缠她呢。” “你喜欢她。”惠润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你自己都无法接受,又凭什么要让她去接受?” “什么,你……”颜烈只以为自己看出惠润心仪清芳,却万万没想到惠润竟然同时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惠润寂静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悲悯来,“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的言行举止早已经出卖你了,就在月嵘小姐家的时候,**********看见你也如今日这般躺着,身上散发出一股死亡的味道,我便知道了。” “竟然,连你都知道了。”颜烈仰起头来,“是啊,我要是早一点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早一点让自己学着接受自己的感情,忘掉过去,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惠润冷冷一笑,“你还自影自怜了?你不是知道我心仪清芳吗?怎么,现在你又不退缩了,不将她推给我了,颜烈,你怎么这么好笑啊。” “小和尚,你的嘴最好不要这么利,尤其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颜烈长剑出鞘擦着惠润的头顶飞了过去,“我倒是还不知道,你竟然能像今天这样干净利落啊,之前不是还拖泥带水,吞吞吐吐的,怎么,知道我要和你抢了,你又不装了?”颜烈挑起眉毛,一脸嘲讽,“什么出家人,我看都是狗屁。” “那一夜,我就对她明说了,可比在这里那我撒气的某人好多了吧?”惠润丝毫不理会那把从自己脑袋上飞过的长剑,“你有那么多闲工夫,怎么不想办法把她追回来,在这里和我置气有意思吗?我心仪她,不错,但我永远也不可能与她在一起。” “你是说,你不会还俗?”颜烈皱起眉头,“那你说你昨晚对她表白过,是什么意思?” “表白,并不一定就是要在一起的意思,小僧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心里有她,她并不孤单罢了。”惠润淡淡一笑,“再说了,博爱大爱,也是爱的一种。” 110.第110章 高手过招(二) “你得了吧,少在这儿端着了,怎么,我没带清芳回来,你急了?”颜烈一个翻身,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地走近惠润,将他头顶上的那柄长剑慢慢从他身后的柱子上拔了下来,“你根本就不懂爱,小和尚,不要再逞强了。她不过是你出了那佛寺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你就自以为爱上她了?”颜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还满口博爱大爱,小和尚,你才多大?你真的懂爱吗?我告诉你,真正的爱是最自私的!” “那是你的看法,在我看来,我要是喜欢她,就是希望她好就好!”惠润寸步不让地与他针锋相对,“你要是那么自私,当初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把她让给我?” 颜烈被他猛地一噎,竟无言以对,“我,我那时,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 “所以,你就借着将她推给我的机会,用以确认你自己的心意?”惠润轻蔑地看了颜烈一眼,“哦,这么看来,你所言的爱也的确是够自私的。” “闭嘴!”颜烈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地一拳就要向砸向惠润,电光火石间,一根细长的牛皮鞭子灵蛇似的缠上了颜烈的手,“住手。”门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来。 “你怎么还没走?”颜烈带着三分醉意瞥了她一眼,“他不是让人通知你家里了吗?” “你知道?”杨芷薇一身布衣荆钗,看起来再不复当初的明艳张扬,此刻她的脸上满是稳重,“你们二人在一起,我不太放心,故而偷偷溜回来看看。幸好我回来了,要不然,还不知小师父要被你欺负成什么模样。” “哦,那你带他走吧,省得看他被我欺负。”颜烈手下一使劲,那皮鞭就松松地耷拉了下来,“你不要多管闲事。” “惠润师父,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子,这一路上来,你对他多加关照,容忍他这么许多,他竟然还不识得你的好,我看他才真是鬼迷心窍了。”杨芷薇收起皮鞭来,对着惠润道,“我的马就在外头,咱们赶着今日走,还能翻过前面那座小雪山,我家人就在山后头,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回去。” 惠润抬头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颜烈,也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了,“有劳姑娘了。” “哟,现在又不叫女施主了?”颜烈一反常态的尖酸刻薄起来,“你不是见人都喊施主的吗,你不叫她施主,是不是也不用叫清芳施主,那改日我是否还能有幸看到你蓄发还俗啊?” “你!”惠润这回被他气得不清,正要开口和他理论,却被杨芷薇拦了下来,“他发疯,你难道也要陪他一起发疯不成?我们走,留他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 “走走走,你们都走了才好!”颜烈怒道,“都出去!”他不由分说地将惠润与杨芷薇推了出去,又“砰”地一声将木门从里头用长剑别上闩死。 “清芳,我不会把你让出去的,从前,我可以为了你的自由付出一切,现在,也同样可以。”颜烈盯着屋顶上一扇小小的天窗出神道,“只要你,不再将我推开。” “喂,你又在发什么楞?”远远地,清颜便看见学院中有一个小小的灰点,等她凑近一看却发现是和她最不对盘的清芳穿着兵丁的衣裳蹲在雪地里画着什么,“这是什么?” 清芳听到她问,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喂,我问你话呢。”清颜跺了跺脚,踢了些雪扬了过去。 清芳却好似早有准备一般,翻身便躲了过去,相反的,她手中竟早已捏好了一个大大的雪球,等到她站定后,那雪球便疾奔向清颜的面门,丝毫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干什么!”清颜将手一抬,那雪球便应声化开。 “我不叫喂。”清芳站在雪地上看着她,气质凌冽,再不复她在颜府时见到的那般软糯了。 “你——”清颜一时间被她气势所压,口中喃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北昆仑的布局图。”清芳指了指身旁雪地中的地图,“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她指了指席莲之所住的处所。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清颜被她的这一句话臊得无地自容。 “凌杜告诉我的。”清芳一脸坦然地看着她,“这件事,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都知道了。” “什,什么!”清颜结结巴巴的,“那,那我哥哥也……” “他是例外,没有人会和他说起这个的,除非他不想活了。”清芳仍然面无表情地回她,“近日里,他会有一场大劫,你若是真的中意他,就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他,他看起来那么强大,怎么,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忙。”清颜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不由得雀跃了起来,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吗? “这件事,非你不可。你信我就按照我的方法去,你不信,就不要去。”清芳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来,“到时候你见了他,把这张纸给他看,他就会留下你了。” “你是他什么人?”清颜虽然接过了她递来的纸收了起来,但仍然十分警惕。 “我既然身为颜家的大小姐,这么点人脉应当还是有的,对不对?”清芳信口胡诌道,“不过是有些事去找他帮过忙,也算是点头之交了。” “哦,原来只是泛泛,那我就放心了。”清颜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喜滋滋地说道“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呢,吓死我了,不过看你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依他那样神仙似的人,也不会看上你。” “那你就快去吧。”清芳说着便用脚将身边方才所描绘的地图严严实实地掩盖了起来,“晚了我可不保证他会不会留下你。” “那,那我哥哥那里?”清颜以眼神示意着她们身后的大帐,“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会待到什么时候,到时候你怎么和我哥哥交代呢。” “我会和他说的。”清芳摇了摇头,“你若是再这般犹豫,还是不要去的好了。” “谁说我不去,我这就走了!”清颜连忙摘下左手上的厚厚的羊皮手套,露出一截小指来放在唇边低低吹了一声,不多会儿便从帐篷的侧边跑出一匹健壮的五马来,“哼,怎么出来的是凌杜的马,啧,还想骑哥哥的好马呢,罢了,既然出来的是你,就骑你吧。”清颜不情不愿地翻身上了马,“喂,那什么,谢谢你了啊。”清颜举了举手上的马鞭,“等到我成亲的那一日,一定请你上山来喝喜酒。” “多谢,这就不必了。”清芳看着她骑着五马渐行渐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就是你的主意?”身后突然有人出声道,“让她作为幌子掩护你,到时候你再上北昆仑施以援手,再将这天大的人情送给清颜那丫头?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是挺明白的吗?”清芳转头看着冠羽,“我要北昆仑的人情做什么。” “北昆仑灵绝真人欠下的人情,那可是一件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啊。”冠羽笑眯眯地看着清芳,“小姐,你和那灵绝真人之间……” 清芳寂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将剩下的话说完一般,眼神中只是无穷无尽的虚无。 “罢了,属下失言。”冠羽行了一礼,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解下一柄剑来,“小姐,属下临时给您调派了一把剑来,不是什么好剑,但是胜在轻便,最适合您这样较弱的女子使用而来。” 清芳接过冠羽递来的剑,只见那镂空的剑鞘上镶嵌着各色的松石并着琥珀,在阳光下泛着珠光宝气的光彩,“这剑鞘倒好像要比剑身更重些似的。” “小姐莫要嫌弃这剑鞘过于浮华,那每一颗松石琥珀后头,可都是有机关的。”冠羽料到清芳肯定会有此一说,便又接过那柄剑来为清芳演示,“这一颗绿的向下按便可拔出,里头是麻沸粉,若是受了伤这药便可缓解一定的疼痛,黄的那个是金疮药,黑的里头可千万要小心,那是迷魂散,若是遇上了打不过的强人,情急之下,便可使用了,一般用完之后便要尽快补上,以备下一次使用。” “那你的剑上,也有这些东西吗?”清芳大觉新奇,接过剑后反复把玩着,只觉得有趣的紧。 “有,不过不是药粉。”冠羽解下自己的玄铁剑,左手一震剑鞘,便从里头又拔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剑来,“而是另一件武器。” “恩?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你不会受伤,不会遇到强敌?”清芳不解道。 “当然会。”冠羽将那短剑又“唰——”地一声收了回去,“只是如果是我这样的水平遇上了强敌,那么他就真的可以说是强敌了,当务之急便是先将他杀了,再自行疗伤。更何况,我接受到的训练时,只许战死,不能逃遁。” “颜家的训练?”清芳皱起眉头来,“只许你们战死,不许你们逃遁?” “是的。”冠羽点了点头,“战死是一个大丈夫的荣耀,逃遁,那都是鼠辈才能做出的事儿呢。” 111.第111章 故人重逢 “最近怎么不见清颜那丫头?”战煌从一卷卷兵书中抬起头来问身边的凌杜道,“你最近见着她了吗?” “没有。”凌杜摇了摇头,又低头想来想回答道,“我听冠羽说,好像是她有什么急事要办,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这丫头,怎么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战煌无奈地摇了摇头,“凌杜,你以后可要好好管管我这个妹妹,现在尚且如此,那以后要是出嫁了,难不成还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将军说笑了,能娶到清颜小姐者上辈子不知道修了多大的福分,又怎么会埋怨她呢?”凌杜慎重地摇了摇头道,“若是将来有谁娶了清颜小姐还敢欺负她,属下第一个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去修理他。” “哈哈哈,凌杜啊。”战煌这才完全从兵书中抽离了心思,“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做那个永远惯着她的人?” “属下不敢!”凌杜立刻低下头来,“清颜小姐身份高贵,凌杜自知高攀不上,所以从来也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还请将军念在旧情的份上,莫要再开属下的玩笑了!更何况,让属下这样的粗人真的将军带兵打仗,冲锋陷阵可以,但是做那些怜香惜玉,吟诗弄月的事儿,属下实在办不到,而清颜小姐,也,最不喜欢我这样的粗人了。” “凌杜,你又在妄自菲薄了。”战煌将兵书往案头边一堆,“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她将来就不会喜欢上你,就如同,我也要做一件不可能的事一般。” “什么事?”凌杜傻傻地问道。 “现在还是个秘密,不过,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知道的。”战煌神秘一笑,剑眉在烛火下也舒展了开来,“此事若是成了,我也可以保证清颜不得不嫁给你。” “哦?”凌杜莫名地有些激动,“将军,你,你是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战煌板起脸来,“再说了,我的妹妹,交到谁的手里我都不放心,但惟独你,我最放心!” “谢,谢将军,如果,如果凌杜真的能有那么一日,一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就算是要我陪着她吟诗弄月,属下也会去学的!”实心眼的凌杜赶紧跪倒在地,“这一拜,就先当做拜谢将军的吧。” “唉,先别忙。”战煌摇了摇头,“只怕我要做成的这件事,还不简单呐。” “将军可否告知属下?”凌杜试探地问道,“难道是攻城打仗?还是刺杀敌人?” “你的脑袋里只有这些吗?”战煌将凌杜所言全部否决了,“是一件看起来相当春风化雨的事,但又有一定难度,不,从某种角度上来,几乎难于登天。” “啊?”凌杜听得一知半解,“这,这算是什么事啊。” “现在讲给你听,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明白了。”战煌重新又拿起案头的一卷兵书翻阅起来,“你先出去吧,一会儿记得看看清芳小姐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瞧瞧她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是。”凌杜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再和将军将这个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他真是要把脑袋给想破了,“属下这就去办。”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钟灵毓秀的小小姐,凌杜的心情又开始有些转好,“将军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再看书至深夜了。” “知道了。”凌杜的小小雀跃自然没有能够逃过战煌的双眼,“凌杜,你觉得清芳小姐性情和清颜比起来如何?” “自然清芳小姐的更好。”凌杜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不是,属下,额……” “没关系,我也这样觉得。”战煌略略笑了笑,“清颜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都是因为我这个做哥哥的骄纵出来的,如果清芳当初也能有这么一个人骄纵着她,现在也不会活得这样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了。” “您说清芳小姐活得很累?”凌杜这次算是听懂了,原来那样温柔可亲的清芳小姐竟然一直都活得这样有压力,这样累。 “不说了,你去吧。”战煌摆了摆手,“我还要再研究研究对付那群游牧民的方法。” “是。”凌杜这才依言退了下去。 “梁上君子,偷听他人所言,可是不太光明磊落,还请君下梁一叙吧?”战煌面色不改对身后扬声道,“子清叔叔,怎么,没有在您的终南山待着,跑到这片雪原里来,难不成是来赏雪的。” “家的小子,你对长辈就是这么说话的?”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帘处缓缓走近,“不过你说得不错,着雪原风光的确妖娆,偶尔赏上一赏,自然也是好的。” “恐怕不止如此吧?”战煌冷笑道,“晚辈就不明白了,晚辈辛辛苦苦寻来的人,怎么总是有人想要横插一脚,想要来分一杯羹呢?” “家小子,这话你就说错了,她是颜家之主,自然就是我们颜家所有人的主子,我先他人一步来拜见主子,总归没有错吧?”颜子清依旧是那个小童子的模样,只是神情间皆是冰霜似的肃穆,“反倒是你,那么热衷于寻找清芳,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目的不敢说,不过战煌对她,只有敬慕,绝没有恶意。”战煌站起身来看向颜子清身后,“怎么,叔叔此番来,竟然也不是空手来的?” “你都带上了七十二高手,我怎能不带十八精骑呢?”颜子清一抖拂尘,“你以为,颜家除了那些高手外,就真的没有人了?” “叔叔这是说的哪里话,七十二高手不过都是些青年才俊,又哪记得上叔叔这一辈的,咳咳,长辈之中的英杰呢?哦,晚辈一时口误,叔叔您童颜永驻,真是永葆青春啊。”战煌话中带刺讽刺道。 “战煌,你不要逞口舌之快。”颜子清脸色一变,“你该是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人家讨论我的年纪,二是人家评论我的外貌!你偏偏两件都占全了,不教训你,以后下了黄泉,我难以和你的父亲交代!”说着拂尘一扫便卷了过去。 “晚辈知错了,叔叔莫要生气。”谁知那战煌只是直直地低下了头去,不闪躲也不回招,看起来竟好似直等着那拂尘袭上他胸前心脉一般。 “是你?”门口有女孩的声音响起,“我认得你。” “清芳小姐?”颜子清听到那声音立刻收了去势,继而转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子清率颜家十八精骑拜见大小姐,大小姐身体可否无恙了?听闻小姐在皇宫内遭逢巨变,子清在终南山上一刻也不能再停留,此刻见到小姐,心中这才安定了些。” “谢谢你。”清芳立刻上前亲昵地扶起他,“干什么这样,你是长辈,我和万里都要叫你叔叔的。” “你和万里那孩子?”颜子清出言试探道,脸上一派喜色“万里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们到了哪个地步了?” “没,没有,就是,就是……那样呗。”清芳娇羞道,雪似的肌肤染上一抹粉霞,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清芳,这里住的不舒服,随我去我那里吧,万里正好还有一封小笺托我见到你时带给你。”子清掀开帘子,立刻有精骑卫抖开气派的大麾将清芳裹了进去,“这些人都是隶属于我名下的,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不会像某些人那般别有用心。”颜子清说着便拿那余光扫了一眼正冷冷审视着他的战煌。 清芳裹在那大麾下,也顺着颜子清的眼光看了一眼战煌,战煌此刻也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清芳,你……自己决定吧。”同是颜家人,战煌无法阻止颜子清的做法。 “清芳,你别怕他,跟叔叔走,叔叔保护你,你有什么愿望就跟叔叔说,冠羽在哪儿?颜家不是派你任小姐的贴身护卫吗?你人到哪里去了,现在还不现身?”颜子清虽是一身道家打扮,但是一张口却琐碎至极,正如那管家婆一般管得事无巨细,“冠羽,你把人带齐了,一并随我走,你们从现在起,就不再受命于将军了,直接隶属于清芳小姐。” “是!”冠羽笑眯眯地拱手抱拳道,“都听您的,宫羽,飞羽,白羽,箐羽随我走!”被他点到名字的人,此刻都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冠羽的身后,“清芳小姐,我们五人从此以后都是您的贴身侍卫了,您的安全,将全部由我们负责。”冠羽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咱们走吧?” “走!”颜子清与清芳同乘一马,冠羽和其他四羽瞬间没了身影,而剩下的十八精骑也犹如掠过天边的一阵惊雷一般,蹬着“哒哒”的马蹄声,在雪原上越走越远。 “该死的!”战煌一掌击向案头,“凌杜,吩咐下去,立刻急行军追上他们,他们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112.第112章 驿站凶案 “清芳,我见你与从前大为不同,只是说不出有哪里不同。”颜子清坐在马上回头问裹在厚裘中的清芳。 “死过一次,自然与旁人不同了。”清芳拢了拢厚厚的裘衣,将脸更深地埋进裘衣中。 “那小姐的怪力现在可能控制了?”颜子清看了看清芳整理着裘衣的小手问道,他可是记得,就是这么一双芊芊小手不费吹吹之力地就挡住了当时处于雷霆盛怒之下的颜老四。 “最近好些了。”清芳看向颜子清的小脸问道,“叔叔,,万里的信呢?” “哦,瞧我,光顾着问您的情况,竟把万里托我带来的信忘了转交给你了。”颜子清从自己道袍的内里中取出一封看起来颇为厚实的信封来,“在这儿,我一路上揣着来,都没有敢假手他人,一直都捂在自己胸口处,只因为万里那臭小子说信里有极为重要的东西,你打开看看?” “现在不看,等到了安稳的地方再看。”清芳珍而重之地接过信封小心收了,面上的喜悦看得颜子清都不由得心中一暖,“丫头,你真的喜欢万里那个小子?” “我也说不清。”清芳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让万里那小子收了心的,竟然是你这么一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心中觉得这就是造化吧。”颜子清感慨道。 “叔叔。”清芳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那我问你,他的身边绝色不少,身份高贵者也不少,有谁是纯粹地因为喜欢他这个人而聚集在他身边的?” 颜子清猛地被她反问住了,一时间也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我喜欢他,绝不因被他美貌所惑,也并非因为他位高权重,更不是因为他拥有家财万贯,我与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真心地喜欢我罢了。”清芳一字一顿道,“所以叔叔也不必要诧异,就算清芳再怎么普通,也绝对能配得上万里,因为清芳的爱,是真心。” 颜子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在说话时那样灼灼闪亮的目光看向自己时,自己心中便猛地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为其折服的冲动,这真的还是当初那个看起来有些温吞胆小的丫头吗?也许,让她继任颜家家主,颜老奶奶也并有考虑错。 “小姐,就是这里了。冠羽,扶小姐下马。”颜子清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小楼,“这是方圆十里来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座还算不错的驿站了,里头我已经让人提前打扫布置过了,虽然环境也并不算是非常好,但是总比与战煌混住在一间帐篷里要好的多。”颜子清走了几步,“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人出门接引?” “等等。”冠羽摇了摇头,一贯爱笑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些严肃的味道“里头有股怪味。宫羽和飞羽上屋顶,菁羽和白羽随我一会儿破门。” “是。”其他四人等他命令刚落便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可见他们的服从程度之高以及默契度之深了。 冠羽眯着眼睛看着屋顶上的两人对他做出的手势,而余下的人则是静悄悄的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一贯响动最大的马匹也停止了喷响鼻,刨雪地。 “小姐,随我退后。”颜子清拉着清芳小步小步地向后挪动,尽量不发出声响来。 冠羽的脸色随着屋顶上的手下打出的手势不停地变幻着,“里头恐怕没有活人了。”冠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一变,“我们此刻最好立刻回头与将军会和,里头情况不好,只怕周遭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冠羽刚想打手势召唤上头的手下下来,便听到门那边一声脆响,紧接着一大团巨大的暗影便直扑他面门而去。 “小心!”清芳不禁高呼道。 “放心吧,冠羽不是那么没用的人。”颜子清拍了拍清芳以示安抚。 “是獒王!”等到看清了袭击冠羽的猛兽后,立刻有人高声示警,“獒王在此,众獒必定离这里不远,大家赶紧撤退!” “我们走!”颜子清说着便要掩护着清芳离开,“不行,他不走,我便不能走。”清芳摇了摇头,对着颜子清附耳道,“你便装作我已经随你撤退了,先带着大家走吧。” “哈哈哈,小姐尚有如此胆量,十八精骑又有何惧?”有精骑首领笑道,“小姐,你且先上马,一会儿等到冠羽他们摆脱了困境,我们便能立刻离开了,也好过与獒群做无畏的争斗。” 清芳认为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与颜子清都上了马,等待离开的时机。 清芳在马上回头,之间那獒王的身形简直比之山林中的猛虎还要凶悍上几分,厚实的皮毛犹如凝结着层层叠叠的金光一般油光水亮,看起来好像十分敦厚的面孔却因为每一次的吠叫都显得十分狰狞,而它口中利齿便如同一把把钢刀一般,只等着将对手所有的精力都消耗殆尽之时,再一口咬下。 “怎么獒王会跑到驿站里去,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十八精骑的首领又出声道,“阿一阿二,就近寻找寻找有用线索,注意,一定要与他们的战斗区域保持安全距离!” “是!”收到上级指令的下属立刻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继而谨慎地分开,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驿站而去。 “据我所知,这獒王也叫雪原狮子兽,目前而言,还没有人可以将他们驯服。”颜子清看着正与獒王激烈缠斗着的五羽慢慢分析道,“但是不可以驯服,也并没有说他们是绝对不接受驯服的,那么南疆的驭兽术或许可以列入怀疑的范围。” “驭兽术不是南疆贵族才可学习的禁术?此驿站中还有不少我们颜家的人,南疆也是知道我们都城颜家名头的,怎么会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出手?”颜子清越想越不明白,“我们与他们南疆蛮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们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竟然来獒王也敢调动,难道就不怕禁术反噬?” “恐怕他们不会害怕。”与阿一和阿二交流过的精骑首领接腔道,“这不是南疆人做的,阿一和阿二说那驿站里头没有南疆人特有的药草味。” “仅凭一种气味便能排除他们的嫌疑吗?”清芳反问道,“那或许是被放逐的南疆人?要么就是药草味已经消散了?” “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南疆人自小不管是否要学习驭兽,驱虫,制蛊,都要从小服食百草,一来身上带着药香可以百病不侵,而来对于他们的修习也大有裨益,所以但凡是有些本事的南江人,身上必有药草味;若是说此獒王是由南疆人驱使的,那么如果药香味淡了,那南疆人也必定已经走远,那驭兽的效力也就维持不了多久,这獒王也不等我们可能乖乖地在驿站等待我们这么久了。”那首领一一向清芳解释道,“由此可见,并非是南疆人所为。” “只怕不是他们所为,后果更为严重。”颜子清看着身上已经挂了几条彩,动作间已有些迟钝的冠羽,“那样巨大的力量,绝对不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抵抗的,若是这样的力量被别有用心的人夺去了用以与我们对抗,我们的胜算将会很小。” “哈哈哈,算你们有见识。”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虚无飘渺的轻盈笑声飘荡而至。 “魔教中人。”精骑首领似乎见多识广,只一听那笑声便立刻报上了那人的名讳,“五步娘子萧楚楚!” “哦,是她,那就不能理解了。”颜子清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相反还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了,“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想通了。” “哎呦,哪里来的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玲珑童子,走,跟姐姐回魔教,让姐姐好好疼爱疼爱你如何?”远处的白毛风夹杂着地面上的雪片,能见度似乎极低的一片白雾中,有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身形的人,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大群数不清数量的獒犬! 随着那人带着獒犬们的步步逼近,饶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们也不禁开始了骚动,“吁——”首领长喝了一声止住了马群的骚动,对着前方拱了拱手道,“不知五步娘子光临此处,所为何事?” “不为什么。”那人的声音倒是千娇百媚,让人听了便浑身酥软,“就只为了你们颜家的大小姐而来,你们要是识相的,便留下她,你们自然能够活命!如若不然,我手底下的这群乖宝宝们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人浑身裹着厚厚的麻布条,看起来简直像一具刚刚出土的老妖怪。 “痴心妄想!”被她方才折辱过的颜子清拂尘一甩,脚下的雪地便飞出去一条雪线来,“妖女!把你脸上那些遮羞布取下来再与我们谈条件吧!” “哟,看样子你们是心疼我的乖宝宝们冰天雪地地没有鲜肉吃了,一个个自顾自地送上门来要当它们的盘中餐啊,啧啧,瞧瞧,这里的这个已经快要不行了。”那人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意思,只是指着浑身浴血的冠羽哈哈笑道,“怎么样,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啊,趁着你的手下们还没有为你死绝的时候。” 113.第113章 雪域血战 “清芳,别理她!”颜子清回头对清芳说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就让贫道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呵呵呵,小童儿,来来来,让本姑奶奶好好疼疼你。”那浑身裹着厚厚布条的女人呵呵地笑道,“小童儿,你长得这么漂亮,倒不如和你的主子一同随我去了吧。” “厚颜无耻!”颜子清清亮的一双眸子厉色一闪。 “去吧!”那布条人冲着身后的獒犬们一摆手,那群獒犬便如同龙卷风一般呼啸而来,“小心啊!”清芳见那些獒犬目露凶光,牙尖若刀,心中也不禁胆寒,“叔叔小心。” “叔叔?哈哈哈哈哈,原来竟是个成年人,真妙真妙!”那布条人又妩媚地笑道,“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乖宝贝们,给我好好招呼招呼他!” 颜子清孑然一人被众多獒犬所包围着,那一只只的獒面目凶猛,口中流涎,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盘中餐一般。 而另一头的冠羽和其他赶来帮忙的四羽都显得疲劳之极,身上也皆是伤痕累累,不过索性没有致命伤,只是若在这样的酷寒中保持不停流血,那么就算不死在致命伤上,也会死于失血过多和体温过低的。 而身后的十八精骑也都在不同程度地与身边凶恶的獒犬进行着殊死搏斗,只有清芳一人被他们团团保护在阵中,不受到任何伤害。 “小心左边!”眼见着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骑就要被一只狡猾的獒犬给咬到时,清芳当机立断,立刻拔剑而起,“孽畜!纳命来!”她不会别的剑法,也只能使出席莲之教给她的大悲仁王剑法的前十九式,但是单这十九式仿佛就力道十足,一下子便唬住了那只凶恶的獒犬。 “多谢小姐出手!”那得了清芳出手的一骑立刻出声道谢道,“现在先别忙着谢我了,先解决了这些孽畜再说吧,它们既然伤了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清芳长剑在手直指着被那群獒犬团团包围,已不见身影的颜子清,“给我让出道来!”她喝道,颜子清在她的眼中有别于颜家的其他人,从一见面就对自己的照顾,和再见面时自己犹如见到亲人般的激动心情,这样的感觉是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 “小姐,这,您的安危是我们所肩负的最大责任,请恕属下不能让!”首领立刻挡在了她的身前,“小姐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就算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战死了,也绝对不能让您有闪失,子清先生心中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清芳被这一群骑在马上的黑衣战士团团围住时,颜子清那里已经将几条獒犬斩于拂尘之下,而此时他的手袖上也不小心沾染到一些獒血,只见他的衣袖立刻开始嘶啦啦得化开,“獒血有毒!”他大喊,“大家小心!” “哈哈哈,小童子倒是好运气。”那布条人见颜子清杀了几只獒犬,倒好像浑不在意,也不心疼一般,还不断为他加油鼓劲,“啧啧啧,右边那一只啊你再用一点力就能杀到它死穴了,哎呀左边那只要咬来了。” “闭嘴!”被那布条人一阵搅合,颜子清只觉得胸中怒气大涨,精神一分散便立刻有一只獒犬掩护另一只獒犬咬在了他的后腰上,他只觉得腰上一阵剧痛,整个人仿佛都要被从中撕裂了一般。 “乖宝宝,可不许把他咬死了,娘亲还要留着他呢。”那布条人见獒犬攻击得手立刻下令它松口,以免真的将颜子清咬死。 “子清叔叔!”清芳眼睁睁看着颜子清被獒犬咬着,心中又惊又痛,“属下去!”首领立刻催马上前,高举手中的弯刀,“首领是胡人?”清芳一眼便看出了首领所使的正是胡人惯用的弯刀,“可是杀胡令之后,胡人都退居边塞之外了吗?” “首领的身上虽然有胡人的血统,可与胡人却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少年又兼有极高的武功天赋,这才为颜家所用。”见那首领策马而去后,便立刻有一骑顶替了首领的空缺,担任起剩余十七人的首领,显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首领就要牺牲的准备。 然而那首领的弯刀一起,那些原本还疯狂成性的獒犬们就立刻收敛了气势,看起来似乎极为忌惮他一般。 “这又是怎么回事?”清芳也注意到了那里的异样,甚至连疯狂攻击着冠羽他们几人的獒王也减缓了攻击。 “哦?撒妥王子,原来你没有死!”那布条人也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首领手持的弯刀,“怎么,你不随着你的父老乡亲们一起被斩于郑朝皇帝的刀下,竟然是认贼作父,做了郑朝人的走狗?” “哼哼。”那首领根本不理会那女人的挑衅,似乎只是当耳边飘过了一阵风一般,便立刻投入到了自己的战斗中去,只见他手起刀落,一直冲进包围着颜子清的獒犬群中后便一路砍瓜切菜似的屠戮着原本还凶残无比的獒犬。 “啊——”清芳怔怔地盯着那首领简单粗暴的手法和干净利落的身法,这是何等高的武功造诣才能做到的返璞归真啊,他没有使任何哨的招式,只是稳稳当当的以一刀砍杀一只的速度慢慢靠近已精疲力竭的颜子清。 “哼,还好我留了后招,不然还真经不住你这般浪费我的孩儿们呢。”那布条人也不惊慌,只是从口中凄厉绵长地长叫一声,这几人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开始慢慢地晃动了起来。 “雪人!”保护着清芳的十七人脸色皆是大变,“竟然,竟然不是传说中的,雪人,雪人真的存在!” “当然存在了。”那布条人似乎极为自豪一般,“我可是从小就开始悉心栽培我的雪儿了,今儿也让你开开眼,雪儿,别害羞了,快出来吧!”随着她话音刚落便是一声巨吼,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阵剧痛,之后便是一阵嗡嗡的蜂鸣声,想来是被那巨吼给吼背了气了。 雪层下慢慢拱起一个圆形的小土坡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雪下蠢蠢欲动着欲要破土而出了一般,“大家注意戒备,保护好清芳小姐!”颜子清忍着腰后的剧痛大喊道,“不管发生什么,每个人都不得擅离职守!” “是!”几人立刻豪迈地大吼道,“誓死保卫清芳小姐!” “我不要你们誓死保护!”清芳气得直跺脚,“你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难道你们生来就只是为了保护我吗!” “哈哈哈,小妮子真是闲着慌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工夫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哈哈哈哈,可真是笑死我了。”那布条人扭了扭自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子伸了个懒腰,“雪儿,你还在磨蹭什么!再晚些,这些香喷喷的晚餐可都要被獒们抢先了。” 众人视线中那隆起的土坡慢悠悠地晃了晃,就在大家有些麻痹大意时,地底下仿佛一股巨大的能量冲了上来,那覆盖在地面上的厚雪便被“砰”的一声冲天打起,当下四处飞溅着,再看那雪喷出,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覆盖着厚厚白毛的手臂高举在雪上,原来,原来雪下还有这等怪物?众人都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土地,也不知自己的脚下是否也藏着这么一只巨大得恐怖猛兽呢。 “雪儿,我的好雪儿,快来帮娘亲把这一群蝼蚁收拾了吧。”那布条人向着那巨大的手臂撒娇道,“这群蝼蚁伤了娘亲的好几只宝贝獒,娘请都快心疼死了。” “嗷吼——”那震天的吼声随即又响了起来,“好了好了,娘亲知道了,这些人都留给我们雪儿好不好啊,臭獒们办事不力,一个也分不到。”那布条人轻松一跃便落在了那伸出冰层的巨手之上,而那巨手也慢慢地升高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硕大且丑陋的头颅便破冰而出,那头颅上仅有的一个眼珠正缓缓睁开覆盖在眼珠上的厚实且皱的眼皮,宽大的嘴巴中满是寒光闪闪的利齿,“啊——”那怪物狠狠地打了个呵欠后,便又向上长了长,却原来这怪物身子奇短奇小,看起来唯一厉害的便是它举着这妖女的一双手臂。 “噗——”清芳看着它那滑稽的外表不禁笑了出声,“小姐,不可轻敌!”听见了清芳那微不可闻的一声嗤笑后,那接替的首领立刻出声示警道,“这雪人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性格极为凶残嗜杀,从古书上来看,它平日中都在休眠,若是被人唤醒后,不将方圆百里屠戮殆尽,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果然,仿佛为了印证此人说话不假后,那名唤做“雪儿”的雪人用另一只空闲着的大手一把抓起离它最近的一只獒犬猛地塞进口中就是一咬,那方才还狠辣异常的獒犬便在它一咬之下竟毫无反抗的力气便断了气。 “怎么,它对毒血也没有什么反应?”清芳见它满口都是獒犬的毒血却依旧安然无恙。 “从某种角度上而说,雪人几乎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我们此番碰上了它,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那首领坦然地说道。 114.第114章 星月族人 “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的。”清芳看向说话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因我而丧命,从前不会,今天不会,将来也不会!” “小姐,您对属下们的心意,属下们俱已铭感五内,如今只盼属下们能用自己的牺牲换来小姐的生存,这便是小姐对属下们最大的恩赐了!”那首领看着清芳缓缓说道,“小姐,属下们有今日这是很久之前我们就明白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让我们更有效的牺牲。” “住嘴!”清芳的眼中有火苗窜动,眼见着那丑陋的雪人一步步向着离它最近的颜子清接近,每个人心中似乎都能想象到颜子清的结局。 而这一群人中,唯一没有放弃的,却只有阵中的那个小小女孩,“你们都给我躲开!”她低下头一晃眼,低低咆哮了一声,“让开!” “快给小姐让开!”明显感觉到清芳身上散发着的不同气流,方才还下了死命令要拦住清芳的首领立刻调转马头给清芳让出道儿来,“小姐的头发!”有精骑大呼。 “噤声!这是我们的荣耀!”那首领并着远处微微喘着气歇息着的旧首领撒妥王子都难掩目光中的诧异,“银,银发!这是归墟星月族的象征啊!”撒妥盯着慢慢步出阵中的清芳那一头比满目的白雪更为耀目的银发喃喃自语道,眼神中更是难以言语的崇拜,“是真的,传言是真的,这一代的家主身体里流淌着天下的血脉!” “清芳,不要失控!”因着颜子清和席莲之此前有过书信来往,他比在场的其余人更清楚清芳身体的实际情况,她体内此刻虽然流动着归墟境中的血脉,也已经隐隐有觉醒的迹象,可是她毕竟年岁太小,克制力和意念力都没有达到能像她的先辈们那样纯熟,若是她此刻失控,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能像席莲之那样压制住她!这样对她而言,伤害十分之大。 清芳只是扬起手中那把冠羽赠与她的,看起来十分奢侈的短剑,“小星月族人,你竟然已经觉醒过了?哈哈哈,宋教主竟然在教中将此事略去不谈了,啧啧,这等好事,怎能缺了我们五毒分教呢?”那布条人原本还在厉声长笑,一转眼见便觉得身下一阵颠簸,紧接着便听到了身下坐骑雪儿的哀嚎。 “你竟敢伤我爱宠!”五毒娘子低头一看,便发觉清芳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利落地斩下了雪儿的一条短腿,而此刻,因为陡然失却了一条腿,那雪人独腿难以支撑身子与一对长臂的重量,眼看着就要向前倾塌而下时,五毒娘子便从它的手心中一跃而下。 “来来来,让本姑奶奶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五毒娘子说着便一把扯下身上的布条,飞速地冲向正双手持剑,欲要给雪人致命一击的清芳那里而去。 “不自量力。”清芳歪了歪头,银发缭乱,一双因为被席莲之下过咒隐去颜色的双眸此刻黑色更甚。 而那五毒娘子身上的布条慢慢地散落在地上,那布条上沾染着腥绿色的粘液,一落在雪地上,便“嘶嘶——”地融化开去,再看那五毒娘子竟是光溜溜不着寸缕的,不过饶是如此,也丝毫没有走光的可能,只因她身上遍布着各色毒疮烂疤,此刻正不停向外流着脓液,而方才还想要亲近她的獒犬,此刻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便开始不由得“呜呜”后退。 “叮——”地一声,一把弯刀便飞了过来,“妖物,离她远一点!”一身黑衣的撒妥一把甩出手中的弯刀,但原本力道十足的弯刀碰到了那五毒娘子的脖颈时,骤然碰溅出一声金属的撞击声,而五毒娘子不过身子略一踉跄,便又站稳了脚步。 弯刀无力地落入了雪中,不断发生“嘶嘶——”声开始溶解。 “活得腻歪了?”五毒娘子转过身看向此刻手无寸铁的撒妥,“看样子你这人的奴性还真是入了骨啊,倒是比我的乖宝宝们更适合做仆人嘛,也好,我这就将你做成药人,收在身边替我尝尽天下剧毒!”说罢,五毒娘子身形一顿便要移动。 “你的对手,是我。”清芳一个转身便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把短剑不偏不倚便直指她的咽喉要害。 “哈哈哈,你不来我还差点忘记了我此番来的目的了。”五毒娘子用手指轻轻拨开清芳的短剑,“小丫头,你不如跟我走吧,你这样的体质,这样的发色,必将不被融入凡夫俗子之间,倒不如与我们一起,开辟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不好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清芳没有接她的话茬,但剑锋微偏,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杀气。 “哈哈哈,小丫头,你问这话就蠢了,难道这世上还真的会有女子能够心甘情愿地毁了自己的容貌?”那五毒娘子嘻嘻笑道,“我呀,是被我父亲用五个铜板卖给一个跑江湖的郎中做童养媳的,后来那郎中的儿子死了,他便代替他儿子娶了我了。原本呢,这样的生活倒也不是不好,只可惜他呀后来迷上了赌博,便又用几个铜板将我卖给了一个不知路数的苗疆人,你瞧,我现在可不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五毒娘子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清芳,就在所有人都料不到的一个瞬间,她猛地喷出一口唾液,“小姐!”撒妥大吼道。 “既然你活得这样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清芳一折腰,身子一扭,一把短剑便钉上了她的前胸。 “哈哈哈,你杀不了我的,我的皮肉下没寸都嵌入了玄铁,这几乎要比江湖上的金钟罩铁布衫还要有用的多呢。”五毒娘子看着直指自己胸前的短剑丝毫不俱地说道,“你瞧,虽然我很痛苦,可是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呢,因为啊,就算我想解脱,那个能让我解脱的人也还没有出现呢。” “是吗?”清芳看了看手中的短剑,再看向面前的笑得张狂的五毒娘子,手中再一用力,那笑声便戛然而止,“呃——”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五毒娘子的咽喉中不由自主地发了出来,“你——” 清芳便就这么与她对视着,一寸寸将短剑递入了她的胸口,再最后的时刻,她问了那五毒娘子一句,“你现在,究竟想不想死?”这一句话刚出,五毒娘子的眼中竟迸出泪来,“我——”她虽然心有不甘,不愿就此死去,可是她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心底里不也正是渴望遇到一个可以终结自己一生痛苦的人吗。 “我想。”她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秒,“将我葬在山南虎坡村口的大槐树下,求你了,星月族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什么意思?”清芳手中的短剑没有再向前。 “呵,呵呵,我,我的母亲,也是星月族人,只是,只是最普通的一支罢了,你,你瞧。”她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上那一圈稀疏得不能再稀疏得头发,隐约还能看出一丝银色的模样,“我和你也一样啊,丫头。” “虎坡,是我童年时,最美好的地方,我的小少主,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世的话,我也许也能成为你的侍女,少主,少主,去虎坡附近找找,那里,那里应当还有我们星月族人的后裔,他们也应当如同我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您的回归啊。”五毒娘子口中不断溢出黑紫色腥臭难闻的粘液,“太难堪了,这,真是太难堪了啊。”她捂着自己的脸,“我的獒王,我最骄傲的宝贝就交给您了,少主,拜托了!”她说完竟自己迎剑而上,让那短剑贯穿了自己柔软的心脏。 “少主,能死在您的手上,真是,每一个星月族人生命的最后,最好的荣光。”五毒娘子微微一笑,随即便瘫软在了地上,逐渐化作了一滩黑绿色的脓水,与那纯白无暇的积雪混合在了一起,慢慢渗入了大地。 “小姐!”清芳手中短剑一松,身子便向后仰去,而离她距离最近的撒妥立刻飞身上前将她接住,以免她接触到地上五毒娘子所化的毒水。 “小姐?小姐?”清芳的银发迅速地退为黑色,双眼紧闭,然而身子却紧绷着,“子清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颜子清咬着牙,身后的衣裳已经被血所染透,继而又连着皮肉冻在了一起,他每走一步便是牵扯皮肉钻心的疼痛,“你们也听到了,小姐身份高贵,她方才亲手杀了星月族的族人,此刻,她自身的体质正在自动地吸收着她族人遗留下的力量。”颜子清说完这一番话,又狠狠吸了一口气,“我们,去驿站,这些獒犬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了。” 说话间,方才还穷凶极恶的小獒犬们已经结伴退向雪山深处,而被清芳断了一条腿的雪人,此刻也呜咽着慢慢沉入了雪窟窿中。 一场血战,便在清芳的手下,以这样一种奇特古怪的方式,速战速决了。 115.第115章 八婆冠羽 “方才,方才小姐那一招真是太厉害了!”冠羽带着满身的伤口兴奋地靠进了驿站中围着火炉的几人,“她果真从前没有习过武吗?这绝不可能啊,能仅凭一招就制敌,更何况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娘子,若非亲眼所见,真叫人不能相信!”说罢还有些忌惮的看着方才还狠辣异常的獒王,此刻正如同一只乖顺的大狗一般懒洋洋的躺在清芳的身边。 “我们真的要留下它吗?”冠羽指着獒王说,仿佛听到了声音般,那大獒猛一抬头,眯缝儿小眼中迸发出一道精光,直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冠羽吓得一个激灵,忙将手又缩了回去。 “你先别问,我先替清芳检查。”颜子清的伤口已经精骑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此刻他正为清芳搭脉问诊,“小姐怎样?”精骑卫的首领撒妥拨了拨炭火,回头看向正躺在大堂内双目紧闭的清芳。 “到没有什么大碍,小姐体质特殊,原本我还以为她无法驾驭她身体中如此庞大的能量,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颜子清脸上有淡淡的欣慰,“万里那小子真是修了福了,能得她如此倾心青睐。” “您的意思是,清芳小姐中意少主?”撒妥一不留神,手中的火钳落入炭火盆中,“也是也是,一个丰神俊秀,一个少年神力,也算是天咋地设的一双了。” “咦,我怎么嗅到一股酸味儿啊。”冠羽凑近撒妥使劲抽了抽鼻子,“菁羽,你们几个闻到了没有?” “恩,是有。”其余四羽与他虽不能说同心同体,但也可谓是默契十足了,此刻纷纷点头附和道,“嚯,好大的酸味儿,怎么回事儿啊。” “咳咳,是不是我几日没洗澡的缘故?”撒妥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些窘迫,“我们民族自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身上,身上难免有些……” “哈哈哈,我是说,你吃醋啦!”冠羽大笑道,“撒妥,你们民族不是最为崇尚强者和力量的吗?” “不错!”撒妥被冠羽点破心事,丝毫也不掩饰,“清芳小姐身怀神明的力量,在我们心中就是最接近上苍的使者,这样高贵的女性,应当只有最高贵的人才能配得上她,请恕撒妥在这里说一句不恭敬的话,依撒妥个人之见,撒妥觉得,少主配不上我们的清芳小姐。”撒妥抬手将火炭中的火钳徒手抓了出来。 “首领,有些话,你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属下不是告诉过您了吗。”说话的正是方才在狼群中接替撒妥统领大局的精骑卫,“更何况子清先生还在呢。” “哼,我说话从来不喜欢像你们这样绕来绕去的,我就只有一根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清芳小姐这样的好心肠,这样的俊功夫,就算是给她做个皇后娘娘我都还觉得委屈她了,少主又怎能阻拦了清芳小姐翱翔上苍天的前途?”撒妥一瞪眼,直接嚷嚷起来。 “嘘,你们现在不能都少说两句?小姐还在这里躺着,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撒妥,你身为精骑卫首领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冠羽,你们五羽也少在那里瞎起哄。”颜子清回头扫了他们一眼,“撒妥,你去给冠羽包扎伤口,包扎完了,冠羽你再给撒妥包扎。” “啊?这……”冠羽方才还笑嘻嘻的脸此刻皱巴巴直恨不能缩成一个老橘子,“子清先生,我自己包扎就行了。” “服从指令!不得有误!”颜子清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便扭过头去,便在这时清芳剧烈地呛咳了起来,“快,扶小姐坐起来。”还没等颜子清下指令,撒妥便一把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冠羽将清芳扶了起来。 “呕——”清芳一直起身子便吐了一地的清水,“咳咳,呕——”吐了几口后,她便慢慢又睁开了眼睛,“我方才是怎么了?你们大家都没事吧,还是我们已经都死了?” “呸呸呸,小姐有神明保佑,怎么会死呢?我们大家呀都托小姐的福,活得好好的呢。”撒妥连忙说道,“怎么,方才发生的事,小姐你都不记得了吗?” “方才都发生什么了?呀,它,它怎么在这儿。”清芳猛地瞥见地上趴着的獒王,立刻本能地往颜子清那里躲去,“不对,不对,它在这儿,那冠羽怎么样了?” “小姐,你就别乱操心了,冠羽我啊,也活蹦乱跳的在这儿呢。”冠羽从撒妥身后费力地挤出一个头来,“你瞧。” “那你们怎么留下它了?它可绝非善茬啊。”清芳一脸认真地规劝众人道,“大家还是小心对付为好。” “清芳,方才的事,你果然都不记得了?”颜子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心中有些了然,想来那个能控制住她体内能量的,竟不是她本人,“还是它将驮回来的。” “什么?”清芳看着那体态犹如狮子一般威风凛凛的獒王不禁打了个寒噤,“它,背我?” “是啊,它已经认你为主了,就算你此刻叫它死,它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颜子清说着便朝那獒王招了招手,“别,别叫它过来,我害怕。”清芳见那獒王果然喷了喷鼻子,甩了甩硕大的脑袋就要站起身来,“讨厌,你走开!”她指着最远处的一个角落叫道,“我讨厌你!” 那獒王仿佛极通人性一般,听到清芳大叫,又见她神色惊惧,眼神中有些受伤,但仍然依照她所言乖乖地走向离众人最远的角落处,复又趴了下去。 “咦——”清芳见到它整套动作不由诧异道,“它果真听得懂人话?” “那还有假?獒王可算是雪山上的霸主,它的聪慧,可比我们家中养的狗儿要聪明上十倍了。”颜子清见清芳恢复了力气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耐心给她讲解道。 “狗儿?”清芳重复了一句,心中又掠起些悲伤,“大宝那只蠢狗也不知道现在认不认得我了,我不是个好主人,每天就只给它喂些大饼,平时它都吃不了肉的,它不跟在我身边受苦也是好的。”说着鼻头竟然发起酸来,眼眶也有些热热的,恐怕此时此刻,大宝在她心中的地位都要比颜烈来的高一些吧。 “对了清芳,怎么这一次不见颜烈在你身边保护你?你恢复了名分,他作为你的师父,怎么反而溜得无影无踪,难道这么多年的自由他还没有享受够,如今徒弟回了宗家,他还想在外头逍遥不成?”颜子清听她回忆起从前的事,不禁想起好像她的身边缺了个人。 冠羽在清芳的身后拼命向颜子清使着眼色,一面微不可见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他果真跑了?”颜子清却会错了冠羽的意思,以为清芳此刻阴沉的脸色是因为颜烈又一次抛下她走了,“这兔崽子,等我们回了颜家,我亲自抓他回来。 “不用!”清芳有些恼火了,“以后不要再提他了。”说罢一甩手就冲出了驿站,“唉?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还生起气来了?”颜子清说着话呢,冷不丁被清芳一顿冷水一泼也愣住了。 “嘿嘿,子清先生,这你可有所不知了。”冠羽见那獒王追了出去,倒也不担心清芳的安危,立刻一脸八卦地凑近颜子清道,“我跟你说,那个颜烈啊,啧,对我们清芳小姐,还不知道怀着什么心肠呢?” “呸,你胡说什么,颜烈心里头早就有人了。”颜子清一巴掌盖上冠羽的后脑勺,“你个兔崽子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揍你。” “子清先生,你说,什么事儿从我冠羽嘴里头说出来有假过?”冠羽揉了揉后脑勺,“颜烈不就是喜欢我们清芳小姐的母亲嘛,我跟你说啊,你在终南山上修身养性的,是有所不知,这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那人啊,也是会转的。” “你就想啊,我们清芳小姐可不可爱?招不招人心疼,懂不懂事?”冠羽见颜子清久久不语,又说道,“我跟你说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连我的老主子将军都难保不对清芳这小妮子动心,更不用说颜烈这个老光棍了。” “怎么说话的?”颜子清扫了他一眼,“好歹也是你的前辈。” “是是是,他是我的前辈不假,可是他也是个人,七情六欲他也得有吧,你想啊,我们清芳小姐粉嫩嫩的一个小玉团子落在他手里头,他每天就那么看啊看的,今天这么一看,恩,挺懂事,明天这么一看,哟呵,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像她娘亲了,你说,那要是个正常人,他心里头总得有点什么改变不是?”冠羽循循善诱道,那模样简直比街头巷尾的七大姑八大姨还要八卦。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就连一旁与冠羽不对盘的撒妥听了也频频点头,“子清先生,咱们还是将来能清芳小姐气消了,再问问她究竟和颜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也罢。”颜子清摇了摇头,一张稚气的脸上摆满了无奈,“年轻人的事,我是真的不懂咯。” 116.第116章 奇人赠剑 一片雪色中,清芳独自缩在一片背风的雪坡后头,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万里托颜子清交给她的信,已经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好像,好像都快忘记他的容貌了,可是那样的温柔,还是在自己的心中投下了一片温热的余荫。 一只手伸进信纸内掏了掏,从里头掏出一块厚实的绢帕来,本以为绢帕上应当会写些什么的,可是待她一寸寸展开时,却发现帕子只是一块普通的帕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清芳有些糊涂了,万里不远万里叫子清叔叔带了这么一块帕子给自己是有什么用意呢? “万里呀万里,这一块帕子里,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呢?”清芳托着腮帮子,手中紧握着那帕子,心里头却还是热热的。 “唔——”身旁有一个热源似乎在不断得靠近自己,清芳扭头看去,三魂吓掉了气魄,“你,你滚开!”果然是那獒王正殷勤地眨巴着小眼望着她。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也不需要你来保护!你伤了冠羽,我不会接受你的,你走!”清芳柳眉倒竖,虽然心中很是惊惧,但此刻她仍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来一板一眼地教训着獒王。 “噗嗤。”有一声低笑从她身后传来,“小妹妹,你这么说话,它听得懂吗?” “哇!”清芳没料到自己竟被两面夹击了,登时有些慌张,“你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魔教中人?” “我?”那一身黑衣黑袍,脸上罩着一副怪里怪气古藤木面具的女子指了指自己,“我么,是也不是,小妹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问你你跟它说话,它真的能听懂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没办法把它怎么样,看它倒也算是个灵物,也许能听懂我说话,也未可知呢。”清芳戒备地看着自己的两端,“什么叫是也不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哪里有你这样回答的?” “嗯,我来想想。”那女人往雪坡中靠了靠,“我以前是,现在不是。” 清芳见她靠拢,又想向后退,转念一想身后的獒王还瞄准着自己的背心,难保它不会对着自己也来上一口,到时候自己也就小命休矣了,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与那女人对视道,“这里冰天雪地,又杳无人烟的,你跑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你们,你们是谁?”那女人被问得古怪,“我只是来寻一位故友的,来找你们麻烦做什么?” “哦,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清芳见自己曲解了人家,立刻道歉道,“那你快去找吧。” “小姑娘,我看你并不喜欢这只大宠物,不如将它转赠与我,我送你一个宝贝怎么样?”那个和带着藤木面具的女人指了指她身后的獒王道。 “你要是能带它走,就最好不过了。”清芳忙点头道,“它伤了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它便跟在我身边了,此刻要是能有人要它自然是好的。” 獒王听了清芳的话,眼眶有些微湿,显然是被伤透心了,它还不等清芳说话便扭头朝雪山深处跑去,临了还长长地咆哮了一声以示心中抑郁。 “它走了。”清芳看着那獒王的背影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宝贝,它应该生活在这片雪原中,之前我知道它被人操控了心志,其实它并不坏,要不然我的朋友早就死在它的爪子下了。” “哦?你故意激它走的?”那女子奇道,“你知道它就能理解你话中的意思?要知道,它始终只是个动物罢了。” “纵然听不懂我话中的含义,可是我的语气它总该能懂的。”清芳笑了笑,“对不起,我气走了它,但是我实在不愿意它被人所操纵,它是雪原上的猛兽,就应该驰骋在它自己的地盘上,这位姑娘,对不住了。”说完,她转身就要回那驿站。 “喂,丫头,谁说我没了它,就不送你宝贝了?我与你在这片不毛之地相见也着实算是有缘了。”那女人足不沾地上前了几步,“而且我瞧着你,心中越瞧越喜欢,喏,这个给你。” 清芳没有停下脚步,“姑娘,无功不受禄。” “蠢丫头。”那女人叹了一口气,“我是你的姨娘,清芳丫头。” “什么?”清芳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清脆地笑了笑,“你现在不相信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样东西是我们娘家传下来的宝贝,如今我和你娘都已经没有资格去保管它了,这样东西自然也就应该传到你的手中。” “我娘?”清芳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些愤怒,“她的东西,我不要。” “孩子,被耍性子,要是你想要救北昆仑上的那人,那你非得要这件东西不可。”那女人软言安抚她,“你可知道莞尔的背后是整个魔教在撑腰啊,要不然,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卒子,而引得将来魔教大举进犯北昆仑呢?” “魔教将要大举进犯,这话你又是从何得来的,况且,现在对于你的身份我都还不确定,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听信你的话,接受你的东西。”清芳保持警惕的样子着实可爱,此刻她正如一只听到了风吹草动而竖起耳朵的一只草原小兔一般瞪着滴溜溜的双眼看着身前这人。 “唉,我就知道不这样说服不了你。”那女人像是早就料到她不肯这么轻易就范,一只手朝着脸上轻轻一拂,那藤木面具就应声而落。 清芳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女人面具下的脸庞,“你,你的脸,怎,怎么……”那女人的脸在雪光的映照下光洁如瓷,不仅与清芳的母亲有七分相似,更与清芳自己也甚为相似,“你的母亲叫宁恒,我叫宁瞬,她是我们心中永恒的宝石,而我在家族中不过是一颗一瞬而逝的流星罢了。”那女人又抬起手将地上的藤木面具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雪片,“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世间长相雷同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不能就凭这些相信你。”清芳摇了摇头,“更何况,现在就算是我的母亲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会相信她,更不用说你了。况且我听你所言,仿佛你们身后还有一个家族,我不想再与这些世家牵扯上什么关系了,此刻我既然已经归于颜家,就自然是颜家人了。” “丫头,这把剑我就留下了,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带上它,我保证席莲之可以化险为夷,如果你不信,就让这把剑被雪掩埋了吧,反正它的主人不愿意接受它,倒还不如废了算了。”那女子也不再解释,只是将那面具扣在脸上恢复了方才了那副古怪的模样。 “你,你到底是谁?”清芳看着雪地上被她扔下的一柄被靛色的布套裹着的长剑,不禁追问道。 “清芳,你只要记住了,你虽然被逼无奈回归了颜家,但是只要有宁家在,只要我这个姨娘还在这里一日,我们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了你去,所以,你今后大可以放开手脚,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姨娘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一个敢和你作对的人。”那女人回头从藤木面具里看了她一眼,“就算是你娘,也不可以。”说罢她便踏雪而去。 清芳看了看从那布套中露出一角的白色剑柄不仅有些好奇,而那剑柄对她似乎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她不由得伸手去触碰那剑,将剑从布套中慢慢取出,等到剑身完全从那布套中退出时,饶是见过了冠羽赠与她的那柄奢华小剑的清芳,也不由得心生喜爱。 这是一把非常细瘦的长剑,套在与白雪无异的纯白色剑鞘之中,剑柄处是一整块不知名的通体洁白无瑕的白色玉石,初初入手时沁凉无比,但久握之后便觉回温甚快,似乎要与自己的手融为一体一般。 “小姐,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见清芳跑出来太久的冠羽出来寻她,便见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素水剑!小姐,你从哪里得来了?” “额,那个,有一个人给的。”清芳不知为何并没有选择将实情合盘拖出,而是隐瞒了一部分,“怎么了吗?” “小姐,你可知道接了这素水剑意味着什么吗?还有,上一位素水剑的主人又是谁吗?”冠羽仔细看着清芳手中的剑又说道,“不会错,就是素水剑。” “我不知道。”清芳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你倒是说啊。” “自这把剑问世以来无不是武功卓绝的藤阁阁主所持。”冠羽碰了碰素水剑的剑柄,一股刺麻感从手掌处传来,名剑认主,果然不错,“上一位主人自然也是藤阁阁主不假,可是江湖传言,这位阁主早就已经死了。” “啊?”清芳只觉得手中的长剑一股凉气袭来,难道刚刚那位自称是自己姨娘的女子竟然已经死了不成? 117.第117章 主仆之情 “但是小姐你也不用太过于多虑了,既然有了缘法能得到这把素水剑,也算是你和它有缘,你不防就将它收下,留在身边,也算是留下了藤阁的一份助力吧。”冠羽细细为她分析道,“小姐,属下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到颜家,但是你既然回到了颜家,就必须要做好将来面对一切未知可能的准备,而你手中能握有的权利大些,结识的人脉广一些,将来对你一定会大有裨益。” 说完这番话,冠羽便诚恳地望着她的双眼,“我与将军和所有颜家的人不同,我只是小姐您的属下,我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害你,还请小姐在听我说话时不要抱有因为我曾是颜家人就对我怀有戒备,请小姐相信一点,冠羽和其他四羽,是随时可以为小姐而死的。”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死啊死的,太不吉利。”清芳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回来不过就是为了躲避一个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颜家的未来。这件事颜家那里总有一天会明白。”清芳握着手中的长剑顿了顿又说,“你们不必对我表忠心,我不需要任何手下,属下,随从,侍从,我只是个乡野丫头,从来也不会幻想做什么世家小姐的美梦,也深知世家小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小姐,属下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但是只要属下在你身边一日,这份忠诚就会存在一日。”冠羽爽朗的笑了笑,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随便你吧。”经历了这么多天不断地被灌输着死啊,忠诚啊,属下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清芳已经逐渐有些麻木了,只是将那长剑背在身后,“你们不必怀有太大的希望,完成我想完成的事之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从那扇门里踏出来。” “不管你去哪里,撒妥都陪在你的身边。”身形高大魁梧的撒妥从驿站中走出来迎她道,“冠羽,你也太狡猾了吧,留下我们,一个人独身去接小姐是什么个意思嘛?” “这不是恰好地证明了我比你更要在意小姐?”冠羽咧着嘴一笑,一排整齐光洁的白牙在阳光下得意地闪耀着,“撒妥,我倒是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啊,不是说精骑十八卫素以不苟言笑和严谨严肃著称么,怎么你这副模样还能当上首领?”冠羽坏心地为难着直肠子的撒妥。 “这当然要看跟着什么样的主子了,主子想要我们是什么样的,我们就是什么样的,你看清芳主子年岁还小,我们要是整日板着脸,她定会觉得我们乏味非常,所以,我们精骑卫也要适当地做些调整不是?”冠羽万万没想到这撒妥竟然一下子就变得伶牙俐齿了起来,而撒妥也寻了个清芳看不见的角度对着冠羽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不要以为你最聪明,我也不是总任你欺负的表情来。 “好了,都少说一句。”清芳背着剑从他们身边直接经过,谁也没有看一眼就径直地进了驿站,等到走到颜子清的身边时,她蹲下身来问受了重伤的颜子清道,“子清叔叔,现在可好些了?” “一些皮肉伤,不怎么碍事,休息上几日在调理调理内息应当就能继续陪着你上路了。”颜子清躺在拼接起来的长凳上微微睁开眼回答道,“倒是你,背后背着什么呢?” “没什么,是属下给小姐寻来的剑,用以让小姐练功用的。”清芳正要开口回答,却不料冠羽竟然抢在她前面回道,“小姐练功不可无剑,用属下的剑也不太妥当,属下这才另寻了剑来献给小姐。”他一边说着,一边略略扯了扯清芳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 “哦,也对。”颜子清闭眼轻声说道。 “子清叔叔,恐怕在今月月圆前,我不能跟你继续上路。”清芳站起身来,“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办,等到月圆后,我必定会与你们离开。” “恩,既然是你有事,我又怎么能要求你立刻随我走,况且我们也都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整,就这样定了吧。”颜子清没有异议,“清芳丫头,以后有什么事,你便自己做主吧,论辈分我虽然比你长些,但是论家族中的地位,却没有一个可以超越你的。” “子清叔叔是万里的师父,也就是清芳的师父,同时,也是清芳名义上的叔父,我没有道理不尊重你。”清芳摇了摇头,“这次停留实在是迫不得已,将来若是有机会再和叔叔解释吧。” “恩。”颜子清听了清芳一番春风化雨的话,面色又带上了喜色,“万里这小子果然是好福气,若是真能得到你的垂青,将来叔叔我也算是有了一对佳儿佳妇,这一生便真的没有遗憾了。” “子清叔叔所言正是。”清芳立刻认真地朝着颜子清说道,“清芳会对你孝顺的。” “哈哈哈。”虽然看着她二人一来一往皆是温情脉脉,可是边上的几人却着实没有办法接受一脸稚气的清芳对着比她更稚气的颜子清一口一个“孝顺”和“叔叔”。 “笑什么,你们很闲吗?”颜子清眼神一扫,“方才笑的,想必是闲极无聊了,出去打猎去” “啊?这里冰天雪地,万物寂寥的,哪里能寻到什么猎物?”冠羽苦着脸,“都是他先笑,我才跟着笑的,要抓,也得让撒妥去抓。” “嗤,抓就抓,冠羽,你别小看了我。”撒妥瞥了冠羽一眼,“你以为这里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就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没有吗?” “冠羽兄弟,你要这么想还真的错了,我们首领是野外打猎的一把好手,不消说是这里了,就算是盐碱地和大戈壁,他都有本事能让人不饿着肚子。”精骑卫中有人出声道,“首领,快露一手给五羽他们瞧瞧吧。” “哈哈哈,好!咱们还是老样子办。”撒妥看着清芳的视线也朝他看来,立刻升起了斗志,“小姐,你想吃点什么野味,我都能给你弄来。” “哎哟,问什么小姐啊,我就有想吃的,你先给我弄来,让大家看看你的实力,再问小姐吧。”冠羽立刻酸溜溜地与他对顶道,“喂,我们来这片雪地也有不少时日了,我呢现在特别想吃鱼,你倒是看看,能不能给我弄条鱼来?” 他话音刚落,便看着撒妥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驿站,“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说的有点难了,你好歹也给我一点反应啊,怎么扭头就走了?”冠羽被陡然撂下,面子上终究有些挂不住。 “不是的,冠羽兄弟,我们首领给你弄去了。”方才出声的精骑卫解释道,“你说的并不算太难,所以首领想到了办法,就立刻去做了。” “哼,那也用不着这么闷声不响地就出门吧,害我还以为他真生气了呢。”冠羽挠了挠额角,“既然他都这样信心满满了,那我们也出去找些柴火,一会儿烤鱼吃吧。” “是。”其他四羽立刻表示服从,且跟在冠羽的身后也出了驿站。 “剩下的,去四处打探打探周围的环境,或是去给他们打打下手吧。”颜子清说了一句话便又继续闭目养神道,“清芳,对了,方才獒王出去寻你了,怎么不见它回来?” “哦,我讨厌它,便让它走了。”清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怎么了吗?叔叔好像很要紧它的样子?” “没事,原本留着她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若是你心中真的不喜欢它,那叫它走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颜子清闭着眼点了点头,“你也去找个暖和点的地儿休息休息吧。” “好。”清芳应了声,便在颜子清身边坐了下来,但是她实在是满腹的心事,但是此刻见颜子清正休息着,又不便出声打扰。 “清芳,有什么烦恼?”颜子清听出清芳的呼吸紊乱大声,想必她心火正盛,应当是有什么烦心事正困扰着她,故而忍着自身的不适出声关怀她道。 “叔叔,藤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清芳想来想,还是决定问问。 “哦,藤阁啊,一个江湖上称得上是一流的杀手组织吧,里头做的都是些刀尖上舔血的营生。”颜子清也不问她为何要有此一问,只是直接解释道,“一般民间,或是江湖中有了自己无法解释的,或是无法出手却不得不去解决的不得见光的事,这些人一般便会选择出些钱来请藤阁中不同等级的杀手去完成这些事。” “是个杀手组织?”清芳托着腮帮子沉吟道,“那么,现在里头最高的首领,是个女人吗?” “这个,我倒不是十分清楚,清芳,你若是想要知道藤阁里头比较清晰的情报,一会儿白羽回来了,你可以问问他,他是隶属于宗家情报机构的,宗家处得来的一切情报,他都会了解并记得。”颜子清解释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透露给你,你的母亲,也曾经与藤阁有过一些牵连,不过究竟是怎样的牵连,我也只是听到传言是如此,具体的,我就不知了。”颜子清说了长长的一番话,只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向清芳打了个招呼后便侧身休养,不再言语了。 118.第118章 雪中练剑 “冠羽,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能指导我一些关于剑术上的事,因为我觉得以我的资质去参破我现在所修习的剑术,实在太难。”清芳站在雪地上,比了比手中的奢华小剑,“冠羽,这把剑我觉得与我真的不太合适,还是还给你吧。” “清芳,我知道你不喜欢它太过于奢华。”冠羽笑了笑,也不多言语,只是运气于掌猛地劈向剑鞘,只一下便将那剑鞘上的一层宝石层“唰”得刮了下来。 “呀——你这是做什么!”清芳瞪大了双眼看着被他那一掌劈得光滑异常的剑鞘,“这,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你猜猜。”冠羽调皮地一笑,一面又准备下第二掌。 “等等,我看看你的手。”清芳一把抓住冠羽的手,仔细翻看是否有红肿的迹象,“奇了,怎的血肉之躯竟能劈金断玉?” “小姐,这是一门内家的功夫,看起来出手轻柔无力,但是点到处却刚猛十足。不过小姐,你若是想要修习这门功夫怕是有些晚了。”冠羽抖了抖手腕,“我从记事起每日就要大量的时间来修习精气神。” “那我现下修习是否来不及了?”清芳有些焦急,“我觉得此门功夫很适合我,你,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力气比常人要大,若是修习了这种功夫可能就能将我体内的这股力气好好地加以运用了。” “小姐,既然你说了,冠羽一定倾力相教。”冠羽将抛光得滑溜溜的小剑交给了清芳,“这下,它可真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了,小姐,可不要再把它还给属下了,这把剑虽然与素水剑相比有云泥之别,但是属下将它赠予了小姐,它便是小姐的了,如果小姐不喜欢,就扔了吧。”冠羽大着胆子摸了摸清芳的脑袋,“一剑一主,还是你告诉我的呢,对不对?” “我知道了。”清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雪地中闪闪发亮被削下的宝石“可是这地上的宝石和药粉又该怎么办?” “不要了。”冠羽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以脚尖踢了些雪将那些珠宝掩埋了“既然从剑上被舍弃了,那么它们就已经不值一文了,更何况宗家的好剑有的是,珠宝也有的是,这些并不是最好的。” “哦,那这些你不要了?”清芳认真地点了点头,忽的蹲下身子,“既然你们不要了,就是我的了。” “哈?”冠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姐这是做什么?”他也忙蹲下帮着清芳将雪中的宝石一颗颗捡起。 清芳将那些宝石妥善地收好了之后道,“你们不要了,我再拿就不算是不告而取了,我也会接受地安心一些,实不相瞒,我很自私很贪财的,现在如果不为自己攒点钱,以后我要是能从颜家走出来,就会没办法生存了,我还有一只小狗叫大宝的要养呢,它很能吃的。” “噗——”冠羽看着清芳一板一眼认真地样子,禁不住喷笑了出声,“这,这就是你的用意啊?”冠羽捂着肚子直笑得蹲在了地上,眼角也笑得沁出了眼泪,“小,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富有?” “那些虚无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清芳盯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冠羽接着说道,“喂,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再笑了。”她有些气鼓鼓的,索性也蹲了身去用力掰过冠羽笑得通红的脸,“不许再笑话我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好,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去说服自己接受凭空而来的财富和地位,但是如果是你们不要的,我去捡了留下,这样我的良心上还能好过些。” “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冠羽被她捧着脸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不要说这些财富,就是我们每一个跟在你身边的人,也都是你的财富。但是啊。”冠羽对着清芳眨了眨眼,无害地笑了笑“要是小姐觉得这样做会好些,那么冠羽以后一定会倾力协助小姐的。” “不用了,我光拿这么多就很好了,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尽力去还的。”清芳见冠羽不再笑了,便放下自己的双手站了起来,“冠羽,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瞒你比较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其他什么人也不要告诉。”清芳咬了咬下唇道。 “哦?”冠羽不经意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随即也站了起来,“是关于月圆之期的事吗?” “恩。”清芳点了点头,“其实,我并不打算那一****能活着回来。” “什么?”冠羽有些惊诧,“为什么这么说?您要去哪里?准备要做什么吗?” “你小声一点啊。”清芳见他一惊一乍的,立刻上前去捂他的嘴,“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们中的一人知道,撒妥虽然武功好,但是他毕竟太粗枝大叶了,这件事若是让子清叔叔知道了,他一定不肯的。我思来想去,只觉得你人又好,性格也谨慎,告诉你之后,他们也好有个准备。”清芳踮着脚捂着冠羽的嘴说道,“你保证不嚷嚷,我就松手。” 冠羽连忙点了点头,待到他的嘴巴一自由,他便立刻凑到了清芳的身边,“小姐,你究竟要做什么事,这般凶险?难道就不能带上我们?” “不能。”清芳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但是姑且还是不说了,将来若是我能回来,我一定告诉你。”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说要向冠羽透露你要做的事,现在又不说了,你这不是急死人了吗?”冠羽的八卦因子在体内熊熊地燃烧着,“等等,你留在这雪山不肯走,这雪山呢,又是最靠近北昆仑主峰的地方,这北昆仑上我可记得貌似有个神仙样儿的灵绝真人。”冠羽八卦地眨了眨眼,“莫非……” “他是我的师父,不过也是之前的事了。”清芳点了点头,“我得报答他的教导之恩。” “报恩?”冠羽又迅速地动起了脑筋,“你可知道当世有三大高人,席莲之可是这其中之一的,他一个鼎鼎有名的真人,竟然要劳烦你这么个小丫头去报恩,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难?不对不对,大难也轮不到你啊。”冠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你,你不要瞧不起我!”清芳有些生气了,“反正,反正我不能跟你说,到时候希望你能替我隐瞒一下,给我争取一日的时间。”清芳握拳道,“此事一了,我就再无牵无挂了。” “唉,小姐啊,你瞧着我能拒绝你的请求吗?”冠羽摇了摇头,“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这个使着半吊子武功的小丫头独自上山不是?从今天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我的训练了啊。” “恩。”清芳立刻点了点头,一脸的如释重负,“太好了,冠羽,你真是个好人。”他二人年龄略为相仿,意气倒也相投,一时间也亲密了许多。 “清芳,那么你现在所使的仁王剑也是灵绝真人所授的咯?”冠羽替正扎着马步的清芳摆了摆正姿势,“你的剑法使的虽然不错,但是我看过了,你的下盘根基不稳,所以使得这套原本甚有威压的剑法使出来十分平平。” “是他教的。”清芳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这套江湖上已经失传的剑法教给你,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是没有用意的,清芳,你一定要将这套剑法学好。”冠羽点了点头,“这套剑法我曾听我师父说过,能使的人,身份都是极为尊崇的,而且将来会对天下的局势有一定的影响,可谓是天下局势之关键。”冠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倾囊以诉,“所以清芳,你要知道,灵绝真人能窥天机,他必然是知道了你今后的道路,这才以这套剑法相辅。” “不管了,他既然教了,我便好好地学。”清芳的小腿有些发抖,“冠羽,我还要在这里眨多久的马步?” 冠羽听她发问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念你初学,我还是对你宽松些吧,再过两个时辰到了午膳的时候,你便可以休息了。” “哦。”清芳点了点头也不讨价还价,只是老老实实站着,冠羽见她被阳光晃得几乎睁不眼便抬起袖子给她遮阳,“你放心吧,你扎着马步,我便在这里一直陪着你,跟你说说话,这样时间就过得快了。” “你说吧,我听着,我怕越到后头我越没力气。”清芳努力控制着自己小腿的力量,却还是抖得厉害,“冠,冠羽,我的腿快没劲了。” “给我撑住,要是再抖,可别怪我拿树枝抽了啊。”冠羽温柔地吓唬她道,“唉,清芳,我跟你说个八卦你听听,肯定来劲。” “说。”清芳挪了挪腰,“关于什么的?” “就是关于灵绝真人的。”冠羽神秘地靠近清芳的肩膀,“你想不想知道灵绝真人的近况?” 119.第119章 雪域龙卷 “不想知道。”清芳撇过头,发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冠羽看着她,心中微微一软,“清芳,你还是非常在乎他的吧?” “你要是想和我说的是这个,那么你还是先回驿站吧,我不会偷懒的。”清芳拂开冠羽挡在她面前的手臂,“你走吧。” “看样子,他还真是伤到你了?”冠羽一脸的揶揄,“怎么,是不是我们小姐情窦初开了?” 清芳垂着头没有说话,脸色阴晴不定。 冠羽弯下身子去看清芳的脸色,“怎么了,真的生气了?”冠羽看着清芳面色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 “没有。”清芳勉强回答道,“你先回驿站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冠羽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清芳眼中皆是重重的阴霾,自己继续待着似乎也略显尴尬了些,“你,你先练着吧,我进去给你拿点水。” 清芳见他走了,这才叹了一口气,心中如同坠着一块大石,一面又在为灵绝真人的近况而担忧,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气恼,连带着小腿似乎抖得就更加厉害了。 “他究竟最近过得怎么样呢。”忍不住的,清芳还是有些担忧,自己分了他十年阳寿不假,可是也不知道对他究竟有没有帮助,万一那妖女又卷土重来?她咬了咬牙,罢了,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苦在这里为他们白白的操着心呢,反正自己已经决定了要那一日前去助他,那自己现在又是何必自寻烦恼呢。 想到这里,清芳心中也释然了,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不过两座大山罢了,一来就是豁出命去以报答席莲之救命授业之恩,二来便是自己若能侥幸不死后如何逃离宗家和万里长相厮守。若是自己有生之年能翻过这两座大山,那她真的便什么都不求了。 “小姐,歇会儿吧,看这天色,恐怕暴风雪要来,咱们得赶紧躲进驿站下的地窖中去。”撒妥看了看西南方的天空以肉眼所能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便连忙招呼清芳躲避。 “你先将其他人安顿好,我一会儿就来。”清芳随着撒妥的眼神看了看那一片的天空,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清芳,不要乱来。”颜子清由人搀扶着走到门框边喝道,“你可知那将要来的是什么?那是雪龙卷,不要说是多少当世的高手见了这等天灾都要乖乖躲避,更何况你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他说到急处不由得“咳咳”喘道,“你们,快把她带回来。”他对着精骑卫示意道,“她心里没数,但是你们也心里没数?” “子清叔叔。”清芳缓缓拔出身后的素水剑,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站着道,“就让清芳试一试吧。” “胡闹!真是胡闹!”颜子清见她不听自己劝,更加着急,一把要推开身边扶着他的精骑卫就要出去。 “颜子清听命!我颜清芳命令你立刻带人下地窖,雪龙卷不过,一个人也不许出来!”清芳手中扣着剑,看着那黑云压境带来的沉重的威压感,心中竟然有一丝陌生的悸动。 “快!”她手指一横,“撒妥,你一定会遵守我的命令的,是不是?” “清芳!”颜子清被她所言一下子给气了个半死,“你这个臭丫头!真是快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快给我回来,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冒险,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清芳看着颜子清被十八精骑簇拥着,又叫又跳地怒喊着,心中不由有一丝快慰,原来,还有人在为自己担忧呢。 “清芳,你真的要为他冒险到这一步?”等到颜子清被精骑卫半拉办拖着进了地窖,冠羽这才走到清芳的身边问道,“你究竟对他是什么感情?” “感情?”清芳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将我的心意扯到感情上去?我喜欢的人,如今只有万里一人而已,其他的人在我心中,不过尘埃万千之一罢了。” “那么,我也是你眼中转瞬即逝的尘埃吗?”冠羽身材颀长,一身漂亮的白衣在风中烈烈鼓动着,“我们都是你眼中的沙砾尘埃,不足挂齿吗?” “冠羽,也许这么说会让你生气,但是就如今而言,是的。”清芳轻轻回答了一句,“如今,我已经不想相信除了万里之外的任何人了,只要没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说罢,她便提着素水剑迎着那飓风中隐隐在行成的雪龙卷而去了。 “我跟你去!”冠羽看着她越走越远,不禁大喊道。 “给我回去!我以下一任家主的身份,命令你。”清芳回头看了他一眼,“拜托了,就当是让我试炼一次吧。” “你知不知道那雪龙卷有多么凶险?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试炼要用那个试炼的,你快回来,我再想想办法教你更快,更速成的功夫好不好?”冠羽看着飓风中仿佛随时都会飞走的清芳喊话道,“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月圆,我们来得及的,你相信我!” “来不及了,我自己知道的!”清芳手中的素水剑挽了个剑,又活动活动了手脚,看着简直就近在自己面前的雪龙卷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几乎是个绝好的机会了,如果自己能将灵绝真人所传授的那一套剑法融会贯通了,她有把握,以自己此刻的力量,一定可以将雪龙卷制服! “冠羽,快回去!”清芳回头又看了看,只见那白衣的少年还站在那里眺望着自己,只是碍于没有自己的命令不敢擅自上前一步。 不行,看样子他是不会走了,自己的任务难度又增高了些,必须赶在雪龙卷卷到冠羽那里时,就让它停下!她看了看手中似乎素净无双的素水剑轻轻在心中祈祷道,“亲爱的藤阁阁主,虽然你的兵器现在落在了我的手上,但是我发誓一定会用它来做好事,而不会做坏事的,所以,现在还请你们都好好保佑我能够从这一场雪龙卷中全身而退吧! “师父,山前的一部分阵法已经布完了。”见苑擦了擦额上的汗大步沿着山间的小径跑回席莲之的处所,“想来就算有人要闯北昆仑,也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恩。”席莲之睁开水镜一般的双眼,看了看眼前这个累得满头大汗,此刻扔在不断喘着粗气的二弟子,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先喝点水,别急着坐下。” “好。”见苑将那一杯茶水接过,一饮而尽,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道,“师父,那个女孩还在山下要闯上山来呢,我们还要继续拦着她吗?” “你再化作他人去劝劝她吧,想来过不了几****上来也就作罢了。”席莲之说着便又要阖上了双眼开始了神思,“清芳她,还没有走。”席莲之听了这一句,这几日一向寡淡的脸上突如其来地便挂上了一抹喜色,“她没走。”念叨了一遍,又是微微笑了笑。 “师父,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见苑方才正垂头为自己续茶,此刻抬头也正恰逢席莲之闭上双眼,“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清芳?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想要她走吗?师父,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好一点,对自己诚实一点呢?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在为了别人而四处奔跑你是乐意的,那多一个小丫头来帮帮忙不好吗?就算她如今力量低微,可是她既然存了这个善心,您又何必拂了她的意呢。 “不要放人入北昆仑了,为了他人的安全,见苑,答应师父。”席莲之这一次总算是又将眼睛睁了开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应该让他人来承担后果。” “师父,她和你之间,她能说是外人吗?”见苑突然站起身来,“师父,若是你总是这样仁慈,慈悲,兴许有时还会伤到别人,你从来没有想过吗?你的仁慈是会救了一部分人,可是同样,你的善和仁慈也会迫使你不接受任何人对你的帮助,也同时会伤了这些人的心,比如清芳,也比如我!” “见苑啊——”席莲之从来没有见过短时间内自己这个向来成熟老练的徒弟几次三番失态如此。 “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莞尔?我也是你的徒弟啊,清芳师妹也是你的徒弟啊!难道只有莞尔走火入魔堕落了,你才格外地珍惜她?对她格外的亏欠?那么给了师父您十年寿命的清芳呢,你又要将她置于何地?”见苑指着山脚下,“师父,她比莞尔好上何止十倍,为什么你就要为了一个妖女,又要塑造出一个魔女来呢!” 席莲之看着自己的徒弟满脸赤红地控诉着自己,眼神中皆是无尽的悲悯,“见苑。”他做了个手势,“为师此刻不能与你道破太多,但我与清芳,命里有缘,缘不止于此,她的生命也远比为师,比莞尔,比你,比天下的任何一人要重要的多。为师此时还留在这里的目的,也不过是她前行路上的一块踏脚石罢了,见苑,你见过,踏脚石开口向他人索求的吗?” “师父,如果将来的天下之主连您也帮不了,那么,她也没有资格去当天下之主了。”见苑一甩袖子,“清芳和莞尔是不同的,师父,见苑冒犯了,但是这一句话,见苑不吐不快!” 120.第120章 是佛?是魔? “冠羽,你快回去!我觉得,我好像高估了,我的能力!”强劲的飓风像一把把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小尖刀一般刮在她的脸上,被束得好好得长发上的发带也被罡风所吹散,一头黑发犹如被赋予了生命的鸦雀一般在风中疯狂飞舞。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冠羽远远地站着,朝她点了点头,“清芳,做出的决定就是泼出去的水,射出去的箭,永远不应当后悔。” “冠羽,冠羽,你快回去,我估计错误了!”清芳以剑身杵地,“是我,是我太过于自信了,我不能赔上你的性命,你快走!” “清芳,今天,便是我要给你真正上的第一课,人生,什么叫永远没有回头的可能。”冠羽向前踏出了几步,“不管是今日还是未来,清芳,你都要清楚你的一个简单决定,你脑海中一个忽显而过的念头,都能够在电光火石间或是救人无数,或是夺人性命。” “冠羽!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清芳有些发狂,“你快滚回去!”她此刻又气又急,胸口处只觉得郁结非常,而手中的力量虽然在蠢蠢欲动着,可是面对着大自然真正的考验,她还是胆怯了。 “清芳,看着我。”冠羽又上前了几步,“认真地看着我,清芳,从来没有人做成过,并不代表,从来没有人想尝试过!并不代表你不能尝试,不能成功!你记住了,奇迹是不会平白地落在一个胆小鬼的身上,更不会平白地砸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你今天能站在雪龙卷的面前,就代表了你胸怀壮志,绝非凡品,如今摆在你面前的,你必须要做的,非常简单。”他摊开双手,似乎是要去拥抱向着二人汹涌袭来的飓风和重雪“你仔细想一想,其实此刻,你并不是要去对抗雪龙卷,而是要保护站在雪龙卷前的,身为一介凡人的,我。” “什么?”清芳握着素水剑的右手抖了一抖,“保护你?” “不错,将任何最简化,不要想着你是要去对抗没有感情,没有章法的天灾,而是将它想象成保护一个你身边的人,这样想想,有没有简单一些?”冠羽没有再用言语去激她,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循循善诱道,“如何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而我也不至于被一场十几年不遇的大风暴给伤害到,清芳,这就是你当前要解决的事。” 清芳立刻明白了冠羽话中的意思,“你是要我化零为整,与其去烦恼着如何与天较劲,倒不如去烦恼如何去做好一件细微的小事,比如,如何让你我能够存活下来?” 冠羽的一头长发也同样在飓风中飘摇着,饶是他武艺超群,脚下也能够感觉到无尽的虚浮,“清芳,不要让我留在这场风暴中哦。”他仍然轻松地笑着,“我相信你。” “我……”清芳刚想回他一句,先行的风暴已经将她的话语粗暴地打散,她的身子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被冠羽牢牢地接住并扶了起来,“没事吧?”冠羽艰难地凑近清芳的耳边问道。 “无事。”她反倒被这无常的风暴激起了斗志,猛地站起身来,“冠羽,站在我的身后,我倒要看看这仁王剑法究竟有何难突破的!”她心中豪情万千,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竟然在此时能够流畅大气,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此,恐怕还会误以为她是哪个江湖中不知名的高手。 “清芳,你果真不是凡品。”冠羽在狂风乱雪中静静看着身前的姑娘手握素水剑,身姿矫健,目光坚定,“你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终会登上那世间之巅吧。”冠羽一向带着微笑的面庞此刻黯然了下来,“如果你永远都是我初见你时那个青涩的小丫头,该有多好,我可以每日教你习武练功,陪你元宵放灯,做一切小姐和仆人所能做的最美好的事,就这样守着你成长的每一日,该有多好。” “春雨无声!”清芳却不知她身后的冠羽心中所想,只是一门心思,一头热汗地苦苦与风暴争斗,她拼尽全力去想象那一日席莲之的路数和步法,并尽自己最大限度的努力去模仿,去化用。 因为周身笼罩着的冰雪和她身上散发着的蒸腾热气,冠羽几近能看到她周身热气乍冷的白雾,“你真的是尽力了啊。”他攥紧了拳头,“如何就让将军先寻到了你呢。”他看着清芳近在咫尺的眉眼,她的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向外出剑,她的长发缭乱,她的眉眼在那一瞬间的眨动,一切在他眼中便如同定格了一般,一帧一帧慢慢前进着。 “清芳。”他突然有些嫉妒北昆仑上的席莲之,又突然有些希望自己便是他,然而转瞬间他又有些不屑于自己的这种想法,他就这么看着雪片飞舞中,身姿轻盈得犹如一只小小的,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左右飘摇,却始终不倒的清芳,鼻腔中似乎也嗅到一股浓烈的芳香,那香味太过于奇特,那说不出的甜美和神秘,叫他几欲醉了。 飓风在不断地靠近着,风速风力已不是凡人能对抗的范畴,冠羽只觉得自己眼中一片银白,除了耳边呼啸的冰雪和擦过自己冻得已经麻木的脸颊上的冰珠能让自己感觉自己仍旧活在这世上,他已经又倒退了几步。 “冠羽!”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叱,“运功!不要再呆着了,你真的想要全部依赖我吗?”那声音似乎很熟悉,但是又带着陌生的威压,那手指不再总是温暖柔软,而是带着刺骨的寒凉。 “你,没事吧?”便是在那一片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中,一双让冠羽永生也无法忘怀的沉碧色双眼安静地看着他,仿佛看穿亘古,看穿洪荒。 雪片中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雪片更纯洁些,还是她的银发更加无暇。 “你,不是清芳。”冠羽看着她没有血色,几近于透明的双唇,明明是清芳的脸,却为何给自己的感觉那样陌生,“你是谁?” “我是她,也不是她。”那银发的姑娘挥手向着身后轻轻一弹,暴风雪便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一般“砰”地反弹回去,“你说,我是谁?” “你,你,莫非……”冠羽看着她手中仍捏着的手势,和她方才不可思议的术法,似乎不可置信一般,“难道,难道,你是……” “我是颜清芳。”银发的姑娘陈碧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身后,银色的长发也慢慢地垂了下来,身后便是万丈风暴肆虐,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犹如雪山上的神祇,又如同暴风雪中走出的精灵,冷冷俯视着天下苍生。 “您,您是始祖大人。”冠羽几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传言是真的,魔生,魔死。魔死,复生。” 清芳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自己所听到的,“冠羽。”她试着叫了一声,“你不认得我吗?我不是清芳吗?”她横起手中的素水剑,屈起食指微微一弹,入耳便是“铮——”的一声回响,“哦,倒是好剑。”她抚了抚剑身,入手寒凉,回味温润,“还是把通人性的好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冠羽,你说是不是?” “小姐?”这样的微笑太过于温厚和亲善,不正是清芳吗?“你究竟是清芳,还是始祖大人?”冠羽。 “竟是个痴儿。”素水剑慢慢移到了冠羽的脖颈上,“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们之间,并无甚区别,就如同冰化水,水凝冰,本质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冠羽看着她碧色如湖的双眸,险些窒息,“不一样的,不一样。” “那你说说,我和她哪里不一样?”那女子手持着素水剑往冠羽的身前踏出了一步,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异香几乎将冠羽重重包围,“你说。”她的脸颊白得如霜似雪,冠羽看着她,便不由想要低下头去。 “告诉我,我和她,究竟哪里不同!”那女子察觉到了他的异状,手中的长剑用力一逼,“我和她,根本没有不同!” “有的。”冠羽被她剑气所震,神智清醒了些,“始祖大人,你真的忘记了你曾经犯下的罪孽了吗?”冠羽的脖颈处有寒凉的液体缓缓滴下,“清芳心慈,你与她永远不会相同,尽管,你的力量如此强大,但是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只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向着目标成功的丫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掌打向那个银发女子,而与此同时,她身后一直被阻挡着的风暴也随着屏障的崩落而瞬间瓦解。 “清芳!”冠羽看着那个毫无防备被自己一击而中的女子在倒下的瞬间口中似乎低低唤了自己一声,便立刻探身将她拉入怀中,“没事吧?”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觉得一把长剑从自己的胸前贯穿而过,直刺肺腑。 121.第121章 立地成魔 “呃……”有血沫从冠羽的唇边缓缓滴下,他一手抓住清芳的手,一手扶住清芳的肩膀,将身子侧倾道,“清芳……”只说完这一句,他便昏死了过去。 “我,我做了什么?”清芳的眼中有泪惶惶而落,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素水剑,又看着被自己惯胸而过的冠羽,一时间脑海中疼痛如裂,“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她眼中碧光沉沉,红光乍起。 “不行,不行。”她咬着牙拼命锤着自己的脑袋,手中的素水剑也仿佛烫如火燎。 “冠羽,冠羽。”她小声地呼唤着冠羽的名字,一边捧起他的面颊,努力用自己的手掌去温暖他在雪中逐渐冰冷的体温,“别这样,别这样。”她只觉得眼泪如同不受控制般在眼眶中越积越多。 “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伤到你?”她将冠羽紧紧地搂在怀中,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留住他不断在流逝的生命,“谁来,谁来救救你。”她号啕大哭道,无助地像个迷途的孩子,“别死,别死!” “来人呐,你们不都说我是颜家的家主,我是宗家的小姐吗,我手下的人有千千万万,我有数不清,点不完的金银财宝。可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来帮我的人都没有!”清芳哭得声嘶力竭,她想要带着冠羽站起身来,奈何冠羽此刻的身体沉重,她又浑身脱力,根本无可施力。 “想要力量吗?”一股声音在她的身体中回荡,“这般虚弱的你,需要力量吗?”她的四肢百骸这样回问着她,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让自己再受他人摆布,从此不再是一个弱者,永远地将欺负自己,妄图摆布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这样的生活,你不想拥有吗? “不要,不要,我只要他没事,我只要他活过来!”清芳哭得双目通红,整张脸上狼狈不堪,发丝也紧紧地贴在脸颊旁,“冠羽,冠羽——”她能够感觉到怀中这个一向温暖得如同阳光一般,清澈得好像溪流一般的人此刻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淡。 一股从来也没有过的恐惧紧紧将她包围,她的手脚冰冷无力,心中却仿佛有一团邪火在熊熊地燃烧,“天下负我,天下负我!”她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蹦出话来,“冠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瞪得头上的虚空,“众神皆死,从此之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此话一落,她的银发便如同被一股力量冲击一般,猛地飘散开来,如同在虚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白莲,看起来妖异而不详。 她的双唇依旧惨白,一双红瞳如同冤狱厉鬼一般凄厉惊悚,“冠羽,该醒醒了。”她的唇边绽放开一丝诡异的微笑,一边温柔地触了触冠羽的眉心,一点灵光从她的指尖溢出,直从冠羽眉心处没入其颅骨。 “呃——”极短的时间后,冠羽的喉间咯咯有声,“咳咳——”他猛烈地咳嗽之后,一口血沫便又喷了出来,“没事儿了,有我在,你不会死。”清芳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冠羽,你活过来了,这真好,我总算没有杀了你……” “清芳,你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冠羽虽然身子虚弱,可是神志已然清晰,他只觉得朦胧中有人抱着自己恸哭不止,伤心欲绝,“清芳,你刚才为我哭了?”他冰凉的指尖触上清芳的面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你的头发。”他的指尖顺着清芳的面颊,落在了她的肩头上,那里,有一缕比白雪还要耀目的银发静静地垂在她的胸前,“是不是因为我,将你逼到这一步的?”他语气中既有自责,又似乎怀有几不可察的欣喜。 “我方才,几乎将你杀死。”清芳将头疲惫地搁在他的肩上,“冠羽,我很害怕,我不愿你死。” “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好了吗?”冠羽将她环进怀里,“我回来了,你救了我,我不会再那么轻易地死去了。” “冠羽,我现在这幅模样,是不是很丑?”清芳抬头看他,一双赤焰似的红瞳仿佛要燃尽这世间的一切业障,惨白如霜的双唇中还呼出着淡淡的白气,她整个人便如同从冰池中爬出的罗刹女一般,带着灭绝一切的绝望,却又独有望着自己时的温柔。 冠羽几乎在那一刻便要醉死过去,这样的关切,如此的例外,怎能不叫他动心,怎能不叫他心疼,“清芳——”他看着自己胸前的素水剑,“为你所伤的这一剑,我心里头倒有说不出的庆幸。”他唇角抿着笑意,一向含着微笑的眼神中此刻更是春水一泓,他朝着清芳毫不吝惜地展现出他能表现的最阳光的笑意,“若是他人受了,此刻醒来,见你如此倾心为他,必然也如同我一般为之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你非但不丑,更可用倾城绝色一词形容。”冠羽轻轻抬起清芳的下颚,“都是我太过心急,这才将你逼到如此境地,清芳,我要对你负责。” “你要对我如何负责?”红瞳鲜艳欲滴,面前的姑娘虽然银发红眸,却依旧柔弱如昔。 “自然是生死相随,永不离弃。”冠羽说罢便倾身吻下,辗转反侧,“这是我一直想做,而不敢的事,如今生死劫一过,冠羽再无顾忌。” 暴风雪一过,等到地窖中的人从驿站中鱼贯走出时,便见那雪地中周身皆被白雪所围的二人,一人银发葳地被一白衣青年揽在怀中,倾情深吻,当下不由都愣住了,那人,不正是冠羽么? “冠羽,你放肆!岂可如此亵渎小姐!”当先反应过来的颜子清立刻朗身喝道,一面袖中暗器已然脱手而出。 “当啷——”冠羽头也未抬,将胸前的素手剑顺手一拔,便将颜子清打来的暗器悉数劈落,“子清先生,清芳要了我了。”他胸腔微震,将清芳依旧紧紧搂在怀中,“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颜家的人了,我只是清芳的冠羽,永远如此。” “什么?你可知道你说这话,若是被宗家的人听到了,必定是个死字!”颜子清有些诧异于冠羽的出格。 “够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清芳从冠羽怀中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冠羽是我的。”她红瞳扫视之处,无一人敢出一声,饶是颜子清也愣了一愣,继而甩开四周搀扶着他的几人,跌跌撞撞从驿站的台阶上疾走而下。 “清芳,你的眼睛。”他跪倒在雪中清芳身前,微张着嘴,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触摸清芳的双瞳,“宗家那里说的是真的,清芳,你的母亲果真是归墟的人。” “别碰她。”冠羽横空拦住颜子清伸来的小手,“就算是先生,也还请不要触碰小姐为好。”冠羽亲昵地将清芳小孩子一般抱在怀中,“你可知,方才的暴风雪便是小姐为我拦下的,如此盛情,冠羽不用命来相还,恐怕难以抵消。”他回望清芳冷漠望向颜子清的一双红眸,心中更是欣喜万分。 “恩。”清芳也随着他的话语微微颔首,“冠羽,这世间,我只要你。”她温顺地倚在冠羽的胸前,“只有你对我好。” “那是自然。”冠羽挡回颜子清的手,回头又贴着清芳的额头印下一吻,“子清先生,你也看到了。” “清芳,你和他?”颜子清不可置信地指着冠羽,“那万里呢,那万里那小子怎么办?” “万里?”清芳眨了眨滴血似的红瞳,疑惑地问冠羽,“万里是谁?我只知道,我心里只有冠羽,哪里还有别人?”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少主了?”清芳此话一出,就连方才还欣喜若狂的冠羽也察觉到了不对。 “谁是少主?”清芳只趴在他的胸前,喃喃问道,“冠羽,我只晓得我心里,脑袋里都是你,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不要再提别人了,我的脑袋痛得厉害。” “好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冠羽立刻柔声安抚她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以后再慢慢想就是了,不必着急。” “冠羽,你!”颜子清用手指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清芳明明心有所属,她不过是因为入魔这才忘了家小子,错认了你,你如今所作所为,无异于是自欺欺人!” “冠羽,你是个聪明人,这种事,你还看不透吗?”撒妥也站了出来,虽然他看不惯冠羽此刻佳人再怀的轻狂模样,却也叹息冠羽的确对清芳用情不浅,故而此刻出言提醒他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的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冠羽拱了拱手,“清芳如今认定我,那么我便也不辜负她一番深情,若是她哪一日恢复了记忆,不要我了,我自然会干脆地离开,绝不给她添一丝麻烦。” “冠羽,不要离开。”清芳揪着他的衣领,如同稚童一般全心全意依赖着他,“你不要走。” “你们也看到了,小姐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我。”冠羽朝着其他四羽点了点头,他四人便立刻护卫着冠羽抱着清芳起身入了驿站修养。 “子清先生,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撒妥虽然身经百战,却也从未有过如此经历,故而出声询问颜子清道。 “静观其变。”颜子清摇了摇头,一双清冷的双眸中风云莫测。 122.第122章 情错 “清芳,你可还记得,今月月圆之夜,你要做什么?”冠羽试探地正蜷缩在她怀中,如同初生婴儿般安恬的清芳道。 “自然记得。”清芳抬头冲他甜甜一笑,“怎么,你心中吃味?放心,我不在乎他,此番前去助他不过是因为他曾教我功夫罢了。” “清芳,你若是将来都如现在这般通透,我心中的心思哪里还有逃遁之地?”冠羽口中虽然这般说着,却还是爱怜地抚着清芳一头冷如冰雪的银丝,“我觉得你如今这般,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若是叫我看着你一整天也不做旁的事,我也愿意。”冠羽的指尖绕上清芳的银丝,又抚过她的唇边,流连不止。 虽然,我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从你对少主的爱中偷来的幻影。 “冠羽。”清芳往他的怀中更深地钻去,“永远也不许离开我。” “就算是死也不。”冠羽将她搂入自己的臂弯中,远远看去,他二人相依相偎,倒是说不出的亲昵熟稔。 “冠羽哥这样,真的好吗?”白羽扭头问菁羽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如今小姐中意他,我看这情义倒是真真切切,不像作假,我们也不必太过于担忧了,再说了,冠羽哥能得到清芳小姐的垂青,这对于我们五羽而言,不是坏事,恰恰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吗?”菁羽看起来是个非常沉静的少年,他四肢纤长,看起来极其瘦弱,仿佛平地一阵清风便能将他吹倒一般。 “也是,菁羽总是比我们想得多,想得远。”白羽朝余下二人点了点头,“我们也便静观其变吧。” 而那一头,颜子清则将一只看起来就锋芒夺人,神采奕奕的鹞子抛向天空。 “子清先生,这件事真的要通知少主吗?”他身后的撒妥并着精骑队以问询的眼光注视着在天空中越飞越远的鹞子。 “万里在我来之前便托我一定要照料好清芳,如今,她又遭逢巨变,如果我知情不说。”颜子清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职,我当时若是拼死留下,兴许清芳也不会不记得他,而将他错认为旁人了。” “这冠羽也真是的,明知道清芳小姐眼中心里看到的不是他,他也就那么心甘情愿做个替代品?”撒妥身后的副队长出声道。 “颜平,你不懂的。”撒妥摇了摇头,“冠羽那小子,心里头若是没有小姐,也断然不可能为小姐做到这个地步。” “什么?冠羽那小子动了情?”被称作颜平的精骑卫大惊,“这,这不是违反了宗家家规?按照家规,下人对主子动情,那是要受剔骨之刑后逐出家门,永不得录用的啊。” “颜平,有一件事你忘了。”颜子清扭过头,用他永远童稚的面容回答道,“如今的家主,正是清芳小姐本人,她若是不开口,冠羽就很有可能会成为家主的夫君,此事一旦成了,就再无挽回的机会,家主的婚事,是永远不能擅自更改的。” 众人听他所言,皆倒抽了一口凉气,“冠羽这小子!疯了不成,竟然真的痴心妄想地想要成为清芳小姐一生的伴侣?” “不错。”颜子清点了点头,“依照冠羽素来的个性,他也许真的会因为儿女私情,而不顾宗家大局。” “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吗?”撒妥怒驳道,“就看着冠羽欺骗小姐的感情,看着他成为小姐的夫君,什么也不做?” “我这不已经通知万里了嘛,我想,他会有办法的。”颜子清微微一笑,“自己的老婆都快被人拐跑了,我就不信那小子还能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儿,坐怀不乱。” “少主看起来可不是个专情的人呐。”撒妥不由忧虑地看着天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鹞子感慨道,“我们小姐当真可以托付给他吗?” “你不了解他,所以才会这么说。”颜子清一脸放心的微笑,“若是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值得我信任得可以将小姐交到他手上的,也唯有万里这小子了。万里他看起来似乎多情,不过你可曾见过他轻易向谁许过什么诺言没有?他的多情不过是他心软的一种表现罢了,谁也不忍心伤害,便表现的好像谁都喜欢一般。” “哦——”撒妥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暗暗在心中想道,就算是少主也好,若是他今后敢负了小姐,自己必定不饶他。 “冠羽,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清芳依偎在冠羽的怀中,一双红瞳犹如化开的红宝石一般温和而柔情。 “我只想夜夜如此相偎,与你同赏头上这轮明月。”冠羽由衷感慨道,原来,这便是有人牵挂的感觉,这感觉太过于美妙,以至于让他觉得每分每秒都如同梦幻一般。 “冠羽哥!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将军的带着人将营帐驻扎在距离我们不过几里之外,说是要保护小姐,此刻恐怕他已经在带人来我们驿站的路上了。”白羽悄声无息地落在他二人身后。 “无妨。”冠羽此刻面容坦荡而宁静,他觉得心中浩瀚如海,又似乎胸蕴宇宙,可以面对一切危险,也可以容纳一切攻击,“清芳,将军来请你了,你去不去?” “不去。”清芳摇了摇头,被冠羽编织得规整的银发盘在头顶上,以一只玉簪固定,“我觉得这里便很好。” “白羽,你们守着大门,若是将军来了,还请他回吧。” “冠羽哥,我们真的要公然和将军作对吗?”白羽躬身询问道。 “白羽,这里是我做主,还是战煌做主?”从冠羽怀中,清芳伸出头来,一双红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白羽,如果你心有惶恐,不如就此去投靠他吧,也好过你今后再有悔意。” “属下绝无此意!”白羽被清芳反问,立刻半跪请罪道,“不过还是请小姐能够委屈一时,不要太给将军难堪了,毕竟以后,小姐还是要用到他的力量。” “清芳,白羽说的有理,你不妨考虑一下。”冠羽在她耳边亲昵地温言劝道,“你便说不愿再三颠簸,让他也就此驻扎罢了,没必要与他交恶。” “就按你说的做吧。”清芳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冠羽,我倦了。” “那便睡吧,白羽,你听到小姐说的了?”冠羽将清芳安置在驿站的软床上,又为她掖了掖被角,等她睡了,这才与白羽悄悄退了出去。 “冠羽哥,你忘了将军的交代了?我们是暗探,怎可擅离职守,深陷温柔乡?”白羽急道。 “嘘——”冠羽看了一眼房内,“白羽,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叫做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冠羽哥,你疯了?想要在将军眼皮子底下作假,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掌管着一部分的情报探子,可是将军那里也有一部分,我们情报探子间情报互通,全无藏私的可能啊。”白羽面色因为着急而有些发红,“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没有能力啊。” “如果……”冠羽眯起了双眼,一道冷光一闪而过,“如果,我们取他而带之呢?将这个姓的异姓人彻底斩除?你想,我是否有机会能和清芳长相厮守?” “冠羽哥,你糊涂啊,战煌虽然是异姓人,可是他有多得颜老奶奶欢心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们有杀他的机会,杀他的手段,杀他的能力,你想,颜家人会放过你?会放过小姐吗?”白羽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冠羽哥,你醒醒吧!就这样暗暗的和清芳小姐相处不是很好吗,该报告的,你就报告给将军听就是了,并没有冲突啊。” “白羽,我不想委屈清芳小姐。”冠羽垂下眼帘,眼中有一丝愧疚划过,“若是有一天,她知道我是战煌安插在她身边的暗探,她,她一定会不要我的。” “可也总比你现下就被将军除去好吧?”白羽刚说完这句话,便感觉房中一动,“糟了!”他猛地推开房门,可是方才还躺着清芳的软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而窗口却大敞着。 “快追!别让她做傻事!”冠羽心中一动,身形立刻闪出窗外,白羽立刻紧随其后,心中懊恼不已。 “将军,夜已经深了,不如就此休息吧?”凌杜将面盆端至战煌面前。 “再过一会儿。”战煌正埋首于兵书之间,头也未抬一下,“今夜冠羽的消息送到了没有?” “没有,这几日因着山域内风暴连连,想来他们也应该是被困于暴雪之中,消息难以传递出来。”凌杜拧了一条热帕子伸到战煌面前。 战煌这才接了过来擦了擦面,“也不知小姐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简易帐篷中的烛火便应声而灭,“谁!”战煌与凌杜皆是神情一凛,同时拔出身边的佩剑,起身喝道。 “凌杜,你先出去。”一只月光下素白如玉的手掀开了帐篷的帘子,“我有话问将军。” 123.第123章 情错(二) “谁?”凌杜还待要再问,战煌却放下手中的长剑,轻笑了一声,“凌杜,你先出去吧,是小姐。” “什么?”凌杜瞪大了双眼就要上前,被战煌一手拦下,“从后门出去。”他悄声附耳道。 凌杜此刻虽然也一知半解,但他知道了门前站着的那人是清芳,心里头也是无端的一轻,“属下告退。”甚至感觉不到危险的,他带着微笑瞥了清芳一眼,原来小姐终究是舍不得将军的。 见凌杜退了出去,战煌这才起身,身上未脱的战甲摩擦间“铮铮”作响。 “小姐。”他开口道。 门口被那素手挑着的门帘处,冷风裹挟着飞雪“呼呼”而入,二人就此僵持,战煌不再问话,清芳也不开口。 良久,直到清芳将手慢慢放了下来,又向前走了一步时,战煌借着月色才看清了她一头的亮似月辉的银发和她闪着红光的瞳仁,“清芳!”他叫了一声,语气有些惶急,“你怎么?”清芳入魔这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之前见她都是寻常模样,此番再见,不过几日功夫,竟见她青丝染霜,也不知她究竟受了怎样的委屈。 “你的头发。”战煌眼中有痛色,却又有喜色,这么看来清芳小姐的归墟血统最是精纯无暇,更无须去找人来验,宗家那里,只要清芳肯回去,他能保证让所有的人都闭上嘴乖乖地送她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 清芳没有理会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只是拔出身侧的素水剑,一言不发便攻了过去。 她周身围绕着森冷凌厉的气势,战煌一时不防,只得狼狈地一个转身避到了她的身后,“你不是清芳!你是谁!”他将手中的长剑也缓缓抬起,锋利的剑刃直指着清芳的脖颈,“说!” “将军,不要错伤了小姐!”有人大喊,却原来是不放心他二人,去而复返的凌杜,他甫一进来倒也被清芳的红眸银发唬了一跳,但旋即便恢复了过来,“将军,她一定是清芳小姐,不会有假的,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对你拔剑相向,但想来是被人操纵了吧!” “为何如此笃定?”战煌扭头问他,“你看她神情冷漠,动作冷辣利落,哪里有半分清芳的影子?” “属下也不知道为何,但就是可以肯定。”凌杜朝着他二人略微靠近了些,却不料清芳极为警惕地侧头看着他,形容举止间再不复那个被暖炉烫伤了脚背,一派娇憨的小丫头了。 “清芳——”凌杜也愣住了,那个冰肌玉骨,玉雪天真的小姑娘怎么竟成了这么一副嗜血罗刹的模样,“将军,虽然小姐的样子变了,但她肯定是真的,如假包换,凌杜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还请将军不要伤她!” 几人正僵持着,门外又是一阵风动,即刻有人请罪道,“属下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门帘飘动,雪中跪倒之人,赫然正是五羽之首的冠羽。 