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有秘密》 第1章 五个什么? 第1章 五个什么? 大齐,素州城。 许府,后院,荷塘池。 许清一个踉跄从水中爬了出来,扶着周围林立的假山怪石干呕了许久。 他浑身湿透,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咳……咳咳……” 经过一阵短促的咳嗽声后,许清恢复了少许意识,被河水冻麻了的膝盖也有了一定的知觉。 环视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的大脑宕机,生出疑问。 “我这是在哪里?” 许清记得自己正在公司里加班,后来一股莫名的困意袭来,他就闭上双眼昏睡了过去。 猝死?穿越?好像是标准的小说剧情。 就是这死法有些憋屈。 许清对着水面照了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池塘上的水面模糊朦胧,映照出来的五官面容与上一世的自己大致相同。 唯独身上所穿的衣物与记忆中的有些出入,原本休闲宽松的现代服饰均已被替换成了形质繁琐古装锦袍。 就在许清怔然发呆,对穿越这件事情觉得不可思议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就是这里!我刚刚看到有人落水……少爷?怎么是你!” 细弱的女声被突然拉高,突显出那人的惊诧之情。 “您,您今天不是要去教馆那儿上课吗,怎么会在这园子里……” 许清回头,看到了一名身着素衣,绑着环形双辫的清秀少女,正领着一群形形色色的杂役朝自己赶来。 她身边站着一名身着劲装,头戴方帽的中年男子。 那人的身材高大,脸庞宽阔,鬓角有着微微开散的银发。 “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没看见大少爷身上全是水吗?快把隔壁房间里的暖炉点上,扶少爷进去歇息,再去准备一套干净保暖的衣裳。” 中年男子的面色焦急,双眼通红,似是对许清落水一事表现得极为关心,就差没皱紧眉头喊破音。 周围的人群也应他的话忙碌起来,朝着四面八方赶去。 可许清的下一句发言,就使得这些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额,你是哪位?” 原本喧嚣吵闹的场面因此变得鸦雀无声。 …… 给许清引路的,还是那名衣衫朴素,身材瘦弱的小丫鬟。 她带着许清来到了隔壁院子内,绕过了一堵深灰色的玄关墙,打开了院子正北方向的主屋。 这是一间装饰淡雅的屋子,室内的环境清幽宜人。 门口挂有几幅风景水墨画,靠里的内室摆满了高大书架与盆栽绿植。 书画和植被的数目太多,导致房内没有什么让人落脚的地方。 许清走过小丫鬟腾挪出来的空位,坐到了尽头处的床铺上。 屏息凝神,除了略微有些刺鼻的墨香,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周边。 “这是哪?” 小丫头红唇微张,像是想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就把堵在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确认起许清的状态。 “少爷,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清虽然还有着前世996的工作记忆,但他对这具身体的前身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不记得了。” “少爷,您姓许名清,是许家九代单传的嫡子。” 九代单传?有这么稀奇吗? 许清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用余光打量起眼前的婢女。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古代世界里的婢女。 “嗯,你叫什么?” “奴婢是贱籍,没有姓和名,大家都唤我为小环。” “小环?挺好听的。” 小环听到许清不经意间说出的夸赞,面色凝固,愣在了原地。 昨日之前的少爷可谓是府里人见人怕的煞星,人人都避之不及。 府里的丫鬟听到要在他的房间里轮值,往往都会被吓得偷抹眼泪,无精打采。 可现在的少爷却和平日里表现的不太一样,性格随和,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好说话,难道说……他真的失忆了? “还有什么情报……嗯,就是咱家里的籍贯,我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之类的。” 小环收回了思绪,歪着头思索了一阵,小声接着往下讲。 “老爷夫人仙去的早,奴婢没听过也没见过,奴婢只知道您小时候是姑姑一手带大的。少爷作为素州许氏这一脉的独苗,平日里在府内很是受宠,再加上府上如今有四位少奶奶……” “等等?四个什么?伱是不是记错了?许府不就我一个少爷吗?” 许清听到这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出声打断了小环的讲话。 他本想趁着这会儿功夫多了解下这个世界的信息,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可谁曾想,竟让他打听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小环完全没察觉到许清异样的面色,反而在那儿掰着指头重新数了一遍。 “对呀,如果要算上还未过门的五少奶奶,那就是五位少奶奶了。” “哈?” 许清的嘴角微微抽搐。 上一世的他连女朋友没谈两个,更别提结婚生子了。 可穿越过来的自己一下子就多出了五个素未谋面的老婆,这让他如何冷静的下来? 继承许府偌大的家业他没意见,可总不能穿原主的破鞋,替别人养儿子吧? “小环,我问你件事,你好好与我说……我看起来岁数不大吧?” 许清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心中疑问。 “少爷今年二九,正属于成童之年。” “那我就有五个老婆了?” 小环睁圆了杏目,语噎了半天,才想起老婆是市井百姓们称呼娘子的俗语。“是的,少爷。” 许清前世读过一些历史文献,古代小说,知道古时候虽然允许富贵人家收纳妾婢,但仍然奉行的是最为标准的一夫一妻制。 除去正妻,小妾的地位往往很低,与普通下人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有些小妾甚至还会被视作为礼品,转赠于亲朋好友之间,所以一般不会称呼其为少奶奶。 可看这丫鬟方才谨慎小心的模样,似是对府内的每一位妻妾都很敬重。 这是为什么? “少爷,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便是三少奶奶的内室。原本按照三少奶奶的脾性和规矩,您是不能踏足这里的。” 许清微微一愣,有些听不明白小环的话中含义,自己不是许府的少爷吗?怎么就不能进入自家媳妇的闺房了? 他记得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女人什么时候能给丈夫立规矩了? “少爷,当初结亲的时候,您可是亲口说过三少奶奶形同人偶,不解风情,外面随便找个戏子都比她有趣……您还说自己就算是在红鸾楼里冻死饿死,也不会与三少奶奶有一点瓜葛,更别提进这间屋子一步了。” “哈?” 许清的脸色僵硬,完全没想到前身还干过这种事,这不是挖个坑给自己跳吗? 不过从原主言辞的激烈程度上来看,这三夫人的外貌性格应该有些瑕疵,才会搞得原主连接触都不愿意接触。 “其实不只是三少奶奶,其他少奶奶那里也都对您有着禁令……” “咳咳。” 就在小环准备将那些英勇事迹全盘托出的时候,先前在院中指挥仆役的那名中年男人轻叩房门,用咳嗽声打断了她的发言。 小环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少爷,您别听府中下人乱嚼舌根,您在咱们府中……不对,应该是整个素州城里的风评都好得很,哪会有什么规矩禁令。” 中年男子把烤火盆端了进来,放在了许清身前,候在旁边谄笑了两声。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刚刚说的是违心之言。 “三少奶奶的屋子禁燃明火,这盆炭是小的从下人房里端来的,少爷您凑合凑合。” 眼下有了火盆暖身,许清的精神状态也好上了很多,他问起了这名中年男人的身份。 “你叫……” 男人用宽袖抹了抹额头上出现的缜密汗珠,硬着头皮接话道:“海大富,许府总管……少爷,咱能别开玩笑了吗?不就是翘个课,失足落水了嘛,下午找老夫人请个安就没事了……” “我真失忆了。” 虽然许清说的真切,但海大富明显有些信不过他,谁叫这位爷先前闹出过太多岔子。要不是京城里还有位能当家的主,许家怕是早就被许清给折腾没了。 府中的这几位少奶奶,可没一位是自个儿瞧上许清嫁入许家的。 “少爷,您要是再这么继续闹下去,老夫人恐怕会让小的去请些名医大夫来,把您关在自己屋里养病。届时别说是红鸾楼与醉鸳阁,许府的大门您都出不去。” “而且我听说,明玉轩最近新上了些名为醉生梦死的好酒,喝过的人都难忘其味。下月月供我偷偷给少爷匀一些,您带着朱家张家的公子哥们聚一聚,快活快活。” 许清的面色和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 执掌许府二十余年,看着许清光屁股长大的老管家终于意识到了不妙。 换做往常,少爷早就举白旗投降了。 “少爷,您真不是在和小的开玩笑?” 许清已经懒得再和他重复了,好在小环清楚他落水前后的表现,后者主动凑到海管家耳边,朝着对方轻语了几句。 听到小环的佐证,海管家的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许清可是许家九代单传的独子,身子极为金贵,被京城的那位主子视若己出。 要是对方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下人难咎其责,人人都得掉脑袋。 看到海总管怔然不语,许清也是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欣赏起这间屋子里悬挂的各类水墨图来。 水墨画在许清的前世被誉为国画,用墨的浓淡变化来凸显出层次感。 许清虽不是此中大家,但也能从常人的角度看出些美感。 “山水共晴明,大地分一线。春风醉得意,江边日照晚……这么好的画配上这诗,真是糟践了。” “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空赏画品诗?快跟小的去老夫人那儿报个平安,把落水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海总管神情焦急,满脸苦色。 小环抬头,在一旁悄悄提醒道:“总管,少爷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呢。” 海总管一拍脑袋,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你帮少爷换上衣服,我在门口候着,这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海总管大跨步的走出屋门,小环的眼帘下垂,面颊微红。 “少爷,奴婢帮您更衣……这次落水湿了个透,从里到外都得换一遍。” …… 待那群呜呜泱泱的人离开主屋,一主一仆才从侧边的耳室里缓步走出,回到了自己地盘上。 为首的那名女子正是这间院子的主人,许府的三少奶奶陆晚禾。 她的身姿纤细,体态婀娜,一张鹅蛋形的脸庞上嵌着精致的五官,如画一般巧夺天工。 但最为吸睛的地方,当数那双同秋水一样明澈的秀眸。 光斑点缀在她的瞳孔上,显得这位三少奶奶的气质清丽脱俗,好似碧绿荷叶上的一滴露珠,晶莹剔透,光洁夺目。 “小姐,这姓许的真是欺人太甚,蹬鼻子上脸!他成亲的时候胡言乱语,跑出去天酒地不说,还指派人把我们分到后院的犄角旮旯里,住了一个最破的院子!要不是小姐今天看他落水可怜,怎么会让他走进自己的寝室内暖身?” 跟在女子身后的小婢忿忿不平,脸都憋成了铁青色。 在她看来,许清就是看她家小姐性子软,才处处都欺负她们。 