清芳的眼中有疑惑,也有微微的动容,但旋即又恢复了淡然,她退出了门帘,也不等几人有什么反应,便将冠羽拉了起来,自己依偎在他怀中,“你怎么来了?”她柔声问道,面容娇媚得仿佛一抹月前流霞,“我不过出来顺手出来替你解决了他,一会儿便回去了。”她一面拉着冠羽的手撒娇道。 “怎么回事?”战煌一双剑眉蹙起,“冠羽,我让你办事,你就办成这样了。” “你闭嘴!”清芳大怒,“谁让你这样与冠羽说话了!”她话音未落,素水剑就疾风一般刺了过来,其中所挟气劲便是相隔甚远之人也能受到波及。 “当——”一声轻响,战煌与凌杜两人合力才堪堪抵上了她的一击。 “将军息怒,我们几人行至驿站,适逢雪龙卷,清芳想要以之试炼,属下也想旁观一番,却没想到暴风雪之后,清芳便成了这副模样。”冠羽故意隐去了清芳将自己当做万里的一段不提,只挑无关紧要的报告了些。 “清芳?你叫的倒是亲昵。”战煌脸上露出些讥诮来,“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小姐缘何之前对你无甚好感,如今却对你恋恋不舍呢?” “属下不知。”冠羽一脸坦然。 “你的问题太多了!”清芳怒道,举剑就要砍,被冠羽一把抓住,半搂在怀中才安分了下来,“清芳,听话,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冠羽哄她如同哄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一般。 “那我要跟你待在一起。”清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要跟你分开,你别扔下我。” 冠羽抬眼看了一眼脸色不可谓不精彩的战煌,见他微微点了一点头后,便弯腰将清芳打横抱着出了帐。 “将军,你看,这是什么情况?”凌杜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情况给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回身请教战煌道。 “暂时不明。”战煌眯着眼,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明日,开道请我们少主来雪域吧,恐怕,他在都城里坐着也不安稳呐。”战煌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插回腰间,“恐怕那小道童,早已将消息放回去,此刻,他应当比我更着急吧。”这么一想,他心中有微微有些得意,万里,我倒要悄悄你心上人转恋上他人,你该如何应对,我倒要看看你的脸上还笑不笑得起来。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做什么?”颜子清才调息完一个小周天,正待歇下,却听到驿站门口有些动静,便套了外衣,发髻也不及别拢便匆匆跑了出来,因为匆忙,还不慎被门口的条凳绊了一个踉跄。 “这又是怎么了?”颜子清踮起脚来看着躲在冠羽怀中睡得面颊红透的清芳,抬头责问道,“你们几人究竟是疯了不成?” “子清先生息怒。”冠羽淡淡回了一句,便错身而过,走进自己房里。 “站住!”颜子清有些忍耐不住,若是有怒气槽属性,只怕此刻他的怒气值早已经突破了顶峰了,然而为了避免惊扰到清芳,他还是刻意地压低声音问道,“鸠占鹊巢,几时方休?” “子清先生,你又如何知道,鸠就永远是鸠,雀就永远是雀呢?”冠羽不慌不忙应道。 “冠羽哥,你少说几句吧,子清先生,还请你快快回房歇息,夜间凉气重,我等在此值夜吗,绝不会再扰起纷争了。”白羽永远是一副练达世故,处事圆滑的模样,每每只要他一张口,必定没有不息事宁人的可能。 “是啊,是啊。”其余几人立刻附和道,一便推着冠羽先走,“清芳小姐也乏了,冠羽哥。”宫羽少有的打圆场道。 “冠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的那些勾当,我不过是为了不增添小姐负担,现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子清冷笑连连,“不上台面的,永远是不上台面,主子给了几分薄面,竟然拿起乔来,冠羽,我在这里还是最后奉劝你一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说罢便拂袖而去。 “多谢先生赐言。”白羽立刻拱手谢礼道。 “我们走。”冠羽抱着清芳,心中有些沉重,自己此刻已是置于不只是两难的境地了,他需要和自己的兄弟好好规划一番将来的路究竟要如何去走,否则,自己走错了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要赔上自己的兄弟,恐怕他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清芳,你说,我可以相信你吗?”他低头看了一眼睡相无比宁静,此刻毫无防备依偎在他怀中的银发女孩,“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会抛下我吗?”他犹如自问般喃喃自语。 “不会。”不料怀中竟有了回答,“永远不会。”他循声看去,那双红瞳此刻正将他望了个满怀,“冠羽,忘了不会忘记你,也不会抛下你,不管怎样。”说着,她便从冠羽怀中挣扎着起身,捧着他的脸便印了一吻,“有了这个,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说是我罩着你呢,就不敢有人欺负你了。”清芳点了点冠羽的脸颊,“虽然你好像不需要我罩着。” 冠羽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耳垂不禁有些发烫,心中却美得有些飘飘的,“不,我,我需要你罩着的。“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万一再有人向你大吼大叫的,我就第一个站出来帮你把他们打跑,若是我打不过他们,你便出来将他们打跑,可好?”清芳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荡来荡去,神情间天真烂漫,冠羽也不由得心情大好,点头应道,“好。” 千里之外,烛四起,人声鼎沸,正是那都城繁华之夜。 窗内灯下,“少主,您不去雪域?”有人在万里书桌前垂首问道。 “不去。”万里单手支着额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那么,就任由冠羽那小子和清芳小姐……” “不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万里抬起头来,一双带着清辉的凤眼望向远方,那眼神苍远寂静,似乎想要透过那崇山峻岭,直直地投向清芳身边一般。 124.第124章 再遇真人 “清芳,怎么还在睡?”冠羽早上推开驿站的房门,便瞧见床铺上清芳仍紧闭着双眼,似乎睡得正香。 “清芳,醒醒,都日上三竿了。”冠羽宠溺地掐了掐她睡得通红的小脸,“快起来擦把脸,缓缓神。”他将清芳丛床铺中揪了出来,却发现她仍然紧紧闭着双眼。 “清芳,清芳!”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伸手去探清芳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白羽!快叫宫羽和飞羽来。”冠羽立刻对门外喝道,“小姐好像有些不对。” “是!”白羽立刻在门外应道,不多一会儿擅于用药和用毒的宫羽和飞羽都走到了门前拱手候命。 “快进来看看小姐这是怎么了!”冠羽只觉得怀中的清芳周身都软绵绵的,似乎感觉不到她周身的气和体内的脉搏走向。 “冠羽哥,你先别急,让宫羽先给小姐把脉后再说。”飞羽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抽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药盒置于清芳鼻下,过了一会儿,她又将那药盒缓缓地抽开,一只金黄色,约莫于人的小拇指大小,如同幼蚕一般的白虫便一扭一扭地从那盒子中爬了出来,落在清芳的唇上,那小白虫子略略瑟缩了下,飞羽推了推那虫子的尾端,那虫便似得了肯定似的又往清芳鼻腔中爬去。 “这是金蚕?”冠羽抬头问飞羽,“这不是蛊么?怎么今日要用上它?” “飞羽先用金蚕试试小姐是否中了蛊毒,一样一样的排除下来,方能知道小姐的病因。”白羽摇了摇头,以往精明的冠羽哥,这明显是关心则乱啊。 “哦,是吗?”冠羽点了点头,一面又去看为清芳把着脉的宫羽。 只见宫羽神情凝重,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难题一般,冠羽心中又不由“咚咚”直跳,还是一贯稳重的白羽看不过去,出声替冠羽问道,“小宫,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感染了风寒?” “冠羽哥,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宫羽咬了咬牙,撤回了手。 冠羽脸色略微发青道,“你说吧,究竟怎么了?” “从前,我师父在临终之前曾让我为他把脉。”宫羽叹了口气,“那是我一生中,把脉把得最为痛苦,最为艰难的一次,那脉,便叫做雀啄脉。脉若此名,断断续续,犹如雀啄。” “我师父说,这样脉,除了真真正正垂死之人外,再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了,是极为珍贵罕见的。”宫羽垂下头将清芳的手掩进被中,“冠羽哥,你做好准备吧。” “什么?”冠羽瞪大了双眼,一把揪过宫羽的衣领,“宫羽,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冷静一点。”宫羽一把打下他的手道,“医者仁心,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病患的玩笑?你看她面色虽然红润,似乎鼻息尚存,可你再看她眼下青紫,印堂虚黑,这是什么?这就是死气!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此刻还未死透罢了,冠羽,现在我们逃还来得及!” “逃?清芳这副模样,你让我逃?”冠羽一脸的不可思议,“宫羽,我们为什么要逃?” “你真是糊涂了。”白羽叹了口气,“冠羽哥,我们逃吧,若是小姐真的是死在你的怀里,我们五个人一个也跑不了,宗家那么多高手,不需五个,我们便能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飞羽,你看看呢?”冠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久未出声的飞羽身上。 但见飞羽将那通体变作绿色的金蚕收入药匣中盖好盖子,摇了摇头,“冠羽哥,我的看法倒也小宫不同,小姐倒不是将死,她或许是中了一种极为隐秘的蛊毒。”飞羽将药匣子又贴身地收了,这才细细说道,“昨天大家可曾觉得清芳小姐有什么异样之处?” “没有啊。”众人面面相觑后皆摇头道。 “不对,昨天清芳冲动易怒,后又反复无常。”冠羽细细回想道,“昨夜还未到她安歇时,她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今天便成了这副模样。” “是了。”飞羽点了点头,“冠羽哥,清芳小姐中的蛊毒非常奇特,也非常的少见,这种蛊毒,是她与生俱来的。” “我不明白。”冠羽看着怀中似乎陷入沉睡一般的清芳,摇头道,“什么叫与生俱来?若是与生俱来,她之前又为何好好的,独独昨晚中了蛊毒?” “冠羽哥,这种蛊毒唯独只有归墟血统之人才代代相传,为的就是保证每一个存活下来的归墟之人皆是心善仁慈之人,如若不然,他们中的无论哪一人动了杀意,那蛊毒就会真正破体而出,三日之内,无人施救,那就真的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她是为我动的杀心。”冠羽心中更是大恸,“若不是我没有及时拦下她,她也不会……飞羽,可有解救的法子?” “有,而且相当简单,且有两个法子可选。”飞羽干脆利落地答道。 “是什么?”冠羽立刻追问道,满脸的希冀。 “冠羽哥,这前一个个法子说了,我恐怕你不能答应,而那个施救之人,也未必能答应。”飞羽叹了口气,“他们归墟之人的事,自然还要归墟之人自己去解决,而当世她唯一的族人,便是北昆仑上的那一位了。” “你是说,去求灵绝真人?”冠羽皱起眉头来,“据我说知,似乎清芳十分不想再见那人,你光说前一个法子,那后一个呢。” “后一个啊,就更简单了。”飞羽的脸微微有些红,“就是,就是你与清芳小姐现下便行那夫妻之事,永结秦晋之好,若是小姐不再是完璧之身,自然也就算不得是纯正的归墟之人,那蛊毒对她也就没有危害了。” “不行。”冠羽立刻否决道,“我不能在小姐还昏迷时对她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你再将前一个法子细细说来,待我好好想个办法。” “前一个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倒也不简单。”飞羽咳嗽了一声,将脸上的红晕压了下去,“就是让那真人与清芳小姐皆除去衣衫,通体利落地寻一处异常安静之所在,让那真人为小姐推宫换血,再以纯真的阳刚之气为小姐打通身上各处大穴,运转一个大周天后便可不药而愈,此举对灵绝真人并无甚伤害,对小姐还有大大的益处。只是不知道,冠羽哥你自己心中能否过得去这个坎。”飞羽尽量挑无甚刺激的字眼将此事对冠羽明说了,却发现冠羽的脸还是黑了。 “冠羽哥,灵绝真人是个大大的君子,若是求他,他定能答应,且定能克己守礼,心无杂念,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白羽见冠羽脸色不好,立刻上前劝道,“当务之急便是趁着子清先生还未发现异常之时,将小姐尽快医好,也以免他之后再生事端。” “不行。”冠羽扭头偏向一边,可忧心的眼色却依旧控制不住地落在他怀中的清芳身上。 “冠羽哥,你可以犹豫,可是清芳小姐是真的等不得了?推宫换血,至少要十二个时辰,而准备前期的药浴和后期的点穴通气还要费时,这一来一去,便是立刻动身,时间也是紧的,冠羽哥,你尽快做决定吧,兄弟几个先出去为你备马。”白羽见冠羽神情有些松动,便知此刻只需无须自己赘言,只需再为他留些时间说服自己便可。、 其余几人也都在白羽的眼色要退下,“罢了,送她去吧。”冠羽长叹了一声,“我送她上山去的这几日里,便劳烦你们与那小童好好打一圈太极了,等清芳好了,我便立刻带她回来。” “是!”几人见他想通,立刻分散开来着手安排。 “清芳,现在情况紧急,为了你的安危,我也只能带你去见那个你最不想见的人了。”冠羽将清芳的额头摸了一遍又一遍,眼中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将你就这样送到他的手里,我心中总觉不安,可是现下若是让我用那法子占了你清白的身子,我真的说服不了自己,若是你清醒后,我又该如何向你交代呢。”他苦笑道,“虽然你此刻心中全心全意有我,可我又哪里能够真的说服自己,那看我的眼神就是真的爱我呢?” “冠羽哥,都准备好了!”白羽在窗下轻轻喊道,“快准备出发吧。” 冠羽口中应了一声,又将清芳看了又看,这才将她用厚被细细裹了挟在肋下,无声无息地从窗口处跳了下去,正正好便落在准备好的骏马上,“喝!”他斥了声马,那马便撒开蹄子往那直耸入云的北昆仑主峰而去。 “白羽,其实入魔的,又何止清芳小姐一人呢?”宫羽将诊脉的帕子叠好塞回自己的药箱之中。 “小宫,有些事情,也许不是本人,旁人真的难以体会。”白羽老成持重地答道,“若是有那么一个人,如此奋不顾身地爱你护你,甚至为你不惜引发自己体内的蛊毒,这样的姑娘,想必是谁也都会沦陷的吧。” “你说的如此深有体会,难不成?”飞羽挑了挑眉,“来,有没有胆子让我的一线牵看看你的过去啊?” “去,少拿我的事说事儿,你怎么不去看菁羽的?”白羽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有胆子去窥破菁羽的前尘往事,别说是拿一线牵看我了,就是嗜情蛊春情药百开全用在我身上,我也不和你计较。” 125.第125章 重回昆仑 “切,没劲,每次都拿菁羽做挡箭牌,谁不知道他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飞羽嗤了一口气,看了看远处又叹道,“但这次倒是真的难为冠羽哥了,要他将好不容易要吃进口的肥肉再拱手让给那个北昆仑上的冰雪真人,啧啧,要是我啊,大半夜的也能气得吐血。” “有你这么比喻的吗?我们小姐是肥肉啊。”白羽又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学艺不精,怎么会逼得冠羽哥送她上山。” “哼,白羽,你以为我真傻啊,我故意这么说的,解那种与身居来的蛊毒方法何止百千,只不过,我不说罢了。”飞羽斜斜挑了挑眉,“冠羽哥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我可没有。” “什么?”白羽怒瞪他,“你可知道欺骗冠羽哥是什么后果?” “我问你,我这种做法,是否是最好的。”飞羽平静地与白羽对视道,“如果我不做这个恶人,你们也都不会出手,那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冠羽哥越陷越深,最后,小姐一下子恢复记忆了,你让他如何自处?” “飞羽,我知道你和冠羽的关系好,可是……”白羽咬了咬牙,“你如何能左右人家的感情?” “如何不能?”飞羽冷笑了一声,“我还就真的不信那丫头对席莲之一点感情都没有!你瞧,她就算是忘了少主,竟然也没忘记与那人的月圆之约,你猜,她又是为何要安排清颜小姐上山?哼,不过是为了做个幌子,到时候自己尽力帮了之后,又不留余患罢了。” “不要妄自揣测,依我之见,那小丫头心地纯良,并无甚城府。”白羽摆了摆手示意飞羽住嘴,“此事就此打住,冠羽哥前途如何,他自有思量,不比我们为他打点。当务之急,倒不如想想如何向子清先生交代比较好。” “你现在倒是不急,我倒要看看若是冠羽哥将那个丫头再带回来时,你急不急。”飞羽环着手,侧身看着白羽离去,“不过幸好,我还有一手准备。” “你带我去哪里?”清芳从冠羽怀中努力睁开双眼,眼中猩红更甚,她神色间一片迷乱,却不得不努力保持清醒,“不对,这是,这是上山的路,你带我上山作甚?” “清芳,你若是信我,就什么都别问。”冠羽心中一堵,万般的委屈无法开口,“我此刻有不得已的苦衷。” “恩,我自然信你。”清芳听他所言,脑中又是一阵剧痛,便又沉沉睡了。冠羽看着怀中清芳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模样,心中又的一个心酸了得,“没保护好你。”冠羽看着她心中柔肠百转,手中的缰绳却一刻不松,那一声对不起哽在喉中,酸涩难发出声来。 “入山门,止步。”朱红的山门前有贾七狐的老父不愿离去,也就居住于此,自发守门,“山上已经戒严,弟子也皆被遣送下山,这一个月内,闭门不见客。”那老农施了一礼,看向冠羽怀中抱着的严严实实的女子,“还请公子下山寻医吧。” 冠羽见他拦在道中,也不着急,“你上山找还能说得上话的人来,告诉他,清芳求医,他必定下山来寻,我就等在这里,绝不乱闯。” 那老农见他神情坦荡,容貌举止皆有大家之风,想来也是个富贵出身,乱来是定然不会的,当下心中思忖一番便又还了一礼向屋里喊道,“铁儿,上山给贵人通报一身,看看还放不放人进了。” 冠羽见屋内懒散走出一人,神情举止皆慵懒至极,眉宇倒算清秀,“爹,这大早上的,叫啥啊,我还没睡醒呢。”铁儿活动了一番,这才披上厚袄瑟缩着小跑上山。 “贵人还请下马吧,山上不得纵马,这一点,您想必也是知道的。”这老农想来也是接待了许多慕名前来北昆仑的来客,言语间也自成一派套路,“山上的几道屏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目前也已经撤了,只等我那捡来的继子通报下山,您也可以带着令夫人上山求医了。只是小老儿还得提醒您一句,最近山上情况紧急,您能不能见到真人,这还真的不好说。” “这就不劳老丈费心了,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冠羽依言下马,手中牢牢托着清芳,岿然不动,那老农一见便知道他内力极为深厚,想来也是个武学高手。再看他果真不四处乱瞄乱跑,想来也是个极为守礼之人,故而神情间也松快了许多。 “喝点粗茶吧。”那老农一双粗糙的大手端着瓷碗瓷壶,颤颤巍巍地走来,“歇息歇息吧。” “多谢。”冠羽淡淡道了一声谢,却不动手,只是抱着清芳坐在山下的石条凳上,眺望山峰。 “冠羽,你是去找那真人了吗?”清芳微眯着眼,喃喃问道,“我能不能,不上山,有个人,我不想见。” “清芳,你听我的话吗?”冠羽摸了摸她的脸蛋,“我可曾害过你没有?” “不曾,只是你有时着实话多,叫我无端听了心烦。”清芳勉强牵起唇角,给了他一个微笑,“哪有男人能够话唠至此的,我总是想不通。”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揶揄我?”冠羽听她打趣,也不由陪她笑了,“等你好了,若是再嫌我话唠,我不说就是了。” “不要。”清芳将头靠在他怀中,“有时听的多了,还觉得挺有趣的,你若是哪一天真的成了闷油葫芦,那可才叫可怕呢。”她无声地笑着,虽然整个人还是软趴趴的一丝力气也无,可面上却有了些神采。 冠羽看得有些触目惊心,唯恐她这是回光返照,心中更是焦急,“老丈,还请看看你继子回来了没有,我夫人,她快不行了。” “唉唉,我这就去看看。”那老农见冠羽神情焦灼不似做伪,想想自己当初带着七狐上山又是何等的心情,便立刻感同身受地伸头往山上瞧去,不一会儿便见山上有一面小红旗在晃动。 “奇了奇了,快快,带你娘子上山吧!”那老农见了红旗立刻出声,等他一回头,已不见冠羽的身影,“是什么人,竟能让北昆仑给出这样天大的面子?”那老农苦思冥想,也终究想不通那公子怀中所抱着的是何人。 “敢问阁下与清芳是什么关系?”见苑依旧一身宽袍广袖,气度超脱。 “现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还请师父代为引见真人。”冠羽一路提气上山,左不过半盏茶的时候,他此刻也顾不上喘息,便立刻开口道。 “那么公子,这边请。”见苑向身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冠羽正要提步向前,却又感觉到怀中有人在扯他袖子,“放我,下来。”清芳皱着眉头小声说道,“清芳,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放我,下来。”清芳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并挣扎着要跳下冠羽的怀抱。 “清芳!”清芳的挣扎将头上所覆盖的被子抖落下来,一头银丝如瀑般散落而下,她微微睁开的眸子猩红如血,见苑看着面目全非的清芳,心中猛地一抖,“清芳,你怎么……” “我怎么了?”清芳由冠羽扶着微微站起身来,“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她看着冠羽虚弱地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喜欢我的依旧喜欢,不喜欢我的便更讨厌我就是了,冠羽,我们下山吧,我现在不想待在这里,这时候还不是我该来的时候。”她正说着,突然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不行,快带我下去,我在这里撑不了多久。” “清芳,我们既然都来了,还是请真人替你瞧瞧吧。”冠羽不敢告诉她,现在唯有席莲之可以救她,只得从旁敲击道,一边以颜色示意见苑。 见苑终究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冠羽的意思,“清芳,我知道你和师父之间有些误会,这样吧,我先私下为你们将住房先安排好,暂时我先不通报师父,清芳你先安心静养。” “咳咳。”小丫头还待要倔强地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打断,整张脸憋得通红,“快,先跟我来,将她安置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见苑看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着实心疼,立刻向冠羽招手道,“这里原本是我们师弟们住的地方,先挑一间你们住着。” “有劳。”冠羽也不与他客气,立刻将咳得缩成一团的清芳打横放在通铺上,一边不顾自身疲倦运气为她调理气息。 “可好些了。”见清芳喘匀了气,冠羽便立刻拿眼神示意见苑悄悄去通报席莲之,见苑立刻会意,从门口处悄悄地退了下去。 “清芳,你说人生病了要不要看医生呢?”冠羽循循善诱道,“如果不看医生的话,你说这病有没有可能好呢?” “冠羽,不是我不想看。”清芳向前挪了些,靠近冠羽的腿便趴了上去,才安心地舒了口气,“若是叫我再求他,不如叫我立刻死了才好。” “你究竟和灵绝真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冠羽摸了摸清芳的一头银丝,“他不是都已经收你做了徒弟了,缘何又将你放下山去?” 126.第126章 圣人心动 “冠羽,之前的事就莫要再提了。”清芳哀求地看着他,“你们怎么总是喜欢拿以前的事来要求我呢,我不愿意记起来了,过去了就让它们过去不好吗?” “我不提了。”冠羽看着她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一双通红的眸子,心头又是一酸,“清芳,你就依我这一次,让灵绝真人替你瞧瞧身体好不好?” “不好。”清芳有力支起身子来,嘴巴也因为负气微微地撅了起来,“我说了,不求他就是不求他。”她说着眼眶中已有泪水在打转,“就由得我这一回吧,冠羽,让我也做个有尊严的人,好不好?” “怎么平白无故的又扯上尊严了?”冠羽为她带泪不甘的眼神所心痛,“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畏他如虎?” “冠羽……”清芳轻轻叫了他一声,神情又倦怠了起来,“我又有些不舒服了。”她伏了下去,又干呕了几声,面色极为不好,“别问太多了,等我舒服些,我们还是早早下山去吧,若是我恢复不好,月圆之夜,我便很难保证能够帮到他……”清芳说着说着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神情间也有些涣散,“冠羽,带我下山,求你了。”她枕在冠羽的腿边,口中喃喃自语道。 “清芳,你究竟为什么要倔强到这个地步呢?你可知道,你要是再不接受治疗,丢了的,可是你的命啊!”冠羽咬着牙,恨恨地一拳打在通铺上。 “带我去找你师父。”见苑正在席莲之处所外来来回回地徘徊着,举棋不定,一抬头便看见满脸怒容的冠羽冲了过来。 “公子留步!”见苑见他满面煞气,立刻举手拦道,“家师清修之处,还请公子放下随身武器。” 冠羽听他所言愣了一愣,随即便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扔在一边,“凡请通报!” 见苑见他满脸坚定,心中虽然不愿打扰师父修习,但是清芳的生死安危在那一头悬着,岌岌可危,也由不得他多顾虑,当下便也上前几步叩响了席莲之的外门。 “师父?”见苑正要叩门,却发现那门已开了细细的一条缝,“师父的门怎的没有关严?”见苑心生怪异,用力将门一推,“师父?” 榻上卧着一人,麻衫布履,神情肃穆,双目微闭,他的怀中似乎搂着一人,听到门的响动,那人轻轻一动,似乎有些惊惶。 “这?”冠羽上前正要开口请求,却发现席莲之搂着的那人竟极为眼熟,“清颜小姐!”冠羽瞪大了双眼,饶是八卦如他也万万没法相信眼前所见的。 “这,这真是你师父,如假包换?”冠羽指着榻上那人,机械地扭头问同样呆若木鸡的见苑道,“不是,不是说真人梵天般若心,冰雪不动情的么,这个,这个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你这个师父也有个鼎器?” “休得胡言!”见苑立刻反驳道,“我师父不是那种人。” “那,他……”榻上的女子寻了个蒲团遮了自己的身子,羞答答地坐了起来,“我,我是自愿的。” 如果这时候允许见苑吐血的话,可能他早就已经吐血而亡了。 “师父……。”他没有理会这个几天前鬼鬼祟祟摸上山的女人,而是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她身后似乎扔在熟睡着的席莲之,“您当真收了这个鼎器,要与她双修?您可是教导过我们修炼决不可走此道的呀!” 那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胸前的麻衫便滑落下了一片,晶莹玉透的肌肤掩映在麻衫下,真是皎如山上雪,皑如天上月。 见苑脸上一阵火烧,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公子,我们先出去吧,家师,家师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整理一下。” “呸!”冠羽被见苑狠狠拉了一拉,这才回过神来啐了一口,满脸的鄙夷厌恶之色“什么灵绝真人,什么悲悯渡人,我看天下人都是太将你神话了,不过是仗着一张好脸就能够随意的淫人女子吗?我看你也不过是个红尘未了的好色之徒罢了!”冠羽将自己的袖子从见苑的手中抽了出来,“别拽着我,谁知道你们师徒俩是不是一个德行,我说清芳怎么那么不愿意见到你师父,要是我,我见他一次骂他一次!”冠羽说罢扭头就走,“你放心,就算我带清芳走遍天涯海角,也绝不来再求你这个斯文败类!” “你,你!”见苑见师父被他一番话辱骂得体无完肤,心中又羞又恼,只可恨自己没话招架,只能眼睁睁看他捡了长剑跑回弟子房内将清芳又抱了出来,临了还给了他一个极尽鄙夷的眼神。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不得去拦下他们,见苑跨入席莲之的处所,“还要烦请您先出去。”见苑忍着满心的怒意指着门外道,一面将散落一地的衣衫背着身扔给清颜。 清颜红着脸,紧咬着贝齿,一件件接了衣裳仔细穿了,又忍不住回身在席莲之的侧脸上亲了一亲,这才下榻耷拉着绣鞋匆匆出了房门。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待看到清颜出了房门,见苑便立刻上前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你可知清芳方才来过?”他丝毫不觉自己的言语之中已经带上了不自觉的愠怒,也不知他愠怒与师父的表里不一,还是愠怒于师父就这样让清芳带着重病离去。 “师父,您说话啊!”见苑又上前了一些,却发现席莲之只是闭着双眼,犹如入定了一般平卧着,丝毫反应也无,“师父?”见苑有些慌了,若是连一向神仙似的师父都成了这幅模样,不要说清芳无药可医了,等到了月圆之时,能否保住北昆仑都还未可知呢。 “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徒儿啊。”见苑方才的怒气,此刻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咦,这是什么!”他突然感觉到握着师父的手臂上有一小块皮肤似乎微微凸起,他将席莲之的袖子挽了起来,却发现那衣袖之下竟好似有一小块星月似的烙印,“这是什么,从前师父手上可是没有的啊。”他触了触那烙印,只觉得滚烫异常,再看席莲之却似乎依旧神情不变,犹如陷入了一场长而未绝的安眠一般。 “冠羽,怎的又带我走了?”清芳感觉到身下的颠簸,费力地睁开眼时,却觉得身上好像轻松了些,故而又开口问道。 “哼,你可知那灵绝真人是个什么货色?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说了,你现在身子不好,等过段时间我再说给你听。”清芳在他怀中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倒好像比自己被欺负了还要火大一般,顿觉好笑,“到底怎么了嘛?”她撒娇道,“我现在就想听。” “不行,这事儿说了你保准要不舒服,听话啊,等到你能跑能跳的时候,我保管把这件事完完整整,从头到尾的给你讲一遍,好不好?”冠羽仍然沉浸在气愤中。 “冠羽,好冠羽,冠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清芳见难得八卦啰嗦的冠羽此刻竟然一反常态一言不出心中倒也十分好奇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能把他气成这样,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磨他。 “你非要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说了你得保证不难过。”冠羽自己的嘴也痒痒的想要一吐为快,可是看着清芳虚弱的样子,他又着实心疼得紧,清芳那几句甜话一出口,他便立刻缴械投降了。 “我保证。”清芳亮晶晶的眸子带着好奇的光芒认真地盯着他,“快说吧。” “我告诉你啊,我看见我们战煌将军的妹妹竟然和那真人赤身露体的搂抱在一团呐!”冠羽一脸鄙夷地说道,“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真不知道世人口中宝相庄严的灵绝真人背地里怎会是这么一副小人嘴脸。” 清芳听他所言倒不像是作假,心中又是猛地一痛,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世人以讹传讹,也许多有不实吧。” “也对。”冠羽点了点头道,心下却有些沉甸甸的,现在灵绝真人那一条路走不通的话,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也只有这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了,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这个缩成一团的犹如某种小动物一般的存在,自己对她真的能够下得去手吗,如果自己那样做了,她真的不会恨自己吗? 原来不是心里还有他原来的那个女弟子,而是除了自己,皆无不可啊。清芳心中一阵绞痛,连带着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此番看来真如同雪女一般凄楚了,自己就真的那么差么?前脚还没走远呢,后脚便坦然接纳了投怀送抱而来的清颜了吗? “清芳,清芳?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你也没听见?”冠羽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管她将来是否会恨自己,眼下还是保命重要啊。 “没想什么,只是脑袋有些晕沉。”清芳含糊道。 “是吗?”冠羽只当她说的是真,心下更为焦急,看来解毒一事真是一分也不能再拖了。 127.第127章 旧事 “恒姑姑。”重重床帷间一人躺在绛紫碎金色绫罗被褥中,呼吸清浅,有人在她耳边唤她,“恒姑姑,早膳送到了,起来用些吧。” “出去。”女声优雅动人,但那语气中却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和厌烦,“我说了,不要你们来服侍我,也不必将我软禁于此,我不会擅自逃走的。” “恒姑姑见谅,这是秦公子的吩咐,他不来,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打扮利落,一看便是个练家子的仆妇老练地赔笑道。 “你叫他来。”那女子的声音一听便是久居高位者,便是温和的平常用语在她说来也好似带着天生的威压一般,叫人不得不从。 然而叫人奇的是那仆妇竟能生生顶住她语气中凌厉的气势,向她又行了一礼,“奴婢们只听命与秦公子,还请恒姑姑好生修养,秦公子一回来,奴婢们便向您通报。” “哼。”那女子冷哼了一声,“无非是些鸡鸣狗盗的勾当罢了。”语气中极尽鄙夷和愤怒,“那我女儿颜清芳何在!” “这个,奴婢也不知,夫人有话要问的话,奴婢还是那句老话,等秦公子回来您再问。”那仆妇虽然面目普通,平平无奇,可是心理素质似乎极好,一看便是专门为宁恒,也就是当朝的皇太后而准备的。 “好,他是打定主意要软禁我了是不是?”那女子平息了半晌又问道,“你不必和我兜什么圈子,只回我这一句就好。” “既然夫人都这么问了,那仆妇也只能大着胆子僭越地回您一句,秦公子心中有您,这是天大的好事,夫人又何必想再离开这里呢。” “哦,我原也不过只是一问,你何苦来又与我兜这么个天大的圈子呢?”宁恒低低说道,“我私心想留你一条性命,不要再屠增杀孽,却没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你们可知道私掳当朝太后是何等罪孽呢?” “恒姑姑,您莫要拿这样的话来吓唬奴婢。”那仆妇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糊弄的,她不过“呵呵”冷笑了一声,“出了藤阁,您是这天下的太后,可是您现在只要在这藤阁里头一天,您就只是藤阁里头一个被我们秦公子圈禁的恒姑姑。” “动手吧,我不想再听她聒噪了。”宁恒语句中有些疲惫,“你做的利落些。”她话音刚落,那帷幕便犹如清风吹过一般鼓动起来。 “谁!”方才还一脸得色的仆妇面色大惊,一把抓过身旁的一把桃木椅就挡。 “哼——”空气中飘荡着突袭者不屑的哼声,“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那仆妇显然也有些功夫,且功夫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来人的杀意一露,她便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所以她非但没有向外逃,反倒是用尽全身的气力迎着那人扑去。 便是这电光火石,生死交错的一瞬间,那人被她异于常人的表现所震惊微微一滞,“颜烈,不要发呆,赶紧解决了她!”还是宁恒的一句话提醒了那突袭者。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把长刃便利落从那仆妇胸前穿过,那人起手落手间快如闪电,长刃拔出时,一滴血也未沾上。 “阿恒,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不是已经修佛茹素好些年了?”颜烈将那仆妇往边上踢了踢,“也难为那秦玉筝了,竟然将你藏匿在这个地方,要不是我前些年来探过,恐怕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你在这里。” “恩,我此刻还不能走,不知道他的计划会对我的清芳造成什么影响前,我不能离开。”宁恒从软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一边缓缓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给我的女儿帮上多少忙,就帮多少吧。” “什么意思?”颜烈听了她这话,猛地回头问道,“你说你活不了多久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给你下毒了?” “不是。”宁恒笑了笑,“其实我们归墟之人都是如此,若是孩子血液中的能力被唤醒了,那么她的母亲也会慢慢的虚弱下去,不久,她们的灵魂也就能重新回到归墟了。” “阿恒,这么说清芳的力量?”颜烈看着容颜虽然染上风霜,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宁恒,心中一酸,“我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那小子制住,却原来你的力量都在减退了。” “所以,你想不想把你的那对小姐弟俩换出来?”宁恒活动了一番,感觉手脚不再麻木,便扶着床沿下了床来,“等我将这里的事都处理好了便回宫去把你的小姐弟俩弄出来,到时候若是那小皇帝还是有要欺负我的清芳的心思,我便在离开前将他也一并带走。”宁恒说罢便“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模样真如同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一般娇俏。 “宁恒,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颜烈感慨道,“月嵘姐弟我自己想办法,你不要再回皇宫去了,既然你的衰竭没有办法控制,那么,还是陪在你想了一辈子的女儿身边离去吧。” “不对。”宁恒看着颜烈的神态眯了眯眼,“颜烈,你不喜欢柳月嵘。”她突然便欢喜了起来,“难不成,你还暗恋着我啊,哈哈,没想到我的阿正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你这个傻小子还在等我不成?” “切,别臭美了,我对你的感情早就已经放下了,再说了我要是对你还有什么感情,一想到阿正这小子的魂魄可能正时时刻刻地盯着我,我也不敢造次了。”颜烈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你就是喜欢我女儿咯?”宁恒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问道,“颜烈,我方才见你说话说眼睛亮了一亮,却不是在提到月嵘的时候,方才你既然说了早已经放下从前的感情,那么现在呢?” 颜烈只感觉在宁恒通透的一双眼睛注视下,自己又如同被打回了幼年时一般被她欺负得无处遁形,“阿恒,我对你说实话,你不要生气,我的确对清芳……”他垂头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太大,可是,可是……” “唉……”宁恒看着他这副模样,斥责的话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你是什么时候……” “阿恒,你确定要在这里审问我?”颜烈苦笑地踢了踢地上那具死尸,“先将这里打扫干净,以防备那秦玉筝突然回来吧。” “恩。”宁恒见他有心躲避,似乎心中很是酸涩,便也不再去揭他伤疤,只看着他一个人忙忙碌碌,似乎颇有章法。 “这是什么?”接过颜烈递过来的一小瓶药粉,宁恒不解地问道。 “这个你都记不得了?”颜烈做了个拔瓶塞和捂嘴笑的表情,“我们当年才见面的时候……”他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就用这个来整我……” “啊!”宁恒不禁捂着嘴笑了,“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这么多年的事了,难为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当年我可是不仅整了你,就连阿正也被无辜牵连着痒了好几日呢。” “是啊,明明我们都被你整了,却没想到最惨的我却被撇下了。”颜烈打趣道,“这个我在里头稍稍又加了些料,保管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能给麻翻了,以备你到时候不时之需。”颜烈又将一颗黑黑的丸子递给宁恒,“用之前,自己先服下解药,要不然啊等他的属下来了,保管见你俩一溜儿躺着呢。” “黑不溜秋脏兮兮的。”宁恒嫌弃地接过那枚药丸,“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这么不讲究。” “有就算不错了。”颜烈也恢复了一贯的贫嘴,“行了,都打理好了我先出去了。” “颜烈,你先别走。”宁恒抓住他,“我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清芳是否还在雪域被宗家那群人控制着?” “据目前传来的消息看,是这样。”颜烈听到宁恒提起清芳脸色又有些发烫,“怎么了?” “我最近心里头总有些堵,清芳那里会不会出什么事?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和尚还留在那里吗?”宁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以往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惠润在那里,一有消息他就会通知我,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颜烈安抚她道,“那里有颜家的七十二高手在,子清也在,她不会出事的,更何况就算有什么意外,北边还有灵绝真人。” “恩,也是,兴许是我这两天一直待在这里的缘故吧,对了,我妹妹已经将素水剑交给清芳了吗?”宁恒将事情事无巨细的一件件问道,待看到颜烈点头确认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我该担心的事了,只能完结了这里的事,将藤阁亲手交还给我妹妹了。”她索性盘腿坐回软床,“她要是当年能不那么意气用事,现如今也不会..。” “有人来了!”颜烈正与她闲话着,突然神情一凛,“来人武功不低,恐怕正是那秦玉筝回来了,阿恒,一会儿你自己随机应变,小心些。” “你去吧。”宁恒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又躺了回去,将那药丸塞进口中咽了,又取了药粉往脖颈动脉处抹了一些,见颜烈仍然看着自己,眼中流露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自己的心中也不由的一酸,曾经多么要好的三人组啊,很快就只能独留他一人在世了。 “阿烈,珍重。”宁恒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128.第128章 情动 “我们这是,下山了?”清芳从冠羽怀中探出头来迷蒙地看了一圈,“我们不找灵绝真人了吗?”她的记忆已经有些错乱,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刚刚才到山上来。 “不找了。”冠羽将她的头又按回自己怀中,“你就别操心了,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也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充满了未知的担忧,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清芳会不会将来都不再理自己了?若是,若是她真的恼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冠羽,你真好。”清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又轻轻闭上了眼,脑袋中一波又一波汹涌的剧痛侵蚀着她的理智,只不多一会儿,她便痛苦得呻吟起来。 “清芳,怎么样了,再忍一忍?”冠羽看她满脸痛苦,心中恨不得以身代之,“忍一忍,就快了,不会让你再这样痛苦了。”冠羽心中想着,足下动作更快,却不是继续下山,而是寻了另一条小径纵跃而上。 “疼啊,冠羽,我好痛啊——”清芳只觉得大脑中似乎有千百只钢针在不停息地翻搅着,恶心眩晕感让她不停干呕着,脑海中此刻早已经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字,疼。 “冠羽,冠羽——”她抖得好像风中的小白杨一般,口中一边细碎地念着冠羽的名字,似乎这样能减轻她的痛苦一般,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泪水能够彰显出她此刻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冠羽,我会不会死?”清芳攥着冠羽的衣角,上下齿因为疼痛而不断地相磕,红瞳一片黯淡,“不对,这样的疼痛,还不如,不如早点死了好。”她终是忍不住剧痛,以一只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期望减轻痛苦。 “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冠羽看她生不如死的样子,再顾不得犹豫许多,找了一片无甚积雪的干净空地,将清芳连同她身上裹着的被一同放下,“好了,好了,不会让你再痛苦了。”冠羽看着地上因为痛苦而缩成一团的姑娘,看她银丝缭乱,双颊惨白,心中更添凄惨,难道除了这样的办法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冠羽!”清芳突然又觉得周身骤冷,“冷——”她更紧地环抱住自己,“冠羽,我冷——”她可怜兮兮地呻吟着,冠羽只觉得她好像从未像如今这般脆弱,这般娇嫩,这般,这般的惹人怜爱。 心中一软,便不由俯身而上,与她同裹在被中,又一手将她揽入怀里。 “好些了吗?”他在清芳耳边悄声问道,唯恐自己声音大了会加重她的痛苦。 清芳却只是抖,连一字也发不出声来,只是她的眼神告诉冠羽,她此刻正受着十分的煎熬。 在清芳的眼中,她只觉得冠羽的眉眼越来越模糊,天地也似乎越来越模糊,她的神识似乎正要飘飘忽忽地晃出身体,离地而去。 “清芳,清芳!”冠羽见她神态似乎有些不对,立刻拍着她的后背唤她,“看着我,不要睡过去,告诉我,我是谁?”他向清芳确认到,如果一定要做这样的事的话,那么至少要从她口中听到她是知道自己是谁的,知道,她此刻是属于谁的。 仅此就足够了,将来便是要承担滔天的恶果,他也认了。 “你是……”清芳努力睁开双眼,“你是……” “告诉我,我是谁?”冠羽鼓励着她,然而清芳只是捂着头咬着牙吐不出一个字来。 “清芳,我该怎么办?”冠羽将她的手从头上扒拉下来,放在自己的肩上,行成一个围拢的姿态,“这么做,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他神情苦涩难当,心中竟再无一丝欢欣。 而因为身体中剧烈的疼痛,清芳只得凭着本能将冠羽搂得死紧,身子自然而然也与他贴得极近,冠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瞳中满是滔天的痛苦,便再顾不得许多了 颤抖的手移向清芳的衣领,一个盘扣,一个盘扣解下。 雪白的脖颈犹如受伤的天鹅一般优雅,挣扎牵扯出的轮廓更是幼细而稚嫩,最最简朴的美,却最是能戳中人毫不设防的心理底线。 是什么时候,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又是什么时候自己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模糊。 唇,想要覆上她近在迟尺的侧颜,想来想,却还只是撩起她的一丝银发浅浅嗅了嗅,现在的自己,恐怕根本没有亲吻她的资格吧。 已经,已经能够慢慢地看到她内里白嫩的肌肤了,冠羽突然便觉得心跳加速了起来,他凑上前去,浅浅吸啜着清芳的脖颈,又缓缓下移。 清芳不自觉地将他搂得更紧,似乎这样便能缓解自己此刻的痛苦一般,“冠羽——”她轻轻叫道,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但是应当是为自己好的吧。 听她在自己耳边唤自己,冠羽的动作快了几分,也带上了火一般的热情,双手也顺着清芳的里衣游动进去,“清芳,清芳——”他语气中有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他急切地剥着清芳的衣裳,今天,便是今天么,以天为被,以地为榻,便是今日,他便先万里一步要得到她了吗? 冠羽的心中不能说没有得意的,他摸着清芳的银丝,看着她迷蒙的红瞳,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自己么?从脖颈往下再吻去,他如饥似渴,如疯魔了一般覆身而上。 “冠羽!你放肆!”一把弯刀带着万钧的愤怒砸在他身边的地面上,被冻硬的土地登时被“铛——”的砸出一声巨响,一道黑影如同闪电一般将冠羽甩了出去,“你送小姐上山就医,就是这么个治病法的?” 来人正是撒妥,粗犷的撒妥此刻愤怒地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看了一眼地上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的清芳,又看了一眼正努力平复着呼吸,同样衣衫凌乱的冠羽,怎么看,怎么都想手刃了这小子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私底下打的算盘吗?偷偷送小姐来就医,治好了我也就当这事儿没发生了,可你怎么偏偏就!”撒妥狂吼了一声,翻身便又将弯刀拔了出来,举刀便要砍向冠羽,要是,要是自己再晚来一会儿,他狂躁地甩了甩头。 “冠羽,把你的人头拿下来谢罪吧!”撒妥喉咙间喑哑吼了一声,便揉身而上。 “冠羽哥哥……”清芳忽然失了温暖,顿时便又冷得抖成了一团,冠羽见状,也顾不得再与撒妥争斗,便立刻又将她搂在怀中,“没事没事,我在这里。”清芳拼命往他怀中钻去以期望汲得一丝温暖。 冠羽几乎是立时感觉到了她体温的变化,“清芳变得比方才更冷的,撒妥,你听我,现今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如果我不继续下去,她只有死。” 撒妥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还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撒妥虽然口中这么说着,眼神却撇着面无人色的清芳,眼含忧虑。 “那么你给我一个方法,如果按你的方法做能救回她,我一定照做!”冠羽此刻只觉得怀中抱着一团冰人一般,自己也被冻得口中直呵出寒气。 撒妥将清芳从她怀中抢了出来,“我替你暖着,你下山去问你那几个兄弟去,他们必定还有办法!” “不可能,如今灵绝真人已经陷入不明沉睡,能救清芳的两个方法中已经去了一个。”冠羽见撒妥运起功散出真气给清芳御寒,倒也不去与他争斗,自己也抓紧分秒回复着体力,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体温下降一度都意味着死亡离自己近一步。 “不用去了,我有办法。”有清越的女声从树枝间想起,浑身盖着黑纱的女子如同幽灵一般降落在地面上,“席莲之醒了,你们去找他吧。”她说完话便转身消失了,甚至都不给她身后两人问她的机会。 “这是什么人?”撒妥扭头问冠羽,“你可曾察觉她来这里的气息?” “没有。”冠羽也是一脸的诧异,按理说他和撒妥都已经是相当精纯的高手了,一旦有人靠近,方圆十里不说,就是五里内也应当有所感应,现下那女人都离他二人如此之近了,他二人也没有察觉,这当真是可怕极了。索性这女子没有要偷袭他二人的意思,若是她出手,可能冠羽撒妥联手,也未必有胜算的可能。 “现在先不管那么多了,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对清芳的情况有所了解,我们先上山看看,若是,若是再不行,再用你的方法。”撒妥咬着牙抱起清芳就往山上跑。 冠羽见他心意已决,又不便与他正面冲突,毕竟还在同一屋檐下共事,总不好面上搞得极僵,也只得飞身随他再上一趟昆仑顶,一探究竟。 “师父,您觉得怎样了?”席莲之咳了一声,做起身来,“方才是何人来此?”席莲之虽然对自己无端昏睡之事也没有头绪,但是对于能将自己唤醒的人,他还是抱有好奇的态度。 “不知道,那人脸上戴着古怪的面具,身上都被黑纱盖着,她只说恳求师父一会儿尽心医治清芳丫头,别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见苑体贴地为席莲之挽发道,“那女子想必也通知了清芳他们,只怕他们此刻就要到了。” 129.第129章 将忘情 “早听说我们藤阁的第一号杀手窝藏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此,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大美人,竟然能令冷血无情的我们的秦玉筝阁下心系于此,唉,若不是我用了几个二流的杀手拖住他,没准啊,我现在还到不了这里呢。”说话的人长着一张圆滚滚,又天真可爱的娃娃脸,他一面说着,一对黑葡萄似的双眼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居室。 “哎呀哎呀,还真不是我们秦玉筝一贯的作风啊,布置得这么奢靡。”他顺手抓起八仙桌上摆着的各色果盘中的一些果脯在手中,闲闲地嚼了两口,“啧,这倒是让我更好奇这里住着的是怎样的一个绝色了。”他说罢便将手内的果脯又扔回盘中,脚步声声向宁恒的床铺边逼近。 “秦玉筝啊秦玉筝,我果然没猜错,你怎么会喜欢那个清汤寡水的小丫头呢,你的口味想来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啊。”秦玉易不无得意地歪了歪头,脸上挂着的表情可爱又可恨,“那么,就让我先阁里的人来一睹你这帐中美人的真容吧?”他说着便去挑那布料选用极好的床幔,口中还微微哼着小曲。 只不过,他口中的小曲还未哼到第三个音节,便再也哼不下去了。 “母,母亲大人!”他只往帘幕里头瞥了一眼,手上便是一抖,腿也软了下去,“怎么,怎么是您?” 帐中的人半倚在床沿边,面目温和而宁馨,乌发如云,只看一眼便能心生亲近,只是却让秦玉易吓得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母亲,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怎么会?秦玉筝那厮正是疯了不成,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折辱您?” “是玉易吧。”宁恒定睛看了看,“都长这么大了?” 秦玉易何许人等,只耳朵略略一听声音便觉出不对来,“您是姨母?”他稍稍抬头看去,果然见那美妇人正笑意吟吟看着他,这是在自己的母亲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当下,他才松了一口气,“姨母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小侄儿好生惊吓。”他拍了拍胸口。 “玉易,来。”宁恒拿出手帕擦了擦脖颈上方才涂抹的迷魂药,“我以前见你时,你还是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娃娃呢。” “姨母,你最近几年都去哪里了,我问母亲,她也不说。”秦玉易显然对宁恒相当有好感,一面说一面便往她怀里拱去,“姨母姨母,你小时候还说要给我带老虎的。”他靠在宁恒肩上,好香的味道,比母亲身上冷冷的气息暖上好几倍,“对了,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妹妹?她人呢?”秦玉易揪着宁恒衣裳的下摆。 “她啊,她现在人在雪域,想来过不久就能回来了。”宁恒听他提起自己的女儿,眼中又流露出思念和担忧,“她还太小太弱了,若是你们小时候便能常常走动,你能教教她武功,想来她现在也不会这么让姨母担心了。”宁恒说起清芳时满面的微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也鲜活了一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那里吃的好不好,穿的多不多。”她说着眼里又蓄起泪来。 “姨母别哭了,以后有侄儿帮您保护妹妹,要是有谁敢欺负她啊,侄儿第一个冲上去杀了他!”秦玉易给宁恒擦着眼角的泪,心中默想,若是我的母亲也能像她这般温柔和善,那该多好呢。 “玉易真乖。”宁恒微笑着摸了摸秦玉易的脑袋,“玉易,你愿不愿意帮姨母一个忙?” “姨母请说。”秦玉易立刻乖巧地答应了,他为人从来亦正亦邪,做事也是可无可不无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是发自肺腑地愿意为一个人甘心情愿没有任何目的地做一件事。 “一会儿啊,姨母可不可以就请你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呢?”宁恒不无调皮地说道。 “啊?”秦玉易一时之间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本以为宁恒可能会要求自己为她杀了秦玉筝,或是要求他帮助自己逃脱出去,这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明明自己的母亲要求自己去杀人也从不会流露出这样请求的神情来。 “姨母是想啊,你方才不是说用了几个手下去拖出秦玉筝了么,那么他若是打败了你的手下,肯定便能猜出你是来看我的,若是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岂不是会惹他起疑心?你和姨母说老实话,与他交手,你胜算能有几分?”宁恒侧着头看他,烛光中,她的侧颜十分柔和,又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母性光辉,这在母爱缺失了十多年的秦玉易眼中,便犹如圣光一般。 更巧的又是,她与自己也算是有血缘关系,长相面貌又与母亲有九分相似。如今听她和蔼相问,不知怎的,他心中竟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若是她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便是要自己今后放弃对藤阁的继承权,自己也是甘愿的。 “玉易?”宁恒轻轻拍了拍怀中男孩的。 “姨母的怀抱太过于温暖。”秦玉易嘻嘻一笑便直起身来,“若要问我和他实习相差几何,其实倒也不是很大,只不过他被种有蛊虫,故而做事格外卖力,我与他相比,更为懒散更为惜命。” “原来如此。”宁恒又轻轻笑了,“姨母可不能让你在姨母这里受了伤,所以一会儿啊你就乖乖地找个地方躺了,做出被偷袭的假象,这样一来他也不会怀疑你为何来了这里又匆匆离去。”宁恒心思细密,当下便拉着秦玉易到了床边,“就躺这里吧,这个位置刚好利于他一眼便看到你。” “好,就按您说的做。”秦玉易当下小孩子一般乖巧地躺在地上,还摆了个极其逼真的动作,“怎样,很像吧。”他像宁恒眨了眨眼睛,“姨母,可说好了,我这次陪你演戏,下次你可要带老虎给我。” “不会忘记的。”宁恒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小腿朝里收收,不然他一进来就会踩到你。” 秦玉易噗嗤一声笑了,“踩了侄儿不打紧,要是侄儿忍不住叫一声,姨母可不就遭殃了。” 宁恒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贫嘴,“嘘,不要再说话了,我有预感他就要来了。” 秦玉易看她满脸严肃,便也立刻闭上眼睛,一副专业装死十九年的模样来。宁恒看他不再言语也不动弹,这才又放心爬回床上,临了又往自己脖颈处抹了些药粉,这才又闭着眼躺了下去。 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布置完,便听外面一阵轻若无声的脚步声密集而来,屋里躺着的两个活人心中不由就是一跳,他果真来了! 秦玉筝站在密室外,犹豫了又犹豫,自己现下推门而入,也不知她会摆出何种态度来,是厉声叱骂,还是冷漠不闻?他冷血纵横江湖数年,还是第一次如现在这般心如擂鼓,坐卧不安。 其实他早就想来了,这几日一直不来,一来是怕见她对自己冷眼相待,二来也是怕自己见了她勾起往事。 终是推开了门,想要见她的念头终是占了上风,她还会不会记得那个第一次执行任务,便被她美貌惊住而任务失败的小杀手呢,她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对他悄然一笑,便从此在他心上最隐蔽的角落上开遍了朵,从此永恒不败呢? 一条腿,一条男人的腿首先映入他的眼帘,心,骤然缩成一团,再推开门,竟然是秦玉易那小子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看他满面酡红,似乎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一般,他当下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向房内摸去。 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可有受伤?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转眼看去,自己安排来的仆妇也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可这房间里倒也不像是还有他人气息的模样,他侧耳听到,床上帘幕中似乎还有她清浅的呼吸声。 “恒姑姑。”他轻轻唤她,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心中方才的稳定又有些慌乱了,腰中的长剑也在嗡鸣着,似乎挣扎着想要出鞘,他狠狠地按着剑,似乎在拿着剑出气,又似乎在借着剑为自己打气。 “恒姑姑。”他身后去撩帘子,一张带着岁月风霜,却韵味十足的,千娇百媚的脸便那么静静地陷在枕头上,见她峨眉轻蹙,神情痛苦,似乎也是中了什么毒一般。 究竟,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害他的人。秦玉筝心中涌起些愤怒来,他已经欺骗了清芳,负了清芳,如今,他万不能再失去她的母亲了。 由此想着,他便又接近了宁恒一些,想要为她探脉。 于是,便在他最靠近宁恒的时候,“呼——”一口浅浅的清气吹在了他的脸上,宁恒缓缓睁开了双眼,“小杀手,好久不见?”她笑着向他眨眨眼,一如多年前的狡黠,仿佛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岁月沉淀下的美和静好一般。 “你,安然无恙吧?”他心中松了口气,却突然觉得意识有些模糊,怎么,难道那下药的人,竟是她?可是自己明明让人搜查过她的身子,早已空无一物了啊。 130.第130章 将忘情(二) “是你下的迷香啊。”一睁开眼,秦玉筝便开口说道。 “不错。”宁恒端坐在一张鸡翅木的方凳上,将八仙桌上摆放的绿豆糕拿了一块,却也不吃,只是捏在手中把玩着,“小杀手,说罢,你将我掳到此地,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要说什么旧情难忘,论起辈分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姨娘的。”宁恒笑了笑,檀口银牙,风情万种。 “其实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秦玉筝被五大绑在檀木太师椅中间,苦笑不得,“你以为这样区区的绳子便能困住我?” “当然不能。”宁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让玉易点了你的几处大穴,你大可以用劲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能否挣脱。” “那小子?”秦玉筝一脸诧异,随即便换过身来,“恒姑姑,你离那小子远些比较好。” “哈哈哈,真没想到我们藤阁里头一流的头牌杀手竟然也会关心人?只可惜啊,秦大哥,你关心错了人,这可是我的姨母,我害谁,也不可能害她呀。”秦玉易大笑着推门而入,“如何,秦大哥,这次可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你这等小伎俩倒是使得得心应手么。”秦玉筝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若是真想与我比试,大可解了我的穴道,与我真刀真枪地比试一番。” “那我哪儿敢呀,我姨母绑着你,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我好不容易配合她将你擒了,若是再放了你,那岂不是自扇耳光了?”秦玉易的娃娃一派春风得意,虽然自己胜之不武,可是光是看着那之前在藤阁中风光一时的秦玉筝就这样被绑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心情还是相当舒畅的,“姨母,你看,你要问他什么?用不用侄儿为你将他先修理一顿,出出气?”秦玉易扭头在宁恒面前卖乖道,若是没有他脸上那狠辣的表情,此刻,他应当是相当招人疼爱的。 “玉易,你先出去一下好吗,姨母有些私人的话想问他,一问好了,就叫你进来好不好?”宁恒却见怪不怪地摸了摸秦玉易的脑袋,似乎极为懂得如何收服这一类人一般。 果然,秦玉易一脸的受用,立刻小白兔似的蹦蹦跳跳出了门,“姨母,你问吧,要是他敢对你再有一分的不尊敬,你就叫我,侄儿帮你揍他。” “恩,姨母知道了,你去吧。”宁恒点了点头,秦玉易这才跨出密室的大门。 “你要问什么?我只能说,对你,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秦玉筝见秦玉易出了密室,这才望向宁恒,还是这张脸,还是这张让自己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都难以释怀的脸啊。 “其实,我没什么想问你的,只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宁恒走上前了几步靠近了他,“小杀手,以后切莫再对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秦玉筝腮帮子动了动,低下头去不再看她,“你说吧。” “我要你一会儿进门便替我杀了我那个侄儿,他为人阴晴不定,若是留下他,今后很可能会为祸到清芳。”宁恒在他耳畔低语道,“然后迎接我女儿来接任藤阁,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自然也可以将我的妹妹宁瞬杀了,她便是你们藤阁的阁主,不过呢,她已经将素水剑给了我女儿,现下,我女儿才是真正的藤阁阁主。原本我还不想伤她,只不过她既然已经交出了素水剑,按照家规,她就必须得死了。” “不难。”秦玉筝的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之色,“还有呢?” “还有?”宁恒笑了笑,“最后,一切都完成之后,在我女儿面前,杀了我。” “什么?”秦玉筝全身一震,“不可能,我绝不会这么做!” “你会这么做的,对不对?”宁恒矮下身,仰视着秦玉筝,“其实,你心中也是心疼清芳的,对不对?” “的确,我心疼她,我怜惜她身世凄苦,可是我爱的是你!我不能为了她将你杀了,这,这绝无可能!”秦玉筝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她如水的双眸,那双眸太美,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多看一瞬,便又会像年轻时那般陷入进去,不管不顾。 “秦玉筝,你听着,你欠清芳的太多,而我也欠她的太多。我知道你身上被我妹妹种了不输蛊,我会叫清芳为你解蛊。”宁恒依旧没有放弃,“若是解了蛊,你便是拥有了未来之人,那么,你的将来会比你现在所知的还要广阔,那时候,你便可以再不用留在这小小的藤阁之中,天大地大,你自然可以广阔遨游,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你错了!”秦玉筝怒吼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我才得到你,你就要让我做这样的事,我说了,不会做的,永远!” “小杀手,难道你就不想回到你的家乡去?看看你的父亲,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兄弟姐妹?被我那妹妹带到着藤阁里来恐怕也有不少年头了吧,也不知你的父母可还记得你。”宁恒咬着唇看她,神情动作犹如少女一般娇俏,若说她与清芳是姐妹,恐怕也有人相信。 “恒姑姑,你别说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不会希望我回去的。”秦玉筝冷冷一笑,“你恐怕还真的是不知道我的身世吧?我可以告诉你,朱邪丹心,便是我的堂妹,若是我回去了,你觉得——”他没有说完话,宁恒的神情果然如他所料的变了一变。 “朱邪姓氏?”宁恒一手杵着下巴,头轻轻点到,“原来你是邻国的王族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回去呢,只恐怕这杀手窝,也要比王族争斗好过一些吧。”她忽的抬头,“秦玉筝,若是你实在不愿亲手杀我,那我便换一件事吧,等到你身上的蛊解了,我希望你能回到你的国家去。” “什么意思?”秦玉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倾慕,“你和我一起走吗?” “也无不可。”出乎秦玉筝预料的,宁恒一口便答应了,“若是你回去,你知道自己的封地在哪里吗?” “大约是西海处吧,幼年时听家中的长辈提起过一次,似乎是个鱼米丰饶的地方。”秦玉筝立刻解释道,“若是你当真要和我一起走,那么我会即刻回归王族,冠以王姓,给你最好的生活。” “不是,我并不贪图这个,若说什么王族生活,你瞧,我现在不已经是大郑的太后,最为尊贵的存在了吗?”宁恒抚摸孩童一般摸了摸秦玉筝的头道,“我希望,若是在有朝一日遇上什么紧急情况了,你能在你的国家,成为我儿清芳最后一道助力。” “哦。”秦玉筝了然地颔首,“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助她的。” “有你这么一句话,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宁恒终是笑了,“姨母,你们说好了没有呀,侄儿要进来了。”秦玉易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终于没忍住叩了叩门。 门内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宁恒立刻出手替秦玉筝解了周身穴道,见他运功无碍了便对门外喊道,“玉易,送姨母出去吧。” “唉。”门外秦玉易听她开腔,立刻笑意盈盈地打开房门,“姨母,你在里头好久,侄儿都担心你是不是心软想要放了他呢。” “你猜得不错。”一柄长剑从他的背心凉凉地穿透而过,秦玉易扭头看那檀木椅,果然只剩下几截断绳,“姨母——”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方才还温柔唤着自己小名的宁恒,“你怎么——” “对不起。”宁恒叹了口气将他的眼神慢慢合上,“作孽啊。”她眼中有泪,别怕孩子,姨母伤了你的性命,不久的将来,自然会用姓名相赔。 秦玉筝不愧是一流的杀手,出手不过一招便将武功上乘的秦玉易立毙于剑下,宁恒伸手拂下桌上的烛台,任那烛台上的点点烛火点燃一床柔软的被褥。 “你要将这里烧了?”秦玉筝不解,“这里,不是要留给清芳的吗?” “不,清芳需要一个更干净的地方,这里死过太多人,不适合她。”宁恒看着火舌慢慢伸向那死去的仆妇和静静躺在地上,面容安详如同熟睡一般的秦玉易终于不忍再看,“走吧,我要为她重新构建一个藤阁。” 秦玉筝将她拦腰抱起,面对着宁恒的眼光,他泰然解释道,“火势蔓延很快,如果动作不快一点的话,我们很可能会被浓烟所熏呛道,那时,便走不了了。” 宁恒听他说得有理,便也任由他去了。 “你,从来也没有想过我吗?”秦玉筝手中抱着宁恒,感觉到她清香的发丝温柔地飘散在自己的面颊处。 “哼,小杀手,你见我时才多大的年纪?”宁恒不以为然地笑道,“那时,我都有了清芳了,怎么可能对你还有什么印象,更何况,世间男子,我唯一动心者,不过一人,那人如今死了。” 131.第131章 病情恶化 “快,再快一点!”冠羽看着清芳的嘴唇边已经开始溢出浅褐色的泡沫,心中大急,“怎么了这是!” 撒妥低头看去,心中也是胆寒不已,“恐怕,恐怕是蛊虫侵蚀内脏,导致五脏受损,恐怕方才她已经腑内出血,此刻血液凝固的时间久了,便成了这个模样。” “那你还不快些!”冠羽此刻只觉得自己在与阎王爷抢人,若是跑得快些,便能从黑白无常的手下救下清芳,若是晚上一些,恐怕……他看了一眼正在飞速疾跃在自己身前的撒妥,和他怀中头已经软软耷拉下的清芳,心中是一阵没来由的恐慌,要失去了吗? 不行!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如果自己也放弃的话,清芳就更没有可能获救了。 当下他深深提了一口气,凝气与掌,向撒妥的身后绵绵送去,撒妥正全力跑着,突然便觉得风阻小了许多,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正有人向自己输送着内力,他回头望去,只见冠羽喘着气半跪在地上,对他遥遥拱手道,“清芳,清芳小姐的性命,就全部交托给你了。” 撒妥突然便觉得鼻头一酸,他猛地回头,继续向前,“这我知道,不用你说!” 清芳,清芳,你要争气啊,不要就这样屈服了,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你和我,还有好多光阴没有携手度过。冠羽以手杵着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上稀薄的空气,看着撒妥抱着清芳远去的身影,他的心口处是绵绵无尽的黑洞…… “快,家师已经在等着了,把她给我吧。”见苑早就得了席莲之的吩咐在山门处等候,一见撒妥的身影,也顾不得问他是何许人等,便接手过清芳往山上而去。 “拜托,拜托——”撒妥从不知自己竟能跑得如此之快,手中一放下清芳,他便也瘫软在地上,“快,快!”他指着山顶,“她快不行了,赶紧!” “是。”见苑颔首,一低头见清芳口中的褐色血沫已经溢到了她的脖颈处,也是一阵心惊肉跳,真的能救回来吗,如此看来,只怕她五脏六腑已经没用了吧,手中她的躯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凉,他第一次如此恼怒于自己的脚步为何不能再快一些。 “师父——”抱着清芳到了席莲之面前,见苑浑然不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哽咽难言,清芳此刻已是面若死灰,再无一丝生气,见苑心中十分清楚,就算是大罗金仙在此,也难救她回还了。 “给她换衣服。”席莲之依旧一副冷清的面孔端坐在高台上,看不出悲喜。 “是。”见苑捧来干净的衣裳,但一触摸到清芳冰凉的手臂便又是一阵心痛,“还换什么衣服?”他抬头看着席莲之,“她已经死了!”他心中无端便是一阵怒气,“若是,若是师父你不去收留那个女子,若是师父你对莞尔不要存有什么旧情,她如何会死?”他站起来指着席莲之怒吼道,“她给了你十年的寿命啊,如今她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他从不知道这些伤人的语句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是这样的简单,他愤怒地大吼大叫,原地跺着脚抱着头痛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席莲之淡淡地看着自己座前最忠诚,最稳重的弟子此刻如何魔障了一般哭泣大叫着,他多像多年之前哭着伏在自己座前的见庭啊,却原来世人苦,仍苦不过一个情字,他垂眸,三千界飘飘渺渺不过一瞬,凡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不过如同浮游,朝生暮死。 究竟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在不停地救人性命,是归墟的箴言?还是自己太过闲暇为自己找些事做以渡过这漫步边境的孤寂? 清颜,莞尔,这些女子的面貌在他心中犹如水中之月,镜中之一般,水纹散了,月影也就碎了,铜镜若是裂了,又何谈之踪影。 他从高台上迈出一足,见苑撕心裂肺地哭着,不知是哭清芳的死,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怨愤。 他从高台上踏云而下,犹如谪仙,见苑却置若罔闻,只是握着清芳的小手,将脸贴在其上,口中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见苑,她不会死。”席莲之左手轻轻一托,见苑便觉得一股无形却坚定的气将自己温柔地隔开,“师父——”他笑着流泪道,“你看着她,你看看她,这样还叫不会死吗?”他说着便要冲身而上,往日的老沉持重早已灰飞烟灭,“你看着啊!如果不是你送她下山,她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心中满是从前清芳一头乌发,眉眼清秀的倔强模样,此刻呢,倒在他面前的是谁,究竟是谁,一头银丝比雪更白,微闭着的红瞳残酷而狰狞,是怪物吗?还是,比怪物更凶陋百倍的人性呢? “师父,你枉为真人。”见苑跪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指控着席莲之,“是你杀了她。” “见苑。”席莲之叹了一口气道,“她不会死。”他轻轻动了动指尖,清芳便缓缓坐了起来,一头银发沾染着血沫和尘土贴在她的面颊上,犹如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木偶一般,充满着死气和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对,你说她没死,就是没死。”见苑尖酸地挖苦道,“师父,众人都说你是一副仙人的心肠,此刻看来倒是不假,和仙人一般自说自话。” “见苑——”席莲之回头看他,“不要再说了,师父何曾骗过你,贾七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七日之期不过,她魂魄不离体,就还有救。” 见苑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却渐渐有了光,“此话当真?”他趴在无形的气墙上跪着问席莲之道,“她不会死,是不是?” 席莲之没有回应,他双手平举,口中突然淡淡冒出一句,“也不知教你的仁王剑练会了没有。” 见苑楞了一愣,这句话,是对清芳说的?他看着师父背对着自己,也不知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又是如何的。 只听他的语气格外的温柔,似乎是与自己平常交谈时不经意地询问着天气,又似乎要比那语气多了一起烟火气味,倒似乎是如同民间百姓亲眷间熟悉亲昵的问候。 但不管怎样,清芳不会死的这个消息还是叫见苑微微安下心来,他依靠着气墙看着清芳端坐的样子,看着席莲之以真气隔空替她将发丝上的污秽除去,看着她原本晦暗的小脸在阳光下变得清晰,也许,她这样也很好看,见苑突然便笑了,自己还有好些发式没有给她试过呢,若是银丝的话,选用些桃粉色的发带应该不错,鹅黄也很衬她肤色。 “贾七狐不是去魔教去取绿如来救他的妻子吗?又怎么会舍得用那绿如来救清芳?”见苑猛地抬头道,“他若是不给呢?” 席莲之背着他,依旧没有动静,只是稳健地为清芳输送着真气以保证她魂不离体,肉身不腐。 “师父,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见苑胸口一紧,眼前有些发黑,若是清芳果真没救了,他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曾经十分柔软的身体如今僵直着没有一丝生气,又是一阵怒意。 “见苑,去默念清心咒。”席莲之感觉到身后他的狂躁,轻吐了一句。 师父毕竟还是师父,见苑知道此刻他除了冷静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盘腿坐了在心中静诵清心咒,只是清心咒翻来覆去念着,心却始终也静不下来,只得又睁眼去看着清芳在真气下徐徐飘散的银丝,心中才微微平复了。 “真人,真人!”便在这当口上,有人长啸着从山下纵跃而来,不是贾七狐却又是谁? “我从魔教把绿如来盗来了。”贾七狐朗声大笑,眉宇间更添豁达,“见苑小兄弟,你说的果真不错,我去魔教瞧了瞧,那绿如来果真在那里,都没费我什么功夫,我便将那绿如来给弄来了,哈哈哈,我将我妻子的骨灰也一并带了来,你快让你师父给瞧瞧吧。” “见苑小兄弟?”贾七狐正自顾自地说着,却见见苑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查探道,“怎么了这是,那位是?”他已经认不得清芳了,只看着灵绝真人似乎十分重视她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那小姑娘是怎么了?” “怎么了?”见苑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锦盒,咽了咽口水,只要,只要拿到这绿如来,清芳就有救了,他咬了咬牙,“还能怎么了,不过是死了罢了。”他冷笑着看着席莲之一眼。 “死了?”贾七狐到没有他意料中的惊讶,相反还点了点头,“哦”了一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绿如来是能起死人,肉白骨。不过你的妻子都被烧成灰了,恐怕也没什么效果了。”见苑看着贾七狐道。 “善知识,席莲之有一事相求。”一直没有言语的席莲之突然扭过身来,一撩道袍前摆直直冲着贾七狐跪了下去。 “师父!”见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您——” “善知识,恳求您将绿如来暂借一用,席莲之在此立誓,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您夫人的性命,您看如何?”席莲之屈膝跪着,却不觉这动作有任何折辱他的风华,反倒觉得他风骨傲然,犹如竹君。 132.第132章 拨云见月 心意终了 “哈哈哈哈——”贾七狐猛然间大笑起来,这一笑,将见苑笑得不知所谓,但席莲之眉心微微一皱,一扬手,一道气浪便袭了过去。 “你是?!”那一道气浪不偏不倚沿着“贾七狐”耳后袭去,平直地削去了他面上覆盖的人皮面具。 那人长发及踝,一身黑衣,气质诡异,“席莲之,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啊,我还以为你一见面就能发现不对,却没想到你竟然要等我自己露出破绽才出手,啧啧,或许世间传闻还是有些偏颇的。”他打开锦盒,两指松松捻着一只干瘪的枯枝样的东西打着转,“现在,你是不是很想要这个呢?” “师父,这是绿如来?”见苑虽诧异于“贾七狐”的变化,眼光却一直盯着那枯枝没有放松,眼下清芳的一条性命可全靠它了,若这是真的绿如来也就罢了,若是假的,天下之大,又哪里去寻下一个至宝呢。 “你放心,我从来不用假货的。”宋惑邪气地笑了笑,又扭头问席莲之道,“席莲之,我知道你也很想要这一只绿如来,否则你也不会甘心向我下跪了,怎么,你得了颜清芳这个新宠,就忘了我们家丹心这个旧爱了?” “你住嘴!”见苑听不得他语气轻狂。 “哦?方才你不是还为了这个丫头对你师父不敬,眼下怎么又要维护他了?”宋惑好整以暇地调侃他道,“啧,果然啊,这情之一字,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又难以捉摸啊。” “宋教主不必多言,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席莲之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麻衫下摆一片污渍他也不理,“只要能将这株绿如来割爱,席莲之任凭差遣。” “任凭差遣?”宋惑眨了眨眼,又意味深长道,“那我是否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什么事,你都愿意做?” “正是。”席莲之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答应道。 “哦?那违背侠义道德的事,淫人子女之事也可?”宋惑坏心地逼迫他道,“是不是,我们高洁的灵绝真人都会去做?” “宋教主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席莲之听出他话内的讥讽之音,倒也不与他争论,“你我不过是一样的,又为什么要对我苦苦相逼的,你想救一个人,而我,也不过是想救一个人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惑收起脸上的嬉笑之色,心中一跳。 “宋教主,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满。”席莲之不卑不亢道,“你所求之事对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而我所求之事,对于你也不过是鸿毛之轻。既然都是如此简单之事,教主也不必为难与我,我自当答应。” “你知道我所求之事?”宋惑狐疑地看着他,“你如何知道?” 席莲之指了指他腰间别着的银铃铛,“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宋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心中登时雪亮,好一个冰雪剔透的灵绝真人!他又指了指清芳道,“原来你不是不会,是不想。”他捂着胸口大笑道,“原来我的丹心不是打动不了你,而是,她根本不是你心里头的那个人。” “宋教主,言尽于此。”席莲之眼波微动,“若真是缘分到了,就算是席莲之,也没有办法拒绝。” “哈哈哈,有趣有趣,我原以为你是个假正经,却没想到竟同我一般,是个真性情。”宋惑笑得直咳嗽,“丹心,倒幸好你未与我同来,要不然,又该伤心了。” “给你,接着,记得答应我的事。”宋惑笑够了之后便将那绿如来毫不在意地抛给了席莲之,“既然你心中已经知晓情意,便早些采取行动吧,不然可不知哪一日,她就待你如同陌生人一般了。”他说完便飞身而去,“哈哈哈,贾七狐那个蠢材,恐怕现在还以为他拿到了真的绿如来呢。” “魔教教主,倒也与众人传闻大相径同。”席莲之稳稳接过绿如来,在手掌心中化为齑粉后呵了口气,那齑粉便和着他的一口清气,飘飘转转荡入了清芳口鼻之中。 见苑惊心动魄地看着,只盼望清芳能回转过来。 “师父?”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席莲之突然解开自己的外袍,并着里衣,一件件褪下,“您这是要做什么!”见苑瞪大了双眼。 席莲之叹了口气,没有回话,只不过挥手一遮,见苑便觉得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浓雾一般,进出不得,“师父,您要做什么?”他心中满是惊惶,但等了半晌,也听不到席莲之的回音。 “原来,你就是神巫的弟子。”三日后,当清芳睁开双眼,看着对面未着衣衫,仅披散着长发的席莲之道,“你竟然不在归墟。” “恩。”席莲之点了点头,“师父让我入世,便是为了等你。” “等我?”不知该说是清芳,还是应该说是小阮笑道,“他都已经亲手对我下了巫诅,又何必来惺惺作态?” “师父交代我,若是再见你时,一定要将你杀了。”席莲之捡起身侧的麻衫套上,看到对面女子的神色一变,他又说道,“可惜,我不忍心毁了这具身体,故而之前也就听之任之,不过现在看来,留着你,对她并无好处。” “哦?”小阮看着他满脸玩味,“你爱上她了?”她指着自己这具身体,“她不过是我寄居的一具躯壳罢了,身份与我天差地别,你当真喜欢上她?” 席莲之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中的神光清浅,“是的。” “为什么?”小阮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你不需要知道。”席莲之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双指为剑,“我师父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他要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他语毕,指尖就是一道气浪,那力道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还有,我也要对你说一句对不起,为了她,你只能消散。不过回到归墟后,你便又是你的九公主了。” “这样,也好。”小阮笑了笑,轻轻晃了晃,没有倒下,却喷出一口黑血。 一切在一瞬间之中,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这儿,是哪儿啊?”清芳从好眠中醒来,不由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却不防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眼神中,“是你?”她皱起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清芳。”席莲之对她伸出手来,“是师父错了。” “你不是我师父!”清芳扭头就走,“冠羽,冠羽——”她叫道。 “清芳。”身后有人将她抱住,“是师父错了。”那人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一般。 “你走开!”清芳羞恼地挣扎道,“放开我!”她小胳膊小腿哪里挣脱的了,只得不断踢打着。 席莲之只是抱着她,将她收纳入自己怀中,“师父错了。”他复又低喃道。 “你没错,你永远不会错,你就是慈悲,你就是善良,我就是自私,狠毒,世上人皆错你也不会错。”清芳气得大哭道,委屈和心酸登时又一齐涌上心头。 席莲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将她揽着,“以后再不送你走了。”他叹道。 清芳也只是哭,心中却有些感动和惊喜。 “师父,你——”眼前的浓雾弥漫了已有三日,今早见苑醒来推开房门时便觉浓雾散了些,他急急去找灵绝真人和他的清芳小师妹,却没料到竟撞见这么一幕。 “你——”他口不能言,只是看着永远那么冷清,永远好像没有感情的师父紧紧搂着清芳,虽没有言语,眼中的爱恋却那么明显。 “见苑师兄。”还是清芳看见了盯着他们的见苑,她与席莲之冰释前嫌,正是高兴,却不知见苑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见苑师兄——”清芳挣脱开席莲之的怀抱就往见苑身边跑去,“我这一次生病,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她一头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红瞳纯良而无辜,见苑虽然心生醋意,却也难敌她笑靥如,故而生硬地回道,“没有,你很乖,又怎么会给我添麻烦。”他说完此句,有意看了一眼席莲之,却见师父早已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转身回房了。 “见苑师兄,你知不知冠羽哥哥在哪里?我好像记得,是他将我送上山的。”清芳觉得身子轻快,神思敏捷,心情自然也十分爽利,看到一向对自己极好的见苑,她也不由扯着见苑问东问西。 “他们在厢房里休息,这几日他们也的确累到了,你暂时先不要去找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整一番。”见苑见她小燕子一般围着自己翻飞,心情也奇异地转好了,“你饿不饿?”他拉着清芳的小手,像兄长一般关怀道,“师兄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一直在等着你醒着尝尝,对了,这几日,师兄还给你缝了一身女孩儿家的衣裳,一会儿你吃好了去试试好不好?” “恩!”清芳抿着笑大大地点了点头,又拉着见苑的手贴着脸上,“师兄,你真是个好人,清芳好喜欢你。” 133.第133章 拨云见月 心意终了(二) “清芳,喜欢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口。”见苑一马当先地走着,微微侧头向她笑道,“这句话,只能对自己将来的夫君说,若是对别人说了,可对你夫君不公平了。” “没关系,冠羽他知道我的心意的。”清芳甜甜一笑,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脑袋中空荡荡的,似乎忘记了什么。 “哦——”见苑眼神顿了顿,“清芳,你和师父这便算是和好了吧?” “恩?”清芳正低着头仔细回想送自己下山之后的事,此刻被他一问,便立刻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恩,他都向我道过歉了呀,我就不记仇啦。” “哦。”见苑掩盖起眼中的一丝失落道,“是这样啊,这样也好。” “见苑师兄,这山上的人都被遣送下山,只剩你和师父了吗?”清芳走在他的前头,倒退着问他,“师兄,我希望你也能下山。” “为什么?”见苑脚步一顿,心中有些无端的失落。 “因为,我不想因为你而分心。”清芳一派天真,“我知道自己失控时的样子,也做好了到时候会失控的准备,师父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已近半神,但是师兄你毕竟是肉身凡胎,我不想到时候误伤到了你,所以你不在,我才能更安心地保护师父呀。” “这样。”见苑的耳朵里只听得“我才能更安心地保护师父”这句,其余的,他都似乎自动忽略了一般,“如此,那我今晚便下山就是了。”他看向远方层层叠嶂的山峦,那里似乎笼罩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又似乎氤氲着盘亘不去的哀愁,自己的心便那么一分分地沉入最冰冷的冻雪之中。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你叫冠羽和撒妥也下山去吧。”清芳将双手背着身后,转过身去继续往药池走去,“这里,只留下我和师父就好了。” “恩,我会叫他们同我一起下山的。”见苑答应道,语气轻不可闻,究竟我在你心里,可曾留下过一星半点的位置呢? “见苑师兄,你真好,我说什么你都支持,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心里头好自在,就像,就像鱼在水里一样。也不用在意自己会不会说错什么,也不用在意要和你客套。”清芳猛地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超大的微笑,“见苑师兄,要是你从小就住在我隔壁就好了。” “什么?”见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为什么说要是我从小住在你隔壁就好了呢?” “因为见苑师兄长得这么好看,为人又好,要是能住在我家隔壁呀,我就能天天偷偷趴着墙头看你了。”清芳话还没说完,自己先捂着嘴笑了,“不过若是这样,喜欢师兄的人也一定会排到镇口那家豆腐磨坊那里去了。” 见苑看着她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率真可爱,越看她越如同山后那溶雪而成的一股清澈凌冽的山泉,其实又何论是清芳与自己待在一起时快乐呢,自己与她相处的每分每刻,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心好像在这一瞬间,悄悄放下了些什么。 “清芳。”他看了那个仍然在蹦蹦跳跳,似乎毫无心事,又似乎满腹心事的女孩在心中道了一句珍重。 以后,就再不要相见了吧,以免见了,徒添贪嗔痴念。 “见苑师兄,梳好了吗?”清芳在木椅上不安分地回头问他道,从余光中只见他手指上下飞舞,灵巧至极。见他盘发盘得专心,清芳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他应该不郁闷了吧,方才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惹他生气了。 “好了。”见苑后退了一步,歪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来,去给师父看看吧。”他想着席莲之的处所指了指。 “师兄,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清芳抬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衣裳,可以看得出一针一线皆是用了心意的,要不然也不会穿上身如此服帖,“师兄,你从哪里弄到的布?” “说出来,你可不要介怀。”见苑替她又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是那个小姐扔掉不要的衣裳,她说既然穿了道袍,就不要那世俗的衣裳了。”说到这里见苑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我却觉得她的心不诚,拘泥于形式又有何用呢,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归于何处。清芳,我用她的衣裳改做之后,又浆洗过了,你要是不喜欢了,回去再换下就是了。” “我很喜欢。”清芳又展开袖子转了一圈,“好看吗?” 见苑看着她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彩衣翩跹,银发童颜,身材飞扬,也不禁痴了,“很好看。” “那我去给师父瞧瞧。”清芳拉了拉裙角,有些期待。 “去吧,我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见苑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清芳,看她身姿轻盈地往席莲之的处所里跑去,寤寐思服,求之不得,清芳,珍重。 “师父,师父,你在里头吗?”清芳正要敲门,里头便有些微的咳嗽声,听那声音,销金断玉,不是席莲之又是谁。 “师父,你身体不舒服吗?”清芳担忧地推门而入,只见席莲之仍是侧躺着,只不住地咳着。她立刻半蹲在席莲之榻前给他轻轻拍着背,半晌,席莲之才渐渐止住了咳嗽。 “这是怎么了?”清芳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如此可靠,玉山一般永不会倒塌的人也有如此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她见桌上有茶,急急倒了一杯。 “无事。”席莲之仍然是一贯惜字如金的模样,只是在见了清芳一身彩裙,面若桃李的模样时面露嘉许之色,“这是见苑给你做的?” “恩。”清芳见他看着自己的衣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捡了人家的衣裳做的。” “以后,师父会给你找其他衣裳的。”席莲之撑起身子来。 “不用不用,这一身就很好,见苑师兄的针线活真是不错,我穿在身上甚是服帖。”清芳憨憨地一笑,“师父,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那以前我是怎样的?”席莲之垂眸看她,玉泽的双唇薄薄抿着,无端便生出些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来。 “以前,以前你好像总是离我很远很远,讲话也没有什么感情,让人一听,心里头又敬又怕。”清芳托着头蹲在他的榻前回忆道,“虽然和师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师父心地极好,但若是能再多笑一些,那就更好了。”她抬头看向席莲之。 席莲之长发披散着,有淡淡的莲香氤氲飘散在空气中,他姿容卓绝,身姿如松,此刻竟当真为清芳的一句话展颜一笑,那笑容太过于明丽,片刻间,当真如同拨云见月,沁人心脾。 “师父,我说错了!以后,你还是不要笑才好。”清芳故意撅起嘴来,见席莲之露出不解的神色,她便含着笑解释道,“师父,你笑起来呀,杀伤力太大啦。” “清芳!你怎么来了!”师徒二人间正其乐融融着,门口突然有女子的声音,“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清芳和席莲之皆向门边看去,果见一妙龄少女倚在门框边指着清芳“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你的眼睛!” “你是,你是战煌的妹妹?”清芳想了一会儿才将脑海中的名字和面前这张脸对上号,“你怎么也在这里?”她已经完全忘了她被送下山所发生的事,清芳只当自己不过下山才片刻,便因为身体不好又回了山上呢。 “恩,我,我在这里,是因为。”清颜见她一脸懵懂,以为她故作不知恐怕她另有安排,便立刻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在这里,是因为,我对,我对真人风姿仰慕已久,故而前来观瞻。” “哦。”清芳听她说了又看了一眼席莲之,见他微微颔首,便也笑道,“原来是这样。” “那,那你们先聊吧,我一会儿再来找你。”清颜看了清芳一眼,又指了指她身侧右面,示意清芳自己在那里等她便阖上门走了。 “师父,她和你已经如此随便了吗?竟然可以不敲门就进来?”清芳见她走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才不在方才片刻,怎么她就与师父如此要好了。 席莲之看了清芳一眼,本不欲开口解释,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宋惑那日对自己所说的,“既然你心中已经知晓情意,便早些采取行动吧,不然可不知哪一日,她就待你如同陌生人一般了”。 转念在心中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清芳,不要多想,你是北昆仑上如今唯一的女弟子。” “是吗?”清芳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如今一下子又雀跃了起来,“师父万岁!”语毕她又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道,“对不起师父,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席莲之温和地抚了抚她头发上被盘起的发髻,“没有。”他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样,很好。” 134.第134章 处月族长 “之前教你的剑法,可完全参透了?”席莲之起身要下榻。 “我,好像,好像修到,第十八式了?”清芳咬着唇回忆道,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有什么记忆在蠢蠢欲动,然而自己的记忆里确实横亘着一个虚无的深坑。 “好像?”席莲之淡青色的长眉皱了一皱,“过来。”他朝着清芳招了招手。 清芳听话地挪过来了一些,席莲之搭上她的右手,“今日可感觉无端心悸?”席莲之修长白净的一只手转握着她的小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灌注进去。 “恩,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清芳仔细回想着,“不过师父,我为什么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还有,我总是觉得好冷。” “没事,可能是你最近几日身体不适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席莲之下了榻,却仍然拉着她的手。 “师父,我们可是还要去那片湖?”清芳脸上有欣喜之色,“那里好漂亮。” “你喜欢那儿吗?” “恩,当然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湖水。不对,若说是漂亮的湖,我倒是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有。”清芳低下头拼命回想道,“是哪里的湖来着,我不记得了,应当要记得的啊,明明我有印象的。” “兴许是在梦中见的,也未可知。”席莲之点了点她的脑袋,清芳顿觉神清气爽,也不愿再想那想不起来的过往了,便拉着席莲之的手道,“师父,我还能再看你使一次那剑法吗?总觉得不再看一遍,我便找不到感觉了。”她嘟着小嘴,样子可怜又可爱。 席莲之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一片,某一个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一团喷香绵软的物体给充实得满满当当,他不由弯下身子,放低声音安抚清芳道,“仁王剑法为师者,由来只能使上一次,其余的都只能靠为弟子者自身领悟,你可知道?” “我知道是知道的。”清芳挠了挠头,“可是,我真的记不得了。”她咬着唇,颇为窘迫,明明之前记得很清的剑法,为何现在在心中只留下一个颇为模糊的剪影了呢。 “师父——”她又可怜巴巴地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再使一次了吗?” “清芳,你觉得脑中虚无,可是在上一次从那泪湖回来之后?”席莲之走在曲折的水上长廊上,长长的青丝挽在头顶,脚步坚定而利落。 “恩。”清芳点了点头,随即又害怕地问道,“师父,今天也还要到那湖中去吗?那水,真的,真的太冷了。”她如今十分畏寒,若是让她再入湖水,恐怕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那倒不必。”席莲之听得出她语调中的畏惧,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入水,况且她若是带着如今这副身躯入水,只怕她体内煞气很难被压制住。 “清芳,你想成为天下之主吗?”席莲之在障墙前蹲下脚步,或许,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看看她自己是如何想的。 “不想。” “之前教你的剑法,可完全参透了?”席莲之起身要下榻。 “我,好像,好像修到,第十八式了?”清芳咬着唇回忆道,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有什么记忆在蠢蠢欲动,然而自己的记忆里确实横亘着一个虚无的深坑。 “好像?”席莲之淡青色的长眉皱了一皱,“过来。”他朝着清芳招了招手。 清芳听话地挪过来了一些,席莲之搭上她的右手,“今日可感觉无端心悸?”席莲之修长白净的一只手转握着她的小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灌注进去。 “恩,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清芳仔细回想着,“不过师父,我为什么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还有,我总是觉得好冷。” “没事,可能是你最近几日身体不适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席莲之下了榻,却仍然拉着她的手。 “师父,我们可是还要去那片湖?”清芳脸上有欣喜之色,“那里好漂亮。” “你喜欢那儿吗?” “恩,当然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湖水。不对,若说是漂亮的湖,我倒是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有。”清芳低下头拼命回想道,“是哪里的湖来着,我不记得了,应当要记得的啊,明明我有印象的。” “兴许是在梦中见的,也未可知。”席莲之点了点她的脑袋,清芳顿觉神清气爽,也不愿再想那想不起来的过往了,便拉着席莲之的手道,“师父,我还能再看你使一次那剑法吗?总觉得不再看一遍,我便找不到感觉了。”她嘟着小嘴,样子可怜又可爱。 席莲之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一片,某一个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一团喷香绵软的物体给充实得满满当当,他不由弯下身子,放低声音安抚清芳道,“仁王剑法为师者,由来只能使上一次,其余的都只能靠为弟子者自身领悟,你可知道?” “我知道是知道的。”清芳挠了挠头,“可是,我真的记不得了。”她咬着唇,颇为窘迫,明明之前记得很清的剑法,为何现在在心中只留下一个颇为模糊的剪影了呢。 “师父——”她又可怜巴巴地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再使一次了吗?” “清芳,你觉得脑中虚无,可是在上一次从那泪湖回来之后?”席莲之走在曲折的水上长廊上,长长的青丝挽在头顶,脚步坚定而利落。 “恩。”清芳点了点头,随即又害怕地问道,“师父,今天也还要到那湖中去吗?那水,真的,真的太冷了。”她如今十分畏寒,若是让她再入湖水,恐怕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那倒不必。”席莲之听得出她语调中的畏惧,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入水,况且她若是带着如今这副身躯入水,只怕她体内煞气很难被压制住。 “清芳,你想成为天下之主吗?”席莲之在障墙前蹲下脚步,或许,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看看她自己是如何想的。 “不想。” “之前教你的剑法,可完全参透了?”席莲之起身要下榻。 “我,好像,好像修到,第十八式了?”清芳咬着唇回忆道,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有什么记忆在蠢蠢欲动,然而自己的记忆里确实横亘着一个虚无的深坑。 “好像?”席莲之淡青色的长眉皱了一皱,“过来。”他朝着清芳招了招手。 清芳听话地挪过来了一些,席莲之搭上她的右手,“今日可感觉无端心悸?”席莲之修长白净的一只手转握着她的小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灌注进去。 “恩,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不舒服。”清芳仔细回想着,“不过师父,我为什么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还有,我总是觉得好冷。” “没事,可能是你最近几日身体不适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席莲之下了榻,却仍然拉着她的手。 “师父,我们可是还要去那片湖?”清芳脸上有欣喜之色,“那里好漂亮。” “你喜欢那儿吗?” “恩,当然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湖水。不对,若说是漂亮的湖,我倒是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有。”清芳低下头拼命回想道,“是哪里的湖来着,我不记得了,应当要记得的啊,明明我有印象的。” “兴许是在梦中见的,也未可知。”席莲之点了点她的脑袋,清芳顿觉神清气爽,也不愿再想那想不起来的过往了,便拉着席莲之的手道,“师父,我还能再看你使一次那剑法吗?总觉得不再看一遍,我便找不到感觉了。”她嘟着小嘴,样子可怜又可爱。 席莲之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一片,某一个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一团喷香绵软的物体给充实得满满当当,他不由弯下身子,放低声音安抚清芳道,“仁王剑法为师者,由来只能使上一次,其余的都只能靠为弟子者自身领悟,你可知道?” “我知道是知道的。”清芳挠了挠头,“可是,我真的记不得了。”她咬着唇,颇为窘迫,明明之前记得很清的剑法,为何现在在心中只留下一个颇为模糊的剪影了呢。 “师父——”她又可怜巴巴地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再使一次了吗?” “清芳,你觉得脑中虚无,可是在上一次从那泪湖回来之后?”席莲之走在曲折的水上长廊上,长长的青丝挽在头顶,脚步坚定而利落。 “恩。”清芳点了点头,随即又害怕地问道,“师父,今天也还要到那湖中去吗?那水,真的,真的太冷了。”她如今十分畏寒,若是让她再入湖水,恐怕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那倒不必。”席莲之听得出她语调中的畏惧,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入水,况且她若是带着如今这副身躯入水,只怕她体内煞气很难被压制住。 “清芳,你想成为天下之主吗?”席莲之在障墙前蹲下脚步,或许,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135.第135章 初雪 “师父,下雪了。”清芳早上睁开双眼,便觉耳边有轻巧的疏落声,推开窗户一瞧,外头竟然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仿似只剩下一片纯净的银白色。 “你醒了。”席莲之早已经醒了,正负手立在她窗外不远处的一处青石上遥望着远方,然而肩上和发丝上却片雪也未沾上。 “师父,我发现啊,你和见苑师兄总是喜欢看着远方,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清芳利索地穿上一身简单朴素的深蓝色小道袍,又披散着头发蹬蹬跑了出去,“师父,束发。”她撒着娇道。 如今,这山上只剩下她和席莲之了,无端的,他二人心中竟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一丝不苟地梳着清芳一头银丝,看着她一眨不眨看着地面的红瞳,席莲之又有了一瞬的晃神,小阮已为自己所杀,那么清芳身体中的力量,又是否会随着小阮的逝去而消失呢,如果那力量消散了,对于她而言,应当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小阮……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在自己出手的时候,她明明还有机会的,为什么就这样甘愿任自己打散灵魂呢,难道真是处于对师父的亏欠?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出了归墟的那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那个原本美如初雪,心思纯良的女子变成那般癫狂的模样?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手下一重,席莲之才惊觉扯断了清芳的几缕发丝,“清芳,如果师父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是否会害怕,惊惶?”席莲之看着眼神依旧清亮的清芳问道。 “为什么你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清芳拉着他的衣角。 “没什么。”席莲之想了想,眼波微动,“清芳,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恐怕她就要来了,你怕不怕?”他蹲下身去,眉眼处皆是动人的凌冽,真恰如一丛风骨别具的腊梅,叫人又爱又敬。 “师父。”清芳叫了他一身,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席莲之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撞了个满怀,正是不解,却也任她靠着。 “老实说,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心里,也是怕的。”清芳小声说道,“更何况,更何况,我的剑法一直不得精进,恐怕他们若是真的来了,我也不知能帮到师父多少。” 席莲之轻轻拍着她的背,“清芳,你想不想和师父回到师父的家乡去?”席莲之在心中暗自酝酿着一个极大的计划,如果两人不能全身而退的话,至少,至少送她回到故土,让她一世无虞。如今她身上煞气已除,若是真的回去了,必定能够再次获得神的眷顾。至于自己,既然已经沾染了尘世的感情,那么就已经再也无法踏入归墟的大门了。 “师父,我不想去那里。”清芳抬起头来,“我们哪里也不去,师父,我会尽力的。”她看着席莲之,一双红瞳犹如燃烧着的两团小小的火苗。 “有我在,何须要你拼命?”席莲之瞧她的模样,便不自觉又笑了,好像同她在一起后,自己便越来越不像自己,这样的改变到叫他心中有些无措,却也有些新奇。 “师父,下雪了。”清芳早上睁开双眼,便觉耳边有轻巧的疏落声,推开窗户一瞧,外头竟然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仿似只剩下一片纯净的银白色。 “你醒了。”席莲之早已经醒了,正负手立在她窗外不远处的一处青石上遥望着远方,然而肩上和发丝上却片雪也未沾上。 “师父,我发现啊,你和见苑师兄总是喜欢看着远方,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清芳利索地穿上一身简单朴素的深蓝色小道袍,又披散着头发蹬蹬跑了出去,“师父,束发。”她撒着娇道。 如今,这山上只剩下她和席莲之了,无端的,他二人心中竟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一丝不苟地梳着清芳一头银丝,看着她一眨不眨看着地面的红瞳,席莲之又有了一瞬的晃神,小阮已为自己所杀,那么清芳身体中的力量,又是否会随着小阮的逝去而消失呢,如果那力量消散了,对于她而言,应当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小阮……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在自己出手的时候,她明明还有机会的,为什么就这样甘愿任自己打散灵魂呢,难道真是处于对师父的亏欠?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出了归墟的那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那个原本美如初雪,心思纯良的女子变成那般癫狂的模样?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手下一重,席莲之才惊觉扯断了清芳的几缕发丝,“清芳,如果师父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是否会害怕,惊惶?”席莲之看着眼神依旧清亮的清芳问道。 “为什么你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清芳拉着他的衣角。 “没什么。”席莲之想了想,眼波微动,“清芳,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恐怕她就要来了,你怕不怕?”他蹲下身去,眉眼处皆是动人的凌冽,真恰如一丛风骨别具的腊梅,叫人又爱又敬。 “师父。”清芳叫了他一身,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席莲之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撞了个满怀,正是不解,却也任她靠着。 “老实说,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心里,也是怕的。”清芳小声说道,“更何况,更何况,我的剑法一直不得精进,恐怕他们若是真的来了,我也不知能帮到师父多少。” 席莲之轻轻拍着她的背,“清芳,你想不想和师父回到师父的家乡去?”席莲之在心中暗自酝酿着一个极大的计划,如果两人不能全身而退的话,至少,至少送她回到故土,让她一世无虞。如今她身上煞气已除,若是真的回去了,必定能够再次获得神的眷顾。至于自己,既然已经沾染了尘世的感情,那么就已经再也无法踏入归墟的大门了。 “师父,我不想去那里。”清芳抬起头来,“我们哪里也不去,师父,我会尽力的。”她看着席莲之,一双红瞳犹如燃烧着的两团小小的火苗。 “有我在,何须要你拼命?”席莲之瞧她的模样,便不自觉又笑了,好像同她在一起后,自己便越来越不像自己,这样的改变到叫他心中有些无措,却也有些新奇。 “师父,下雪了。”清芳早上睁开双眼,便觉耳边有轻巧的疏落声,推开窗户一瞧,外头竟然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仿似只剩下一片纯净的银白色。 “你醒了。”席莲之早已经醒了,正负手立在她窗外不远处的一处青石上遥望着远方,然而肩上和发丝上却片雪也未沾上。 “师父,我发现啊,你和见苑师兄总是喜欢看着远方,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清芳利索地穿上一身简单朴素的深蓝色小道袍,又披散着头发蹬蹬跑了出去,“师父,束发。”她撒着娇道。 如今,这山上只剩下她和席莲之了,无端的,他二人心中竟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一丝不苟地梳着清芳一头银丝,看着她一眨不眨看着地面的红瞳,席莲之又有了一瞬的晃神,小阮已为自己所杀,那么清芳身体中的力量,又是否会随着小阮的逝去而消失呢,如果那力量消散了,对于她而言,应当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小阮……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在自己出手的时候,她明明还有机会的,为什么就这样甘愿任自己打散灵魂呢,难道真是处于对师父的亏欠?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出了归墟的那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那个原本美如初雪,心思纯良的女子变成那般癫狂的模样?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手下一重,席莲之才惊觉扯断了清芳的几缕发丝,“清芳,如果师父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是否会害怕,惊惶?”席莲之看着眼神依旧清亮的清芳问道。 “为什么你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清芳拉着他的衣角。 “没什么。”席莲之想了想,眼波微动,“清芳,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恐怕她就要来了,你怕不怕?”他蹲下身去,眉眼处皆是动人的凌冽,真恰如一丛风骨别具的腊梅,叫人又爱又敬。 “师父。”清芳叫了他一身,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席莲之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撞了个满怀,正是不解,却也任她靠着。 “老实说,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心里,也是怕的。”清芳小声说道,“更何况,更何况,我的剑法一直不得精进,恐怕他们若是真的来了,我也不知能帮到师父多少。” 席莲之轻轻拍着她的背,“清芳,你想不想和师父回到师父的家乡去?”席莲之在心中暗自酝酿着一个极大的计划,如果两人不能全身而退的话,至少,至少送她回到故土,让她一世无虞。如今她身上煞气已除,若是真的回去了,必定能够再次获得神的眷顾。至于自己,既然已经沾染了尘世的感情,那么就已经再也无法踏入归墟的大门了。 “师父,我不想去那里。”清芳抬起头来,“我们哪里也不去,师父,我会尽力的。”她看着席莲之,一双红瞳犹如燃烧着的两团小小的火苗。 “有我在,何须要你拼命?”席莲之瞧她的模样,便不自觉又笑了,好像同她在一起后,自己便越来越不像自己,这样的改变到叫他心中有些无措,却也有些新奇。 136.第136章 鏖战(一) “小丫头,你和我师父倒是浓情蜜意的很啊?”一柄细长的剑贴着清芳的脖颈大穴掠了过来,“席莲之,我跟你说的事,想必你也已经做好觉悟了?”莞尔手持着剑,一用力便往清芳的脖颈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一夜白头啊,小丫头,你是不是也为这个神仙似的人伤了心呢?”莞尔老早就注意到清芳一头惹眼的银丝,“哼,席莲之,你倒是处处留情啊,还什么非红尘之人,不惹情债呢,我你倒是将能惹的情债都惹了个遍么。这么小的女娃娃,你也下的去手?” 她句句出口毫不留情,本意想再刺激清芳一番,却没想到这原本一点就着,小炸药桶似的女娃娃这次竟然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她心下不禁好奇道,“喂,你难道傻了不成,我这样侮辱你师父,你不维护他了?还是,你根本就是怕了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清芳奇怪地扭过头,“你觉得,我在哪里会怕你?” “你!”莞尔被她一通抢白,登时有些气急,“赤练!”她喝了一声,袖中登时飞出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来,那蛇脑袋呈三角状,不偏不倚正落在清芳的脖颈上。 “清芳!”席莲之心中一动,虽然这不过是他和清芳早已经商量过的,可是如今看她身处险境,自己又如何能作壁上观,手中的古剑一扬,便要上前。 “师父!”清芳扬了扬手,“你既然赶我出了师门,又何必再关心我?”说罢,她将眼睛一闭,便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哦?他也将你逐出师门了?”莞尔听她此句话一出口,神色便是一变,原本心中有三分不信,可是清芳这一头银丝绝不像是作伪的,反观席莲之一身风华,绝世无双,又有哪个懵懂无知的少女看到他能不怀春呢? “哈哈哈,果然,你一点也没变啊。”莞尔收回了盘踞在清芳幼细的脖颈上的小赤练蛇,复又纳入袖中,“小丫头,他如何不要你了啊?”她一脸的幸灾乐祸,看着面无表情的席莲之和一脸失落的清芳,心中竟不知该做何滋味。 “与你何干?”清芳一咬牙,拼命挣扎道,“你要杀要剐,就来个痛快,又何须在这里磨磨唧唧!” “你不要激我,杀你呢,自然也是要杀的,不过要在我问清楚情况了之后。”莞尔掩着唇,一脸得色,“还以为我这个师父能对你感兴趣到几时,却原来也不过是三分钟的热度罢了。师父,到底你还是忘不掉我吧?”她扭了扭腰身,“怎么说,我也在你膝下陪伴了你不少个****夜夜呢。”她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明,引得她身后的魔教众喽啰们发出阵阵淫邪的起哄声。 “莞尔护法,我们只当你只在教主面前骚浪,却不想到这圣人似的灵绝真人,竟然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过啊。”有长相猥琐,打扮邋遢的人近前与她调笑,她竟然也不躲不闪任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身上四处游走,口中还不断发出娇媚的低喘声,似是在有意迎合他一般。 那男人没想到平时眼高于顶的莞尔此刻竟然对自己青睐有加,当下一双手抚摸地更加起劲,而他身后的众人也不禁看得喉咙发干,下身发痒。 “莞尔,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席莲之不忍再看。 “这怎么叫作践自己呢?”莞尔哈哈大笑道,身子一扭,换了一只手持剑,却摆出个更加撩人的姿态,身上的轻纱也随着她的动作飘动不止,隐约漏出那其中的一片春光。 “哈——哈——”那长相粗陋的男人更是难以忍耐,下身若不是还有裤挡着,恐怕真要当众丢丑,然而他似乎自己并不以为意,“莞尔,不如你就速速一剑杀了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再将这灵绝真人绑了。我们去找一处僻静的所在,办好了事再做打算?”那人不仅形容猥琐,便是说出的话也是下流直至。 “右护法,你这话说的不对啊,我们此番可是来办正事的,古懈神通没有放出来,你怎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坏了教中大事?”有长相略微正常白净些的人站出来指责他道,“左护法,现在不是你卖弄风情的时候,不如我们先将当下的事解决了,你们再做打算吧。”他说话不紧不慢,气度有退有进,倒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宁左使既然发话了,那莞尔也不得不从了。”莞尔将身子一侧,便绕过身边那肥腻腻的咸猪手,“小妹妹,其实呢,我是很可怜你的,本来我也是很欣赏你的这副烈性子和你的长相,若是能留下你,古懈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的,你知道吗,他一向就喜欢各种奇珍异兽,你这么个小东西若是能为我献上,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清芳睁开红瞳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双眼,“你要杀就杀吧。”她头一拧便不再说话。 莞尔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怒火又盛,但回头看着似乎神情模样没有一丝动容的席莲之,她的心又软了,这个女娃娃不过和自己当初一样罢了,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自己真的能对她下的去手吗?这不就等于亲手将幼年时的那个傻傻的自己亲手扼杀了吗? 她握着剑,心中满是踌躇,看这丫头的一头银丝,只怕真是伤心至极了才能到如此境地,试问自己从前又能为他做到如何境地呢? “莞尔,你在发什么楞?”有等的不耐烦的人高声催促道,“这里右护法还等着和你办事儿呢?”有人开着下流的玩笑,引得众人发出阵阵哄笑,莞尔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丫头,你真的那么想死吗?”她叹了口气,轻轻在她耳边问道。 那一日,她奋不顾身匀了十年寿命给席莲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这段时间虽然嫉妒她得到了席莲之的青睐,可是又何尝不对她心生钦佩呢,如果爱一个人,真的能为他奋不顾身做到如此地步……她愣了愣神,那是不是当初自己和他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对立陌路上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芳睁开双眼看着她,莞尔突然对她笑了笑,“我不想杀你了。”她动了动嘴,声音低如蚊呐,“一会儿我故意将剑势拉大,你就势滚到席莲之那里去,我会想办法放你们走的。”她突然便想通了,也许从归墟中救出古懈也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难。 “我数三个数,数到三,我举剑的时候,你就往你师父那里跑。”莞尔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还在愣什么,难不成,你真要送死?” 清芳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茬,当下扫了席莲之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哼,小丫头,我以为你只会嘴硬呢。”莞尔看了她一眼,手中剑一抖,“一——”她审视着身边看着她的众人,眼光微冷而警惕。 “二——”她的手轻轻松开,又握紧。 “三!”她果真如方才所言一般,高举起手中的长剑,给清芳留出空来。 清芳见她有心放了自己,故而也不再愣神,撒腿就往席莲之那里跑去。 “嗤——”一声钝响。 “清芳!”席莲之猛地从青石上站了起来,脚步一动,便不见了身影。 清芳低头看去,只见一柄长剑正贯穿她整个胸腔,此刻只留着寒光闪闪的一柄剑头在外,其余皆没入她胸臆之中。 “呃——”清芳喉头空咳了一声,却感觉不到疼痛,看向自己的胸口处,奇的是,竟也毫无一丝血迹,“师父——”她吓得忙唤席莲之,“我为什么没有血?” 席莲之在她身后站定,将她揽在自己宽大的衣袖下,以庇佑的姿态将她当头罩住,“莞尔——”他与曾经的女弟子面对面的站着,一个恍如谪仙,周身片尘不染;一个妖娆热火,深陷红尘十丈,他二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违和,又是说不出的视觉冲击。 莞尔看着清芳的身上仍带着自己的长剑,而她却似乎丝毫未受影响,更有甚者,似乎连血也没有多流一滴,“这是什么鬼东西?”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清芳,“她不是归墟里的人吗?怎么不会流血?” “她已经,不是活人了。”席莲之捕捉痕迹地撩过袖子,将清芳很好地护在了身后,“你想用她的血打开归墟的缺口,好将古懈放出来,是不是?”说这番话时,莞尔甚至能够明显觉察到席莲之的怒意。 从没有见过他动怒,便是连高声说话,从前她也是很难听到的,“你这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吗?”莞尔心中也着实有些被他看起来平淡无波的表情给震住了,不由得脱口说了句看似底气不足的话来。 席莲之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他只这么公事公办地问道,似乎她所说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一般。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莞尔看着他淡淡的模样,登时恼羞成怒,“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137.第137章 鏖战(二) “师父,你别理她!”清芳在席莲之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她这个人真的很坏啊,我刚刚还以为她真的要放了我。”她指了指胸前的剑,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师父,既然我已经不是活人了,那你就帮我把剑拔出来吧,老是这样戳着,也怪吓人的。” “我不能。”席莲之回首看着她半坐在地上,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微微一酸,就算她不再是活人,自己又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拔出她胸口的那柄剑。 “我自己不敢。”清芳垂下头,“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我还是害怕。”说着她便举起双手到席莲之的面前,席莲之不解,但一看到她真的在微微颤抖的小手,便明白了方才莞尔那一举动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把眼睛闭上。”席莲之索性转过身来,坦荡的以背对着莞尔,似乎毫不惧怕她会再次出手偷袭一般,“我替你将剑拔出来。”他话音刚落,便见清芳乖乖地闭起了双眼,他一拂手,袖子轻轻卷过她身上的长剑,手势向外一拉,那柄剑便由剑柄至剑身干净利落得被抽了出来。 “好了吗?”清芳闭着眼问道,脸上一派紧张。 “已经没事了。”席莲之见她神情烂漫可爱,禁不住用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会儿在我身后躲着,没有事,不要出来,知道吗?”他像嘱托自己的孩子一般细细叮嘱着清芳,丝毫也不介意在场的众多魔教中人,也不在意他身后站着,脸上青白交加的莞尔。 “师父,你想要一个人对他们这么多人吗?”清芳有些着急了,“不行的,他们,他们这么多人,况且,还有那么多阴损的招术,万一你——”她扯着席莲之的袖子耍赖道,“不要你去。” “够了吗?”他们身后的莞尔在一片冷嘲热讽中冷冷问道,“你们师徒倒是一往情深,叫旁人羡煞啊。不过呢,现在恐怕不是你们秀恩爱的时候,倒不如先让我等取了你二人的性命,你们去了黄泉,再续前缘吧?”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就地一滚要拿回自己的长剑。 但她的手甫接触到那长剑,长剑便应声而碎为齑粉,足可见方才席莲之的愤怒之深。 “师父,你——”莞尔看了一眼那长剑,心中一动,从来心如止水,情不外露的席莲之竟然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显然,那小丫头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极重了。 “不要和他们再浪费时间了,一起上!”方才那开口的左护法显然不耐烦与他们之间没完没了的纠缠,眉头一皱,向着身后挥手道,“大家一起上,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我们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 “恐怕你只许胜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不许败可能最后还是会成为一件事实。”正当此时,有人闲闲地插话道。 “冠羽!”清芳的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满面怒容,如今这山上盘踞得无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此番上山,无异于多一个牺牲罢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下山吗?你不会把见苑师兄也带上山了吧?”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偷偷做。”冠羽嘻嘻一笑,“他呀,我让人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了,很安全的,你放心。” “冠羽哥,你真傻,现在你来了,想走也走不掉了。”清芳垂下头,一脸难过,“这下好了,将你也搅合进来了。” “谁说只有他一个人来了?”正当场中的人视线都集中在这几人身上时,突然有人喝声若洪钟的大喝道,“十八精骑护主而来,未曾先行通告灵绝真人,还望真人恕罪。”撒妥话虽如此说,可见他神情中哪有半分要人恕罪的模样,他身后赫然跟着神情冷漠,身姿挺拔的十七人。 “你们,你们也来了?”清芳眼中有泪闪动,“对不起,我——”她心头一暖,还以为此刻只有自己与席莲之在孤军奋战,却不想自己身后竟也已经不声不响地站起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还是这么胡闹,你一个人上山,是想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倒是要来看一看。”有孩童清越的声音遥遥响起,众人又扭头看去,但见宫羽飞羽白羽三人抬着一名道士装扮的小童子正飞速向山顶袭来,那小童手中拂尘一挥,挡在他道前的几人便不由自主地像后倒去,而三羽也就势飘落在场中,“冠羽哥,我说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呢。”宫羽瞟了一眼清芳,不对,她似乎还是处子之声,难道冠羽哥真的将她拱手让给灵绝真人了?他转头再看冠羽,又见他言笑晏晏,不像是心情极差的模样,心中不免也升起许多疑问。 “不错么,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年,不仅我变了,你也变了。”莞尔看着场中一行人,心中立刻便知这一行人各个是顶尖的高手,只怕自己就算人多,也在他们手里讨不了多少便宜去,然而自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再等下去,恐怕不等古懈出来,自己已经等得心灰意冷了。 “莞尔,这几人你可认识?”那左护法不动声色地凑近莞尔,低声问道,“我们这次约莫带了百人,功夫俊些的不过四十余人,其余的恐怕只是普通罢了,高手堪堪只有你我外加那左使二人。” “不认识。”莞尔心中一沉,希望更小了,不行,现在自己不能掀放弃,若是自己流露出败象来,剩下的人就更不会留下了,“他们武功,你我心中都是雪亮,若是此刻下令撤退,只怕人心涣散,场面更难控制,更何况,我此次上山前便立下誓言,这必定是我最后一次上山,所以,只许进,不许退。” “可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左护法扫视着黑衣的十八人,外加上四羽并着那小道童,“这几人的武功之卓绝,只怕你我二人联手,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罢了,如何能叫教中之人白白送死?” “我现有个法子,但不确定是否能管用。”莞尔状似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被席莲之护在身后的清芳,“那里,就是席莲之唯一的弱点。” “不可能,我们要达到那里,必须要先撂倒这前头横亘着的人,兴许到时候还不等到我们杀过去,便已经身首异处了。”左护法丝毫不怀疑场中这二十余人的实力,“出发前宁教主私底下交代我,若是情势不好,可以撤退,他绝不怪罪。” “不行!绝不能走!”莞尔狠狠盯着他道,“如果说,如果说我有办法开辟出一条让你接近那丫头的路呢?” “那我们兴许还有几分把握。”左护法被她眼中的厉光震慑,“可是莞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知道你和神通情谊交好,可是也犯不着为此垫上性命啊。”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这么做值不值得呢?”莞尔估摸好了形势后,对着左护法道,“一会儿你逮着空就上,千万别傻等着,下手一定要狠,一定要一分余地也不留,我们才有胜算,你听清了没有?我们的人就算要牺牲,也一定要帮我们把情势争取到最好!” “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吧。”左护法点了点头道。 “师父,看今天这番情势,我们之间的冲突是在所难免了。”莞尔轻笑道,“不过,师父是否能让逆徒再最后看看你收的新弟子,我的小师妹呢?” “妖女,拖延时间也是没有用的,我们清芳就是比你可爱比你讨人喜欢,你看一眼她是这样,你看一百眼,她也是这样。”冠羽立刻毒舌地挖苦道。 “我在和我师父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莞尔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师父,我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对了,古懈师兄在最后见我的时候,还有一句话要我捎给你,师父,你想听听这北昆仑上曾经最得你喜欢的弟子,最终留给你了一句什么话吗?” “师父,你不要听她的,我总觉得她有什么阴谋似的。”清芳拉了拉席莲之的广袖道,“我们直接将他们统统赶下山就是了,等到下一次归墟之门再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到时候自然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了。” “席莲之!你就这么胆怯,不敢面对我吗?”莞尔冷笑道,“难道就连当初古懈是如何为你牺牲,如何背负上骂名的经过,你也不想知道了?” “你们让她过来吧。” “师父——”清芳抓着他的袖子,以眼神恳求他道,“别怕。”席莲之回头看了看她,对着挡在他身前的众人说道,“让她过来吧。” 众人听灵绝真人发话,又自负于自身武功,便也不多言,一个个侧身给莞尔让出路来。 莞尔扭头与左护法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带着笑意,缓缓迈出了步子,“师父——”她才在席莲之的面前站定,便举手打在席莲之的前胸上,“这一拳是替师兄打的!”她装作怒极的模样,便是要看清芳是否会从席莲之身后站出来维护他。 果然,“你住手!”那个天真的女孩果然气鼓鼓地从席莲之身后站了出来,就是现在! 138.第138章 神迹 “师父,有没有打开归墟之门的方法。”清芳看着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的莞尔,终究还是不忍心回头问席莲之道。 “她为我挡了一剑。”清芳看着莞尔在大雪中放声悲泣,浑身血水淋淋,“古懈,古懈——”她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错过了今日,可能她要等的那个人就永远也等不到了吧?”清芳看着她悲伤欲绝的模样,心中不由变得柔软,“师父,那个古懈,很厉害吗?” 席莲之摇了摇头,“清芳,不是我不放他出来,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席莲之指尖一点,穿透过雨帘的远处隐隐有金光乍现,美若仙境。 “那就是,那就是归墟的起点吗?”莞尔跌跌撞撞向着那金光攀爬而去,在悬崖边时陡然停住了,“古懈,古懈,是你吗?”她的脸上满是惊惶,又有些羞涩,“是他吗?”她就着雪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痕,再看向自己的身上,“不行不行,穿得太少,他不喜欢。”她连忙往后爬去,从一个死去的喽啰身上扒下一套衣服来胡乱裹在自己身上,“这下好了,这下可以见他了。” “师父,你真的打开归墟之门了?”清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席莲之,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请求,他就这样轻易地松口了之前无论为莞尔如何威胁他也不愿意答应的事吗。 “没有那么简单,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席莲之摇了摇头,远处祥和宁静的金光铺洒而来,他面容肃穆而冷清,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矮下身来,对着清芳恭敬地行了一礼,“九公主,下令吧。” “九公主?”清芳皱起眉头,师父话里的意思,说的是自己吗,自己是那个未知世界的公主吗?突然之间,她的胸口有不平静的暗流在涌动着,一股巨大澎湃的力量从她的心口像手掌处蔓延。 “能不能放古懈出来,如今,只凭你一句话。”莞尔回头哀求地看着她,“如果你当真身份尊贵,是归墟的主人,那么我求你,为我之前对你的冒犯,我可以用生命向你赔罪,只求你让他出来见我一面,只要一面就好。”她面容哀切而忧伤,再不复往日的妖艳动人,此刻她瑟瑟在雪中,柔弱得仿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清芳,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放那个魔头出来?”冠羽将手中的剑往雪中一插,一脚踹开他面前的人来,“多年前我便听说江湖中出了这么一号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江湖中哪一个武林正道人士对他不是恨得咬牙切齿?正当要讨伐他时,却听说他被人降服,带去了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才被平息了下来。你可知道,要是你真的放他出来,武林上又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啊?他这么坏?”清芳听冠羽这么说,不禁吓了一跳,原本想放他出来的心也收了一收,“师父,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对?”清芳求助地看着席莲之,可是她,清芳又忍不住看着趴在雪地中血流不止哀哀哭泣的莞尔,“她为什么那么伤心?” “因为,她心爱的情郎宁可躲在归墟里被封闭神识,也不愿意看到她。”冠羽闲闲说道,“这样人尽可夫的魔女,谁也不会拿出真心来对她的吧。” “冠羽哥哥。”清芳见莞尔此刻的确可怜,也不忍心再落井下石,“那他为何后来又不愿意出那归墟了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自己找不到逃脱出来的方法吧。”冠羽和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来,“归墟也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能进,想出又能出的。” “不是的,他曾经有过出来的机会!”莞尔披头散发地回头喊道,“我想过办法的,这么多年了,我想过不知道多少办法,有一次,有一次就快要成功了的。”她紧紧住着身上的衣服,伤口处还在不断地流着血,但神情却是说不出的笃定。 “那他为什么不肯出来?”清芳看着那金光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 “我不知道。”莞尔回头也看着那金光,神情突然便委顿了下来,“也许,他的确是不愿意看到我吧。” “右护法,古懈神通若是救不出来,宁教主那里有命令,你就不用回去了。”方才说话间有礼有节的那个年轻人从仅剩的几个人中站了出来,虽然看起来有些疲倦,看时申请举止无不从容不迫。 “这话,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莞尔也不害怕,只是憧憬地看着那金光,“古懈师兄,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你是因为那件事,还在记恨我?记恨我没有出手救那个孩童?”她低声叹道,“如果我当初知道你我之间会因为这件事产生嫌隙,那时,我便是拼了命也会救她的。” “师兄,还是因为我那时还小,总不知凡事都应该有个度才好,是不是我故意与其他师兄弟交好,惹得你生气了?其实,我只是看你总是不搭理我,心里头不服气罢了。”莞尔又向悬崖边挪了挪,想要靠近那越来越微弱的金光,“师兄,你要是还不愿意出来,好歹让我去陪你吧,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了,其实,我也不是天生就坏的。”她抬头看向不断飘落着雪,一派阴霾的天空,“这魔女的名号,我也顶了太久太久,谁又知道,我当初也不过只是个被逼无奈走错路的小女孩呢。” “师兄——”她又看向那金光,心中有说不出的寂寞和害怕,“我已经在这世上孤独太久了,今日是你能出来的唯一一次机会了。因为,因为我已经不打算再努力了。”她说罢看着身前那深不可测,浓雾密布的山崖,“反正,我就算死了,你也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喂,你别做傻事啊。”清芳见她满面死气,知道她生了轻生的念头,连忙大喊。 “小丫头,我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莞尔被她一声大喝又拉回些意识,“你这样的傻丫头,果然已经不多见了。”她看着清芳身后席莲之的眼神,“果然,你真的动心了。”她喃喃自语道,“竟然连让我不甘心的机会都没有啊。”她说着,身子就往悬崖后仰去。 “啊——”清芳惊得大喊,“不要!”她方才见莞尔为自己不管不顾地挡住了那左护法的一剑,心中对她已经没有恨意,此刻见她就要自裁,更是又惊又痛,挣脱开席莲之的手,她就要上前去拉她。 “古懈!”她冲着那金光大叫,“你要看着她死吗?”清芳拼尽全力伏在悬崖边,用力去够莞尔,却不过捞得她一片衣角,“小丫头,我之前,真的错了。”莞尔对着她绽出最后一抹笑意,“有你陪在我师父身边,当真是,谁也无法插进一脚了。”说罢这句话,她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向深不见底的崖下落去。 清芳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竟然,就让她,这么去了…… 身后,有人温暖地拥抱着自己,“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有馨香的莲息在自己耳边萦绕,是席莲之。 “没有,我还没有尽力。”清芳站起身来,“我还可以做得很多。”她慢慢抬起头来,远处的金光陡然大盛,逼迫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我说过的,决不让一个人在我手里死去。”她眉心隐隐有金印在闪烁,眉眼之间笨拙皆褪,灵秀乍起。 “九公主?”席莲之看着她混沌褪去,慢慢拔高身量,银丝无风而动,好一身惊天的风流。 “什么九公主?”那女孩回头看他,神情仍然还是那般天真,只不过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古懈。”她看着那金光起合处,“你再不出来,她可就真的死的。”她右手无师自通般在虚空中书写着的什么,那金光便越来越盛,在那金光下,几乎除了她与席莲之,已无一人可以睁开双眼。 “九公主——”虚空中有苍老悠远的声音传来,“终于又见到你了。”金光中,有看不真切的影子在晃动,那影子太过于庞大,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那也许是一个活物。 “师父,说话的是什么?”清芳虽然神识已开,但是她记忆仍未恢复,所以面对未知的事物时,难免还是会表现出害怕。 “那是,守护归墟的神物。”席莲之见她还是如同之前那般依赖自己,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在心底里,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那是龙吟,守护归墟的有两条神龙,这是其中一条。” 清芳点了点头,“龙吟大人,我想向您讨一个人。” 那巨大而古老的影子沉默了半晌,“归墟里,只进不出,是自古来的道理,九公主,想来你不会不知道。” “总有办法的,对不对?”清芳傲然扬着头与他对峙道。 139.第139章 劫后 “这个代价说起来,其实倒也不难。”那憧憧的巨影的声音在天地间来回地飘荡,直激起山谷间连绵不断的回音。 “是什么?”清芳就这样直接的与它对峙着,通身气度竟丝毫不逊于这归墟的神兽。 “九公主,你知道的,放一个人走,势必就要换一个人进来,这是千百年来,归墟里头一成不变的规矩。”那神龙似乎摆了摆头,“公主,这个代价对于其他人或许不难,可是对你而言,却是难上加难。” “为何?”清芳已经无心去追究它一口一个的九公主了,此刻她一心只想救人。 “因为对于旁人而言要生一个孩子,非常简单,而对于你而言。”那神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震天动地,“你已经不是活人了,所以,若你想要个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生孩子,我要生孩子做什么?”清芳瞪着眼睛问祂道。 “因为,我要九公主你一个承诺,一个,把你将来生的第一个孩子送到归墟来的承诺。”神龙“嗡嗡”地说道,“如果你答应,那么我即刻便叫佑祈将那个凡人带来。” “可是,你不是说我不能生孩子?”清芳疑惑地歪了歪头,“那你的意思说,我违背誓约也没有关系吗?” “哈哈哈哈——”听到清芳的问话,那神龙反倒笑了,笑声直震得人耳膜疼,“九公主啊九公主,你还是这样的幽默。归墟里的人从来说一不二的。当然你以这样的肉身自然是很难生下孩子不假,但是你身后却站着一个可以将此事实现的人。” “我身后。”她依言向后看去,正落入一双大海般广袤的温柔双眼的注视中。 “神龙!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师父!”清芳怒。 “在人间,他的确是,可是在归墟,他便不是了。”神龙咳嗽了一声,“在归墟里,他还要叫你一声公主。所以,九公主,您对我的提议感觉如何?” “不行!”清芳想也没有想便脱口而出,“他是我师父,是我的尊长,我不可能,也绝无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她冷冷望着那灼灼的金光,“龙吟,除了这个方法,别无他选了吗?” “九公主,除了这个法子,的确再无他法,又或者,你可以与他先随我回归了归墟,等你们诞下麟儿,再回人间也不迟。”神龙又建议道,“比起这么一个普通的凡人,龙吟倒是的确更希望能得到一个属于归墟主人血脉的继承者。” “师父——”清芳请求地看着席莲之,“我不能这么做,可是,她——”她看向崖下莞尔坠落的地方,周边的人和世间都已是静止,唯有她与席莲之还能活动自如。 “你与我回归墟吧。”席莲之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救她。”他在心底里又再次深深地叹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成自己做错了事,要她来承担,要她来善后。 “什么?”清芳微微向他那里踏出一步,“您方才说什么?” “随我回归墟,我们,我们——”他顿了顿,看向金光处,“我们生个孩子。” “师父!您不必为我牺牲至此!”她握紧了拳头,“您太迁就我了,这绝对不行,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别的方法的。” “神龙!”她喝道,“就算我再怎么想要救人,也绝不可能将我的孩子用来交换,我没有那么伟大。”她瞪圆了双眼,一手指着那金光处,那身影远观去似乎是她,又有些不像她,她傲立在那悬崖峭壁边,神情冷峻而愤怒,多像那一天,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师父——大巫,看着他的眼神中有爱有恨有遗憾,那最后的一眸,让当初还是少年的自己就暗暗下定决心,此生绝不要沾染这不必要的情事。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将誓言违背得这么快,且这么的彻底,还是,还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为你牺牲,只是我自己心底里这样想罢了。身着麻衫广袖袍子的男人看着身前银丝缭绕的女孩,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黯然。 “唉——”那神龙被她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松口道,“九公主,这样吧,那个人我先为你放出来,这孩子么可以等到你在尘世间有了孩子交给我,也可以;等你百年之后回了归墟再生,也可以。” “哼,就知道你话里有水分,从前是这么虚张声势,现在也是!”清芳瞪了那金光处一眼,口中脱口说出似乎与它十分熟稔的话语。 “九公主说笑了,佑祈已经将这个人带来了,在此,我就先告退了。”那神龙嘿嘿一笑,金光便慢慢地弱了下去。 “清芳,你恢复了在归墟的记忆了?”席莲之见她与神龙交谈甚欢,似乎往昔的记忆已经回复了一般,“你——”他突然之间便有些心惊,那她是否也记起了与师父的那段过往。 “没有啊,方才我也奇怪呢,怎么突然就说出那些话来了。”清芳摸了摸脑袋,一脸的不解,突然她觉得脸上一凉,一片雪片正落在她的眉心处,时间又恢复正常了。 这也就意味着莞尔又开始了坠落!她心头一惊,连忙去看那金光处,“古懈师兄!莞尔跳崖了!”她提气朝着远方大喊道,却也在心内忐忑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奏效,但是既然大家都说他武功深不可测,想来让他去救莞尔,也算是成全他们两个人了吧。 “师父,古懈师兄他,真的是个大魔头吗?”清芳现在才想起害怕,万一他真是杀人成性,那,那自己岂不是为了救一个人,害了更多人? “不是。”席莲之走上前,顺手拂去她头顶上的雪,“既然将他放出来了,就不要担心太多了,一切有为师。”他的话语太过安心,他的眼神太过于柔和,那样如玉似雪的容颜,身后是漫天款款飞落的雪,便是清芳也有些看呆了,“师父,你真的好美啊。”乌黑的发髻下是一张几乎毫无缺陷和瑕疵的脸,而这样的脸正用着相当认真的话语看着你,对你说着十分可靠的情话,这样的情况,不论是怎么样的少女,想来也无法招架吧。 “以后,你可愿意与我回到归墟,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席莲之看着她问道。 “师父,对不起,我,我还是对人间有眷恋。”清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更何况,我喜欢的人还在人间呢。”她看向远方,“万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么忙,是不是还是那样讨女孩子喜欢。” 殊不知,听了她这句话脸色不好的却不止席莲之一个,“冠羽哥,你看,我说吧,小姐恢复了记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宫羽几人围着面色失落的冠羽道,“果然,她灵秀一开,错位的记忆也就掰正了,冠羽哥,你在她的记忆里,根本什么都没有留下,也不可能留下。” “没什么,只要她平安就好。”冠羽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空落,方才她还一脸雀跃地看着自己,方才自己还享受着她全心全意的爱,此刻,她的眼中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在她心中甚至与连一个影子也没有留下。 “我先下山了,你们一会儿收拾好残局也下来吧。”冠羽面色如常,转身下山,动作间似乎没有一丝的留恋和记挂一般。 “冠羽哥,他心里应该挺不好受的吧。”宫羽几人面面相觑道,从来脸上都是挂着微笑的冠羽哥,自从被清芳小姐扰乱了心绪之后,总感觉他的表情不再像从前那般从容了呢。 “感情的事里,又能分清谁对谁错呢。”白羽摇了摇头,转身抓起地上一人的腿,一甩手扔下山崖,动作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埋起来太麻烦了,索性先扔下去吧。” “白羽,你,你这样做,未免也——”飞羽抖了一抖,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不要惹白羽是最正确的选择,“动作快一点。”远处的撒妥也指挥着手下清理现场的满目狼藉,“喂,你,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啊?”撒妥染血的弯刀指了指那个身受重伤的左护法道,“干嘛老盯着我们小姐?你要是想报仇,来找我撒妥!” “你误会了。”左护法轻轻咳了咳,吐出一口血沫,又活动活动了筋骨道,“小丫头,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他上前了几步便被颜子清以拂尘挡住,“有什么话,还请这里说。” “小丫头,你太过于善良了,方才,你又被她给骗了。”说完这话,他便哈哈笑着冲向悬崖边纵身一跃,“这崖底铺着网绳呐,小丫头。”他狡猾的语气令当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恨得牙痒痒的,“让我去!”冲动的飞羽说着就要跟下去。 “穷寇莫追,再说你追了,不就等于承认小姐做错了?”白羽立刻把他抓住,“好了,由他去,将来的缘法,将来再说。” 140.第140章 缘起缘灭 再入轮回 “师父,我恐怕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清芳看着一场劫数后复又回到北昆仑山顶忙忙碌碌的众弟子们,“那仁王剑,最终还是有最后几招没有练成。” 草蒲团上盘腿坐着的席莲之听她所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犹如一片没有被风吹过的湖面,“具体什么时候走?”他开口问道。 “大概,大概两日后。”清芳习惯性地坐在他身侧拉着他的衣摆,“师父,以后清芳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自己保重身体,不要那么劳累的去帮助别人了,你心系天下人,可是清芳心系师父的身体。” “恩。”席莲之颔首,精致有型的下颚微微抬起,透过门框看向远方,“清芳,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喜欢远眺?”他突然便问了一个与方才他们所谈论的话题相差甚远的问题。 “恩?”清芳微微一愣,“为什么?” 席莲之轻轻一笑,嘴角弧度恰好,宛若青莲盛放,清雅不可方物,“以前弟子们都道我是为守护人间而心忧,其实不然,其实是因为我对人间还有眷恋,但是眷恋的是什么,我倒是始终都说不清。后来,我就收养了古懈,又收养了莞尔,后来又收养了许多许多孩子,可是心中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到底缺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了?”清芳抬头看他,但见他神思淡淡,也不知在入神地想着些什么。 “仍旧不知。”席莲之摇了摇头,“或许,将来还要上很久去体味吧。”他爱怜地摸了摸清芳的头,“清芳,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他心里头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最后,也是最无奈的挽留,任何一个弟子的离去都不会让他在心底里惊起这样大的涟漪。 如果她走了。 他很难想象之前没有清芳的日子,也许北昆仑上再也不会升起太阳了吧。 “留下来,师父可以再将那仁王剑剩下的部分讲解给你听,还可以带你去将山间所有的奇境和清境都游览一遍,等到百年之后,师父走的那一天,这里,就都交给你了。”他急急说着,似乎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若是以后没日都能有她陪着,听她软绵绵的声音,看她朝阳似的小脸,席莲之这才明白了民间一直所谓的那种“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袄”的那种感觉。 “师父,我很想留在这里,可是恐怕有人不会允许,再说,我也对他们做出承诺了。”清芳叹气道,“师父,我会每年回来看你。”她将头挨着席莲之的膝,“师父,如果你一直是我师父该多好。” “傻孩子,难道我不会一直是你的师父吗?”席莲之不禁笑了,又柔软地摸了摸她细软的银发。 “不是现在,是从前。”清芳将脸翻了个个,正对着席莲之道,“师父,如果我从前也是一个被你捡到的弃婴该多好,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做师父的徒弟就好了。” “人生在世——”席莲之将手掌阖上她的红眸,“总有许多事情,是连我们归墟之人也无法操纵的。” “师父也没有办法操纵吗?”清芳任席莲之捂着她的双眼,索性更卸下了一身的疲倦,迷迷糊糊地问道。 “恩,就连师父也没有办法操纵。”席莲之安静得感受着掌下她冰冷的面颊给自己心中增添的温暖,带着这样一具没有生气的身躯,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心中为她担忧,却又不禁对她生了很大的期待,这样的孩子,灵秀已开,不知道未来对于她而言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恩……那就,那就好好去看一看未来吧。”她嘟囔了一句,便倚着席莲之的膝盖沉沉睡了。 独留席莲之一人缓缓移开了手掌,清芳,师父就在这山上等着你回来,清芳,最终我们都会回到归墟的,所以我可以等,等到你将第二次的人生交托给我。 “师父——”有弟子咋咋呼呼地跑来,却见到了一幅他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美景。 从窗格处透进的微光里有细小的尘末在缓缓地流动,空气里是说不出的一股淡淡的莲香混着莫名的香气,一贯神色肃穆,面无表情的仙人似的师父,似乎正低头温柔看着在他怀中酣睡着的银发女孩。 席莲之听到了门口处的响动,见是自己新近收的一个小弟子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便朝他轻轻摆了摆手。 那弟子立刻会意到自己的无礼,赶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脑海中那副画却久久挥散不去,以至于后来的后来,等到他长大成人颇能够舞文弄墨了后,便凭着印象将这画描摹了出来,又是很多年后,这副画便成了北昆仑上代代珍藏的至宝。 “清芳,仁王剑的要义我已经誊写在这册子上了,你平时若是得闲便翻上一翻。”临走的那一天,席莲之穿着正统的道袍,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地盘着,只是面色却柔和了许多,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罔顾自己一向不将武功秘籍写于书面的准则,洋洋洒洒竟写了一本册子来。 “是,清芳谨记。”清芳也已经听从颜子清的安排褪下了道袍,换上了正式且华丽的宗家小姐朝服,如今,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隐没在厚厚的狐裘之中,一双灵秀聪慧的红眸定定看着席莲之,满是不舍,“师父——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忍着哭腔,扫视了一眼席莲之身后恭敬站着的徒弟,“师父,我留了人在山下,若是有人胆敢再来打扰你的宁馨,我必定不轻饶她!” 席莲之看着她攥着小拳头,舞得虎虎生风的可爱模样,无端心中又是一堵,直堵得他穿不上气来。“快走吧,莫让你家里人等急了。”他挥了挥手,转身便往回走去,竟最后一眼也不看清芳。 “师父,你一定要多保重。”清芳咬着唇,拼命忍着眼眶中盈盈欲坠的眼泪,“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她哽咽着跟在颜子清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山上席莲之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的身影。 “师父,方才有个绝世的美人站在那树梢上看了你很久了。”鹤舞拉了拉席莲之的衣摆,“这姑娘好生面熟,师父,我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故人来此,不过讨一杯茶喝罢了。”那绝世的美人见被发现了行踪,便从树梢上翩翩然落了地,惊起一片惊艳的抽气声,她原本不是这样招摇的人,却不知为何如今心底竟是掀起了滔天的醋海。 “鹤舞,摆茶。”席莲之倒也并不扭捏,只是坦坦荡荡地邀请她去了正厅品茶,“山上大雪,恐怕没有什么好茶请你吃了。” “无妨,不过顺路途径此处,无茶喝水也可。”朱邪丹心略略摇头。 两人各自坐在茶案的一边,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倒也沉默了很久。 “你,和她——”朱邪丹心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开口问道,发间的小银铃轻轻作响,“我听闻你又收了徒弟,可是她?” “恩。”席莲之端起茶杯,以杯盖撇去浮沫。 “你不是说,你不是红尘中人,不会动红尘之人的念头吗?”朱邪丹心一双美眸盯着他道,“难道她在你心中,有着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只是我孤独久了。”席莲之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回道,“国主,饮过茶了。”他言下之意似乎并不希望朱邪丹心在此久留。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朱邪丹心倒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哪怕只是一丝?” “没有。”席莲之抬头毫无掩饰的与她对视,眼神中清澈无波,更勿论有一丝波澜了。 “我知道了。”朱邪丹心轻轻一笑,“那么自此之后,我便再无记挂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取过席莲之饮过的那只茶杯收入袖中,“这个就当做是我帮过你的一点报酬吧,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告辞。”说罢,她便干脆地转身离去,谁也不会看到她眼中的黯然和挣扎。 等到她走后,有黑色的人影落在厅中,“多谢你了。”来人正是宋惑,“如此,她便也能真正心死,我便才是真正的有了机会,绿如来的账,我们也已经两清了。告辞了,灵绝真人。” 席莲之看着宋惑说完话,便追下山去,心头又是一阵感慨。 而此时,在很远很远的藤阁中。 “恒姑姑,你怎么了?”突然之间衰弱起来的宁恒站也站不起来,秦玉筝直急得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不能使其好转。 “好,好。”宁恒的眼中却满是欣慰,“那丫头成了,她已经,已经是归墟的新主人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一脉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她咳着,又笑着,精神又是颓唐了许多。 “小子,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记着!”她抓着秦玉筝的手,“记住了没有?”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秦玉筝将她抱回软床,“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去做,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会为你都置办好的。” 141.第141章 娇燕入林(一) “小姐,我们此番下山,你心中可有打算?”颜子清看着轿辇上的女孩虽身着华服,面色如画,却神情恹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清芳索性转了个身,坐没坐相地窝进了厚厚的羊毛垫中,“随他们吧。” “小姐,眼下都是些相熟的人,你可以这么坐,但是若是等到了战煌还有宗家那些人的眼下,你就算是装也给我务必装出一副小姐的样子来,知不知道?”颜子清在她身侧的轿辇上碎碎念着。 “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 “一会儿战煌会来。”颜子清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他的心情就像是六月天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拔凉拔凉的。 “他来干什么?戍守边疆这么清闲吗?”清芳猛地抬起头来,“烦死了,我不想见到他。” “他怎么你了,你就这么生气?”颜子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惊到了。 “他之前伤过我一个很在乎的朋友,那个朋友对于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清芳坐起身来,“他将他伤的极重,后来,我的身体也不好了,还是我的朋友忍着伤痛背着我上的北昆仑。”她捏着小小的拳头道,“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非得让我回宗家不可,但是他如此用强逼迫他人,更不顾血溅当场的做法,我无法接受。”清芳双目炯炯,“他这个人,身上戾气太重,与万里完全不同,派他来戍守边疆,倒也是极为合适的。” “好了,你也别在这儿怨念了,一会儿你和他见面是避之不得的。”颜子清看她撒娇,发着小女儿家的脾气,心中也不知为何提不起气了,总是觉得她如此这般当真可爱极了,“也好在他不过是传达宗家那里的意思,之后我们便可以周游列国了。”颜子清说罢开心一笑,脸上满是纯真的笑意,当真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惊喜,你想不想看?”颜子清说着便往怀中又像是要掏着什么一般。 “难不成是万里又来信了?”清芳猛地向颜子清那里够着去看,脸上笑得比鲜还要灿烂,“快拿来。”她也不顾寒冷,立刻伸出裹在袖笼中的小手探去。 “唉,可不许耍赖,我给你信,一会儿你得答应我,见了战煌你得乖乖的,他说什么做什么,你就算再不喜欢,也得给我忍着,看着我,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颜子清终于是拿住了她的七寸,赶紧趁热打铁地做出要求。 清芳一脸的不情愿,“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应该只是传达上头的意思,你如今已被宗家承认和接受,品位阶级比我们在这里的一切人都要高,他不敢对你不敬。”颜子清见她的确心情不好,连忙加以疏导。 “好吧,我答应就是了。”清芳摊出雪白的小手,“给我吧。” “现在可还不行,要等到你完好地见了他,两人相安无事地告别了,这才能给你。”颜子清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要拿自己徒儿的书信来要求别人做事,可是眼下的情况如此,也由不得他不这么做了。 清芳见他执意要等到与战煌会面后才肯给自己,索性又缩回了身子,继续恹恹地窝着。 “冠羽哥没事吧,脸色这么差。”飞羽推了推四人里最为稳重的白羽。 “情伤,过阵子就好了。”白羽淡淡扫了一眼清芳,“小姐记忆恐怕最近都会不太稳定,你和宫羽要多多照看。” “这个我们心里头有数。”飞羽点了点头,“可是总觉得看冠羽哥的脸色像是要杀人一般。” “失恋的人,一般都这样。”白羽言简意赅地概括到,“不足为奇。” “唉,要是怜爱都像是这样折磨人的话,我还不是不要体会了。”飞羽缩了缩脖子,看着冠羽哥那副失魂落魄但又要强颜欢笑的模样,自家兄弟没有一个不为他心疼的,而那一头,他还要顶着来着战煌的压力,一边通报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一边守着清芳小姐。唉,这哪里是爱情,分明就是受刑么不是。 “好了飞羽,这原本就是主子们的事儿,我们不应该过多妄测。再说我们当初也是劝过冠羽哥的,他不听,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够了,别以为我听不到。”冠羽回头冷冷瞪了他们一眼,他武功卓绝,听力自然不俗,适才他们几人嘀嘀咕咕的,他一句也不拉地听了个全,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子是想安慰他,还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身后的几人被他凌厉的视线扫过,一个个在他扫视下俱都低下头来。 “属下见过清芳小姐。”几人正玩闹着,远远的,便见战煌披坚执锐带着将士前来迎接,清芳的脸色便一下又暗了下去,“子清叔叔,我能不能不见他。”她小声哀求道,“我真的不喜欢他。” “忍一忍就过去了。”颜子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那封信还在自己的胸口好好放着,让她努力表现。 “恩。”清芳勉强在口中出了个音,脸色僵了又僵,这才挤出勉强可以称之为友善的表情来, “小姐,我们此番下山,你心中可有打算?”颜子清看着轿辇上的女孩虽身着华服,面色如画,却神情恹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清芳索性转了个身,坐没坐相地窝进了厚厚的羊毛垫中,“随他们吧。” “小姐,眼下都是些相熟的人,你可以这么坐,但是若是等到了战煌还有宗家那些人的眼下,你就算是装也给我务必装出一副小姐的样子来,知不知道?”颜子清在她身侧的轿辇上碎碎念着。 “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 “一会儿战煌会来。”颜子清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他的心情就像是六月天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拔凉拔凉的。 “他来干什么?戍守边疆这么清闲吗?”清芳猛地抬起头来,“烦死了,我不想见到他。” “他怎么你了,你就这么生气?”颜子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惊到了。 “他之前伤过我一个很在乎的朋友,那个朋友对于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清芳坐起身来,“他将他伤的极重,后来,我的身体也不好了,还是我的朋友忍着伤痛背着我上的北昆仑。”她捏着小小的拳头道,“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非得让我回宗家不可,但是他如此用强逼迫他人,更不顾血溅当场的做法,我无法接受。”清芳双目炯炯,“他这个人,身上戾气太重,与万里完全不同,派他来戍守边疆,倒也是极为合适的。” “好了,你也别在这儿怨念了,一会儿你和他见面是避之不得的。”颜子清看她撒娇,发着小女儿家的脾气,心中也不知为何提不起气了,总是觉得她如此这般当真可爱极了,“也好在他不过是传达宗家那里的意思,之后我们便可以周游列国了。”颜子清说罢开心一笑,脸上满是纯真的笑意,当真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惊喜,你想不想看?”颜子清说着便往怀中又像是要掏着什么一般。 “难不成是万里又来信了?”清芳猛地向颜子清那里够着去看,脸上笑得比鲜还要灿烂,“快拿来。”她也不顾寒冷,立刻伸出裹在袖笼中的小手探去。 “唉,可不许耍赖,我给你信,一会儿你得答应我,见了战煌你得乖乖的,他说什么做什么,你就算再不喜欢,也得给我忍着,看着我,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颜子清终于是拿住了她的七寸,赶紧趁热打铁地做出要求。 清芳一脸的不情愿,“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应该只是传达上头的意思,你如今已被宗家承认和接受,品位阶级比我们在这里的一切人都要高,他不敢对你不敬。”颜子清见她的确心情不好,连忙加以疏导。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 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 陪你烹雪煮茶,白首天涯;陪你万知道了知道了。”清芳脸闷在厚厚的羊毛中闷闷不乐地应道。家灯火,月落归家;陪你十里桃,把酒桑麻;陪你岛里天下,泼墨描画;陪你天淡天青,宿雨沾襟;陪你素手芳樽,醉酒无心;陪你手植青杏,酒暖深;陪你剪烛残灯,呵手书情;陪你青丝挽起,鬓发星缕;陪你三生缘定,世世生生。 142.第142章 娇燕入林(二) “清芳,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去找你的族人了。”颜子清仔细地修剪着自己的拂尘,这几天拂尘没有好好保养,上头束着的自己的长发都已经有些毛躁了。 “我知道。”清芳手里拿着信,只是傻笑,也不知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清芳?”颜子清提高了声音,“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在听在听。”清芳收过心神,“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颜子清就知道她方才心思都在万里给她的书信上,故而也只得给了她一个败给你的眼神,又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遍。 “哦,寻就寻呗,与我何干?”清芳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可有可无的样子。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颜子清摇了摇头,“清芳,你是万里将来的妻子,你记住了,你背后的势力越大,力量越强,将来你和万里才更有能脱离那宗家的机会。更有可能,你可以一举瓦解宗家。” “什么?”清芳听他此言皱起眉头来,“子清叔叔,你为什么同我讲这个?试探就大可不必了,反正我现在人也已经在这里,断不可能跑到哪里去的。” “你可曾见我害过你?”颜子清敛起表情,放下手中爱若至宝的拂尘,“你听着,宗家根本就不知道你会去虎坡。” “什么意思?”清芳越听越糊涂了。 “方才战煌那小子跟你说,你要去四处游历,去看看各地的情况,以便为将来接任宗家家主做准备是不是?”颜子清见话说到这份上她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细细为她分析道,“你可知道在宗家里,你虽然是家主,却是孤立无援的?如果有一天,或是从头你就不想待在那里,将来想要离开,那么你告诉我,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他人的帮助了。”清芳见他神情认真,便回答道。 “那我再来问你,他人和自己人,哪一种更为可靠?”颜子清又问道。 “自然是自己人了。”清芳眨了眨眼睛,子清叔叔怎么竟问这些简单的问题呢,突然,她心中灵光一闪,自己人,自己人不就是属于自己的族人吗! “可是,可是我去,他们又如何肯认我?”清芳想起自己的母亲和秦玉筝之间种种的暧昧不明,心中又是一阵泛酸。 “傻孩子,你这一头的银发,和这一双红瞳,就是血统高贵的最好证明!而且,你不必担心你母亲那里,她在你灵识开启,打开归墟之时,就已经魂回故土了。”颜子清虚虚行了一礼表示对逝去之人的恭敬。 “什么魂回故土?”清芳皱起眉头,“不会的,不会。”她心中虽然对于母亲和秦玉筝之前的事有所看不惯,但是她一直都是以找到母亲为己任,也一直因为这个念头,她才能撑到现在。 “清芳。”颜子清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也是知道的,归墟之境,没有死,只有无尽的轮回,所以,你母亲并不是逝去了,只是回家了而已。你不必要太过于难过,等到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灵识觉醒之时,就是你见到她的时候了。” “这么说,她终究还是……”清芳鼻子蓦地一酸,声音一下子哽在了喉咙,“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颜子清看她神情大恸,连忙安抚她道,“人各有命,其实,她心里也很苦的,你能够与归墟相连,她心里必定也会为你自豪。清芳,等到几十年韶华逝去,你若是在人间活得好,过得好,再见她时,她必定也是开心的。” “子清叔叔,对不起,恕我冒犯了。”清芳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伏在了他的肩膀上。 颜子清只觉得她悄声无息的伏着,也不说话,心中担忧她,却又怕扰了她安宁,只得由她趴着,不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的衣衫似乎透着些湿气,唉,到底还是个娃娃。他拍着清芳的背,像父辈的长辈一般无言地表示着自己的支持。 “子清叔叔。”清芳哑着喉咙道,“我能问问,当初,那个杀手为什么会找上我,他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借由接近我而寻找我母亲?” “这个,恐怕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想到那位是你的母亲。”颜子清听当时去过皇宫大内的冠羽和他说起母女和同一个人纠缠的感情之时,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惊讶。 “是吗?”清芳仍旧赌气趴着,“那他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想,他恐怕是为了要你身上身负的宗家绝学去替他除掉身上的一种蛊虫。”颜子清想了一想,便将原本打算一直瞒着她的事从头到尾的告诉了清芳,这孩子的接受能力太差,心地太过于柔软,若是她将来打算脱离宗家,或是有一番作为,必须将心早日锻炼得强大起来。 “我身上哪有什么绝学?”清芳不解地问,“若说是什么武功之类的,我也不过近些日子来学了仁王剑,还没学得完全。” “那绝学只有宗家家主才能修习,而且修习时间极短,只要三日即成。不过前提是,血统必须纯正,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血统不仅纯正,并且相当高贵。”颜子清微笑道,“那杀手许是很久前就得了线索,这才找到了你。” “哦,那你等我学会了,便叫他来吧,之后,我便和他再没有什么瓜葛了。”清芳抽了抽鼻子,带着鼻音说道,软萌萌得如同一只正在和饲主赌气的小宠物。 “好了好了,我们清芳最乖了,心眼最好了。”颜子清看她这模样,心底里也不由地升起些对她的爱恋,“以后你要好好听我的话,叔叔不会害你的。”他拍了拍清芳的肩膀,“好了,洗洗脸,准备安寝,等到明日不用看到战煌那个兔崽子,我们就自由了。”他脸上一派天真,到真比清芳还要像个小孩子。 “恩,谢谢。”清芳吸了口气,“叔叔,我想给万里回一封信同他讲些事情,你看是否有法子传递出去?” “现在恐怕不行,毕竟还在战煌那小子的地界,我们这里有任何的一举一动,他都会发现的。”颜子清将拂尘别在身后,小小的身量跃下凳子,“等到一出了这里,我帮你将信笺传递出去,放心。这段时间,你可以想想要写些什么。” “恩,对了,明日我们可不可以不坐轿子了,直接骑马吧。”清芳突然叫住颜子清问道。 “怎么了?轿子坐的不舒服?”颜子清诧异。 “不是,我总觉得自己身子并不如小姐般金贵,故而也无须享受这种富人家的享受,骑马倒是更加适合我,刚好我马术也不好,此番正好可以练一练,将来兴许还能派上用场。”清芳想的倒也是实际。 “你这么想,倒也难能可贵,行,我一会儿去安排。”颜子清小脸一扬,面上的表情依旧一派的老气横秋,“不早了,早点歇息,明天我们还有尽早赶路。” “知道了。”清芳这才任他走了,又合拢了大帐的帘子。 但她没想到,她自己一转身,便又有带着一身寒气掀开帘子进了她的帐篷。 “清芳,小姐——”那人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声,身上的战甲摩挲有声,“为什么,宗家,那里要让我做这个将军。”他满嘴酒气,脚下跌跌撞撞,“我知道你怕我,恨我,讨厌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把扔下自己头上戴着的头盔,又卸下自己腰中的宝剑,“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讨厌我?”他一向冷线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苦恼的表情。 “将军自重。更深露重,还请早些休息。”清芳不着痕迹地退后的两步,“还请快快回去,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恐怕传言不好。” “我不在乎。”战煌的眼神如同孤狼一般死死盯着她,“我知道,你也根本不在乎,对不对?你不过就是想要躲开我,对不对?宗家,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我,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想把你送给万里!想笼络他!”他醉醺醺地往前踏进了一步,“他是侍郎,我是将军,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你醉了,你若是想要讨论问题,倒不如等你清醒了再来比较好。”清芳退无可退,索性梗着脖子与他理论道。 “我很清醒。”战煌撑着帐壁。 “将军请出去。”他鼻息很重,浓浓的酒气喷在清芳的脸上,也不知他到底灌下了多少坛酒,清芳厌恶地推着他。 “我不走!”他索性抓住清芳的肩膀,“我不走。”他的语气弱了些,“你不要叫我走,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他将头靠在清芳的肩膀上,“你叫我妹妹去北昆仑,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只是想要讨你欢心。”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惊得清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开我!”清芳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 “为什么,你可以靠在颜子清身上,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他抬起头来,一双眼中满是红血丝,“清芳,你的头发白了,你的双目红了,你自己不心痛,我都为你心痛?如果你当时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让你出这样的意外,你知道吗?” 143.第143章 大帐惊情 “是不是,因为我伤了那个鲛人,所以你才一直如此厌恶于我?”战煌用力甩了甩头,用稍微清醒一些的语调问道,“如果,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你难道不会这么做吗?”他的声音沙哑又敏感,甚至无端地透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可怜。 “你只是嗜杀罢了。”清芳瞪着他,“难道我说错了?”她的红瞳盯着他,几欲要看进他的灵魂中去。 “你——”战煌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女孩似乎有哪里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自己又无从抓住那一丝蛛丝马迹。 “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动身离开,你也早做休息吧。”清芳想要推开他箍着自己的双手,奈何那双手如同铁板般分毫不动,她有些气恼地盯着战煌的双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战煌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明天,她就要走了啊。她竟然这么想从自己的身边逃离,就算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改变了那么多,迁就了那么多,竟然还是无法感动她。借着酒劲,他突然倾下身子。 “对不起。”他吻了吻清芳的额头,看着清芳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我果然,还是不想放你走。”他一把打横抱起清芳,也不管她乱踢乱舞,就将她抛到羊毛毯子上。 “你干什么?!”清芳被狼狈地扔在毯子上后立刻翻身想要坐起,战煌哪里会给她反抗的机会,随即便翻身压了上来。 坚硬寒冷的铁甲“咯咯”地压在清芳的骨骼上,痛得她不禁倒抽冷气,“将军!”她怒极,用力去推搡他,并要大喊。 战煌看着她,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然而,他不过只是愣了一瞬,便将肩上的铁甲交系处拉下,一面以一只手钳制着清芳反抗的双手,一面以腿压制住她的身子,同时卸下了自己的一身盔甲。 “你,你要做什么?”清芳在北昆仑上耗尽了力气,如今但凡还有半分的力气,也不至于被他如此欺负。 战煌依旧没有出声,只是以行动代替了自己的话语,从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中便叫嚣着只有一个念头,留下她!不管用多么卑鄙的方法! 他近乎于疯狂地从清芳的额角处一路向下细碎地吻着,她的双眼,她的面颊,他都不放过,只余下清芳苍白的双唇,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终是跳了过去,只挑着她雪白细嫩的脖颈吸啜着。 与白鳞的温暖截然不同的一吻,战煌的亲吻带着酒气,带着杀伐之气,带着没有犹豫的强取豪夺,他牢牢地禁锢着清芳还在不断防抗着的双手,一边以嘴咬开她胸襟前的系扣。 “你做什么!放开我!”清芳被他进一步的举动吓得通体发冷,忍不住大喊出声,以期望能唤来他人。 战煌听到她的大喊,慢慢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身下狼狈地躺在羊毛垫上的女孩,此刻她发丝凌乱,衣衫半褪,苍白的双唇不住地打着抖。在清芳半是惊恐半是怒意的眼神下,他没有犹豫地堵上了还在颤抖着的对方的唇。 而清芳则被他冒犯的举动所激动,整个人疯了似的不停挣扎扭动,以期望逃脱只顾。而她所不知的是,她越是如此,伏在她身上的人便越是激动,半晌,战煌才恋恋不舍喘着粗气地抬起头,他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原本以为在此时他还能以理智克制住自己,但当真到了这一步,他又如何再能罢手。 人生的前半部分,他为了战功,为了守护妹妹,为了在宗家争到一席之地,他从未动过任何男女之情的念头,也从未拥有过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可以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但是面对女人,他一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当真是还未有过体验。 清芳的身子很冷,被他吻过的地方更是冰凉彻骨,战煌将她圈在怀中试图以自己滚烫的体温去温暖她,可是只觉得她仍旧是那么冷。 “清芳——”他终是凑在她的耳边喊了她的名字,“你不要恨我。”他深深地叹息,“只要一想到你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那么多的人,或许比我优秀吗,或许比我温柔,只要一想到他们终会有一天先于我得到你的心,我便很害怕。” 清芳只是瞪着他,眼中带着泪,她唯恐自己再说出些什么引得他有更大的动作。 战煌直起身来,看着清芳的衣衫已经褪至肩膀,露出白而圆润的肩线,他不紧喉头一紧,不自觉地偏过头去。 “放开我吧,我以后,努力不那么讨厌你就是了。”清芳见他似乎冷静了下来,不由小声试探道,她被一个身量体重都远超于她的成年男人压着已是很不舒服,再加上心中又惊又怕,也顾不得什么尊严气势,只求先能平安度过此劫了再说。 战煌回过头来,定下神看着她,见她眼神楚楚可怜,哪有方才半分倔强的模样,心下不由一软,“小姐,轻容属下僭越,小姐,你会不会有一天,会爱上我?”他问这话时,眼神一刻也不离她,唯恐错过了她一丝的表情。 清芳看着他冷酷坚毅的面部线条,和他此刻霸道不讲理的表情,心中满是恨意,又哪里能违心说出个爱字,更何况,更何况,自己已经有了万里了,这样的谎话便是说出来为了自保,也总觉得是背叛了万里。 她犹豫不决,话在嘴边却迟迟难以开口。 见她神色拖沓,战煌心中也已经有数,他不禁冷笑着开口道,“小姐,你可是在担心此话一出口,会背叛了你的心上人?”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着清芳的侧脸,“如果属下猜对了,那么小姐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早在属下之前,你就已经背叛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芳皱起眉头,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满满,无端地听着让人心中膈应。 “先不说那个臭名昭著的藤阁杀手了,便是我的手下冠羽,小姐你都忘了,你曾和他都发生过什么吗?”战煌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冠羽和清芳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一次清芳为了他夜闯大帐与自己对峙,想来感情不深厚到一定地步,清芳也不会为他做到如此吧。 但归根结底来说,他并不是对清芳与自己的对峙感到不平,他心中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宁可选择自己的手下,也不愿意选择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芳灵识开启后便自动忘记了下山后的一切记忆,故而她对于战煌所说的丝毫没有印象,“冠羽?”她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和他有什么瓜葛吗,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哦?难道还要属下一件件,一桩桩的详细告诉给小姐知道?”战煌挑高剑眉,“所以,小姐,属下想要问问你,为何杀手可以,冠羽可以,家那个庶出的儿子可以,甚至连那尾鲛人可以,就唯独属下不可?这不是小姐对属下有成见又是什么?” “你有病啊,什么这个可那个可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万里一个人!”清芳被他不间断地喋喋不休所激怒,不由得屈起腿来有力向上踢去,战煌又哪里是迟钝的人,早在她腿上一运劲时便觉察到了,他索性扯着清芳的腿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让她用背对着自己,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你干什么!”清芳心中暗自叫苦,自己偏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和他逞什么英雄。 “属下要做什么,想来小姐心中应当非常清楚。”战煌借着七分的酒劲,三下五除二便将清芳的上衣剥了个干净。 “你,你这个流氓!简直下作!”清芳惊得眼泪都掉不下来了,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让她不由得吓得想要缩成一团,然而又被战煌牢牢反剪着双手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哭叫着,“万里,万里,救救我。” 战煌以一只手捂住清芳的口,自己则俯下身子顺着清芳的腰线一路啃咬而下,待亲到了亵裤的位置,他还是不禁在清芳看不到的角度微微脸红了一番。 “战煌,你这个畜生,禽兽!你不是人!”清芳被他捂着嘴口齿不清地骂着,她双唇开合柔柔扫过战煌布满老茧的手心,又是激得他身下一紧,几乎把持不住。 “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战煌口中嘟囔了一句,一面在她腰上又狠狠咬了一口。 清芳泪眼婆娑,只听得身后那人悉悉索索地宽衣解带声,心下更是一片冰凉,今夜,恐怕是逃不过了,她别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攥握成拳,战煌,总有一天,我要将这耻辱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滚烫的男性躯体从她的身后覆盖了上来,肌肤相亲的触感让战煌不自觉在她耳边长长喟叹了一口气,原来,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情,这就是男女之事的美妙之处啊,战煌抚摸着身下少女稚嫩却充满馨香的躯体,一边忍耐着脑海中熊熊点燃的****,一边细细欣赏把玩着清芳的美背。 144.第144章 同枕共眠 清芳咬着牙被他压在身下,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落入羊毛垫中,只不一会儿,她面下的羊毛垫便全被浸透了泪。 战煌轻薄了她一会儿,如今脑袋也清醒了些,只觉得身下的娇人儿不再反抗,而捂着她口的手上早已经被沾湿了一片,心中又陡然有些悔意。他慢慢移开捂在清芳唇上的大手,“你——”他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情动而喑哑不已。 他想要将清芳翻过来,却没想到那小妮子死死抓着羊毛垫不转身,口中虽然还在呜咽着,可是眼神又厉得仿佛要将自己活剐了一般。 “你还是恨我?”战煌眯起双眼,冷峻的表情使他原本男人味十足的面庞凝上一层冰霜。 “不错!”清芳索性不管不顾地冲他说道,“战煌,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却屡次三番折辱与我,今日我手段尚弱,无法将你擒下。但是我阎清芳在这里立誓,若是我今日能从这大帐中活着走出去,总有一日要叫你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战煌看她玉臂紧紧环着光洁的上半身,下身只余一条羊乳色的亵裤,那模样天真又透着风情,楚楚可怜却又逼得人心神不宁。 “哦?这么说,不管我今天放不放过你,你将来都是要来向我寻仇的。”战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姐,原来我对你的情意在你的眼中,竟成了我无端欺负与你。” “战煌,你休要拿这些好听的话来粉饰你自己的行为。”清芳抓过身边方才被战煌撕扯下的衣裳,胡乱将自己裹住不至于春光外泄,一边冷静地看着他道,“你说你的我有情,我问你,这情从何而起,又因何而起?” 战煌一把握住清芳的玉足,将急于脱身的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拉,将她又牢牢钳制在身下,“你以为,你这样质问我,我就会让你跑了?”到底是老谋深算的少年将军,他自幼出征,敌人什么样狡猾的手段他没有见识过,更何况眼下这个娇弱的小女子。 清芳狠命蹬了蹬脚,见他不仅没有要放松的样子,更是将身子全都覆了上来,再见他幽深暗黑的瞳仁中皆是自己惊惶的模样,而他却一副戏耍老鼠的猫儿一般好整以暇,她心中更是又惊又怒,“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罢手?” 战煌见似乎真的将清芳逼得有些急了,也难免要缓和些,“我给你三年的时间,爱上我。”他说的极为自信,等到看清芳脸上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时,他又不由地好笑道,“你以为,我只是随随便便将你放出去三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芳听他话中有话,不由又警惕起来。 “小姐,属下知道你将来会四周周围,而你的周围,并没有属下陪伴。”他轻轻捋了捋清芳额边垂下的一缕银发,将那银发又慢慢别回她的耳后,“宗家没有允诺的事,并不代表属下不会去争取。” 清芳看着他,示意他将剩下的话说完。 “我已经上书给了都城里的小皇帝,告诉他边疆情势在他的运筹帷幄下一片大好。”他冷冷笑了笑,“而我私底下,将会把所有的事宜都交给我的心腹手下,在你将来要度过的三年岁月里,必定有我。”他撑在清芳的身上,眼中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哼,我倒是不知道我竟然有这样大的魅力,能叫堂堂大郑的将军甘心抛下边疆安宁,尾随在我身后。”清芳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你也说了,宗家并没有允许你陪伴在我左右,就算你跟着,子清叔叔也不会同意。” “这个,我自有办法,就不劳小姐操心了。”战煌咳了两声,显然方才酒醉颇深,如今开始上头了。 “既然你自己已有主意,又何必今晚前来轻薄于我?”清芳推搡着战煌,见他纹丝不动,心中也是气馁,唯有将自己用那扯烂的衣裳好好盖住。 “睡吧,放心,我不会再碰你了。”战煌伏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清芳只觉得他原本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稳,心中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只是不知他为何到了这般地步还要如此多此一举,然而自己能够保持清白,自然是极好的,故而她也不再奢求战煌会老老实实出去。 “别乱动。”战煌将她很紧地搂入怀中,又不忘拿腿将榻上的被踢下,将自己同怀中的小人儿裹得严丝密合,这才满意地喟叹了一声,“怪不得世人皆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他在清芳背后笑了一声,又夹杂着几声咳嗽。 清芳僵硬着背往上挪了挪,将他放在自己胸下的手往下用力推了推,这才觉着好了些,心中猛地一松,眼皮子竟也沉重了起来。她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如此不警惕,一边又同瞌睡虫拼命做着斗争。 良久,月色融融,大帐中静得仿佛落一片雪的声音也能被捕捉到。 熟睡的女孩已经被翻了过来,此刻正沉沉躺在战煌的臂弯中,时不时砸吧砸吧樱桃一般的小嘴,似乎在梦中还不忘吃些零嘴。 “馋猫。”战煌点了点清芳的鼻子,恍然间,他似乎已经对这个丫头身负的神鬼莫测的力量不再如当初那样狂热,有时面对宗家的专制,他甚至会反感,会厌恶,会感到倦怠。 都是因为你吗?他低头去看已经沉沉睡去的清芳,心中也暗自惊叹自己竟能忍到这样地步,竟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到嘴的珍馐佳肴飞去。 不过没关系,将来还有长长的岁月我可以争取,比起那个身居都城大宅中的万里,自己还是要多出好多的机会,也多出了许多的可能。这世上,我倒是要看看,是否是有什么是我战煌用了十足的心力也得不到的东西,英武的将军的脸上现出些意气风发来,从前,我与你争天下,此次,就让我看看,是否能将你心尖尖上的宝物给夺了来。 由此想着,战煌倒也是枕着清芳一头馨香的发丝缓缓沉如了梦乡。 “清芳,清芳,怎么还没有动静,也不悄悄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家都准备好在等你一人了。”大帐外早早就起来张罗打点的颜子清在寒风中左等右等也不见那小妮子出现,心中难免有些焦躁,将帐篷前厚厚的狐皮帘子一掀,便矮身钻了进来。 “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还睡成这副模样?”颜子清一进来便见清芳光着两条莲藕似的手臂,身上裹着被,在果木炭烤得热烘烘的帐篷中睡得正酣。 “冠羽,你们在门口等。”见冠羽几人也要鱼贯而入,颜子清立刻闪身挡住,“小姐已经起了,你们将车马备好,准备出发。” “这个小妮子,睡就睡吧,怎的偏生还喜欢脱得精光呢,这叫我老人家如何好意思哟。”颜子清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一面抽出别在身后的拂尘,调转了个个儿,只拿那紫檀木的木柄轻轻敲了瞧清芳光洁饱满的小额头,“清芳,清芳?” “唔——”清芳深深呼了口气,眼睛处涨涨的,“怎么了?”她一脸懵懂地看着颜子清,“子清叔叔,什么时辰了?”她将脸上堆积着的杂乱无章的银发向后捋了捋,勉强恢复了些清醒。 “什么时辰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时辰了?我告诉你,外头校场上的都操练了两回了,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颜子清好笑又好气地摇头,“你这丫头,昨晚上我走的时候不就嘱咐你睡了,怎么,心里头还惦记着给万里那小子回信的事呢?” 颜子清不提昨晚也罢,一提昨晚,清芳的心又停跳了一拍,昨晚,昨晚若不是那个人!她不禁又咬了咬牙,一面往身侧看去,果然,那里半点有人睡过的印子也没有,若不是被中自己身上依旧光溜溜的,她倒真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个噩梦了。 “怎么了,怎么还愣着,大家伙儿的都在冰天雪地里等着你的,你动作快一点,衣裳都给你放在这里了,吃的都用食盒给装好了,一会儿你在路上吃。”颜子清事无巨细地嘱咐着,“对了,新近这一片总是落雪,就暂时不给你安排骑马了,一来你对骑术着实不熟练,万一你遇上意外,我们随行中没有郎中,很难解决;二来,我们要尽可能避免在坏天气来之前耽误行程。” “恩,都按您说的办吧。”清芳抓过颜子清递来的还透着寒气的衣裳,放进被中热着。 “那你先换衣裳。”颜子清说罢便挑帘子又出去了,“冠羽人呢?”他又清点了一遍随行人员,见少了方才的冠羽,便扭头问白羽道。 “哦,他去和将军辞行了,怎么说,我们也曾经在将军手下待过一阵子,不去拜别,说不过去。”白羽从马上翻身而下,解释道。 “你去催一催,等小姐一出来,我们即刻启程。”颜子清点了点头,琉璃似的双眼在雪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格外剔透。 145.第145章 离愁别绪 “冠羽哥,都和将军交代好了吗?”白羽几人见冠羽踩着晨光,踏着积雪快步而来,忙凑上前去问道。 冠羽四周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在帐中,他留了书信一封,说是有事外出了。”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背面尚有火漆的信函来,“我听凌杜说将军将大小事宜都交给他,还有,还有我了。”他皱起眉头,心中明白战煌此举的意味。 “将军是不是还在对你和清芳小姐的事,心怀芥蒂?”其他几人心中自然也是透亮的,战煌此举明升暗贬,借着军务事宜冠冕堂皇地将冠羽扣押在这极寒之处。 “嘘,小心隔墙有耳。”冠羽看了看不远处的十八精骑和颜子清,摇了摇头,“就算我心中明白,又能如何?反正……唉,留下,恐怕也是一件好事。”他看了一眼清芳待着的帐篷,又深深往那门帘中看了一眼,以期望能再看她最后一眼,只可惜清芳却迟迟没有出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罢了。”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白羽,“白羽,你们三人的行程还是照旧,一路上,替我照顾好小姐,有空时,记得给我来封书信。”他神情苦涩,却故作豁达,让对面这三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几乎认不出这是从前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人。 “冠羽哥,凭什么他叫你留下就留下,眼下,你可是清芳小姐的人,现在可不受他管。再说了,我们是正统宗家的血脉,他算什么,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小子罢了。”飞羽有些愤愤,“冠羽哥,如果你留下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欺负你。” “飞羽,别乱说话。将军虽然为人是严肃了些,但是那些暗箭伤人的事,我拿人格担保,他肯定不会做。”宫羽拍了拍他们四人中最为热心肠,也最冲动的飞羽的肩膀,以示安抚。 “冠羽哥,你真的甘心?这车马可就要走了,你若是不想留下,料他也不敢从小姐的手下把你抢走。”飞羽再次询问道。 “不了,我还是留下吧,此刻不要说是清芳小姐不会留下我,就算她要留我,我也不会跟你们走的。”冠羽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此举,一来为了警告我的僭越,二来,却是留我在这里束缚你们,换言之,就是留个人质,留个保障。” “什么?!”飞羽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他怎么能这样折辱于我们四人!我找他去!” “飞羽!”白羽一下拦住要往外冲的飞羽道,“你以为我们不让冠羽哥留下,将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白羽一贯沉静的面容虽然也隐隐透着些怒意,但是终归要比飞羽理性些,“冠羽哥,我们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恩。”冠羽赞许地看了一眼白羽,这四人中,唯有白羽与他最为相似,所以,只要有白羽在,他们几人就不会有事。 “我会留下。”冠羽细细交代着,“但是,既然将军对我们心怀嫌隙,将来,我们也不必太过于用心为他做事,凡是他要求回馈小姐情报的,你们只挑皮毛去禀,万不可透露小姐真实近况。我在这里,他们也不会为难与我,你们大可放心。” “冠羽,等到了小姐回了宗家,你也就回来了。”久久没有说话的,一向沉默寡言的宫羽拍了拍冠羽的肩膀,“你在这里,应是好的。” 冠羽深吸了一口气,“兄弟,好好保护小姐,也替冠羽把没能看到的各地山川名胜好好瞧瞧,到时候咱们在聚首了,光是听你们说的,我也很满足了。” “冠羽哥。”飞羽的眼眶有些泛红,“你明明对谁都最好的,最后怎么落得小姐也将你忘了,将军也开始怀疑你了。”他抽了抽鼻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量让小姐记起你的!” “万万不可,过去的事,还是一切随缘吧。”冠羽笑了笑,“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她既然已经不记得我了,那就让我永远留下被她遗忘的记忆里吧。” “我先去了。”冠羽受不了兄弟几人间这浓重的离愁别绪,只得转身先走,便在他经过大帐时,清芳挑开了帘子走了出来,“清芳,你可算出来了,咱们再不出去,都能赶上用午膳了。” “冠羽哥,都和将军交代好了吗?”白羽几人见冠羽踩着晨光,踏着积雪快步而来,忙凑上前去问道。 冠羽四周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在帐中,他留了书信一封,说是有事外出了。”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背面尚有火漆的信函来,“我听凌杜说将军将大小事宜都交给他,还有,还有我了。”他皱起眉头,心中明白战煌此举的意味。 “将军是不是还在对你和清芳小姐的事,心怀芥蒂?”其他几人心中自然也是透亮的,战煌此举明升暗贬,借着军务事宜冠冕堂皇地将冠羽扣押在这极寒之处。 “嘘,小心隔墙有耳。”冠羽看了看不远处的十八精骑和颜子清,摇了摇头,“就算我心中明白,又能如何?反正……唉,留下,恐怕也是一件好事。”他看了一眼清芳待着的帐篷,又深深往那门帘中看了一眼,以期望能再看她最后一眼,只可惜清芳却迟迟没有出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罢了。”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白羽,“白羽,你们三人的行程还是照旧,一路上,替我照顾好小姐,有空时,记得给我来封书信。”他神情苦涩,却故作豁达,让对面这三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几乎认不出这是从前那个总是笑容满面的人。 “冠羽哥,凭什么他叫你留下就留下,眼下,你可是清芳小姐的人,现在可不受他管。再说了,我们是正统宗家的血脉,他算什么,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小子罢了。”飞羽有些愤愤,“冠羽哥,如果你留下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欺负你。” “飞羽,别乱说话。将军虽然为人是严肃了些,但是那些暗箭伤人的事,我拿人格担保,他肯定不会做。”宫羽拍了拍他们四人中最为热心肠,也最冲动的飞羽的肩膀,以示安抚。 “冠羽哥,你真的甘心?这车马可就要走了,你若是不想留下,料他也不敢从小姐的手下把你抢走。”飞羽再次询问道。 “不了,我还是留下吧,此刻不要说是清芳小姐不会留下我,就算她要留我,我也不会跟你们走的。”冠羽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此举,一来为了警告我的僭越,二来,却是留我在这里束缚你们,换言之,就是留个人质,留个保障。” “什么?!”飞羽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他怎么能这样折辱于我们四人!我找他去!” “飞羽!”白羽一下拦住要往外冲的飞羽道,“你以为我们不让冠羽哥留下,将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白羽一贯沉静的面容虽然也隐隐透着些怒意,但是终归要比飞羽理性些,“冠羽哥,我们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恩。”冠羽赞许地看了一眼白羽,这四人中,唯有白羽与他最为相似,所以,只要有白羽在,他们几人就不会有事。 “我会留下。”冠羽细细交代着,“但是,既然将军对我们心怀嫌隙,将来,我们也不必太过于用心为他做事,凡是他要求回馈小姐情报的,你们只挑皮毛去禀,万不可透露小姐真实近况。我在这里,他们也不会为难与我,你们大可放心。” “冠羽,等到了小姐回了宗家,你也就回来了。”久久没有说话的,一向沉默寡言的宫羽拍了拍冠羽的肩膀,“你在这里,应是好的。” 冠羽深吸了一口气,“兄弟,好好保护小姐,也替冠羽把没能看到的各地山川名胜好好瞧瞧,到时候咱们在聚首了,光是听你们说的,我也很满足了。” “冠羽哥。”飞羽的眼眶有些泛红,“你明明对谁都最好的,最后怎么落得小姐也将你忘了,将军也开始怀疑你了。”他抽了抽鼻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量让小姐记起你的!” “万万不可,过去的事,还是一切随缘吧。”冠羽笑了笑,“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她既然已经不记得我了,那就让我永远留下被她遗忘的记忆里吧。” “我先去了。”冠羽受不了兄弟几人间这浓重的离愁别绪,只得转身先走,便在他经过大帐时,清芳挑开了帘子走了出来,“清芳,你可算出来了,咱们再不出去,都能赶上用午膳了。” 大付“冠羽哥,都和将军交代好了吗?”白羽几人见冠羽踩着晨光,踏着积雪快步而来,忙凑上前去问道。 冠羽四周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在帐中,他留了书信一封,说是有事外出了。”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背面尚有火漆的信函 146.第146章 都城暗涌 “夕阳,还是落了。”长廊上,八宝琉璃灯下,华服的公子擎着折扇靠在朱红的柱子边。“她如何了?” “回主子,正在四处周游,看走向,应当是要和她的族人先行会和。” “恩。”那公子露齿一笑,眉目生辉,“这一条师父倒是要比我想的周道,找到了她的族人,将来她也算是有靠山的。” “主子,你还是不打算去找清芳小姐吗?” “你可知道如今驻扎在城外的是哪一路兵马?”那公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缓缓道来,更有如歌唱一般。 “是皇上的三叔,定北王麾下。”属下略一沉吟便立刻拱手回报道。 “如今天下太平,你说他突然来此,是有何目的?”公子继续循循善诱道,也不急着说出答案。 “莫非?可是这不是皇上下的命令,说是要整顿各路兵马,借以了解大郑兵力究竟如何吗?”属下面露难色,“要说定北王要有那不臣之心,那其他的王爷也会到,这,恐怕解释不通。” “郑举镇守的是最为北边的大漠,按理说,也是离我们这都城最远的地方,其他各路王爷莫不是比他近的,他如何就能未卜先知,比其他王爷提前一个多月来到此地?”公子拿那折扇戳了戳属下的脑袋,“小狗子,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主子,您能不能别叫属下乳名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属下还怎么混啊。”那被称作小狗子的属下苦着脸道,“您让属下去追踪,去查探什么都行,就是别问属下这种什么国家问题,属下脑袋跟鸽子脑袋差不多大,实在是装不下什么答案。” “行了,不逗你了,这么经不起逗。”公子收起玉白的折扇,“皇上那里,还是在折腾那一对姐弟吗?” “是。”那属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来,“好像,好像姐姐已经快要不行了。” “什么?” “说是皇上更加偏爱弟弟,可是弟弟宁死也不从,姐姐为保弟弟,自愿献身了。但是皇上好像并不满足,总是肆意凌虐。”属下偷偷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恐怕,恐怕最近也要像清芳小姐当初那样了……” “够了。”公子哥的身子颤了颤,那一天的情景如此凶险,他甚至连多想一次也是不敢的,“想办法,给那姑娘备一份假死药,再将后边的事料理好,务必要做到妥帖。”清芳,当初如果我也能提前得到消息,你就不会遭那么大的罪,受那些非人的苦了。 “主子,做这种事儿,风险极大,您确定要动用宫里的眼线?” “恩,但是并不完全是为了此事。”万里略略一颔首,“我必须要在将来十万危急之时,能够确保皇上无虞。” “主子,就容属下说句掉脑袋的话吧,那样的皇帝,你为何还要苦苦匡扶?”属下的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来。 “天下需要这样一个皇帝。”玉面的公子款款一笑,“况且,你觉得老王爷除了对他能费心费力之外,还能有谁?” “哦!”那属下终于明了了,“老王爷不愿意当皇帝,也不愿意当摄政王,但是如果是现在的皇上还在位,为了从前的兄弟情分,他必定会尽心尽力地辅佐,这道理也就等同于,虽不是他做皇帝,但是比他本人做皇帝还要略胜一筹!” “小狗子果然聪明,不愧是我的小狗子!”公子哈哈笑了,眉间的忧色却不减。 “主子还有什么忧心的吗?”那属下虽然反应不快,但是察言观色倒是不差。 “没什么,喏,这扇子就赏你了,最近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带着尚在都城的人手,下一趟心湖。” “下心湖?!”属下的脸色一变,“主子,这等大事,属下,属下恐怕……是不是最好要和清颜小姐和战煌少爷商量一下?毕竟心湖里头,里头还有他们的亲人。” “来不及了,现在就去办,把我们剩余的所有的人手都集中抽过来,然后,将家列祖身下的明珠月石统统取出来。”万里扬了扬手,“你不要问这是为了什么,将来自然会知道。” “是。”如此说了,那属下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唯有行了礼后退了下去。 “主子主子,是子清先生的信鸽来了。”外头有穿着麻衫的小厮蹦蹦跳跳的进来,手里紧紧捧着一只咕咕叫的小灰鸽子,那名叫做小狗子的属下这才回头又看了万里一眼,心中却是一酸,主子少年时就备受身份所困,长大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高位,深得皇上信赖,如今,却又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万万也不应该喜欢的人,唉,苦哇。 万里心头一甜,捧了那小灰鸽子贴在面上,“辛苦你了。”他满眼的星辉璀璨,灼灼不可逼视。 “是不是清芳小姐的来信?”小厮显然和万里关系不错,万里平日和属下向来随和,连带着府中的仆役们见了他也是真心喜欢的。 “忙你的去。”万里噙着笑挥了挥修长的手掌,柔滑的衣料发出轻轻的悉索声,“喏,把小灰带回鸽房去,今天好好犒赏犒赏我们的小功臣。”看得出他心情此刻是极好的。 “好勒。”那小厮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小灰鸽子,一溜烟儿地退了下去。 万里的手心里托着那只小小的铜管,突然间便仿似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丫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又似乎能看到她在灯下双手托腮苦苦想着要如何去回信。 他这么想着,不知为何拆那铜管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开始。 那铜管仿佛带着火一般的热,在他的手掌心熊熊燃烧起来。他略略阖上眼睛,面上又拂过一丝疲惫,手掌略略一翻,便将那铜管收入袖中,竟,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一眼。 远方的清芳却自从那灰鸽子飞走后,便****心怀着期待,随行的人总是见她总是频繁地望着天空,也有安慰她的,“小姐,这几日天气甚好,不会落雨,你莫要担心。” “她哪是担心落雨啊。”颜子清笑着在马上摇了摇头,却也不点破她的少女心事。 但是那“聚少离多,浮生若此”,“人间离别尽堪哭,何况不知何日归”,“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这样的诗句却不时地出现在清芳练字用的宣纸上,众人见随着时间的飞逝,她面容上的哀愁越来越盛,也不知她究竟为何忧心,却也都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然而也始终难得她一笑。 “清芳,子清叔叔和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软轿换了马车后,颜子清坐了进来,清芳裹着薄毯,正扣着手腕子习字。 “叔叔请讲。”清芳放下手中的毛笔,顺手熄了香炉中燃着的安神香。 “怎么,近日睡的也不好?”颜子清抽了抽鼻子,便辨出她所息的香是何种属性。 “没有。”清芳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烦闷,难以排解。”她叹了口气,面容依旧精致,看不出连日来熬夜的憔悴。 颜子清看她形容,在心中也暗暗为她着急,她原本已不能算作是一个活人,可是偏生还带着活人的感情,这让自己该如何开解她是好。 “方才叔叔想要说什么?”清芳随手拿了玉石的镇纸将自己方才习得字阖上压紧,但颜子清还是看到了隐约的“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清芳,你容叔叔跟你说句心底里的话,你这样的年纪,叔叔也曾见过他人为感情烦恼过,只是你要知道一件事,万里毕竟不单单是你的情郎,也不单单是个富贵的公子哥,他的肩上还有很多很多你知道的,还有你不知道的责任,他如今能问你做到这番地步,已实属不易。叔叔这话说得生硬,你听了别生气。”颜子清长辈似的叩了叩案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这张纸,就权且交给叔叔吧。”颜子清拨开镇纸,将她案面上的宣纸抽了出来,“最近不要想太多了,过两****就要见到你的族人,这阵子还是先费心考虑考虑如何收服他们才是。” “知道了。”清芳垂下眼帘,心中郁结更甚,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直到颜子清拿着宣纸挑帘子出了马车,她眼眶中盈盈欲坠的眼泪才落了下来,心中的患得患失愈发强烈,这都几日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况且要得他的消息,还需从颜子清的口中得知,这让清芳更加悲伤,明明是两人之间的隐私,为何还要再加上一个长辈来。 “小姐,我给您送吃的来了。”帘子外头有人请示道。 “恩。”清芳迅速擦了擦眼泪,将情绪收了,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白羽挑开车帘,只觉车内一片暖意并着无可言喻的少女馨香扑鼻而来,“今日所行的路段不好,没什么野味可猎。倒是前头有条小河并未封冻,飞羽便抓了几条鱼来,说是要给小姐做鱼羹,也不知合不合小姐的口味。”说着白羽要将食盒递上。 147.第147章 寻根(一) “你一块儿上来的,每日的饭菜都我都吃不完,你们尽将好的留给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吃些什么。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清芳抽了抽鼻子,强压着心中的酸涩,将案上的东西收拾了。 “小姐,这于理不合。”白羽却坚持不上。 “你看,你总是站在车门那里,冷风都灌进来了。”清芳摆了摆手,“在这片雪原上,相依相偎的,不过我们十几人,又何须管别的呢?”她说得真诚,发鬓边的发丝被车门处灌进的冷风吹的向后飘去。 白羽见她如此相邀,也不好意思再做推辞,一跃便入了车厢。 “吃吧。”清芳端了食盒里的白饭轻轻吃了两口,又啜了口还冒着热气的鱼羹,赞道,“好喝。” “要是飞羽知道了小姐喜欢喝,他一定会高兴的。”白羽面相虽然文弱,但是用起饭来却丝毫没有扭捏做作之态,看起来倒是爷们儿十足。 “小姐,怎么不吃了?”白羽正舀了一口鱼羹入口,却见清芳已然放下了玉箸,他连忙也放下手中的瓷碗问道。 “没事,你继续吃,把这些都吃光,不要浪费了。”清芳连连摆手,“我其实,不吃饭也可以的。”她眼中划过一丝黯然,“我已经没有味觉嗅觉了,也感觉不到是不是饥饿,平时还正常在用膳,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她叹了口气,“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告诉你。”她撑着头靠着身后的绣墩,“因为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将每日送来的饭菜给吃了,而我观察了几日,外头的十八精骑是一个整体,里面若有一人知道了,便是十八人知道。而子清叔叔,是我最不想告诉的,你们三人中,飞羽性格太过跳脱我没有把握他能为我守住秘密,而宫羽则太过于陈郁,我没有把握敢与他对话。” “如此,便落到我头上来了?”白羽听了清芳的一番解释,反而放下心来,索性又端起了饭碗,慢条斯理地用起饭来。 “恩,如此权衡之下,也唯有白羽你了。对了,冠羽怎么不在?”清芳眨了眨眼睛,“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上我们的队伍?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被将军留下了,许是有另外的事要交代吧。”白羽将口中的白米嚼得格格直响,牙缝中慢慢吐出一句话。 “哦。”清芳只点了点头,再无别的反应。 你可知道,他是为了你,为了你才被留下的!白羽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清芳,就算有一腔怒火又如何能对她发泄,她不是无情,而是失忆,是根根本本将冠羽哥当做替身,当做了一个幻影从脑海中彻彻底底地忘记了。 “静坐并非坐,念佛亦无念。心性本清净,何须仗外缘。西方九品莲,叶叶现如来。”清芳马车后跟着的一辆毫不起眼起眼的马车里,有光头僧人着厚厚的服正颔首默录着佛偈。 “小师父,吃饭了。”飞羽提着食盒一股脑钻进他的马车中,还幸福地打了个寒颤,“嚯,外面真的太冷了,现在啊,就属你和我们小姐车里头最舒服了,喏,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吃的,只自己带着的大米给你蒸了白米饭,又带着些开胃的小菜,你先将就吃些。” “多谢,叨扰了。”惠润合掌道谢,又问道,“听闻你们小姐最近心生郁结,我这里抄录几份佛经和佛偈,这里寒天地冻,想来也没有什么旁的娱玩方式,想来读读佛经也不会太过于乏味。” “小师父有心了,我一会儿就去转交给我们小姐。”飞羽将桌面上的纸张都收好了纳入袖中,“对了,小师父,你不要太有心理上的包袱了,我们救了你又不图你回报,再说了,多你一张嘴也没什么多大的损失,你不要总是****想着要报答了。” 惠润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左耳,那里是因为自己在翻越雪山时不慎滚落,撞到了头部晕倒在雪地中而冻坏的,要不是遇上了也是去雪山寻人的这一路人,他恐怕就真的要将命留在那庄严的雪山下了。 “不管怎样说,惠润总是欠你们一条命的。”惠润叹气道,“如果不是你们,小僧早就魂归西方极乐世界了,人还没有找到,也没有帮上忙,倒是先将自己的性命赔上了,唉,小僧果真是没用,到了哪里都要别人施以援手,可叹,可悲。” “小师父,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要寻的那人若是知道你如此辛苦寻他,心中必定也是感动万分的,又怎么会嫌弃你没用呢。” “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就好了,那至少,她还是安全无恙的。”惠润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雪山,“就这样,要和她擦肩而过了,还不知道她是否平安。”刚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端着饭碗的手抖得都抓不住碗,还是飞羽眼尖,从他手中立刻把木碗又接了过来,“小师父,你身体不好,干甚么非得要这样勉强自己?你现在还有闲工夫担心别人,倒不如先将你自己的身子养养好。”飞羽将他按了回去,又扯会被将他牢牢盖住了,这才罢休。 “小师父,不是我说啊,你这么孤身一人,干粮也没有,又不会功夫,能在那雪山下活着回来,也算是运气了。你知道吗,那天要不是我出去打猎看到你在雪底下埋着的一片衣角 ,你啊,早就一命呜呼了。对了,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下白羽哥,要不是他医术高,又恰好我们这里药材齐全给你炖了汤药,啧啧,你现在啊,早就去见你的佛祖咯。”飞羽正色道,“所以小师父,从现在起,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佛祖的了,因为在你最冷最饿的时候,来渡你的不是你的佛祖,而是我们。所以你的命也可以说是我们给的,而我们现在对你就几个简单的要求,自在一点,随性一点,不要老是这么拘束,而且,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想着回头去找那个你要找的人了!”飞羽将饭上盖了些开胃的小菜,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行了,我也不吓你了,你这两天好好将息着,过不了多久,再过前面那个山头,我们就算是和这片雪原告辞了。”飞羽往一言不发的惠润身边又靠了靠,“我喂你吧,你别再受了寒气了,不然啊,十个白羽也救不了你。” “你的好意,小僧心领了,可是那个人,对小僧而言,十分重要,若是真的丢下她不管,小僧的脚,恐怕也迈步向前。”惠润低头思忖了良久,这才又坚定地开口,“等到你们将我带到有人烟的地方,小僧将东西备齐了,再回来!” “哎呦,你这个死心眼儿啊!”飞羽满以为自己劝了他那么久应该颇有成效了,没想到一番折腾下来,哟,他竟然不领情,“喂,我说,你要找的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亲人,至交好友?还是对你有大恩之人?”飞羽掰着指头一连细数了几个,看对面那和尚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不会都不是吧?那我问你,这男人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去救他的,还有啊,他好好一个人跑到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干嘛?”飞羽简直不能理解这个小和尚,和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思维逻辑,“难不成现在大家都时兴跑来雪原玩一玩?” “并非如此。”惠润裹在被中也不着急辩解或是作答,只是出神地望着车顶,在心中问自己,惠润,你来这里找清芳,到底有没有后悔?哪怕一丝丝的后悔? 没有。他的心如此明确的回答道,甚至一丝犹豫也没有。他这才释然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在我心里很重要。若是找不到她,我的经便也念不下去了。” “我天,你要找的,要找的,不会是个女的吧?”飞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不鸣则已,一鸣则要吓死人的和尚,“我的个乖乖啊,你不会还是个和尚吧?” “这又从何说起?”惠润偏头看他,“你误会了,只是我要找的人也算是救过我的性命,我此番前来是听说她遭逢打劫,死里逃生,特来确认她安好的。” “哦,原来是这样,你不早点说清楚,真是的。”飞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误会你了,真不好意思,行了,别说话了,赶紧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那就有劳你了,小僧会加紧康复,加紧好起来了的。”惠润咬了咬牙,张口吃下一口半生的米来。 “唉,这里海拔太高,饭不怎么能煮的熟透,你又不能沾荤腥,天天吃这夹生饭,你能行吗?”飞羽见他口中嚼得嘎吱作响,心有不忍道,“要不,你跟着我们少喝些鱼汤吧,不然你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的。” 惠润听他这话说的微微一笑,“不了。”他摇了摇头,将口中的米粒艰难地咽下,“这是我对佛祖的承诺,怎可背信?” 148.第148章 寻根(二) “好啦好啦,就你立场最坚定,人格最伟大啦。”飞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口中小声碎碎念道,“真像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 惠润听到了他小声地念叨,不由得呛咳了一声,“什,什么?” “没什么,你快吃饭吧。”飞羽嘻嘻一笑,又往他口中舀了一勺米饭,“吃多一点,身体才能养的棒棒的啊。”他一面说一面笑,但是手下的动作还是尽量控制得十分轻柔。 “对了,我的老驴跟在队伍中吗?它状况怎么样?”惠润抬起袖子想要擦嘴边的食渍,却被飞羽拦下,从案上取了方巾递给他,“跟着呢,那老驴看起来赖赖皮皮的,没想到这么几天下来,竟然丝毫也不掉队,并且给它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好像完全没有脾气一般。” “唉,也难为斑斑了,从前他都是我的小师弟喂养着的,每日里都有新鲜的胡萝卜,山泉水吃,如今跟在我身边糟了这样大的罪。”惠润叹了口气,满脸的惭愧。 “所以啊,你就算为了你的老驴,也不要再回雪原去了啊,你一个人,手无寸铁,有没有生存技能,回去了不就等于送死吗?”飞羽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你要是非得想回去,你也好歹把身体将养好了,回头再好好赚点钱,雇一班子人陪你一块去啊。” “我——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只怕寻不到她,她会有什么意外。” “那你去寻她,她会不会有意外是个未知,你是否会有意外那却是肯定的。”飞羽被惠润绕来绕去,脑中简直犹如一团浆糊,“呐,要不这样,我们主子很好讲话,到时候我去求她,看看她是否能为你调派些家族中的人手替你去找,这样,也算是为她积些佛缘,你也好过一个人去冰天雪地的地方碰个满鼻子灰了。” “小僧已经平白受了你们这么多的照顾……” 惠润还待要推辞,却被飞羽拿帕子堵了嘴,“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别磨磨唧唧的了。” “我看小姐最近精神好像很不好。”飞羽从惠润的马车上下来,正看到白羽施施然从清芳车上提着食盒下来,看神情倒是算是不错。 “今日小姐的身子可好些了?”飞羽问得有些心虚,毕竟他刚刚没有经过小姐的同意就擅自地拍胸脯向那个小和尚许下承诺,如今就算是看到自家兄弟也难免有一种,就算是你也救不了我的直觉。 “我没有细看。”白羽被他一问,又看了一眼飞羽有些慌乱的脸色,想了想才回道,“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生病了?”说着就要去搭上他的脉搏。 “没有没有,只是,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飞羽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唾液在喉咙中咽了又咽,终究还是开口问白羽,“你说咱们小姐到底好不好说话啊。” “恩。”白羽低头略一沉吟,“应该还行。”抬头看着飞羽如释重负的表情,“你,你干什么了?”白羽知道四个兄弟里,就属飞羽最会闯祸,如今冠羽哥不在,自己必须保证连同自己在内的三人都平平安安的,没有一点差错。 “我,那个,白羽啊,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也别声张啊。”飞羽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不好意思,“我刚刚被那个小和尚给啰嗦得烦了,于是,于是就擅自做主答应了说我们小姐会从家族那里调人来帮他寻人。”飞羽一说完连忙向后缩了缩,生怕白羽喷火。 果然白羽等到他话音一落,整张脸就皱了起来,看他周身自动发散的寒冰射线,飞羽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好白羽,你,你先别急着生气啊,我想,我想若是再放那个小和尚一个人进山,恐怕他这个死心眼儿的真的会把你断送在那里的。” “你现在回去,跟他说你办不到。”白羽没有理会飞羽的恳求,“还有,不要把自己过高的美化,我知道你只是不好意思去回绝他。” “白羽,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我承认我是有那么点爱面子,可是这个要求我许都许了,又哪里有撤回来的理由。而且你看啊,人我们都救下了,也不在乎再费些功夫,俗话不是说了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飞羽拉着举步就要走的白羽的衣袖,“白羽哥,我知道你现在是小姐最倚重的人,你若是和小姐开口,她一定能答应。” “飞羽!”白羽被他拉扯得也有些着急了,“你到底长没长心啊?”白羽一贯沉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纹,“你知不知她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明着,她的确是宗家的大小姐,可是实际上,她手里头根本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实权,宗家那里摆明了只是寻个由头把她弄回去,往高堂上一摆,做做样子。说白了,她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宗家所眼馋的,不过是她身负的神力罢了!”白羽一口气说完,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唉,飞羽,不是我不想救人,医者父母心,可是这小和尚我们已经救回来了,论理,我们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可是你莫要忘了,那马车里坐的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怎么能把主子至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而去为了一个一心去寻死,找不痛快的人呢?” “白,白羽,你别生气,我这就和他说去。”飞羽也被平日里一贯沉默,可是现在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可见他心中是有些生气的。 “以后不要再揽这样的事了,旁人避之不及的,你怎的就喜欢引火烧身?”白羽恨铁不成钢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提着食盒便走了,只剩下飞羽一人伫立在冷风中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雪远远的,似乎有一个人提着剑正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比划着,小小身影仿佛要和苍茫的白雪融为一体,远远的,白羽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便默默又退了下去。 “翻过这面那座山,约莫还有七天的路程,便可抵达星月族人所在的虎坡了。”颜子清拿着地图在手中比划着,“差不多了,如过路上没有耽搁,我们的行程规划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和撒妥聊着,又将地图的各部分要去的路线做了大致的规划,心中都算是有了个底,“要不要叫清芳来让她也听听规划,她毕竟是主子。”撒妥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卷边的羊皮卷。 “不必了,这些事,我们来操心就够了。”颜子清摇了摇头,他虽然是娃娃的身子,但是思维和做法无一不是墨守成规的长辈做派。 “是。”撒妥行了一礼,“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你去吧,对了,你叫他们去问问飞羽他们几人救下的那个小和尚什么时候走,我们若是到了地方,也好将他放下。”颜子清对走到门边的撒妥交代道。 正在月下反复体味席莲之留给她剑谱的清芳只觉得身体似乎突破了一种境界,心中仿似空空的,什么感情也感觉不到,又好像什么感情都能体会到一般,她暗暗有些欣喜,又有些心惊,这会不会是自己又一次走火入魔了? 索性停了剑坐在空地上,将被冠羽斩落所有的宝石的朴素小剑放在一边,闭了眼细细体味起那剑法中的奥义。 越想,她便觉得心中越空灵。 那一夜,泪湖上飘舞的灵蝶。 那一日,祭台下师父微微朝自己绽开的微笑。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尝过蜜饯的甜,被他人温柔呵护的对待……美好而短暂的瞬间便那么一件件直击她的心弦,让她觉得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再睁开眼时,她眼中又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 “就放小姐一人练剑,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撒妥身边曾经暂代过首领之位的年轻人附耳问他道,“你要不要去提点她几句?” 撒妥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多管,“她所习的剑法,几乎可以说是无门无派,没有口诀没有奥义,只靠心里体悟。这种感悟,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施加给她,也没有人可以教给她。如果我们硬要去插手,反而会使得她自己的修习大大延后。” “原来如此。”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小姐肩上的担子,不轻吧?” “这个,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撒妥也学着清芳的样子盘腿坐了,“行了,我们就在这儿守着吧,万一再遇上上次的情况,我们也起码能抵挡一阵子。” “恩。”那年轻人却没有坐下,只是为清芳身上散发出的祥和之气所感染,在月下解下了腰间的长剑,而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才记得当年训练自己的师父曾说过,武器就是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除非死,也不要离身。 “罢了,这里就你我二人,自在一些吧。”撒妥显然也注意到身边之人的窘迫,“你瞧我不都坐下了吗?”撒妥哈哈笑了一句,“在她这里,也不必那么拘谨了,小姐人很好。” 149.第149章 寻根(三) “首领,你说我们小姐,究竟是妖魔,还是仙人呢?”月光在那打坐的女孩身上笼上了一层极为柔和的光亮,看似如同即将要羽化登仙的修道之人一般,她满头银发柔柔地垂在背上,肌肤胜雪,思考中,呼吸盈盈,几乎无法感觉到她还是个凡人。 “又说混话,别人可以说我们小姐是魔,可是我们不能。况且,在我心中,小姐就是仙女,独一无二的仙女。”撒妥突然便笑了,“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意志力那么强,若我不是听羽字辈那几个小子说她在宫里承受的事,我几乎不能想象,那样的折磨,她竟然能忍下来。蜕茧成蝶啊。”他叹道,“世间,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在经历了连番的沉重打击后还能保有那一份赤子之心的?”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年轻人不由追问道,他又拿眼去瞧那个小得似乎只有一团的身影,那个小小的女娃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让一贯沉稳大气的首领也能啧啧称叹呢。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此刻我就不告诉你了,将来,你自己慢慢去找答案吧。”撒妥轻轻笑着,又摸了摸自己长出了不少的络腮胡子,“啧,这两天过得未免也太邋遢了,一会儿换人的时候我得净净面了。” 三人,就这么隔着大老远,共着同一轮的明月,静静相守着一分彼此间的沉默时光。 然而,这时光并没有维持得太久,便被远处飞羽的声音打破了,“小姐,我给你送夜宵来啦。”果然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撒妥和身边的人同时捂住了额头,一脸的黑线,方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风雅氛围被飞羽给破坏得一根儿鸡毛都不剩了。 “你们也真是的,光顾着看小姐练剑,也不问问她累了没,饿不饿,怎么做属下的。啧,真应该拖出去好好地打一顿板子。”飞羽不满意地撇了撇嘴,又撒开脚丫就往坡地下冲,连带着脑袋上被发冠束着的长发也好似忠犬的尾巴似的一摇一晃的。 “小姐小姐,这可是白羽做的夜宵,很好吃的,是我们自己手工做的糯米小丸子,陪着红豆磨得细沙,我先尝过了一口,口味很是不错,你也快来尝尝。”转眼间,就看飞羽跑到了清芳的身边,打开了食盒端出一只小盅来,“快,趁热喝,嚯,好香!”飞羽夸张得咽了咽口水,以期待能激起清芳的食欲。 身边的女孩子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是沉沉的水光,她转了转眼神,看到了身边蹲着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飞羽,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炖盅,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白羽这是故意的吗,因为自己让他帮着把送来给自己吃的饭菜都吃了,所以撑到了很不舒服,这才想让她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可是自己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了啊。清芳的心中拖着两条宽宽的面条泪,可是看到飞羽那小狗狗般晶晶亮的双眼,和他身后那条不存在的,但明显可以感觉到此刻正在飞速摇晃着的尾巴,清芳还是露出一丝微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嗨,你是主子,我是部下,你跟我谈什么客气啊。”飞羽说得忘形,甚至还上手摸了摸清芳水亮的长发,“好滑啊。”那长发虽然夹带着寒气,但是触手极为丝毫,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 “这小子,怎么主子给点脸他就越发的不知好歹了。”撒妥两道剑眉浓浓地蹙在了一起,“我还以为只有冠羽那小子皮厚,没想到飞羽这小子皮也没薄到哪里去,年纪轻轻的,行事就如此孟浪。这是遇上了我们主子年岁小,忌讳不多,要是搁在宗家随便哪个上位者身上,不砍翻他一双爪子都算是轻的。” “要不要我?”他身侧的精骑出声问道。 “暂时不要。”撒妥摇了摇头,他见清芳正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那碗看着就甜的红豆沙,心中嘲讽道,都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欢用甜食就贸贸然地呈上来,真是的,讨人欢心也太过于毛糙了吧。 “怎么样怎么样,是我拉着白羽硬要他做的,他原本都休息了,又被我拖了起来,但是后来我说是给你做的,他就也没说什么,但是只肯做这么小小的一盅,你瞧,你光喝了两三口就没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小气的性子是跟谁学的。”飞羽嘟了嘟嘴,但是看着清芳将小丸子都吃净了,他心中便全被不辜负的满意给填满了。 “还吃吗?要是没饱我就去让白羽那个懒小子再起来做。”飞羽笑嘻嘻地接过了清芳手里拿着的紫砂的小盅。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很饱了,不要再去麻烦他了。”清芳脸色差点没吓青了,“晚上本就不该吃的太多。” “也对,是我没想到。”飞羽一想也是,女孩子都怕吃夜宵积食,身材走样,这么想来还是白羽那小子精明,他陡然便对白羽又生出了满腔的敬佩。 “说罢,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清芳接过飞羽替来的丝帕擦了擦嘴。 “啊,啊?”飞羽一下被戳破了心事有一些不好意思,“那个,额,其实也没有啦,就是,就是……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有事要和你说的?”飞羽脸上着实有些臊得慌,明明白羽已经告诫过自己了,可是自己实在是不忍心看那小和尚白白去送命。 “你从前见我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今日突然给我送夜宵,你眼神中满是恳求,这难道不是有求于我?”清芳看着飞羽越来越红的脸,又补充道,“想来这事儿也不简单吧,不然你早就反驳我了。” “额,是,那个……”飞羽一开始根本没有料到清芳竟然如此冰雪聪明,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勾引冠羽哥的不懂事的女人的层面上,如今见她说话层理分明,态度也相当可亲,当真如同邻家的妹妹一般纯净如水,丝毫没有杂质,自己的心中反而有了犹豫和愧疚。白羽哥说的,自己并不是没有听进去,他也知道这样会让清芳的处境更加艰难,可是在一条人命和处境艰难上,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命。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总归要让我听一听的,是不是?”清芳见他吞吞吐吐,知道此事想必尴尬,他才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飞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之前救了一个和尚,他说,他说他要进雪山寻人,可是他那个样子,文文弱弱,只骑着头老驴,什么准备都没有,差点就被冻死在了雪原里。”飞羽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见清芳仍然耐心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是讥讽之色,他便又继续说道,“我也劝他不要再去了,可是他性子太过于执拗,非说要找到那个人不可,所以,所以我就擅自夸下了海口,说我能求你帮着调动宗家的人替他寻人。” “哦,是这样。”清芳将他的话大致地理解了一番,便心中明了,他大约是一时冲动答应了人家,如今他若是不来问问自己,便着实下不来台了,但若是能帮上忙,那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了。 “我能去见见他吧,要我去帮他其实也不是很难,但是总得让我与他交流一番,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什么样,大约在什么地方吧。”清芳点了点头,既然要救的是个出家人,她就更无法推辞了,出家人慈悲为怀,若能对他们施以援手,那真是大大的造化了。 “太好了!”飞羽没想到清芳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自己看似无理的请求,立马高兴地要蹦跳起来,“我这就带你去,那小和尚心里藏着心思,必定不会这么早就睡着的。” “恩,不打扰到他休息就好。”清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又望了一眼撒妥他们站着的方位,对着他们遥遥点头示意。 “首领首领,小姐向我们点头了。”撒妥身边的年轻人眼力甚好,他甚至能看清挂在清芳嘴角边那浅浅的微笑,“小姐笑了,可真是可爱极了。” “这话可不许再在别人面前说第二遍了啊。”撒妥瞥了他一眼,那年轻人自知失态便立刻收敛了被带动起来的笑意低下头去。 “小姐,就在这儿了。”飞羽指了指清芳马车后头一些的一辆蓝布罩着的小马车。 “就是这辆?”清芳诧异道,“早前我也见过这车,只以为是你们累了休息的所在,也就没问,你们什么时候救的人?” “就在前几日,那时候小姐你的心情正好不大好,我们也就没去扰你。”飞羽敲了敲马车的车框,不一会便听里头有人回道,“是谁?” “是我是我,我带我们主子来了。”飞羽听惠润没睡,便笑着揭开那车帘,“小姐,你去吧,这小和尚果然还没睡呢。” 清芳对着马车里道了一声打扰了,便踩着飞羽搬来的小板凳上了马车。飞羽见她进去了便放下了车帘,警惕地四周看了看,见别人看到便又放下心来。 150.第150章 寻根(四) “这位师父,我听我家里人讲你要进雪山寻人,却不知要寻何人?”清芳进了马车,马车里没有点灯,一时间有些光线有些暗淡。“那人对你有多重要,需要师父如此不顾自身安危进山寻他?” “是个女子,她曾有恩于我。”惠润早在清芳出声时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不过他没有相认,只是刻意地压低了嗓子回答道。 “哦,那师父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了。”清芳接口说道,“如此,我便安排家里人去替你寻吧,你将那人的面貌,特征说与我听,我描述给他们,让他们画出肖像来,也更好寻找些。”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子不高,一笑很是动人。面貌举止皆和善,最要紧是心地甚好。”惠润咳嗽了一声,又喑哑着嗓子描述道,“一头的乌发,眼睛里总是带着温柔的目光,好像每个人都和她关系很好一般。” 清芳听他描述着,突然便安静了下来,良久,她才问道,“惠润,是不是你?” “咳咳,清芳,我以为你认不得我了呢。”惠润这才支撑着坐起身来,摸索着案上的蜡烛,掏出了火石将其点亮。 “啊!清芳,你的头发!”惠润借着烛火看着清芳一头的银发和通红的双眸,不禁低低惊呼道,“佛祖啊!”他一脸痛惜地看着清芳烛火下淡淡的表情,仿佛她已经习惯了每个人对于她发色和瞳眸的惊讶。 “颜烈,没有跟你在一起吗?”清芳突然想起,颜烈和惠润是一起行动的,那么怎么会惠润一个人被发现倒在雪地中,那颜烈不会,不会?她心中到底有些紧张。 “没有,他好像有事出去了一趟,如今我想要回雪山也还有一个方面,就是怕他回来了看不到我会着急。”惠润说着话间已经又咳嗽了好一通,“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先喝点水。”清芳挑开车帘,“飞羽哥哥,你去篝火那里给取点热水来好吗?” 她一声飞羽哥哥简直叫酥了飞羽的一身骨头,“好的!”他拔腿就跑,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 倒上了热茶,看着惠润一口口慢慢喝了,清芳心中方才紧紧揪着的地方才平展了些,“你说,你一个人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瞎跑什么?”她这时才知道生气,一双红眸里两团小小的烛火在隐约跳动着,“颜烈他是有武功的,他也懂得如何不让自己饿死,你呢?你看看你,竟然把自己好好的身子给糟践成这样?” “清芳,不知怎么的,听你这样责备我,我心里头很高兴。”惠润喝了热茶,脸上的血色丰盈了些。“这几日,我天天睡不好,一闭上眼就是你出事的样子,还有被大雪覆盖的样子,光是这几日,我简直尝尽了炼狱煎熬的滋味。”惠润看着对面就是自己苦苦在找寻的人,心中一松,竟也生了疲惫的意识。 “快些睡吧,这几日一定要将前几日亏了的觉都好好补回来。”清芳小大人似的将他安顿着又躺了下去,又给他掖好了被角,刚要起身离开,却被他又唤住了,“清芳,你,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惠润强忍着睡意,硬是瞪大了双眼,“我好不容易找见你了,你让我在你边上睡着了你再走,这样,这样我梦里头你也是平安的,我也好安生了。” “恩,我不走。”清芳听他说得心酸,心一软便又坐在了他身边,“睡吧,我在这儿呢。” “飞羽,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傻站着做甚么?”白羽正料理好了炊具往宿处走去,远远的就看到飞羽弓着身子在惠润的马车外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不由心中直犯嘀咕,着小子到底对这个小和尚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莫不是,莫不是常人口中所说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白,白羽,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飞羽被白羽撞破了心事,一下子有些心虚,之前明明白羽交代过让他不要去******,给她添麻烦,可是现在自己还是没有经过允许就来偷偷找了小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白羽一脸的不信任,“你大半夜站在人家马车前面,成什么样子?” “对了,不是今天让你去照顾小姐的吗?元宵她都吃了?”白羽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食盒,唯恐他没有送到,又怕他送到了清芳吃不下。 “都,都吃了,我跟小姐说了是你特意给她做的,她便全都喝了,还直夸好喝呢。”飞羽硬撑着嬉皮笑脸道。 “去,没个正形的。”白羽冷冷斜睨了他一眼,满脸不加掩饰的鄙视,“你啊,冠羽哥一不在,你就乐得像没人管的猴子。” “哈哈哈,是是是,白羽你说的都对。”飞羽心中砰砰跳着,只愿马车中的清芳能听到自己故意提高的声音不要急着出来。 而此刻,马车中的清芳也的确听到了马车外两人的交谈,也能明显感觉到飞羽的焦虑,她看了看正睡得酣熟的惠润,和他紧紧抓着自己衣摆的手,终究没有下车。 “行了,别看了,跟我回去。”白羽看着飞羽磨磨蹭蹭就是不走,心下也终究是有些急了,其他人怎么好男风,怎么处事轻浮都和他无关,但是他们兄弟几个里,他绝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飞羽挠了挠头,自己走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马车里怎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是小姐生气了?可是小姐生气了更应该出来,怎么丝毫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呢。 “飞羽——”白羽脸色不善地瞪着他,拖长了声音,心中满是气恼,看样子,这个和尚不能留,到了地方就得赶紧把他送走,省得飞羽做出什么丑事来。 “来了来了。”飞羽连忙拔高语调,想要提醒马车内的清芳自己要走了。 “喊那么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白羽又是一记眼刃飞了过来。 “知道了还不成吗,这不就在走着呢嘛。”飞羽小声嘀咕了一句,乖乖跟在白羽后头走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四周仿佛没有人声,也没有雪落声,静得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不对,身侧还有人在浅浅地呼吸。 他睡得好沉。 清芳不由盯着他看到,这个曾经对自己说过喜欢的人,她看他的眉眼,也看他如今冒出不少发丝的脑袋,看他落拓却安心的神情,也看他嘴角处安心的笑意。 将被子又替他裹了裹,见他只余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在被子外,又似乎觉得有些冷,便又拿了边上的软枕围在他的脑袋边替他捂着。 “谢谢你。”清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疲倦的面容,想起飞羽告诉自己的事,如果不是他们救了他,或许,他就要把好好的一条性命留在那冰冷无情的雪山中了。她不禁心中抖了一抖,他与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无牵无挂的,何至于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这就是修佛之人的善?她歪了歪头,实在想不明白。 “别去,悬崖——”梦中,惠润还是语焉不详地吐着模糊的词语,攥着清芳衣角的那只手也微微用上了力,“危险啊,雪——”他嘟囔着,眉头皱起又松开。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清芳不由在他耳边轻轻唤着,以期望能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你在这里,太好了。”良久,惠润起了一头的薄汗,气喘着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了关切地望着他的清芳,“你果然还是安全的,我又做噩梦了。”惠润从被褥中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欣喜地将清芳看了又看,口中只不过说了这一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唉,究竟让你受了多大的伤害啊,颜烈就这么丢下你了,哼,就像当年丢下我一样。”清芳嘴角挂起轻蔑的笑意,“就这样一个没有丝毫责任心的人,怎么敢对着我说爱?” 她无声地看着又睡去的惠润,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热度,应该没有发烧。她在心中满意地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自己的马车平时不到饭点不会有人去打扰自己,就算不回去,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她出去了,被值夜的高手觉察到,反倒有些说不清楚,倒不如明日早晨早些起床,就借口说是晨起解手得了。 这么打算了一番,清芳索性扯过他的一角被褥将自己裹了,冰冷的身子微微朝惠润那个温热的热源体靠了靠,闭上了眼眸。 早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清芳便依依不舍又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离开了温暖的惠润热源,她整了整衣冠,挑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看了看,果然经过了一夜的苦守,守夜的撒妥几人也累了,正背对着自己烤着火,她连忙蹿出车外,又摆出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来,“撒妥大哥,你们累了吧?我醒了,不用值夜了,回去睡吧。” 151.第151章 寻根(五) 马车中,惠润这才敢睁开双眼,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怀中,少女的馨香还在,只是那么她太过于冰冷,自己已经很努力地给她捂着冰冻的双足,可是走得时候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体温,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怎么服侍她的,气血两亏也不给好好补补。 脑中不由得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睡意全无,惠润坐起身来,回身将那靠枕抓到面前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热乎乎的脑袋,一人咧开嘴在狭小的车厢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小姐,怎么今天这么早?往日里,你都是要睡到晌午的啊,怎么今日连衣服都穿上了?”撒妥见清芳负手站着,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懵,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连忙紧张地上前问道,“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叫人让白羽过来?” “没事,我,我就是起来透透气,有些胸闷。”清芳连连摆手,“咦,你们在吃什么?” “嗨,就是山上刨出来的野番薯,我们闲着没事就用篝火烤了吃。”撒妥哈哈一笑,擦了擦嘴边黑黑的印记。 “你们是不是平日里都吃这些?”清芳突然有些明了了,“是不是干粮不够?” “没有的事,我们就是嘴馋了。”撒妥赶紧解释,又拖着身边的属下解释,“是他,是他馋了,对不对?”他踢了身边的人一脚,“而且啊,这个小山薯特别香,特别好吃。”他咽了咽口水,“我们天天吃着就像上了瘾一样,一天不吃都不行。” “够了。”清芳制止了撒妥拙劣的演技,直接弯腰捡了一片他们丢在脚下的山薯皮,从上头又刮了些仅剩的肉来塞进口中,又苦又涩,干硬无比,简直如同石头一般。 不知道怎么的,清芳心中一堵,眼睛酸涩得无法睁开,“你们最近几天都在吃这个吗?” “也没有,就这几天突然就……”撒妥还想解释一番,“那,子清叔叔也在吃?你们都在吃?”清芳又问道。 撒妥低下头,心中暗想,这小姐怎么这么聪明呢,自己还在拼命掩饰,怎么就被发现了。 “你低下头来。”撒妥的身量太过于魁梧,清芳一时间也看不清他形容是否憔悴,撒妥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地低下头来,“怎么了小姐?” 清芳掰着他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仔细凑近了看着他的眼下,果然因为脱水和营养不够有淡淡的青色,以前自己还没有学会烙饼的时候,就会经常饿肚子,眼睛底下也是这样的。 “你也过来。”清芳放开手,又去看那人的,果然,眼下也有淡淡的一圈青色。反观他们身量,这几日里也无端地消瘦了许多,看上去衣衫仿佛也宽松了许多。 “你们以后开始喝粥吧。”清芳看着渐渐要熄灭的篝火中剩下的那么一两个小小的涩涩的山薯,“虽然不多,但是索性人不多,虽然有些饿,但是总聊胜于无,就从今早开始。” “可是小姐,我们的粮食不够啊,你的那一份是雷打不动的,要是让我们吃你的那一份,那么属下宁愿啃自己的肉。”撒妥说得斩钉截铁,“小姐,我知道你心软,但是心软也是要有个限度的,你难道要把自己饿坏了吗?我们都是糙汉子,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了,饿算什么?更何况这山薯总比我们之前吃的山蛙野蛇要可口的多,您不要再担心了。” 清芳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每个人的面前都端上了一碗虽然稀薄但是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白羽,你是专管饮食的,这是怎么回事?”撒妥黑着一张脸私底下找白羽问道,“你是不是听了小姐的话,用了小姐的那一份米?” “我不知道,这是小姐准备的,我只管给你们把东西端上来。”白羽一脸漠然小口小口喝着米汤,嘴唇红润。 “白羽,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啊,小姐关爱我们是她的想法,但是我们不能恃宠而骄,这是我们做属下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你这么做,要是回了宗家是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白羽默默听着他的指责,一言不发,待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他便要去端撒妥手中的粥,“你既然这么有力气,这碗也给我得了。” “得了!”撒妥有些生气地推开他,“这碗我端去给小姐。” “小姐不在车里,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说如果你不乖乖把粥喝下去,她就躲着不回来,到时候如果耽误了行程,可就全是你的错了。” “小姐怎可如此孩子气?“撒妥有些着急了,“我们做属下的,怎么,怎么..“他心中有些气闷,“白羽,你怎么能由着小姐跟着你胡闹也呢?“ “你刚刚不是也说了,我们是做属下的,做属下的不有着主子,难道还要和主子唱反调不成?“白羽将撒妥的话原封不懂得抛还给他,“还是说你前头跟我说要守着主子,后头就是要跟主子唱反调呢?“白羽将手中的空碗玩的滴溜溜转动,撒妥看着他直气得咬牙。 “你要是不希望进度因你而拖慢呢,就乖乖地手下那小丫头的好意,这样她也不用猫着,也能早点回到她暖和的马车里不是?“白羽的瓷碗在他的手中停止转动。 撒妥恨恨盯了他一眼,一扬脖子把那稀粥都喝了个干净,“好了,你叫小姐出来吧。“他沉声道。 “她一直都在马车啊。“白羽笑了笑,在撒妥半信半疑的眼神中又补刀刀,“你方才又没有问我她躲在哪里。“ “白羽!“撒妥分分钟似乎要变成喷火龙一般,“你竟敢骗我?“ “这是骗你吗?这叫善意的谎言。“白羽虽然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但是他的言语间哪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是透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出发吧,今日还有不少路要赶呢。“ “哼!“撒妥从鼻间粗粗地出了一声气,犹如一只被少年欺负的大熊一般。 “惠润,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清芳捧着清粥递给对面那个清秀的僧人,“我觉得你今天似乎精神好了很多。“ “嗯。“惠润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苦笑了一声,自从昨天她卧在自己身边,自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金刚经,也不知道向佛祖忏悔了多少次,才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会儿,等到大清早她轻轻一动,连带着自己便也醒了,只不过怕让她觉得不方便和尴尬,才佯装酣睡。 “惠润,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季节吃什么野菜既能补充体力,又不是特别难吃的?“清芳看着他吃的香甜,忽然想到僧人应当是茹素的,问他应该有些帮助。 “容我想想。“惠润放下粥碗,挑开帘子一角向外看了看,“现在我们所处虽不是雪域,但是时值冬末,可以食用的野菜恐怕很少。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寺院中大多是吃年前屯的白菜一类耐冻的蔬菜,外加些腌制的酱菜,所以冬天,也是我的那些小师弟们掉肉掉得最快的时候了。“惠润想着寺院里那群活泼可爱的小馋猴们在冬天一个个食欲不振的模样不禁又面露心疼,“不过有个师弟后来聪明了,他平日发动大家一起拾些鲜蘑菇,等到日头好的时候便找来夏日睡的蒲席垫在青石上将它们反复的晾晒,如此一来,冬天在用温水泡发了,也可以给那些年岁还小的师弟们解解馋,也能给他们加加营养。“惠润又补充道。 “惠润,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先准备的,现在,我们又去哪里找这些事先就储备好的东西呢。“清芳有些发蔫,让为了保护自己而来的这些大男人们的在这里挨饿,她实在于心不忍。 “你别着急,等一会儿咱们再休息了,我带着你去找找,没准儿能找到什么好的也说不定,我看这里气候倒比那雪原好了不少,咱们有心去照,一定可以找到的。“惠润看着清芳的眼睛重又亮了起来,不由得心中一暖。 “小姐,小姐,你快回自己的车里去吧,白羽让停车修整呢。“飞羽一看到队前撒妥和白羽的指令便立刻扭头望惠润的马车那里跑,却不料这一举动又被白羽看在了眼里。 “飞羽!“白羽面色不渝地揪住飞羽的领子,“你怎么回事?“ “我,我,没什么啊。“飞羽被他突然抓住吓了一跳。 “飞羽,我告诉你,喜欢人是没错,但是我不希望你喜欢错了人。现在冠羽既然不在,我久有义务管好你,但是光凭我管是没有用的,我还是希望你自己心中能有些尺度限制着自己的行为。“白羽冷冷看着飞羽,眼神恨不得劈开他的脑子,看看他成天都在胡想些什么。 “啊?“飞羽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白羽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喜欢来喜欢去的话,我喜欢谁了我?“ “还不是,他。“白羽冷着脸往马车里指了指,一脸的羞愤。 “你说的,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飞羽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几日自己带着小姐来这个马车早已经被白羽发现,然后又被他误会是自己喜欢小姐才刻意与她套近乎? “白羽,你想错了,那是冠羽哥心头上的人,我怎么会这么不识趣?“飞羽立刻撇清关系。 “什么,冠羽和他也有关系?“白羽只觉得眼前一黑。 152.第152章 寻根(六) “子清叔叔,前面是不是就是春丘了?我们算是快要离开雪域了吧?”清芳指着前方那一片隐隐透着绿意的小山,回头问颜子清道。 颜子清的脸上虽然透着疲惫,但是掩也掩饰不住的笑意也彰显出连日来雪山的压抑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然一扫而光,掏出羊皮卷,看到上面以朱砂标记的地标,正赫然写着春丘,他才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已经离开那片雪域,即将回到平原了!小姐,再不过几日,你便能找到你的故乡了!”他语气中的激动倒好像比清芳还要更加兴奋。 “子清叔叔,你很开心?”清芳见颜子清高兴得耳朵都在微微泛着红,心中疑惑,“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那一片雪域?” “啊?”颜子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些超出了平常的表现,这才轻咳了几声以显示自己的平静,“没有,只是冻了那么几日,难免心中有些郁结,如今看到了远处的融融绿色,难免心中开怀。” “恩。”清芳点了点头,又回头去看那远处已微不可见的雪峰,那里,有自己如同谪仙一般的师父啊。她心中有些失落,自己即将投入万丈红尘之中,而师父却永远那么的冷静,那么的超然世外,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如他不过是浮云过眼一眼,任何自己看在眼中重要的,不舍丢弃的,却都是他想都不会想的。 摸了摸胸口处别着的小本子,仁王剑还是没有参透,虽然心中似乎有些感应,但是总觉得感觉不是很到位。 “在想什么?”惠润见她怔怔回头望着,眼神中似有留恋春丘果然不愧为这个充满生机和春意的名字,小镇子虽然街道不宽,但是行人也能算得上是熙熙攘攘了,而沿途叫卖的人所出售的货物也算是琳琅满目。 颜子清的双眼亮晶晶的,一脸的雀跃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他到底算是个小孩子,还是算是个大人呢?透过自己的马车,清芳拖着腮帮子好奇地打量着他。 “白羽,差不多,你也可以让那和尚走了,我们给足他盘缠和马匹,一路上通关文牒也为他全部准备妥当,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白羽仍然惦记着飞羽的“龙阳之好“这么一回事,一见到了人烟,便立刻生了想要将他送走的心思。 “哦,这样啊,那我去问问他。“飞羽被他问得突然,一愣之下也点头道,说着便调转了马头往清芳那个马车去了。 这么恭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飞羽吗?难道这其中有诈?白羽不由得又操起心来,总不会是生了要私奔的心思? “对了,惠润,那一天你究竟是怎么发现那么多蘑菇的啊?“清芳也不管外头有多么热闹,只管缠着问惠润道,“明明我也找了很久的啊,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呢?难道因为你是修佛之人,所以连老天爷都要对你往开一面?“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着。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是在老天垂怜你一片善心,恰好叫我碰见了罢了。“惠润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整天脑袋里头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惠润惠润,我觉得那一天你做的蘑菇汤真的太好喝了。“清芳讨好地往他身边挪了挪,那一天他们外出去寻野生的菌菇和野菜,虽然野菜没有找到多少,不过菌菇却是收获颇丰,那一天,托惠润的福,每个人都暖融融得喝上了一碗热乎的菌菇汤,就连平时不怎么吃饭的清芳看着大家吃的热火朝天也喝了一碗。 “那天还盛夏不少,我给晾出来了一些,到时候你想吃,随时让人做给你吃就是了。“惠润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解释道,“我就快要走了,见到你平安,我心里头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你要走了吗?“清芳一脸的不舍,“可是,我们才刚刚相聚啊,而且,而且我的生辰就快要到了,我不想告诉他们,到时候我和你偷偷出去吃一顿素斋好不好?“清芳恳求地看着他,此刻,这一群人中,她觉得最为亲近的就是惠润了。 “着,恐怕不行了,我答应了师父,一确认你的安全就要回去的,这么算算我已经出门好些时日了,恐怕师父要担心。“两人正说着,飞羽便到他们的马车前小声地请示清芳,“小姐,白羽哥有些事,让我转问惠润师父。” “哦,什么事儿?“清芳掀开帘子,弹出一个小脑袋问道,“是要干菇吗?“ “不是的,白羽哥想问问惠润师父想在那里与我们辞别,我们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惠润暂时不走!“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便从清芳口中脱口而出,“他还要过一阵子,我留下他有事要拜托他,你就这么对白羽还有子清叔叔说好了。“说一说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如此的武断和专横,并且都不用事先准备一下的了? “额,等,等一下。“看着飞羽调转马头要去回禀,清芳又叫住他,“那个,你稍微等一下,我再和他商量一下。“说罢便又立刻钻进了马车之中。 “惠润,刚刚,你也听见了..“清芳的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惠润一眼,“你若是真的有事,那,那你就先走吧,等以后我再来找你。“ “就按你方才说的那些跟他说吧,我留下来,等到你生辰之后再走。“惠润摆了摆手,“话既然已经说出,便如覆水难收一样,你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里的小姐,你i今天若是说话不算话了,下一次,人家就不会重视你了,知道吗?“惠润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出家人为什么要跟清芳说这些俗世中的道理,其实有很多道理他也不懂,大多也是从书中看来的,但他心中总是觉得清芳多知道一些,对她而言并没有坏处。 “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清芳红着一张脸嗫嚅道,“我以前不这样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可能是因为人家突然把我认回去了,我觉得,我觉得有了靠山,故而说话才越来越不考虑人家的想法,嗯,一定是这样的。“她低着头碎碎念叨着自己的错误,直反省得恨不能让惠润把她揍醒才满意。 “清芳,不要再反省了,飞羽施主还在外面等你呢。“惠润见她越想面色越凝重,越想神情越沮丧,知道再不把她拯救出来,她就又要把自己推上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死胡同里去了。 “不如你先回了飞羽施主,然后我再陪你慢慢找原因可好?“惠润如同一位有耐心的大哥哥一般循循善诱着清芳,“你让他在外头等着都不好啊,是不是?“ “哦,我都给忘记了!“清芳一拍脑门,末了竟然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惠润,跟他比了一个一锤定音的手势,惠润冲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不会变卦。 清芳这才信心满满地撩开窗帘,对着外头的飞羽回道,“就是刚才那样,不改了。“清芳又看了一眼正频频回头望自己这里张望的白羽,“飞羽,白羽怎么了,我和你说话的这么一点点时间里,他都回了多少次头了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清芳有些紧张,既然能让一贯淡定从容的冷面男白羽都坐立不安的事,想必应该是非常严重的大事了。 “还能是什么,白羽啊,怀疑我步冠羽哥的后尘啊,爱..。“飞羽刚想调侃清芳和冠羽一番便突然想起清芳根本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自己若是说了,她八成会以为是自己在胡编乱造呢。 “爱什么?冠羽爱什么啊?你这个人怎么讲话只讲一半,把人吊在这里真是怪讨厌的。“清芳原本一心一意在等着他说下去,却没想到他无论清芳怎么求,都在不说一句话了,恨得清芳直呼他小气。 “小气就小气吧,反正小气也挺好的,总比丢了心的好。“飞羽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他说什么时候走了吗?”白羽看飞羽一脸闲适的回来,似乎一点也没有离别的悲伤,“不会不走吧。” “走是肯定刚要走的,不过不是现在,要过两天,小姐说她留着那小和尚有事儿要办。”飞羽照本宣科把清芳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什么意思?那和尚在小姐车里?”白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和尚到底使了什么样通天的法术,竟然先后让飞羽和清芳都为他折腰,长得也很普通,身量也比较瘦削,不要说是和战煌和万里比了,就是和冠羽哥比,也是云泥之别啊,若要是对他的面貌评价得厚道些,最多也只能用清秀来形容了。 “白羽,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到底怎么了啊?我真不喜欢小姐,你别操心这有的别的了。”飞羽实在看不得白羽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原来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最近跟个啰嗦的老妈子似的呢。 153.第153章 春丘(一)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没有恒久固定性,所以,我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完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带给我的判断扰乱。“白羽冷静地抛出一大段话来,“现在能够证明你不是,我非常开心,那么,就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就让他这样和小姐相处吗?“飞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那里,“你说小姐年虽小,会不会被他骗了?“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了,再说了,小姐已经十七了,比我们小不了多少,飞羽,把你泛滥的母爱收一收。“白羽继续冷面毒舌地攻击着飞羽,也不管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没有恒久固定性,所以,我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完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带给我的判断扰乱。“白羽冷静地抛出一大段话来,“现在能够证明你不是,我非常开心,那么,就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就让他这样和小姐相处吗?“飞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那里,“你说小姐年虽小,会不会被他骗了?“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了,再说了,小姐已经十七了,比我们小不了多少,飞羽,把你泛滥的母爱收一收。“白羽继续冷面毒舌地攻击着飞羽,也不管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白羽,我说你这两天到底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怎么净往我这里开炮?我这是招你惹你了啊?“飞羽脸色臭臭的,原本意气风发的好像总是笼罩着金光一般的少年面庞此刻正一脸的不愉快。 “我可没功夫跟你开炮。“白羽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别抓我,救命——“街道上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叫声,“你们没有给我钱,走开,走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表哥前几日明明把钱给你了,你也说今日将田契房契拿来交换的,怎么现在就开始耍赖了,你这样做事可是昧着良心的啊。“几个男人围着呼救的女人念念叨叨,时不时还动手拉扯一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坐在马车里正和清芳闲聊着的惠润听到车外面的动静,心中的正义感又在蠢蠢欲动了。 “惠润,不要冲动。这件事听他们所言便感觉复杂万分,若是你再去掺一脚,很可能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去添乱。“清芳看着惠润就要马车外跳,连忙抓住他劝道,“此刻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这么看着,如果有什么意外,外头我们的人会看着办的。“ “清芳,你和以前变的有些不一样了。“惠润看着拖着腮帮,面无表情的清芳感叹道。 “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清芳后知后觉地抬头问他道,又低头仔细想了想方才自己的言谈,心中有些明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以前冷漠了很多?“清芳和他说话也不绕弯子。 “嗯。“惠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有一点,我有一些不适应。“他低头沉默着,心中全是往日清芳在清境的那个深坑中看向自己的那张热切的小脸,“但是,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也许放在别人的身上不好,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其实,挺合适。“惠润看着清芳支着头看着自己,突然之间,心中便又有些不安的感觉,她如今这副冷清的模样,总觉得她有一日会突然离开,或者说是,消失。 两人这么静默地对着,外头的吵闹已经蔓延了过来,颜子清一贯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事的,所以只吩咐撒妥并着白羽去疏通道路。 路边围观的乡亲有见到清芳一行人阵势的,心里都有些担忧,看这一队人通身气派极为肃杀,一个个不苟言笑,偏生又长得格外俊俏,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有大胆的人便喊道,“容娘子,你要是有冤屈,不防去求这一路贵人吧。想来他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一人高喊后,便有几人附和道。 原本还可以抽身而过的清芳一行人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好,那我们便找贵人来评评理,也别让人觉得我们欺负了弱女子。“为首正死死拉着那被称为容娘子的一身缟素的女子的男人粗声回道。 “车内的大老爷,小人本命严阿大,家里是做香烛生意的,虽说是赚的死人钱的,但是一个个铜板赚的也都是干干净净,这两年也算是有些积蓄了。这个容娘子前一段来小人的店里借债,说是老父亲去世了,要采买些东西给他爹置办葬礼,但说身上一时没钱,先向小人赊账办了,小人想了想,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什么好怕的,也就赊给她了。前前后后,所有购置铺设,包括请和尚唱经超度,她要什么,小人都依样给她了,且样样都按照最低的价格和最好的东西给她的。阿二,你拿账簿来给贵人瞧瞧,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严阿大虽然体格相当魁梧,但是面相非常和善,满面红光道也不像是个恶人。 果然,他身后被唤作阿二的,立刻从怀里头掏出了账簿,“哥哥,给。“那阿二瘦得骷髅一般,但却长着一脸的精明相,他哥哥用他管帐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各位乡亲,我们有要事在身,虽有心为大家解答疑问,但着实不能耽搁,还望大家让开路去,给我们行个方便。“白羽和颜子清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惹麻烦事。 众人见他文质彬彬,说话态度谦和有礼,想了想,这么个事儿也不算是大事,若是这一行人是官衙里出来办事的,大伙儿拦了他们,恐怕是自己再给自己找麻烦,想来想,也不由退了下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此刻在场的每个人心中所想的。 “贵人救命!“倒是大家觉得无趣想要散去时,那个看似柔弱,以泪洗面的容娘子母豹子一般挣脱了几人的控制,冲到白羽的马蹄边大哭“求求你们发发善心,我真的没有用他们的钱,我父亲早已经去世了半个月,我又怎么可能几天前去向他们赊账?“ 几人吵闹得着实有些过分,颜子清原本盘在惠润腾出的马车里静修着心法,如今被搅扰得哪里还能静下心来? “怎么回事?“颜子清以拂尘微微挑开车帘,向就近的精骑卫问道,“白羽,撒妥怎么回事,明明不大的事儿,怎么也能拖那么久还没解决完?“颜子清在马车内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去看看,实在不行,把人拖走!不要让他们耽误我们的进程。“ “是!“那精骑卫应了一声,便催了催马,向前奔去,“首领,子清先生发话,把这些人拖走。” 154.第154章 春丘(二) “贵人,求您发发好心吧,救救可怜人吧!”那女人只是哭叫,瘫软成一团,“求你们了,我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只能卖进窑子里去,求你们救救奴,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贵人们。” “拉到一边去。”白羽的脸色也不太好,都让子清先生开口了,这说明是他的严重失职。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宫羽立刻会意,“这位姑娘,小心马蹄不长眼。”他状似在扶着那女人,可是手下却暗暗使劲抵住那女人的麻穴,顷刻便叫她动弹不得,“在下扶您路边休息。” 那女子被他不动声色的一招制住,吓得哭也不敢再哭,只抽噎着瞪大着眼睛任他将自己扶到路边的茶馆里,“来,掌柜的,这里是一些铜板,一会儿等这位小姐缓过来,你给她端碗茶水,给几个馒头。” “行行行,一句话的。”掌柜的原本也在人群中跟着看热闹,见来人有礼有节,气度不凡,更何况也不像是身处深宅的达官贵人不知民间疾苦,一出手就阔绰得吓死人,而是正正好好地算好了茶水与馒头的费,一个铜板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看样子应当是为在官衙里当差的官爷不假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官爷出行。”那掌柜的收好了铜板,赶紧朝外头喊道。 “可是她,她……”严阿大和严阿二并着家里的兄弟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宫羽干净利索地安顿了容娘子,只怕自己的债也讨不到了,却不想宫羽弹了弹指尖,一小块官银便稳稳当当落在他们的账薄上,既有安抚意味,也有警告意味。 “多谢官爷。”严阿大掂了掂那银块的重量,立刻心中有数,不多也不少,正是方才自己账薄上所记录的数字,由此可见,这一行人不但武功高深者有,耳听六路者也有。他立刻回头给了阿二一个眼色,一家人立刻闪到路边,一个个弓着身子弯腰向他们行礼。 “子清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行程继续。”撒妥向颜子清汇报道。 “恩,小姐那里没什么动静吧?”颜子清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小姐的马车十分安静,方才白羽也去问道,一切如常,小姐表现得非常沉稳。”撒妥点头赞许道,这个小姐虽然是半路出家,可是到了现在倒也慢慢有了上位者的气度,着实是孺子可教也。 “不错,你们记得,你们的一切的职务如今不是为了取悦我,方便我,而是一切都要以小姐为中心,切不可三心二意,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回禀小姐,看她如何拿主意,除非她来问我,不然一个也不许越俎代庖。”颜子清收了拂尘,又盘腿静坐。 “你瞧,我们不去,他们不也是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们去了,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清芳打趣惠润道,“你明明是个出家人,原本应该六根清净,尘缘皆断的,怎么总是一副热血冲头,事事都好打抱不平的样子呢?” “唉,说来惭愧。”惠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的发茬子,一脸愧色,“我也一直想要修到心如止水的地步,可是有时候看到这样的事,总是行动先于思想,后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一次倒还好在有你在,可以拦着我,要是你不拦着我,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出什么多余的事儿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给你们添麻烦?”清芳不高兴了,“先不要说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的一副好心肠了,就是说你添麻烦也不是给我们,只是给他们,我可不属于他们,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疏了?你忘了,我们可是曾经同患难过的。”清芳笑嘻嘻地问他,“还是你忘了?” “怎么会忘呢?要不是那一次相遇,我们也不会有这一次的遇见了,所以啊,还是有因才有果,虽然上一次的遭遇足够让人害怕,可若是那时候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段奇妙的境遇,我便不再惧怕了。”惠润也笑。 “小姐,那个我们收留下的女人帮我们把衣裳都洗了,而且还抢了白羽的工作,把我们的伙食都给料理好了。“原本还对清芳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行为有些微辞的飞羽在享受了几天大老爷被人服侍的生活之后,口中的抱怨也渐渐得小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让惠润跟她一起走,送她去想安身的地方吧。”清芳埋头看着剑谱,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对了,我们还有几日才到虎坡?在那之前,务必将这个女人送走。” “贵人,求您发发好心吧,救救可怜人吧!”那女人只是哭叫,瘫软成一团,“求你们了,我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只能卖进窑子里去,求你们救救奴,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贵人们。” “拉到一边去。”白羽的脸色也不太好,都让子清先生开口了,这说明是他的严重失职。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宫羽立刻会意,“这位姑娘,小心马蹄不长眼。”他状似在扶着那女人,可是手下却暗暗使劲抵住那女人的麻穴,顷刻便叫她动弹不得,“在下扶您路边休息。” 那女子被他不动声色的一招制住,吓得哭也不敢再哭,只抽噎着瞪大着眼睛任他将自己扶到路边的茶馆里,“来,掌柜的,这里是一些铜板,一会儿等这位小姐缓过来,你给她端碗茶水,给几个馒头。” “行行行,一句话的。”掌柜的原本也在人群中跟着看热闹,见来人有礼有节,气度不凡,更何况也不像是身处深宅的达官贵人不知民间疾苦,一出手就阔绰得吓死人,而是正正好好地算好了茶水与馒头的费,一个铜板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看样子应当是为在官衙里当差的官爷不假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官爷出行。”那掌柜的收好了铜板,赶紧朝外头喊道。 “可是她,她……”严阿大和严阿二并着家里的兄弟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宫羽干净利索地安顿了容娘子,只怕自己的债也讨不到了,却不想宫羽弹了弹指尖,一小块官银便稳稳当当落在他们的账薄上,既有安抚意味,也有警告意味。 “多谢官爷。”严阿大掂了掂那银块的重量,立刻心中有数,不多也不少,正是方才自己账薄上所记录的数字,由此可见,这一行人不但武功高深者有,耳听六路者也有。他立刻回头给了阿二一个眼色,一家人立刻闪到路边,一个个弓着身子弯腰向他们行礼。 “子清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行程继续。”撒妥向颜子清汇报道。 “恩,小姐那里没什么动静吧?”颜子清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小姐的马车十分安静,方才白羽也去问道,一切如常,小姐表现得非常沉稳。”撒妥点头赞许道,这个小姐虽然是半路出家,可是到了现在倒也慢慢有了上位者的气度,着实是孺子可教也。 “不错,你们记得,你们的一切的职务如今不是为了取悦我,方便我,而是一切都要以小姐为中心,切不可三心二意,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回禀小姐,看她如何拿主意,除非她来问我,不然一个也不许越俎代庖。”颜子清收了拂尘,又盘腿静坐。 “你瞧,我们不去,他们不也是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们去了,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清芳打趣惠润道,“你明明是个出家人,原本应该六根清净,尘缘皆断的,怎么总是一副热血冲头,事事都好打抱不平的样子呢?” “唉,说来惭愧。”惠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的发茬子,一脸愧色,“我也一直想要修到心如止水的地步,可是有时候看到这样的事,总是行动先于思想,后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一次倒还好在有你在,可以拦着我,要是你不拦着我,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出什么多余的事儿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给你们添麻烦?”清芳不高兴了,“先不要说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的一副好心肠了,就是说你添麻烦也不是给我们,只是给他们,我可不属于他们,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疏了?你忘了,我们可是曾经同患难过的。”清芳笑嘻嘻地问他,“还是你忘了?” “怎么会忘呢?要不是那一次相遇,我们也不会有这一次的遇见了,所以啊,还是有因才有果,虽然上一次的遭遇足够让人害怕,可若是那时候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段奇妙的境遇,我便不再惧怕了。”惠润也笑。 小姐,那个我们收留下的女人帮我们把衣裳都洗了,而且还抢了白羽的工作,把我们的伙食都给料理好了。“原本还对清芳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行为有些微辞的飞羽在享受了几天大老爷被人服侍的生活之后,口中的抱怨也渐渐得小了。 155.第155章 归乡(一) “叫小姐下来吧,前面就是虎坡的入口了。”颜子清抱着他的拂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落脚之处,片尘不沾。 “大人,我们这里的族长已经领着族人们在村口那里等着小姐了。”一行人方才在村口站定,就立刻有穿着薄青色长袍,束着发髻的男人前来迎接,无一例外的,这几人的长相都可以用相当出挑来形容。 “哪一位是子清先生?”发髻上簪着梅簪的为首之人出声问道,看起来年龄也似乎稍长些,而看其余人对他的尊敬程度来说,地位应当也是不低了。 “是我。”颜子清将拂尘别在身后,冲他点了点头,“你是如今的族长梅砺吧。”颜子清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知晓他的身份。 “正是,你们带子清先生并着他的属下们先去稍作休息,我们星月族的小姐呢?”被称作梅砺的人神情举止也自有一种梅泠然傲雪的态度,言谈举止间带有的风范不是大家,却胜似大家。 “入乡随俗了。”颜子清以眼神示意身后跟着的三羽和撒妥,“就按照梅先生所言办,我们先去后头稍作调整,清芳,来,见见你们星月族的族长吧。” “贵人,求您发发好心吧,救救可怜人吧!”那女人只是哭叫,瘫软成一团,“求你们了,我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只能卖进窑子里去,求你们救救奴,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贵人们。” “拉到一边去。”白羽的脸色也不太好,都让子清先生开口了,这说明是他的严重失职。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宫羽立刻会意,“这位姑娘,小心马蹄不长眼。”他状似在扶着那女人,可是手下却暗暗使劲抵住那女人的麻穴,顷刻便叫她动弹不得,“在下扶您路边休息。” 那女子被他不动声色的一招制住,吓得哭也不敢再哭,只抽噎着瞪大着眼睛任他将自己扶到路边的茶馆里,“来,掌柜的,这里是一些铜板,一会儿等这位小姐缓过来,你给她端碗茶水,给几个馒头。” “行行行,一句话的。”掌柜的原本也在人群中跟着看热闹,见来人有礼有节,气度不凡,更何况也不像是身处深宅的达官贵人不知民间疾苦,一出手就阔绰得吓死人,而是正正好好地算好了茶水与馒头的费,一个铜板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看样子应当是为在官衙里当差的官爷不假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官爷出行。”那掌柜的收好了铜板,赶紧朝外头喊道。 “可是她,她……”严阿大和严阿二并着家里的兄弟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宫羽干净利索地安顿了容娘子,只怕自己的债也讨不到了,却不想宫羽弹了弹指尖,一小块官银便稳稳当当落在他们的账薄上,既有安抚意味,也有警告意味。 “多谢官爷。”严阿大掂了掂那银块的重量,立刻心中有数,不多也不少,正是方才自己账薄上所记录的数字,由此可见,这一行人不但武功高深者有,耳听六路者也有。他立刻回头给了阿二一个眼色,一家人立刻闪到路边,一个个弓着身子弯腰向他们行礼。 “子清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行程继续。”撒妥向颜子清汇报道。 “恩,小姐那里没什么动静吧?”颜子清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小姐的马车十分安静,方才白羽也去问道,一切如常,小姐表现得非常沉稳。”撒妥点头赞许道,这个小姐虽然是半路出家,可是到了现在倒也慢慢有了上位者的气度,着实是孺子可教也。 “不错,你们记得,你们的一切的职务如今不是为了取悦我,方便我,而是一切都要以小姐为中心,切不可三心二意,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回禀小姐,看她如何拿主意,除非她来问我,不然一个也不许越俎代庖。”颜子清收了拂尘,又盘腿静坐。 “你瞧,我们不去,他们不也是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们去了,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清芳打趣惠润道,“你明明是个出家人,原本应该六根清净,尘缘皆断的,怎么总是一副热血冲头,事事都好打抱不平的样子呢?” “唉,说来惭愧。”惠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的发茬子,一脸愧色,“我也一直想要修到心如止水的地步,可是有时候看到这样的事,总是行动先于思想,后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一次倒还好在有你在,可以拦着我,要是你不拦着我,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做出什么多余的事儿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给你们添麻烦?”清芳不高兴了,“先不要说你这么做是因为你的一副好心肠了,就是说你添麻烦也不是给我们,只是给他们,我可不属于他们,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疏了?你忘了,我们可是曾经同患难过的。”清芳笑嘻嘻地问他,“还是你忘了?” “怎么会忘呢?要不是那一次相遇,我们也不会有这一次的遇见了,所以啊,还是有因才有果,虽然上一次的遭遇足够让人害怕,可若是那时候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段奇妙的境遇,我便不再惧怕了。”惠润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小姐,那个我们收留下的女人帮我们把衣裳都洗了,而且还抢了白羽的工作,把我们的伙食都给料理好了。“原本还对清芳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行为有些微辞的飞羽在享受了几天大老爷被人服侍的生活之后,口中的抱怨也渐渐得小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让惠润跟她一起走,送她去想安身的地方吧。”清芳埋头看着剑谱,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对了,我们还有几日才到虎坡?在那之前,务必将这个女人送走。” “贵人,求您发发好心吧,救救可怜人吧!”那女人只是哭叫,瘫软成一团,“求你们了,我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只能卖进窑子里去,求你们救救奴,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贵人们。” “拉到一边去。”白羽的脸色也不太好,都让子清先生开口了,这说明是他的严重失职。 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宫羽立刻会意,“这位姑娘,小心马蹄不长眼。”他状似在扶着那女人,可是手下却暗暗使劲抵住那女人的麻穴,顷刻便叫她动弹不得,“在下扶您路边休息。” 那女子被他不动声色的一招制住,吓得哭也不敢再哭,只抽噎着瞪大着眼睛任他将自己扶到路边的茶馆里,“来,掌柜的,这里是一些铜板,一会儿等这位小姐缓过来,你给她端碗茶水,给几个馒头。” “行行行,一句话的。”掌柜的原本也在人群中跟着看热闹,见来人有礼有节,气度不凡,更何况也不像是身处深宅的达官贵人不知民间疾苦,一出手就阔绰得吓死人,而是正正好好地算好了茶水与馒头的费,一个铜板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看样子应当是为在官衙里当差的官爷不假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官爷出行。”那掌柜的收好了铜板,赶紧朝外头喊道。 “可是她,她……”严阿大和严阿二并着家里的兄弟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宫羽干净利索地安顿了容娘子,只怕自己的债也讨不到了,却不想宫羽弹了弹指尖,一小块官银便稳稳当当落在他们的账薄上,既有安抚意味,也有警告意味。 “多谢官爷。”严阿大掂了掂那银块的重量,立刻心中有数,不多也不少,正是方才自己账薄上所记录的数字,由此可见,这一行人不但武功高深者有,耳听六路者也有。他立刻回头给了阿二一个眼色,一家人立刻闪到路边,一个个弓着身子弯腰向他们行礼。 “子清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行程继续。”撒妥向颜子清汇报道。 “恩,小姐那里没什么动静吧?”颜子清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小姐的马车十分安静,方才白羽也去问道,一切如常,小姐表现得非常沉稳。”撒妥点头赞许道,这个小姐虽然是半路出家,可是到了现在倒也慢慢有了上位者的气度,着实是孺子可教也。 “不错,你们记得,你们的一切的职务如今不是为了取悦我,方便我,而是一切都要以小姐为中心,切不可三心二意,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回禀小姐,看她如何拿主意,除非她来问我,不然一个也不许越俎代庖。”颜子清收了拂尘,又盘腿静坐。 “你瞧,我们不去,他们不也是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们去了,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来呢?”清芳打趣惠润道,“你明明是个出家人,原本应该六根清净,尘缘皆断的,怎么总是一副热血冲头,事事都好打抱不平的样子呢?” “你瞧,我们不去,他们不也是处理得很好?若是我们去了,还不知道要 156.第156章 归乡(二) “这几日怎么不见同我来的那一行人?”清芳在这虎坡城里头也住了几日,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和颜子清与惠润他们会和,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几日里竟然连用饭,熟悉做城池的结构时,也没有遇到他们中的一人。 “他们?他们自然待在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小姐,你身份如此尊贵,如果不是薪婵位份高,恐怕都没有能来伺候您的机会。”服侍清芳起居的是一位非常娴静且知书达理的姑娘,“就算是我们能见到您一面也是对于我们一家莫大的荣耀,他们又岂能被允许****见到你呢?”那姑娘说的非常自然且平常。 “可是,可是这一路上我都与他们在一起啊。”清芳不解。 “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您将来决定还是要回到他们其中去,起码现在我们还是要保护小姐的神圣地位不受侵犯的,不要说见面了,就算是看也不可以。”薪婵说地斩钉截铁,“小姐如果实在想念他们,等到您启程的那一日,自然可以见到了。”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没有恒久固定性,所以,我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完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带给我的判断扰乱。“白羽冷静地抛出一大段话来,“现在能够证明你不是,我非常开心,那么,就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就让他这样和小姐相处吗?“飞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那里,“你说小姐年虽小,会不会被他骗了?“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了,再说了,小姐已经十七了,比我们小不了多少,飞羽,把你泛滥的母爱收一收。“白羽继续冷面毒舌地攻击着飞羽,也不管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没有恒久固定性,所以,我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完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带给我的判断扰乱。“白羽冷静地抛出一大段话来,“现在能够证明你不是,我非常开心,那么,就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就让他这样和小姐相处吗?“飞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那里,“你说小姐年虽小,会不会被他骗了?“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了,再说了,小姐已经十七了,比我们小不了多少,飞羽,把你泛滥的母爱收一收。“白羽继续冷面毒舌地攻击着飞羽,也不管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白羽,我说你这两天到底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怎么净往我这里开炮?我这是招你惹你了啊?“飞羽脸色臭臭的,原本意气风发的好像总是笼罩着金光一般的少年面庞此刻正一脸的不愉快。 “我可没功夫跟你开炮。“白羽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别抓我,救命——“街道上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叫声,“你们没有给我钱,走开,走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表哥前几日明明把钱给你了,你也说今日将田契房契拿来交换的,怎么现在就开始耍赖了,你这样做事可是昧着良心的啊。“几个男人围着呼救的女人念念叨叨,时不时还动手拉扯一番。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坐在马车里正和清芳闲聊着的惠润听到车外面的动静,心中的正义感又在蠢蠢欲动了。 “惠润,不要冲动。这件事听他们所言便感觉复杂万分,若是你再去掺一脚,很可能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去添乱。“清芳看着惠润就要马车外跳,连忙抓住他劝道,“此刻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这么看着,如果有什么意外,外头我们的人会看着办的。“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没有恒久固定性,所以,我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完全是因为你的行为带给我的判断扰乱。“白羽冷静地抛出一大段话来,“现在能够证明你不是,我非常开心,那么,就让他多待一阵子也无妨。“ “就让他这样和小姐相处吗?“飞羽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马车那里,“你说小姐年虽小,会不会被他骗了?“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了,再说了,小姐已经十七了,比我们小不了多少,飞羽,把你泛滥的母爱收一收。“白羽继续冷面毒舌地攻击着飞羽,也不管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我没说你喜欢小姐啊,你在臭美什么啊,你要是敢对小姐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用冠羽哥动手,我都先把你揍趴下。“白羽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那你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啊,这里就小姐一个女人啊。“飞羽后知后觉,没心没肺地追问着,一脸的傻白甜。 “你喜欢女人,是不是?“白羽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废话!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还喜欢男人啊。“飞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飞羽一脸的扭曲,牙齿咬的吱咯咯想,“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白羽在飞羽几乎能杀死人的眼神下面不改色,用着与平时没有什么改变的语调回了他一句,“我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和尚?“飞羽咆哮道,“你疯了吗?我们以前一起执行任务也是去喝过酒的,你觉着我像是对男人有兴趣的人吗!“最后这句话飞羽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这可不一定,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人的兴趣爱好什么的塔尔阿 157.第157章 招贤纳士(一) “小姐,灵霄已经在门外恭候了,要不要叫他进来?”薪婵仰慕地将清芳一头银丝摸了又摸,“小姐,您的秀发真是薪婵这么多年来见过色泽最纯正的了,这该是多么优秀的血统才能诞下您这样优秀的人啊。” “优秀的是我母亲的,与我无关。”清芳略略偏了偏头,心里头涌过一阵不适,“既然人都来了,就叫他进来吧。”初来时的欣喜,已经被这座虎坡城里等级森严的秩序给搅扰得丝毫期待也无了。 “灵霄见过小姐。”闺房的大门被薪婵缓缓推开,一位身着以淡蓝色丝线绣着绣球的少年恭敬地跪在地上,身后跟着几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小姐,我叫灵霄,身后跟着的是和我一样从小就被挑选和训练,以备此刻之需的伙伴。”那少年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甚为出色的面容,长相倒不是最重要的,但那一双眸子里的灵气却当真是应了他名字中的一个“灵”字。 “你们自己和小姐介绍一下吧。”灵霄回头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负手站在一边。 “我叫春水。”他身后的一位面色素净,眼神讨喜的少女嘻嘻笑了笑,“我的剑术不错。” “碧水,庄重一点,嘻嘻哈哈的,成什么样子?”相比较之下,灵霄显得比其他几个要有规矩的多。 “是。”那少女吓得一吐舌头,向她旁边那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身后缩去,“秋水姐姐……”她扒着那少女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小姐不在的时候,灵霄哥哥与我们相处得不是挺好的,怎么这几天,突然就拿起架子来了?”她满脸小赖皮的模样,行事说话竟浑然不考虑后果。 “灵霄,怎么回事!”薪婵看了灵霄一眼,“难道你们的师父没跟你们说过,见到了上位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容举止吗?虽然平日里我们都不重规矩,可是如今小姐回来了,你们也该知道轻重缓急!”薪婵有些恼了,“春水秋水立刻去族长那里请罚,灵霄监督不严,责罚另算!” “薪婵姐姐——”清芳原本懒散着丝毫不在意这几人的介绍,她心道,这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自己原是个颜家的傀儡,现在又何妨再做一做这虎坡城里的傀儡呢。却没想到薪婵却如此重视她的地位,一来便罚了这几个少年中选出来的佼佼者。 “是!”秋水立刻跪倒在地,也不等清芳开口为她们求情便认命道“我这就带春水领罚!” “多谢薪婵姐姐手下留情。”当下灵霄也是面露戚色,他以眼神警示接下来的人,自己则一直负手站着,再不敢有过多的言辞。 “我叫青堂,这是我的堂弟,叫作丹棘。”说话的少年和在他身侧紧张得有些发颤的男孩子皆是古铜色的皮肤,和虎坡中的星月族人天生的雪肤当真是有天壤之别,“我们,我们也是星月族人,只是血统不纯,恐怕,恐怕只有祖父母辈有一部分星月族的血统。”丹棘吞吞吐吐地解释着,看样子非常努力。 “小姐,这两兄弟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做事都是再踏实不过的,这两个人呢虽然说剑术不行,术法也毫无根基,但是好就好在,一个为人有些手段,一个呢是管账的一把好手,您留着他们,对您也是有大大的好处。”薪婵依旧是一脸大家闺秀般的微笑,看起来倒是要比清芳还要像个小姐。 “青堂也叫做合欢树,对平复人的怒气有些益处;我弟弟叫丹棘,也叫忘忧草,忘忧草能叫人宽心解气。”青堂抬头笑着补充道,似乎一点也没有为刚刚的事所吓到,一张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温顺的笑意,清芳看着他,心中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不妥。 “就这四人了并着灵霄,将来会一路陪伴着小姐,不管别人对待小姐是什么样的心思,他们一定对您会保有永恒的忠心。”薪婵看着清芳没有表情的面庞,以为是方才春水秋水的无礼触怒了她,连忙解释道,“那两个小姐妹,妹妹性子跳脱些,但是姐姐性格沉稳,两人在一起,正好互补,再者说,姐妹俩的剑法也相当不错,我听族长说小姐已经在灵绝真人的指导下修习仁王剑了,只是如今尚在瓶颈期,这两个小姐妹的剑法在江湖上算不得顶尖,但是她们从小就被教导着背诵了不少剑谱,到时候小姐若有疑问,也可以与她们讨论讨论。”薪婵一番话将这几个少年都维护了一番,虽然方才冷面,可是如今看来,她心中对这几个少年还是极为关爱的。 “知道了。”清芳不想破坏了她做好人的成就感,只是顺着她点了点头,“我也见过他们了,你就让他们回去吧。” “他们不会回去的,见过了小姐,就是隶属于小姐的了,他们从今天开始,就要时时刻刻和小姐待在一起,以培养亲切感和默契度。”薪婵解释道,“从今天起,我就不会和小姐住在一起了,我住的屋子会腾给春水秋水两姐妹,外头的屋子会腾给灵霄,丹棘和青堂堂兄弟住。只是今天春水秋水和灵霄受了罚,一时半会儿不会让她们过来打扰小姐,等到她们好了之后,再让他们过来侍候小姐。这几天里,还是薪婵服侍小姐您。” 清芳瞥了一眼即将要去领罚,看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她和薪婵讨论的不过是天气一般的灵霄,心中还是不忍,“你去将那姐妹的受罚停下吧,不过是小事罢了,不必如此吹毛求疵。”她说罢有心看了薪婵一眼,谁知她也没有再坚持制止。 “灵霄不敢。”倒是这少年向清芳行了一礼,“的确是我们做错了,受罚在所难免。”他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关心,我们会努力日后不再犯错的,那时候小姐也不必再我们求情开脱了。”他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就算是清芳也无法再坚持说服他不去受罚。 “如此,那你去吧。”薪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门外的三人挥了挥手道,“小姐,他们都退下了,一会儿,叫人来收拾一下吧?” “恩。”清芳看着薪婵事必躬亲,样样代劳的模样,虽然说不上厌恶,但是心中还是有股无法抗拒的疏离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以后也不必问我,直接自己去办就是。我相信你决定的,总不会有错的。” “多谢小姐信任,但是根据薪婵从小接受的规矩来看,这样做是于理不合的。”薪婵垂首道,“小姐信任薪婵,是薪婵的荣幸,薪婵替小姐操心,这是薪婵的职责,可是如果薪婵越俎代庖了,那就是失职,薪婵不能那样做,还望小姐能够体谅。” “知道了,你也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清芳被她满口的繁文缛节所绕晕,脑子晕乎乎的,“我有些困了。” “小姐,这才刚醒,早点还没上来,用了早点再个回笼觉吧?”薪婵倒是对她的不守规矩没有任何的意见,小姐是什么,小姐就是用来宠的,用来打破规矩的。 “不了,我不想吃东西。”清芳一听说要吃,就满眼发,不要说她如今已经没有饥饿感,就算是有,她因着没有嗅觉味觉,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一般,若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对她的上刑了。 “小姐,吃了再睡,不然饿坏了肚子,薪婵可无法向族长交代了。”文弱的姑娘此刻却显示出了无比的坚持,她走出门外,正巧送餐的侍女到了,“今早早点可清淡?小姐好像没什么胃口,若是有口味重了的,现在提早撤了去。” “没有没有,族长特意吩咐过,给小姐做菜的都是江南那里新请来的大厨,做出来的无一不是江南的口味,小姐一尝肯定喜欢。”端菜的侍女面貌普通,可是说话却格外的中听,看她说话时的行为举止,跟薪婵应当也是相熟的,联想起薪婵之前说的,她是因为血统好才能到自己身边来服侍着,那么此女因为身份地位也不低了。 果然,清芳只一开口,薪婵就点头道,“这也是我家族里的人,比我辈分小些,不过人也是个老实可靠的,这才有资格被分到这里来。”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托盘上的餐点放在黑檀木的小几上。 “小姐,我看这蟹粉云吞不错,你尝尝?”她揭开一个鎏金的玉盏递到清芳的面前,清芳在薪婵的眼光下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哎呀,好香啊!”她装模作样地嗅了一嗅便接过了那小盏,略吃了一两口,她便放下了玉盏,“薪婵,我真的不想吃了。” “这才吃了多少?”薪婵有些吃惊,难不成这江南特意请来的厨子还是无法迎合小姐的口味?她心中有些着急,也不再逼着清芳吃了,只收了托盘递给门口等着的侍女,又和她耳语了几句,这才一同退下了。 158.第158章 招贤纳士(二) “飞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傍晚时分,清芳正习字呢,看见飞羽扒着自己的窗户爬了上来。 “子清先生和惠润小和尚不放心你,就叫我四处探探,咳咳,其实也不只是我在探听你住的地方啦,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找你,但是无奈这里每一处位置都好像在变化,我们也就费了些时间,最后,还是我的运气好,先找到你了。”飞羽喘了口气,挂在清芳的窗台上,穿着星月族人的传统长袍,让他看起来略微有些不伦不类的。 “你这几天过得怎样?唉,不管我们怎么问服侍我们的人,他们的嘴巴就像是浇了铁汁一样,无论怎么撬都撬不开。”飞羽恨恨道,“枉费我软硬兼施,连我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他们也不过是拿钱不说话,要是让我知道他们什么都不说,竟然还敢脸不红心不跳地拿我的老婆本,我非揍得他们连爹娘是谁都不认得!” “清芳,先别说话,我方才找到了这里一处相当有趣的地方。“飞羽的脸上还透着浅浅的绯红色,看上去相当激动。 “什么地方?你先赶紧进来,他们给我派了贴身的侍卫,你这样吊在外面,很容易就被他们发现了。“清芳赶紧侧身让他先进来,“子清叔叔他们都还好吗?“ “好的很好的很,你就不用担心他们了,但是你知道吗,我刚刚来找你时,经过了一个地方,这虎坡城的后面,也就是你住的这个地方再走些时候的后头,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竹林,我隐隐能感觉到竹林里头有生人的气息,但是我说不清,里头到底有什么。“飞羽越说越兴奋,不自觉的,声音便慢慢提高了几度。 “小姐,你一切无恙吗?“门外,灵霄轻轻敲了敲门问道,“我好像听到你房中有说话声。“ “没事,我一个人太过于无聊了,这才自言自语了,没事没事儿,你身体还不是很好,先好好休息,我这里没事,你就不要总是过来了。“清芳立刻捂住飞羽的嘴巴回答道,“对了,春水秋水怎么样了?“ “先谢谢小姐关心,春水秋水那里虽然受了罚,但是得了薪蝉姐姐送过来的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灵霄立刻回答道。 “对了小姐,最近我们城里新到了一些香,闻起来相当不错,但是身份高的大人们一般都是不屑于用这些香的,但我自己觉得小姐很适合这种香味,我就,我就让母亲给买了一瓶,放在你的门前了。“灵霄虽然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可语气中还是带着一种做了好事,期待被表扬的孩子的期待。 “是吗?其实我从前也没怎么用过,对这些女孩子家用的东西正好奇呢。“清芳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情感,立刻合乎时宜地表扬了他一句道,“灵霄,你竟然比女孩子还要细心呢。“ “小姐,这句可不像是夸奖人的话。“灵霄傲娇地回了一句,可是屋里的良人还是明显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的,有小瓷瓶碰到地面的声音,“放在门口了,小姐,你一会儿方便了便出来取吧。“ “好。“清芳立刻应道,等听到灵霄的脚步声远了,她才放开了被他双手捂的死紧,已经满面通红的飞羽,“我的天哪,冠羽哥一不在,你就像谋害我啊。“飞羽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道,不过声音却压低了下去,“喂,我说,你现在越来越有小姐的样子了。“ “怎么说话呢,我本来就是小姐。“清芳和飞羽最近因为惠润的事一直相处的不错,清芳觉得飞羽古道热肠,而飞羽则觉得清芳与他志同道合,自然而然的,她和冠羽哥的往事,也就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男人嘛,有几个是没有受过情伤的,况且,清芳这个丫头又不是有意玩弄他的感情的,甚至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还能知道清芳是个对少主一心一意的好女孩,子清先生也提醒过冠羽哥了,唉.. 只是想想冠羽哥就这样失去了他的失恋,飞羽还是为他感觉到了一丝心痛。 “好了好了,继续说。“然而乐天派的飞羽并没有因为这种心痛停止像清芳描述他的发现之旅。 “竹林里有人,不是很正常吗?谁规定,竹林里就不许有人了啊?“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一头雾水,难道他的嗨点这么低,以前倒是高看他了。 “你别着急啊,你听我说嘛,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满足了?“飞羽摆出一副老夫有话说的模样来,“我感觉到那么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有生人的气息,但是当空看去又看不见一个人影,啧,那说明是什么情况?嗯?肯定有秘密啊!“飞羽的一双眼睛都放出了金光,八卦之魂直压冠羽。 “你好的没跟冠羽学,怎么倒是学了一手的好八卦?“清芳挂着一脸的黑线,眼看着飞羽年纪大了之后成为妇女之友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刚刚走的那个姑娘看到了没有?她已经给了我关于这里所有地点的地图,也都带我去看过了,虽然我没看到过竹林,但是你看,地图上也有记载,并没有神噩梦特别啊。“清芳那出那张薪蝉给她的地图递给飞羽。 “你真笨啊,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飞羽不以为然地扫过那一张地图,“你看,这里只是简单地标着一小丛的竹林,可是你知道那一片竹林有多大?我告诉你,几乎可以称之为林海!“ “这么大啊,那这里的人倒是好雅兴。“清芳仍然没有把他说的当一回事,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一片竹林,标的大些小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外头好像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一会儿晚上再来找你,我再去那竹林探探。“飞羽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立刻翻身出了窗子。 “你自己小心一点啊,这里高手也不少。“清芳皱了皱眉头,飞羽行事如此毛躁,要是被人发现了也许会生出很多不便。 “放心吧,我的武功是颜家嫡传高手一对一教的,若是我出了什么问题,或是技不如人了,那颜家也就不会今天这样的地位了。“他说得自信,身形不过一晃便消失了踪迹。 “小姐,怎么还不睡?”薪婵在门口手持着烛台,低低地问道,“我原本都歇息下了,但是远远瞧着小姐的房内还亮着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没有将你伺候妥帖,所以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我只是在想些心事罢了,这就要睡了。”清芳在房内调整了一番呼吸,从容地答道,“一会儿你能叫人送些热水过来吗?我还没有洗脸。” “对不起小姐,是我疏忽了没能先通知小姐,今天水房那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断了水,所有人都还没有用上热水,但是族长吩咐过了,要是有了热水务必第一个先送到小姐这里来,啊,这就来了,快,送进去。”门外薪婵依旧礼节周道地叩了叩门,“小姐,他们能进来吗?” “快让他们进来吧,我正困了。”清芳立刻上前打开门去,却不防踢翻了一直放在门口的小瓷瓶,“哎呀。”她立刻捧起那瓷瓶,饶是如此,那露还是洒了一些,顿时香气四溢,清香提神。 “小姐,这是?”薪婵立刻问道。 “是我听灵霄说这里新来了一批香,我心里头好奇便托他替我带上一瓶,下午时分我正困着,一直睡着也未出去,这不,他兴许是不方便打扰我,就放在门口了。”清芳立刻将话在口中过了一遍,只是变了变意思,将灵霄主动的示好略去未提。 “这孩子,怎么做事如此毛手毛脚的,这还好呢没撒去多少,若是撒得多了,这可还叫小姐怎么用?况且这露不算是最好的,原本我们都不爱用这些香,只有位分低的人才用着有趣,小姐,恕薪婵多问一句,你身上原本就带着极曼妙的香味,缘何要用这品位不高的露?”薪婵说罢便凑近清芳嗅了嗅,满面的欣赏,“太美了,这味道薪婵从未问道过,简直叫人心神欲醉。” “我,我是觉得如果我身上的味道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记住了,那么依靠这味道便能轻而易举地依靠猎犬找到我的所在,倒不如身上时常用着这种大家都常用的香露,这样也能使我身上特有的味道变得不再会成为我的弱点。”清芳面不改色地答道,心中却暗暗有些惊讶,这真的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小姐果然聪明!”薪婵听完清芳所说的,立刻面露欣赏。“过几天,我便叫人将上好的露各样都送一瓶来。”她点了点头,“我先侍候您洗脸吧。”她说着便利落地挽起了袖子踏进清芳的房间。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们这样人一多,又要来来回回好久,我还是自己洗了快些。”清芳佯装打了个哈欠。 “按小姐说的做。”薪婵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159.第159章 虎坡密林(一) 直到这么一拨人呼啦啦地退了下去,清芳的心才稍稍定了一些,还好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的应对之辞将她们应付走了,若是一会儿飞羽这小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被发现了…… 她这么想着,看着铜架上放置的铜盆中正冒着热气的水,心道,倒不如先洗漱了,兴许今夜飞羽不一定会来了,自己还是先睡的好。 这么想着,她便先净了面,将水倒了之后,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总感觉有些怪异,还是索性将发髻打散了,这才觉得脑袋上的束缚轻松了些,她按摩了一番自己一天都被勒得甚紧的头皮,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只不过一会儿,她的眼皮便沉重了起来,“好困——”她在被窝中无言地伸了个舒服的拦腰,将身子弯曲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心中虽然有对那族长为何迟迟不来见自己的疑惑,和自己每天到底在这里待着要做什么的不确定,但是依旧无法抵抗汹涌来袭的困意,沉沉陷入了梦乡。 等到睡到后半夜,清芳正做着美梦时,一阵剧烈地摇晃将她从清梦中搅醒。 “谁?“她只以为已经到了早上,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脑袋有些沉重,“还不到早起的时候吧?“出于本能的,她质疑道,“这才什么时辰呢,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外头还黑漆漆的天色,顿时又缩进了被子中,又要睡着。 “清芳,别睡了别睡了,我发现大秘密了!“飞羽身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也服了你了,我都穿成这样了,你也不害怕,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后知后觉。“他将面罩向下拉了拉,“清芳,清芳——“他索性将冻得冰凉的一双手贴近她的脸颊,却没奈何清芳的脸蛋竟然比他的手还要冷。 “清芳!“飞羽凑近清芳,却发现她的呼吸很浅很浅,如果不是刻意靠近,几乎难以发觉她仍然还有呼吸,一张脸又冰凉无比,真是如同,如同死了一般,飞羽被自己脑海中忽然闪过的这念头给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 “吵死了..“还好此时清芳从被子中又探出脸来,“飞羽,你大晚上不睡觉,到处乱晃什么啊。“说罢她又打了个呵欠,满面的困倦,“我实在,实在是困得很,总觉得睡不醒一般,有什么,等到白天说好不好?“她做了个告饶的手势,“现在就算是天要塌了我也不想起身。“ “那好吧,我还以为你住的地方后头的竹林下还住着一群不能见光的人这件事会让你很感兴趣呢。“飞羽故意用一种遗憾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尤其是,那些人好像和我们这种正常人还有不同之处。“ “唔..“清芳埋在被子中,口中不甘心地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语气词,“唔啊啊啊啊..“ “醒一醒啦小丫头,去探险啦,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呢!“ “说到底,你就是想带着我当你的护身符呗。“清芳费力从被窝中爬起来,眼睛还是困得睁不开,却摸索着抓着外袍将自己裹了起来。 果然,身体已遇冷,离了被褥中的暖炉,她的神志变立刻清醒了起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与我们不同?“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飞羽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跟我走了不就知道了,不用我伺候你穿衣服吧?”飞羽坏坏地看了睡眼惺忪的清芳一眼,“以往,可不知道冠羽哥是不是全包了呢。” “出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好。”清芳瞪了他一眼,“不许开这样子的玩笑,我和冠羽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你这样说,我是没有关系,可是要是将来被爱慕冠羽的女孩子听见了,那就麻烦了。”她指了指飞羽,“你可把自己的嘴把把牢。” “唉,我的冠羽哥啊。”飞羽见清芳真的是丝毫记忆也无,不由哀叹了一声,枉费冠羽还眼巴巴地在那苦寒之地为他们的自由而牺牲着自己的自由,可怜这里他心系之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从脑海中给翻找出来。 “你叫我出去,这大半夜的我傻愣愣地站在外面,这不是等着人家来逮我不成?”飞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语,“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站到屏风后头去,你快些换,我怕晚了,你就看不到了。” “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清芳看着一脸兴奋地钻到屏风后的飞羽,挣扎着起了身打开衣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利落的衣裳,想了半天,只得取了一套黑色的衣贴身穿了,外头用锦缎的腰带将衣裳的拖挂处都牢牢绑起来,看起来,倒也算是行动方便了。 “好了,咱们走吧。”清芳紧了紧衣裳,又从梳妆台上随手拾了根皮绳将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随意扎了扎。 “噗,你怎么穿成这样?”飞羽一转出来便不由笑出声来,“你是一只端午节逃出来的黑粽子吗?你怎么不早说你这里没有夜行衣呢,早知道我便带一套过来了。” “是你没想到好不好,你想想,这里都是给女孩子准备的衣服,怎么会有夜行衣?有才奇怪了呢。”清芳才不理他的嗤笑,自己又动了动手脚觉得可以活动开,“刚才你不还是火急火燎的吗?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走吧走吧,你自己都不觉得丑,我又做什么为你觉得丑?”飞羽努力抑制着自己正在不停耸动着的肩膀。 “嘘,就是这里,你先不要动。”飞羽将清芳轻轻放在竹林外一处空地上,轻轻提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没有高手。”他睁开双眼,“走,我有把握带你去看个究竟了。” “你先告诉我里头有什么?是不是很可怕,还是?”清芳看着在月影下簌簌抖动的竹叶,心中到底还是怕的。 “没有鬼啊怪的,放心吧,就算有,我在这里呢。”飞羽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把这个带上。”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娃娃面具来,自己也从怀中掏出一张扣上,又将清芳五大绑在衣服上的锦带取下,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一端系在清芳的手上。 “这是什么意思?”清芳有些不解,“这样不是更引人注意吗?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逃跑也不容易啊。” “先别问那么多,一会儿你就知道。”飞羽扣上面具,故意将身子弓了下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要讲,千万,千万不要讲,就是连一个字也不可以说。” “我知道了。”清芳被飞羽的一番叮嘱弄得心里头也毛毛的,当下虽然生了退却之意,但是自己的手已经和他牢牢缚在一起,又哪里能由得了自己说走就走? “你这个小丫头,还有几分胆色,实在是好,好极。”飞羽兴高采烈,只觉得清芳太能和他玩到一处去了,不禁夸奖了她几句。 清芳被他夸奖之下,更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其实是想临阵脱逃。 飞羽与她一前一后走在竹林间,飞羽佝偻着背,慢慢地挪着步子,清芳从面具的两孔之间看着他蹒跚的步子,心中又是陌生,又是担忧,也不知道飞羽这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万一弄不好惹出大麻烦来可怎么办? “什么人?!”等到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竹林,果然有人喝住了他们。 飞羽没有转头,只是仍旧向前走着,清芳心中谨记着他方才的叮嘱,没有发出声音,也只是低头跟着他向前继续走着,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紧跟而上,清芳走在后头,只觉得后背上冷风阵阵,半边的头皮发麻,她拉了拉手中的锦带,飞羽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带着她继续向前走,清芳也不敢出声。 “好像是个又聋又哑的驼子,后头那个看头发,也不是个正常的,没什么奇怪的,不用管他们了。”身后似乎有人在窃窃地交谈着。 “啧,又是两个怪物,走了走了。” 清芳心中听得他们说怪物两个字,只觉得气血翻涌,愤怒欲裂,她想回头去看,却被飞羽一把拉住手腕,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之前了。 “回来了?”有同样带着面具的女人在洞下问道。 “啊——”飞羽故意用沙哑的声音吭了一声气,地下便立刻伸出一块木板子来,飞羽回头与清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默数了两个数,同时跳上了踏板,跳上踏板的同时,他们便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 飞羽感觉到身边清芳的紧张,连忙往她身边靠了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自己还在。 “回来了?东西都带回来了没有?”等木板缓缓落了地,便又有几个带着面具的人聚拢上前。 “不是叫你们带日用品回来的吗?你们不会忘记了吧?”面具下有人略带怀疑地问道,“可不能拿这事开玩笑了,我们一个月才有一次出去的机会,你们若是贪玩没有带,我们可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再出去啊!” 160.第160章 虎坡密林(二) “不对,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有人发现端倪般的大叫,“我们派出去采买的不是孩子!“看样子,那人是以身量来衡量的,“而且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是男子,这个小丫头又是从何而来?“ “她是银头发,她是星月族的人!“又有人在围拢而来的人群中高喊道,“他们又要来屠杀残害我们了!大家快跑!“那人看样子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喊破了音,而随着他这一句怪异的且带着颤抖的话语的终结,其余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也都开始了盲目地狂奔和逃命。 清芳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好像看到了豺狼虎豹一般惊恐的面具人们,“飞羽,怎么办?“她看向飞羽。 飞羽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小心,别踩到她!“还是清芳眼尖,看见一个小女孩被慌乱的大人们所绊倒还来不及爬起来,又被后头的大人狠狠地踩到了手掌。 “飞羽,快去把那个小女孩救出来啊。“清芳焦急地指着那里,飞羽很无奈地看着自己方才自作聪明而将两人双手上绑的牢牢的锦带,在面具下苦笑了一声。 清芳见他只是低头看着,却一直没有动作,顺着他视线看去,心中便立刻恍然大悟过来。 “一起去。“她动了动被缚住的手。 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地下躲着啊?”清芳看见那地道中穿着粉衣的小女孩停止了恐惧地颤抖,慢慢地停了下来,只是仍然缩在角落处,不停地发着抖。 “别怕,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清芳看她身子奇瘦无比,大大的脑袋上头发又黄又稀疏,一看便是没有能够得到悉心地照料。而纤细发黄的手指头上也因为刚刚的踩踏而肿了起来。 “过来,到姐姐这里来。“清芳温柔地招手,一面又尽量将声音压得极低,以免吓着了她,“来,姐姐给揉揉手指好不好?“清芳见那女孩子还只是缩在角落里,瘦小的身子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如同一颗豆芽菜一般,看上去简直可怜透了。她咬了咬牙,索性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来,“过来。“ 她的微笑仿佛天生有着安抚人心的功效,等到看见她赤红色的双眼,那小丫头突然便欢喜了起来,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过来,蹭进她怀中搂着她的腰。 “来,让姐姐看看你的手。“清芳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那小姑娘也任由她捉着自己的手呵着气,一边温驯地靠在她身边。 “姐姐,你也是我们的族人吗?“那小丫头摸了摸清芳的银发,“可是,银头发的,都是坏人呀。“她又指了指清芳的眼睛,“你的眼睛,又跟他们不一样,我,糊涂了。“她说话有些磕磕巴巴,可是不妨碍清芳和飞羽听懂她话中之意。 “小妹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们。“这话不能算是清芳在说谎,因为经历了这连番的事情,她的身世已经根本的成了一个谜。 “姐姐,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那个小姑娘索性搂住了清芳的脖子,“但是,大人们讲,看到银头发的,一定要离得,很远,不然,会死掉。虽然,我也不懂死的意思,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 “银头发的人,都对你们做过什么?我刚刚听见有人说屠杀?“清芳看着远处已经关得死死的石门,“他们伤害过你们吗?“ “这个我不懂。“那个小女孩如实地摇了摇头,“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了,大家,都讨厌银头发的人,但我并不清楚到底,什么事,发生。“ “那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呢?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问他们呢。“清芳指了指远处那扇千钧的石门。 “他是谁呀?“小女孩虽然对清芳没有敌意,但是对一直站在他们身边不言不语的飞羽却还是很警觉的。 “他呀,他..“清芳看向飞羽,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他是我的哥哥,也被银头发的坏人伤害过,所以他耳朵也听不见,嘴巴也不能讲话。“ “那真的,很可怜的。“带着面具的小女孩同情地看了佝偻着背的飞羽一眼,十分的真诚,“走吧,姐姐,我带你们,进去。“小女孩自以为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向那石门走去,清芳回头和飞羽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又俱都紧张起来,也不知道那扇大门究竟会不会为自己打开,而自己的那套说辞,又究竟能不能让门内的人信服呢。 那小丫头走近了石门,也不急着叫人,也不敲门,只是撅着屁股四处摸着,飞羽疑心她会使诈,悄悄拉了拉手中的锦带,将清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又用自己半个身子将她挡了起来。 “呀,找到了!“那小豆芽菜一般的丫头欢呼了一声,直起身子,用力向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地板上跺了三下,过了一会儿,清芳和飞羽甚至都能听到石门那边机关齿轮轰隆的巨响,“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惊天的机关,两人心中都是大大的震惊。 “哈哈,厉害吧,这是阿箬姐姐设计的。“那小丫头高高地扬着头,“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参加劳动了呢。“ 原来竹林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项浩大的工程啊,随着那石门慢慢地开启,清芳在心中赞叹道,心中对那个能设计出这样机关的女生不由升出了满满的好奇。 “芦!“门后头只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会有一个小“叛徒“会替门外这两个恐怖的外来者打开最安全的这一道屏障,“芦,快过来!“就在大家还在两两对峙着的时候,有一个同样带着面具,身着绸袍的少女清斥了一声,将她拉了过来。 “阿箬姐姐,你的病好了?“那小女孩天真地抬头问她道,“你怎么下床了。“ “我听说你没有回来,所以打算出去找你。“那少女将芦护在怀中,对着清芳和飞羽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闯进我们生活的地方来?对于星月族人来说,这里不应该是一处你们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吗?“ “阿箬姐姐,他们不是坏人,你看。“芦从那少女的身后露出脸来,指着清芳说道,“你看那个姐姐的,眼睛,是红色!和别人不一样的。而且刚刚,手被踩到,姐姐还抱我,吹吹。“ 那少女听了芦的话,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些,再去看清芳的双眼果真与一般的星月族人不同,这才向前了两步,“方才多谢你帮了芦,但是我们这里的确不欢迎外人来,如果没有事的话,还是希望你们能尽早离开。“ “给你们造成骚乱,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但是我方才听芦说,这里曾经被星月族人所伤害过,所以,我想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清芳上前一步,连带着飞羽也被她带动的向前走了一步。 阿箬注意到了飞羽,“还没有问过你们俩的身份?“ “我,我是这里一个很下等的人了,这是我哥哥,又聋又哑。哥哥可能无意间找到了这里,这才带着我过来的。“清芳尽量简短的说了几句,所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谎话什么,还是尽量少说吧。 “阿箬姐姐,他们也是被那些坏人害的。“芦适时地帮腔道。 “芦说的,都是真的吗?“那少女转念想了想,这应当是有些星月族血统的不受宠的孩子,怪不得兄妹俩都被迫害成这副模样了。 “好了,我问的多了,你们不要见怪,只是我们这里也都是与你们差不多的人。“那少女面露抱歉之色,“芦,你先到后面去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或者去找杨柳哥哥给你的手上一上药,这样肿着总不是办法。” “我不去我不去,就让我,待在这里吧。”芦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恳求道。 “还有之前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要总是挂在嘴上说来说去的,这种事情,提出来,对于我们中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种再一次的伤害。”带着画着人面面具的阿箬摇了摇头。 “额,那个,我刚刚听芦说,这大门是你设计的?”清芳感觉气氛又陷入了微妙的尴尬境地,本能地没话找话起来,“你是怎么能想到设计出这样巨大的石门来的啊,而且,这么大的工程,外头的人都没有发现过吗?” 听到清芳提起这扇石门,阿箬便来了兴致,她对周围围过来的人说道,“你们先散了吧,他们是自己人,不用对他们防备的。”她又仔细地看了看清芳的双眼,“你的眼睛真漂亮,像宝石一样,但是在外面,一定有很多人不喜欢吧?” “恩,是啊。”清芳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这是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心中能接受,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一派轻松的模样。 阿箬羡慕地看着她,心中暗想,若是何时我也能有她那般豁达的心境,那么一定能够设计出更多精妙绝伦的东西来,“你随我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161.第161章 虎坡密林(三) “这里头就是我的小天地了。”带着清芳和飞羽走过底下那一条条细细长长的隧道,直到走到一间略微开阔,且似乎有些光亮的房间,阿箬才停了下来。 清芳仍然沉浸在震惊的心情中不可自拔,方才走过的地方,只怕比自己当年被困在荼煞的那个魔宫底下的面积还要大得多。不要说小径,密道,开阔的议事厅,饭厅,竟然就在这一片竹林之下,有的,恐怕还要在星月族居住之下。 “你们这样挖密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吗?”清芳有些不解,他们在地下动土,上面住的人难道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阿箬轻蔑地笑了笑,“每一次修道之前,我们都有在上面做苦工的同伴给把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们就佯装吵架或是偷盗,只要弄出些比下面施工更为大的动静,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当然,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阿箬垂下头,闭上双眼,口中静静默诵了一句什么,似乎在追忆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你看,这些都是我的手卷,还有我的构思。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阿箬,想来刚刚芦叫我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诗,叫做‘青箬叶,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树里头描绘的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好像能闻到雨里头那种叫做箬叶的草清香的味道,又好像能感觉到雨打在脸上的感觉。”阿箬仰起头来,双手举过眼前,“自由,多么叫人渴望啊。” “我叫小芳,我哥哥没有名字,我平日里也只是叫他哥哥。”清芳想要给飞羽编造个名字,可是无奈脑袋里头一直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又看那个姑娘正那眼瞧着自己,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便觉得有些臊得慌,这样的谎话,谁会相信呢。 “哦,可怜你哥哥本来就有残疾,竟然连名字也没有。你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的,这么多年就不会给他取个名字吗?”那姑娘竟然信了清芳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半是怜悯半是同情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如我替你哥哥取个名字吧。”她看了一眼飞羽佝偻的背,心中豪情顿生,“不如叫你青空?总有一天,我保证,我们都能飞上青空,再也不被人欺负!” 飞羽听了这话不由得抖了一抖,险些快要装不下去,被清芳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又低下头去。 “好名字,我回去写给他瞧,他一定会喜欢的。”清芳连声称赞道。 “小芳,你看这个!”阿箬取出一张有些掉纸屑的破旧的宣纸来,背后还隐约透着些字迹,想来应该也是捡的上头那些习字不认真的族人扔掉的废纸来画画写写她的宏伟计划的吧。清芳看着浑身都透着认真和努力的阿箬,突然就觉得有些羞愧,如果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爆发出这样令人惊叹的智慧,孜孜不倦地奋斗只为了帮助身边的人和自己重获自由吗? “这个我管它叫百里连发,欲想是要埋在地下的。”图纸上画着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圆滚滚如同洋葱一般的物体,“里面填充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火药配方。”阿箬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威力还是不够,不过若是等到材料足了,上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我要让这里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少女攥着图纸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姐姐,我从杨柳哥哥的爹爹那里拿了些土豆蛋来,煮好的,杨柳哥哥让我送给你吃。”几人正交谈着,门边突然闪出个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几个小土豆的芦来,“姐姐,杨柳哥哥一定是喜欢你。”她嘟着嘴道。 “不要乱说。”阿箬收起自己的图纸又插回一个个排列有序并贴着标签的竹筒中。 “我哪有乱说,以前杨柳哥哥的爹爹从外头回来,有了好吃的都给芦的,现在只有姐姐能吃到了。”芦不乐意地捧着小土豆往前挪着。 “小馋猫,又胡说,哪一次姐姐少了你吃的了?”阿箬摇了摇头,“都拿走吧,省着点吃啊。” “谢谢姐姐!”芦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生闷气了,整个人一蹦老高。 清芳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被阿箬插回竹筒的宣纸,心里十分清楚阿箬终将在某一天实现她的计划,将整座虎坡给埋葬。 “阿箬,如果,如果可以有让你们和星月族人和平相处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就此握手言和呢?”清芳看着正盯着芦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土豆不住轻笑的阿箬,开口问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阿箬想也不想就回绝道。 “为什么?”对于阿箬无来由的武断,不仅是清芳,就连飞羽心中也有些费解,难道他们就只想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不想把问题用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处理了吗?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那么,你瞧。“那少女说着便将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抽系带,摘下了面具,只见那正对着两人的半边脸上覆盖着浓密的金毛,而另半边的脸上转过来后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少女的面容。“芦,你把你的面具也摘下来。“ 芦看了看清芳,充满信任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原本应当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面庞上竟然布满了了光泽细腻的金钱纹,正咬着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的口吻处微微地有些突出,腮帮上竟然还隐约有银白色的胡须在颤动,这简直活脱脱的一只幼豹啊! 清芳猛然便记起了曾经在皇宫中看到过的半人半兽形的美人们,心中登时不寒而栗,难道这里竟然也已经被那个狗皇帝给控制了? “你们是后天被改造成这样的,还是?“清芳赶紧问道,丝毫顾不上去安抚身后已经被惊得动弹不得的飞羽。 “你不害怕吗?“阿箬显然也有些惊诧,半边秀丽的面庞上甚至透露出些惊喜来。“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在别处也曾见过与你们极为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们确是后天造成的。”清芳想起那一晚自己所见,胸口中又隐隐有些反酸。 “后天?后天如何能改造成这样?”阿箬也有些惊讶,“莫不是,莫不是,活生生将一个人……”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而且一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天哪!”阿箬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光是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了,更无论那一个个的都是由美人制成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竟然会这样残暴?” “这个人,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他杀了。”清芳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厉色,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人鬼部分的样子,又何至于走上这么一条不归的道路。 “好,到那时候我若是得了自由,一定第一个前来助你!”阿箬看得出清芳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又联想起她的模样,想来,她也应当是那被改造的众多美人中的一个吧?这样想着,对她的亲近感又多了一些。 “清芳,天就快要亮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们约着过几日再见,对了,你把这个面具拿上,这样我们就能认得你,你也就可以来去自如了。”阿箬从案上取了两张面具,“这上头有我设计的暗语,到时候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了。”果然,阿箬房间上那个拳头大的小孔里的微光又亮了些,看样子天是的确要亮了。 “这上头是什么地方啊?”清芳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哦,这里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个地方呢。”阿箬不无得意道,“这上头是一个破旧的院子的一个枯井,我得了消息后就决定把房间挪到这里来,这样,时时能够感觉到阳光,嗅到外头的空气,我就能一直有不消散的勇气去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和更多的空气而努力。” 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清芳想了想,费了些功夫解开和飞羽的手腕绑在一起的锦带递给芦,“这个送给你。”芦捧着那一截流水般柔滑的锦带,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阿,阿箬,姐姐……”她兴奋的,磕磕巴巴地叫着阿箬,将那锦带举得高高的,“头发,头发。”她指着自己头顶上用蒲草束的一小撮细细的发丝。 阿箬立刻会意,将那缎带在她的头顶上为她扎了个别致的蝴蝶结,余下的长长的一段便放在她的脑袋后头。 “姐姐,看!”芦又蹬蹬地跑到清芳的面前,快乐地晃着自己的脑袋,任那缎带在自己的脑后飘扬。 “芦真好看!”清芳忍不住又将因为营养不良而极度瘦小的芦抱在怀中亲了亲,“阿箬,明天我去找那枯井,放一些食物下来,虽然小,可是也聊胜于无。” “那么,我就敬谢不敏了。”阿箬看了一眼芦,原本她骄傲的性子是绝对不能接受他人馈赠的,可是芦需要营养,她朝清芳点了点头,“这份情我记下了!” 162.第162章 族长梅砺 当清芳和飞羽从那密道中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着微微的鱼肚白了,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彼此相对着也没有什么话说。 走了一阵子,清芳才缓缓说道,“飞羽,我挺庆幸随身还带着那么一些东西可以送给他们的。我竟然不知道这里,这里还藏着这样可怕的秘密,也不知道那族长,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猜到,这样残忍的做法,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呢?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也不知道能撑着活到几时,长大的,又能不能接受自己这幅摸样呢?”飞羽难得的没有开玩笑,带着面具的这个少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从前,我只觉得颜家里头的训练苦,只觉得师兄弟们对我太过于严厉,经过今夜一事,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有些本事不至于任人摆布是一件太幸运的事儿了。清芳,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主意?”飞羽摘下自己的面具,满脸的倦色,“今晚所知道的事,实在太沉重,太沉重了。” “飞羽,这件事目前而言,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切记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白羽和宫羽也不可以!”清芳看着朝霞下飞羽稚嫩的脸庞,执拗的唇角,立刻嘱咐道。 “这个你放心,是我带你来的,也是我带着你去看的,我不可能给你到处惹麻烦的。但是清芳,你真的不能帮帮他们吗?昨晚上的那个小女孩。”飞羽想起那个满面金钱纹,如同小豹子一般的粉衣小女孩,心里头又是一揪,“你是这里的大小姐,总归会有办法的吧?” “现在还不能着急。”清芳摇了摇头,“我对这里太多的东西不熟悉了,就连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可信都还不清楚,更加可怕的是,时至今日,族长甚至都没有和我好好的交谈过一次,对我说一说这里的具体情况。我觉得,也许这里也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友好和温馨吧。” “你也不要害怕,就算是其他人对你都是不友善的,最起码我们还在,就算是拼劲了性命,我们也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的,这个,你心里头一定要清楚。”飞羽安抚地摸了摸清芳的脑袋,“这件事先不要着急了,毕竟,对于我们而言,小姐才是最最重要的。还有,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要在窗台上留个小石子,我自然回来的。” 清芳被他一番话说得心底暖融融的,“飞羽,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这么可靠嘛。”她硬生生将胸口之中的滞涩之气咽了下去,转而调侃飞羽道。 “那可不,我飞羽小爷是一向的又可靠又有本事。”飞羽是典型的耐不住表扬,一被表扬,哪怕只是场面上做做样子的表扬了,他的尾巴也会翘到天上去。 “咳咳。”清芳捂着嘴指着他笑,“皮好厚!” “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赶紧睡吧,不一会儿你的那些跟屁虫们就该醒了。”飞羽将清芳送进她的闺房旋即转身就走,“我一夜未归,估计白羽和宫羽也该急死了。”他淘气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来,“走了,有事儿叫我哦。” “小姐,听薪婵说,你找过我。”一件雅致的书房里,梅砺笑容可掬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站起来迎接清芳的模样。“小姐,随便坐吧。”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清芳也没有注意礼节不礼节什么的,看他手指之处,便坐了下来,“族长,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的。”清芳也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了,梅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若是自己在他面前打太极,恐怕还会被他在心中轻视。 “小姐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梅砺见清芳既不追究自己的失礼,也不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看她清爽的态度,倒真是有些她母亲的风范。看样子这丫头的基本情况应当就如同薪婵之前报告给自己的一般,没什么出入了。 “我是否得了这些随从,便可不日启程了?” “小姐想走?可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啊。”梅砺有些吃惊,“是不是他们服侍的不好?还是在这里住不惯?” “都不是,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我都很喜欢。”清芳连忙摇头否认道,“只是,我****在这里无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除了睡便是出去逛园子,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倒还不如早一日启程出去开开眼界,再看看别处的风情呢。” “小姐,这可万万不可啊,你这才回来了几天?若是你现在就走了,知道的心中有数,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礼数不到,招待的不尽心,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呐!”梅砺连连摆手,“还请小姐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再待几日,我必定想办法让小姐不再那么无聊了,最起码要有一月之期,你看行不行?”梅砺与清芳好说好话的商量道。 “小姐,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舅舅呢。”梅砺见清芳有些不乐意,连忙又打亲情牌,“也是我这两天手头上的事情太多,这才冷落了你,你放心,从今天下午开始,小舅舅亲自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还有玩乐,保管你乐不思蜀,好不好?”梅砺在椅子上也略略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我又不能和我的朋友们见面,若是,若是能见到他们,兴许不用那么劳烦小舅舅你,侄女儿也不会那么无聊了。”清芳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讨价还价道。 “这……原本,原本我们这里血统高贵的人和外乡人之间是绝对不应该有任何瓜葛的,但如今我在这里看着,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并且好歹那群人也是都城世家里出来的,一个个也都是靠谱的,倒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梅砺略略低头考虑了一番便答应道,“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我答应了就是了。” “多谢小舅舅。”清芳见他松口,连忙拍了拍他的马匹,“小舅舅心肠如此之软,倒真是清芳的福气。” “这好脾气软心肠,可是只有你才能享受到的特别优待。”梅砺对她笑了笑,“得了得了,早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相求,果不其然,好了,现在也满足了你的要求了,是不是可以安安分分地待一阵子了?” “清芳除了去见朋友,平时一定乖乖地待在房里,哪里也不去。”清芳立刻乖巧地接口道。 “别卖乖了,去吧。”梅砺无奈地摆了摆头,一脸的我还能拿你怎么办的表情。 “谢谢小舅舅。”清芳连忙行了个礼就要出去。 “族长,我看小姐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太孤单罢了,平时她在房间内我看她也是什么都不做,只除了看看书,练练字罢了。”等到清芳前脚刚走,薪婵便从偏门内推门出来,“族长,这是梅簪。”她手捧着锦盒,轻轻递到梅砺的面前,“我试过小姐了,她表现得虽然有些稚嫩,但已是不错,不骄不躁,且能沉得住气,在她这个年龄里,的确少见。” 梅砺不说话,只是轻轻抚着那锦盒上薪婵白嫩的手指,“日久,见人心。”他抬头看了一眼薪婵,“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你就叫她收买了去?” “不是的,只是,小姐为人的确不错,让我没有错处可挑,平时待人和善,也不生事,衣食住行上我安排什么就是什么,不挑食,不挑衣裳,这样的小姐,薪婵看来已是相当好的了。”薪婵也不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禀告着。 “恩,一个村野丫头,自己比不得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了。”梅砺却一脸嘲讽地放开了薪婵的手,“这个你就留着吧,省得让她疑心。” “是。”薪婵也不推诿,便将那梅簪又收下了。 “等到她和她的那群狐朋狗友们汇合了,你也给我一直盯着她,不要指望着那群小的能替你监视出什么样来,瞧瞧他们那些个不成器的样子也知道是不堪重用的。”梅砺对于分配给清芳的几人皆是嗤之以鼻,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家族里挑出的枯枝败叶罢了,还真当给她长脸了不成。 “是。”薪婵应道,“我会悉心应对的,还请族长放心。” “我怎么放心!原本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却没想到天上又掉下个侄女来。”梅砺一脸的厌恶,“也不知道宁瞬怎么搞的,当初给她下了命令,让她看见宁恒就地格杀的,怎么不但没把麻烦替我解决了,还弄出个孽种来了。” “我先下去了,族长,有事你再叫我。”对于与梅砺清俊的面容完全相反的恶毒话语,薪婵仿佛早就已经免疫了一般,她欠了欠腰便要退下。 “之前我让你考虑嫁给我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梅砺在她快要跨出房门时突然问道。 163.第163章 行动前夕 “惠润!子清叔叔……”清芳刚获得了批准,就立刻让人带着去见惠润他们,“惠润,你们最近好吗?”看到了亲近的人,清芳立刻便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麻雀一般绕着惠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惠润,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没有合适你的菜?咦?你怎么也穿上这里的衣服了?” 惠润听着久违了的声音,不由开颜笑道,“总归要有换洗的衣服是不是?原本我是不方便穿的,但是今日衣裳洗是洗了,但是还没有干,又听说你要来,我只能穿这身衣裳了。” “你别说,你穿这样的衣裳也不错。”清芳打量了他一番,“惠润,我方才说错了,你好像胖了些。” “清芳——”颜子清打断她道,“人哪里会一会儿瘦,一会儿胖的,你又乱说了。” “子清先生,清芳好不容易见到大家,心里头激动了些,也是难免的,你不要责怪她了。”撒妥新近剃了须,原本留着络腮胡的地方青青的一片,脸上显得干净了许多,五官便也显露出来了。 清芳一看撒妥的模样,竟然很英武,不由有些害羞和陌生,撒妥看在眼里,也就不故意找话说让她尴尬,而是向后挪了挪,等待她自然地适应。 “清芳,你和我们分开之后一切安好吧?”就连就不开口的白羽此刻都开口问她道,“星月族人果然不简单,虽然高手不多,但是防守和阵型却安置得极好,枉我们这几日耗尽心力也没能找到你的所在。”言语中有一些浅浅的愧意,在清芳的故乡发挥失常虽然对于下属而言是极大的失职,但这失职也侧面意味着对于清芳故乡的褒扬,两相权衡起来,失职便也不算是失职了。 “没事没事,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大家千万不要为我担心了。”清芳连忙安抚他道,又和飞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便犹如下了学堂后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携伴去偷玩的小伙伴一般,心中揣着满满的忐忑和一点点淡淡的收获感。 等大家都寒暄了一轮后,这才知道星月族竟然竟清芳与他们分一北一南安置,其中竟然隔着以五行八卦阵排列的种种机关和聚落,而星月族人倒的确不是很多,多的是一些带着诡异面具,身穿粗布黑衣的奴役。 果然和阿箬他们说的差不多,自己的族人正驱使着他们的族人做着苦力,清芳心中暗下决心,既然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能,就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妥善解决。 “清芳,清芳——”回过神来时,已经见颜子清黑着一张脸端着拂尘要敲她的脑袋了,“怎么回事,魂儿都不知道飞去何处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了?”她虽然对着颜子清问道,但是求助的眼神却飘向了飞羽几人那一边。 “好了,别看其他人了,我刚刚问你,既然见了我们,是否晚上还要住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颜子清耐着性子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白润润圆溜溜的小脸像刚刚才出笼的粘豆包一般嘟嘟的,煞是可爱。 “恩,要回去的。”清芳点了点头,“但是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你们,刚刚那位领我来的姐姐会在我要来的时候带我过来。” “那倒还算是不错了。”颜子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万里他,还是没有给我来信吗?”清芳怯怯地问道,难道自己上次那一封写得零零散散的文章惹恼他了? “万里他,他恐怕最近在都城中有事要忙,所以这才回信晚了。”颜子清对于这一双小儿女的情事也是没底,他虽然心中偏袒自己的徒儿,可是万里如此长的时间没有音信也是真的,难道他对清芳也只是玩玩儿而已吗?他心中有些打鼓,又有些愤怒,万里这小子也是的,清芳和外头那些女孩子能一样吗。 “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清芳看着似乎没什么底气的颜子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鼻子突然便觉得有些酸,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便如同海藻似的将她的心缠绕得密不透风,似乎随时都会因为缺氧而倒地。 “你别乱想,万里平时就算是不处理朝廷里的事,也要处理自己府上的事对不对?”颜子清见清芳面色不好,眼神有些闪烁立刻心道不妙开始亡羊补牢似的解释,“你再想啊,天底下这么大,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事要处理的,对不对?他前几日是放心不下你,这才想法儿抽空送的东西来,你也不能指望他每天都这样送是不是?” 虽然知道颜子清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清芳也知道,有时候不应该想的太多,明明前一阵子才得了他的关心的,自己不应当太贪心了。 “恩,我知道。”清芳顺了顺气,努力让自己的面色自然一些,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呢,不能太过于失态了,“他是很忙的,我知道,我知道。”她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颜子清就像是如同父亲安慰女儿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回去了,不就见到他了吗?” “我知道的。”清芳小小的酸涩应了一声。 “对了,飞羽,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等到颜子清去午睡时,清芳又留着喝了一会儿茶,吃了些糕点,心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她便立刻想起了昨日的事,孰料她话音刚落,白羽和宫羽就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一种似乎可以名为“护宝”的情愫。 什么情况? 清芳不解地望向飞羽,飞羽立刻会意,白羽和宫羽十成十是以为自己又走了冠羽哥的老路呢,他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走吧。”他指了指后院。 清芳见宫羽和白羽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得由他们去了。 “飞羽,一会儿你打包些糕点和馒头什么的……”清芳话还没说完,飞羽就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去找那口枯井的,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吧。” “恩,但是飞羽,若是真的任由阿箬他们这样,会不会真的有一天,虎坡城就不复存在了呢?”清芳不无担忧,“虽然不知道族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这座城被毁掉。” “那你想要怎么做?”飞羽偏了偏头,“我觉得,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因你而起,你不应当插手,你的小舅舅现在正掌权,你若是硬要去管这件事,他一定会感觉到威胁,那么到时候,你既帮不了阿箬他们,还要面对你叔叔的疑心,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力量,你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吗?”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吧?”清芳不自觉地扭着手指头,脸上满是忧虑。 “清芳,你觉得他们每日能得多少火药?”飞羽笑了笑,“阿箬的那张图我也看了,的确设计得非常有意思,但是我粗略想了想,若是要按照她那图上设计的来做,那么所需火药的量,起码还要让她和她的族人为之劳碌上很久,所以清芳,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不需要为了此事如此忧虑。” 清芳听他说得虽然在理,可是真的让自己在知道了一切后袖手旁观,自己却真的做不到,“飞羽,我虽然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可我也知道若是让事情白白地发展下去,一定会朝着不好的方向转变,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飞羽,我想要这件事,都几个可靠的人知道。”清芳想了一想,“仅凭我们两个人的意见是不行的,事关太多人的生死,只凭借我们俩的意见去看待这件事,还是太局限了。” “那么你想让哪几人参与进来?”飞羽也不和她唱反调,只是听她把话说完。 “惠润和撒妥二人。”清芳想了想,“惠润不属于我们中任何一人的下属,他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再者,他投身佛门,心思至纯至善,若是告诉他,一来,不担心他会泄密,二来,我们可以得到最善的回答;撒妥是精骑十八卫的首领,聪慧不足,但勇猛有加,在知道最柔和最善意的方法之后,我还希望能够得到更加具有技术性的,可操作性的方法。撒妥又是首领,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声令下,不会有人不听从,就如同你让宫羽和白羽帮助你,他们也会不问缘由地帮你,这是一个道理。” “这么听下来,闲着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听过清芳的话,飞羽才明白恐怕清芳从昨天到今日都一直在考虑此事。 “子清叔叔虽然武功甚高,人也很好,只是太过于刻板,对于礼法看得太重,我不能指望他和我们一起进行这件事,必要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也不知道,因为,他是颜家的人,如果我们闹出了动静他去不加以制止,想来也会受到那里的责罚。而我,既不想在此事上被他拦阻,也不想他因为我参与此事而受到牵连。”清芳不疾不徐地说道。 164.第164章 商议对策 果然爱憎分明!飞羽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了她一句,怪不得冠羽会对她情有独钟了,原来她远不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飞羽,你把惠润和撒妥叫来。”清芳见飞羽没有反对,心中也是大定,原本自己也不过是试想罢了。 “恩,你这样想其实倒也是可行的,只是不知撒妥这个人嘴巴严不严实,若是他的嘴巴不严实,将此事传了出去,传到你那小舅舅的耳朵里,你觉得,他会放过阿箬他们吗?”飞羽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清芳,你这无异于是在赌,赌得是撒妥忠心的是你,还是颜家。对于颜家而言,知晓了此事之后最好的选择,就是告诉族长,一来拉拢星月族,而来也可以避免自己被卷入两族之争。” “拉拢星月族?”清芳摇了摇头,“那为什么不是拉拢阿箬他们呢?” “清芳,原本觉得你不是那么笨了,看样子还是我的感觉错了。你想啊,我们不觉得阿箬他们面向狰狞奇特,可是其他人难道不会这么觉得吗?”飞羽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他们若是真的自由了,看到了阳光,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摘下了面具,那么地面上的正常人见了他们,难道不会害怕?难道要让他们戴着面具生活一辈子吗?那么这样的自由和不自由又有什么区别呢?” “飞羽,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牺牲掉得也许就是所有的星月族人和整个虎坡城!而阿箬他们,他们为了做成这件事,难道就不用付出代价,不用付出牺牲?这中会损失多少条性命?不错,我确实是在赌,但我相信,我能够赌赢。撒妥,他不会个小人。”清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信心满满地样子来,想要说服别人,若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话,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呢。 “清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是你的决定,可是你要始终记得,你的一个念头,可就与真正的活人的性命拴在一起呢!” “我明白。”清芳的心中猛地一抖,但是脸上仍旧是不露声色,“飞羽,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撒妥!”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看法吗?”清芳说完了自己与飞羽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的疑虑之后,出人意料的,撒妥和惠润都没有惊讶。 “你们怎么这样淡定?不会事先就知道了吧?”清芳一边说一边看向飞羽,飞羽立刻摇头,自己可是谨遵着清芳的吩咐牢牢地把着嘴巴,一个人也没说呢。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一个天生聪慧,又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族群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自古记载都是可以查证的。”撒妥喝了口茶,“只是小姐的意思,莫非是要助这些异族?” “我,我觉得他们十分可怜,并且是相当的弱者,尤其是在与他们接触之后,更是觉得他们为人甚好,不应当受到这些不公正的待遇。”清芳一下子就被撒妥戳破了心思,有些呐呐的。 “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撒妥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容易被他人影响到情绪去做一些在属下看来十分危险的事,属下实在是很为你担心啊。” 清芳被撒妥的一番话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 “我倒是觉得清芳这样的做法不错,先不说我是佛门弟子。”惠润见清芳丧气地垂着头也不吭声了,“就是从一个心怀仁慈的普通人的角度来看,能够在看着众多生灵堕入无尽苦海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尽己之能给予帮助,这实在也是苍生之福啊。” “惠润师父,你说这话我认同,这要是别人,我肯定从心底里头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可是当这个人是我的小姐的时候,我就不能抱着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的心情了。”撒妥一瞪眼睛,带着胡人特有血统的灰眼珠简直要将惠润瞪穿了一般,“小师父,你是菩萨心肠,那倒是不如自己去救人的好,小姐,这件事,我还是持反对意见。先不说,你这是帮着异族在干违背自己族群的事了,就说说你叫我来的意思,无非是万一谈崩了双方打起来了,我们还要出手去劝架,这难免又要伤人,小姐,这些问题,你难道都没想过吗?” “是我欠考虑了。”清芳将头低得更低了。 “清芳,东西已经送到了,阿箬从里头递了这个给你,说是今早才长得,她瞧着很美,就托我带给你以作回礼。”几人正在房间内僵持着,心情正不错的飞羽便从外头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托着一朵小小的,极为娇嫩的小野。 “这好像叫做满天星。”惠润看去。 “草原上到处都是,有什么稀奇。”撒妥不以为然地对清芳说道,“小姐,你若是喜欢啊,我们可以将下一个目的地定在我的家乡,等我们到那里时,大约正是牧草鲜美,牛羊遍地的时候,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小草小,美得让你都不敢眨眼。” “撒妥——”清芳小心地接过飞羽手中捧着的小,“你不知道,他们住在地上很深的地方,通风都是用一根根的大竹筒连接到上头的竹林里,里面的空气很不好,更不要说光线了。阿箬住的地方,是唯一能透进一丝丝光线的地方,可她也不敢多挖,唯恐被人发现了,你想,在那样的地方,开出了一支小小的满天星,意味着什么呢?” 清芳捧着那突然神清气爽,豁然开朗道,“撒妥,我会去你的家乡看满天星的。但是,再那之前,我要让地下同我们一样的人走出来,一同看看地面上的朵,一同去看看头上的蓝天。满天星,满天星,当一个人的希望很渺小的时候,她没有气馁,她鼓舞着大家去围绕着她们共同的理想奋斗。 一个人的理想便是头上天空中的一颗星星,一颗星星,光辉暗淡。可是一片星星,不就组成了广阔的银河么?”清芳捧着那满天星,越看越欢喜,越看心里头的念头越坚定。 撒妥看着清芳的神色知道她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此刻自己就算再怎么劝,她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惠润,你说呢?”清芳将那满天星放在他的掌中。 惠润小心地合起掌来,对着清芳鞠了一躬,“清芳,我替他们,先谢谢你了。” “唉,你可别这样,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做这些事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清芳轻轻搔了搔侧脸,“那个,其实,我很想得到阿箬。” 聪明。撒妥在心中暗暗下了个结论,从他来到这虎坡城一直到现在,所看到的人倒也不少了,就算是那个族长,也不过是看起来卖相不错罢了,其余的,论武功,不过是自己了,估计就连一行人中武功最差的宫羽都比不上,论才智,恐怕那个带着小姐来的薪婵还算是不错的,可是这些人终究都不能为小姐所用。而那个异形人,此刻小姐能够带着平常人与她做朋友,又帮助她,想来她心中定然有了一份小姐的位置。况且她在设计兵器,建筑,机关上有令人惊叹的天赋,这一份天赋分散开来拥有的人倒也不在少数,可是能集于一身者倒是真的不多。若是小姐收服了她在自己手下做事,将来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如此想了想,撒妥便也算是无声地支持了。 接下来,摆在双方面前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一关横在了那里。 如同让虎坡城中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小舅舅去接受阿箬和她的族人,又如何能让阿箬和她的族人放下对星月族的仇恨呢? 飞羽看着清芳为了这件事绞尽脑汁,也不忍心她太过于操劳,“清芳,我倒是有些主意,但是也谈不上太好,或许可以一试,不过还是要经过阿箬他们那里的同意和出力才行。” “什么注意?”清芳眉头一舒,一脸希冀地看着飞羽。 “附耳过来。”飞羽扫了一眼明显脸上写着“好奇”二字的撒妥和惠润,哼,就不告诉你俩,自己慢慢猜去吧。 “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可行,但是总的来说,我觉得还算可以。”等到飞羽从清芳的耳边起身时,便被撒妥一把抓了过去,“说就说,靠小姐那么近干什么?故意吃小姐的豆腐是不是,啊?你小子,看不出来啊。”撒妥抓着飞羽的脸上下左右毫不怜惜地蹂躏着。 “你,你,公报私仇!”飞羽直觉得自己一张脸都快要被撕裂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快说。”撒妥直听到飞羽求饶才将他放了开去,一面又抱着臂膀等着他的下文。 “我说,我说。”飞羽缓了缓气,扫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窗户,又嬉皮笑脸地对着撒妥哈哈一笑,“我说啊,你就是头大蛮牛,只有满身的力气,一点脑子也没有!” “你!”撒妥被他说得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飞羽早就已经身轻如燕地翻过窗户跑得没影儿了。 165.第165章 商谈 “小芳,你说的是真的?”阿箬手中捏着图纸,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孩,“我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会对我们的处境会有什么帮助。”她的眼光闪烁着,虽然有对自由的渴望,可也有清芳看不懂的踌躇和一点隐隐的担忧。 “你在害怕什么?”清芳见她只是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眼神在自己手中捏着的图纸上看了又看,害怕她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有由自己先开口了。 “你说的不错,如果慢慢去筹集火药,只怕等到我老了也筹集不到。”阿箬的眼中是满满的无力和嘲讽,“清芳,你说,为什么我的命就是这样子的呢,明明我心中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明明我比他们要更努力。”阿箬捧着图纸,渐渐便开始抽泣,“仅仅是因为这样的长相,就要,就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感觉到身边有人靠了过来,阿箬便自然地将头一倚了上去,“小芳,我们真的已经付出太多太多的代价了。”她哽咽着,“清芳,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凉?”阿箬的手很热很热,她将清芳的手握在手心里,女孩子之间的情谊便由此慢慢地达成了。 “我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你知道吗?”阿箬握着清芳的手给她暖道,虽然面具下微微露出的下巴上还挂着泪珠,但是语调已经迅速地坚强了起来,“我相信你会帮助我的,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如果让我去守着一份看不到尽头的希望,我宁愿放手一搏!不过,这件事还由不得我一个人做主,我必须去问问外面的人,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就按照你说的来做吧。” “阿箬……”清芳反握住阿箬的手,看着她面具后那双如同雨后初晴般的慧眸,“你这样相信我……” “小芳,我相信你,只是因为我想要试一试,你不要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阿箬看出清芳的忧虑来,“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住,我都是心甘情愿的。”面具后头的少女轻轻笑了笑,声音如同竹林中婉转的莺啼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脸上有那样的瑕疵,她该是个多么完美的姑娘啊。 “阿箬,这件事,不管我们想不想,还是能不能,都必须做到!”清芳心中也是豪情顿起,她缓缓磨了磨牙道。 “恩,那好,我这就出去与大人们商议,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一定会答应的。”阿箬拍了拍清芳的手背,“对了,回去后多加几件衣裳,你的手这样冷,小心着凉。” “恩,我知道。”清芳点了点头,表情却还是一如方才那般凝重,到让阿箬看着笑了出声来,“好了,都说了叫你不要紧张了,你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我只是,只是说了是自己的构想,没想到你这样看重我,说真的,我现在又有些后怕了。”清芳拉着也要出门的阿箬的手,“阿箬,我……” “小芳,你要记住,我的族人们并不是输不起,只是我不想让他们承担无谓的风险,但是你说的这个方法,我觉得似乎要比我的方法更好些。小芳,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阿箬笑了笑,突然扭头对着门边唤了一声,“芦,出来吧,都看见你的衣裳啦。” 话音未落,便小旋风似的跑进一个小丫头来,不是芦又是谁,“姐姐,我来向你,道谢的,昨天吃了,姐姐叫人送来,糕点,阿箬姐姐,吩咐了。”她磕磕巴巴地说道,但是眼神中的却是不容掩盖的,“姐姐,我没有自己全部吃掉,外面的家人,我也,分了。他们都说,好。” “恩,你喜欢啊,姐姐以后就经常送来好不好?”清芳摸了摸她的头,“阿箬,你没有吃吗?对了!芦,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我这次来也不是空手来的!”她从怀中掏出一方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包,“我原想拎着食盒子来,可是这里有人看着,只怕戒备森严会搜了去,还不如每次少带些,多来几次的好。” “小芳,你待我们真好。”阿箬手捧着那油纸包有些无言,“我长到现在,从未有人对我这样好过,小芳,我发誓,如果有一****得了自由,必定尽我所能,如你一切之愿!” “朋友之间,哪有这些话。”清芳摇了摇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天晓得她为了留下这些糕点,只吃了小小的几口便推说自己没有胃口,又不让他们端走,只说一会儿再吃,忍到现在,她早已经饿极了。 “一起吃。”阿箬见她满脸窘色也不说破,只是就着那油纸包嗅了一嗅,“好香啊!”她招呼芦用木板将门掩上,“这个就不分给他们吃了,如今吃了,只怕他们心境乱了,做不成事。”阿箬冷静得几乎不像是她这个年纪。 “来,芦,这个给你。”阿箬从半只烧鸡上撕下一只整腿来,“在这里吃的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知不知道?” “恩,唔!”嘴里塞满着烧鸡的芦被噎得直点头也顾不上喝水。 “鸡腿子给她了,咱们就吃些旁的肉。”阿箬将面具往上推了推,看样子她也很少能吃到肉类,看到烧鸡激动是激动的,只是要比芦冷静自持得多了,只掰了一小块一小口一小口地放进口中。 清芳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故而也就盘腿坐了学着阿箬的模样吃着剩下的鸡肉。 “姐姐,外面到处,都是这些好,吃的吗?”吃完了鸡腿,直将鸡骨头也嚼了又嚼含在口中舍不得咽的芦满脸希冀地望着清芳,“是不是只要出去,就能,天天,吃,这些?” “傻孩子,这样没志气。”阿箬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快将鸡骨头吐出来,小心被卡住了。” “可是,这个,太香了。”芦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不舍得。”说着,她又将自己站着鸡汁的手指头舔了又舔。 “好了,不要舔了,手上脏。”阿箬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掏出怀里的粗布帕子,毫不嫌弃芦沾满着口水的手指而细细地给她擦着手,那神情举止,便好似这孩子是她的亲妹妹一般。 “小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阿箬看着怀中的女孩,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个孩子,一旦在我们开始行动了之后,我希望你能全权保证她的安全!就算是,就算是,给我们一族留个后!” “姐姐,什么叫,留后?”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姐姐异样的语气,芦小兽一般本能地抬起头来,“留后?留住,后面?”芦抱着阿箬的脖子问道,“猜对了吗?” “恩,是呀,芦最聪明了。”阿箬随口表扬着她,“答应我,小芳,我可以带着大家一起义无反顾地去反抗,但是我不能让孩子冒险,留下她,如果在未来的某天里,我们都……”她的话顿了顿,语气中有萧瑟,有踯躅。 “不要想的那样悲观!”清芳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你可以破釜沉舟,我却不能背水一战!” “好,小芳,有你这样的一句话,我心里便更有底气了,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还是要答应我这件事!”阿箬将芦攀着她脖子的双手扒拉了下来,郑重地交到了清芳的手中,“你要保证她,就像外面的孩子们一样,看见阳光,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成长得无忧无虑,做任何她愿意做的事。” “我,保证。”清芳感觉到手心里芦的小手在隐隐散发着阵阵的热量,就好像握着一颗小太阳一般,“姐姐,你们到底,再说什么?”芦扬起脸看着她们,心里头早已经被绕得如同浆糊一般了,难道姐姐们在背着自己说谜语? 她还要再问,却看见阿箬姐姐搬开了木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似乎,似乎和平时有一些不同。 “芦,你的阿箬姐姐,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姑娘,如果身为男子,身逢乱世,他一定会是个大英雄的。不对,她此刻,也正是一个大英雄。”清芳看着阿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道的尽头,不禁喃喃自语道,“如果她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该会迸发出多么美丽的火光啊。” “阿箬,姐姐,很强的。”芦听清芳赞扬阿箬,立刻附和道,但又不甘心地替自己自卖自夸道,“芦,也很强。”她有意地举了举自己纤细的小胳膊给清芳看。 “恩,恩,我们芦也很强。”清芳一下子便被她逗乐了,将她又抱了满怀,在怀中逗个不停。 “姐姐,你还不,不知道,芦的,本事吧?”小姑娘看清芳的表情并不很像是相信她有本事的,立刻不高兴地撅起嘴来,“我真的,是有,本事的。不信,我现在就表演,给你看。”说罢,她就向后退了几步。 166.第166章 敲定细节 “都和她商量好了吗?”远远地看着清芳回来了,早在她居住的绣楼附近等着的飞羽便翻身进了楼里,“我和撒妥已经把行动的大致框架给定下了,只等你这里的回音了。” “恩,都谈好了,阿箬说她会尽最大的能力和人力去配合我们,无论我们需要什么。” “天哪,你究竟都对她说了,做了什么,竟然让她这样无条件的去相信你?”飞羽虽然知道阿箬最终一定会答应,但是想不到她竟然谈得这么快,并且竟能让阿箬无条件地大力支持。这件事里的风险高得几乎让人无法忽略,但凡作为一个族群中的领头人,更何况是一个弱势的种族,都不会轻易地答应做这样的冒险。 是而,飞羽现在真的是十分好奇,到底清芳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一开始对自己二人充满敌意的族群对她大敞方便之门呢。 “我答应了计划开始之后,将芦想办法弄出来安置。”清芳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答应了阿箬的事,“因为阿箬还是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她说,她说,要为自己的族群留个后,所以,出了芦,她又选了一个小男孩,到时候让他们一对小童躲在我这里,以寻求稳妥。” “这样的条件,倒也是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低得不像话。”飞羽啧啧称奇道,这简直就是在做好被灭族的打算啊,“清芳,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怎么真的遇到事了,不但有立场,还有口才呢?” “你才呆呆傻傻呢。”清芳白了他一眼,“飞羽,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的族人要用那样的方法囚禁他们了。” “哦?看样子你此番前去是找到了答案了?”飞羽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你这一趟倒是收获颇丰啊,清芳,你的能力不错嘛。” “听我说。”清芳恨不能将他那张聒噪的嘴缝上,“阿箬的族人虽然身有瑕疵,但是也因为这些瑕疵,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同的能力。” “什么意思,说得清楚些!”飞羽立刻来了兴趣,弱的像蝼蚁一般的面具族,竟然各个都有自己的能力? “不错,这件事不是阿箬告诉我的,而是芦告诉我的,不,准确地说,是呈现给我的。”清芳眨了眨眼睛,满脸的震惊彰显出她方才看见的那一幕是多么的震撼。 “小豹子”芦摘了面具,向后退了几步,“芦,你这是要作什么,姐姐相信你的,你不要伤到了自己。”清芳唯恐她是胡闹,连忙就要上前拦她。 “姐姐,你看好了!”芦却身子一歪躲过了她,而等到她再反应过来时,芦已经蹬着土壁,蹭蹭蹭地倒挂在清芳头顶上的一根被阿箬用来悬挂烛台的铁棍子上。 “你——”清芳看得目瞪口呆,太快了,这样的速度,太,太惊人了。 而她头顶上,与她几乎是头对着头的芦仍旧倒挂着,并笑嘻嘻地对她招着手,“姐姐,姐姐,我没有,骗你吧。” “恩,姐姐这回可是真的服了你了,快下来吧,若是把这个铁棍儿弄坏让你阿箬姐姐没有地方放烛台,她回来可要生我们的气咯。”清芳见芦在铁棍上晃来晃去,又看头顶上略有尘土飘下,心中难免感觉不牢靠,便哄着芦先下来了再说。 果然,说阿箬会生气这句话来得十分管用,芦立刻被吓得跳了下来,脚步轻盈而悄无声息,倒真的如同一只小豹子一般。 “芦,这也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吗?”清芳查看了一番芦的周身,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可不能让阿箬在外头和族人商讨的时候,在这里让芦出了岔子。 “什么叫,与生,俱来?”芦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清芳的四字成语。 “就是,是不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没有经过人家教你,你就会了的?”清芳想了想,将自己说的话换的更加通俗易懂了些,这才看到芦咧嘴笑着说,“是呀,我们这里,都是的,没有人教过。” “都是?”清芳只觉得芦能有这样的速度和体魄已是非常罕见,难不成这里所有的人都有这样奇特的能力,“都和你一样吗?” “不是不是。”芦连连摇头,“和我,不同的,阿箬,姐姐是,力量。她的力气,好大。”芦想了想,“还有,还有喜欢姐姐的那个哥哥,他的能力是打洞,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 “打洞?”清芳的脑袋上滴下一滴冷汗来,这叫什么能力啊,难不成是土拨鼠的崛起? “是呀,他们打洞,很快的。这里面,所有的道,都是他们家挖的。”芦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用上了一点尊敬的意思,“他们,很辛苦。” “恩。”清芳连忙收起自己的轻视之心,认真地点了点头,莫说是**************了,就算是三百六十行,做的好了,也照样是行行出状元的。 “清芳,这么说,那底下几乎是一个个会移动的宝藏啊。”飞羽听清芳说得双眼也亮了,“怪不得星月族人将血统高贵者和外乡人隔离开来,恐怕这个秘密也只在位高权重者之间流传,又为了防止消息外泄引来多方觊觎,他们便施行这样的制度啊。可是清芳,我为什么觉得你的小舅舅好像并没有要把这件事告诉给你的意思?” “我觉得他似乎对我怀有戒心,恐怕还是担心我会为这里带来麻烦才没有说的吧,而且我又不在这里久住,他告诉我还不如他不告诉我来得安全呢,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清芳摇了摇头,“再说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所以这一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吧。” “反正你说是就是了。”飞羽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他侄女,他做什么说什么,与我又无关咯,但是清芳,我建议小心一些你身边的人,虽然不能肯定是谁,但我确实感觉到你那小舅舅对我们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善的,这个我们里,当然也包括你。” “好,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清芳点头,“撒妥和惠润那里安排好了吗?”明天等到安排好了那两个异族的小童,大家规划的计划应该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人都准备好了,打点好了,惠润的任务是安排好故事之后拖住子清先生让他不出门,因为既然不指望他会帮忙,那么也要确认他至少不会帮倒忙。”飞羽将袖中的一枚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拿了出来,“到时候你觉得可以了,便捏一捏这个东西的肚子,我和撒妥便能感应到你的召唤,计划也就会自动开始了。” “宫羽和白羽也会帮忙吗?” “当然了,精骑十八卫也全部出动,一个不落,保证这一次你设计的计划能一个不落的实施了,虽然还是需要几天的时间,不过这几天的等待绝对会是超值的。”飞羽不无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开心得如同孩子一般。 “我去准备给他们的密室了,飞羽,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清芳对于藏匿这两个孩子的地方有些犯难,因为自己无论把他们藏到哪里都不能算是十分的安全,这里虽然明着说是自己的故乡,是自己的地盘,可是暗着里头还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瞧。 自己出事没什么,但是万万也不能让那两个孩子涉嫌,而藏在某一间密室,那就更不可取了,这里自己是不熟的,而对于薪婵,小舅舅而言却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一处建筑在哪一处的地方,自己想要这样藏人,恐怕很难。 “飞羽,目前,我只想出了一个法子,而且这个法子挺……”清芳没有说话,脸倒是先红了一大片。 “什么法子啊,咦,你的脸怎么红了?”飞羽看着清芳羞涩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话语,心中大致上也能猜到一些了,“你,你要为他们牺牲到这种地步?” “比起他们来,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牺牲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清芳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仍然觉得似乎有火在由内而外地燎烤着她的脸。 “你真不后悔?”飞羽又问。 清芳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得恼了,索性也不理他,只拖着他往内室走,“只是此事恐怕是真的除了你我二人,再不能有第三人知道,你多多少少,肯定是要受些委屈了。” “没事儿,我挺抗揍的,以前冠羽哥就老夸我。”飞羽见清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自己也没有道理再怀疑了,只有视死如归似地点了点头,“行!” “小姐,小姐,晚饭给送来了。”外头薪婵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听到房间里头静悄悄的,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心中一动,不由急急慌慌推了门进来查探。 这不查探不要紧,一查探只叫她惊得差点将手中的食盒个摔出去。 榻上交颈而眠的,不是小姐和之前她身边的那个少年侍卫,又是谁? 167.第167章 牛刀小试 “小,小姐!这,这成何体统啊!”薪婵的嘴巴抖了抖,脸色煞白,但又不敢大声喧哗,只是悄悄靠近他们,见他们正似乎睡得酣,心中还有些侥幸,兴许只是这两个孩子在闹着玩也说不定? 酣睡中的清芳似乎无意识地伸了个懒腰,被便从她的肩上滑了下来,露出大片圆润的少女香肩,而她身边的飞羽也似乎有所感应似的从被中伸出一只精壮的胳膊,将她牢牢搂在怀中,看上去,两人皆是不着寸缕,这,这不是****过后,又是什么? 薪婵虽说为人沉着,可再怎么说也还是个未出阁的黄大闺女,哪里就这样直白地看到这样的场面,她的脸红了又红,可转念想了想清芳的年纪,心中也平静了下来,这样如似玉的年纪,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一丝对于感情的渴望呢。 她又上前瞄了瞄飞羽的面庞,恩,虽说稚嫩,倒也颇有些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二人如此躺着,倒也有些金童玉女的意思。 唉,平时想来她也没接触过什么好男人,见了这样的孩子便将她的芳心轻易地夺去了。薪婵在心中惋惜地叹了口气,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了起来。 屋里内,躺在大床上的二人直到飞羽听到她脚步声已经远去,才轻轻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喂,她走了,这样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骗到她了?” “我不确定,但是她没说话,也没有叫人来,想来是将这个情况记在心中的。”清芳也睁开双眼,两人并没有急着从床上爬起来,而是默契地选择再等待一会儿,万一薪婵杀个回马枪,他们方才所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喂,你说我们都这么躺在一起了,我竟然什么想法也没有,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飞羽又伸出另一只还套着衣衫的手挠了挠脑袋,“我不会,我不会对女人没感觉吧!”他想到什么似的惊诧得捂住了嘴,“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也去过这种地方的,那些小倌们,我见了就要反胃的。” “可能只是因为你年纪还轻,不像年纪再成熟些的男人对女人的感觉来得敏感吧。”清芳倒是没有将他的紧张放在心中。 “喂,不是啊,你想啊,你都这样了,我都这样了!”他指了指清芳,又指了指自己,“按照道理说,比如说冠羽哥,再比如说撒妥首领,那肯定不该是我这样的反应啊。”他颇为苦恼地思考,想着想着又不由得坐了起来,任由那半截子衣服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看起来真是不伦不类。 “好了,别纠结了。”清芳看他的样子好像确实挺苦恼的,也不由得出言安慰他,“这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等到我们从这里离开了,一路上经过江南水乡时,那么多的美女,我就不信你不会动心,你此刻没有感觉,那毕竟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清芳丝毫不介意地自黑起来,“我身上又没几两肉,干巴巴的,哪里能比得上冠羽和撒妥他们见过的,真正的美女呢。” “唔——你这么说——”飞羽正要说话,却突然一把伏下身子,将她牢牢扒在怀里,又觉得不对,将自己的衣裳又往下褪了褪。 “喂喂喂,你干嘛!”清芳吓得全身一抖,“我——” “别说话,外面有人,恐怕还是她!”飞羽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崩得紧紧的。 “你这样子,谁会相信你在睡觉啊!放松一点啊!”清芳也感觉到飞羽的僵硬,连忙开口提醒他道,“你的手都在抖,平静一点,平静一点。” 所幸的是,里头的人在紧张的,外面站着的人也平静不到哪里去,“你们都拿布条将眼睛蒙上,今天小姐脸上过敏了,不想让人瞧见,所以你们也机灵些,一会儿按照我的提醒,将这个屏风放进去,放好了之后,不管听见了什么,都得立刻出来,听到没?” 尽管她说的小声,但是飞羽还是听见了她话中的意思,放个屏风在这里,恐怕也是他二人的方法奏效了,不由得心中有些高兴。 “飞羽,他们是不是就要进来了?”清芳被飞羽压在身下,又是紧张又是忧虑的,“我怎么突然就开始紧张了。” 飞羽看着自己和清芳都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外头悉悉索索地脚步声也动了起来,想来他们是就要进来了,自己和清芳这样,想不被拆穿都难啊! 不行,不行。他眼珠子一转,便用那被将自己和清芳兜头盖住,只留下些两人的发丝被被外露着,这下应当是不会被轻易发现了。 “好了,就放在这里。”薪婵指挥着两人抬着屏风进来,心中也是忐忑的,看他二人被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心里也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都出去吧。”薪婵又调整了一番那副梅兰竹菊的巨幅不透屏风,直到将床上的二人都遮盖的严严实实,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一丝缝隙之后,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做的话可以有效地保证小姐的名誉,少年人吗,将来把持不住的日子还在后头,她为自己能够想得如此周道,又在心中满意地笑了一笑,看了一圈,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这才算是真正地退下去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吧?”清芳被闷在厚厚的大被里,呼吸出的水气氤氲得飞羽压着她的臂膀都有些湿润润的,“飞羽,快起来,你不会是睡着了吧?”看她身上的飞羽一动也不动,她脑海里头有些崩溃,总不至于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这兄弟还能睡着? “不会。”飞羽闷在被中应了一声,突然便掀开被,拿起床上自己的鞋子就往窗外冲,临了还将那屏风撞得晃了一晃,清芳隐约只看到他通红的耳朵,难怪,肯定是给憋坏了,清芳在心中这样解释道。 而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生活也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某一天,一个兽形族的苦力从一伙持刀匪类的手下救出了一个贵族小姐和她手下的所有侍从。 而过了几天,又有年轻的兽族女苦力因为不小心展露出自己惊人的绘画天赋,而被某一个有头有脸的世家的公子留用为自己的专用画师。 有的裁缝铺突然便有了带着面具的苦力们进进出出拿着布样前来要衣服样子的身影,还有的胭脂水粉铺里的小姐夫人身边原本较弱的侍女们不知道何时兴起了一阵专爱用强壮的兽形族人做仆人,以保全平安的做法。 潜移默化间,兽形人的地位似乎都因那个在匪类手下救出贵族小姐的年轻兽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们纤细的感情,异于常人的本事,还有他们对待主人的忠心都在一步步帮助他们脱去自己苦力的身份,而转变为一个正常的仆人。 但也有不争气的,面容长得稍好些,身子没有什么瑕疵的,便由着他人将自己卖进了那些烟柳巷之地,从那些喜欢尝尝新鲜的老客们手中赚些皮肉钱,但是就这样而言,他们也已经是开心之至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事情进展的不错,只除了这城中的一小撮人。 “族长,我私下中以为,这件事,不应当再拖下去了,我们要立刻对这件事进行整顿和肃清,不能让我们的人和这群低贱的东西们混在一起。”暗室中,有人状似愤怒地拍案叫道,“就这些肮脏的兽形人,竟敢如此痴心妄想,简直疯了不成?” “族长,你怎么不说话?”等到在场的二十几人,差不多每一个都彻彻底底地宣泄过自己心底的不安和愤怒后,才有人注意到,坐在上位的梅砺,却自始至终,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吐露过。 “族长?”有人轻声地唤着他道,“族长?” “恩。”梅砺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我心中都有数了,可是,兽形人突然的活跃,我想,按照他们之前的个性而言,不太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这其中,必有猫腻。”梅砺身披大麾,半张脸隐没在跳动的烛火之中,看上去神秘莫测。 “你们派些人手下去查查,那个被救的富家小姐是谁?”梅砺轻蔑地笑了笑,“我还真是想不出我们星月族竟然沦落到有一天会被那些肮脏的货色去搭救的一天,到时要看看哪一家养出这样的一个窝囊废,为他们所救后,竟还有颜面能苟活于世。” “族长息怒,这,这小姐正是,正是我的女儿。”在场立刻有人汗涔涔地禀明道,“那一日,是,是小女去踏青的,这刚刚立春,我也劝她踏青还早,奈何她兴致甚高,我真是拦也拦不住她啊,再说,她说还要赴一个约,我想了想,也就没再追究了。”那人一边说着,一面抹着头上的冷汗,“这些都是实情,属下也是后来才知道真相的。” 168.第168章 对峙 “废物。”梅砺毫不客气地骂了说话人一句,又狠又快。 “是,族长教训的是。”那人战战兢兢地谢罪道,“后来,我也责罚了小女,关了她的禁闭,直到今天也没有将她放出宗祠。还有那兽形人,我也将他逐回了他原来的地方。原以为,原以为就这样没事了,却没想到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被放了出去,那兽形人便突然之间的成了个大英雄,这真是属下始料未及的啊。” “你当然始料未及了。”梅砺冷哼了一声,“因为,这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下,你又如何能够始料能及的了呢?去,找人去查查那一****女儿究竟是要急匆匆地赴谁的约?查到了那个人之后,立刻把他的背景调查之后送过来。” “是,属下知道了。”那人立刻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连忙答应。 “你现在就出去,你已经不在议事局中了。”梅砺对着门外指了指,示意他现在就出去,“但是我交代你的事,你还是要做,并且要做好了,不然,我就将你那个水性杨的女儿和你,一块儿丢出虎坡城!” “是,是,属下明白,属下明白!”那人被梅砺唬了一跳,吓得更加厉害,只得抖抖索索撑到大门前,朝着梅砺鞠了一躬,这才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看到了这一出,原本心中有些动摇的意志也立时坚定了起来,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证明梅砺族长是多么讨厌这么一群肮脏的种群啊。 大家都在沉默着,等待着梅砺继续地谈话,然而他也只是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翠得仿佛能化成水的翡翠扳指,眯着双眼不说话。 “族长。”有大着胆子的轻轻叫他,“是不是?”他的意思是如过族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么大家是否今日就可以散了。 “哦,你急了?”梅砺斜睨了他一眼,“我今日听说了几个有趣的事儿,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接着,也不管这个人要不要听,敢不敢听,就开口缓缓道来,“我听下头的人说啊,这几天那个什么腌臜的地方啊,你的身影那是相当的活跃啊。我却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流连忘返呢?”梅砺的语气虽然非常地稀松平常,可是那人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我——” “你忘了?”梅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对,你忙着享用这一个又一个的新鲜货,哪里还会记得,你曾经玩弄过的一个,肮脏的兽形人?” “族长,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人吓得噗通一声便软倒在了地上,“我再不敢了,真的!” “你敢不敢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梅砺颇为奇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呢,为了防止你以后再做出这些事儿来,我还是对你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惩罚。”梅砺笑了笑,“我看你既然精力如此旺盛,家里有的都放着不要,偏偏还要出来打野食,那么想来是家中的娇妻美妾不能够满足你的需要,又或者是你已经厌倦了他们了,于是我就把他们统统遣散了出去,当然了,我还是给你留了些后路的,你的子嗣,我一个都没动,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料孩子,也好好收收心。” “是,是——”那人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口中还不断地重复着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对了,你可不要生出什么等到这次风声一过,我就再将我的妻妾们接回来的念头,现在我对她们也还算是不错,只不过遣散回家罢了,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让她们继续回去服侍你了,或是你又另娶了。”梅砺的话语顿了顿,脸上也浮现出戾色来,“我不介意让她们都变成寡妇,名正言顺地去改嫁。” “不敢,我不敢!”那人一听这话抖得很厉害,一抬头,那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就连眼睫毛上都挂着冷汗。 “还知道怕就好,真担心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梅砺端过桌上的茶,浅浅喝了一口,突然又满面春风地笑了笑“恩,今儿茶煮的不错,赏。” 众人看他性情阴晴不定,也都一个个不敢再言语,生怕自己又冲到了他,成了那被火枪第一个打到的出头鸟。 “族长,查到了,那位的女儿急着出门,是要私会情郎的,那情郎,似乎就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侍卫中的一个,叫做,叫做白羽的。”这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该打探的就细细地打探好被送到了梅砺的手上,“都在这里。” “下去吧,一会儿把那个白羽带过来,我有话问他,不过注意不要惊动了大小姐,她刚刚回来,我不希望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到她的心情。”梅砺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几张纸略略看了看,“嚯,好文采啊。”他甚至赞许地点了点头,“啧,若是我有个女儿,我都想将她嫁与此人了。” 有人耐不住好奇的,也伸头过来瞧,一看之下也是大加赞赏,“这词清丽脱俗,华而不艳,使人一读便觉如闻芝兰之气,难得难得。” “应当是个才子,小姐身边有这样的人伴着,倒也风雅。”大家齐声附和,极尽赞美之能事,而梅砺看着周围的人附和着,反倒又不说话了。 “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回去吧,对了,这次我们所谈的,不可外泄,否则引起了什么骚乱,唯你们是问!”梅砺挥了挥手,示意这群溜须拍马的人赶紧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小姐,刚刚你们族长那里来人将白羽带走了。”飞羽闯进清芳绣楼时,脸上还有隐约有一丝羞赧的,可是一提到白羽,他便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恩,我知道这件事他们那里是肯定能查到的,就看白羽能演到什么地步了。”清芳一听这消息,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可是为了不让飞羽也跟着她慌张,她也唯有先装作淡定的模样来,再思考对策了。 “如果我是阿箬就好了。”清芳在认识了阿箬之后,常常会有这样的无力感,如果能借来阿箬智慧的一半也是好的,她安抚好了飞羽,见他走了之后便坐在绣凳上发着呆。 “白羽——”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白羽,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会不会被族长为难呢?但是像白羽那样聪明又镇定的人,应该,应该是可以化险为夷的吧?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自己,但是始终又觉得有些坐不住。 不能就在这里傻傻的等着吧,这件事,从星月族人的角度上来考虑,的确是十分有损颜面的事,但是如果不等,不等的话,那小舅舅那里一定会对自己异常的过激的举动产生怀疑的,那么这又将导致事情往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自己这么笨,这么愚钝,却总是要凭着一腔的热情去包揽自己根本就难以应付的事儿呢。清芳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如果,如果要是真的失败在了自己的手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鲜血横流的场面来,一片废墟的虎坡城里,小舅舅死不瞑目的大睁着双眼,手中紧紧握着的青锋宝剑横穿了阿箬的整个身子,阿箬身后便是芦已经僵硬的尸身。 不行,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清芳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振作起来,现在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啊!然而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难以消弭的紧张却还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得密不透风,站在压力中,她只觉得再有一些坏消息,她都会立刻倒下。 还好,白羽平安地回来了。 “怎么样?”白羽一进门就感觉到大家投来的关切的视线,“他有没有对你私下用刑?有没有让你讲和那个小姐相识的整个过程?有没有问过你你和我们小姐的关系?”飞羽最为心急,一张嘴就如同连珠炮一般“砰砰砰”地发射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没有,没有,没有。”白羽则十分淡定地回答了三个没有,“族长的态度可以说是出乎我意料的温和,他与我探讨了一番书法琴艺上的问题,最后还邀我喝了今年的新茶,恩,味道的确甚好。”白羽看了一眼厅里的人,“小姐不在?” “她原本要来,但是害怕他人起疑,一直待在绣楼里,不过恐怕她此刻也已经块要紧张得窒息了吧?”飞羽调侃道。 “没关系,你去请她过来,我们要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了,因为族长他,的确已经开始对我们起疑了。”白羽在众人目瞪口呆地表情下轻松地抛下了一个重量型的炸弹。 “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族长心情很好,请你又是谈情说书,又是喝茶聊天的?”飞羽不理解地嚷嚷道。 “飞羽。”宫羽出声打断他,“你嚷嚷也得小声一点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这里有问题啊。想来那也是族长考验白羽的一种方法吧,既然用上了这样兵不血刃的方法,说明,我们的嫌疑在他心中已是很重了。” 169.第169章 虚以委蛇 “白羽在吗?”清芳一进到厢房,就开口问白羽的情况,“他可还安好?没有谁为难他吧?” “你别着急,白羽在里头,我正叫人去喊他,你先坐着等一会儿。”飞羽早就已经知道了情况,故而心神大定,“怎么样,你那里没什么问题吧。” “我那里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就算他们有所怀疑,动作应该也不会过大到突然就来查我。”清芳看向飞羽,见他正自顾自专心摆弄着什么,不由也探头去看,“这是什么啊。” “哦,这个是我昨天送东西去给阿箬他们,芦给我编的小蚂蚱。”飞羽笑呵呵地拿了蚂蚱出来递给清芳看,“没想到那个丫头小归小,这手工艺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啊。”他轻轻提了提那蚂蚱上的引线,便见那蚂蚱的两片透明的翅翼抖了抖,仿佛真要振翅而飞一般。 “这是芦做的?”清芳瞪圆了眼睛,将那只几乎可以乱真的小蚂蚱提到眼前来,“竟香真的一般了。”她戳了戳草蚂蚱的脑袋,“芦的手可真巧啊。” “是啊。”飞羽说着又喜滋滋地将那小蚂蚱收进了怀里。 “等等,芦就只做了这个给你?”清芳皱了皱眉毛,“再怎么说,还是我和芦比较亲嘛,你这样突然出现,我心里很失落的。” “哈哈哈哈,你不懂,芦可说了,将来长大了要给我做老婆的。”飞羽不由大笑道,“你啊,你若也是个男儿身,恐怕还能收到,你这女儿身已是天注定的事儿了,要是想收到芦送的蚂蚱啊,争取下辈子可要投个男胎才好呢。” “飞羽,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女的怎么了,女的我也照样有办法叫芦给我编草蚂蚱!”清芳不由与他争道。 “是吗,那我倒是十分好奇你是要怎么从芦手里骗一个来呢。”飞羽调侃她道,“芦可是说了要做我未来的媳妇儿的,你从我未来的媳妇儿手里头骗东西,这个情况我可得好好的关注一下了。”他一面说一面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蚂蚱。 “你最好是当真的才好呢。”清芳斜睨了他一眼,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清芳,今天怎么来了,也不叫人说一声。飞羽,你怎么还杵在这儿,跟厨房那里好好打个招呼,就说弄几个好菜,小姐来了。所用食材差的银子我们自己垫上。”颜子清刚出厅堂就听见清芳和飞羽的拌嘴声,于是便循声走了过来。 “小姐,最近剑法修习得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或是有什么桎梏没有?”颜子清上前在清芳的身侧坐了,关心地问道,“怎么还不走?”扭头看到站着的飞羽,颜子清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就算是在外头,也不能这样没规没距的,快下去吧。” “是。”飞羽看清芳和他使眼色,让他去拦住白羽,他立刻会意,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 而那一头颜子清一转头便将清芳对着飞羽挤眉弄眼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只当是他们二人有些情愫。 我“清芳,就算是在外头,也要注意你自己的言行,收几个情投意合的倒也无事,只是这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颜子清磕了磕自己的拂尘,也不看她。 “是,我知道了。“清芳点了点头,心里头虽然知道颜子清知道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 “对了,近几日宗家那里来信问你的情况,说是奶奶很想念你,问你是否能够修书一封给她,让她****带在身边,以作慰借。“ “这样。“清芳的脸色不太好,自己回去虽然是自愿的,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终究心里头是有些不舒服。 颜子清看她低着头,也不讲话,知道她心里头不痛快,“清芳,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写,就给我几张你的字帖,我替你写了寄去。那里有要求,我们接收到了,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总归要有个交代应付应付,是不是?“颜子清疏导她,见她神色还是恹恹的,不由又劝道,“万里那里也是归宗家管的,你现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他想想是不是?“ “我不想写。“清芳仍旧别着身子闹着别扭,“万里那里,他才不会因为我没有写这封信就陷入麻烦呢。“清芳看不惯颜子清这副宗家说什么,他就一定要找法儿让自己妥协的样子。 “唉..我知道你不乐意做这种事,但是你也该学会为自己以后的顺从找找感觉不是?你以为我是宗家的人,是为了宗家而监视你,逼迫你的人?我在这里,全身心都是为你的,你还不知道吗?不然我又为什么要从终南山上下来再入红尘呢?“颜子清长舒了一口气,诚恳地对着清芳说道,“以后你回了宗家,总归有一天要接大任的,此刻虽然委屈,但若是真的熬过了那一阵,也便好了不是?我抛了清修,跟在你身边,也无非是为了将来能得个永久的清静着想,罢了,现在与你说这些你也不会相信,但是将来你一定会清楚的。“ 清芳只是垂着头,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 颜子清知道自己此刻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也就收了拂尘,跳下椅子,“你去忙你的事儿吧,很多事,我知道,却也乐意装作不知道。“ 清芳低头想了想,“子清叔叔,我的字帖,一会儿我叫人送来。” “白羽,怎么样了。”送走了颜子清,就看到白羽和飞羽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怎样了?” “没什么大事。”白羽摇了摇头,“小姐,你就不要太过于担心了。”白羽才刚刚开口说了这一句,就听到外头有人冲进来,“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你那小舅舅,也就是星月族的族长突然来了,只怕现在已经进前门了。” “怎么办,我们是否要回避一番?”白羽和飞羽对视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不能走!”清芳摇了摇头,“他此番来,无非就是看看我有没有和你们待在一起,你们若是走了,他才更会怀疑。你去倒茶,白羽你坐下,将宗家的事捡那些不重要的说,快!”说罢又坐回了上座。 白羽飞羽心中一惊,这才觉得清芳说得极对,连忙点头应道。 “清芳,我来看看你最近这里过得如何,怎么样,可还满意?”果然,她话音刚落,梅砺就带着两个手下走了来。 “小姐,宗家那里的账目恐怕有些出入,我担心……”白羽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向着清芳禀报道。 “小舅舅,这里住得十分舒适。”清芳点头对白羽示意道,“先不要说了。” “清芳,你这是?”梅砺指了指白羽,“不会是在听属下的汇总吧,那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的事,只是白羽觉得我虽然刚回了宗家不久,虽然对于很多事都不熟悉,但是该听的事还是要听的,所以他只每日挑起简单的讲给我听,有时还替我分析分析。这几日相处下来,真是受益颇多。”清芳接过飞羽替来的茶,“给我小舅舅给上一碗。” “不用不用,我就只是来看看你的,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好呢。”梅砺摆了摆手,风骨峻峭的面上竟还隐隐有疲惫之色,“快要年关,手上积压的事太多,原本想与你商量着,教给你一些,也好分担分担,如此看来……” “小舅舅,清芳虽然很想帮忙,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只怕是自顾不暇的。”清芳脸上浮现出苦恼之色,“就连白羽和我说最简单的情况我都没有办法想到最好的应对之策,更不要说这里的了。” “罢了,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加重你的负担了。”梅砺点了点头,“你们做属下的还是要为主子多分担分担,不要样样都指着主子去解决,去拿主意。” “是。”白羽连忙站起身来。 “不必站了,你的主子在那里,你再这样僭越,我可都要替清芳罚你了。”梅砺摆了摆手。 “芳儿,你先忙着吧,我先回去了。”梅砺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见似乎果真没有什么不妥,便带着手下急急又走了。 “小姐,族长已经走远了。”方才来回禀的人这才又走了上前。 “你是什么人?也是星月族的?”清芳见那人似乎不像是这院子中其他人的打扮。 “是,小人是族外的流民,因为机缘巧合才会留在这里的。”那人精乖地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清芳挥了挥手,“你的情,我记在心中了。” “谢小姐。”那人立刻面露笑意,躬身退下。 “这人是?”清芳指了指退下的那人问飞羽道。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也没见过他,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飞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了半天也依旧是一点也印象也无。 “罢了,不说他了。还是聊我们的事儿吧。” 170.第170章 情乱 “小姐,你放心,我没有泄露我们的秘密行动,只说是觉得那家小姐漂亮,随意有心结交罢了。”庭院里,因为颜子清突然的打扰而换了个地方几人正小声地接头道。 “他会不会逼着你去娶那家小姐?”清芳今天听了消息,就一直担心自己的小舅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以证明白羽的清白。 “必要的话,我不会拒绝。”白羽甚至没有一点犹豫便将话说出了口。 “为什么?”清芳以为白羽会说自己能够想到办法拒绝。 “这样的选择对于我们队伍中的每一个都是最好的。一来,可以打消你舅舅对我们的怀疑,二来,我也的确该娶亲了。”白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况且,对于我们而言,成亲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白羽你……”清芳突然便觉得自己有一些语言匮乏了。 “我怎么了?”白羽一脸的坦然。 “我不希望你这样想。做任何事,我都不想让你们中的一员去牺牲自己的自由。”清芳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姐,这样的话说得虽然轻松,可是你觉得你小舅舅傻吗?如果不做到这一步,那不就等于我们要与他有直接的冲突?”飞羽插嘴道,“我也不希望白羽希望他的自由,可是如果这就是对于我们所有人最有利的一步,不管是白羽,宫羽,还是我自己,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 清芳听他们说的,突然便觉得自己的无力。还是,太无能了……若是自己再能够聪明一些的话,恐怕,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去以牺牲自由去换取自己的行动的执行力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清芳小声地问道,抱着最后一丝小小的希望。 “没有了,小姐。”白羽看了她一眼,轻轻答道。 “我知道了,我,我先走了。”清芳得了他的回应,心中又是一沉,“我,我回去再想一想,总归是有法子的。”说罢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小姐这样,没关系吧,会不会我们告诉她的事实太残忍了?”飞羽有些担忧地看着清芳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这就算是残忍了吗?”白羽扭头问他道,“如果这就算是残忍的话,那么将来又该由谁把必要的时候,她甚至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这句话告诉她呢?飞羽,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的身上,背负着更沉重的宿命,如果现今连这样小小的打击她也无法经受的话,那么将来,她也会如同劲风中的嫩芽而一般,吹过就夭折了。” “白羽,不管怎么样,她不是和我们一样从那样的环境里成长出来的,还是一步一步来吧。”飞羽叹了口气,“她毕竟,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坡上青青的鹿草,而我们却是深坑中永不见天日的青苔,就让她,在阳光下多沐浴一阵吧。” “子清叔叔,万里那里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的吗?”清芳突然眼睛就有些酸涩,“一句话,一样东西都没有托人捎来吗?”算一算自己寄出去的信没有十封也有五封了,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活,她都捡着有趣的,要紧的,在信里头告诉万里,而且自己也满以为万里是会回信的,但是万里不仅没有回,甚至好像根本也没有要记起自己的意思。 “清芳……”从前安慰她的话,似乎都已经被自己说完了,万里那小子也真是的,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城那里的人也似乎回禀说万里并不是很忙,再者说了,再怎么忙,难道抽空写封信,或是那个丝帕随意寄来,能他多少时间?颜子清在心里头也实在想不通,按理说,自己平时挺理解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的,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他实际行动会表现为什么;相对的,当他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能够猜到他心中可能在想些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之前对清芳说出那样褒扬他的一番话来。可是,眼下的情况不由得他不焦心啊,如果真是自己看走眼了,那岂不是变成自己在帮着万里欺骗小姐的感情了? 平心而论,虽然万里是他的徒弟,可他却更加偏爱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子,如今,这样的女娃儿真的太好了,又单纯,心又好,做事什么的还麻利,也不成天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 “子清叔叔?”看着颜子清在一个人怔怔地发呆,清芳心中不由一颤,“不会是万里出了什么意外了吧?是不是有人伤害到他了,还是什么他还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些事情罢了,万里那里很好。”颜子清看清芳的脸色都变了,便立刻安抚她道,“你别自己吓自己,就算是别人出什么事儿,也肯定不能会是万里的啊,我这里派人再去都城里给你问问。”颜子清自己都说得有些心虚,但是清芳却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叔叔,就拜托你了!若是他真的生病了,我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了。” “好好,我要是得了消息一定立刻通知你。”颜子清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般道。 “恩。”清芳轻轻应了一声,整个人都像是一株脱了水的豆芽菜,显得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 这件事看样子是得早一点弄清楚了,不然要是让清芳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上,想来不仅她的精神上会受到打击,就算是日常的普通行动上所受到的打击估计也不会小啊,就看她一出门就撞到脑袋,这几日,恐怕她得吃些苦头了。 “小姐,你这几日为何都不在房内?”清芳刚要推开房门,就被身后突然出声的人吓了一跳,“灵霄?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清芳被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走路就是这样,成了习惯了。”凌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只是替春水和秋水带东西给你们,上次你替她们求情,她们一直想来感谢,但是奈何一直下不了床。这不,刚刚好了些,就托我带东西来了。”他眨了眨自己的瑞凤眼,“她们听我说上次给你带了香露,说了我好几次,结果这几日她们自家酿的梅露托我带给你试试。” “不用这样客气的。”清芳推开房门,“想来她们自己留下的也不多吧,还是还给她们吧,明明没有帮上忙却要拿她们珍藏的东西,我心中过意不去。” “你要是让我退回去,她们才难办呢。”灵霄不由分说将那小瓷瓶塞进她手里,“行了,这样啊,我才能和她们交代,不然念叨都会念叨死我的。” “那,那你一定替我谢谢她们。”清芳手里拿着还带着灵霄体温的瓷瓶,扬了扬手示意道。 “恩,我一定替你转告。”灵霄行了一礼,这才走了。 “怎样,她拿到了?”床上躺着的春水问门口站着的灵霄道,“你看她用了吗?”春水急不可耐地想要坐起身子来,可是无奈身上还带着伤,只得又跌回床上。 “春水,我总觉得你这样做,有些不好。我觉得她人真的很好。”灵霄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你怕什么,要是再出什么事,你不妨就说是我逼你做的好了。”春水摊了摊手,“再说了,里头只加了些无关紧要的药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干嘛那么担心她啊,她来才几天,你就不关心我姐姐了?” “春水!”一旁与她并排躺着的秋水瞪了她一眼,脸却红了,“你,你胡说什么。” “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胡闹啊。”灵霄看了秋水一眼,垂下头,“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们这样对她,总是不好的,更何况,她还是小姐。” “行了,灵霄,你要是这样说,不如走吧。”春水的性子一贯泼辣得很,“我们就是做错了,要她在薪婵姐姐面前假惺惺吗,你看,本来姐姐没事儿的,被她一挑拨!” “可是……”灵霄刚要说话,看到秋水那双温柔宁静的双眸时,还是忍住了,温柔的秋水有什么错呢,算了,反正春水的心肠也不坏,应当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吧,他这样在自己的心底安慰自己道。 “喂,灵霄,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啊。”春水半倚在床铺上,探出身子来问道,“我都快在虎坡里头待腻了,好不容易才说要带我们走的,她怎么总是拖拖拉拉,说走不走的。” “这个,恐怕要看族长的意思,族长与小姐久别重逢,自然不舍得她早走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嘛。”灵霄一面说一面偷偷地看秋水。 “唉,要是我们早些走了,你也能与我姐姐早日双宿双飞呀。”春水眼尖,早就注意到了灵霄的眼神,她虽然心中酸涩,但是嘴上却依旧嘴硬道。 “你不要乱说。”秋水轻轻捶了她一下,脸上却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羞涩,“ 171.第171章 情难断 “先生,他还是没有来信?”清芳手里拿着近日来自己写的几封信,扒在颜子清的门前,“不是说,这几日可能会有信来的?”清芳大大的眼里满是惴惴不安。 “兴许明后天吧,这两日天气不好,可能信鸽耽搁在路上了,也是有的。”颜子清也不敢去看她失望的眼神,只能这样安慰她。 这几日,颜子清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低落和莫名的暴躁,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能和她周围的人吩咐,让更多的照顾照顾她,只是她如今越来越黯淡的模样,是真的叫他心里头也为他们揪心和难过。 “这里头就是我的小天地了。”带着清芳和飞羽走过底下那一条条细细长长的隧道,直到走到一间略微开阔,且似乎有些光亮的房间,阿箬才停了下来。 清芳仍然沉浸在震惊的心情中不可自拔,方才走过的地方,只怕比自己当年被困在荼煞的那个魔宫底下的面积还要大得多。不要说小径,密道,开阔的议事厅,饭厅,竟然就在这一片竹林之下,有的,恐怕还要在星月族居住之下。 “你们这样挖密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吗?”清芳有些不解,他们在地下动土,上面住的人难道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阿箬轻蔑地笑了笑,“每一次修道之前,我们都有在上面做苦工的同伴给把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们就佯装吵架或是偷盗,只要弄出些比下面施工更为大的动静,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当然,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阿箬垂下头,闭上双眼,口中静静默诵了一句什么,似乎在追忆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你看,这些都是我的手卷,还有我的构思。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阿箬,想来刚刚芦叫我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诗,叫做‘青箬叶,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树里头描绘的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好像能闻到雨里头那种叫做箬叶的草清香的味道,又好像能感觉到雨打在脸上的感觉。”阿箬仰起头来,双手举过眼前,“自由,多么叫人渴望啊。” “我叫小芳,我哥哥没有名字,我平日里也只是叫他哥哥。”清芳想要给飞羽编造个名字,可是无奈脑袋里头一直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又看那个姑娘正那眼瞧着自己,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便觉得有些臊得慌,这样的谎话,谁会相信呢。 “哦,可怜你哥哥本来就有残疾,竟然连名字也没有。你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的,这么多年就不会给他取个名字吗?”那姑娘竟然信了清芳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半是怜悯半是同情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如我替你哥哥取个名字吧。”她看了一眼飞羽佝偻的背,心中豪情顿生,“不如叫你青空?总有一天,我保证,我们都能飞上青空,再也不被人欺负!” 飞羽听了这话不由得抖了一抖,险些快要装不下去,被清芳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又低下头去。 “好名字,我回去写给他瞧,他一定会喜欢的。”清芳连声称赞道。 “小芳,你看这个!”阿箬取出一张有些掉纸屑的破旧的宣纸来,背后还隐约透着些字迹,想来应该也是捡的上头那些习字不认真的族人扔掉的废纸来画画写写她的宏伟计划的吧。清芳看着浑身都透着认真和努力的阿箬,突然就觉得有些羞愧,如果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爆发出这样令人惊叹的智慧,孜孜不倦地奋斗只为了帮助身边的人和自己重获自由吗? “这个我管它叫百里连发,欲想是要埋在地下的。”图纸上画着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圆滚滚如同洋葱一般的物体,“里面填充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火药配方。”阿箬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威力还是不够,不过若是等到材料足了,上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我要让这里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少女攥着图纸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姐姐,我从杨柳哥哥的爹爹那里拿了些土豆蛋来,煮好的,杨柳哥哥让我送给你吃。”几人正交谈着,门边突然闪出个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几个小土豆的芦来,“姐姐,杨柳哥哥一定是喜欢你。”她嘟着嘴道。 “不要乱说。”阿箬收起自己的图纸又插回一个个排列有序并贴着标签的竹筒中。 “我哪有乱说,以前杨柳哥哥的爹爹从外头回来,有了好吃的都给芦的,现在只有姐姐能吃到了。”芦不乐意地捧着小土豆往前挪着。 “小馋猫,又胡说,哪一次姐姐少了你吃的了?”阿箬摇了摇头,“都拿走吧,省着点吃啊。” “谢谢姐姐!”芦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生闷气了,整个人一蹦老高。 清芳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被阿箬插回竹筒的宣纸,心里十分清楚阿箬终将在某一天实现她的计划,将整座虎坡给埋葬。 “阿箬,如果,如果可以有让你们和星月族人和平相处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就此握手言和呢?”清芳看着正盯着芦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土豆不住轻笑的阿箬,开口问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阿箬想也不想就回绝道。 “为什么?”对于阿箬无来由的武断,不仅是清芳,就连飞羽心中也有些费解,难道他们就只想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不想把问题用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处理了吗?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那么,你瞧。“那少女说着便将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抽系带,摘下了面具,只见那正对着两人的半边脸上覆盖着浓密的金毛,而另半边的脸上转过来后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少女的面容。“芦,你把你的面具也摘下来。“ 芦看了看清芳,充满信任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原本应当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面庞上竟然布满了了光泽细腻的金钱纹,正咬着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的口吻处微微地有些突出,腮帮上竟然还隐约有银白色的胡须在颤动,这简直活脱脱的一只幼豹啊! 清芳猛然便记起了曾经在皇宫中看到过的半人半兽形的美人们,心中登时不寒而栗,难道这里竟然也已经被那个狗皇帝给控制了? “你们是后天被改造成这样的,还是?“清芳赶紧问道,丝毫顾不上去安抚身后已经被惊得动弹不得的飞羽。 “你不害怕吗?“阿箬显然也有些惊诧,半边秀丽的面庞上甚至透露出些惊喜来。“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在别处也曾见过与你们极为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们确是后天造成的。”清芳想起那一晚自己所见,胸口中又隐隐有些反酸。 “后天?后天如何能改造成这样?”阿箬也有些惊讶,“莫不是,莫不是,活生生将一个人……”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而且一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天哪!”阿箬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光是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了,更无论那一个个的都是由美人制成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竟然会这样残暴?” “这个人,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他杀了。”清芳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厉色,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人鬼部分的样子,又何至于走上这么一条不归的道路。 “好,到那时候我若是得了自由,一定第一个前来助你!”阿箬看得出清芳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又联想起她的模样,想来,她也应当是那被改造的众多美人中的一个吧?这样想着,对她的亲近感又多了一些。 “清芳,天就快要亮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们约着过几日再见,对了,你把这个面具拿上,这样我们就能认得你,你也就可以来去自如了。”阿箬从案上取了两张面具,“这上头有我设计的暗语,到时候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了。”果然,阿箬房间上那个拳头大的小孔里的微光又亮了些,看样子天是的确要亮了。 “这上头是什么地方啊?”清芳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哦,这里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个地方呢。”阿箬不无得意道,“这上头是一个破旧的院子的一个枯井,我得了消息后就决定把房间挪到这里来,这样,时时能够感觉到阳光,嗅到外头的空气,我就能一直有不消散的勇气去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和更多的空气而努力。” 阿箬立刻会意,将那缎带在她的头顶上为她扎了个别致的蝴蝶结,余下的长长的一段便放在她的脑袋后头。阿箬立刻会意 172.第172章 意难平 “主子,这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万里房内一阵骚乱,小侍卫立刻小跑着上前去查探情况,按理说主子一贯冷静,功夫也不低,担心他倒是不至于,更多的也许是好奇吧,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大动肝火。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房间内,万里正端坐在椅上,一脸的泰然,只他不停起伏的胸口和略微紊乱的气息能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的确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小侍卫连忙回禀道。 “哦,那你下去吧。”一片狼藉中,万里就那样安然地坐着,一反他平日爱整洁的性子。 “要不要叫人来收拾收拾?”小侍卫小声地探问道。 “不必了,你先下去。”万里提起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砚中的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磨墨,又索性放下了笔,想要拿起案头的书去看,又发现自己的案头此刻哪里有书呢,都被自己方才扫到地上去了。 “主子……”那小侍卫见他如此反常,心中也不由忧虑道。 “不碍事,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坐一坐就好了。”万里摆了摆手,扶着额头靠在椅上,风华惊天的容颜上仿佛罩上了一层灰气,叫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 “是。”小侍卫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他,只得先道了个安,将门轻轻地捎上。 “怎么回事?”他一退出门就叫来了今日当值的侍女和下人,只见服侍的下人们无不都是战战兢兢,甚至有一个手上还带着伤捏着碎的茶碗瓷片,“怎么了?”他放缓了口气,“主子素来都是仁厚的,你们可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大人,我们承蒙主子一向的呵护关照,感激都来不及的,哪里敢做什么不妥的事。只是,只是今日小福将那只小灰鸽子送了来之后,主子就成这样了。”有侍女擦着眼泪急急回禀道,“可能,可能是那里出了什么事,主子心里头着急,也是有的。” “不要在我门外多嘴!”门内传来万里的呵斥声,“都散了!” “是,是!”婢女下人们又都慌慌张张吓得散了开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侍卫,那里能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是派了人去暗中保护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不是? “主子。”他想了想,又去叩门,心中想着万万也不能让主子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大事,有什么心结总也得说清楚了不是? “还有什么事。”万里的声音如常,但是一股疲倦和无奈的意思却透了出来,“如果是问我的话,还是不要问了,我说了,我很好。” “是不是,清芳小姐知道了皇上指婚的事?”小侍卫愣头青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问道。 里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得似乎连呼吸声也不闻。 “容属下说一句死罪的话。如何不与小姐解释呢?”那侍卫凑近门框轻声问道,“小姐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您若是说了,可不就没这么一茬了吗?”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万里轻轻说了一句,便再没有说话。 “那可不,我飞羽小爷是一向的又可靠又有本事。”飞羽是典型的耐不住表扬,一被表扬,哪怕只是场面上做做样子的表扬了,他的尾巴也会翘到天上去。 “咳咳。”清芳捂着嘴指着他笑,“皮好厚!” “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赶紧睡吧,不一会儿你的那些跟屁虫们就该醒了。”飞羽将清芳送进她的闺房旋即转身就走,“我一夜未归,估计白羽和宫羽也该急死了。”他淘气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来,“走了,有事儿叫我哦。” “小姐,听薪婵说,你找过我。”一件雅致的书房里,梅砺笑容可掬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站起来迎接清芳的模样。“小姐,随便坐吧。”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清芳也没有注意礼节不礼节什么的,看他手指之处,便坐了下来,“族长,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的。”清芳也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了,梅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若是自己在他面前打太极,恐怕还会被他在心中轻视。 “小姐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梅砺见清芳既不追究自己的失礼,也不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看她清爽的态度,倒真是有些她母亲的风范。看样子这丫头的基本情况应当就如同薪婵之前报告给自己的一般,没什么出入了。 “我是否得了这些随从,便可不日启程了?” “小姐想走?可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啊。”梅砺有些吃惊,“是不是他们服侍的不好?还是在这里住不惯?” “都不是,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我都很喜欢。”清芳连忙摇头否认道,“只是,我****在这里无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除了睡便是出去逛园子,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倒还不如早一日启程出去开开眼界,再看看别处的风情呢。” “小姐,这可万万不可啊,你这才回来了几天?若是你现在就走了,知道的心中有数,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礼数不到,招待的不尽心,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呐!”梅砺连连摆手,“还请小姐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再待几日,我必定想办法让小姐不再那么无聊了,最起码要有一月之期,你看行不行?”梅砺与清芳好说好话的商量道。 “小姐,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舅舅呢。”梅砺见清芳有些不乐意,连忙又打亲情牌,“也是我这两天手头上的事情太多,这才冷落了你,你放心,从今天下午开始,小舅舅亲自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还有玩乐,保管你乐不思蜀,好不好?”梅砺在椅子上也略略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我又不能和我的朋友们见面,若是,若是能见到他们,兴许不用那么劳烦小舅舅你,侄女儿也不会那么无聊了。”清芳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讨价还价道。 “这……原本,原本我们这里血统高贵的人和外乡人之间是绝对不应该有任何瓜葛的,但如今我在这里看着,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并且好歹那群人也是都城世家里出来的,一个个也都是靠谱的,倒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梅砺略略低头考虑了一番便答应道,“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我答应了就是了。” “多谢小舅舅。”清芳见他松口,连忙拍了拍他的马匹,“小舅舅心肠如此之软,倒真是清芳的福气。” “这好脾气软心肠,可是只有你才能享受到的特别优待。”梅砺对她笑了笑,“得了得了,早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相求,果不其然,好了,现在也满足了你的要求了,是不是可以安安分分地待一阵子了?” “清芳除了去见朋友,平时一定乖乖地待在房里,哪里也不去。”清芳立刻乖巧地接口道。 “别卖乖了,去吧。”梅砺无奈地摆了摆头,一脸的我还能拿你怎么办的表情。 “谢谢小舅舅。”清芳连忙行了个礼就要出去。 “族长,我看小姐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太孤单罢了,平时她在房间内我看她也是什么都不做,只除了看看书,练练字罢了。”等到清芳前脚刚走,薪婵便从偏门内推门出来,“族长,这是梅簪。”她手捧着锦盒,轻轻递到梅砺的面前,“我试过小姐了,她表现得虽然有些稚嫩,但已是不错,不骄不躁,且能沉得住气,在她这个年龄里,的确少见。” 梅砺不说话,只是轻轻抚着那锦盒上薪婵白嫩的手指,“日久,见人心。”他抬头看了一眼薪婵,“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你就叫她收买了去?” “不是的,只是,小姐为人的确不错,让我没有错处可挑,平时待人和善,也不生事,衣食住行上我安排什么就是什么,不挑食,不挑衣裳,这样的小姐,薪婵看来已是相当好的了。”薪婵也不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禀告着。 “恩,一个村野丫头,自己比不得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了。”梅砺却一脸嘲讽地放开了薪婵的手,“这个你就留着吧,省得让她疑心。” “是。”薪婵也不推诿,便将那梅簪又收下了。 “等到她和她的那群狐朋狗友们汇合了,你也给我一直盯着她,不要指望着那群小的能替你监视出什么样来,瞧瞧他们那些个不成器的样子也知道是不堪重用的。”梅砺对于分配给清芳的几人皆是嗤之以鼻,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家族里挑出的枯枝败叶罢了,还真当给她长脸了不成。 “是。”薪婵应道,“我会悉心应对的,还请族长放心。” 很困惑空很空大幅度的 173.第173章 向来缘浅 “你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用吗?”池子上,有人透过水面问她,清芳只是坐在池底,她如今活着与死了没有两样,还会在乎旁人的眼光么。 那人却也不管她,只是站在水上看着她,清芳被他看得烦了,索性又拨过几片落叶将自己挡住。 “清芳,你觉得这样逃避,问题就会解决了?”那人一脚踢开水上的落叶,将身子又低了下来,“你这样只会让抛弃你的人更得意,而自己更伤心。” 清芳索性在水下捂着自己的耳朵,将眼睛也紧紧闭了起来。 那人却突然下水抓了她的手,拼命想要拽她出水面。 “你到底要做什么!”清芳也不由被他惹恼了,“你这样真的很讨厌你知道吗?” “这里头就是我的小天地了。”带着清芳和飞羽走过底下那一条条细细长长的隧道,直到走到一间略微开阔,且似乎有些光亮的房间,阿箬才停了下来。 清芳仍然沉浸在震惊的心情中不可自拔,方才走过的地方,只怕比自己当年被困在荼煞的那个魔宫底下的面积还要大得多。不要说小径,密道,开阔的议事厅,饭厅,竟然就在这一片竹林之下,有的,恐怕还要在星月族居住之下。 “你们这样挖密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吗?”清芳有些不解,他们在地下动土,上面住的人难道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阿箬轻蔑地笑了笑,“每一次修道之前,我们都有在上面做苦工的同伴给把守着,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他们就佯装吵架或是偷盗,只要弄出些比下面施工更为大的动静,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了。当然,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阿箬垂下头,闭上双眼,口中静静默诵了一句什么,似乎在追忆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你看,这些都是我的手卷,还有我的构思。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阿箬,想来刚刚芦叫我的时候你也听见了,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从书上看到过一句诗,叫做‘青箬叶,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树里头描绘的景象给深深吸引住了,好像能闻到雨里头那种叫做箬叶的草清香的味道,又好像能感觉到雨打在脸上的感觉。”阿箬仰起头来,双手举过眼前,“自由,多么叫人渴望啊。” “我叫小芳,我哥哥没有名字,我平日里也只是叫他哥哥。”清芳想要给飞羽编造个名字,可是无奈脑袋里头一直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又看那个姑娘正那眼瞧着自己,便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便觉得有些臊得慌,这样的谎话,谁会相信呢。 “哦,可怜你哥哥本来就有残疾,竟然连名字也没有。你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的,这么多年就不会给他取个名字吗?”那姑娘竟然信了清芳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半是怜悯半是同情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如我替你哥哥取个名字吧。”她看了一眼飞羽佝偻的背,心中豪情顿生,“不如叫你青空?总有一天,我保证,我们都能飞上青空,再也不被人欺负!” 飞羽听了这话不由得抖了一抖,险些快要装不下去,被清芳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又低下头去。 “好名字,我回去写给他瞧,他一定会喜欢的。”清芳连声称赞道。 “小芳,你看这个!”阿箬取出一张有些掉纸屑的破旧的宣纸来,背后还隐约透着些字迹,想来应该也是捡的上头那些习字不认真的族人扔掉的废纸来画画写写她的宏伟计划的吧。清芳看着浑身都透着认真和努力的阿箬,突然就觉得有些羞愧,如果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爆发出这样令人惊叹的智慧,孜孜不倦地奋斗只为了帮助身边的人和自己重获自由吗? “这个我管它叫百里连发,欲想是要埋在地下的。”图纸上画着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圆滚滚如同洋葱一般的物体,“里面填充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火药配方。”阿箬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威力还是不够,不过若是等到材料足了,上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我要让这里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少女攥着图纸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姐姐,我从杨柳哥哥的爹爹那里拿了些土豆蛋来,煮好的,杨柳哥哥让我送给你吃。”几人正交谈着,门边突然闪出个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几个小土豆的芦来,“姐姐,杨柳哥哥一定是喜欢你。”她嘟着嘴道。 “不要乱说。”阿箬收起自己的图纸又插回一个个排列有序并贴着标签的竹筒中。 “我哪有乱说,以前杨柳哥哥的爹爹从外头回来,有了好吃的都给芦的,现在只有姐姐能吃到了。”芦不乐意地捧着小土豆往前挪着。 “小馋猫,又胡说,哪一次姐姐少了你吃的了?”阿箬摇了摇头,“都拿走吧,省着点吃啊。” “谢谢姐姐!”芦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生闷气了,整个人一蹦老高。 清芳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被阿箬插回竹筒的宣纸,心里十分清楚阿箬终将在某一天实现她的计划,将整座虎坡给埋葬。 “阿箬,如果,如果可以有让你们和星月族人和平相处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就此握手言和呢?”清芳看着正盯着芦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土豆不住轻笑的阿箬,开口问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阿箬想也不想就回绝道。 “为什么?”对于阿箬无来由的武断,不仅是清芳,就连飞羽心中也有些费解,难道他们就只想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不想把问题用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处理了吗?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那么,你瞧。“那少女说着便将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抽系带,摘下了面具,只见那正对着两人的半边脸上覆盖着浓密的金毛,而另半边的脸上转过来后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少女的面容。“芦,你把你的面具也摘下来。“ 芦看了看清芳,充满信任地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原本应当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面庞上竟然布满了了光泽细腻的金钱纹,正咬着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的口吻处微微地有些突出,腮帮上竟然还隐约有银白色的胡须在颤动,这简直活脱脱的一只幼豹啊! 清芳猛然便记起了曾经在皇宫中看到过的半人半兽形的美人们,心中登时不寒而栗,难道这里竟然也已经被那个狗皇帝给控制了? “你们是后天被改造成这样的,还是?“清芳赶紧问道,丝毫顾不上去安抚身后已经被惊得动弹不得的飞羽。 “你不害怕吗?“阿箬显然也有些惊诧,半边秀丽的面庞上甚至透露出些惊喜来。“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在别处也曾见过与你们极为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们确是后天造成的。”清芳想起那一晚自己所见,胸口中又隐隐有些反酸。 “后天?后天如何能改造成这样?”阿箬也有些惊讶,“莫不是,莫不是,活生生将一个人……”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而且一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天哪!”阿箬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光是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了,更无论那一个个的都是由美人制成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竟然会这样残暴?” “这个人,总有一天,我也会亲手将他杀了。”清芳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厉色,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人鬼部分的样子,又何至于走上这么一条不归的道路。 “好,到那时候我若是得了自由,一定第一个前来助你!”阿箬看得出清芳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又联想起她的模样,想来,她也应当是那被改造的众多美人中的一个吧?这样想着,对她的亲近感又多了一些。 “清芳,天就快要亮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们约着过几日再见,对了,你把这个面具拿上,这样我们就能认得你,你也就可以来去自如了。”阿箬从案上取了两张面具,“这上头有我设计的暗语,到时候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了。”果然,阿箬房间上那个拳头大的小孔里的微光又亮了些,看样子天是的确要亮了。 “这上头是什么地方啊?”清芳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哦,这里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个地方呢。”阿箬不无得意道,“这上头是一个破旧的院子的一个枯井,我得了消息后就决定把房间挪到这里来,这样,时时能够感觉到阳光,嗅到外头的空气,我就能一直有不消散的勇气去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和更多的空气而努力。” 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清芳想了想,费了 174.第174章 奈何情深 “好些了没有?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部田地了?”看着清芳坐在床上不住地打喷嚏,颜子清心中也有些揪心,为了这一对小儿女,他真可谓是快要操碎了心了。当清芳和飞羽从那密道中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着微微的鱼肚白了,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彼此相对着也没有什么话说。 走了一阵子,清芳才缓缓说道,“飞羽,我挺庆幸随身还带着那么一些东西可以送给他们的。我竟然不知道这里,这里还藏着这样可怕的秘密,也不知道那族长,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猜到,这样残忍的做法,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呢?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也不知道能撑着活到几时,长大的,又能不能接受自己这幅摸样呢?”飞羽难得的没有开玩笑,带着面具的这个少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从前,我只觉得颜家里头的训练苦,只觉得师兄弟们对我太过于严厉,经过今夜一事,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有些本事不至于任人摆布是一件太幸运的事儿了。清芳,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主意?”飞羽摘下自己的面具,满脸的倦色,“今晚所知道的事,实在太沉重,太沉重了。” “飞羽,这件事目前而言,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切记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白羽和宫羽也不可以!”清芳看着朝霞下飞羽稚嫩的脸庞,执拗的唇角,立刻嘱咐道。 “这个你放心,是我带你来的,也是我带着你去看的,我不可能给你到处惹麻烦的。但是清芳,你真的不能帮帮他们吗?昨晚上的那个小女孩。”飞羽想起那个满面金钱纹,如同小豹子一般的粉衣小女孩,心里头又是一揪,“你是这里的大小姐,总归会有办法的吧?” “现在还不能着急。”清芳摇了摇头,“我对这里太多的东西不熟悉了,就连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可信都还不清楚,更加可怕的是,时至今日,族长甚至都没有和我好好的交谈过一次,对我说一说这里的具体情况。我觉得,也许这里也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友好和温馨吧。” “你也不要害怕,就算是其他人对你都是不友善的,最起码我们还在,就算是拼劲了性命,我们也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的,这个,你心里头一定要清楚。”飞羽安抚地摸了摸清芳的脑袋,“这件事先不要着急了,毕竟,对于我们而言,小姐才是最最重要的。还有,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要在窗台上留个小石子,我自然回来的。” 清芳被他一番话说得心底暖融融的,“飞羽,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这么可靠嘛。”她硬生生将胸口之中的滞涩之气咽了下去,转而调侃飞羽道。 “那可不,我飞羽小爷是一向的又可靠又有本事。”飞羽是典型的耐不住表扬,一被表扬,哪怕只是场面上做做样子的表扬了,他的尾巴也会翘到天上去。 “咳咳。”清芳捂着嘴指着他笑,“皮好厚!” “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赶紧睡吧,不一会儿你的那些跟屁虫们就该醒了。”飞羽将清芳送进她的闺房旋即转身就走,“我一夜未归,估计白羽和宫羽也该急死了。”他淘气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来,“走了,有事儿叫我哦。” “小姐,听薪婵说,你找过我。”一件雅致的书房里,梅砺笑容可掬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站起来迎接清芳的模样。“小姐,随便坐吧。”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清芳也没有注意礼节不礼节什么的,看他手指之处,便坐了下来,“族长,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的。”清芳也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了,梅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若是自己在他面前打太极,恐怕还会被他在心中轻视。 “小姐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梅砺见清芳既不追究自己的失礼,也不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看她清爽的态度,倒真是有些她母亲的风范。看样子这丫头的基本情况应当就如同薪婵之前报告给自己的一般,没什么出入了。 “我是否得了这些随从,便可不日启程了?” “小姐想走?可这才刚回来没几天啊。”梅砺有些吃惊,“是不是他们服侍的不好?还是在这里住不惯?” “都不是,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我都很喜欢。”清芳连忙摇头否认道,“只是,我****在这里无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除了睡便是出去逛园子,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倒还不如早一日启程出去开开眼界,再看看别处的风情呢。” “小姐,这可万万不可啊,你这才回来了几天?若是你现在就走了,知道的心中有数,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礼数不到,招待的不尽心,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呐!”梅砺连连摆手,“还请小姐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再待几日,我必定想办法让小姐不再那么无聊了,最起码要有一月之期,你看行不行?”梅砺与清芳好说好话的商量道。 “小姐,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舅舅呢。”梅砺见清芳有些不乐意,连忙又打亲情牌,“也是我这两天手头上的事情太多,这才冷落了你,你放心,从今天下午开始,小舅舅亲自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还有玩乐,保管你乐不思蜀,好不好?”梅砺在椅子上也略略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我又不能和我的朋友们见面,若是,若是能见到他们,兴许不用那么劳烦小舅舅你,侄女儿也不会那么无聊了。”清芳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讨价还价道。 “这……原本,原本我们这里血统高贵的人和外乡人之间是绝对不应该有任何瓜葛的,但如今我在这里看着,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并且好歹那群人也是都城世家里出来的,一个个也都是靠谱的,倒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梅砺略略低头考虑了一番便答应道,“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我答应了就是了。” “多谢小舅舅。”清芳见他松口,连忙拍了拍他的马匹,“小舅舅心肠如此之软,倒真是清芳的福气。” “这好脾气软心肠,可是只有你才能享受到的特别优待。”梅砺对她笑了笑,“得了得了,早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相求,果不其然,好了,现在也满足了你的要求了,是不是可以安安分分地待一阵子了?” “清芳除了去见朋友,平时一定乖乖地待在房里,哪里也不去。”清芳立刻乖巧地接口道。 “别卖乖了,去吧。”梅砺无奈地摆了摆头,一脸的我还能拿你怎么办的表情。 “谢谢小舅舅。”清芳连忙行了个礼就要出去。 “族长,我看小姐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太孤单罢了,平时她在房间内我看她也是什么都不做,只除了看看书,练练字罢了。”等到清芳前脚刚走,薪婵便从偏门内推门出来,“族长,这是梅簪。”她手捧着锦盒,轻轻递到梅砺的面前,“我试过小姐了,她表现得虽然有些稚嫩,但已是不错,不骄不躁,且能沉得住气,在她这个年龄里,的确少见。” 梅砺不说话,只是轻轻抚着那锦盒上薪婵白嫩的手指,“日久,见人心。”他抬头看了一眼薪婵,“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你就叫她收买了去?” “不是的,只是,小姐为人的确不错,让我没有错处可挑,平时待人和善,也不生事,衣食住行上我安排什么就是什么,不挑食,不挑衣裳,这样的小姐,薪婵看来已是相当好的了。”薪婵也不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禀告着。 “恩,一个村野丫头,自己比不得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了。”梅砺却一脸嘲讽地放开了薪婵的手,“这个你就留着吧,省得让她疑心。” “是。”薪婵也不推诿,便将那梅簪又收下了。 “等到她和她的那群狐朋狗友们汇合了,你也给我一直盯着她,不要指望着那群小的能替你监视出什么样来,瞧瞧他们那些个不成器的样子也知道是不堪重用的。”梅砺对于分配给清芳的几人皆是嗤之以鼻,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家族里挑出的枯枝败叶罢了,还真当给她长脸了不成。 “是。”薪婵应道,“我会悉心应对的,还请族长放心。” “我怎么放心!原本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却没想到天上又掉下个侄女来。”梅砺一脸的厌恶,“也不知道宁瞬怎么搞的,当初给她下了命令,让她看见宁恒就地格杀的,怎么不但没把麻烦替我解决了,还弄出个孽种来了。” “我先下去了,族长,有事你再叫我。”对于与梅砺清俊的面容完 175.第175章 心悦君兮 “清芳,你从来都不愿意正视我对你的感情,对不对?”战煌眯起双眼,“你从前,可没有这样懦弱的,那一日,我可记得,在河边,你与我对峙时,可不是这副软而无能的怂包样。” “惠润!子清叔叔……”清芳刚获得了批准,就立刻让人带着去见惠润他们,“惠润,你们最近好吗?”看到了亲近的人,清芳立刻便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麻雀一般绕着惠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惠润,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没有合适你的菜?咦?你怎么也穿上这里的衣服了?” 惠润听着久违了的声音,不由开颜笑道,“总归要有换洗的衣服是不是?原本我是不方便穿的,但是今日衣裳洗是洗了,但是还没有干,又听说你要来,我只能穿这身衣裳了。” “你别说,你穿这样的衣裳也不错。”清芳打量了他一番,“惠润,我方才说错了,你好像胖了些。” 你的地方青青的一片,脸上显得干净了许多,五官便也显露出来了。 清芳一看撒妥的模样,竟然很英武,不由有些害羞和陌生,撒妥看在眼里,也就不故意找话说让她尴尬,而是向后挪了挪,等待她自然地适应。 “清芳,你和我们分开之后一切安好吧?”就连就不开口的白羽此刻都开口问她道,“星月族人果然不简单,虽然高手不多,但是防守和阵型却安置得极好,枉我们这几日耗尽心力也没能找到你的所在。”言语中有一些浅浅的愧意,在清芳的故乡发挥失常虽然对于下属而言是极大的失职,但这失职也侧面意味着对于清芳故乡的褒扬,两相权衡起来,失职便也不算是失职了。 “没事没事,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大家千万不要为我担心了。”清芳连忙安抚他道,又和飞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便犹如下了学堂后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携伴去偷玩的小伙伴一般,心中揣着满满的忐忑和一点点淡淡的收获感。 等大家都寒暄了一轮后,这才知道星月族竟然竟清芳与他们分一北一南安置,其中竟然隔着以五行八卦阵排列的种种机关和聚落,而星月族人倒的确不是很多,多的是一些带着诡异面具,身穿粗布黑衣的奴役。 果然和阿箬他们说的差不多,自己的族人正驱使着他们的族人做着苦力,清芳心中暗下决心,既然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能,就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妥善解决。 “清芳,清芳——”回过神来时,已经见颜子清黑着一张脸端着拂尘要敲她的脑袋了,“怎么回事,魂儿都不知道飞去何处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了?”她虽然对着颜子清问道,但是求助的眼神却飘向了飞羽几人那一边。 “好了,别看其他人了,我刚刚问你,既然见了我们,是否晚上还要住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颜子清耐着性子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白润润圆溜溜的小脸像刚刚才出笼的粘豆包一般嘟嘟的,煞是可爱。 “恩,要回去的。”清芳点了点头,“但是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你们,刚刚那位领我来的姐姐会在我要来的时候带我过来。” “那倒还算是不错了。”颜子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万里他,还是没有给我来信吗?”清芳怯怯地问道,难道自己上次那一封写得零零散散的文章惹恼他了? “万里他,他恐怕最近在都城中有事要忙,所以这才回信晚了。”颜子清对于这一双小儿女的情事也是没底,他虽然心中偏袒自己的徒儿,可是万里如此长的时间没有音信也是真的,难道他对清芳也只是玩玩儿而已吗?他心中有些打鼓,又有些愤怒,万里这小子也是的,清芳和外头那些女孩子能一样吗。 “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清芳看着似乎没什么底气的颜子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鼻子突然便觉得有些酸,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便如同海藻似的将她的心缠绕得密不透风,似乎随时都会因为缺氧而倒地。 “你别乱想,万里平时就算是不处理朝廷里的事,也要处理自己府上的事对不对?”颜子清见清芳面色不好,眼神有些闪烁立刻心道不妙开始亡羊补牢似的解释,“你再想啊,天底下这么大,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事要处理的,对不对?他前几日是放心不下你,这才想法儿抽空送的东西来,你也不能指望他每天都这样送是不是?” 虽然知道颜子清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清芳也知道,有时候不应该想的太多,明明前一阵子才得了他的关心的,自己不应当太贪心了。 “恩,我知道。”清芳顺了顺气,努力让自己的面色自然一些,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呢,不能太过于失态了,“他是很忙的,我知道,我知道。”她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颜子清就像是如同父亲安慰女儿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回去了,不就见到他了吗?” “我知道的。”清芳小小的酸涩应了一声。 “对了,飞羽,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等到颜子清去午睡时,清芳又留着喝了一会儿茶,吃了些糕点,心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她便立刻想起了昨日的事,孰料她话音刚落,白羽和宫羽就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一种似乎可以名为“护宝”的情愫。 什么情况? 清芳不解地望向飞羽,飞羽立刻会意,白羽和宫羽十成十是以为自己又走了冠羽哥的老路呢,他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走吧。”他指了指后院。 清芳见宫羽和白羽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得由他们去了。 “飞羽,一会儿你打包些糕点和馒头什么的……”清芳话还没说完,飞羽就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去找那口枯井的,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吧。” “恩,但是飞羽,若是真的任由阿箬他们这样,会不会真的有一天,虎坡城就不复存在了呢?”清芳不无担忧,“虽然不知道族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这座城被毁掉。” “那你想要怎么做?”飞羽偏了偏头,“我觉得,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因你而起,你不应当插手,你的小舅舅现在正掌权,你若是硬要去管这件事,他一定会感觉到威胁,那么到时候,你既帮不了阿箬他们,还要面对你叔叔的疑心,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力量,你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吗?”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吧?”清芳不自觉地扭着手指头,脸上满是忧虑。 “清芳,你觉得他们每日能得多少火药?”飞羽笑了笑,“阿箬的那张图我也看了,的确设计得非常有意思,但是我粗略想了想,若是要按照她那图上设计的来做,那么所需火药的量,起码还要让她和她的族人为之劳碌上很久,所以清芳,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不需要为了此事如此忧虑。” 清芳听他说得虽然在理,可是真的让自己在知道了一切后袖手旁观,自己却真的做不到,“飞羽,我虽然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可我也知道若是让事情白白地发展下去,一定会朝着不好的方向转变,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飞羽,我想要这件事,都几个可靠的人知道。”清芳想了一想,“仅凭我们两个人的意见是不行的,事关太多人的生死,只凭借我们俩的意见去看待这件事,还是太局限了。” “那么你想让哪几人参与进来?”飞羽也不和她唱反调,只是听她把话说完。 “惠润和撒妥二人。”清芳想了想,“惠润不属于我们中任何一人的下属,他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再者,他投身佛门,心思至纯至善,若是告诉他,一来,不担心他会泄密,二来,我们可以得到最善的回答;撒妥是精骑十八卫的首领,聪慧不足,但勇猛有加,在知道最柔和最善意的方法之后,我还希望能够得到更加具有技术性的,可操作性的方法。撒妥又是首领,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声令下,不会有人不听从,就如同你让宫羽和白羽帮助你,他们也会不问缘由地帮你,这是一个道理。” “这么听下来,闲着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听过清芳的话,飞羽才明白恐怕清芳从昨天到今日都一直在考虑此事。 “子清叔叔虽然武功甚高,人也很好,只是太过于刻板,对于礼法看得太重,我不能指望他和我们一起进行这件事,必要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也不知道 176.第176章 君不知 “惠润!子清叔叔……”清芳刚获得了批准,就立刻让人带着去见惠润他们,“惠润,你们最近好吗?”看到了亲近的人,清芳立刻便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麻雀一般绕着惠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惠润,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没有合适你的菜?咦?你怎么也穿上这里的衣服了?” 惠润听着久违了的声音,不由开颜笑道,“总归要有换洗的衣服是不是?原本我是不方便穿的,但是今日衣裳洗是洗了,但是还没有干,又听说你要来,我只能穿这身衣裳了。” “你别说,你穿这样的衣裳也不错。”清芳打量了他一番,“惠润,我方才说错了,你好像胖了些。” “清芳——”颜子清打断她道,“人哪里会一会儿瘦,一会儿胖的,你又乱说了。” “子清先生,清芳好不容易见到大家,心里头激动了些,也是难免的,你不要责怪她了。”撒妥新近剃了须,原本留着络腮胡的地方青青的一片,脸上显得干净了许多,五官便也显露出来了。 清芳一看撒妥的模样,竟然很英武,不由有些害羞和陌生,撒妥看在眼里,也就不故意找话说让她尴尬,而是向后挪了挪,等待她自然地适应。 “清芳,你和我们分开之后一切安好吧?”就连就不开口的白羽此刻都开口问她道,“星月族人果然不简单,虽然高手不多,但是防守和阵型却安置得极好,枉我们这几日耗尽心力也没能找到你的所在。”言语中有一些浅浅的愧意,在清芳的故乡发挥失常虽然对于下属而言是极大的失职,但这失职也侧面意味着对于清芳故乡的褒扬,两相权衡起来,失职便也不算是失职了。 “没事没事,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简直不能更好了,大家千万不要为我担心了。”清芳连忙安抚他道,又和飞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便犹如下了学堂后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携伴去偷玩的小伙伴一般,心中揣着满满的忐忑和一点点淡淡的收获感。 等大家都寒暄了一轮后,这才知道星月族竟然竟清芳与他们分一北一南安置,其中竟然隔着以五行八卦阵排列的种种机关和聚落,而星月族人倒的确不是很多,多的是一些带着诡异面具,身穿粗布黑衣的奴役。 果然和阿箬他们说的差不多,自己的族人正驱使着他们的族人做着苦力,清芳心中暗下决心,既然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能,就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妥善解决。 “清芳,清芳——”回过神来时,已经见颜子清黑着一张脸端着拂尘要敲她的脑袋了,“怎么回事,魂儿都不知道飞去何处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了?”她虽然对着颜子清问道,但是求助的眼神却飘向了飞羽几人那一边。 “好了,别看其他人了,我刚刚问你,既然见了我们,是否晚上还要住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颜子清耐着性子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白润润圆溜溜的小脸像刚刚才出笼的粘豆包一般嘟嘟的,煞是可爱。 “恩,要回去的。”清芳点了点头,“但是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你们,刚刚那位领我来的姐姐会在我要来的时候带我过来。” “那倒还算是不错了。”颜子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万里他,还是没有给我来信吗?”清芳怯怯地问道,难道自己上次那一封写得零零散散的文章惹恼他了? “万里他,他恐怕最近在都城中有事要忙,所以这才回信晚了。”颜子清对于这一双小儿女的情事也是没底,他虽然心中偏袒自己的徒儿,可是万里如此长的时间没有音信也是真的,难道他对清芳也只是玩玩儿而已吗?他心中有些打鼓,又有些愤怒,万里这小子也是的,清芳和外头那些女孩子能一样吗。 “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清芳看着似乎没什么底气的颜子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鼻子突然便觉得有些酸,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便如同海藻似的将她的心缠绕得密不透风,似乎随时都会因为缺氧而倒地。 “你别乱想,万里平时就算是不处理朝廷里的事,也要处理自己府上的事对不对?”颜子清见清芳面色不好,眼神有些闪烁立刻心道不妙开始亡羊补牢似的解释,“你再想啊,天底下这么大,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事要处理的,对不对?他前几日是放心不下你,这才想法儿抽空送的东西来,你也不能指望他每天都这样送是不是?” 虽然知道颜子清是在安慰自己,可是清芳也知道,有时候不应该想的太多,明明前一阵子才得了他的关心的,自己不应当太贪心了。 “恩,我知道。”清芳顺了顺气,努力让自己的面色自然一些,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呢,不能太过于失态了,“他是很忙的,我知道,我知道。”她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颜子清就像是如同父亲安慰女儿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你回去了,不就见到他了吗?” “我知道的。”清芳小小的酸涩应了一声。 “对了,飞羽,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等到颜子清去午睡时,清芳又留着喝了一会儿茶,吃了些糕点,心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她便立刻想起了昨日的事,孰料她话音刚落,白羽和宫羽就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一种似乎可以名为“护宝”的情愫。 什么情况? 清芳不解地望向飞羽,飞羽立刻会意,白羽和宫羽十成十是以为自己又走了冠羽哥的老路呢,他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走吧。”他指了指后院。 清芳见宫羽和白羽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只得由他们去了。 “飞羽,一会儿你打包些糕点和馒头什么的……”清芳话还没说完,飞羽就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去找那口枯井的,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吧。” “恩,但是飞羽,若是真的任由阿箬他们这样,会不会真的有一天,虎坡城就不复存在了呢?”清芳不无担忧,“虽然不知道族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这座城被毁掉。” “那你想要怎么做?”飞羽偏了偏头,“我觉得,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因你而起,你不应当插手,你的小舅舅现在正掌权,你若是硬要去管这件事,他一定会感觉到威胁,那么到时候,你既帮不了阿箬他们,还要面对你叔叔的疑心,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力量,你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吗?”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吧?”清芳不自觉地扭着手指头,脸上满是忧虑。 “清芳,你觉得他们每日能得多少火药?”飞羽笑了笑,“阿箬的那张图我也看了,的确设计得非常有意思,但是我粗略想了想,若是要按照她那图上设计的来做,那么所需火药的量,起码还要让她和她的族人为之劳碌上很久,所以清芳,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不需要为了此事如此忧虑。” 清芳听他说得虽然在理,可是真的让自己在知道了一切后袖手旁观,自己却真的做不到,“飞羽,我虽然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可我也知道若是让事情白白地发展下去,一定会朝着不好的方向转变,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飞羽,我想要这件事,都几个可靠的人知道。”清芳想了一想,“仅凭我们两个人的意见是不行的,事关太多人的生死,只凭借我们俩的意见去看待这件事,还是太局限了。” “那么你想让哪几人参与进来?”飞羽也不和她唱反调,只是听她把话说完。 “惠润和撒妥二人。”清芳想了想,“惠润不属于我们中任何一人的下属,他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再者,他投身佛门,心思至纯至善,若是告诉他,一来,不担心他会泄密,二来,我们可以得到最善的回答;撒妥是精骑十八卫的首领,聪慧不足,但勇猛有加,在知道最柔和最善意的方法之后,我还希望能够得到更加具有技术性的,可操作性的方法。撒妥又是首领,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声令下,不会有人不听从,就如同你让宫羽和白羽帮助你,他们也会不问缘由地帮你,这是一个道理。” “这么听下来,闲着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听过清芳的话,飞羽才明白恐怕清芳从昨天到今日都一直在考虑此事。 “子清叔叔虽然武功甚高,人也很好,只是太过于刻板,对于礼法看得太重,我不能指望他和我们一起进行这件事,必要的的 177.第177章 灭顶之灾(一)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点点滴滴 178.第178章 灭顶之灾(二) “清芳,如果,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记得帮我将芦和小武保护好,他们,他们可以说是我们整个一族的最后希望了。”阿箬半面脸上都是烟灰,鼻孔和嘴巴附近也都是黑黑的烟渍,整个人虽然疲惫和惊慌,但是双眸中的慧光依旧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 “你方才明明可以逃得,为什么不逃!”若不是清芳及时赶到那个废弃的小井那里,恐怕阿箬真的是绝对不可能有法子能逃得出去的。 “我怕我的心血也被毁于一旦,所以我本来都跑出来了,又返回去将那些资料都深深埋在了地下的一处青砖堆砌的极其安全的地方,这样,就算我死了,你去找也能找到,那些东西对你也一定会很有用的!” “都和她商量好了吗?”远远地看着清芳回来了,早在她居住的绣楼附近等着的飞羽便翻身进了楼里,“我和撒妥已经把行动的大致框架给定下了,只等你这里的回音了。” “恩,都谈好了,阿箬说她会尽最大的能力和人力去配合我们,无论我们需要什么。” “天哪,你究竟都对她说了,做了什么,竟然让她这样无条件的去相信你?”飞羽虽然知道阿箬最终一定会答应,但是想不到她竟然谈得这么快,并且竟能让阿箬无条件地大力支持。这件事里的风险高得几乎让人无法忽略,但凡作为一个族群中的领头人,更何况是一个弱势的种族,都不会轻易地答应做这样的冒险。 是而,飞羽现在真的是十分好奇,到底清芳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一开始对自己二人充满敌意的族群对她大敞方便之门呢。 “我答应了计划开始之后,将芦想办法弄出来安置。”清芳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答应了阿箬的事,“因为阿箬还是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她说,她说,要为自己的族群留个后,所以,出了芦,她又选了一个小男孩,到时候让他们一对小童躲在我这里,以寻求稳妥。” “这样的条件,倒也是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低得不像话。”飞羽啧啧称奇道,这简直就是在做好被灭族的打算啊,“清芳,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怎么真的遇到事了,不但有立场,还有口才呢?” “你才呆呆傻傻呢。”清芳白了他一眼,“飞羽,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的族人要用那样的方法囚禁他们了。” “哦?看样子你此番前去是找到了答案了?”飞羽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你这一趟倒是收获颇丰啊,清芳,你的能力不错嘛。” “听我说。”清芳恨不能将他那张聒噪的嘴缝上,“阿箬的族人虽然身有瑕疵,但是也因为这些瑕疵,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同的能力。” “什么意思,说得清楚些!”飞羽立刻来了兴趣,弱的像蝼蚁一般的面具族,竟然各个都有自己的能力? “不错,这件事不是阿箬告诉我的,而是芦告诉我的,不,准确地说,是呈现给我的。”清芳眨了眨眼睛,满脸的震惊彰显出她方才看见的那一幕是多么的震撼。 “小豹子”芦摘了面具,向后退了几步,“芦,你这是要作什么,姐姐相信你的,你不要伤到了自己。”清芳唯恐她是胡闹,连忙就要上前拦她。 “姐姐,你看好了!”芦却身子一歪躲过了她,而等到她再反应过来时,芦已经蹬着土壁,蹭蹭蹭地倒挂在清芳头顶上的一根被阿箬用来悬挂烛台的铁棍子上。 “你——”清芳看得目瞪口呆,太快了,这样的速度,太,太惊人了。 而她头顶上,与她几乎是头对着头的芦仍旧倒挂着,并笑嘻嘻地对她招着手,“姐姐,姐姐,我没有,骗你吧。” “恩,姐姐这回可是真的服了你了,快下来吧,若是把这个铁棍儿弄坏让你阿箬姐姐没有地方放烛台,她回来可要生我们的气咯。”清芳见芦在铁棍上晃来晃去,又看头顶上略有尘土飘下,心中难免感觉不牢靠,便哄着芦先下来了再说。 果然,说阿箬会生气这句话来得十分管用,芦立刻被吓得跳了下来,脚步轻盈而悄无声息,倒真的如同一只小豹子一般。 “芦,这也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吗?”清芳查看了一番芦的周身,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可不能让阿箬在外头和族人商讨的时候,在这里让芦出了岔子。 “什么叫,与生,俱来?”芦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清芳的四字成语。 “就是,是不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没有经过人家教你,你就会了的?”清芳想了想,将自己说的话换的更加通俗易懂了些,这才看到芦咧嘴笑着说,“是呀,我们这里,都是的,没有人教过。” “都是?”清芳只觉得芦能有这样的速度和体魄已是非常罕见,难不成这里所有的人都有这样奇特的能力,“都和你一样吗?” “不是不是。”芦连连摇头,“和我,不同的,阿箬,姐姐是,力量。她的力气,好大。”芦想了想,“还有,还有喜欢姐姐的那个哥哥,他的能力是打洞,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 “打洞?”清芳的脑袋上滴下一滴冷汗来,这叫什么能力啊,难不成是土拨鼠的崛起? “是呀,他们打洞,很快的。这里面,所有的道,都是他们家挖的。”芦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用上了一点尊敬的意思,“他们,很辛苦。” “恩。”清芳连忙收起自己的轻视之心,认真地点了点头,莫说是**************了,就算是三百六十行,做的好了,也照样是行行出状元的。 “清芳,这么说,那底下几乎是一个个会移动的宝藏啊。”飞羽听清芳说得双眼也亮了,“怪不得星月族人将血统高贵者和外乡人隔离开来,恐怕这个秘密也只在位高权重者之间流传,又为了防止消息外泄引来多方觊觎,他们便施行这样的制度啊。可是清芳,我为什么觉得你的小舅舅好像并没有要把这件事告诉给你的意思?” “我觉得他似乎对我怀有戒心,恐怕还是担心我会为这里带来麻烦才没有说的吧,而且我又不在这里久住,他告诉我还不如他不告诉我来得安全呢,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清芳摇了摇头,“再说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所以这一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吧。” “反正你说是就是了。”飞羽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他侄女,他做什么说什么,与我又无关咯,但是清芳,我建议小心一些你身边的人,虽然不能肯定是谁,但我确实感觉到你那小舅舅对我们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善的,这个我们里,当然也包括你。” “好,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清芳点头,“撒妥和惠润那里安排好了吗?”明天等到安排好了那两个异族的小童,大家规划的计划应该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人都准备好了,打点好了,惠润的任务是安排好故事之后拖住子清先生让他不出门,因为既然不指望他会帮忙,那么也要确认他至少不会帮倒忙。”飞羽将袖中的一枚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拿了出来,“到时候你觉得可以了,便捏一捏这个东西的肚子,我和撒妥便能感应到你的召唤,计划也就会自动开始了。” “宫羽和白羽也会帮忙吗?” “当然了,精骑十八卫也全部出动,一个不落,保证这一次你设计的计划能一个不落的实施了,虽然还是需要几天的时间,不过这几天的等待绝对会是超值的。”飞羽不无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开心得如同孩子一般。 “我去准备给他们的密室了,飞羽,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清芳对于藏匿这两个孩子的地方有些犯难,因为自己无论把他们藏到哪里都不能算是十分的安全,这里虽然明着说是自己的故乡,是自己的地盘,可是暗着里头还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瞧。 自己出事没什么,但是万万也不能让那两个孩子涉嫌,而藏在某一间密室,那就更不可取了,这里自己是不熟的,而对于薪婵,小舅舅而言却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一处建筑在哪一处的地方,自己想要这样藏人,恐怕很难。 “飞羽,目前,我只想出了一个法子,而且这个法子挺……”清芳没有说话,脸倒是先红了一大片。 “什么法子啊,咦,你的脸怎么红了?”飞羽看着清芳羞涩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话语,心中大致上也能猜到一些了,“你,你要为他们牺牲到这种地步?” “比起他们来,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牺牲得似乎有火在由内而外地燎 179.第179章 灭顶之灾(三) “主子,这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万里房内一阵骚乱,小侍卫立刻小跑着上前去查探情况,按理说主子一贯冷静,功夫也不低,担心他倒是不至于,更多的也许是好奇吧,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大动肝火。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房间内,万里正端坐在椅上,一脸的泰然,只他不停起伏的胸口和略微紊乱的气息能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的确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小侍卫连忙回禀道。 “哦,那你下去吧。”一片狼藉中,万里就那样安然地坐着,一反他平日爱整洁的性子。 “要不要叫人来收拾收拾?”小侍卫小声地探问道。 “不必了,你先下去。”万里提起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砚中的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磨墨,又索性放下了笔,想要拿起案头的书去看,又发现自己的案头此刻哪里有书呢,都被自己方才扫到地上去了。 “主子……”那小侍卫见他如此反常,心中也不由忧虑道。 “不碍事,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坐一坐就好了。”万里摆了摆手,扶着额头靠在椅上,风华惊天的容颜上仿佛罩上了一层灰气,叫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 “是。”小侍卫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他,只得先道了个安,将门轻轻地捎上。 “怎么回事?”他一退出门就叫来了今日当值的侍女和下人,只见服侍的下人们无不都是战战兢兢,甚至有一个手上还带着伤捏着碎的茶碗瓷片,“怎么了?”他放缓了口气,“主子素来都是仁厚的,你们可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大人,我们承蒙主子一向的呵护关照,感激都来不及的,哪里敢做什么不妥的事。只是,只是今日小福将那只小灰鸽子送了来之后,主子就成这样了。”有侍女擦着眼泪急急回禀道,“可能,可能是那里出了什么事,主子心里头着急,也是有的。” “不要在我门外多嘴!”门内传来万里的呵斥声,“都散了!” “是,是!”婢女下人们又都慌慌张张吓得散了开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侍卫,那里能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是派了人去暗中保护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不是? “主子。”他想了想,又去叩门,心中想着万万也不能让主子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大事,有什么心结总也得说清楚了不是? “还有什么事。”万里的声音如常,但是一股疲倦和无奈的意思却透了出来,“如果是问我的话,还是不要问了,我说了,我很好。” “是不是,清芳小姐知道了皇上指婚的事?”小侍卫愣头青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问道。 里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得似乎连呼吸声也不闻。 “容属下说一句死罪的话。如何不与小姐解释呢?”那侍卫凑近门框轻声问道,“小姐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您若是说了,可不就没这么一茬了吗?”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万里轻轻说了一句,便再没有说话。“主子,这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万里房内一阵骚乱,小侍卫立刻小跑着上前去查探情况,按理说主子一贯冷静,功夫也不低,担心他倒是不至于,更多的也许是好奇吧,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大动肝火。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房间内,万里正端坐在椅上,一脸的泰然,只他不停起伏的胸口和略微紊乱的气息能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的确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小侍卫连忙回禀道。 “哦,那你下去吧。”一片狼藉中,万里就那样安然地坐着,一反他平日爱整洁的性子。 “要不要叫人来收拾收拾?”小侍卫小声地探问道。 “不必了,你先下去。”万里提起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砚中的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磨墨,又索性放下了笔,想要拿起案头的书去看,又发现自己的案头此刻哪里有书呢,都被自己方才扫到地上去了。 “主子……”那小侍卫见他如此反常,心中也不由忧虑道。 “不碍事,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坐一坐就好了。”万里摆了摆手,扶着额头靠在椅上,风华惊天的容颜上仿佛罩上了一层灰气,叫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 “是。”小侍卫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他,只得先道了个安,将门轻轻地捎上。 “怎么回事?”他一退出门就叫来了今日当值的侍女和下人,只见服侍的下人们无不都是战战兢兢,甚至有一个手上还带着伤捏着碎的茶碗瓷片,“怎么了?”他放缓了口气,“主子素来都是仁厚的,你们可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大人,我们承蒙主子一向的呵护关照,感激都来不及的,哪里敢做什么不妥的事。只是,只是今日小福将那只小灰鸽子送了来之后,主子就成这样了。”有侍女擦着眼泪急急回禀道,“可能,可能是那里出了什么事,主子心里头着急,也是有的。” “不要在我门外多嘴!”门内传来万里的呵斥声,“都散了!” “是,是!”婢女下人们又都慌慌张张吓得散了开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侍卫,那里能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是派了人去暗中保护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不是? “主子。”他想了想,又去叩门,心中想着万万也不能让主子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大事,有什么心结总也得说清楚了不是? “还有什么事。”万里的声音如常,但是一股疲倦和无奈的意思却透了出来,“如果是问我的话,还是不要问了,我说了,我很好。” “是不是,清芳小姐知道了皇上指婚的事?”小侍卫愣头青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问道。 里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得似乎连呼吸声也不闻。 “容属下说一句死罪的话。如何不与小姐解释呢?”那侍卫凑近门框轻声问道,“小姐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您若是说了,可不就没这么一茬了吗?”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万里轻轻说了一句,便再没有说话。 “主子,这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万里房内一阵骚乱,小侍卫立刻小跑着上前去查探情况,按理说主子一贯冷静,功夫也不低,担心他倒是不至于,更多的也许是好奇吧,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大动肝火。 “你怎么来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房间内,万里正端坐在椅上,一脸的泰然,只他不停起伏的胸口和略微紊乱的气息能够看出他的心情似乎的确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差不多了,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小侍卫连忙回禀道。 “哦,那你下去吧。”一片狼藉中,万里就那样安然地坐着,一反他平日爱整洁的性子。 “要不要叫人来收拾收拾?”小侍卫小声地探问道。 “不必了,你先下去。”万里提起案上的毛笔,舔了舔砚中的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磨墨,又索性放下了笔,想要拿起案头的书去看,又发现自己的案头此刻哪里有书呢,都被自己方才扫到地上去了。 “主子……”那小侍卫见他如此反常,心中也不由忧虑道。 “不碍事,你下去,让我一个人坐一坐就好了。”万里摆了摆手,扶着额头靠在椅上,风华惊天的容颜上仿佛罩上了一层灰气,叫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 “是。”小侍卫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劝他,只得先道了个安,将门轻轻地捎上。 “怎么回事?”他一退出门就叫来了今日当值的侍女和下人,只见服侍的下人们无不都是战战兢兢,甚至有一个手上还带着伤捏着碎的茶碗瓷片,“怎么了?”他放缓了口气,“主子素来都是仁厚的,你们可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大人,我们承蒙主子一向的呵护关照,感激都来不及的,哪里敢做什么不妥的事。只是,只是今日小福将那只小灰鸽子送了来之后,主子就成这样了。”有侍女擦着眼泪急急回禀道,“可能,可能是那里出了什么事,主子心里头着急,也是有的。” “不要在我门外多嘴!”门内传来万里的呵斥声,“都散了!” “是,是!”婢女下人们又都慌慌张张吓得散了开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侍卫,那里能有什么问题,自己也是派了人去暗中保护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不是? “主子。”他想了想,又去叩门,心中想着万万也不能让主子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完成大事,有什么心结总也得说清楚了不是? 180.第180章 混沌初开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竟然还生出反心来了。” “那么,就按照我们此前计划的去做吗?”跟在梅砺身后的星月族位高者请示道。 “不错。”梅砺点了点头,“不要麻烦了,将所有的这群人都赶回他们的地穴里去,一个也不要留下,之后便给我立刻开始向里头扔点燃的茅草,再派人在所有冒出烟雾的地方把守着,但凡有人出来,见一个,便杀一个!”梅砺细细部署着,“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解决了之后,便立刻派人来将此处填平。” “是!” “哼,我倒是要让这群蝼蚁们看看,私藏着这种东西的结果是什么!”梅砺将脚下的硝石火药狠狠碾进尘土中,并深深看了一眼,“便让你们这群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好好呆在地下吧!”他啐了一口,满脸的嫌恶。 “小姐,小姐,族长那里似乎不太平了!”清芳依旧是在睡梦中被飞羽摇醒的,“听说都杀了好几个阿箬的族人了,就在前面!而且据说这一次是你们族长下了死命令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飞羽脸色不太好,毕竟阿箬还在地道之中,论起交情来,他与阿箬的也不算是很浅了,如今若是眼睁睁看着阿箬被人家伤害,他心中也无法踏过这道坎去。 “什么?”清芳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恐怕不是。”飞羽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的计划被发现的话,这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人监视的,可是依照我现在的判断看来,我们这里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高手恐怕也都在前面等着屠戮阿箬的族人呢。” “他们呢为什么这样野蛮,阿箬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连最后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清芳气得双唇发白,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姐姐,出什么事儿了吗,咦,飞羽哥哥也在。”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被送过来的小男孩也伸了个拦腰,一脸睡眼惺忪得看着他们二人。 “没什么事儿,是姐姐家里出了一点问题,一会儿姐姐去看看就没事儿了,你们快乖乖地睡吧,不要起来了。”清芳连忙安抚他们道,飞羽一边默契地将芦又送回她的床上,“好了芦,早一点睡吧,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子一定要早一点睡才会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那好吧。”芦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色清俊的飞羽,这才连连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芦去睡了哦,姐姐你也要早一点休息啊。” “好,我们芦好乖好乖。”清芳一边应着,一边将衣裳哆哆嗦嗦往自己身上穿。 “他们必须全部肃清。”梅砺手中握着长剑,“这群卑贱的东西,留他们一时的安宁” 181.第181章 “这几日怎么不见同我来的那一行人?”清芳在这虎坡城里头也住了几日,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和颜子清与惠润他们会和,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几日里竟然连用饭,熟悉做城池的结构时,也没有遇到他们中的一人。 “他们?他们自然待在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小姐,你身份如此尊贵,如果不是薪婵位份高,恐怕都没有能来伺候您的机会。”服侍清芳起居的是一位非常娴静且知书达理的姑娘,“就算是我们能见到您一面也是对于我们一家莫大的荣耀,他们又岂能被允许****见到你呢?”那姑娘说的非常自然且平常。 “可是,可是这一路上我都与他们在一起啊。”清芳不解。 “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您将来决定还是要回到他们其中去,起码现在我们还是要保护小姐的神圣地位不受侵犯的,不要说见面了,就算是看也不可以。”薪婵说地斩钉截铁,“小姐如果实在想念他们,等到您启程的那一日,自然可以见到了。” “一会儿我能出去转转吗?“清芳摸着自己的发梢眨了眨眼睛,如果不能让他们来见我,到不妨自己去找他们。“ “当然可以,小姐,这就是您的家,没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就算是禁地,也对你是畅通无阻的。“薪婵将清芳的手拨开,又打散了她原本就束好的发髻,“小姐,您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束这些别的地方的发式了,您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起居暂时都会由我来负责,所以小姐您的服饰发式,我也建议您能够回归我们这里的传统。“薪蝉娴静地取来一套完全比不得曾在府上试穿过的服饰那般奢华惊喜,但胜在雅致的对襟窄袖水青色长袍。 “小姐,在虎坡城中,青色便是最高的身份象征了。“薪蝉都开那件长袍,“您的身量颜子清先生都已经通过书信告知族长了,所以,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尺寸上的纰漏。“ 清芳接过那袍子,入手很滑如同流水一般,用料看起来已经非常上乘了。 发式被薪蝉的一双巧手修整过后,高高地盘在头顶,有些类似于飞天髻,但是样更为繁复奢华些,编出的细细的辫子也多些。 “嗯,甚好。“薪蝉退后了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为清芳的发髻上添了两支镂空雕着梅的同色簪子,“这是族长前几日就命人送过来的,族长那里统共得了四支,小姐这里便送来了两只。“薪蝉抿嘴笑道。 清芳不由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如果刨去那族长头顶上戴着的一支不算,那么剩下的一支变就是顶在自己身后的这位薪蝉姑娘头上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背景,又或者是和那一日自己见过的那个族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千回百转的念头在清芳的脑海里转了又转,颜子清所说的一直在她脑海中打转,如果连最为得天独厚的资源,这离自己最近的人群也不能收服,那么她此行前来,便可以说是几乎丝毫用也没有了。不过,当下自己还是不能太过于操之过急了,还是先要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再采取行动。 “薪蝉,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去吧。“清芳点了点头,态度增之一分则太傲,减之一分便又有些作低伏小了。 “再配些珠石玉翠吧?“薪蝉捧着几条猫眼石的链子向她示意道。 “有劳薪蝉姐姐,不过还是不用了,如此便已经很好了。“清芳扭头对她真诚一笑,十分自然。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陪您一同去参观。“薪蝉见清芳性格不错,说话也章法分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姐也摆出些不好的习性来,几番相处之下顿时也心生好感。 “小姐,这张地图也是在您来之前,族长特意命画师连夜赶制的,一会儿到了各个地方,我会提醒小姐,小姐也随身带好纸笔以做标记,这样也能帮助小姐更快更好地了解您的故乡。“ “好,我会的。“清芳倒是又被她的态度给弄迷糊了,看她方才故意展示头上所簪玉簪又似乎在向自己立威,可是如今做派又实在和蔼可亲,她心中一冷,还好方才决定要好好了解一番再采取动作。 “小姐,我们先从你所住的眠风楼介绍起吧?”薪婵指着清芳手中捧着的地图请示道,“恩,你对这里熟,当然听你的了。” “好,那小姐请随我来吧。” 偶遇族长,聊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姐,灵霄已经在门外恭候了,要不要叫他进来?”薪婵仰慕地将清芳一头银丝摸了又摸,“小姐,您的秀发真是薪婵这么多年来见过色泽最纯正的了,这该是多么优秀的血统才能诞下您这样优秀的人啊。” “优秀的是我母亲的,与我无关。”清芳略略偏了偏头,心里头涌过一阵不适,“既然人都来了,就叫他进来吧。”初来时的欣喜,已经被这座虎坡城里等级森严的秩序给搅扰得丝毫期待也无了。 “灵霄见过小姐。”闺房的大门被薪婵缓缓推开,一位身着以淡蓝色丝线绣着绣球的少年恭敬地跪在地上,身后跟着几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小姐,我叫灵霄,身后跟着的是和我一样从小就被挑选和训练,以备此刻之需的伙伴。”那少年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甚为出色的面容,长相倒不是最重要的,但那一双眸子里的灵气却当真是应了他名字中的一个“灵”字。 “你们自己和小姐介绍一下吧。”灵霄回头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负手站在一边。 “我叫春水。”他身后的一位面色素净,眼神讨喜的少女嘻嘻笑了笑,“我的剑术不错。” “碧水,庄重一点,嘻嘻哈哈的,成什么样子?”相比较之下,灵霄显得比其他几个要有规矩的多。 “是。”那少女吓得一吐舌头,向她旁边那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身后缩去,“秋水姐姐……”她扒着那少女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小姐不在的时候,灵霄哥哥与我们相处得不是挺好的,怎么这几天,突然就拿起架子来了?”她满脸小赖皮的模样,行事说话竟浑然不考虑后果。 “灵霄,怎么回事!”薪婵看了灵霄一眼,“难道你们的师父没跟你们说过,见到了上位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容举止吗?虽然平日里我们都不重规矩,可是如今小姐回来了,你们也该知道轻重缓急!”薪婵有些恼了,“春水秋水立刻去族长那里请罚,灵霄监督不严,责罚另算!” “薪婵姐姐——”清芳原本懒散着丝毫不在意这几人的介绍,她心道,这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自己原是个颜家的傀儡,现在又何妨再做一做这虎坡城里的傀儡呢。却没想到薪婵却如此重视她的地位,一来便罚了这几个少年中选出来的佼佼者。 “是!”秋水立刻跪倒在地,也不等清芳开口为她们求情便认命道“我这就带春水领罚!” “多谢薪婵姐姐手下留情。”当下灵霄也是面露戚色,他以眼神警示接下来的人,自己则一直负手站着,再不敢有过多的言辞。 “我叫青堂,这是我的堂弟,叫作丹棘。”说话的少年和在他身侧紧张得有些发颤的男孩子皆是古铜色的皮肤,和虎坡中的星月族人天生的雪肤当真是有天壤之别,“我们,我们也是星月族人,只是血统不纯,恐“这几日怎么不见同我来的那一行人?”清芳在这虎坡城里头也住了几日,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和颜子清与惠润他们会和,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几日里竟然连用饭,熟悉做城池的结构时,也没有遇到他们中的一人。 “他们?他们自然待在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小姐,你身份如此尊贵,如果不是薪婵位份高,恐怕都没有能来伺候您的机会。”服侍清芳起居的是一位非常娴静且知书达理的姑娘,“就算是我们能见到您一面也是对于我们一家莫大的荣耀,他们又岂能被允许****见到你呢?”那姑娘说的非常自然且平常。 “可是,可是这一路上我都与他们在一起啊。”清芳不解。 “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您将来决定还是要回到他们其中去,起码现在我们还是要保护小姐的神圣地位不受侵犯的,不要说见面了,就算是看也不可以。”薪婵说地斩钉截铁,“小姐如果实在想念他们,等到您启程的那一日,自然可以见到了。” “一会儿我能出去转转吗?“清芳摸着自己的发梢眨了眨眼睛,如果不能让他们来见我,到不妨自己去找他们。“ “当然可以,小姐,这就是您的家,没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就算是禁地,也对你是畅通无阻的。“薪婵将清芳的手拨开,又打散了她原本就束好的发髻,“小姐,您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束这些别的地方的发式了,您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起居暂时都会由我来负责,所以小姐您的服饰发式,我也建议您能够回归我们这里的传统。“薪蝉娴静地取来一套完全比不得曾在府上试穿过的服饰那般奢华惊喜,但胜在雅致的对襟窄袖水青色长袍。 “小姐,在虎坡城中,青色便是最高的身份象征了。“薪蝉都开那件长袍,“您的身量颜子清先生都已经通过书信告知族长了,所以,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尺寸上的纰漏。“ 清芳接过那袍子,入手很滑如同流水一般,用料看起来已经非常上乘了。 发式被薪蝉的一双巧手修整过后,高高地盘在头顶,有些类似于飞天髻,但是样更为繁复奢华些,编出的细细的辫子也多些。 “嗯,甚好。“薪蝉退后了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为清芳的发髻上添了两支镂空雕着梅的同色簪子,“这是族长前几日就命人送过来的,族长那里统共得了四支,小姐这里便送来了两只。“薪蝉抿嘴笑道。 清芳不由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如果刨去那族长头顶上戴着的一支不算,那么剩下的一支变就是顶在自己身后的这位薪蝉姑娘头上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背景,又或者是和那一日自己见过的那个族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千回百转的念头在清芳的脑海里转了又转,颜子清所说的一直在她脑海中打转,如果连最为得天独厚的资源,这离自己最近的人群也不能收服,那么她此行前来,便可以说是几乎丝毫用也没有了。不过,当下自己还是不能太过于操之过急了,还是先要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再采取行动。 “薪蝉,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去吧。“清芳点了点头,态度增之一分则太傲,减之一分便又有些作低伏小了。 “再配些珠石玉翠吧?“薪蝉捧着几条猫眼石的链子向她示意道。 “有劳薪蝉姐姐,不过还是不用了,如此便已经很好了。“清芳扭头对她真诚一笑,十分自然。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陪您一同去参观。“薪蝉见清芳性格不错,说话也章法分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姐也摆出些不好的习性来,几番相处之下顿时也心生好感。 “小姐,这张地图也是在您来之前,族长特意命画师连夜赶制的,一会儿到了各个地方,我会提醒小姐,小姐也随身带好纸笔以做标记,这样也能帮助小姐更快更好地了解您的故乡。“ “好,我会的。“清芳倒是又被她的态度给弄迷糊了,看她方才故意展示头上所簪玉簪又似乎在向自己立威,可是如今做派又实在和蔼可亲,她心中一冷,还好方才决定要好好了解一番再采取动作。 “小姐,我们先从你所住的眠风楼介绍起吧?”薪婵指着清芳手中捧着的地图请示道,“恩,你对这里熟,当然听你的了。” “好,那小姐请随我来吧。” 偶遇族长,聊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姐,灵霄已经在门外恭候了,要不要叫他进来?”薪婵仰慕地将清芳一头银丝摸了又摸,“小姐,您的秀发真是薪婵这么多年来见过色泽最纯正的了,这该是多么优秀的血统才能诞下您这样优秀的人啊。” “优秀的是我母亲的,与我无关。”清芳略略偏了偏头,心里头涌过一阵不适,“既然人都来了,就叫他进来吧。”初来时的欣喜,已经被这座虎坡城里等级森严的秩序给搅扰得丝毫期待也无了。 “灵霄见过小姐。”闺房的大门被薪婵缓缓推开,一位身着以淡蓝色丝线绣着绣球的少年恭敬地跪在地上,身后跟着几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小姐,我叫灵霄,身后跟着的是和我一样从小就被挑选和训练,以备此刻之需的伙伴。”那少年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甚为出色的面容,长相倒不是最重要的,但那一双眸子里的灵气却当真是应了他名字中的一个“灵”字。 “你们自己和小姐介绍一下吧。”灵霄回头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负手站在一边。 “我叫春水。”他身后的一位面色素净,眼神讨喜的少女嘻嘻笑了笑,“我的剑术不错。” “碧水,庄重一点,嘻嘻哈哈的,成什么样子?”相比较之下,灵霄显得比其他几个要有规矩的多。 “是。”那少女吓得一吐舌头,向她旁边那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身后缩去,“秋水姐姐……”她扒着那少女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小姐不在的时候,灵霄哥哥与我们相处得不是挺好的,怎么这几天,突然就拿起架子来了?”她满脸小赖皮的模样,行事说话竟浑然不考虑后果。 “灵霄,怎么回事!”薪婵看了灵霄一眼,“难道你们的师父没跟你们说过,见到了上位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容举止吗?虽然平日里我们都不重规矩,可是如今小姐回来了,你们也该知道轻重缓急!”薪婵有些恼了,“春水秋水立刻去族长那里请罚,灵霄监督不严,责罚另算!” “薪婵姐姐——”清芳原本懒散着丝毫不在意这几人的介绍,她心道,这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自己原是个颜家的傀儡,现在又何妨再做一做这虎坡城里的傀儡呢。却没想到薪婵却如此重视她的地位,一来便罚了这几个少年中选出来的佼佼者。 “是!”秋水立刻跪倒在地,也不等清芳开口为她们求情便认命道“我这就带春水领罚!” “多谢薪婵姐姐手下留情。”当下灵霄也是面露戚色,他以眼神警示接下来的人,自己则一直负手站着,再不敢有过多的言辞。 “我叫青堂,这是我的堂弟,叫作丹棘。”说话的少年和在他身侧紧张得有些发颤的男孩子皆是古铜色的皮肤,和虎坡中的星月族人天生的雪肤当真是有天壤之别,“我们,我们也是星月族人,只是血统不纯,恐“这几日怎么不见同我来的那一行人?”清芳在这虎坡城里头也住了几日,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和颜子清与惠润他们会和,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几日里竟然连用饭,熟悉做城池的结构时,也没有遇到他们中的一人。 “他们?他们自然待在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小姐,你身份如此尊贵,如果不是薪婵位份高,恐怕都没有能来伺候您的机会。”服侍清芳起居的是一位非常娴静且知书达理的姑娘,“就算是我们能见到您一面也是对于我们一家莫大的荣耀,他们又岂能被允许****见到你呢?”那姑娘说的非常自然且平常。 “可是,可是这一路上我都与他们在一起啊。”清芳不解。 “那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就算您将来决定还是要回到他们其中去,起码现在我们还是要保护小姐的神圣地位不受侵犯的,不要说见面了,就算是看也不可以。”薪婵说地斩钉截铁,“小姐如果实在想念他们,等到您启程的那一日,自然可以见到了。” “一会儿我能出去转转吗?“清芳摸着自己的发梢眨了眨眼睛,如果不能让他们来见我,到不妨自己去找他们。“ “当然可以,小姐,这就是您的家,没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就算是禁地,也对你是畅通无阻的。“薪婵将清芳的手拨开,又打散了她原本就束好的发髻,“小姐,您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束这些别的地方的发式了,您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起居暂时都会由我来负责,所以小姐您的服饰发式,我也建议您能够回归我们这里的传统。“薪蝉娴静地取来一套完全比不得曾在府上试穿过的服饰那般奢华惊喜,但胜在雅致的对襟窄袖水青色长袍。 “小姐,在虎坡城中,青色便是最高的身份象征了。“薪蝉都开那件长袍,“您的身量颜子清先生都已经通过书信告知族长了,所以,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尺寸上的纰漏。“ 清芳接过那袍子,入手很滑如同流水一般,用料看起来已经非常上乘了。 发式被薪蝉的一双巧手修整过后,高高地盘在头顶,有些类似于飞天髻,但是样更为繁复奢华些,编出的细细的辫子也多些。 “嗯,甚好。“薪蝉退后了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为清芳的发髻上添了两支镂空雕着梅的同色簪子,“这是族长前几日就命人送过来的,族长那里统共得了四支,小姐这里便送来了两只。“薪蝉抿嘴笑道。 清芳不由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如果刨去那族长头顶上戴着的一支不算,那么剩下的一支变就是顶在自己身后的这位薪蝉姑娘头上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背景,又或者是和那一日自己见过的那个族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千回百转的念头在清芳的脑海里转了又转,颜子清所说的一直在她脑海中打转,如果连最为得天独厚的资源,这离自己最近的人群也不能收服,那么她此行前来,便可以说是几乎丝毫用也没有了。不过,当下自己还是不能太过于操之过急了,还是先要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再采取行动。 “薪蝉,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去吧。“清芳点了点头,态度增之一分则太傲,减之一分便又有些作低伏小了。 “再配些珠石玉翠吧?“薪蝉捧着几条猫眼石的链子向她示意道。 “有劳薪蝉姐姐,不过还是不用了,如此便已经很好了。“清芳扭头对她真诚一笑,十分自然。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陪您一同去参观。“薪蝉见清芳性格不错,说话也章法分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姐也摆出些不好的习性来,几番相处之下顿时也心生好感。 “小姐,这张地图也是在您来之前,族长特意命画师连夜赶制的,一会儿到了各个地方,我会提醒小姐,小姐也随身带好纸笔以做标记,这样也能帮助小姐更快更好地了解您的故乡。“ “好,我会的。“清芳倒是又被她的态度给弄迷糊了,看她方才故意展示头上所簪玉簪又似乎在向自己立威,可是如今做派又实在和蔼可亲,她心中一冷,还好方才决定要好好了解一番再采取动作。 “小姐,我们先从你所住的眠风楼介绍起吧?”薪婵指着清芳手中捧着的地图请示道,“恩,你对这里熟,当然听你的了。” “好,那小姐请随我来吧。” 偶遇族长,聊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姐,灵霄已经在门外恭候了,要不要叫他进来?”薪婵仰慕地将清芳一头银丝摸了又摸,“小姐,您的秀发真是薪婵这么多年来见过色泽最纯正的了,这该是多么优秀的血统才能诞下您这样优秀的人啊。” “优秀的是我母亲的,与我无关。”清芳略略偏了偏头,心里头涌过一阵不适,“既然人都来了,就叫他进来吧。”初来时的欣喜,已经被这座虎坡城里等级森严的秩序给搅扰得丝毫期待也无了。 “灵霄见过小姐。”闺房的大门被薪婵缓缓推开,一位身着以淡蓝色丝线绣着绣球的少年恭敬地跪在地上,身后跟着几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小姐,我叫灵霄,身后跟着的是和我一样从小就被挑选和训练,以备此刻之需的伙伴。”那少年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甚为出色的面容,长相倒不是最重要的,但那一双眸子里的灵气却当真是应了他名字中的一个“灵”字。 “你们自己和小姐介绍一下吧。”灵霄回头略略点了点头,便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负手站在一边。 “我叫春水。”他身后的一位面色素净,眼神讨喜的少女嘻嘻笑了笑,“我的剑术不错。” “碧水,庄重一点,嘻嘻哈哈的,成什么样子?”相比较之下,灵霄显得比其他几个要有规矩的多。 “是。”那少女吓得一吐舌头,向她旁边那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女身后缩去,“秋水姐姐……”她扒着那少女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小姐不在的时候,灵霄哥哥与我们相处得不是挺好的,怎么这几天,突然就拿起架子来了?”她满脸小赖皮的模样,行事说话竟浑然不考虑后果。 “灵霄,怎么回事!”薪婵看了灵霄一眼,“难道你们的师父没跟你们说过,见到了上位者,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容举止吗?虽然平日里我们都不重规矩,可是如今小姐回来了,你们也该知道轻重缓急!”薪婵有些恼了,“春水秋水立刻去族长那里请罚,灵霄监督不严,责罚另算!” “薪婵姐姐——”清芳原本懒散着丝毫不在意这几人的介绍,她心道,这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自己原是个颜家的傀儡,现在又何妨再做一做这虎坡城里的傀儡呢。却没想到薪婵却如此重视她的地位,一来便罚了这几个少年中选出来的佼佼者。 “是!”秋水立刻跪倒在地,也不等清芳开口为她们求情便认命道“我这就带春水领罚!” “多谢薪婵姐姐手下留情。”当下灵霄也是面露戚色,他以眼神警示接下来的人,自己则一直负手站着,再不敢有过多的言辞。 “我叫青堂,这是我的堂弟,叫作丹棘。”说话的少年和在他身侧紧张得有些发颤的男孩子皆是古铜色的皮肤,和虎坡中的星月族人天生的雪肤当真是有天壤之别,“我们,我们也是星月族人,只是血统不纯,恐 182.第182章 出城 满目疮痍,浓烟阵阵,空气中尚有血液的余温。 带着铁锈甘甜的天腥味,又似乎有青草碧空的芬芳。有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就是如此的模糊。 “小姐,我们走吧。”颜子清的脸上还带着道道刮擦出的血痕,清芳不由回头看跟在她身后的人们,白羽精神虽然尚好,但是右臂却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宫羽一贯的沉默,但眉梢也带着一道紫黑色的血痂,飞羽的伤最重,为了保护自己,他的后背几近血肉模糊。 “唉……”清芳的看着自己的身后,都用最为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突然抽泣了一声,接着又长长向他们作了一揖。 “各位,是我无能。”她垂着头,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态,但是脖颈处却依旧是倔强的梗着。 颜子清伸手挡住了要去扶她的撒妥,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听下去。 “今后,清芳绝不会再如此意气用事,绝不会再赌上你们的性命安危,从今日起,在场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比我性命更为珍贵的所在,就算是我死了,我也再不会将你们推上险境了。”清芳低着头擦了擦脸,又抬起头来,“从前,我只想着不让自己受欺负,不让自己活得窘迫。现在看来,却发现,我还太自私了。” “小姐……”撒妥心疼地看着她,“你还小,这些事有属下们在……” “我不小了,再过一年多我便要满十八岁了。”清芳迎着风将自己飘散在空中的碎发别到耳后,“从前,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得到自己心中想的那种平静,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也许这样的想法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甚至还会连累了身边的人。因为我的怯懦,因为我的踯躅不前。”她又扭头去看身着白袍,面覆白帕子的阿箬正微微笑着看她,也不由朝她点了点头。 阿箬便捧着盘子来了她的面前,“清芳,这是我们族人的意思。” “什么?”清芳看那盘子上罩着一块普通的麻布,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先打开看看。” 清芳便伸手慢慢去揭开那麻布,却见麻布下是一方极小的黑石,“这是?”她捧起那小块黑石头问阿箬,“唉?还有刻字?”她调转那石头去看,“我,我主清芳?”她刚一念完,阿箬便倒头叩拜了下去,“我主清芳,心善慈仁,我等皆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阿箬半跪在地,以手捂着左胸,她的身后跟着跪倒的是她仅剩的一小片族人和幸存下来的星月族人,“清芳,因为我们,让你亲手杀了你的族人,今日听你这一番话,我心中大有触动,从今往后,如蒙不弃,我们便是你的族人,你的娘家人。也是为你挡开外界一切伤害的最坚不可摧的盾牌和面对敌人时化为的最锋利的一支长矛!” “阿箬……你不用这样的……”清芳捧着小黑石的手有些发抖。 “你看,你又心软了是不是?方才才说过要坚强的呢?”阿箬上前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呀,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永远是阿箬的姐妹,是阿箬的恩人,是我们这里所有所有能够活着站在你面前的兽形人的再生父母。”她深深地拥抱着清芳,眼中满是眷恋,“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这里,阿箬一定会为你建造起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阿箬——”清芳的鼻子有些酸涩,“我以前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如今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她说着便哽咽起来,“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聪慧,果敢,恐怕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害了。” “傻姑娘。”阿箬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有一颗这世上谁人也比不了的琉璃心啊。” “子清先生,我怎么,我怎么看着心里头也有点酸酸的呢。”撒妥嗅了嗅鼻子,拿衣衫擦了擦脸背过身去。 颜子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清芳面带欣慰,“这个小丫头,恐怕真的是要长大了。”说罢,他也不禁拿袖子擦了擦眼眶,“走就走,怎么每次都弄得这样叫人伤感。” “清芳,我,我能和阿箬说一句话吗?”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给揭开,里头探出飞羽的一张脸来。 “阿箬,你快去吧,那里还有人在等你呢。”清芳看他略带浮肿的脸,不由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阿箬。 “那,那我先去了。”阿箬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提步往飞羽那里走去。 “姐姐,姐姐,飞羽哥哥是不是喜欢阿箬姐姐啊?”芦偏着头看着清芳,又懵懂地看向阿箬走向飞羽的马车,“那,芦将来会不会也遇上一个只喜欢芦的人呢?” “会的,一定会的。”清芳不由将她小小的身体搂进怀中。 “姐姐,芦要跟你走!”小丫头突然挣脱开清芳的怀抱跪倒下去,“芦要跟姐姐走,要跟姐姐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这?”清芳没料到一贯软萌萌的芦竟然爆发出这样大的决心,“为什么?” “芦不想永远都生活在这里,跟着清芳姐姐走,没准儿有一日能真的像阿箬姐姐那样遇上心上人。”芦面具下的小脸羞涩地笑了笑,“我也想,找到一个像飞羽哥哥那样的意中人,又有盖世武功,又能保护我。” 清芳不由轻轻笑了,多么天真的小丫头啊,她摸了摸芦的脑袋刚想要拒绝,阿箬却走了过来,“清芳,就让她跟着你去吧,芦虽然看起来弱,但是身形灵敏,如果加以好好栽培,将来必定与你们的侍卫有所不同,况且她是女儿身,更可以给你更加安心的贴身保护,你说是不是?” “可是,她还小,而且,她这样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安全的。”清芳爱怜地摸了摸芦的头。 “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跟着大哥哥们好好学武,一定不会叫人家发现我的!”芦执着地抓着清芳的手,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如今玩笑一般地恳求,竟会有一日让她成为一代女将,名垂青史,自然,这也是后话了,如今的芦不过是个再孱弱也没有的小女娃罢了。 “就让她去吧,以后,我会负责她的教习工作的。”飞羽虚弱地点头道,替芦为清芳恳求。 “子清叔叔,我们能带上她吗?”清芳扭头去问颜子清道。 “小姐,你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吗?”颜子清摊了摊手,将拂尘插在自己身后,“你的事情,可是要自己做主才好呢。”说罢,他便率先跨上了马,“小姐,既然想要学会做一个大人,那么,所有大人该做的事,你都要学着去做,当然,这其中便也包括做决定这一项了。” “芦,今后的路可能会很辛苦,也可能会有很多很多的危险,姐姐有时候也许顾不得你的安危,你能答应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吗?”清芳得了颜子清的话,心中便也有了底。 “芦答应姐姐!”小女娃一本正经地俯身叩首道,“小女芦,今日便是清芳姐姐的贴身侍卫了!将来不仅会照顾好自己,也一定会代替阿箬姐姐照顾好你的!”她这一番童真的话不由得又说红了阿箬的眼,“清芳,你要好好保重,常常写信回来。”她拉着清芳的手,眼泪在她清凉的大眼中打着转。 “阿箬。”清芳咬了咬牙,又狠狠捏了捏阿箬的手,“你放心,你永远在我心里头,我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的。” “恩,这就好。”阿箬强颜欢笑道,“芦,快,去飞羽哥哥的马车上吧,你这么小,一定不能骑马的。” “恩,阿箬姐姐再见,芦这就去了。”小女孩不知愁滋味,听了这话便立刻欢天喜地地拱上了飞羽的马车,不一会儿便听得飞羽逗她的声音。 “别送了,都回去吧,那里废墟重重,人际关系复杂,将来着实要辛苦你了。”清芳拍了拍阿箬的手,“虎坡城就交给你了。” “等到你再回来之时,我保证,它一定会变得比从前更为美丽!”阿箬郑重地点了点头,“清芳,我只是为你暂管这一切,有一天,还会将它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交还给你。” “不对,阿箬,你如今得了这一切,那么它就是你的了。”清芳笑了笑,摇头上了马车,“你的辛苦,应当得到等量的回报,阿箬,保重了。” 傻丫头,是你的,我哪里又会与你争抢呢。阿箬看着她摇摇晃晃的马车微微一笑,虎坡城是你的,阿箬的这条命,也永远都是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姐姐,再见!”芦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童稚的声音回荡在虎坡城中。 阿箬终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原地,“清芳,飞羽……我等你们,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们。” 183.第183章 觉悟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牺牲我们中任何人的准备。”停车休整时,颜子清眨着一双童真的双眼盯着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什么意思?”清芳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样可怕的言论的颜子清,“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能力吗?”她有些愤怒了,“什么叫必要时,要牺牲你们中的任何人?难道这个人也包括你在内?” “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摊开手,轻轻将被她碾碎的荒草吹开,“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扭头看颜子清,“叔叔,你有武艺,有清修,有心怀天下的决心,有归隐的愿望。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都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 颜子清被她一番话问得呐呐无言,“清芳..”他摸了摸眼前这个女孩的头顶,“每个人都会经过一段迷茫的时候,以前我小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所以,你不要害怕去面对,或者是承受。因为,等到某一天你跨过这道坎后,再回头看,便觉得这些事都不是难事了。” “包括,牺牲别人的性命?”清芳苦笑,“用这样的代价作为自己的成长,哼,我宁愿不要。” “有些事不是你要不要决定的。”颜子清注意到清芳的神色,知道她心里难以相通这一层,也不再劝她,心里却也已经拿定了,如果清芳将来无法抉择的话,就由自己为她抉择。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将来我软弱了,犹豫不决了,就由你来为我做决定,对不对?”清芳问他。 “啊?!”颜子清没料到清芳如此犀利,面露惊愕,此刻倒是真的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了一般,“你..”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清芳也不由得心中一软,真像是个小娃娃啊,清芳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谁会想到这样娇小的外貌下竟然藏着一个大叔的心呢。 “你笑什么?”颜子清咳嗽了一声想要找回自己的威严,但是总感觉在清芳的面前自己已经毫无尊严可谈了。 “我会尽量做到的。”清芳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我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身边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直到我死。”她仰起头冲着颜子清甜甜的一笑,“我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都在一起!” 那一笑,迎着山风,伴着草木之气,便如同一把利箭般直插颜子清的心肺,多么干净的女孩儿啊。他心中不由又暗骂万里,臭小子真是疯了,竟然欺负人欺负到清芳的头上,等回到了都城,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最起码,最起码也得废了他一半的武功不可!颜子清这么想着,看向清芳的眼神又温柔了许多。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清芳向后挪了挪,又搓了搓手臂,“好不适应,我还是先回车上去了!”说完便留下一个再次呆若木鸡的颜子清站在原地。 “这叫温柔!叫慈祥,叫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你懂不懂啊!”听到身后传来的颜子清的怒吼,清芳不由又笑了,不知道为何总喜欢看他这样抓狂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是长辈,可是面对着那张粉嘟嘟的脸时,还是不愿意刻板和严肃的表情挂在其上。 “撒妥,怎么了,有什么事?”老远的,清芳就看到撒妥站在马边朝自己看,于是便绕了个弯儿走了过去,“什么事?” “只是看这路边野草长得甚好,又有些小,便编了个环。”撒妥举起手中的小环,轻轻放在清芳头顶上,“很好看。”他点了点头。 “是吗?”清芳听他夸奖心里头不由高兴,伸手摸了摸头顶问道,“真的好看吗?可是,这些草只是野草,我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看那些郊外踏青的姑娘小姐们,都是买鲜的环戴在头上的,那时候我真是羡慕极了,只可惜拿不出钱来买。”清芳低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着的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低声说道。 “小姐,我撒妥不会说谎话,有的人长得不好看,气质不好,才需要鲜去点缀她;而有的人,天生丽质,气质斐然,便是头上顶着枯草,也能脱颖而出,叫人观之心醉。”撒妥给她正了正草环。 “那糟了,我又不天生丽质,气质斐然,头上又没有环,岂不是丑地无法见人了。”清芳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小姐。”撒妥将她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你看,你有这世上最美的银发,有一双宝石一样的双眸,就两样便足以使你成为这人间界最美的宝藏,不要说这草环戴在你的头上是辱没了你,便是牡丹的环,在撒妥的心中,也无法及你万分之美。” “首领,来帮个忙。”远处有精骑在呼喊,撒妥忙向那里打了个手势,又扭头对清芳微微眨了眨眼睛,“小姐,撒妥说的话,都是从心底里直接说出来的,我不骗人,也从来不骗人,相信我。” 清芳看着他健步走向远处,想了想,还是从头上拿下了那草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飞羽哥哥,你来抓我呀,来抓我呀。”远处有小芦脆生生的笑声和飞羽牵动了伤口“哎呦哎呦”的痛叫,清芳看着他们追逐打闹,又看着树下比对着野草的宫羽白羽,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哪一天,自己真的要被迫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那时的自己,会舍弃谁呢?最弱的小芦,最活泼的飞羽,最沉静的白羽还是,撒妥,颜子清?她越想身子越冷,脸色也煞白一片,不,不会有那一天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他们都是别人心中的牵挂,芦是阿箬的牵挂,飞羽白羽宫羽还有冠羽都是兄弟,少了一个,剩下的也不会好过,撒妥是首领,颜子清更是宗家的长老级人物。 也只有自己,才是可以毫不犹豫牺牲的吧。她想清楚之后,心中突然便轻盈了起来,将来,若是真的要到了那一步,就这样做吧,反正,自己已经失无可失了,如果逝去能够带走一切哀愁和烦恼,那么,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回到归墟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芳,在想什么?”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清芳回头看去,正是战煌,她眉心一跳,厌烦地朝边上走了几步,不搭理他。 “我知道,你还是讨厌我。”马夫打扮的战煌贴着人皮面具,周围的人一时也认他不出,“但我还是会坚持保护你,直到你对我改变看法的那一天到来。”战煌笑了笑,“因为,我对你,比起万里那个公子来说,真心得不知要多出几倍去。” 184.第184章 幡然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牺牲我们中任何人的准备。”停车休整时,颜子清眨着一双童真的双眼盯着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什么意思?”清芳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样可怕的言论的颜子清,“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能力吗?”她有些愤怒了,“什么叫必要时,要牺牲你们中的任何人?难道这个人也包括你在内?” “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摊开手,轻轻将被她碾碎的荒草吹开,“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扭头看颜子清,“叔叔,你有武艺,有清修,有心怀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牺牲我们中任何人的准备。”停车休整时,颜子清眨着一双童真的双眼盯着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什么意思?”清芳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样可怕的言论的颜子清,“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能力吗?”她有些愤怒了,“什么叫必要时,要牺牲你们中的任何人?难道这个人也包括你在内?” “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摊开手,轻轻将被她碾碎的荒草吹开,“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扭头看颜子清,“叔叔,你有武艺,有清修,有心怀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牺牲我们中任何人的准备。”停车休整时,颜子清眨着一双童真的双眼盯着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什么意思?”清芳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样可怕的言论的颜子清,“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能力吗?”她有些愤怒了,“什么叫必要时,要牺牲你们中的任何人?难道这个人也包括你在内?” “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 185.第185章 前行 满目疮痍,浓烟阵阵,空气中尚有血液的余温。 带着铁锈甘甜的天腥味,又似乎有青草碧空的芬芳。有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就是如此的模糊。 “小姐,我们走吧。”颜子清的脸上还带着道道刮擦出的血痕,清芳不由回头看跟在她身后的人们,白羽精神虽然尚好,但是右臂却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宫羽一贯的沉默,但眉梢也带着一道紫黑色的血痂,飞羽的伤最重,为了保护自己,他的后背几近血肉模糊。 “唉……”清芳的看着自己的身后,都用最为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突然抽泣了一声,接着又长长向他们作了一揖。 “各位,是我无能。”她垂着头,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态,但是脖颈处却依旧是倔强的梗着。 颜子清伸手挡住了要去扶她的撒妥,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听下去。 “今后,清芳绝不会再如此意气用事,绝不会再赌上你们的性命安危,从今日起,在场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比我性命更为珍贵的所在,就算是我死了,我也再不会将你们推上险境了。”清芳低着头擦了擦脸,又抬起头来,“从前,我只想着不让自己受欺负,不让自己活得窘迫。现在看来,却发现,我还太自私了。” “小姐……”撒妥心疼地看着她,“你还小,这些事有属下们在……” “我不小了,再过一年多我便要满十八岁了。”清芳迎着风将自己飘散在空中的碎发别到耳后,“从前,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得到自己心中想的那种平静,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也许这样的想法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甚至还会连累了身边的人。因为我的怯懦,因为我的踯躅不前。”她又扭头去看身着白袍,面覆白帕子的阿箬正微微笑着看她,也不由朝她点了点头。 阿箬便捧着盘子来了她的面前,“清芳,这是我们族人的意思。” “什么?”清芳看那盘子上罩着一块普通的麻布,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先打开看看。” 清芳便伸手慢慢去揭开那麻布,却见麻布下是一方极小的黑石,“这是?”她捧起那小块黑石头问阿箬,“唉?还有刻字?”她调转那石头去看,“我,我主清芳?”她刚一念完,阿箬便倒头叩拜了下去,“我主清芳,心善慈仁,我等皆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阿箬半跪在地,以手捂着左胸,她的身后跟着跪倒的是她仅剩的一小片族人和幸存下来的星月族人,“清芳,因为我们,让你亲手杀了你的族人,今日听你这一番话,我心中大有触动,从今往后,如蒙不弃,我们便是你的族人,你的娘家人。也是为你挡开外界一切伤害的最坚不可摧的盾牌和面对敌人时化为的最锋利的一支长矛!” “阿箬……你不用这样的……”清芳捧着小黑石的手有些发抖。 “你看,你又心软了是不是?方才才说过要坚强的呢?”阿箬上前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呀,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永远是阿箬的姐妹,是阿箬的恩人,是我们这里所有所有能够活着站在你面前的兽形人的再生父母。”她深深地拥抱着清芳,眼中满是眷恋,“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这里,阿箬一定会为你建造起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阿箬——”清芳的鼻子有些酸涩,“我以前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如今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她说着便哽咽起来,“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聪慧,果敢,恐怕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害了。” “傻姑娘。”阿箬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有一颗这世上谁人也比不了的琉璃心啊。” “子清先生,我怎么,我怎么看着心里头也有点酸酸的呢。”撒妥嗅了嗅鼻子,拿衣衫擦了擦脸背过身去。 颜子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清芳面带欣慰,“这个小丫头,恐怕真的是要长大了。”说罢,他也不禁拿袖子擦了擦眼眶,“走就走,怎么每次都弄得这样叫人伤感。” “清芳,我,我能和阿箬说一句话吗?”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给揭开,里头探出飞羽的一张脸来。 “阿箬,你快去吧,那里还有人在等你呢。”清芳看他略带浮肿的脸,不由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阿箬。 “那,那我先去了。”阿箬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提步往飞羽那里走去。 “姐姐,姐姐,飞羽哥哥是不是喜欢阿箬姐姐啊?”芦偏着头看着清芳,又懵懂地看向阿箬走向飞羽的马车,“那,芦将来会不会也遇上一个只喜欢芦的人呢?” “会的,一定会的。”清芳不由将她小小的身体搂进怀中。 “姐姐,芦要跟你走!”小丫头突然挣脱开清芳的怀抱跪倒下去,“芦要跟姐姐走,要跟姐姐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这?”清芳没料到一贯软萌萌的芦竟然爆发出这样大的决心,“为什么?” “芦不想永远都生活在这里,跟着清芳姐姐走,没准儿有一日能真的像阿箬姐姐那样遇上心上人。”芦面具下的小脸羞涩地笑了笑,“我也想,找到一个像飞羽哥哥那样的意中人,又有盖世武功,又能保护我。” 清芳不由轻轻笑了,多么天真的小丫头啊,她摸了摸芦的脑袋刚想要拒绝,阿箬却走了过来,“清芳,就让她跟着你去吧,芦虽然看起来弱,但是身形灵敏,如果加以好好栽培,将来必定与你们的侍卫有所不同,况且她是女儿身,更可以给你更加安心的贴身保护,你说是不是?” “可是,她还小,而且,她这样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安全的。”清芳爱怜地摸了摸芦的头。 “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跟着大哥哥们好好学武,一定不会叫人家发现我的!”芦执着地抓着清芳的手,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如今玩笑一般地恳求,竟会有一日让她成为一代女将,名垂青史,自然,这也是后话了,如今的芦不过是个再孱弱也没有的小女娃罢了。 “就让她去吧,以后,我会负责她的教习工作的。”飞羽虚弱地点头道,替芦为清芳恳求。 “子清叔叔,我们能带上她吗?”清芳扭头去问颜子清道。 “小姐,你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吗?”颜子清摊了摊手,将拂尘插在自己身后,“你的事情,可是要自己做主才好呢。”说罢,他便率先跨上了马,“小姐,既然想要学会做一个大人,那么,所有大人该做的事,你都要学着去做,当然,这其中便也包括做决定这一项了。” “芦,今后的路可能会很辛苦,也可能会有很多很多的危险,姐姐有时候也许顾不得你的安危,你能答应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吗?”清芳得了颜子清的话,心中便也有了底。 “芦答应姐姐!”小女娃一本正经地俯身叩首道,“小女芦,今日便是清芳姐姐的贴身侍卫了!将来不仅会照顾好自己,也一定会代替阿箬姐姐照顾好你的!”她这一番童真的话不由得又说红了阿箬的眼,“清芳,你要好好保重,常常写信回来。”她拉着清芳的手,眼泪在她清凉的大眼中打着转。 “阿箬。”清芳咬了咬牙,又狠狠捏了捏阿箬的手,“你放心,你永远在我心里头,我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的。” “恩,这就好。”阿箬强颜欢笑道,“芦,快,去飞羽哥哥的马车上吧,你这么小,一定不能骑马的。” “恩,阿箬姐姐再见,芦这就去了。”小女孩不知愁滋味,听了这话便立刻欢天喜地地拱上了飞羽的马车,不一会儿便听得飞羽逗她的声音。 “别送了,都回去吧,那里废墟重重,人际关系复杂,将来着实要辛苦你了。”清芳拍了拍阿箬的手,“虎坡城就交给你了。” “等到你再回来之时,我保证,它一定会变得比从前更为美丽!”阿箬郑重地点了点头,“清芳,我只是为你暂管这一切,有一天,还会将它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交还给你。” “不对,阿箬,你如今得了这一切,那么它就是你的了。”清芳笑了笑,摇头上了马车,“你的辛苦,应当得到等量的回报,阿箬,保重了。” 傻丫头,是你的,我哪里又会与你争抢呢。阿箬看着她摇摇晃晃的马车微微一笑,虎坡城是你的,阿箬的这条命,也永远都是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姐姐,再见!”芦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童稚的声音回荡在虎坡城中。 阿箬终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原地,“清芳,飞羽……我等你们,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们。” 186.第186章 婉然拒绝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吗?”战煌扭头问清芳,“就算你确定了我的心意不假,就算你知道了我为人不坏,就算你知道万里那混蛋与你是绝无可能的,你也不愿意答应我,或是考虑我吗?”战煌端着粗瓷的酒碗站在清芳的面前问她道,“你的心里,真的“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摊开手,轻轻将被她碾碎的荒草吹开,“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扭头看颜子清,“叔叔,你有武艺,有清修,有心怀天下的决心,有归隐的愿望。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都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 颜子清被她一番话问得呐呐无言,“清芳..”他摸了摸眼前这个女孩的头顶,“每个人都会经过一段迷茫的时候,以前我小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所以,你不要害怕去面对,或者是承受。因为,等到某一天你跨过这道坎后,再回头看,便觉得这些事都不是难事了。” “包括,牺牲别人的性命?”清芳苦笑,“用这样的代价作为自己的成长,哼,我宁愿不要。” “有些事不是你要不要决定的。”颜子清注意到清芳的神色,知道她心里难以相通这一层,也不再劝她,心里却也已经拿定了,如果清芳将来无法抉择的话,就由自己为她抉择。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将来我软弱了,犹豫不决了,就由你来为我做决定,对不对?”清芳问他。 “啊?!”颜子清没料到清芳如此犀利,面露惊愕,此刻倒是真的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了一般,“你..”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清芳也不由得心中一软,真像是个小娃娃啊,清芳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谁会想到这样娇小的外貌下竟然藏着一个大叔的心呢。 “你笑什么?”颜子清咳嗽了一声想要找回自己的威严,但是总感觉在清芳的面前自己已经毫无尊严可谈了。 “我会尽量做到的。”清芳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我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身边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直到我死。”她仰起头冲着颜子清甜甜的一笑,“我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都在一起!” 那一笑,迎着山风,伴着草木之气,便如同一把利箭般直插颜子清的心肺,多么干净的女孩儿啊。他心中不由又暗骂万里,臭小子真是疯了,竟然欺负人欺负到清芳的头上,等回到了都城,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最起码,最起码也得废了他一半的武功不可!颜子清这么想着,看向清芳的眼神又温柔了许多。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清芳向后挪了挪,又搓了搓手臂,“好不适应,我还是先回车上去了!”说完便留下一个再次呆若木鸡的颜子清站在原地。 “这叫温柔!叫慈祥,叫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你懂不懂啊!”听到身后传来的颜子清的怒吼,清芳不由又笑了,不知道为何总喜欢看他这样抓狂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是长辈,可是面对着那张粉嘟嘟的脸时,还是不愿意刻板和严肃的表情挂在其上。 “撒妥,怎么了,有什么事?”老远的,清芳就看到撒妥站在马边朝自己看,于是便绕了个弯儿走了过去,“什么事?” “只是看这路边野草长得甚好,又有些小,便编了个环。”撒妥举起手中的小环,轻轻放在清芳头顶上,“很好看。”他点了点头。 “是吗?”清芳听他夸奖心里头不由高兴,伸手摸了摸头顶问道,“真的好看吗?可是,这些草只是野草,我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看那些郊外踏青的姑娘小姐们,都是买鲜的环戴在头上的,那时候我真是羡慕极了,只可惜拿不出钱来买。”清芳低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着的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低声说道。 “小姐,我撒妥不会说谎话,有的人长得不好看,气质不好,才需要鲜去点缀她;而有的人,天生丽质,气质斐然,便是头上顶着枯草,也能脱颖而出,叫人观之心醉。”撒妥给她正了正草环。 “那糟了,我又不天生丽质,气质斐然,头上又没有环,岂不是丑地无法见人了。”清芳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小姐。”撒妥将她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你看,你有这世上最美的银发,有一双宝石一样的双眸,就两样便足以使你成为这人间界最美的宝藏,不要说这草环戴在你的头上是辱没了你,便是牡丹的环,在撒妥的心中,也无法及你万分之美。” “首领,来帮个忙。”远处有精骑在呼喊,撒妥忙向那里打了个手势,又扭头对清芳微微眨了眨眼睛,“小姐,撒妥说的话,都是从心底里直接说出来的,我不骗人,也从来不骗人,相信我。” 清芳看着他健步走向远处,想了想,还是从头上拿下了那草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飞羽哥哥,你来抓我呀,来抓我呀。”远处有小芦脆生生的笑声和飞羽牵动了伤口“哎呦哎呦”的痛叫,清芳看着他们追逐打闹,又看着树下比对着野草的宫羽白羽,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哪一天,自己真的要被迫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那时的自己,会舍弃谁呢?最弱的小芦,最活泼的飞羽,最沉静的白羽还是,撒妥,颜子清?她越想身子越冷,脸色也煞白一片,不,不会有那一天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他们都是别人心中的牵挂,芦是阿箬的牵挂,飞羽白羽宫羽还有冠羽都是兄弟,少了一个,剩下的也不会好过,撒妥是首领,颜子清更是宗家的长老级人物。 也只有自己,才是可以毫不犹豫牺牲的吧。她想清楚之后,心中突然便轻盈了起来,将来,若是真的要到了那一步,就这样做吧,反正,自己已经失无可失了,如果逝去能够带走一切哀愁和烦恼,那么,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回到归墟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芳,在想什么?”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清芳回头看去,正是战煌,她眉心一跳,厌烦地朝边上走了几步,不搭理他。 “我知道,你还是讨厌我。”马夫打扮的战煌贴着人皮面具,周围的人一时也认他不出,“但我还是会坚持保护你,直到你对我改变看法的那一天到来。”战煌笑了笑,“因为,我对你,比起万里那个公子来说,真心得不知要多出几倍去。” 永远只有那些个背叛过你的人吗?” 187.第187章 炽情 满目疮痍,浓烟阵阵,空气中尚有血液的余温。 带着铁锈甘甜的天腥味,又似乎有青草碧空的芬芳。有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就是如此的模糊。 “小姐,我们走吧。”颜子清的脸上还带着道道刮擦出的血痕,清芳不由回头看跟在她身后的人们,白羽精神虽然尚好,但是右臂却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宫羽一贯的沉默,但眉梢也带着一道紫黑色的血痂,飞羽的伤最重,为了保护自己,他的后背几近血肉模糊。 “唉……”清芳的看着自己的身后,都用最为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突然抽泣了一声,接着又长长向他们作了一揖。 “各位,是我无能。”她垂着头,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态,但是脖颈处却依旧是倔强的梗着。 颜子清伸手挡住了要去扶她的撒妥,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听下去。 “今后,清芳绝不会再如此意气用事,绝不会再赌上你们的性命安危,从今日起,在场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比我性命更为珍贵的所在,就算是我死了,我也再不会将你们推上险境了。”清芳低着头擦了擦脸,又抬起头来,“从前,我只想着不让自己受欺负,不让自己活得窘迫。现在看来,却发现,我还太自私了。” “小姐……”撒妥心疼地看着她,“你还小,这些事有属下们在……” “我不小了,再过一年多我便要满十八岁了。”清芳迎着风将自己飘散在空中的碎发别到耳后,“从前,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得到自己心中想的那种平静,可是,现在我却发现,也许这样的想法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甚至还会连累了身边的人。因为我的怯懦,因为我的踯躅不前。”她又扭头去看身着白袍,面覆白帕子的阿箬正微微笑着看她,也不由朝她点了点头。 阿箬便捧着盘子来了她的面前,“清芳,这是我们族人的意思。” “什么?”清芳看那盘子上罩着一块普通的麻布,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先打开看看。” 清芳便伸手慢慢去揭开那麻布,却见麻布下是一方极小的黑石,“这是?”她捧起那小块黑石头问阿箬,“唉?还有刻字?”她调转那石头去看,“我,我主清芳?”她刚一念完,阿箬便倒头叩拜了下去,“我主清芳,心善慈仁,我等皆愿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阿箬半跪在地,以手捂着左胸,她的身后跟着跪倒的是她仅剩的一小片族人和幸存下来的星月族人,“清芳,因为我们,让你亲手杀了你的族人,今日听你这一番话,我心中大有触动,从今往后,如蒙不弃,我们便是你的族人,你的娘家人。也是为你挡开外界一切伤害的最坚不可摧的盾牌和面对敌人时化为的最锋利的一支长矛!” “阿箬……你不用这样的……”清芳捧着小黑石的手有些发抖。 “你看,你又心软了是不是?方才才说过要坚强的呢?”阿箬上前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呀,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永远是阿箬的姐妹,是阿箬的恩人,是我们这里所有所有能够活着站在你面前的兽形人的再生父母。”她深深地拥抱着清芳,眼中满是眷恋,“真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这里,阿箬一定会为你建造起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阿箬——”清芳的鼻子有些酸涩,“我以前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如今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她说着便哽咽起来,“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聪慧,果敢,恐怕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害了。” “傻姑娘。”阿箬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有一颗这世上谁人也比不了的琉璃心啊。” “子清先生,我怎么,我怎么看着心里头也有点酸酸的呢。”撒妥嗅了嗅鼻子,拿衣衫擦了擦脸背过身去。 颜子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清芳面带欣慰,“这个小丫头,恐怕真的是要长大了。”说罢,他也不禁拿袖子擦了擦眼眶,“走就走,怎么每次都弄得这样叫人伤感。” “清芳,我,我能和阿箬说一句话吗?”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给揭开,里头探出飞羽的一张脸来。 “阿箬,你快去吧,那里还有人在等你呢。”清芳看他略带浮肿的脸,不由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阿箬。 “那,那我先去了。”阿箬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提步往飞羽那里走去。 “姐姐,姐姐,飞羽哥哥是不是喜欢阿箬姐姐啊?”芦偏着头看着清芳,又懵懂地看向阿箬走向飞羽的马车,“那,芦将来会不会也遇上一个只喜欢芦的人呢?” “会的,一定会的。”清芳不由将她小小的身体搂进怀中。 “姐姐,芦要跟你走!”小丫头突然挣脱开清芳的怀抱跪倒下去,“芦要跟姐姐走,要跟姐姐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这?”清芳没料到一贯软萌萌的芦竟然爆发出这样大的决心,“为什么?” “芦不想永远都生活在这里,跟着清芳姐姐走,没准儿有一日能真的像阿箬姐姐那样遇上心上人。”芦面具下的小脸羞涩地笑了笑,“我也想,找到一个像飞羽哥哥那样的意中人,又有盖世武功,又能保护我。” 清芳不由轻轻笑了,多么天真的小丫头啊,她摸了摸芦的脑袋刚想要拒绝,阿箬却走了过来,“清芳,就让她跟着你去吧,芦虽然看起来弱,但是身形灵敏,如果加以好好栽培,将来必定与你们的侍卫有所不同,况且她是女儿身,更可以给你更加安心的贴身保护,你说是不是?” “可是,她还小,而且,她这样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安全的。”清芳爱怜地摸了摸芦的头。 “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跟着大哥哥们好好学武,一定不会叫人家发现我的!”芦执着地抓着清芳的手,她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如今玩笑一般地恳求,竟会有一日让她成为一代女将,名垂青史,自然,这也是后话了,如今的芦不过是个再孱弱也没有的小女娃罢了。 “就让她去吧,以后,我会负责她的教习工作的。”飞羽虚弱地点头道,替芦为清芳恳求。 “子清叔叔,我们能带上她吗?”清芳扭头去问颜子清道。 “小姐,你忘了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吗?”颜子清摊了摊手,将拂尘插在自己身后,“你的事情,可是要自己做主才好呢。”说罢,他便率先跨上了马,“小姐,既然想要学会做一个大人,那么,所有大人该做的事,你都要学着去做,当然,这其中便也包括做决定这一项了。” “芦,今后的路可能会很辛苦,也可能会有很多很多的危险,姐姐有时候也许顾不得你的安危,你能答应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吗?”清芳得了颜子清的话,心中便也有了底。 “芦答应姐姐!”小女娃一本正经地俯身叩首道,“小女芦,今日便是清芳姐姐的贴身侍卫了!将来不仅会照顾好自己,也一定会代替阿箬姐姐照顾好你的!”她这一番童真的话不由得又说红了阿箬的眼,“清芳,你要好好保重,常常写信回来。”她拉着清芳的手,眼泪在她清凉的大眼中打着转。 “阿箬。”清芳咬了咬牙,又狠狠捏了捏阿箬的手,“你放心,你永远在我心里头,我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的。” “恩,这就好。”阿箬强颜欢笑道,“芦,快,去飞羽哥哥的马车上吧,你这么小,一定不能骑马的。” “恩,阿箬姐姐再见,芦这就去了。”小女孩不知愁滋味,听了这话便立刻欢天喜地地拱上了飞羽的马车,不一会儿便听得飞羽逗她的声音。 “别送了,都回去吧,那里废墟重重,人际关系复杂,将来着实要辛苦你了。”清芳拍了拍阿箬的手,“虎坡城就交给你了。” “等到你再回来之时,我保证,它一定会变得比从前更为美丽!”阿箬郑重地点了点头,“清芳,我只是为你暂管这一切,有一天,还会将它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交还给你。” “不对,阿箬,你如今得了这一切,那么它就是你的了。”清芳笑了笑,摇头上了马车,“你的辛苦,应当得到等量的回报,阿箬,保重了。” 傻丫头,是你的,我哪里又会与你争抢呢。阿箬看着她摇摇晃晃的马车微微一笑,虎坡城是你的,阿箬的这条命,也永远都是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姐姐,再见!”芦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童稚的声音回荡在虎坡城中。 阿箬终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原地,“清芳,飞羽……我等你们,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们。” 188.第188章 焚情于火 “下面一站便是藤阁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因为在那里可能会发生很多我们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牺牲我们中任何人的准备。”停车休整时,颜子清眨着一双童真的双眼盯着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什么意思?”清芳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样可怕的言论的颜子清,“你觉得,我没有保护好大家的能力吗?”她有些愤怒了,“什么叫必要时,要牺牲你们中的任何人?难道这个人也包括你在内?” “是的,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了。”颜子清点了点头,“清芳,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故意让你听了心里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窝中的清芳,“我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分析之后的话。” “我不明白。”清芳摇了摇头,“如果那里真的如您所说那般危险,那么不如绕过去。” 颜子清听她说完这番话,只拿眼神定定望着清芳,“这是你人生的必经之路,如果将来还有更大的艰险,更大的磨难,而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二步,你连这个都逃不过,又谈何未来?” “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冒险了。”清芳摇头,“如果一定要牺牲的话,我希望那个人,第一个是我。” “你!”颜子清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贵的!多少人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陨灭!” “不要说了,我的重要,在你们眼中虽然是,可是在别人眼里便是无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里……”清芳嘲讽地笑了笑,“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小舅舅,还不是……” “他,他与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坚信,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灵魂,一定是宗家的领军人物,虎坡城可以弃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会,起码,是你肃清过后的宗家不会。清芳,这件事,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颜子清迫切地望着清芳,“你只想着自己是傀儡,却从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难道你就想让自己的命运永远攥在他们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着脚边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着,“叔叔,从前,我心里念着秦玉筝,便能为了他孤身一个人随着万里进都城,后来的后来,我心里又有了万里,于是可以撑着为他做一切,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不畏惧生。如今,我只觉得自己心死了,再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糊涂!”颜子清斥道,“难不倒你的人生都是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难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会死嘛?”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摊开手,轻轻将被她碾碎的荒草吹开,“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那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她扭头看颜子清,“叔叔,你有武艺,有清修,有心怀天下的决心,有归隐的愿望。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都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 颜子清被她一番话问得呐呐无言,“清芳..”他摸了摸眼前这个女孩的头顶,“每个人都会经过一段迷茫的时候,以前我小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所以,你不要害怕去面对,或者是承受。因为,等到某一天你跨过这道坎后,再回头看,便觉得这些事都不是难事了。” “包括,牺牲别人的性命?”清芳苦笑,“用这样的代价作为自己的成长,哼,我宁愿不要。” “有些事不是你要不要决定的。”颜子清注意到清芳的神色,知道她心里难以相通这一层,也不再劝她,心里却也已经拿定了,如果清芳将来无法抉择的话,就由自己为她抉择。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将来我软弱了,犹豫不决了,就由你来为我做决定,对不对?”清芳问他。 “啊?!”颜子清没料到清芳如此犀利,面露惊愕,此刻倒是真的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了一般,“你..”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清芳也不由得心中一软,真像是个小娃娃啊,清芳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谁会想到这样娇小的外貌下竟然藏着一个大叔的心呢。 “你笑什么?”颜子清咳嗽了一声想要找回自己的威严,但是总感觉在清芳的面前自己已经毫无尊严可谈了。 “我会尽量做到的。”清芳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我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身边每一个需要保护的人,直到我死。”她仰起头冲着颜子清甜甜的一笑,“我要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都在一起!” 那一笑,迎着山风,伴着草木之气,便如同一把利箭般直插颜子清的心肺,多么干净的女孩儿啊。他心中不由又暗骂万里,臭小子真是疯了,竟然欺负人欺负到清芳的头上,等回到了都城,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最起码,最起码也得废了他一半的武功不可!颜子清这么想着,看向清芳的眼神又温柔了许多。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清芳向后挪了挪,又搓了搓手臂,“好不适应,我还是先回车上去了!”说完便留下一个再次呆若木鸡的颜子清站在原地。 “这叫温柔!叫慈祥,叫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你懂不懂啊!”听到身后传来的颜子清的怒吼,清芳不由又笑了,不知道为何总喜欢看他这样抓狂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是长辈,可是面对着那张粉嘟嘟的脸时,还是不愿意刻板和严肃的表情挂在其上。 “撒妥,怎么了,有什么事?”老远的,清芳就看到撒妥站在马边朝自己看,于是便绕了个弯儿走了过去,“什么事?” “只是看这路边野草长得甚好,又有些小,便编了个环。”撒妥举起手中的小环,轻轻放在清芳头顶上,“很好看。”他点了点头。 “是吗?”清芳听他夸奖心里头不由高兴,伸手摸了摸头顶问道,“真的好看吗?可是,这些草只是野草,我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看那些郊外踏青的姑娘小姐们,都是买鲜的环戴在头上的,那时候我真是羡慕极了,只可惜拿不出钱来买。”清芳低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着的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低声说道。 “小姐,我撒妥不会说谎话,有的人长得不好看,气质不好,才需要鲜去点缀她;而有的人,天生丽质,气质斐然,便是头上顶着枯草,也能脱颖而出,叫人观之心醉。”撒妥给她正了正草环。 “那糟了,我又不天生丽质,气质斐然,头上又没有环,岂不是丑地无法见人了。”清芳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小姐。”撒妥将她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你看,你有这世上最美的银发,有一双宝石一样的双眸,就两样便足以使你成为这人间界最美的宝藏,不要说这草环戴在你的头上是辱没了你,便是牡丹的环,在撒妥的心中,也无法及你万分之美。” “首领,来帮个忙。”远处有精骑在呼喊,撒妥忙向那里打了个手势,又扭头对清芳微微眨了眨眼睛,“小姐,撒妥说的话,都是从心底里直接说出来的,我不骗人,也从来不骗人,相信我。” 清芳看着他健步走向远处,想了想,还是从头上拿下了那草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飞羽哥哥,你来抓我呀,来抓我呀。”远处有小芦脆生生的笑声和飞羽牵动了伤口“哎呦哎呦”的痛叫,清芳看着他们追逐打闹,又看着树下比对着野草的宫羽白羽,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哪一天,自己真的要被迫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那时的自己,会舍弃谁呢?最弱的小芦,最活泼的飞羽,最沉静的白羽还是,撒妥,颜子清?她越想身子越冷,脸色也煞白一片,不,不会有那一天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他们都是别人心中的牵挂,芦是阿箬的牵挂,飞羽白羽宫羽还有冠羽都是兄弟,少了一个,剩下的也不会好过,撒妥是首领,颜子清更是宗家的长老级人物。 也只有自己,才是可以毫不犹豫牺牲的吧。她想清楚之后,心中突然便轻盈了起来,将来,若是真的要到了那一步,就这样做吧,反正,自己已经失无可失了,如果逝去能够带走一切哀愁和烦恼,那么,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回到归墟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芳,在想什么?”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清芳回头看去,正是战煌,她眉心一跳,厌烦地朝边上走了几步,不搭理他。 “我知道,你还是讨厌我。”马夫打扮的战煌贴着人皮面具,周围的人一时也认他不出,“但我还是会坚持保护你,直到你对我改变看法的那一天到来。”战煌笑了笑,“因为,我对你,比起万里那个公子来说,真心得不知要多出几倍去。” 189.第189章 寂寞宫花红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190.第190章 孤单心事 “清芳一个人留在那里,没事儿吧。”飞羽皱着眉担心道,“我总觉得她情绪很不好。” “放心吧,有芦听着呢。”小女孩点了点头,一副极为可靠的样子,“我都在认真地听着呢,但是现在姐姐好像在哭。”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好像,她心里头有很多很多的苦。” “是啊,她心里头,苦得很。”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191.第191章 宽释 “清芳,他其实伤得很重,我这几日照料着他,他也都是一声不吭,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在你来之前将藤阁都肃清一空。”撒妥在马车中禀告道。 “他一个人?”清芳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也从旁协助了,不过他们彼此二人都不互相干涉罢了。” “是谁?” “是颜烈。”撒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哦,是他?”清芳眯起双眼,“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来寻我母亲?” “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等到肃清完藤阁便消失了,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撒妥也不由抚着腕子沉思道,“真是奇哉怪哉,不管我们的探子如何打探,他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罢了,不要去管他。”清芳摇了摇头,“那么,既然藤阁中已经没有要我们去搜寻和整理的,是否这一站就可以这样跳过呢?”清芳看着面前气派的一大片建筑,知道那就是藤阁的所在,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厌恶。 “跳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还是要进去看看才好。”撒妥中肯地给出建议,“毕竟是您的母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份厚礼,也是秦玉筝拼了命为你挣到的,我总觉得秦玉筝没有求生的意识,兴许你看一眼,他也便能安然咽气了。” 清芳的眉心轻轻一跳,“咽气?”她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心中有些彷徨,“咽气?” “是啊小姐,那家伙似乎完全了自己的全部任务,拿出一副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模样来,任凭我们几人如何轮番为他灌输真气他也全然不睁眼,似乎只等着一死呢。”撒妥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复述这几日发生的事,“给他喂粥汤也是都灌不进,就算是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会儿准也会呛咳出来。” “那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清芳以手支着头,眼睛看着窗外,淡而飘渺地问了一句 “清芳,他其实伤得很重,我这几日照料着他,他也都是一声不吭,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在你来之前将藤阁都肃清一空。”撒妥在马车中禀告道。 “他一个人?”清芳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也从旁协助了,不过他们彼此二人都不互相干涉罢了。” “是谁?” “是颜烈。”撒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哦,是他?”清芳眯起双眼,“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来寻我母亲?” “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等到肃清完藤阁便消失了,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撒妥也不由抚着腕子沉思道,“真是奇哉怪哉,不管我们的探子如何打探,他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罢了,不要去管他。”清芳摇了摇头,“那么,既然藤阁中已经没有要我们去搜寻和整理的,是否这一站就可以这样跳过呢?”清芳看着面前气派的一大片建筑,知道那就是藤阁的所在,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厌恶。 “跳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还是要进去看看才好。”撒妥中肯地给出建议,“毕竟是您的母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份厚礼,也是秦玉筝拼了命为你挣到的,我总觉得秦玉筝没有求生的意识,兴许你看一眼,他也便能安然咽气了。” 清芳的眉心轻轻一跳,“咽气?”她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心中有些彷徨,“咽气?” “是啊小姐,那家伙似乎完全了自己的全部任务,拿出一副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模样来,任凭我们几人如何轮番为他灌输真气他也全然不睁眼,似乎只等着一死呢。”撒妥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复述这几日发生的事,“给他喂粥汤也是都灌不进,就算是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会儿准也会呛咳出来。” “那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清芳以手支着头,眼睛看着窗外,淡而飘渺地问了一句 “清芳,他其实伤得很重,我这几日照料着他,他也都是一声不吭,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在你来之前将藤阁都肃清一空。”撒妥在马车中禀告道。 “他一个人?”清芳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也从旁协助了,不过他们彼此二人都不互相干涉罢了。” “是谁?” “是颜烈。”撒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哦,是他?”清芳眯起双眼,“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来寻我母亲?” “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等到肃清完藤阁便消失了,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撒妥也不由抚着腕子沉思道,“真是奇哉怪哉,不管我们的探子如何打探,他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罢了,不要去管他。”清芳摇了摇头,“那么,既然藤阁中已经没有要我们去搜寻和整理的,是否这一站就可以这样跳过呢?”清芳看着面前气派的一大片建筑,知道那就是藤阁的所在,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厌恶。 “跳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还是要进去看看才好。”撒妥中肯地给出建议,“毕竟是您的母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份厚礼,也是秦玉筝拼了命为你挣到的,我总觉得秦玉筝没有求生的意识,兴许你看一眼,他也便能安然咽气了。” 清芳的眉心轻轻一跳,“咽气?”她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心中有些彷徨,“咽气?” “是啊小姐,那家伙似乎完全了自己的全部任务,拿出一副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模样来,任凭我们几人如何轮番为他灌输真气他也全然不睁眼,似乎只等着一死呢。”撒妥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复述这几日发生的事,“给他喂粥汤也是都灌不进,就算是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会儿准也会呛咳出来。” “那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清芳以手支着头,眼睛看着窗外,淡而飘渺地问了一句 “清芳,他其实伤得很重,我这几日照料着他,他也都是一声不吭,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在你来之前将藤阁都肃清一空。”撒妥在马车中禀告道。 “他一个人?”清芳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也从旁协助了,不过他们彼此二人都不互相干涉罢了。” “是谁?” “是颜烈。”撒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哦,是他?”清芳眯起双眼,“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来寻我母亲?” “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等到肃清完藤阁便消失了,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撒妥也不由抚着腕子沉思道,“真是奇哉怪哉,不管我们的探子如何打探,他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罢了,不要去管他。”清芳摇了摇头,“那么,既然藤阁中已经没有要我们去搜寻和整理的,是否这一站就可以这样跳过呢?”清芳看着面前气派的一大片建筑,知道那就是藤阁的所在,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厌恶。 “跳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还是要进去看看才好。”撒妥中肯地给出建议,“毕竟是您的母亲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份厚礼,也是秦玉筝拼了命为你挣到的,我总觉得秦玉筝没有求生的意识,兴许你看一眼,他也便能安然咽气了。” 清芳的眉心轻轻一跳,“咽气?”她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遍,心中有些彷徨,“咽气?” “是啊小姐,那家伙似乎完全了自己的全部任务,拿出一副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模样来,任凭我们几人如何轮番为他灌输真气他也全然不睁眼,似乎只等着一死呢。”撒妥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复述这几日发生的事,“给他喂粥汤也是都灌不进,就算是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会儿准也会呛咳出来。” “那他,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清芳以手支着头,眼睛看着窗外,淡而飘渺地问了一句 “清芳,他其实伤得很重,我这几日照料着他,他也都是一声不吭,我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在你来之前将藤阁都肃清一空。”撒妥在马车中禀告道。 “他一个人?”清芳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也从旁协助了,不过他们彼此二人都不互相干涉罢了。” “是谁?” “是颜烈。”撒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哦,是他?”清芳眯起双眼,“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来寻我母亲?” “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等到肃清完藤阁便消失了,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撒妥也不由抚着腕子沉思道,“真是奇哉怪哉,不管我们的探子如何打探,他都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恩,罢了,不要去管他。”清芳摇了摇头,“那么,既然藤阁中已经没有要我们去搜寻和整理的,是否这一站就可以这样跳过呢?”清芳看着面前气派的一大片建筑,知道那就是藤阁的所在 192.第192章 携手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193.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 相忘 “清芳,你,后来过得好不好?”秦玉筝靠着车沿边掀开车帘问她,“这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可是我自己问不出口,也怕你不回答我,如今,九死一生之后,我才算是真的放下,所以,这个问题便能真的问出口了。清芳,那一日之后,我几乎****眼前都是你的眼神。” “够了。”清芳扫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你恨我。”秦玉筝反倒是笑了,“恨我,也是对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笑?”清芳用自己一双血色的双瞳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死了,就算我恨你,或是不恨你,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经不再是个活人,也不属于这个世间一分一毫!而当初,如果你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清芳声泪俱下,又一次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不对,不要说爱了,就算是一丝的感觉也没有。我的命,和我母亲的命比起来,根本卑微得如同草芥一般。”清芳满脸是泪地瞪着他,一头银发在风中猎猎而舞。 原来,她真的死了。秦玉筝心中一窒。 “所以,不要拿出你的那套言论来给我洗脑了,我是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的口中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等你养好了伤,就速速离开。”清芳说罢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哼,她果然很恨你。”飞羽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面露讥讽,“你的本事倒也是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清芳这样不加掩饰地厌恶一个人了,啧。” 秦玉筝扫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霜刀冰刃般,直要将人的骨血也剜去一般。 飞羽便是在他的眼神中生生受了下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清芳为人,最为心软。”飞羽说完便梗着脖子依旧不疾不徐地走了,等退到秦玉筝看不到的地方时才狠狠搓了搓手臂,“好吓人的眼神,果然第一杀手不是白叫的。” “你说你何苦去招惹他。”白羽瞪了飞羽一眼,“他这是身受重伤被你欺,若是他还好着,恐怕你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我不管!”飞羽一扬头,“他把清芳丫头欺负得那么可怜,甚至,甚至……冠羽哥跟我说过的,就连清芳丫头死了之后,他都连一眼都没有看她,枉那傻丫头之前身受折磨时还心心念念想着他。”飞羽说着语气都哽咽了,“冠羽哥跟我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也是,也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狠心的男人。” “唉……。”白羽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冲动。喏,你是不是想为清芳出气?” “干嘛?你要揭发我啊。”飞羽看着白羽从衣袖中掏出些什么来,“干嘛干嘛?” “把这个混进他每日服的药中。”白羽说着 “清芳,你,后来过得好不好?”秦玉筝靠着车沿边掀开车帘问她,“这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可是我自己问不出口,也怕你不回答我,如今,九死一生之后,我才算是真的放下,所以,这个问题便能真的问出口了。清芳,那一日之后,我几乎****眼前都是你的眼神。” “够了。”清芳扫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你恨我。”秦玉筝反倒是笑了,“恨我,也是对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笑?”清芳用自己一双血色的双瞳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死了,就算我恨你,或是不恨你,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经不再是个活人,也不属于这个世间一分一毫!而当初,如果你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清芳声泪俱下,又一次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不对,不要说爱了,就算是一丝的感觉也没有。我的命,和我母亲的命比起来,根本卑微得如同草芥一般。”清芳满脸是泪地瞪着他,一头银发在风中猎猎而舞。 原来,她真的死了。秦玉筝心中一窒。 “所以,不要拿出你的那套言论来给我洗脑了,我是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的口中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等你养好了伤,就速速离开。”清芳说罢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哼,她果然很恨你。”飞羽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面露讥讽,“你的本事倒也是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清芳这样不加掩饰地厌恶一个人了,啧。” 秦玉筝扫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霜刀冰刃般,直要将人的骨血也剜去一般。 飞羽便是在他的眼神中生生受了下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清芳为人,最为心软。”飞羽说完便梗着脖子依旧不疾不徐地走了,等退到秦玉筝看不到的地方时才狠狠搓了搓手臂,“好吓人的眼神,果然第一杀手不是白叫的。” “你说你何苦去招惹他。”白羽瞪了飞羽一眼,“他这是身受重伤被你欺,若是他还好着,恐怕你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我不管!”飞羽一扬头,“他把清芳丫头欺负得那么可怜,甚至,甚至……冠羽哥跟我说过的,就连清芳丫头死了之后,他都连一眼都没有看她,枉那傻丫头之前身受折磨时还心心念念想着他。”飞羽说着语气都哽咽了,“冠羽哥跟我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也是,也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狠心的男人。” “唉……。”白羽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冲动。喏,你是不是想为清芳出气?” “干嘛?你要揭发我啊。”飞羽看着白羽从衣袖中掏出些什么来,“干嘛干嘛?” “把这个混进他每日服的药中。”白羽说着 “清芳,你,后来过得好不好?”秦玉筝靠着车沿边掀开车帘问她,“这个问题,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可是我自己问不出口,也怕你不回答我,如今,九死一生之后,我才算是真的放下,所以,这个问题便能真的问出口了。清芳,那一日之后,我几乎****眼前都是你的眼神。” “够了。”清芳扫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你恨我。”秦玉筝反倒是笑了,“恨我,也是对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可笑?”清芳用自己一双血色的双瞳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死了,就算我恨你,或是不恨你,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经不再是个活人,也不属于这个世间一分一毫!而当初,如果你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清芳声泪俱下,又一次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不对,不要说爱了,就算是一丝的感觉也没有。我的命,和我母亲的命比起来,根本卑微得如同草芥一般。”清芳满脸是泪地瞪着他,一头银发在风中猎猎而舞。 原来,她真的死了。秦玉筝心中一窒。 “所以,不要拿出你的那套言论来给我洗脑了,我是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的口中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等你养好了伤,就速速离开。”清芳说罢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哼,她果然很恨你。”飞羽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面露讥讽,“你的本事倒也是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清芳这样不加掩饰地厌恶一个人了,啧。” 秦玉筝扫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而冰冷,如同霜刀冰刃般,直要将人的骨血也剜去一般。 飞羽便是在他的眼神中生生受了下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清芳为人,最为心软。”飞羽说完便梗着脖子依旧不疾不徐地走了,等退到秦玉筝看不到的地方时才狠狠搓了搓手臂,“好吓人的眼神,果然第一杀手不是白叫的。” “你说你何苦去招惹他。”白羽瞪了飞羽一眼,“他这是身受重伤被你欺,若是他还好着,恐怕你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我不管!”飞羽一扬头,“他把清芳丫头欺负得那么可怜,甚至,甚至……冠羽哥跟我说过的,就连清芳丫头死了之后,他都连一眼都没有看她,枉那傻丫头之前身受折磨时还心心念念想着他。”飞羽说着语气都哽咽了,“冠羽哥跟我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也是,也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狠心的男人。” “唉……。”白羽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冲动。喏,你是不是想为清芳出气?” “干嘛?你要揭发我啊。”飞羽看着白羽从衣袖中掏出些什么来,“干嘛干嘛?” “把这个混进他每日服的药中。”白羽说着 “唉……。”白羽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冲动。喏,你是不是想为清芳出气?” “干嘛?你要揭发我啊。”飞羽看着白羽从衣袖中掏出些什么来,“干嘛干嘛?” 194.第194章 心释 “他,他怎么突然不好了?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讲话呢嘛?”清芳正习着字,听到飞羽来唤她,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恶气,“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是不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飞羽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怕是不好了!” “什么?”飞羽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要是他也这么讲,恐怕不可能是有假,清芳突然腿便有些发软,“你扶我一下,我……”清芳刚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 “清芳,你别怕别怕,我在呢。”飞羽连忙扶住她,“别怕别怕——”他自己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那个药粉毕竟是自己加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自己必定不能供出白羽,到时候就由自己全部背了责任罢了。 “你说,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清芳眼前只觉得一黑,有些看不清东西似的。 “我,我——”飞羽刚要和盘托出,且不防白羽疾步走来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之前体力消耗得过多了,前几日的好,恐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清芳默默念着,眼泪不由便落了下来,“他,他竟是衰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他竟然伤成这样,若是我之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顶他,事事由着他也便罢了。” “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还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白羽冷静地回答道,“来,属下扶你下来。” “白羽!”飞羽有些愤怒地盯了白羽一样,这样的做法和欺骗欺瞒又有何异? “你给我闭嘴!”白羽一番平常温和的模样,瞪了他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先去自己车上待着,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的话。” “你,你怎么?”飞羽一脸的愤怒不甘和不解,“回去!”白羽指了指他自己的马车。 “我知道了,但是,你,照顾好清芳。”飞羽的脸涨得通红的,却也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因为他想要承担错误不假,可是却很有可能会害了白羽和宫羽,这时候,唯有自私,才能保住他们。 “带我去吧。”清芳的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是我,是我的倔强害了他。”她静静抽噎着,伤心欲绝。 “小姐,跟我来。”白羽也不管她,只是将她带着走到秦玉筝休养的那马车后头,清芳一见之下哭得更是厉害,之间秦玉筝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已经被从马车上运了下来,只放在草地上的一块薄薄的栅板上,面如土色,几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怎么成这样了。”清芳捂着嘴,身子也不由抖了起来。 白羽内疚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身子亏得太厉害,恐怕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秦玉筝似乎听到了响动,轻轻举起一只手来,指关节颤了颤,“清芳,快去,他叫你呢!”白羽赶忙将清芳向前送了送。 看着那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手,紧紧揽着自己的手朝着自己慢慢地伸了过来,清芳心里头再有纠结也顾不得了,只得上前将那只手紧紧握着,置于胸口,“你,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她话一出口便破碎得不成章法。 “咳——”一声低低地咳嗽从秦玉筝口中传来,清芳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对,对不起,我,我骗了你——”秦玉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是,是有苦衷的……”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你,你还信不信我了?” “我信我信!”清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秦玉筝的脸上,如同烛泪般滚烫炙热。 “我,心里头,只有你——”秦玉筝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再没有声响了。 “你,你怎么了!”清芳只觉得他不说话必然是死了,心下又恸又怕,惊得直往他胸口扑去要听他的心跳,“你别死,你别死啊。”她哭叫着,样子极为凄惨,“不能再有人死了,不能了,阿筝阿筝,你争一口气好不好,不要死在我的面前,不要死在我的前头啊。”她死命地抓着秦玉筝的手,带着一脸已经冰凉的泪贴在秦玉筝的胸前,“不能死,你不能死,活过来啊,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跟我解释,我都听,我都听……” 白羽看着清芳哀哀哭着,心里头更是愧疚万分,这样单纯的丫头,自己用这样的法子真的对吗。 “阿筝,阿筝,其实我没有生你气的,只是我嫉妒,我知道我娘长得美,长得漂亮,你和我师父都喜欢她,可是我可以不管我师父是否爱她,我不能不管你啊,你是我曾经认定的人啊。”她呜呜哭着,声音皆是如同离了群的幼兽一般无助的委屈,“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来宫里头救我,就算你不来,我也一直想着你心里头有我,可是最后,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的眼睛里都是我娘,只有我娘啊——”清芳嚎啕大哭着,听到她哭声的人都慢慢聚拢了过来,撒妥一脸的心疼,想要上前,却被白羽拉住,“让她去发泄一会儿吧。” “白羽说的不错,这丫头年纪虽轻,但是心中的郁结不小,如此发泄一番,也是好的。”颜子清将袍子上的系带缚好,看到清芳的模样,也不由又是又怜又爱,“这孩子现如今也如同我半个女儿一般,如此这般能对她,我心中看着也是开心的。” 撒妥听到颜子清都发话了,也只有叹了口气,“一切都随你们了。”他不无担忧地又瞟了清芳一眼,“希望小姐能挺过这一关。” “她会的。”白羽答道,嘴角满是自信的微笑。 “清芳。”一个声音在哭泣的女孩头顶响起,“我的解释,你真的都会听吗?” “阿筝?”清芳猛地抬头,果然见方才已经没有气息了的秦玉筝慢慢睁开眼来,此刻他眼中满是自己,再无旁人。 “你——这——”她被眼前的情况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你方才不是……” “死了?”秦玉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不过好在只是身体乏力,舌头发麻了一会儿,此刻又好了,真是奇了。”他突然便将清芳揽在怀中,“清芳,你真的肯听我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 “你,你先放开我!”清芳的脸上有些烫,“这不过是你欺骗了我罢了,我走了!”说罢她气冲冲地挣脱开秦玉筝的双手,蹬蹬地跑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撒妥面露惊愕,“他,他方才不是明明断气了嘛!” “是啊。”白羽微微一笑,“是断气了不假。” “是你动的手脚?”撒妥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为了这样一个外人?” “我只是不忍心看小姐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白羽叹了口气,“这个人我觉得是个身手难得的,更何况不论他是为了小姐的母亲还是小姐做那些事,从他一身的伤势上来看,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办,从忠心上来考虑,是肯定的。” “那你也不该擅自做主做出的事儿啊,你看到小姐刚刚的模样了吗,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好,你怎么就有把握不伤到小姐?”撒妥有些怒了,“这个人的命在我眼里还没有那么值钱,我倒宁愿杀了他,叫小姐少些烦恼!” “哦,那你倒是去杀啊,你看看小姐是因为他活着而难过,还是因为他死了而伤心呢。”白羽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撒妥的眉毛倒竖,头发都快被他气得炸起。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颜子清摆了摆手,“这次的事,还是算了,白羽也是好心,我心里头有数,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最好还是向我报备一下,也省得我被吓得一惊一乍,老人家了,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吓了。” “是,多谢子清先生!”白羽连忙谢道。 撒妥见颜子清都发话了,自己也不便再发表什么意见,也只得摇头走了。 “多谢公子!”他们几人的对话,秦玉筝都已经听在耳朵里了,心中也对大致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如果没有公子好心施以援手,恐怕我就是死几百次也不足以叫清芳对我改变观念。”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是我心中还是有顾虑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白羽摇了摇头,“你也不必谢我,今后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清芳吧,毕竟,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会相聚到一起。还有,以后的事,就只靠你自己了。” “玉筝心中有数!”秦玉筝朝他又遥遥抱了一拳,“这份恩情,玉筝记下了!” “不必。”白羽朝他换了一礼,依旧是一脸的淡然,转身就朝清芳的马车走去,方才见她哭得动了气,想必是伤身了,一会儿还是给她熬一些补气养身的汤药缓一缓吧。冠羽哥,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呢。 195.第195章 走心 “清芳,有空吗?”马车外有人唤她。 “没有。”清芳眉心一跳,又开始头疼,自从闹了那么一场之后,秦玉筝便好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似的,****往自己这里跑,倒是勤快得不得了。 “你不要再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清芳冷着脸拉下车帘,“我不想见到你!” “你瞧?”秦玉筝将怀中的小白兔向前送了一松,“我方才猎到一窝兔子,这一只尤其小尤其可爱,我瞧着倒是和你挺像,这就带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清芳看也不看那小兔子一眼,“你拿走。”她说着便放下了车帘一眼也不再看他,“对了,就算你现在是留下了,但是我依旧不想看到你。” 车外,秦玉筝抱着兔子略略苦笑了一番,果然,虽然她是能够接受自己待在这里了不假,可是心里头似乎还是没有能接受得了自己啊。 “过来。”白羽冲他招了招手,“你把兔子就放在她的车帘外头就好,一会儿,她见你走了,自然就拿进去了。” “是吗?”秦玉筝有些半信半疑道。 “就算她不拿,左不过你少了只兔子,我想再抓一只来,对藤阁的第一号杀手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白羽耸了耸肩。 “你为什么要帮我?”秦玉筝眯起双眼,“你有所求?还是有所图?” “都没有。”白羽叹了口气,“这个丫头,虽然可气却又可怜,她前几日一直被我们少主所伤,一直郁郁寡欢的,我怕她再这样下去恐怕神思过虑,她自己精神会不济,你瞧,你和她也算得上是故人了,你去替她打打岔,不是有极大的好处?” “她被万里所伤?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玉筝扭头看白羽,“伤到哪里了?” “心里。”白羽指了指马车的方向,“少主,就要大婚了。” “什么?”秦玉筝脸色一变,“他竟然这样糟蹋清芳的心意?!” “难道你不是?”白羽小声地说了一句,“罢了,话我已经说到这里,更多的想必不用我再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玉筝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看着那辆覆着蓝布的马车,“恐怕她再也不会愿意接受我了。” “那可就,不管我的事了。”白羽闲闲地摆了摆手,“我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等到白羽行至秦玉筝看不到的地方时,猛然被一个人反手摁倒在了地上,白羽手中的毒镖正要脱手而出,蓦然瞥见那人出手的路子似乎极为熟稔,“将军?”他试探地问出口,“是你吗?” “不错。”那人倒也不躲不藏,大大方方松开了手,又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露出战煌一张霸气刚强的脸来,“你不好好保护着小姐的安全,倒有这闲工夫给他人献计献策?” “将军恕罪!”白羽立刻矮身跪下,冠羽还在他手下,自己若是做事有了分毫的差池,恐怕冠羽那里也不好受。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从来也不是管闲事的人,为何这一次?”战煌眼锋一瞟看向那马车方向。 “我……”白羽愣了愣刚想如实开口,却看到战煌一身马夫的短打,脸上又贴着人皮面具,甚至联想起之前的,他利用职务之便将冠羽留了下来。如今看来,他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以将军的身份前来探视,却做这一身下人的打扮,莫不是,另有所图? 白羽心念流转间立刻换了一套说辞,“倒也不能说是多管闲事,从白羽的角度和宗家的角度来说,白羽不希望任何人接近小姐,并套取小姐的信任,更不用说是这种朝秦暮楚的杀手了。” “那你?”战煌手下略一用力,白羽的胳膊便隐隐传来骨骼摩擦得碰触声,白羽虽然痛得面色大变,但是仍然强自撑着,“将军莫要不信,白羽这样做,其实不过是用了借力打力的法子罢了。” “借力打力?你倒说说看,若是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或许可以既往不咎!”战煌冷哼了一声,“要是被我发现你是在耍什么招,就别怪我铁面无情了!”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白羽忍痛行礼道,“所谓的借力打力,不过是依靠着那杀手此刻急切想要与小姐交好的心情罢了,然而他却忘了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小姐此刻如此厌恶于他,若是他还是急切得不断出现在小姐面前,小姐不但不会对他有什么兴趣,更是会将从前对他的厌恶三倍四倍地加诸于他身上,不要说这辈子了,恐怕下辈子,他也不会有机会得到小姐的原谅了。” “唔……”战煌细细地听着,“虽然你是信口胡诌的,但是听起来倒也能解释通得几分,这样,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是做了,我便信了!” “单凭将军吩咐。”白羽毫不犹豫地允诺道。 “去,那匕首把那兔子杀了,就钉在清芳的马车边上。”战煌拿出一把平淡无奇的小匕首来。 “是。”白羽立刻接过匕首,几乎没有一瞬间的犹疑,他知道有时候一分钟的犹豫都有可能会让生性多疑的战煌产生怀疑,继而让冠羽哥的日子更加难过。 “很好,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去。”战煌双手抱臂的站着,冲前方努了努嘴,“你去。” 白羽立刻迈开步子往马车边走去,手中的匕首似乎都没有停留过一般行云流水地扎进了那只小白兔的身子里。 “白羽,是你吗?”里头清芳的声音柔柔地响起,“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事儿,我过来巡视巡视。”白羽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外头有一只死兔子,我给处理了。” “死兔子?”清芳的心中咯噔一下,那秦玉筝当真是丧心病狂了不成,自己不收这只兔子,他也没有必要将那兔子杀死在自己车外啊,“你别忙着我,我看看。”清芳挑开帘子,脸上带着愠怒,兔子也是命,吃的也眼看着够了,又何苦为了自己的拒绝就伤了这无辜的一条性命呢。 “还是不要看了吧,属下拿着葬了就是,何必看了让心里头不痛快呢。”白羽出言阻止道。 “唉…也罢,烦劳你了。”清芳心里头又是难过又是悲愤,听得白羽的声音消失了,这才咬着牙下了马车直奔秦玉筝那里去了。 “清芳!”秦玉筝并不是马车内,但也离自己歇息的马车不远,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白发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朝他奔了过来,他原本脸上的笑意便立刻收了下去,“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清芳只抿着嘴不说话,又踮着脚狠狠冲他胸前捶了一拳,“你真是个邪魔!” “咳咳咳——”毫不防备的秦玉筝被她一拳打岔了气,不禁连连咳嗽,“怎么,怎么回事儿,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做杀手做习惯了,见到活的就不开心?见到拂逆你意思的都要杀死?”清芳一双红瞳鲜艳欲滴,“你简直无药可救了!真该让你那一日死了才好!这样的嗜杀成性,谁能救你?!” “清芳——”秦玉筝冷不丁被她一通地斥责,登时有些呐呐无言,“你,为何,突然要讲这样重的话?” “这样的话你便嫌重了?你轻易夺人家性命的时候可曾想过人家会对你种下怎样的诅咒!” 清芳气得直喘粗气,“那小兔子有什么错,不就是因为我不想要嘛!你又何必如此!” “我究竟怎么了?”秦玉筝也急了,被清芳劈头盖脸一顿骂倒是无所谓,只是难道她不想让自己送小兔子?还是她对小动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自己马屁拍得不妥,“那,那你要是早说不喜欢,我也好早作打算啊。”秦玉筝挠了挠眉尾,“好了,别想太多了好不好,以后我再给你换别的好吗。” “别的?”性命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件廉价的东西?清芳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那么母亲的死还有自己当初的死在他的眼里恐怕也跟那小兔子没有什么两样吧?不可抑制的寒冷从心里嗖嗖地向上窜着,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不对,这样一个人除了还有人的躯壳,那躯壳内住得还是一个人吗? “到底怎么了?”飞羽远远也听到他二人的争吵便携了芦慢慢走了过来,“你们俩这真是天生的不对盘啊,你也是,你说说你才好了几天就开始不安分了,你这不是活该?”飞羽先道狠狠瞪了秦玉筝一眼,一开始就对他印象很不好,这次比较之下,感觉更讨厌他了。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他护卫不利?还是,他惹出什么乱子了?”飞羽赶紧安抚着清芳的情绪道,他可不想看小姐白白得被这种人渣给激怒而浪费好不容易积攒得宝贵的精力。 “方才有,现在又没事儿了。”清芳摇了摇头,“倒不过是让我看清了他!”清芳恨恨地直指着秦玉筝,“就是他!” 196.第196章 聚沙成塔 “他,他怎么突然不好了?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讲话呢嘛?”清芳正习着字,听到飞羽来唤她,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恶气,“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是不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飞羽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怕是不好了!” “什么?”飞羽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要是他也这么讲,恐怕不可能是有假,清芳突然腿便有些发软,“你扶我一下,我……”清芳刚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 “清芳,你别怕别怕,我在呢。”飞羽连忙扶住她,“别怕别怕——”他自己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那个药粉毕竟是自己加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自己必定不能供出白羽,到时候就由自己全部背了责任罢了。 “你说,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清芳眼前只觉得一黑,有些看不清东西似的。 “我,我——”飞羽刚要和盘托出,且不防白羽疾步走来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之前体力消耗得过多了,前几日的好,恐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清芳默默念着,眼泪不由便落了下来,“他,他竟是衰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他竟然伤成这样,若是我之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顶他,事事由着他也便罢了。” “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还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白羽冷静地回答道,“来,属下扶你下来。” “白羽!”飞羽有些愤怒地盯了白羽一样,这样的做法和欺骗欺瞒又有何异? “你给我闭嘴!”白羽一番平常温和的模样,瞪了他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先去自己车上待着,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的话。” “你,你怎么?”飞羽一脸的愤怒不甘和不解,“回去!”白羽指了指他自己的马车。 “我知道了,但是,你,照顾好清芳。”飞羽的脸涨得通红的,却也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因为他想要承担错误不假,可是却很有可能会害了白羽和宫羽,这时候,唯有自私,才能保住他们。 “带我去吧。”清芳的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是我,是我的倔强害了他。”她静静抽噎着,伤心欲绝。 “小姐,跟我来。”白羽也不管她,只是将她带着走到秦玉筝休养的那马车后头,清芳一见之下哭得更是厉害,之间秦玉筝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已经被从马车上运了下来,只放在草地上的一块薄薄的栅板上,面如土色,几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怎么成这样了。”清芳捂着嘴,身子也不由抖了起来。 白羽内疚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身子亏得太厉害,恐怕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秦玉筝似乎听到了响动,轻轻举起一只手来,指关节颤了颤,“清芳,快去,他叫你呢!”白羽赶忙将清芳向前送了送。 看着那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手,紧紧揽着自己的手朝着自己慢慢地伸了过来,清芳心里头再有纠结也顾不得了,只得上前将那只手紧紧握着,置于胸口,“你,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她话一出口便破碎得不成章法。 “咳——”一声低低地咳嗽从秦玉筝口中传来,清芳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对,对不起,我,我骗了你——”秦玉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是,是有苦衷的……”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你,你还信不信我了?” “我信我信!”清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秦玉筝的脸上,如同烛泪般滚烫炙热。 “我,心里头,只有你——”秦玉筝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再没有声响了。 “你,你怎么了!”清芳只觉得他不说话必然是死了,心下又恸又怕,惊得直往他胸口扑去要听他的心跳,“你别死,你别死啊。”她哭叫着,样子极为凄惨,“不能再有人死了,不能了,阿筝阿筝,你争一口气好不好,不要死在我的面前,不要死在我的前头啊。”她死命地抓着秦玉筝的手,带着一脸已经冰凉的泪贴在秦玉筝的胸前,“不能死,你不能死,活过来啊,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跟我解释,我都听,我都听……” 白羽看着清芳哀哀哭着,心里头更是愧疚万分,这样单纯的丫头,自己用这样的法子真的对吗。 “阿筝,阿筝,其实我没有生你气的,只是我嫉妒,我知道我娘长得美,长得漂亮,你和我师父都喜欢她,可是我可以不管我师父是否爱她,我不能不管你啊,你是我曾经认定的人啊。”她呜呜哭着,声音皆是如同离了群的幼兽一般无助的委屈,“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来宫里头救我,就算你不来,我也一直想着你心里头有我,可是最后,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的眼睛里都是我娘,只有我娘啊——”清芳嚎啕大哭着,听到她哭声的人都慢慢聚拢了过来,撒妥一脸的心疼,想要上前,却被白羽拉住,“让她去发泄一会儿吧。” “白羽说的不错,这丫头年纪虽轻,但是心中的郁结不小,如此发泄一番,也是好的。”颜子清将袍子上的系带缚好,看到清芳的模样,也不由又是又怜又爱,“这孩子现如今也如同我半个女儿一般,如此这般能对她,我心中看着也是开心的。” 撒妥听到颜子清都发话了,也只有叹了口气,“一切都随你们了。”他不无担忧地又瞟了清芳一眼,“希望小姐能挺过这一关。” “她会的。”白羽答道,嘴角满是自信的微笑。 “清芳。”一个声音在哭泣的女孩头顶响起,“我的解释,你真的都会听吗?” “阿筝?”清芳猛地抬头,果然见方才已经没有气息了的秦玉筝慢慢睁开眼来,此刻他眼中满是自己,再无旁人。 “你——这——”她被眼前的情况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你方才不是……” “死了?”秦玉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不过好在只是身体乏力,舌头发麻了一会儿,此刻又好了,真是奇了。”他突然便将清芳揽在怀中,“清芳,你真的肯听我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 “你,你先放开我!”清芳的脸上有些烫,“这不过是你欺骗了我罢了,我走了!”说罢她气冲冲地挣脱开秦玉筝的双手,蹬蹬地跑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撒妥面露惊愕,“他,他方才不是明明断气了嘛!” “是啊。”白羽微微一笑,“是断气了不假。” “是你动的手脚?”撒妥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为了这样一个外人?” “我只是不忍心看小姐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白羽叹了口气,“这个人我觉得是个身手难得的,更何况不论他是为了小姐的母亲还是小姐做那些事,从他一身的伤势上来看,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办,从忠心上来考虑,是肯定的。” “那你也不该擅自做主做出的事儿啊,你看到小姐刚刚的模样了吗,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好,你怎么就有把握不伤到小姐?”撒妥有些怒了,“这个人的命在我眼里还没有那么值钱,我倒宁愿杀了他,叫小姐少些烦恼!” “哦,那你倒是去杀啊,你看看小姐是因为他活着而难过,还是因为他死了而伤心呢。”白羽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撒妥的眉毛倒竖,头发都快被他气得炸起。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颜子清摆了摆手,“这次的事,还是算了,白羽也是好心,我心里头有数,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最好还是向我报备一下,也省得我被吓得一惊一乍,老人家了,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吓了。” “是,多谢子清先生!”白羽连忙谢道。 撒妥见颜子清都发话了,自己也不便再发表什么意见,也只得摇头走了。 “多谢公子!”他们几人的对话,秦玉筝都已经听在耳朵里了,心中也对大致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如果没有公子好心施以援手,恐怕我就是死几百次也不足以叫清芳对我改变观念。”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是我心中还是有顾虑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白羽摇了摇头,“你也不必谢我,今后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清芳吧,毕竟,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会相聚到一起。还有,以后的事,就只靠你自己了。” “玉筝心中有数!”秦玉筝朝他又遥遥抱了一拳,“这份恩情,玉筝记下了!” 197.第197章 琴心剑魄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198.第198章 再见灵绝 “他,他怎么突然不好了?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讲话呢嘛?”清芳正习着字,听到飞羽来唤她,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恶气,“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是不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飞羽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怕是不好了!” “什么?”飞羽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要是他也这么讲,恐怕不可能是有假,清芳突然腿便有些发软,“你扶我一下,我……”清芳刚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 “清芳,你别怕别怕,我在呢。”飞羽连忙扶住她,“别怕别怕——”他自己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那个药粉毕竟是自己加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自己必定不能供出白羽,到时候就由自己全部背了责任罢了。 “你说,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清芳眼前只觉得一黑,有些看不清东西似的。 “我,我——”飞羽刚要和盘托出,且不防白羽疾步走来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之前体力消耗得过多了,前几日的好,恐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清芳默默念着,眼泪不由便落了下来,“他,他竟是衰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他竟然伤成这样,若是我之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顶他,事事由着他也便罢了。” “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还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白羽冷静地回答道,“来,属下扶你下来。” “白羽!”飞羽有些愤怒地盯了白羽一样,这样的做法和欺骗欺瞒又有何异? “你给我闭嘴!”白羽一番平常温和的模样,瞪了他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先去自己车上待着,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的话。” “你,你怎么?”飞羽一脸的愤怒不甘和不解,“回去!”白羽指了指他自己的马车。 “我知道了,但是,你,照顾好清芳。”飞羽的脸涨得通红的,却也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因为他想要承担错误不假,可是却很有可能会害了白羽和宫羽,这时候,唯有自私,才能保住他们。 “带我去吧。”清芳的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是我,是我的倔强害了他。”她静静抽噎着,伤心欲绝。 “小姐,跟我来。”白羽也不管她,只是将她带着走到秦玉筝休养的那马车后头,清芳一见之下哭得更是厉害,之间秦玉筝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已经被从马车上运了下来,只放在草地上的一块薄薄的栅板上,面如土色,几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怎么成这样了。”清芳捂着嘴,身子也不由抖了起来。 白羽内疚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身子亏得太厉害,恐怕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秦玉筝似乎听到了响动,轻轻举起一只手来,指关节颤了颤,“清芳,快去,他叫你呢!”白羽赶忙将清芳向前送了送。 看着那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手,紧紧揽着自己的手朝着自己慢慢地伸了过来,清芳心里头再有纠结也顾不得了,只得上前将那只手紧紧握着,置于胸口,“你,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她话一出口便破碎得不成章法。 “咳——”一声低低地咳嗽从秦玉筝口中传来,清芳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对,对不起,我,我骗了你——”秦玉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是,是有苦衷的……”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你,你还信不信我了?” “我信我信!”清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秦玉筝的脸上,如同烛泪般滚烫炙热。 “我,心里头,只有你——”秦玉筝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再没有声响了。 “你,你怎么了!”清芳只觉得他不说话必然是死了,心下又恸又怕,惊得直往他胸口扑去要听他的心跳,“你别死,你别死啊。”她哭叫着,样子极为凄惨,“不能再有人死了,不能了,阿筝阿筝,你争一口气好不好,不要死在我的面前,不要死在我的前头啊。”她死命地抓着秦玉筝的手,带着一脸已经冰凉的泪贴在秦玉筝的胸前,“不能死,你不能死,活过来啊,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跟我解释,我都听,我都听……” 白羽看着清芳哀哀哭着,心里头更是愧疚万分,这样单纯的丫头,自己用这样的法子真的对吗。 “阿筝,阿筝,其实我没有生你气的,只是我嫉妒,我知道我娘长得美,长得漂亮,你和我师父都喜欢她,可是我可以不管我师父是否爱她,我不能不管你啊,你是我曾经认定的人啊。”她呜呜哭着,声音皆是如同离了群的幼兽一般无助的委屈,“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来宫里头救我,就算你不来,我也一直想着你心里头有我,可是最后,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的眼睛里都是我娘,只有我娘啊——”清芳嚎啕大哭着,听到她哭声的人都慢慢聚拢了过来,撒妥一脸的心疼,想要上前,却被白羽拉住,“让她去发泄一会儿吧。” “白羽说的不错,这丫头年纪虽轻,但是心中的郁结不小,如此发泄一番,也是好的。”颜子清将袍子上的系带缚好,看到清芳的模样,也不由又是又怜又爱,“这孩子现如今也如同我半个女儿一般,如此这般能对她,我心中看着也是开心的。” 撒妥听到颜子清都发话了,也只有叹了口气,“一切都随你们了。”他不无担忧地又瞟了清芳一眼,“希望小姐能挺过这一关。” “她会的。”白羽答道,嘴角满是自信的微笑。 “清芳。”一个声音在哭泣的女孩头顶响起,“我的解释,你真的都会听吗?” “阿筝?”清芳猛地抬头,果然见方才已经没有气息了的秦玉筝慢慢睁开眼来,此刻他眼中满是自己,再无旁人。 “你——这——”她被眼前的情况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你方才不是……” “死了?”秦玉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不过好在只是身体乏力,舌头发麻了一会儿,此刻又好了,真是奇了。”他突然便将清芳揽在怀中,“清芳,你真的肯听我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 “你,你先放开我!”清芳的脸上有些烫,“这不过是你欺骗了我罢了,我走了!”说罢她气冲冲地挣脱开秦玉筝的双手,蹬蹬地跑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撒妥面露惊愕,“他,他方才不是明明断气了嘛!” “是啊。”白羽微微一笑,“是断气了不假。” “是你动的手脚?”撒妥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为了这样一个外人?” “我只是不忍心看小姐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白羽叹了口气,“这个人我觉得是个身手难得的,更何况不论他是为了小姐的母亲还是小姐做那些事,从他一身的伤势上来看,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办,从忠心上来考虑,是肯定的。” “那你也不该擅自做主做出的事儿啊,你看到小姐刚刚的模样了吗,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好,你怎么就有把握不伤到小姐?”撒妥有些怒了,“这个人的命在我眼里还没有那么值钱,我倒宁愿杀了他,叫小姐少些烦恼!” “哦,那你倒是去杀啊,你看看小姐是因为他活着而难过,还是因为他死了而伤心呢。”白羽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撒妥的眉毛倒竖,头发都快被他气得炸起。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颜子清摆了摆手,“这次的事,还是算了,白羽也是好心,我心里头有数,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最好还是向我报备一下,也省得我被吓得一惊一乍,老人家了,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吓了。” “是,多谢子清先生!”白羽连忙谢道。 撒妥见颜子清都发话了,自己也不便再发表什么意见,也只得摇头走了。 “多谢公子!”他们几人的对话,秦玉筝都已经听在耳朵里了,心中也对大致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如果没有公子好心施以援手,恐怕我就是死几百次也不足以叫清芳对我改变观念。”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 “不必。”白羽朝他换了一礼,依旧是一脸的淡然,转身就朝清芳的马车走去,方才见她哭得动了气,想必是伤身了,一会儿还是给她熬一些补气养身的汤药缓不晓得他竟然伤成这样,若是我之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顶他,事事由着他也便罢了。”一缓吧。冠羽哥,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呢。 199.第199章 踏上征途 “他,他怎么突然不好了?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讲话呢嘛?”清芳正习着字,听到飞羽来唤她,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恶气,“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是不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飞羽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怕是不好了!” “什么?”飞羽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要是他也这么讲,恐怕不可能是有假,清芳突然腿便有些发软,“你扶我一下,我……”清芳刚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 “清芳,你别怕别怕,我在呢。”飞羽连忙扶住她,“别怕别怕——”他自己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那个药粉毕竟是自己加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自己必定不能供出白羽,到时候就由自己全部背了责任罢了。 “你说,究竟,究竟是怎么了?”清芳眼前只觉得一黑,有些看不清东西似的。 “我,我——”飞羽刚要和盘托出,且不防白羽疾步走来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之前体力消耗得过多了,前几日的好,恐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回光返照?”清芳默默念着,眼泪不由便落了下来,“他,他竟是衰弱到这样的地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晓得他竟然伤成这样,若是我之前知道了,也不会那么顶他,事事由着他也便罢了。” “小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还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白羽冷静地回答道,“来,属下扶你下来。” “白羽!”飞羽有些愤怒地盯了白羽一样,这样的做法和欺骗欺瞒又有何异? “你给我闭嘴!”白羽一番平常温和的模样,瞪了他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先去自己车上待着,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的话。” “你,你怎么?”飞羽一脸的愤怒不甘和不解,“回去!”白羽指了指他自己的马车。 “我知道了,但是,你,照顾好清芳。”飞羽的脸涨得通红的,却也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因为他想要承担错误不假,可是却很有可能会害了白羽和宫羽,这时候,唯有自私,才能保住他们。 “带我去吧。”清芳的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是我,是我的倔强害了他。”她静静抽噎着,伤心欲绝。 “小姐,跟我来。”白羽也不管她,只是将她带着走到秦玉筝休养的那马车后头,清芳一见之下哭得更是厉害,之间秦玉筝身上裹着薄薄的毯子,已经被从马车上运了下来,只放在草地上的一块薄薄的栅板上,面如土色,几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怎么成这样了。”清芳捂着嘴,身子也不由抖了起来。 白羽内疚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身子亏得太厉害,恐怕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秦玉筝似乎听到了响动,轻轻举起一只手来,指关节颤了颤,“清芳,快去,他叫你呢!”白羽赶忙将清芳向前送了送。 看着那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手,紧紧揽着自己的手朝着自己慢慢地伸了过来,清芳心里头再有纠结也顾不得了,只得上前将那只手紧紧握着,置于胸口,“你,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她话一出口便破碎得不成章法。 “咳——”一声低低地咳嗽从秦玉筝口中传来,清芳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对,对不起,我,我骗了你——”秦玉筝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是,是有苦衷的……”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你,你还信不信我了?” “我信我信!”清芳的眼泪一滴滴落在秦玉筝的脸上,如同烛泪般滚烫炙热。 “我,心里头,只有你——”秦玉筝说完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再没有声响了。 “你,你怎么了!”清芳只觉得他不说话必然是死了,心下又恸又怕,惊得直往他胸口扑去要听他的心跳,“你别死,你别死啊。”她哭叫着,样子极为凄惨,“不能再有人死了,不能了,阿筝阿筝,你争一口气好不好,不要死在我的面前,不要死在我的前头啊。”她死命地抓着秦玉筝的手,带着一脸已经冰凉的泪贴在秦玉筝的胸前,“不能死,你不能死,活过来啊,我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跟我解释,我都听,我都听……” 白羽看着清芳哀哀哭着,心里头更是愧疚万分,这样单纯的丫头,自己用这样的法子真的对吗。 “阿筝,阿筝,其实我没有生你气的,只是我嫉妒,我知道我娘长得美,长得漂亮,你和我师父都喜欢她,可是我可以不管我师父是否爱她,我不能不管你啊,你是我曾经认定的人啊。”她呜呜哭着,声音皆是如同离了群的幼兽一般无助的委屈,“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来宫里头救我,就算你不来,我也一直想着你心里头有我,可是最后,最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你的眼睛里都是我娘,只有我娘啊——”清芳嚎啕大哭着,听到她哭声的人都慢慢聚拢了过来,撒妥一脸的心疼,想要上前,却被白羽拉住,“让她去发泄一会儿吧。” “白羽说的不错,这丫头年纪虽轻,但是心中的郁结不小,如此发泄一番,也是好的。”颜子清将袍子上的系带缚好,看到清芳的模样,也不由又是又怜又爱,“这孩子现如今也如同我半个女儿一般,如此这般能对她,我心中看着也是开心的。” 撒妥听到颜子清都发话了,也只有叹了口气,“一切都随你们了。”他不无担忧地又瞟了清芳一眼,“希望小姐能挺过这一关。” “她会的。”白羽答道,嘴角满是自信的微笑。 “清芳。”一个声音在哭泣的女孩头顶响起,“我的解释,你真的都会听吗?” “阿筝?”清芳猛地抬头,果然见方才已经没有气息了的秦玉筝慢慢睁开眼来,此刻他眼中满是自己,再无旁人。 “你——这——”她被眼前的情况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你方才不是……” “死了?”秦玉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不过好在只是身体乏力,舌头发麻了一会儿,此刻又好了,真是奇了。”他突然便将清芳揽在怀中,“清芳,你真的肯听我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 “你,你先放开我!”清芳的脸上有些烫,“这不过是你欺骗了我罢了,我走了!”说罢她气冲冲地挣脱开秦玉筝的双手,蹬蹬地跑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撒妥面露惊愕,“他,他方才不是明明断气了嘛!” “是啊。”白羽微微一笑,“是断气了不假。” “是你动的手脚?”撒妥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为了这样一个外人?” “我只是不忍心看小姐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白羽叹了口气,“这个人我觉得是个身手难得的,更何况不论他是为了小姐的母亲还是小姐做那些事,从他一身的伤势上来看,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办,从忠心上来考虑,是肯定的。” “那你也不该擅自做主做出的事儿啊,你看到小姐刚刚的模样了吗,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好,你怎么就有把握不伤到小姐?”撒妥有些怒了,“这个人的命在我眼里还没有那么值钱,我倒宁愿杀了他,叫小姐少些烦恼!” “哦,那你倒是去杀啊,你看看小姐是因为他活着而难过,还是因为他死了而伤心呢。”白羽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撒妥的眉毛倒竖,头发都快被他气得炸起。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颜子清摆了摆手,“这次的事,还是算了,白羽也是好心,我心里头有数,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以后若是再有什么,最好还是向我报备一下,也省得我被吓得一惊一乍,老人家了,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惊吓了。” “是,多谢子清先生!”白羽连忙谢道。 撒妥见颜子清都发话了,自己也不便再发表什么意见,也只得摇头走了。 “多谢公子!”他们几人的对话,秦玉筝都已经听在耳朵里了,心中也对大致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如果没有公子好心施以援手,恐怕我就是死几百次也不足以叫清芳对我改变观念。”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是我心中还是有顾虑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白羽摇了摇头,“你也不必谢我,今后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补偿清芳吧,毕竟,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会相聚到一起。还有,以后的事,就只靠你自己了。” “玉筝心中有数!”秦玉筝朝他又遥遥抱了一拳,“这份恩情,玉筝记下了!” “不必。”白羽朝他换了一礼,依旧是一脸的淡然,转身就朝清芳的马车走去,方才见她哭得动了气,想必是伤身了,一会儿还是给她熬一些补气养身的汤药缓一缓吧。冠羽哥,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呢。 200.第200章 异族公主 “夕阳,还是落了。”长廊上,八宝琉璃灯下,华服的公子擎着折扇靠在朱红的柱子边。“她如何了?” “回主子,正在四处周游,看走向,应当是要和她的族人先行会和。” “恩。”那公子露齿一笑,眉目生辉,“这一条师父倒是要比我想的周道,找到了她的族人,将来她也算是有靠山的。” “主子,你还是不打算去找清芳小姐吗?” “你可知道如今驻扎在城外的是哪一路兵马?”那公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缓缓道来,更有如歌唱一般。 “是皇上的三叔,定北王麾下。”属下略一沉吟便立刻拱手回报道。 “如今天下太平,你说他突然来此,是有何目的?”公子继续循循善诱道,也不急着说出答案。 “莫非?可是这不是皇上下的命令,说是要整顿各路兵马,借以了解大郑兵力究竟如何吗?”属下面露难色,“要说定北王要有那不臣之心,那其他的王爷也会到,这,恐怕解释不通。” “郑举镇守的是最为北边的大漠,按理说,也是离我们这都城最远的地方,其他各路王爷莫不是比他近的,他如何就能未卜先知,比其他王爷提前一个多月来到此地?”公子拿那折扇戳了戳属下的脑袋,“小狗子,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主子,您能不能别叫属下乳名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属下还怎么混啊。”那被称作小狗子的属下苦着脸道,“您让属下去追踪,去查探什么都行,就是别问属下这种什么国家问题,属下脑袋跟鸽子脑袋差不多大,实在是装不下什么答案。” “行了,不逗你了,这么经不起逗。”公子收起玉白的折扇,“皇上那里,还是在折腾那一对姐弟吗?” “是。”那属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来,“好像,好像姐姐已经快要不行了。” “什么?” “说是皇上更加偏爱弟弟,可是弟弟宁死也不从,姐姐为保弟弟,自愿献身了。但是皇上好像并不满足,总是肆意凌虐。”属下偷偷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恐怕,恐怕最近也要像清芳小姐当初那样了……” “够了。”公子哥的身子颤了颤,那一天的情景如此凶险,他甚至连多想一次也是不敢的,“想办法,给那姑娘备一份假死药,再将后边的事料理好,务必要做到妥帖。”清芳,当初如果我也能提前得到消息,你就不会遭那么大的罪,受那些非人的苦了。 “主子,做这种事儿,风险极大,您确定要动用宫里的眼线?” “恩,但是并不完全是为了此事。”万里略略一颔首,“我必须要在将来十万危急之时,能够确保皇上无虞。” “主子,就容属下说句掉脑袋的话吧,那样的皇帝,你为何还要苦苦匡扶?”属下的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来。 “天下需要这样一个皇帝。”玉面的公子款款一笑,“况且,你觉得老王爷除了对他能费心费力之外,还能有谁?” “哦!”那属下终于明了了,“老王爷不愿意当皇帝,也不愿意当摄政王,但是如果是现在的皇上还在位,为了从前的兄弟情分,他必定会尽心尽力地辅佐,这道理也就等同于,虽不是他做皇帝,但是比他本人做皇帝还要略胜一筹!” “小狗子果然聪明,不愧是我的小狗子!”公子哈哈笑了,眉间的忧色却不减。 “主子还有什么忧心的吗?”那属下虽然反应不快,但是察言观色倒是不差。 “没什么,喏,这扇子就赏你了,最近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带着尚在都城的人手,下一趟心湖。” “下心湖?!”属下的脸色一变,“主子,这等大事,属下,属下恐怕……是不是最好要和清颜小姐和战煌少爷商量一下?毕竟心湖里头,里头还有他们的亲人。” “来不及了,现在就去办,把我们剩余的所有的人手都集中抽过来,然后,将家列祖身下的明珠月石统统取出来。”万里扬了扬手,“你不要问这是为了什么,将来自然会知道。” “是。”如此说了,那属下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唯有行了礼后退了下去。 “主子主子,是子清先生的信鸽来了。”外头有穿着麻衫的小厮蹦蹦跳跳的进来,手里紧紧捧着一只咕咕叫的小灰鸽子,那名叫做小狗子的属下这才回头又看了万里一眼,心中却是一酸,主子少年时就备受身份所困,长大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高位,深得皇上信赖,如今,却又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万万也不应该喜欢的人,唉,苦哇。 万里心头一甜,捧了那小灰鸽子贴在面上,“辛苦你了。”他满眼的星辉璀璨,灼灼不可逼视。 “是不是清芳小姐的来信?”小厮显然和万里关系不错,万里平日和属下向来随和,连带着府中的仆役们见了他也是真心喜欢的。 “忙你的去。”万里噙着笑挥了挥修长的手掌,柔滑的衣料发出轻轻的悉索声,“喏,把小灰带回鸽房去,今天好好犒赏犒赏我们的小功臣。”看得出他心情此刻是极好的。 “好勒。”那小厮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小灰鸽子,一溜烟儿地退了下去。 万里的手心里托着那只小小的铜管,突然间便仿似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丫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又似乎能看到她在灯下双手托腮苦苦想着要如何去回信。 他这么想着,不知为何拆那铜管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开始。 那铜管仿佛带着火一般的热,在他的手掌心熊熊燃烧起来。他略略阖上眼睛,面上又拂过一丝疲惫,手掌略略一翻,便将那铜管收入袖中,竟,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一眼。 远方的清芳却自从那灰鸽子飞走后,便****心怀着期待,随行的人总是见她总是频繁地望着天空,也有安慰她的,“小姐,这几日天气甚好,不会落雨,你莫要担心。” “她哪是担心落雨啊。”颜子清笑着在马上摇了摇头,却也不点破她的少女心事。 但是那“聚少离多,浮生若此”,“人间离别尽堪哭,何况不知何日归”,“一曲离歌两行泪,不知何地再逢君”这样的诗句却不时地出现在清芳练字用的宣纸上,众人见随着时间的飞逝,她面容上的哀愁越来越盛,也不知她究竟为何忧心,却也都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然而也始终难得她一笑。 “清芳,子清叔叔和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软轿换了马车后,颜子清坐了进来,清芳裹着薄毯,正扣着手腕子习字。 “叔叔请讲。”清芳放下手中的毛笔,顺手熄了香炉中燃着的安神香。 “怎么,近日睡的也不好?”颜子清抽了抽鼻子,便辨出她所息的香是何种属性。 “没有。”清芳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烦闷,难以排解。”她叹了口气,面容依旧精致,看不出连日来熬夜的憔悴。 颜子清看她形容,在心中也暗暗为她着急,她原本已不能算作是一个活人,可是偏生还带着活人的感情,这让自己该如何开解她是好。 “方才叔叔想要说什么?”清芳随手拿了玉石的镇纸将自己方才习得字阖上压紧,但颜子清还是看到了隐约的“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清芳,你容叔叔跟你说句心底里的话,你这样的年纪,叔叔也曾见过他人为感情烦恼过,只是你要知道一件事,万里毕竟不单单是你的情郎,也不单单是个富贵的公子哥,他的肩上还有很多很多你知道的,还有你不知道的责任,他如今能问你做到这番地步,已实属不易。叔叔这话说得生硬,你听了别生气。”颜子清长辈似的叩了叩案面,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这张纸,就权且交给叔叔吧。”颜子清拨开镇纸,将她案面上的宣纸抽了出来,“最近不要想太多了,过两****就要见到你的族人,这阵子还是先费心考虑考虑如何收服他们才是。” “知道了。”清芳垂下眼帘,心中郁结更甚,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直到颜子清拿着宣纸挑帘子出了马车,她眼眶中盈盈欲坠的眼泪才落了下来,心中的患得患失愈发强烈,这都几日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况且要得他的消息,还需从颜子清的口中得知,这让清芳更加悲伤,明明是两人之间的隐私,为何还要再加上一个长辈来。 “小姐,我给您送吃的来了。”帘子外头有人请示道。 “恩。”清芳迅速擦了擦眼泪,将情绪收了,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白羽挑开车帘,只觉车内一片暖意并着无可言喻的少女馨香扑鼻而来,“今日所行的路段不好,没什么野味可猎。倒是前头有条小河并未封冻,飞羽便抓了几条鱼来,说是要给小姐做鱼羹,也不知合不合小姐的口味。”说着白羽要将食盒递上。 201.第201章 自由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202.第202章 等风来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203.第203章 大雨将至 “靖国驸马做的,可还舒服?”飞羽口中嚼着甜草的根茎一脸的不屑,“啧,当初我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还不如叫你早些死了的好。” “若是没有我这样做,小姐怎能顺利出靖国?”秦玉筝一身亮银色的华服,眉眼间没有得色,只有一派平静。 “诚然如你所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该如何面对你的那位公主娇妻?她可是对你一往而情深,你娶了人家,总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吧。”飞羽索性躺在宫廷冰凉的廊椅上,“我可不觉得你对人家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个好像与你无关。”秦玉筝瞥了他一眼,“反正我身中不输蛊,早已经过了治愈的时候,死期也不过就在这几日,对她是否有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飞羽撇了撇嘴,做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随便你们了,不过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把阿箬和芦还给我们。” “我已经和婠婠说过了,她说等到你们的车马离开靖国之后,自然会派人将芦和阿箬送出去。”秦玉筝的面色依旧平静,就仿佛一块永远也不会变动的大理石一般,坚硬且难以撬动出一丝裂纹来。 “好,照你这么说,我们出了城若是她反悔不送她们出来,我们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咯?”飞羽倏地坐了起来,“你相信那个女人说的?” “相信。”秦玉筝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此刻,我们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的力量,就算是你们有通天入地的本事,面对他们人数上的优势,此刻除了相信,我们也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受委屈。”飞羽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虎坡城的时候我们束手无策,此刻也依旧束手无策。” “我派人去问过了,婠婠除了不肯撤去那些男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的举动了。” “她还想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飞羽轻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她得意的时候也不长了,以将军的速度和冠羽哥哥的配合,大军和宗家的七十二高手来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这样对清芳未必是一件好事。”秦玉筝不无担忧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做诚然是承认了她的地位,可却也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处,将来不仅仅是你们宗家,恐怕全天下都会盯着她。而她现在还是太小了,根本不足以承担那些纷至沓来的压力。你们这是捧杀啊。” “这你倒是说错了。”飞羽将口中的草根拽了出来,随手甩了,“现在清芳最需要的,还偏偏就是我们对她的承认和忠心,这一切并不是做给宗家和天下人看的,而是,刻意表现给她看的。”飞羽稚气未脱的面庞上此刻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这是冠羽哥信里说的,他说清芳此刻最为缺乏的不是武艺,不是胆量,而是一种底气。等到我们给予了她这种勇气之后,清芳便会真正的,成为宗家的后起之秀。” 秦玉筝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说什么 “靖国驸马做的,可还舒服?”飞羽口中嚼着甜草的根茎一脸的不屑,“啧,当初我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还不如叫你早些死了的好。” “若是没有我这样做,小姐怎能顺利出靖国?”秦玉筝一身亮银色的华服,眉眼间没有得色,只有一派平静。 “诚然如你所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该如何面对你的那位公主娇妻?她可是对你一往而情深,你娶了人家,总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吧。”飞羽索性躺在宫廷冰凉的廊椅上,“我可不觉得你对人家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个好像与你无关。”秦玉筝瞥了他一眼,“反正我身中不输蛊,早已经过了治愈的时候,死期也不过就在这几日,对她是否有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飞羽撇了撇嘴,做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随便你们了,不过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把阿箬和芦还给我们。” “我已经和婠婠说过了,她说等到你们的车马离开靖国之后,自然会派人将芦和阿箬送出去。”秦玉筝的面色依旧平静,就仿佛一块永远也不会变动的大理石一般,坚硬且难以撬动出一丝裂纹来。 “好,照你这么说,我们出了城若是她反悔不送她们出来,我们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咯?”飞羽倏地坐了起来,“你相信那个女人说的?” “相信。”秦玉筝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此刻,我们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的力量,就算是你们有通天入地的本事,面对他们人数上的优势,此刻除了相信,我们也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受委屈。”飞羽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虎坡城的时候我们束手无策,此刻也依旧束手无策。” “我派人去问过了,婠婠除了不肯撤去那些男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的举动了。” “她还想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飞羽轻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她得意的时候也不长了,以将军的速度和冠羽哥哥的配合,大军和宗家的七十二高手来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这样对清芳未必是一件好事。”秦玉筝不无担忧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做诚然是承认了她的地位,可却也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处,将来不仅仅是你们宗家,恐怕全天下都会盯着她。而她现在还是太小了,根本不足以承担那些纷至沓来的压力。你们这是捧杀啊。” “这你倒是说错了。”飞羽将口中的草根拽了出来,随手甩了,“现在清芳最需要的,还偏偏就是我们对她的承认和忠心,这一切并不是做给宗家和天下人看的,而是,刻意表现给她看的。”飞羽稚气未脱的面庞上此刻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这是冠羽哥信里说的,他说清芳此刻最为缺乏的不是武艺,不是胆量,而是一种底气。等到我们给予了她这种勇气之后,清芳便会真正的,成为宗家的后起之秀。” 秦玉筝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说什么 “靖国驸马做的,可还舒服?”飞羽口中嚼着甜草的根茎一脸的不屑,“啧,当初我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还不如叫你早些死了的好。” “若是没有我这样做,小姐怎能顺利出靖国?”秦玉筝一身亮银色的华服,眉眼间没有得色,只有一派平静。 “诚然如你所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该如何面对你的那位公主娇妻?她可是对你一往而情深,你娶了人家,总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吧。”飞羽索性躺在宫廷冰凉的廊椅上,“我可不觉得你对人家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个好像与你无关。”秦玉筝瞥了他一眼,“反正我身中不输蛊,早已经过了治愈的时候,死期也不过就在这几日,对她是否有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飞羽撇了撇嘴,做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随便你们了,不过我倒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把阿箬和芦还给我们。” “我已经和婠婠说过了,她说等到你们的车马离开靖国之后,自然会派人将芦和阿箬送出去。”秦玉筝的面色依旧平静,就仿佛一块永远也不会变动的大理石一般,坚硬且难以撬动出一丝裂纹来。 “好,照你这么说,我们出了城若是她反悔不送她们出来,我们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咯?”飞羽倏地坐了起来,“你相信那个女人说的?” “相信。”秦玉筝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此刻,我们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的力量,就算是你们有通天入地的本事,面对他们人数上的优势,此刻除了相信,我们也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受委屈。”飞羽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虎坡城的时候我们束手无策,此刻也依旧束手无策。” “我派人去问过了,婠婠除了不肯撤去那些男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的举动了。” “她还想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飞羽轻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她得意的时候也不长了,以将军的速度和冠羽哥哥的配合,大军和宗家的七十二高手来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这样对清芳未必是一件好事。”秦玉筝不无担忧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做诚然是承认了她的地位,可却也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处,将来不仅仅是你们宗家,恐怕全天下都会盯着她。 204.第204章 情思百结 “她们还是不肯将阿箬和芦还回来罢?”清芳轻轻咬着唇角,摩挲着椅背,“你有没有问过,她们是否有什么条件?” “她们说过了,没有条件,只等我们离开的那一天,就将芦和阿箬还回来。” “狼子野心。”清芳眉心几不可见的抖一抖,“她们,这几天没有受委屈吧?”她扭头问秦玉筝。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秦玉筝长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应该对她将此事糊弄过去,可是看到她看着自己,还是不忍心再对她说谎,虽然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这一次,他决计不想再骗她了。 “唉.我明白了。”清芳比秦玉筝想得还要更加敏感,她略略颔首示意他不必再说,“她如何敢,这么做。”清芳暗暗捏紧了拳头,“如何敢对我的人..” “婠婠她其实..”秦玉筝欲言又止,看着清芳在烛光下冷冷地坐着,银发垂蕤,呼吸清浅,仿佛一尊冰人一般,心中又是一痛。 “你大可不必替她讲话。”清芳注意到秦玉筝脸上的挣扎和表情,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我知道你的立场。”说完这话她又是轻轻一顿,而这一顿便又是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般狠狠插在秦玉筝的心上,“我都明白的。”她以手支着头,“你回去吧,晚了,她恐怕又要生疑。” “你..”秦玉筝忽然之间便没有了话语,“你,还信不信我了?”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就从他口中崩了出来。 果然,意料之中的,她没有说话。 “罢了。”秦玉筝面露灰败,“早点歇息,听说,战煌和冠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恐怕,你受委屈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谢谢。”清芳有礼地向他行了一礼,“夜了,你也早些安歇。”她微微一笑后面上便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活泼又胆怯的乡镇丫头了。 “那我走了,今晚,那两个兄弟不会再来烦你了,你放心。”秦玉筝朝她点了点头,硬朗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直到听到他的关门声响起,清芳才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头酸酸的,喉咙也似哽住了一般,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自己,应当放手。是的,在皇宫时,自己可以选择放手一次,这一次,自己又为什么没有办法做到呢?不过是心里头有些难受罢了,过一阵子总是会好的。她垂着头,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深深喘了一口气,可是心中的沉重感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排解。 “琴心,你说,她是不是很喜欢咱们的驸马爷?”剑魄站在树杈上问与他并肩站着的琴心。 “看她这副模样,应当是了。”穿着蓝衣裳,一副小公子打扮的琴心点了点头,“只可惜了这样冰雪般的奇人,竟然心系着公主的心上人,倒也是孽缘一桩。” “你也别这么说,不是说她的身份在大郑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尊贵吗?”剑魄指着倒映在窗棂上的人影道,“你说,我们之中能否有一人能有那样的运气跟在她身边呢?” “剑魄,不着边际的事,不要多想。”琴心摇了摇头,“你以为,跟在她身边比我们现在的生活会好吗?你错了。”琴心轻轻嗤笑了一声,“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换句话话说,她的后半是颠沛流离还是荣华富贵,你我二人不知,天下人不知,只有这皇天与后土知道。你说,是冒险跟在她身边去过更苦的日子,还是踏踏实实地守着我们现有的日子好呢?” “可是,难道你就甘心永远待在这里?”剑心索性在树杈上坐了下去,双脚前后一来一回地晃荡着,“我可不想在这里耗费尽我全部的生命,你还记得那个扫地的老嬷嬷吗?”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后怕,“我以前曾经问她,她是何年何月进宫来的,可曾见过家人没有,你知道她是怎么回我的?”他抱着双臂,慢慢打了一个冷颤,“她说自己进宫三十六年了,进宫时家中原本还有老父老母尚在,后来时间越过越长,原本还有音信的老父老母忽然有一天不再来书信了。她疯了一样托人去打听,才听说她们那里的地头蛇私吞了她每月按例寄回家的俸银,以至于她的老父母不仅失去了掌上明珠,除了要忍受那种锥心的失女之痛,他们还要额外的辛勤劳动在田间,每一日,又老又苦..”剑魄抱着头,“后来,后来他们再也做不动了,于是,于是便活活饿死在了家中..” “后来,她就绝了出宫的心思,只一心待在宫里扫她的宫道。这一扫,就是三十六年。”琴心补充道。“这个故事,我也听人家说起过。” “你能忍受自己的每一天都这样平淡的,庸碌无为得渡过吗?”剑魄抬头,急切地看着他,“你看看这宫墙,看看这片天,看看那株老梅树,再想一想,我们恐怕要用尽一声去看那宫墙变得斑斑驳驳,看那天空中无数次飘过乌云白云,看那老梅树吐蕊再凋谢。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就像公主那里的画眉鸟儿一般永生困在笼中,过着锦衣玉食,但是却毫无滋味的生活?” “剑魄,你疯了吗?”琴心咬这唇,“你忘了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是谁给的?是谁将我们从冻僵的父母身边抱回来,是谁给了我们这样优渥的生活?你现在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被别人听见了,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你知道吗?” “是啊,锦衣玉食,表面风光无限,荣宠正盛。可是你知道背后人家是怎么叫我们的?禁脔啊!”剑魄倏地站起来,“何等的耻辱?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了,琴心,我想要离开了,就算是死,我也想作为一个男儿一般死在天高地阔的墙外,和她一起。”他指着窗内,“做个低贱的仆役也没有关系。”他伸出双手,交互摸着自己柔嫩的掌心,“这双手,总有一天会为生活的折磨变得粗粝。”他又伸出手去触碰自己保养得宜,几乎没有丝毫瑕疵的精致面容,“这张脸,也总有一天会被山风吹过,这双眼,会去远眺这世上跟在她身后所能见的所有的山川河流。我会保重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孱弱得死去,所以,琴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不论前途如何,我也要走下去。”他拍了拍身后的衣裳,潇洒得一跃,“我会想办法实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幻想遐想或者梦想痴想的。琴心,你呢?” 看着曾经与自己比肩站立,亲如手足的剑魄带着他自己的理想,越走越远,看着他的影子被月光越拉越长,更显得他越发的高大,“我?”琴心靠在树干上轻轻反问着自己,“你已经强大到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目标,那么,我呢?”琴心也扭头看向那窗棂,那姑娘似乎还没有歇息,也似乎一动也没有动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否,也在和自己一样烦恼着什么呢? “怎么样,驸马和那女孩有没有说什么?”婠婠褪去了宫服,正由侍女将头上繁复的绿松石并着祖母绿,玛瑙等雕琢精美的饰物银链一件件取下,等褪到她耳边的掐金丝蝴蝶坠儿时,她突然抬了抬手示意左右退下,“琴心,你说吧。” “是。”琴心跪在公主脚边,“正如公主您所预料的那样,驸马将所有他知道的,一件不漏的都告诉那个女孩了。”琴心低眉顺眼地禀告道,“不过,他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维护公主您..” “哦?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婠婠弯眉一挑,显然有些兴趣,“我记得你从前可是不会这样的,是那个女娃娃改变了你?”婠婠笑道,“有趣有趣,我倒是有些想向父王讨了你了。” 琴心被她突如其来的挑逗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琴,琴心一心只想留在王上身边,为王上排忧解难,其他的,还请公主恕罪,贱臣不敢肖想。” “好了好了,又恢复成这副没趣的样子了。”婠婠一脸的扫兴,“你和那个剑魄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一脸的倒霉丧气样,软包两个,烦透了!滚吧!对了,顺便叫人送些上好的补品给驸马,我瞧他身子近来似乎是有些不爽利的,可不要将来落下什么病根儿才好,本公主还想生几个健健康康的麟儿来呢。”婠婠说罢便以芊芊玉指轻轻压了压鬓角,“也不知道何时,本宫才能真正地修成正果,入了他的眼。”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叹了口气,都已经这样迁就他了,难道他的心真是铁打的不成? “是,琴心这就去办。”得了公主的指令,琴心立刻便松了一口气,快步出了宫殿,等拐过了墙角,他不由得抚着前胸舒了一口气。 205.第205章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一回到安歇的房间里,便瞧见剑魄正不慌不忙地将上好的葡萄一颗颗剥了皮放在盛满玉露琼浆的金盏内,见琴心慌慌张张跑回来,他立刻出声安慰道,“公主那里的事儿?” “是,差一点,公主说她想向大王讨要了我。”琴心说到这里,脸又白了一分,“可我,可我..”他的牙齿上下地打着颤,“你,你说对了,我们,我们在他人的眼中不过是物品罢了,最最低贱的,没有价值的,物品!” “所以,你这才怕了吗?”剑魄不疾不徐地拿放在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将那金盏盖上盖,“既然想好了,今晚的值夜,便由你去吧,喏,将这个送给那个小丫头去。” 琴心哆哆嗦嗦接了盘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只是那种刺骨的凉意和恐惧却好像蚀骨般叫他从内里一直怕到外表,端着金盏,站在清芳的面外,听着里头寂静一片的声响,突然之间,他的心又似乎宁静了许多,这个看上去温和又恬静的小姑娘,不知为何,与她待在一起时,便觉得内心无比平静和缓和,究竟是什么样神奇的力量,那个女孩拥有着啊。 “谁在外头?”清越脆嫩的女声在房内响起。 “清芳小姐,是我。”琴心叩了叩门,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也不再颤抖,语气也渐渐平稳而来下来,“给您送宵夜来了。”他踏进房内,只觉得冷香阵阵,沁人心脾,“小姐,您还是这样香。”话一出口,他便被自己听起来甚是轻浮的话语给吓了一跳,“请您恕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去歇息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清芳从书桌前抬起头来,“哦,对了琴心,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我想找些关于你们这里风土人情的书来看,可是也不知去哪里找,这几日总是习字,总归有些无趣。” 她哭过了。琴心看着清芳有些红肿的眼眶和被她擦得有些蜕皮的面颊,这个小妮子怎么就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呢。“不用担心,明日琴心会将书送来的,对了,小姐,这个涂在脸上会舒服一些,不然等到沐浴时,面颊上沾上了水会刺痛。”琴心上前了几步,将金盏轻轻放在她的案头,又从袖中拿出一罐桂油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总归聊胜于无的。” “恩,你也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儿会涂的。”清芳又垂下头,一脸的疲倦。 琴心看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中便不禁有些窝火,明明是个这样玲珑剔透的小女娃,怎的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脸蛋呢,他也不知凭着什么样的邪火,一把扭开了那桂油瓶塞,在手指间上倒了一些,抓过清芳便不由分说地往她脸上抹去。 “哎呀!”清芳被蛰痛感一激,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别动。”琴心更加紧地抓住她,“忍一下就过去了,姑娘家的脸,总还是要爱惜的。”他放轻了手下的动作,一边轻轻涂着,一边吹着气,“怎么这样不注意,把脸弄成这样。”他嗔怪着,语气间仿佛是在和自家的小妹说话一般,摆弄着清芳时,他只觉得心情柔软得仿似被包裹在最为柔软的羊绒之中,整个人的鼻息间又有桂的香气,又间或掺杂着女孩身上的泠泠体香。只那一刹那,他真希望是他一生的永恒。 “好了好了,脸上都被抹得油乎乎的了。”清芳有些不满意地抗议道,“都滴在我的宣纸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她对于琴心也没有一开始那样防备了,恐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微妙吧,一旦一方敞开了心防放下了抵抗,另一方便也能感觉到他的诚意和爱护,这便自动地放下了自己满身的荆棘与棱角,以宽容的面容去接纳他。 “不怕的,这桂油很是好用,稍微再等一下,让油略微地渗透一下,然后再净面。唉,罢了,与你说了你也不会做,还是我看着你吧。”琴心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去打水,你不要乱碰自己的脸,知道吗?” “知道了。”清芳点了点头拿手去够那金盏,“今天不是剑魄值夜吗,怎么,他不舒服?” “额,不是,额,是,他突然有些不舒服,我便代替他来了。”琴心答得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顺手将那金盏向清芳那里推了推,“不过这宵夜却是他亲手制得,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你口味。”他强撑着笑了笑便出门去要水。 清芳歪着头看着他走出门外,总觉得他一扫之前的曲意逢迎,变得清淡了许多,但总有些为他担忧啊。清芳打开金盏,看着浸泡在泛着绯色光泽的玉露中的一颗颗圆润的去了皮的葡萄,不由又暗夸剑魄的细心。 “清芳,水打来了,宵夜我想来想,总觉得寒凉,你先别用了,我一会儿再去叫些温热的粥来。”琴心端着铜盆慢慢进了屋子,“我瞧瞧你的脸如何了。”他自然地掰过清芳冰凉的小脸来看,“恩,差不多了,来,先用热帕子给敷一敷。”他体贴地将清芳捉来自己的身边,将那热帕子拧好了轻轻盖在她的小脸上,“来,头仰一点。”他抬了抬清芳的下巴,防止那热帕子滑落下去。 “好了没有啊,我透不过气了都。”清芳被热帕子捂了一会儿,只觉得琴心没有动静,便瓮声瓮气地在帕子下问道,“琴心,你还在吗?” “在呢在呢。”琴心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那帕子轻轻揭了下来,“好了,这下再擦就会好很多了!” “琴心,你是不是,不开心?”清芳拉住他要去拧帕子的衣袖,“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温柔和富于爱意,仿佛春月里轻柔的细雨悄悄滋润着琴心惊惶的内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这样柔弱的男人在宫廷中被欺负想来也是正常的,清芳在心中为他叹息了一番,这样柔弱,却又硬撑着坚强,倒好像,从前自己印象中也有过这样一个人? “没什么,没什么。”琴心虽然这样说着,却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了地上,“是我自己没有用。”他捂着脸。 “别哭了。”清芳有些手足无措,“别哭了别哭了。”她笨拙地轻轻拍着琴心的背,时而摸摸他乌黑如云的秀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以前,以前我养了一条叫大宝的小狗的时候,它要是和别的小狗打架打输了,我就是这样安慰它的。你别生气,我,我不是说你像小狗,我..” “嘘——”琴心含着泪将她的手按在怀中,“我都懂,我都懂。”他抓着那只寒凉的小手,却只觉得心中大定,仿佛全世界的归宿便落在了此处一般,如此地安详和宁静。 “能不能说,你究竟是被什么吓到了,或是,或是被谁欺负了?”清芳蹲下身子坐在他的对面,就着那热帕子轻轻给他擦着脸,“不哭了啊,再哭把这样好看的一张脸都要给哭了,那可就不好看了。”她念叨着,一面笨手笨脚地给他收拾着凌乱的发丝,“头发都乱掉了。”她帮琴心将乱发别到耳后。 “好孩子,谢谢你。”琴心与她对面坐着,见她眼中满是爱惜,心中又是一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从来也没有过!他只觉得自己今晚恐怕是这国度中最幸福的人了吧,将那女娃搂进怀里头,像是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他心底里头又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踏实和从容。 直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直到,去而复返的秦玉筝从房门外看到相拥的二人,冷厉地喝了一声,“琴心——”他的眼神好似无形的刀剑一般,刀刀直剐人心,直看得琴心抖得更加厉害,“求驸马恕罪,都是,都是贱臣的错!” “不用道歉,你没错,回去歇息吧。”清芳一脸的淡然,“想必你是误会了。”她将帕子递给琴心,“别怕他,他没有要吓你的意思。”她听起来极为熟稔的语气似乎取悦了秦玉筝的某一层内心,他脸上严峻的表情有了片刻的松动,看着琴心从他身边走过,除了冷冷斜睨他一眼,他倒是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任他走了。 “怎么回事,是谁给了他们包天的胆子还来打扰你?”秦玉筝一脸的不快,“我不过才离了多会儿?” “这次没事儿,他恐怕也是个可怜人,你就不要吓他了,怪可怜的。这么晚了,你不在公主那里,怎么又来我这儿?”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继续去追究他的罪责?”秦玉筝无奈地看了清芳一眼,对你,难不成我还能狠下心给你尴尬吗? 206.第206章 还寒 “怎么这样没规矩。”秦玉筝瞥了慌张遁走的琴心一眼,“若是在藤阁里,这样的人,甚至都活不过一刻。”他的眸光冷了冷,这样软烂如泥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也能亏得清芳对他和颜悦色,一视同仁? “藤阁,已经没有了。”清芳低低回他道,“以后你也不要说错了。” “是我失言了。”秦玉筝立刻点头,肩上挂下的长长的飘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动,当真是说不出的刚中带柔。 “公主她对你可还好?”清芳扭头拿了案头上的金盏,示意他道“刚刚他们送来的宵夜,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秦玉筝摸了摸那金盏,心中又是一声轻蔑的嗤笑,深夜的就送这样寒凉的宵夜来?果然这两个人的心思全然也不在服侍清芳身上,也不过是想借着清芳离开这里罢了。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这样冷,你吃了不好,我替你吃了。”他揭了盖子,刚凑至唇边,眉心便是一抖,味道不对! “怎么不喝?”清芳见他迟迟不将那玉露葡萄用了,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 “这里头,恐怕被人下毒了。”秦玉筝将那金盏又盖上盖子,重重往案头上一搁,“也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 “下毒?”清芳瞪大了眼睛。 秦玉筝点了点头,“这金盏你先不要动了。”他将清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似乎这样做就能保护她远离危险一般“恐怕这里有人想要将你置于死地?” “可我已经死了,又如何再死呢?”清芳浅浅一笑,当着秦玉筝的面将那金盏里的玉露葡萄一饮而尽。“你看。”她面不改色,“想来从前的饭菜中应当也是有毒的,只是这样的毒对于一个死人而言,不过清水一样。” 秦玉筝看出了她脸上的失落之色,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正要开口,清芳却摆手道,“阿筝..”她唤了自己许久没有唤的名字,“这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吗?”她抬头看他,“我不知道在这里可以相信谁,其他人与我都无法相见,如今也只有你在我身边,阿筝,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可是总觉得太傻,难以问出口。” “你问。”秦玉筝看着她低垂着头,那么小小的一个,明明是个极为柔软的存在,却不得不硬要装作坚强,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与命运屡次抗争。究竟是造化还是天意弄人啊,他在心中叹气。 “你对公主,是真心喜欢吗?”她定定地看着秦玉筝,满脸的认真。 她吃醋了?秦玉筝心中有划过一丝窃喜,但是旋即又被他否认了,这不是吃醋的表情,也不是吃醋的话语,她恐怕只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吧。“怎么会想到突然问这个?”既然并没有对自己动心,又为何关注与自己和公主之间的感情?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罢了,你就当做是我好奇吧。”清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挺侵犯你的隐私,可是却对我意义重大,阿筝,你就告诉我吧,你对公主,有情吗?” “我..。”秦玉筝看着清芳一脸的淡然,仿佛她问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只是单纯的在询问他,今天天气好吗,今天的饭菜可口吗一般。不想看她这样淡然,坏心思一起,他的嘴便收不住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感觉吧。公主这个人,豪爽不造作,虽然生活作风好像有些过于开放了,但是我倒是认为,在这一片土地上,她有如此涵养,已经能算是极为不易的了。” “她对我有情,我岂会不知?而我对她。”秦玉筝上前了几步,摩挲着清芳喝过的金盏,“自然不能是无情的了。感情这种东西,也许我不能做到一见钟情,可是若是她对我真心实意,我又是个无根的人,何不试试就在这里扎根了呢?”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清芳的表情。 果然,一丝失落挂在了女孩的面容上,“我知道了。”她低微地回了一句,“如此,甚好。” “这个金盏我就先带走研究了。”秦玉筝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飘飘然,他虽然不耻于自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放弃清芳。“今晚你大可以放心,下毒的人有了这一步动作后,必定在暗处等着收网,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更不会让别人靠近你,所以今晚,你大可以放心安心地好好睡一觉而不用担心任何人来打扰你了。” “恩。”清芳点了点头,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惊魂未定或是担忧的表情,仿佛她方才所经历的下毒事件不过尔尔,也仿佛秦玉筝所说的不过寻常一般,“你也早些休息,小心这金盏上的毒。”她依旧那么的谦和有礼,仿佛她的心绪从未被打乱过一般。 而另一头,琴心甫一回房,扭身仔细关了房门便道,“剑魄,剑魄,你可吓死我了,方才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好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他拍着胸口,一面倒了杯冷茶压惊,“我方才去送宵夜,竟又遇上了驸马,还好还好,清芳小姐替我挡下了。”他絮絮叨叨说着,却始终没有得里屋剑魄一声回答。 “难不成睡了?”他放下茶杯,蹑手蹑脚地往里屋看去。 床上,被褥叠得齐整,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奇了,这么晚了,他还能跑哪里去?”琴心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也许是临时公主找?想到公主,琴心不由又打了个寒噤,自己还是早些睡吧。这么想着,不免洗漱整理,早早歇息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琴心睁开眼便觉得出事了。 对面剑魄的床铺,仍是空荡荡的。蓦地,他心中便开始堵得慌,“你们昨天可曾见过剑魄?”他衣服也顾不得穿齐整就推门出去问守夜的小黄门,“有没有看到他昨晚出去?” “剑魄?他昨天就没出去吧,我昨夜一直守着后门,反正是没见人过去吧,你要不去问问偏门的好了。”守后门的与他相熟,见琴心脸色不好,便出言安慰道,“许是梦游魇住了,在哪里睡着,你再四处找找,恐怕能寻到。” “是是是,一定是这样的。”琴心六神无主却也连连点头,“多谢了。”他急急忙忙扭头又去别处寻,直马不停蹄地寻到了晌午,饭也顾不得吃,只觉得浑身冰凉,浑浑噩噩一般。 “琴心,怎么了这是?”还是出来练剑的清芳看到了他并拉住他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没什么。”琴心摇头,脸色凄惶又苍白,“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的。” “到底怎么了?”清芳放下手中的剑,“你放心,阿筝不在这里,况且,你觉得现在你除了把这件事告诉我,你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琴心看着她的银发在光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温柔的氤氲,心中一抖,腿便先软了,“剑魄,剑魄他丢了!小姐,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这样久过。”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也挺机灵的,应当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清芳只觉得是琴心太过于敏感了。 “昨晚他就没有回来。”琴心坐在地上,只觉得头皮发麻舌头打结,“是不是公主,公主做的..”他语无伦次,“她将剑魄要去了?”他全身都如同筛糠似的抖动着,“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他抖得厉害,“我很怕,清芳,我很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清芳看着有人像自己这里注意,她如今是被软禁的身份,难得琴心与她交好,她不愿意看琴心惹上麻烦。“我们进屋说吧,这里人多。”清芳将他扶了起来,慢慢往屋子里走。 “照你这么说,剑魄倒是很有可能在公主那里。”清芳点了点头,“那你之前去公主那儿,是否都会和剑魄知会一声?” “都会,一次不落。他也会的,正是因为此次反常,我才心中焦虑。”琴心的手仍在抖着。 “可是,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能够被公主看中,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清芳有些不解,“而且这样也算是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和后盾,排除你们想要离开这里的打算,这应当是一条相当好的路啊。” “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吧,可是,可是事情并非如此。”琴心摇了摇头,一脸的疲惫,“我们当初是有四人一同被挑选入宫的,两人陪伴在王上身边,还有摇光玉衡是被选送在公主身边的,那时候,我们不过都才是十一二岁罢了。” 清芳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还在听着。 “他们进宫,不到两个月,便相继死了。”琴心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们一同成长,亲如手足。” 207.第207章 惊春 “怎么这样没规矩。”秦玉筝瞥了慌张遁走的琴心一眼,“若是在藤阁里,这样的人,甚至都活不过一刻。”他的眸光冷了冷,这样软烂如泥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也能亏得清芳对他和颜悦色,一视同仁? “藤阁,已经没有了。”清芳低低回他道,“以后你也不要说错了。” “是我失言了。”秦玉筝立刻点头,肩上挂下的长长的飘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动,当真是说不出的刚中带柔。 “公主她对你可还好?”清芳扭头拿了案头上的金盏,示意他道“刚刚他们送来的宵夜,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秦玉筝摸了摸那金盏,心中又是一声轻蔑的嗤笑,深夜的就送这样寒凉的宵夜来?果然这两个人的心思全然也不在服侍清芳身上,也不过是想借着清芳离开这里罢了。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这样冷,你吃了不好,我替你吃了。”他揭了盖子,刚凑至唇边,眉心便是一抖,味道不对! “怎么不喝?”清芳见他迟迟不将那玉露葡萄用了,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 “这里头,恐怕被人下毒了。”秦玉筝将那金盏又盖上盖子,重重往案头上一搁,“也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 “下毒?”清芳瞪大了眼睛。 秦玉筝点了点头,“这金盏你先不要动了。”他将清芳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似乎这样做就能保护她远离危险一般“恐怕这里有人想要将你置于死地?” “可我已经死了,又如何再死呢?”清芳浅浅一笑,当着秦玉筝的面将那金盏里的玉露葡萄一饮而尽。“你看。”她面不改色,“想来从前的饭菜中应当也是有毒的,只是这样的毒对于一个死人而言,不过清水一样。” 秦玉筝看出了她脸上的失落之色,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正要开口,清芳却摆手道,“阿筝..”她唤了自己许久没有唤的名字,“这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吗?”她抬头看他,“我不知道在这里可以相信谁,其他人与我都无法相见,如今也只有你在我身边,阿筝,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可是总觉得太傻,难以问出口。” “你问。”秦玉筝看着她低垂着头,那么小小的一个,明明是个极为柔软的存在,却不得不硬要装作坚强,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与命运屡次抗争。究竟是造化还是天意弄人啊,他在心中叹气。 “你对公主,是真心喜欢吗?”她定定地看着秦玉筝,满脸的认真。 她吃醋了?秦玉筝心中有划过一丝窃喜,但是旋即又被他否认了,这不是吃醋的表情,也不是吃醋的话语,她恐怕只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吧。“怎么会想到突然问这个?”既然并没有对自己动心,又为何关注与自己和公主之间的感情?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罢了,你就当做是我好奇吧。”清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挺侵犯你的隐私,可是却对我意义重大,阿筝,你就告诉我吧,你对公主,有情吗?” “我..。”秦玉筝看着清芳一脸的淡然,仿佛她问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只是单纯的在询问他,今天天气好吗,今天的饭菜可口吗一般。不想看她这样淡然,坏心思一起,他的嘴便收不住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感觉吧。公主这个人,豪爽不造作,虽然生活作风好像有些过于开放了,但是我倒是认为,在这一片土地上,她有如此涵养,已经能算是极为不易的了。” “她对我有情,我岂会不知?而我对她。”秦玉筝上前了几步,摩挲着清芳喝过的金盏,“自然不能是无情的了。感情这种东西,也许我不能做到一见钟情,可是若是她对我真心实意,我又是个无根的人,何不试试就在这里扎根了呢?”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清芳的表情。 果然,一丝失落挂在了女孩的面容上,“我知道了。”她低微地回了一句,“如此,甚好。” “这个金盏我就先带走研究了。”秦玉筝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飘飘然,他虽然不耻于自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放弃清芳。“今晚你大可以放心,下毒的人有了这一步动作后,必定在暗处等着收网,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更不会让别人靠近你,所以今晚,你大可以放心安心地好好睡一觉而不用担心任何人来打扰你了。” “恩。”清芳点了点头,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惊魂未定或是担忧的表情,仿佛她方才所经历的下毒事件不过尔尔,也仿佛秦玉筝所说的不过寻常一般,“你也早些休息,小心这金盏上的毒。”她依旧那么的谦和有礼,仿佛她的心绪从未被打乱过一般。 而另一头,琴心甫一回房,扭身仔细关了房门便道,“剑魄,剑魄,你可吓死我了,方才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好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他拍着胸口,一面倒了杯冷茶压惊,“我方才去送宵夜,竟又遇上了驸马,还好还好,清芳小姐替我挡下了。”他絮絮叨叨说着,却始终没有得里屋剑魄一声回答。 “难不成睡了?”他放下茶杯,蹑手蹑脚地往里屋看去。 床上,被褥叠得齐整,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奇了,这么晚了,他还能跑哪里去?”琴心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也许是临时公主找?想到公主,琴心不由又打了个寒噤,自己还是早些睡吧。这么想着,不免洗漱整理,早早歇息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琴心睁开眼便觉得出事了。 对面剑魄的床铺,仍是空荡荡的。蓦地,他心中便开始堵得慌,“你们昨天可曾见过剑魄?”他衣服也顾不得穿齐整就推门出去问守夜的小黄门,“有没有看到他昨晚出去?” “剑魄?他昨天就没出去吧,我昨夜一直守着后门,反正是没见人过去吧,你要不去问问偏门的好了。”守后门的与他相熟,见琴心脸色不好,便出言安慰道,“许是梦游魇住了,在哪里睡着,你再四处找找,恐怕能寻到。” “是是是,一定是这样的。”琴心六神无主却也连连点头,“多谢了。”他急急忙忙扭头又去别处寻,直马不停蹄地寻到了晌午,饭也顾不得吃,只觉得浑身冰凉,浑浑噩噩一般。 “琴心,怎么了这是?”还是出来练剑的清芳看到了他并拉住他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没什么。”琴心摇头,脸色凄惶又苍白,“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的。” “到底怎么了?”清芳放下手中的剑,“你放心,阿筝不在这里,况且,你觉得现在你除了把这件事告诉我,你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琴心看着她的银发在光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温柔的氤氲,心中一抖,腿便先软了,“剑魄,剑魄他丢了!小姐,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这样久过。”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也挺机灵的,应当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清芳只觉得是琴心太过于敏感了。 “昨晚他就没有回来。”琴心坐在地上,只觉得头皮发麻舌头打结,“是不是公主,公主做的..”他语无伦次,“她将剑魄要去了?”他全身都如同筛糠似的抖动着,“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他抖得厉害,“我很怕,清芳,我很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清芳看着有人像自己这里注意,她如今是被软禁的身份,难得琴心与她交好,她不愿意看琴心惹上麻烦。“我们进屋说吧,这里人多。”清芳将他扶了起来,慢慢往屋子里走。 “照你这么说,剑魄倒是很有可能在公主那里。”清芳点了点头,“那你之前去公主那儿,是否都会和剑魄知会一声?” “都会,一次不落。他也会的,正是因为此次反常,我才心中焦虑。”琴心的手仍在抖着。 “可是,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能够被公主看中,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清芳有些不解,“而且这样也算是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和后盾,排除你们想要离开这里的打算,这应当是一条相当好的路啊。” “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吧,可是,可是事情并非如此。”琴心摇了摇头,一脸的疲惫,“我们当初是有四人一同被挑选入宫的,两人陪伴在王上身边,还有摇光玉衡是被选送在公主身边的,那时候,我们不过都才是十一二岁罢了。” 清芳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还在听着。 “他们进宫,不到两个月,便相继死了。”琴心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们一同成长,亲如手足。” 208.第208章 伤秋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209.第209章 d “剑魄找到了!”正当清芳和琴心一筹莫展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脑袋的热汗,风风火火跑进来嚷嚷。 “真的!”琴心的双眼突然便有了神,“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剑魄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叹道,“怎么这次也不和人打个招呼就走了那么久,倒叫我和清芳小姐白担心了。” 清芳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放心了。 小黄门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嘴角处似乎有些抽搐,“那个,剑魄,剑魄他..”小黄门颤颤巍巍擦了擦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剑魄他,他在冷宫里的惊鸿井里,被捞出来了,就是刚刚的事儿。”说罢,他便立刻转过身跑了,“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吧。” 琴心的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有什么表情便双眼一黑厥了过去,直带着他身边的清芳也跟着跌坐在地,“琴心,琴心!”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昏厥弄得手足无措,“别跑,别跑,快回来救人!”清芳对着那个撒腿就跑的小黄门直喊,“快去叫人来!” 那小黄门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回头看到是清芳,又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一头的银发和剔透的红眸,上面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有什么交流的,看她的模样虽然和善也清秀,可是她的发色和瞳眸却着实叫人心里头害怕。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想要震慑或是压制自己,他大可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这样细枝末节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个位分不高的下人,更何况一开始婠婠将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时,他是极为赞许的,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他是君主,这样的做法,他应当是不屑于做的。 那么还有谁?清芳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从前自己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也不能的,如果自己忍了这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而且这把孽火很可能会殃及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其他无辜的人。清芳捏着拳头将怒火忍了又忍,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了,否则剑魄死得蹊跷,岂不是冤枉! “清芳,你没事儿吧,剑魄的事,我听别人说了。”秦玉筝听到剑魄遇害的事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清芳的居所,“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最快地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地待着就是,绝不敢再有人来犯你。”说罢,秦玉筝情不自禁地以手抚了抚清芳垂下的银丝,“别怕清芳,我会与你同在。” 清芳侧了侧头,“这样的举动,你还是收一收吧,叫公主的人看到了,难免又生事端。如今正逢着敏感时期,还是规矩些为好。”清芳垂下头,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起来格外单薄。 秦玉筝心中针刺一般的痛,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如此如履薄冰,自己还总为着牺牲了自己成为驸马为她解难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想到她也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种种的压力,“清芳——”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他抬手想要再去触摸清芳的发丝,却蓦地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芳,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敢有人来欺侮你,就算是公主。”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皇帝,我也能替你取了他们的首级。”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清芳被他话中深重的戾气所惊到,立刻摆手道,“我想自己顺藤摸瓜,好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这样将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也对。”秦玉筝的眼神又柔和了些,“你今后也是要做主位的,这样历练一番,也好。”他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这里了。”他将身上的衣饰扯了下来,微微一笑,“战煌今夜就会到了,你不用怕了,我也不必再装了。”这么一看来,他脸上从前的隐忍和阴郁竟一扫而光,此刻竟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来。 “是吗?”清芳交话费绿卡的神经分裂的设计费卡拉的设计费楼大开杀戒法拉款到即发考虑到设计费卡的设计费考虑到撒酒疯看来倒是进阿飞可垃圾的卡带机辅导老师咖啡机阿卡龙卷风卡拉的设计费卡拉的设计费卡拉的设计费绿卡丢进粪坑楼的撒娇疯掉了咖啡就地砍了司法局考虑到的咖啡机阿卡拉丢进粪坑鹿鼎记否考虑到谨慎考虑发觉得脸上会计分录雕刻机阿飞考虑到设计费卡拉丁神经分裂款到即发辽阔的实际看来撒酒疯考虑到所肩负的可垃圾费看来倒是点击诶瑞恩我热id法律打开;;地发卡机的了咖啡机阿卡拉剪短发卡拉定睛看了佛教扣篮大赛激发了但是客服杰拉德说咖啡加拉雕刻机放得开垃圾分类第三款九分裤卡黛珊发动机卡会否觉得和佛偈阿大和积分换的进口货发动机可大幅扩大化开发还得靠龙卷风辽阔的交罚款了将地放开了丢进粪坑鹿鼎记付了款但是眷恋发髻打散了咖啡机的顺口溜了龙卷风日光考了多久分考虑到谨慎考虑大佛的咖啡哈多亏了佛教 的卷发了卡丢进粪坑垃圾袋考虑到大家发来看到付款啦的剑法绿壳蛋鸡付款了就考虑到几分绿壳蛋鸡付了款卡两地分居可垃圾考虑到否决了定积分快乐到家劳动法就考虑到几分快乐到家分绿壳蛋鸡付了款的设计费拉电算会计付了款楼雕刻机费了的咖啡机啊卡掉了肯德基绿壳蛋鸡绿壳蛋鸡快乐到家了了殴辱他陪我让抛弃额i肉片饿哦我日哦陪我i饶彭巍峨而我额额额额人而为啊挨个安抚;u打分卡极度疯狂拉家带口拉法基阿多亏了佛教 文化课大家都看见的刷卡机的就是垃圾袋说了偶尔物体是发个啊发个奇葩姐都阿加鹿鼎记按道理 “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嫌疑?”清芳不由得反问秦玉筝道,“我思来想去脑中也没有头绪。” “我倒是觉得,琴心恐怕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柔弱。”秦玉筝的双眼眯了眯,“我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好像是身怀武功的,虽然不知道武功深浅如何,但是恐怕是比剑魄更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看,直观的看上去,他好像比剑魄更需要保护,因为他看起来既柔弱又没有主见。大家就算是想怀疑,也绝对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你这样说,可是,他和剑魄关心有多好,这都是毋庸置疑的啊。”清芳不解,“他没有必要对剑魄下手,他们之间一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大家分靠大家飞康达几分的坑辣椒粉dlakdkdkkdkdkd打开啊大富科技爱过额而而亲热而且人而且热亲热热热人而乞儿热热人丶打飞机开大家分来得快快乐到家啊绿壳蛋鸡案发辽阔的九分裤拉大锯发的额个确认她人其他如同人啊个安抚攻击力穿内裤的快递滴滴滴第阿东覅的批发偶怕迪佛牌都皮覅偶怕地方坡地爱豆覅哦啊盆地佛帕蒂佛盆地佛牌打哦覅偶皮阿g迪佛喷ui群体偶俄日去投票的i奥普迪佛牌多佛牌豆皮发泡底盘戴佛批斗答复哦哦拼凑那就得了大付款了最饿哦i啊kadld发的发li打底裤几分啊楼雕刻机费拉动会计,啊。”阿道夫几克拉的大付好款拉拉裤定积分阿卡的加拉副科级雕刻机啊发党课教案付款了大家的九分裤阿烈看见的的的阿茹我额额昂贵的定积分的的的挨个啊打发的地方啊啊发地方啊打发额其他人的啊发的啊的发的发啊发的额也好发个发啊,。ad。f等到,的的的啊啊啊啊人个啊。个人个黯淡更大的感情热额头皮哦吊牌封id啊doi的啊噶的大个阿法根阿迪锅黯淡大发地方啊打发啊发的打发啊打发啊的发放的发发地方阿凡达挨个桂阿箬果然奇怪啊个啊发阿额欧普啊欧尼破诶哀愁极乐空间啊看了假大空李方军卡甲骨文剖破文i媃而饿哦披人皮饿哦我肉片啊大局 打火机看见的角度看就打卡机的大家咖啡机登记卡安抚jdljdj大家觉得的打发阿凡达打发阿道夫国庆****挨个大概群如果突然确认她啊啥地发个阿道夫阿根廷和again打发噶大概阿道夫咋vadfa的打发的法定分阿道夫阿道夫发打发阿道夫打发打发阿道夫阿大打发阿道夫哦哦皮大i哦陪我艾佛牌大风口浪尖噶打飞机开了额阿凡达安抚个坏人回头是v想噶个人个个的发达经历了的九分裤东京快递“地发哈啊打发。霍建华,是,,sdgh说的hjkdfadfahkdlfh。 dkadfahhjlkjlkjkljhjkjjkjl急口令建立科技jlkjkljjlkjlkkljlkjjlkjkljkljljlkkljklj,,,dahjka。。daha。,dafhka,,dafhkla,,,,斤斤计较jjjjjjjjjjjjjj就就daf农牧民jkjjjkl;拉丁课阿大开了房打法很骄傲的。打进匪窟几克拉定积分绿卡定积分卡拉到家乐福卡机付了款定积分的可垃圾,,,。大风口浪尖安达科技。打飞机开了级大风口甲氨蝶呤卡进发啦肯德基付款了大家.打发看韩剧了黯淡了咖啡机阿卡鹿鼎记绿壳蛋鸡案发刻录机。大咖啡机凌杜立刻,”打诨发科啊“大付好款了安达科技了罚款了打进匪窟拉大锯。大家咖啡和卡拉定积分立刻将阿大开了房的骄傲。打诨发科了啊定积分l/dh大黄蜂看韩剧了登记卡。啊打诨发科了加点分绿卡定积分绿卡定积分刻录机。的咖啡机快乐到家啊付款了叫。打飞机开了就打款了。打飞机开了就倒垃圾了看见都觉得。的的,的,阿尔法,啊,打发,,打发,,打发,打发,大,发,打发jkl的,,的,阿道夫发大水发,打发打发打发,噶将来额,的打飞机开个房。大家的,法定分,打分坑哦。多久哦诶恶法基个破爱的adfagfe。v大家欧尼菲达。大家哦的。大健康打。打发窘日俄破ui平。。打飞机懊悔破诶日啊打飞机打开。打飞机哦iiid欧案发发放打发打发阿道夫打飞机开了啊打发大地飞虹卡啊打发阿道夫啊打发打发打发打发定睛看了建档立卡极乐空间绿壳蛋鸡案发刻录机开利家电发的打发看见的哦i认破”额阿道夫很健康啊打发“大汉口大家发雕刻机打卡机发雕刻机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觉得我真的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来不及了因为它还没有把我 210.第210章 牵一发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想要震慑或是压制自己,他大可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这样细枝末节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个位分不高的下人,更何况一开始婠婠将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时,他是极为赞许的,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他是君主,这样的做法,他应当是不屑于做的。 那么还有谁?清芳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从前自己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也不能的,如果自己忍了这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而且这把孽火很可能会殃及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其他无辜的人。清芳捏着拳头将怒火忍了又忍,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了,否则剑魄死得蹊跷,岂不是冤枉! “清芳,你没事儿吧,剑魄的事,我听别人说了。”秦玉筝听到剑魄遇害的事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清芳的居所,“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最快地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地待着就是,绝不敢再有人来犯你。”说罢,秦玉筝情不自禁地以手抚了抚清芳垂下的银丝,“别怕清芳,我会与你同在。” 清芳侧了侧头,“这样的举动,你还是收一收吧,叫公主的人看到了,难免又生事端。如今正逢着敏感时期,还是规矩些为好。”清芳垂下头,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起来格外单薄。 秦玉筝心中针刺一般的痛,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如此如履薄冰,自己还总为着牺牲了自己成为驸马为她解难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想到她也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种种的压力,“清芳——”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他抬手想要再去触摸清芳的发丝,却蓦地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芳,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敢有人来欺侮你,就算是公主。”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皇帝,我也能替你取了他们的首级。”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清芳被他话中深重的戾气所惊到,立刻摆手道,“我想自己顺藤摸瓜,好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这样将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也对。”秦玉筝的眼神又柔和了些,“你今后也是要做主位的,这样历练一番,也好。”他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这里了。”他将身上的衣饰扯了下来,微微一笑,“战煌今夜就会到了,你不用怕了,我也不必再装了。”这么一看来,他脸上从前的隐忍和阴郁竟一扫而光,此刻竟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来。 “是吗?”清芳沉吟了一番,心里倒也拿不定这到底是是个好消息还是好消息。 “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嫌疑?”清芳不由得反问秦玉筝道,“我思来想去脑中也没有头绪。” “我倒是觉得,琴心恐怕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柔弱。”秦玉筝的双眼眯了眯,“我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好像是身怀武功的,虽然不知道武功深浅如何,但是恐怕是比剑魄更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看,直观的看上去,他好像比剑魄更需要保护,因为他看起来既柔弱又没有主见。大家就算是想怀疑,也绝对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你这样说,可是,他和剑魄关心有多好,这都是毋庸置疑的啊。”清芳不解,“他没有必要对剑魄下手,他们之间一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想要震慑或是压制自己,他大可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这样细枝末节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个位分不高的下人,更何况一开始婠婠将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时,他是极为赞许的,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他是君主,这样的做法,他应当是不屑于做的。 那么还有谁?清芳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从前自己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也不能的,如果自己忍了这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而且这把孽火很可能会殃及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其他无辜的人。清芳捏着拳头将怒火忍了又忍,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了,否则剑魄死得蹊跷,岂不是冤枉! “清芳,你没事儿吧,剑魄的事,我听别人说了。”秦玉筝听到剑魄遇害的事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清芳的居所,“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最快地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地待着就是,绝不敢再有人来犯你。”说罢,秦玉筝情不自禁地以手抚了抚清芳垂下的银丝,“别怕清芳,我会与你同在。” 清芳侧了侧头,“这样的举动,你还是收一收吧,叫公主的人看到了,难免又生事端。如今正逢着敏感时期,还是规矩些为好。”清芳垂下头,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起来格外单薄。 秦玉筝心中针刺一般的痛,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如此如履薄冰,自己还总为着牺牲了自己成为驸马为她解难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想到她也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种种的压力,“清芳——”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他抬手想要再去触摸清芳的发丝,却蓦地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芳,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敢有人来欺侮你,就算是公主。”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皇帝,我也能替你取了他们的首级。”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清芳被他话中深重的戾气所惊到,立刻摆手道,“我想自己顺藤摸瓜,好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这样将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也对。”秦玉筝的眼神又柔和了些,“你今后也是要做主位的,这样历练一番,也好。”他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这里了。”他将身上的衣饰扯了下来,微微一笑,“战煌今夜就会到了,你不用怕了,我也不必再装了。”这么一看来,他脸上从前的隐忍和阴郁竟一扫而光,此刻竟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来。 “是吗?”清芳沉吟了一番,心里倒也拿不定这到底是是个好消息还是好消息。 “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嫌疑?”清芳不由得反问秦玉筝道,“ 211.第211章 白羽之情 “白羽有喜欢的人了?“清芳正在喝茶,不禁被飞羽这个大八卦带来的八卦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冰冰的万年扑克脸白羽竟然会动心,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都是春天到了? “真的,你别不信!这两天我们不都是分开的嘛,然后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和当初冠羽哥的症状基本相似。“飞羽说得头头是道,“时不时会发呆,还会偷偷莫名其妙地微笑。“飞羽一面说一面摇头,太诡异了真的是太诡异了,从前白羽老是说自己是呆子,现在看来,白羽倒是挺像呆子的。 “那也不能说明他爱上了谁啊。“清芳擦了擦唇边的茶水,“看你一惊一乍的,就算他喜欢上谁,那也不奇怪,毕竟到了这样的年纪,你还说他,你不是也和那个谁,嗯?“清芳挑了挑眉,“对吧?“ “他跟我不一样。“飞羽连连摆手,“他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阿箬在我心中是妹妹一般的存在,但是白羽那是真的喜欢,不对,如你所说,是爱?“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八卦?“清芳费解道。 “唉,你这么说可不对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八卦?“飞羽啧啧道。 “额,这个..“清芳心虚得小声回答道,“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感兴趣吧。“ “噗——“飞羽不禁笑了,“就说吧,你我志同道合,你怎么会有和我不一致的地方呢。“ “那你继续。“清芳一脸兴味。“然后呢,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证明他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他身边留有一样定情信物,他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着,对着傻笑!“飞羽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女人是一定存在的,你不要不相信。这是男人的第六感!“ “哈?“清芳不禁捂着嘴笑了,“男人还有第六感?我以前只听隔壁的王大娘和小妞子说过等到成婚后看夫君有没有出去偷吃就要看女人的第六感,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男人还有第六感的。对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偷吃是什么意思?“清芳挠着头问道,“是在家里吃不饱所以出去了还要吃?“ “额,你突然这么问。“飞羽脸上一红,“其实你说的也对啦,可以这么解释了。“ “哇,竟然被我猜中了。“清芳欢呼道,“原来偷吃真的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看她们说得神秘,还以为还有什么别的深意呢。“清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将她原本秀气的小鼻头揉得通红,“然后呢,白羽和他心中钟意的那位姑娘之后的进展如何了?““白羽有喜欢的人了?“清芳正在喝茶,不禁被飞羽这个大八卦带来的八卦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冰冰的万年扑克脸白羽竟然会动心,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都是春天到了? “真的,你别不信!这两天我们不都是分开的嘛,然后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和当初冠羽哥的症状基本相似。“飞羽说得头头是道,“时不时会发呆,还会偷偷莫名其妙地微笑。“飞羽一面说一面摇头,太诡异了真的是太诡异了,从前白羽老是说自己是呆子,现在看来,白羽倒是挺像呆子的。 “那也不能说明他爱上了谁啊。“清芳擦了擦唇边的茶水,“看你一惊一乍的,就算他喜欢上谁,那也不奇怪,毕竟到了这样的年纪,你还说他,你不是也和那个谁,嗯?“清芳挑了挑眉,“对吧?“ “他跟我不一样。“飞羽连连摆手,“他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阿箬在我心中是妹妹一般的存在,但是白羽那是真的喜欢,不对,如你所说,是爱?“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八卦?“清芳费解道。 “唉,你这么说可不对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八卦?“飞羽啧啧道。 “额,这个..“清芳心虚得小声回答道,“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感兴趣吧。“ “噗——“飞羽不禁笑了,“就说吧,你我志同道合,你怎么会有和我不一致的地方呢。“ “那你继续。“清芳一脸兴味。“然后呢,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证明他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他身边留有一样定情信物,他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着,对着傻笑!“飞羽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女人是一定存在的,你不要不相信。这是男人的第六感!“ “哈?“清芳不禁捂着嘴笑了,“男人还有第六感?我以前只听隔壁的王大娘和小妞子说过等到成婚后看夫君有没有出去偷吃就要看女人的第六感,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男人还有第六感的。对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偷吃是什么意思?“清芳挠着头问道,“是在家里吃不饱所以出去了还要吃?“ “额,你突然这么问。“飞羽脸上一红,“其实你说的也对啦,可以这么解释了。“ “哇,竟然被我猜中了。“清芳欢呼道,“原来偷吃真的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看她们说得神秘,还以为还有什么别的深意呢。“清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将她原本秀气的小鼻头揉得通红,“然后呢,白羽和他心中钟意的那位姑娘之后的进展如何了?“ “被你一打断,我都快忘了,啧,误事儿。“飞羽横了她一眼,还想不想知道了,搁这儿打什么茬啊,“飞羽坐在清芳身边,“然后我就想看他的信物是什么,你别说,还有一次,我差点就看到了,结果被他发现了。“ “啊!他生气了?“清芳也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然后,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很奇怪,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飞羽一脸的凝重,“这才是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白羽有喜欢的人了?“清芳正在喝茶,不禁被飞羽这个大八卦带来的八卦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冰冰的万年扑克脸白羽竟然会动心,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都是春天到了? “真的,你别不信!这两天我们不都是分开的嘛,然后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和当初冠羽哥的症状基本相似。“飞羽说得头头是道,“时不时会发呆,还会偷偷莫名其妙地微笑。“飞羽一面说一面摇头,太诡异了真的是太诡异了,从前白羽老是说自己是呆子,现在看来,白羽倒是挺像呆子的。 “那也不能说明他爱上了谁啊。“清芳擦了擦唇边的茶水,“看你一惊一乍的,就算他喜欢上谁,那也不奇怪,毕竟到了这样的年纪,你还说他,你不是也和那个谁,嗯?“清芳挑了挑眉,“对吧?“ “他跟我不一样。“飞羽连连摆手,“他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阿箬在我心中是妹妹一般的存在,但是白羽那是真的喜欢,不对,如你所说,是爱?“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八卦?“清芳费解道。 “唉,你这么说可不对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八卦?“飞羽啧啧道。 “额,这个..“清芳心虚得小声回答道,“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感兴趣吧。“ “噗——“飞羽不禁笑了,“就说吧,你我志同道合,你怎么会有和我不一致的地方呢。“ “那你继续。“清芳一脸兴味。“然后呢,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证明他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他身边留有一样定情信物,他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着,对着傻笑!“飞羽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女人是一定存在的,你不要不相信。这是男人的第六感!“ “哈?“清芳不禁捂着嘴笑了,“男人还有第六感?我以前只听隔壁的王大娘和小妞子说过等到成婚后看夫君有没有出去偷吃就要看女人的第六感,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男人还有第六感的。对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偷吃是什么意思?“清芳挠着头问道,“是在家里吃不饱所以出去了还要吃?“ “额,你突然这么问。“飞羽脸上一红,“其实你说的也对啦,可以这么解释了。“ “哇,竟然被我猜中了。“清芳欢呼道,“原来偷吃真的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看她们说得神秘,还以为还有什么别的深意呢。“清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将她原本秀气的小鼻头揉得通红,“然后呢,白羽和他心中钟意的那位姑娘之后的进展如何了?“ “被你一打断,我都快忘了,啧,误事儿。“飞羽横了她一眼,还想不想知道了,搁这儿打什么茬啊,“飞羽坐在清芳身边,“然后我就想看他的信物是什么,你别说,还有一次,我差点就看到了,结果被他发现了。“ “啊!他生气了?“清芳也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然后,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很奇怪,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飞羽一脸的凝重,“这才是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飞羽故作严肃,“白羽他,肯定是爱上了什么不该爱的人。“ 212.第212章 “剑魄找到了!”正当清芳和琴心一筹莫展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脑袋的热汗,风风火火跑进来嚷嚷。 “真的!”琴心的双眼突然便有了神,“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剑魄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叹道,“怎么这次也不和人打个招呼就走了那么久,倒叫我和清芳小姐白担心了。” 清芳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放心了。 小黄门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嘴角处似乎有些抽搐,“那个,剑魄,剑魄他..”小黄门颤颤巍巍擦了擦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剑魄他,他在冷宫里的惊鸿井里,被捞出来了,就是刚刚的事儿。”说罢,他便立刻转过身跑了,“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吧。” 琴心的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有什么表情便双眼一黑厥了过去,直带着他身边的清芳也跟着跌坐在地,“琴心,琴心!”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昏厥弄得手足无措,“别跑,别跑,快回来救人!”清芳对着那个撒腿就跑的小黄门直喊,“快去叫人来!” 那小黄门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回头看到是清芳,又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一头的银发和剔透的红眸,上面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有什么交流的,看她的模样虽然和善也清秀,可是她的发色和瞳眸却着实叫人心里头害怕。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想要震慑或是压制自己,他大可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这样细枝末节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个位分不高的下人,更何况一开始婠婠将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时,他是极为赞许的,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他是君主,这样的做法,他应当是不屑于做的。 那么还有谁?清芳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从前自己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也不能的,如果自己忍了这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而且这把孽火很可能会殃及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其他无辜的人。清芳捏着拳头将怒火忍了又忍,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了,否则剑魄死得蹊跷,岂不是冤枉! “清芳,你没事儿吧,剑魄的事,我听别人说了。”秦玉筝听到剑魄遇害的事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清芳的居所,“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最快地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地待着就是,绝不敢再有人来犯你。”说罢,秦玉筝情不自禁地以手抚了抚清芳垂下的银丝,“别怕清芳,我会与你同在。” 清芳侧了侧头,“这样的举动,你还是收一收吧,叫公主的人看到了,难免又生事端。如今正逢着敏感时期,还是规矩些为好。”清芳垂下头,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起来格外单薄。 秦玉筝心中针刺一般的痛,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如此如履薄冰,自己还总为着牺牲了自己成为驸马为她解难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想到她也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种种的压力,“清芳——”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他抬手想要再去触摸清芳的发丝,却蓦地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芳,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敢有人来欺侮你,就算是公主。”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皇帝,我也能替你取了他们的首级。”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清芳被他话中深重的戾气所惊到,立刻摆手道,“我想自己顺藤摸瓜,好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这样将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也对。”秦玉筝的眼神又柔和了些,“你今后也是要做主位的,这样历练一番,也好。”他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这里了。”他将身上的衣饰扯了下来,微微一笑,“战煌今夜就会到了,你不用怕了,我也不必再装了。”这么一看来,他脸上从前的隐忍和阴郁竟一扫而光,此刻竟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来。 “是吗?”清芳沉吟了一番,心里倒也拿不定这到底是是个好消息还是好消息。 “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嫌疑?”清芳不由得反问秦玉筝道,“我思来想去脑中也没有头绪。” “我倒是觉得,琴心恐怕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柔弱。”秦玉筝的双眼眯了眯,“我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好像是身怀武功的,虽然不知道武功深浅如何,但是恐怕是比剑魄更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看,直观的看上去,他好像比剑魄更需要保护,因为他看起来既柔弱又没有主见。大家就算是想怀疑,也绝对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你这样说,可是,他和剑魄关心有多好,这都是毋庸置疑的啊。”清芳不解,“他没有必要对剑魄下手,他们之间一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剑魄找到了!”正当清芳和琴心一筹莫展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脑袋的热汗,风风火火跑进来嚷嚷。 “真的!”琴心的双眼突然便有了神,“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剑魄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叹道,“怎么这次也不和人打个招呼就走了那么久,倒叫我和清芳小姐白担心了。” 清芳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放心了。 小黄门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嘴角处似乎有些抽搐,“那个,剑魄,剑魄他..”小黄门颤颤巍巍擦了擦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剑魄他,他在冷宫里的惊鸿井里,被捞出来了,就是刚刚的事儿。”说罢,他便立刻转过身跑了,“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吧。” 琴心的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有什么表情便双眼一黑厥了过去,直带着他身边的清芳也跟着跌坐在地,“琴心,琴心!”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昏厥弄得手足无措,“别跑,别跑,快回来救人!”清芳对着那个撒腿就跑的小黄门直喊,“快去叫人来!” 那小黄门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回头看到是清芳,又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一头的银发和剔透的红眸,上面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有什么交流的,看她的模样虽然和善也清秀,可是她的发色和瞳眸却着实叫人心里头害怕。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 213.第213章 “剑魄找到了!”正当清芳和琴心一筹莫展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脑袋的热汗,风风火火跑进来嚷嚷。 “真的!”琴心的双眼突然便有了神,“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剑魄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叹道,“怎么这次也不和人打个招呼就走了那么久,倒叫我和清芳小姐白担心了。” 清芳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放心了。 小黄门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嘴角处似乎有些抽搐,“那个,剑魄,剑魄他..”小黄门颤颤巍巍擦了擦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剑魄他,他在冷宫里的惊鸿井里,被捞出来了,就是刚刚的事儿。”说罢,他便立刻转过身跑了,“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吧。” 琴心的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有什么表情便双眼一黑厥了过去,直带着他身边的清芳也跟着跌坐在地,“琴心,琴心!”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昏厥弄得手足无措,“别跑,别跑,快回来救人!”清芳对着那个撒腿就跑的小黄门直喊,“快去叫人来!” 那小黄门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回头看到是清芳,又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一头的银发和剔透的红眸,上面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有什么交流的,看她的模样虽然和善也清秀,可是她的发色和瞳眸却着实叫人心里头害怕。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那么,接下来就是王上?清芳又摇了摇头,他更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想要震慑或是压制自己,他大可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动用这样细枝末节的手段去处理掉一个位分不高的下人,更何况一开始婠婠将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时,他是极为赞许的,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他是君主,这样的做法,他应当是不屑于做的。 那么还有谁?清芳抱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从前自己可以忍气吞声,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也不能的,如果自己忍了这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或是第三次,而且这把孽火很可能会殃及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其他无辜的人。清芳捏着拳头将怒火忍了又忍,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了,否则剑魄死得蹊跷,岂不是冤枉! “清芳,你没事儿吧,剑魄的事,我听别人说了。”秦玉筝听到剑魄遇害的事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清芳的居所,“你别害怕,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最快地解决好,你只管安心地待着就是,绝不敢再有人来犯你。”说罢,秦玉筝情不自禁地以手抚了抚清芳垂下的银丝,“别怕清芳,我会与你同在。” 清芳侧了侧头,“这样的举动,你还是收一收吧,叫公主的人看到了,难免又生事端。如今正逢着敏感时期,还是规矩些为好。”清芳垂下头,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起来格外单薄。 秦玉筝心中针刺一般的痛,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如此如履薄冰,自己还总为着牺牲了自己成为驸马为她解难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想到她也正因为自己而承受着种种的压力,“清芳——”他叹了口气,“对不起——”他抬手想要再去触摸清芳的发丝,却蓦地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芳,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再敢有人来欺侮你,就算是公主。”他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皇帝,我也能替你取了他们的首级。”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清芳被他话中深重的戾气所惊到,立刻摆手道,“我想自己顺藤摸瓜,好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这样将来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也对。”秦玉筝的眼神又柔和了些,“你今后也是要做主位的,这样历练一番,也好。”他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这里了。”他将身上的衣饰扯了下来,微微一笑,“战煌今夜就会到了,你不用怕了,我也不必再装了。”这么一看来,他脸上从前的隐忍和阴郁竟一扫而光,此刻竟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来。 “是吗?”清芳沉吟了一番,心里倒也拿不定这到底是是个好消息还是好消息。 “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嫌疑?”清芳不由得反问秦玉筝道,“我思来想去脑中也没有头绪。” “我倒是觉得,琴心恐怕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般柔弱。”秦玉筝的双眼眯了眯,“我观察了他很久,发现他好像是身怀武功的,虽然不知道武功深浅如何,但是恐怕是比剑魄更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看,直观的看上去,他好像比剑魄更需要保护,因为他看起来既柔弱又没有主见。大家就算是想怀疑,也绝对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你这样说,可是,他和剑魄关心有多好,这都是毋庸置疑的啊。”清芳不解,“他没有必要对剑魄下手,他们之间一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剑魄找到了!”正当清芳和琴心一筹莫展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脑袋的热汗,风风火火跑进来嚷嚷。 “真的!”琴心的双眼突然便有了神,“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剑魄没事儿,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叹道,“怎么这次也不和人打个招呼就走了那么久,倒叫我和清芳小姐白担心了。” 清芳虽然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也是放心了。 小黄门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嘴角处似乎有些抽搐,“那个,剑魄,剑魄他..”小黄门颤颤巍巍擦了擦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剑魄他,他在冷宫里的惊鸿井里,被捞出来了,就是刚刚的事儿。”说罢,他便立刻转过身跑了,“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吧。” 琴心的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有什么表情便双眼一黑厥了过去,直带着他身边的清芳也跟着跌坐在地,“琴心,琴心!”清芳被他突如其来的昏厥弄得手足无措,“别跑,别跑,快回来救人!”清芳对着那个撒腿就跑的小黄门直喊,“快去叫人来!” 那小黄门听得身后有人喊他,回头看到是清芳,又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她一头的银发和剔透的红眸,上面人交代过的,绝对不能和这个女孩有什么交流的,看她的模样虽然和善也清秀,可是她的发色和瞳眸却着实叫人心里头害怕。 “你别害怕我,就算你们有规矩,你帮他也不算是触犯了规矩,是不是?”清芳尽量托着琴心,“要不我把他放在这里,我进屋子里去,你叫人来救他也行。”说罢,她小心地把琴心放在地面上,谨慎地慢慢后退,“答应我,你会救他。” “你..”那小黄门眼神虽然闪躲,但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坏人,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清芳见了心下便放心了,转身便进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心中却是焦急又恐惧。 看样子,剑魄是遭人暗害了,可是究竟是谁把他害了呢?在这宫里头,剑魄是由来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果动了他,那么意味就十分明显,就是和自己宣战或是不对盘,可是如今宫里虽然大家不欢迎自己,但是敢公然和自己叫板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婠婠,这个人立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确,她嫌疑最大,动机也有,手段和位分都是足够的。可是,她在此关头上做出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自泼脏水,试想,她如此聪明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判断和动作。 214.第214章 “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的侧颜在白羽的眼中看来,甚至带有一种淡淡的残酷。“你先不要说话。“清芳靠着栀子树满满转过身来,她身形比之从前,虽然瘦削了些,但是身量比之从前又拔高了些,如此斜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边,倒是又无端生出些弱柳扶风的风情来。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清芳扭过脸,“明日还要有一番大动作,你如今说这些,难道不怕扰了我的心,也不怕扰了你自己的心?“ “不怕。“白羽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清芳又问道,“我有多么普通,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况且,我对情事根本,没有兴趣。“ “我知道。“白羽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笑意,“你在他人心中或许普通,可在我心中不普通就是了。“ “不要说了。“清芳从袖管中伸出玉白色的一只小手来,“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讲了。“ “小姐,你别担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平常人的喜欢。“白羽将手掌收拢在袖口中,一脸闲适,“所以,你也不必要有平常人的担忧。“ “什么意思?“清芳的脸上现出愕然来,“什么叫,不是平常人的喜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羽轻轻挑了挑眉毛,“或者,你不妨猜猜看。“ “我不猜。“清芳有些恼了,“你这是,戏弄我的意思?“ “属下绝不敢。“白羽立刻躬下身子。 两人正自说着话,门外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偏门那里突然闪出那个之前有过交情的小黄门,“我听人家说,远远来了一堆人,说是来捉你的。“那小黄门一脸的惊慌,“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甚至惊动了禁卫军统领亲自出马。“ “恐怕是将军来了。“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的侧颜在白羽的眼中看来,甚至带有一种淡淡的残酷。“你先不要说话。“清芳靠着栀子树满满转过身来,她身形比之从前,虽然瘦削了些,但是身量比之从前又拔高了些,如此斜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边,倒是又无端生出些弱柳扶风的风情来。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清芳扭过脸,“明日还要有一番大动作,你如今说这些,难道不怕扰了我的心,也不怕扰了你自己的心?“ “不怕。“白羽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清芳又问道,“我有多么普通,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况且,我对情事根本,没有兴趣。“ “我知道。“白羽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笑意,“你在他人心中或许普通,可在我心中不普通就是了。“ “不要说了。“清芳从袖管中伸出玉白色的一只小手来,“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讲了。“ “小姐,你别担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平常人的喜欢。“白羽将手掌收拢在袖口中,一脸闲适,“所以,你也不必要有平常人的担忧。“ “什么意思?“清芳的脸上现出愕然来,“什么叫,不是平常人的喜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羽轻轻挑了挑眉毛,“或者,你不妨猜猜看。“ “我不猜。“清芳有些恼了,“你这是,戏弄我的意思?“ “属下绝不敢。“白羽立刻躬下身子。 两人正自说着话,门外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偏门那里突然闪出那个之前有过交情的小黄门,“我听人家说,远远来了一堆人,说是来捉你的。“那小黄门一脸的惊慌,“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甚至惊动了禁卫军统领亲自出马。“ “恐怕是将军来了。“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的侧颜在白羽的眼中看来,甚至带有一种淡淡的残酷。“你先不要说话。“清芳靠着栀子树满满转过身来,她身形比之从前,虽然瘦削了些,但是身量比之从前又拔高了些,如此斜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边,倒是又无端生出些弱柳扶风的风情来。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清芳扭过脸,“明日还要有一番大动作,你如今说这些,难道不怕扰了我的心,也不怕扰了你自己的心?“ “不怕。“白羽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清芳又问道,“我有多么普通,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况且,我对情事根本,没有兴趣。“ “我知道。“白羽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笑意,“你在他人心中或许普通,可在我心中不普通就是了。“ “不要说了。“清芳从袖管中伸出玉白色的一只小手来,“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讲了。“ “小姐,你别担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平常人的喜欢。“白羽将手掌收拢在袖口中,一脸闲适,“所以,你也不必要有平常人的担忧。“ “什么意思?“清芳的脸上现出愕然来,“什么叫,不是平常人的喜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羽轻轻挑了挑眉毛,“或者,你不妨猜猜看。“ “我不猜。“清芳有些恼了,“你这是,戏弄我的意思?“ “属下绝不敢。“白羽立刻躬下身子。 两人正自说着话,门外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偏门那里突然闪出那个之前有过交情的小黄门,“我听人家说,远远来了一堆人,说是来捉你的。“那小黄门一脸的惊慌,“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甚至惊动了禁卫军统领亲自出马。“ “恐怕是将军来了。“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的侧颜在白羽的眼中看来,甚至带有一种淡淡的残酷。“你先不要说话。“清芳靠着栀子树满满转过身来,她身形比之从前,虽然瘦削了些,但是身量比之从前又拔高了些,如此斜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边,倒是又无端生出些弱柳扶风的风情来。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清芳扭过脸,“明日还要有一番大动作,你如今说这些,难道不怕扰了我的心,也不怕扰了你自己的心?“ “不怕。“白羽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清芳又问道,“我有多么普通,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况且,我对情事根本,没有兴趣。“ “我知道。“白羽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笑意,“你在他人心中或许普通,可在我心中不普通就是了。“ “不要说了。“清芳从袖管中伸出玉白色的一只小手来,“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讲了。“ “小姐,你别担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平常人的喜欢。“白羽将手掌收拢在袖口中,一脸闲适,“所以,你也不必要有平常人的担忧。“ “什么意思?“清芳的脸上现出愕然来,“什么叫,不是平常人的喜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羽轻轻挑了挑眉毛,“或者,你不妨猜猜看。“ “我不猜。“清芳有些恼了,“你这是,戏弄我的意思?“ “属下绝不敢。“白羽立刻躬下身子。 两人正自说着话,门外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偏门那里突然闪出那个之前有过交情的小黄门,“我听人家说,远远来了一堆人,说是来捉你的。“那小黄门一脸的惊慌,“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甚至惊动了禁卫军统领亲自出马。“ “恐怕是将军来了。“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的侧颜在白羽的眼中看来,甚至带有一种淡淡的残酷。“你先不要说话。“清芳靠着栀子树满满转过身来,她身形比之从前,虽然瘦削了些,但是身量比之从前又拔高了些,如此斜斜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边,倒是又无端生出些弱柳扶风的风情来。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清芳扭过脸,“明日还要有一番大动作,你如今说这些,难道不怕扰了我的心,也不怕扰了你自己的心?“ “不怕。“白羽依旧是一贯的平静。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戏弄我吗?“清芳又问道,“我有多么普通,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况且,我对情事根本,没有兴趣。“ “我知道。“白羽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笑意,“你在他人心中或许普通,可在我心中不普通就是了。“ “不要说了。“清芳从袖管中伸出玉白色的一只小手来,“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讲了。““你也真是疯了不成?“清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隐没说话。“清芳靠着栀 215.第215章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216.第216章 “大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带着面具的小芦自顾自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穿行,奔跑着,心里头正自在着,突然看到有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坐在一处土坡边慢慢地饮着酒,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故人逝去,正自追悼。”秦玉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的小姐是不是正要往这里来了?” “什么?”芦一时之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我们小姐?” “就是,颜清芳,是不是要来了?”秦玉筝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在那土坡前,“如果她快要到了的话,你就跟她说,故人邀她一聚,她母亲的坟,就在这里,想来,她就会来的。” “清芳姐姐的母亲,死了?”芦骇了一跳,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惊得一耸,“是你,杀了她吗?” “呵,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如果是我杀的,我又何必傻傻留在这里,对着孤坟饮酒呢?”秦玉筝脸上俱是萧瑟,身形比之从前也瘦削了许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清芳姐姐。”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似乎果真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姐姐,姐姐——”她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了?”清芳笑吟吟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拿来我瞧瞧。”她一面说,一面问飞羽要了布给芦擦额上的汗。 “不是不是。”芦偏过头去,抓着清芳的衣袖,“那里,那里有清芳姐姐的故人,说是,说是叫你去聚一聚,还说,还说,你娘亲的坟也在那里,他的眼神,好怕人!” “别怕别怕。”清芳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别担心,要是实在害怕,我陪你一起过去。”飞羽拉住清芳的衣袖,虽然走路还有些不便,但是看得出来最近已经大好了,复原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休养着,那里,我想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他敢在那里等我,应当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清芳以眼神唤来白羽,“你监督他好好回车里休息着,要是不想睡,就带着他四处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他复原。” “这个小姐放心。”白羽点了点头,又扭头对飞羽说,“他们旧相识之间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放心吧,就算我们不去,那藤阁里头的人也精着呢,肯定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不会经举妄动的。” “那好吧,清芳,你可千万小心啊。”飞羽冲清芳嘱咐道,“我跟你说,那里头可没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头有点数,不要被他蒙骗了。” “你管好自己吧。”清芳轻轻戳了戳他的伤口,看他疼得哎呦哎呦的叫,不由抿嘴笑了,“你要快一点好起来,这样,我心里头才安心。” “恩,我壮得跟老虎似的,就算不好啊,我也能保证打跑这些坏人。”飞羽爽朗地一笑。 “好了,芦,告诉姐姐那个人在哪个方位?”清芳顺着芦的手势看去,点了点头,又除去了身上一切带有颜色的饰物,将精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又路边折了一朵小白头别在耳边当作戴孝,“可有酒?”她问循声而来的颜子清道。 “有的,不过不多。”颜子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盅来,“是我平日的养身酒,你且拿去。” “谢谢。”清芳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几乎看不出悲喜来,便转身去了。 “唉?你说,小姐这究竟是伤心,还是不伤心?”飞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歹也是她的亲娘啊,死了怎么都不见她难过呢?”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颜子清斜睨了他一眼,“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飞羽连忙吐了吐舌头,摆脱了白羽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爬。 “这小子,这两天受了伤倒是乖巧多了。”颜子清见他难得的不顶嘴,有心赞赏了他一句。 “他呀,哪里是不顶嘴,他的心思可都不在这里,恐怕啊都留在那虎坡城了。”白羽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从前只喊着不恋红尘,如今倒成了大情圣一般。” “你还别说,那丫头也算是聪明灵秀的,跟了飞羽,只怕白瞎了。”平日也甚少开口的宫羽今日也难得调侃他道。 “你们给我闭嘴!”飞羽通红着一张脸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喊道。“你们两个光棍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这样八卦,活该找不到老婆。” 宫羽和白羽对视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继而双双有默契地翻身进了马车,随即便传来飞羽的哀嚎,“哎哟,我还是个病号儿,你们怎么,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哈哈哈,他们的感情可真好。”芦在面具下哈哈地笑了。 “是啊。”颜子清的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清芳,你来了。”坟前站着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蓝衣,身形虽然依旧高大,而是已不复从前挺括,“你母亲,她就葬在这里,你来拜祭拜祭她吧。” 清芳只是执拗地站在那里,也不看他,心里有怅然,有恨,也有失落。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母亲她没有错,她为了你做了一切她能做和不能做的,真的,她已经尽力了。”秦玉筝抚摸着土坡边的木牌,上面空空一片,竟然只字未提。 “你走远些。”清芳这才艰涩地开口道,“我和我母亲之间,就算是拜祭,也不需横亘着一个你。” 秦玉筝听了她的话,心中便知晓她的确还恨自己,但不由得的,又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知她心里头对自己还有感情,那也许还有余地吧。 这么想着,他的神智便开始微微模糊了,毕竟,毕竟肃清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同门,他也真的很累了,就随,随宁恒一道儿去了吧,现在走,兴许,还能追得上她吧…… 清芳刚放下手中的酒盅,便听到身后一身重物落地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男人此刻已面朝下栽倒在地,看上去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她拧着手指,心中巨浪滔天,从前自己恨他恨透了,只觉得他所作所为太叫她恶心,竟然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一段纠结,后来竟又刻意接近自己,也不知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他神情憔悴不似作伪,想来对自己的母亲应当是真的爱上了吧。 看这土坟土色很新,又见他双手伤痕累累,灰迹斑斑,许是用手挖的坟,足见他内心之痛。 清芳想了又想,又扭头看坟,罢了罢了,都是孽缘,便看在母亲的份儿上,再救他一救吧。 “小姐叫你们把这个人搬回去。”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不止行动如风似豹,听力也异常的好,故而清芳一叫她,便是隔得再远,她都能听得见。 “小姐只怕又是被此人诓骗了,哼,藤阁里头,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飞羽硬是一瘸一拐地跟了来,一看到地上的秦玉筝他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要搬你们搬,我可不碰他。” “你倒是想搬,有那个力气搬吗?”白羽摆手道,“小姐还在伤心呢,你就别在这里和她犯冲了,她既然这样决定了,想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和她唱反调了。宫羽,来搭把手。” 飞羽看着荒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伶仃地立在那土坟前,似乎正慢慢地喝着颜子清给她的酒,心中不由也软了,“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要是他将来掀起什么风浪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得了,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别嘴硬了。”白羽托着秦玉筝的脖颈,不经意搭上他的脉搏,不由大惊失色,“他竟然受了这样重的内伤?只怕救好了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什么?”另一头的宫羽接过他一条胳膊诊脉道,良久才点头,“不错,能活着倒也算是大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伤成这副模样。” 清芳站在土坟前,他们说的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可是心里头却好似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娘,你告诉我,你和他,究竟都为我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芳慢慢蹲下身下,将自己环抱住,“我很害怕……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酒劲上头,她眼眶如火烧一般滚烫,却硬是低不下一滴泪来,“娘,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她以头轻轻抵着那木牌,“我已经死了啊,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她打了个酒嗝,脑袋中也是昏沉的一片。 “怎么,我们才团圆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呢。”清芳轻轻抚摸着木牌,“我之前心里头想不明白,可是如今我想明白了,您却……”她又往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药酒入了肚,直激得她连连咳嗽。 217.第217章 “既然琴瑟起。”那人笑着撩了帘子进来,却见清芳与秦玉筝一脸神色不渝的对坐着,“怎么了这是?” “你是什么人?”秦玉筝瞥了他一眼,惊见他容貌与万里竟有四五分的相似,扭头又问清芳道,“你所说的故人,就是他咯?”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微雪初霁的一张脸上总算添了几分轻松,“这是我从前在皇宫里头结交的一个朋友,极为谈得来,相处得也好。” “极为谈得来的朋友,是在说我吗?”那人的长发编着细细发辫,后又拢为一条大辫子梳在脑后,发辫中镶嵌着各色的松石玛瑙,看起来倒也算是奢华大气。那人端了一壶温热的马奶茶先给清芳续上了一杯,“你这小妮子。”他看向清芳的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怜,仿佛再放不进任何人了一般。 清芳也乖乖喝了一口马奶茶,不禁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喝不惯?”那人笑着将清芳的杯子抽了过去,用清水荡了荡,又给她倒了杯茶,“知道你可能喝不惯,只不过想让你尝尝。” 清芳面带抱歉的喝了口茶,“其实倒也不是喝不惯。”她笑了笑,什么样的液体到自己口中也不过是白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味道,不过是惯例装装样子罢了。 “好了好了,不要嘴硬了,知道你喝不惯。”那人露齿一笑,样子像足万里九成,举手投足又与万里似有不同。 “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人热络地问清芳,也不管秦玉筝脸色有多难看。 “过得去。”小姑娘点了点头。 “你骗我呢。”那人摇了摇头,轻轻抚过她一头银发,“都这样子了,还说自己过得好?”那人眼里有泪,“很多话,我知道问了你,你心里头肯定更加不好过,但是我不问,你也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倒不如跟我走了好不好?” 清芳被他一番话感动得啥时有些结舌,“我——”她的手陡然被那人攥住,“你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倒不是这个……实在,我与他人有约,他人相助于我在前,我又岂能背信。”清芳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自由身了,你,你重新得了自由,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看看外头的世界,好好享受你的自由……就不要牵挂我了。” “他为了你日夜自责挂心,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又有一人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刚毅,不是当年的四卫之一又是谁。 “你——当真平安带他出去了啊。”清芳一脸满足,“我从前只觉得你可靠,并不知道你有多么可靠,此番看来,原来拜托你的事儿,你都能一一做到,当真是个好男儿。” “咳咳。”那人被她一通猛夸,脸上不禁红了一红,“只可惜——”他眼中拂过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她一头银丝和一双红眸上,又暗了一暗,“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是了。”那形似万里的人拍手笑道,“清芳,让我跟着你吧,看着你,我心里头才舒坦安然些。” “裴大人,你就由着他这样胡闹?”清芳掩着嘴笑,一如当年纯真的模样。 裴暄心头蓦地一抖,竟生出去物是人非的慨然来,“他由来这幅摸样,我拿他没有法子,只看他随心而动了。” “清芳,让我跟着你吧,你们总不会嫌弃身边多个帮手吧,是吧,这位大哥!”来人说得高兴,不由拿眼去看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秦玉筝,以期待共鸣。 却没想到那个煞星似的人不过冷冷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气势强得吓人。 裴暄立刻敏锐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将还待要咋咋呼呼说个不停的奴拉了拉,又朝秦玉筝抱手问道,“在下裴元朗,天元祖师门下弟子,敢问兄台?” “秦玉筝。” 裴暄立刻明了,态度依旧的不卑不亢“失敬。” “他是?”奴也感觉到裴暄态度的变化,悄悄拉了拉他问道,“这是?” “藤阁第一杀手。”裴暄偏了偏头解释道。 “哦,听起来挺厉害的。”后知后觉的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出一瞬又拉着清芳问,“清芳,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厉害了。”他指着身后背着的弓箭,“看到没有,我学会射箭了!他教的!”他指了指一旁的裴暄,“他也说我射得不错呢。” “哦?”清芳眨了眨眼睛,又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手指,唉,从前白嫩的手指,如今竟又粗又遍布着老茧。 “这是,硬弓?”秦玉筝抬眼扫了一扫,又看了一眼奴,以眼神问询清芳道,“他倒不像是身怀武艺的样子啊。” “恩。”清芳拉过奴的手,轻轻吹着,“疼不疼?”让一贯娇惯的奴做到这般的地步,这该是在心中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早已经不疼了。”奴轻松地笑了笑,“现在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人了一般,可以不依赖他人也踏踏实实地活着。手中有了力量,终有一日,我不仅能好好地活着,甚至还会有力量去保护他人,清芳,我想做这样的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心情……”清芳摸着他温热的手上那一个个的厚茧和粗粝的皮肤,“你果真变了很多,果真变成了一个这样出色的男人了。” “真的吗!”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在你的眼里,我真的变成一个出色的男人了吗?” “恩!”清芳笃定地点了点头,“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极为出色的男人,此番,更加出色了!” “太好了,为了这一日,你不知我企盼了多久。”奴的眼眶有些泛红,“起初练得时候,手上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指缝处都磨破了,后来裴暄叫人给我把每个手指都裹上麻布,等到伤口结痂的时候,布与肉都长到一处去了,取下来时,又是一番痛楚。可是,每次我一想到自己当初的孱弱,无力和屈辱,想到你,我都会将被我扔到一边的弓箭重新拾起来,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将铁箭愤怒地射向箭靶。” 奴说着颇为委屈得向清芳摊开双手,“你看。” 清芳将他另一只也拢了过来,轻轻贴上脸,“真是,辛苦你了。” 奴终于抽了抽鼻子,忍不住落下泪来,有一句话一直藏在他的心中没有说,清芳,看到你还活着,便是从前将我千刀万剐,也是值得的。 “清芳,我如今是处月族的新族长了,我的名字,叫做阿鱼,就是,在水中自由自在遨游的那个,鱼。”奴擦了擦脸上的脸,半跪下身子,“我有一个姐姐,她说她的关系与你匪浅,叫我好好助你。所以,就算你不想带上我也不行。”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为何叫你助我?”清芳有些不解。 阿鱼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念了个名字,便见清芳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原来是她。”她点了点头,“如此。” “其实,尽管她说是叫我来助你,也不过是借你之力庇佑族人罢了。”阿鱼坦白地说道,“有了都城最大世家的保护,我想姐姐也再也不会为族人担忧了。” “放心,既然是她的意思,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清芳看到秦玉筝问询的眼光,却故作没有看见,“这件事,我就先做主答应了,阿鱼,你领着你的族人去安顿一番吧,方才的大战应当叫他们都累了,替我谢谢他们。” “不客气。”阿鱼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对了,相思——他,也不知道怎样了。” 清芳听他突然又提起皇宫中故人的姓名,不由得又是一惊,那些埋藏在心底里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回忆又猛地被掀了出来,叫她心头猛地一阵钝痛。 “怎么了?”秦玉筝一眼就看出了清芳的不对,立刻抬头,“你们退后,将空间让出来。”他上前扶住清芳,“怎么样了?” “没事儿,没事了——”清芳的嘴唇泛着白,脸色明显大变,却拼命忍耐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清芳,你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逞强,难受就说出来。”裴暄连忙闪身挡住秦玉筝边上的破绽,确保将清芳挡得严严实实,“怎样了?”他一边运气就往清芳的脉搏中输,“注意调整呼吸,不要急,慢慢来。” 清芳跟着他的指导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才觉得方才一阵猛烈疼痛的腑内舒服了许多,“多谢,无事了,阿鱼,给我倒杯水好吗?”清芳努力举起身边的瓷杯,“我有些口渴。” “好好,我这就倒。”阿鱼也被她吓得有些无措,此刻听她开口便立刻得了大赦一般给她倒了水。 “方才是怎么回事?”裴暄也不管秦玉筝的脸色,只直接把住她的脉搏,按了一会儿,点了点,“原来是这样,阿鱼,先让清芳好好休息吧。” “到底怎么了?”阿鱼见裴暄把了清芳的脉搏却不说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218.第218章 “既然琴瑟起。”那人笑着撩了帘子进来,却见清芳与秦玉筝一脸神色不渝的对坐着,“怎么了这是?” “你是什么人?”秦玉筝瞥了他一眼,惊见他容貌与万里竟有四五分的相似,扭头又问清芳道,“你所说的故人,就是他咯?”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微雪初霁的一张脸上总算添了几分轻松,“这是我从前在皇宫里头结交的一个朋友,极为谈得来,相处得也好。” “极为谈得来的朋友,是在说我吗?”那人的长发编着细细发辫,后又拢为一条大辫子梳在脑后,发辫中镶嵌着各色的松石玛瑙,看起来倒也算是奢华大气。那人端了一壶温热的马奶茶先给清芳续上了一杯,“你这小妮子。”他看向清芳的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怜,仿佛再放不进任何人了一般。 清芳也乖乖喝了一口马奶茶,不禁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喝不惯?”那人笑着将清芳的杯子抽了过去,用清水荡了荡,又给她倒了杯茶,“知道你可能喝不惯,只不过想让你尝尝。” 清芳面带抱歉的喝了口茶,“其实倒也不是喝不惯。”她笑了笑,什么样的液体到自己口中也不过是白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味道,不过是惯例装装样子罢了。 “好了好了,不要嘴硬了,知道你喝不惯。”那人露齿一笑,样子像足万里九成,举手投足又与万里似有不同。 “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人热络地问清芳,也不管秦玉筝脸色有多难看。 “过得去。”小姑娘点了点头。 “你骗我呢。”那人摇了摇头,轻轻抚过她一头银发,“都这样子了,还说自己过得好?”那人眼里有泪,“很多话,我知道问了你,你心里头肯定更加不好过,但是我不问,你也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倒不如跟我走了好不好?” 清芳被他一番话感动得啥时有些结舌,“我——”她的手陡然被那人攥住,“你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倒不是这个……实在,我与他人有约,他人相助于我在前,我又岂能背信。”清芳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自由身了,你,你重新得了自由,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看看外头的世界,好好享受你的自由……就不要牵挂我了。” “他为了你日夜自责挂心,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又有一人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刚毅,不是当年的四卫之一又是谁。 “你——当真平安带他出去了啊。”清芳一脸满足,“我从前只觉得你可靠,并不知道你有多么可靠,此番看来,原来拜托你的事儿,你都能一一做到,当真是个好男儿。” “咳咳。”那人被她一通猛夸,脸上不禁红了一红,“只可惜——”他眼中拂过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她一头银丝和一双红眸上,又暗了一暗,“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是了。”那形似万里的人拍手笑道,“清芳,让我跟着你吧,看着你,我心里头才舒坦安然些。” “裴大人,你就由着他这样胡闹?”清芳掩着嘴笑,一如当年纯真的模样。 裴暄心头蓦地一抖,竟生出去物是人非的慨然来,“他由来这幅摸样,我拿他没有法子,只看他随心而动了。” “清芳,让我跟着你吧,你们总不会嫌弃身边多个帮手吧,是吧,这位大哥!”来人说得高兴,不由拿眼去看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秦玉筝,以期待共鸣。 却没想到那个煞星似的人不过冷冷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气势强得吓人。 裴暄立刻敏锐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将还待要咋咋呼呼说个不停的奴拉了拉,又朝秦玉筝抱手问道,“在下裴元朗,天元祖师门下弟子,敢问兄台?” “秦玉筝。” 裴暄立刻明了,态度依旧的不卑不亢“失敬。” “他是?”奴也感觉到裴暄态度的变化,悄悄拉了拉他问道,“这是?” “藤阁第一杀手。”裴暄偏了偏头解释道。 “哦,听起来挺厉害的。”后知后觉的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出一瞬又拉着清芳问,“清芳,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厉害了。”他指着身后背着的弓箭,“看到没有,我学会射箭了!他教的!”他指了指一旁的裴暄,“他也说我射得不错呢。” “哦?”清芳眨了眨眼睛,又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手指,唉,从前白嫩的手指,如今竟又粗又遍布着老茧。 “这是,硬弓?”秦玉筝抬眼扫了一扫,又看了一眼奴,以眼神问询清芳道,“他倒不像是身怀武艺的样子啊。” “恩。”清芳拉过奴的手,轻轻吹着,“疼不疼?”让一贯娇惯的奴做到这般的地步,这该是在心中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早已经不疼了。”奴轻松地笑了笑,“现在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人了一般,可以不依赖他人也踏踏实实地活着。手中有了力量,终有一日,我不仅能好好地活着,甚至还会有力量去保护他人,清芳,我想做这样的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心情……”清芳摸着他温热的手上那一个个的厚茧和粗粝的皮肤,“你果真变了很多,果真变成了一个这样出色的男人了。” “真的吗!”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在你的眼里,我真的变成一个出色的男人了吗?” “恩!”清芳笃定地点了点头,“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极为出色的男人,此番,更加出色了!” “太好了,为了这一日,你不知我企盼了多久。”奴的眼眶有些泛红,“起初练得时候,手上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指缝处都磨破了,后来裴暄叫人给我把每个手指都裹上麻布,等到伤口结痂的时候,布与肉都长到一处去了,取下来时,又是一番痛楚。可是,每次我一想到自己当初的孱弱,无力和屈辱,想到你,我都会将被我扔到一边的弓箭重新拾起来,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将铁箭愤怒地射向箭靶。” 奴说着颇为委屈得向清芳摊开双手,“你看。” 清芳将他另一只也拢了过来,轻轻贴上脸,“真是,辛苦你了。” 奴终于抽了抽鼻子,忍不住落下泪来,有一句话一直藏在他的心中没有说,清芳,看到你还活着,便是从前将我千刀万剐,也是值得的。 “清芳,我如今是处月族的新族长了,我的名字,叫做阿鱼,就是,在水中自由自在遨游的那个,鱼。”奴擦了擦脸上的脸,半跪下身子,“我有一个姐姐,她说她的关系与你匪浅,叫我好好助你。所以,就算你不想带上我也不行。”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为何叫你助我?”清芳有些不解。 阿鱼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念了个名字,便见清芳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原来是她。”她点了点头,“如此。” “其实,尽管她说是叫我来助你,也不过是借你之力庇佑族人罢了。”阿鱼坦白地说道,“有了都城最大世家的保护,我想姐姐也再也不会为族人担忧了。” “放心,既然是她的意思,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清芳看到秦玉筝问询的眼光,却故作没有看见,“这件事,我就先做主答应了,阿鱼,你领着你的族人去安顿一番吧,方才的大战应当叫他们都累了,替我谢谢他们。” “不客气。”阿鱼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对了,相思——他,也不知道怎样了。” 清芳听他突然又提起皇宫中故人的姓名,不由得又是一惊,那些埋藏在心底里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回忆又猛地被掀了出来,叫她心头猛地一阵钝痛。 “怎么了?”秦玉筝一眼就看出了清芳的不对,立刻抬头,“你们退后,将空间让出来。”他上前扶住清芳,“怎么样了?” “没事儿,没事了——”清芳的嘴唇泛着白,脸色明显大变,却拼命忍耐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清芳,你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逞强,难受就说出来。”裴暄连忙闪身挡住秦玉筝边上的破绽,确保将清芳挡得严严实实,“怎样了?”他一边运气就往清芳的脉搏中输,“注意调整呼吸,不要急,慢慢来。” 清芳跟着他的指导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才觉得方才一阵猛烈疼痛的腑内舒服了许多,“多谢,无事了,阿鱼,给我倒杯水好吗?”清芳努力举起身边的瓷杯,“我有些口渴。” “好好,我这就倒。”阿鱼也被她吓得有些无措,此刻听她开口便立刻得了大赦一般给她倒了水。 “方才是怎么回事?”裴暄也不管秦玉筝的脸色,只直接把住她的脉搏,按了一会儿,点了点,“原来是这样,阿鱼,先让清芳好好休息吧。” “到底怎么了?”阿鱼见裴暄把了清芳的脉搏却不说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219.第219章 “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人热络地问清芳,也不管秦玉筝脸色有多难看。 “过得去。”小姑娘点了点头。 “极为谈得来的朋友,是在说我吗?”那人的长发编着细细发辫,后又拢为一条大辫子梳在脑后,发辫中镶嵌着各色的松石玛瑙,看起来倒也算是奢华大气。那人端了一壶温热的马奶茶先给清芳续上了一杯,“你这小妮子。”他看向清芳的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怜,仿佛再放不进任何人了一般。 清芳也乖乖喝了一口马奶茶,不禁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喝不惯?”那人笑着将清芳的杯子抽了过去,用清水荡了荡,又给她倒了杯茶,“知道你可能喝不惯,只不过想让你尝尝。” 清芳面带抱歉的喝了口茶,“其实倒也不是喝不惯。”她笑了笑,什么样的液体到自己口中也不过是白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味道,不过是惯例装装样子罢了。 “好了好了,不要嘴硬了,知道你喝不惯。”那人露齿一笑,样子像足万里九成,举手投足又与万里似有不同。 “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人热络地问清芳,也不管秦玉筝脸色有多难看。 “过得去。”小姑娘点了点头。 “你骗我呢。”那人摇了摇头,轻轻抚过她一头银发,“都这样子了,还说自己过得好?”那人眼里有泪,“很多话,我知道问了你,你心里头肯定更加不好过,但是我不问,你也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倒不如跟我走了好不好?” 清芳被他一番话感动得啥时有些结舌,“我——”她的手陡然被那人攥住,“你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倒不是这个……实在,我与他人有约,他人相助于我在前,我又岂能背信。”清芳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自由身了,你,你重新得了自由,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看看外头的世界,好好享受你的自由……就不要牵挂我了。” “他为了你日夜自责挂心,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又有一人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刚毅,不是当年的四卫之一又是谁。 “你——当真平安带他出去了啊。”清芳一脸满足,“我从前只觉得你可靠,并不知道你有多么可靠,此番看来,原来拜托你的事儿,你都能一一做到,当真是个好男儿。” “咳咳。”那人被她一通猛夸,脸上不禁红了一红,“只可惜——”他眼中拂过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她一头银丝和一双红眸上,又暗了一暗,“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是了。”那形似万里的人拍手笑道,“清芳,让我跟着你吧,看着你,我心里头才舒坦安然些。” “裴大人,你就由着他这样胡闹?”清芳掩着嘴笑,一如当年纯真的模样。 裴暄心头蓦地一抖,竟生出去物是人非的慨然来,“他由来这幅摸样,我拿他没有法子,只看他随心而动了。” “清芳,让我跟着你吧,你们总不会嫌弃身边多个帮手吧,是吧,这位大哥!”来人说得高兴,不由拿眼去看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秦玉筝,以期待共鸣。 却没想到那个煞星似的人不过冷冷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气势强得吓人。 裴暄立刻敏锐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将还待要咋咋呼呼说个不停的奴拉了拉,又朝秦玉筝抱手问道,“在下裴元朗,天元祖师门下弟子,敢问兄台?” “秦玉筝。” 裴暄立刻明了,态度依旧的不卑不亢“失敬。” “他是?”奴也感觉到裴暄态度的变化,悄悄拉了拉他问道,“这是?” “藤阁第一杀手。”裴暄偏了偏头解释道。 “哦,听起来挺厉害的。”后知后觉的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出一瞬又拉着清芳问,“清芳,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厉害了。”他指着身后背着的弓箭,“看到没有,我学会射箭了!他教的!”他指了指一旁的裴暄,“他也说我射得不错呢。” “哦?”清芳眨了眨眼睛,又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手指,唉,从前白嫩的手指,如今竟又粗又遍布着老茧。 “这是,硬弓?”秦玉筝抬眼扫了一扫,又看了一眼奴,以眼神问询清芳道, “既然琴瑟起。”那人笑着撩了帘子进来,却见清芳与秦玉筝一脸神色不渝的对坐着,“怎么了这是?” “你是什么人?”秦玉筝瞥了他一眼,惊见他容貌与万里竟有四五分的相似,扭头又问清芳道,“你所说的故人,就是他咯?” “不错。”清芳点了点头,微雪初霁的一张脸上总算添了几分轻松,“这是我从前在皇宫里头结交的一个朋友,极为谈得来,相处得也好。” “极为谈得来的朋友,是在说我吗?”那人的长发编着细细发辫,后又拢为一条大辫子梳在脑后,发辫中镶嵌着各色的松石玛瑙,看起来倒也算是奢华大气。那人端了一壶温热的马奶茶先给清芳续上了一杯,“你这小妮子。”他看向清芳的眼里满是宠溺和爱怜,仿佛再放不进任何人了一般。 清芳也乖乖喝了一口马奶茶,不禁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喝不惯?”那人笑着将清芳的杯子抽了过去,用清水荡了荡,又给她倒了杯茶,“知道你可能喝不惯,只不过想让你尝尝。” 清芳面带抱歉的喝了口茶,“其实倒也不是喝不惯。”她笑了笑,什么样的液体到自己口中也不过是白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味道,不过是惯例装装样子罢了。 “好了好了,不要嘴硬了,知道你喝不惯。”那人露齿一笑,样子像足万里九成,举手投足又与万里似有不同。 “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人热络地问清芳,也不管秦玉筝脸色有多难看。 “过得去。”小姑娘点了点头。 “你骗我呢。”那人摇了摇头,轻轻抚过她一头银发,“都这样子了,还说自己过得好?”那人眼里有泪,“很多话,我知道问了你,你心里头肯定更加不好过,但是我不问,你也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倒不如跟我走了好不好?” 清芳被他一番话感动得啥时有些结舌,“我——”她的手陡然被那人攥住,“你莫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倒不是这个……实在,我与他人有约,他人相助于我在前,我又岂能背信。”清芳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自由身了,你,你重新得了自由,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看看外头的世界,好好享受你的自由……就不要牵挂我了。” “他为了你日夜自责挂心,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又有一人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刚毅,不是当年的四卫之一又是谁。 “你——当真平安带他出去了啊。”清芳一脸满足,“我从前只觉得你可靠,并不知道你有多么可靠,此番看来,原来拜托你的事儿,你都能一一做到,当真是个好男儿。” “咳咳。”那人被她一通猛夸,脸上不禁红了一红,“只可惜——”他眼中拂过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她一头银丝和一双红眸上,又暗了一暗,“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是了。”那形似万里的人拍手笑道,“清芳,让我跟着你吧,看着你,我心里头才舒坦安然些。” “裴大人,你就由着他这样胡闹?”清芳掩着嘴笑,一如当年纯真的模样。 裴暄心头蓦地一抖,竟生出去物是人非的慨然来,“他由来这幅摸样,我拿他没有法子,只看他随心而动了。” “清芳,让我跟着你吧,你们总不会嫌弃身边多个帮手吧,是吧,这位大哥!”来人说得高兴,不由拿眼去看坐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秦玉筝,以期待共鸣。 却没想到那个煞星似的人不过冷冷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气势强得吓人。 裴暄立刻敏锐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将还待要咋咋呼呼说个不停的奴拉了拉,又朝秦玉筝抱手问道,“在下裴元朗,天元祖师门下弟子,敢问兄台?” “秦玉筝。” 裴暄立刻明了,态度依旧的不卑不亢“失敬。” “他是?”奴也感觉到裴暄态度的变化,悄悄拉了拉他问道,“这是?” “藤阁第一杀手。”裴暄偏了偏头解释道。 “哦,听起来挺厉害的。”后知后觉的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出一瞬又拉着清芳问,“清芳,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厉害了。”他指着身后背着的弓箭,“看到没有,我学会射箭了!他教的!”他指了指一旁的裴暄,“他也说我射得不错呢。” “哦?”清芳眨了眨眼睛,又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手指,唉,从前白嫩的手指,如今竟又粗又遍布着老茧。 “这是,硬弓?”秦玉筝抬眼扫了一扫,又看了一眼奴,以眼神问询清芳道, 220.第220章 “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笑,能说话,只除了,只除了手掌很冷,皮肤,皮肤极白……”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捂住了嘴,“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在皇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阿鱼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下身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裴暄看他蹲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永远也忘不掉方才为清芳把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绝望恳求和无奈,那种包涵着种种情感的眼神啊,那样深切的悲伤…… “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笑,能说话,只除了,只除了手掌很冷,皮肤,皮肤极白……”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捂住了嘴,“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在皇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阿鱼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下身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裴暄看他蹲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永远也忘不掉方才为清芳把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绝望恳求和无奈,那种包涵着种种情感的眼神啊,那样深切的悲伤…… “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笑,能说话,只除了,只除了手掌很冷,皮肤,皮肤极白……”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捂住了嘴,“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在皇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阿鱼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下身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裴暄看他蹲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永远也忘不掉方才为清芳把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绝望恳求和无奈,那种包涵着种种情感的眼神啊,那样深切的悲伤…… “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笑,能说话,只除了,只除了手掌很冷,皮肤,皮肤极白……”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捂住了嘴,“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在皇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阿鱼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下身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裴暄看他蹲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永远也忘不掉方才为清芳把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绝望恳求和无奈,那种包涵着种种情感的眼神啊,那样深切的悲伤…… “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笑,能说话,只除了,只除了手掌很冷,皮肤,皮肤极白……”他说着说着不由得捂住了嘴,“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在皇宫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过……”阿鱼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蹲下身子,“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裴暄看他蹲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永远也忘不掉方才为清芳把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绝望恳求和无奈,那种包涵着种种情感的眼神啊,那样深切的悲伤…… “这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先出来吧。”裴暄几乎是半拖半拉将阿鱼拉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清芳?”阿鱼手上还抓着茶壶就被他拉了出来,“她,她是不是不好了?”阿鱼被他吓得手都拿不稳茶壶了。 “不是的。”裴暄摇了摇头,“不是不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人也是的,说话怎么大喘气。”阿鱼嗔怪了他一句,“那是?”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搏。”裴暄摇了摇头,“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者,比死人好些。” “啊?”阿鱼惊得甩了手中的茶壶,“什么?” “你小心一点!”裴暄抓着他离门口远了一些,“但是她此刻如同常人一般,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应当是暂时无碍的。” “暂时?”阿鱼的思维此刻如同停滞了一大大等到的般,“我不明白,什么叫,死人一般?什么叫,没有心跳。可她,可她明明是好的,能 221.第221章 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事?”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事?”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事?”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将她安排去了。颜家那里对主子你上次的大度也说了会表示感谢,不过依属下看,他们也并不准备让您就这么顺利地脱离颜家。”青仔细地报告道,并且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事?”事?”事?” “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主子,颜家那里,已经将上次那个女人送进宫去了,目前皇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赐了平常的封号,找了一处偏殿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 待他报告完,万里点了点头,“无妨,泰山也不是一日堆就的,此刻那老妇人在宗堂上遭到了不小的打击,想来现在也无暇再牵制我们,况且那送进宫里的女人也是对颜家的另一种约束,只要她一日不死,就是一日在提醒颜家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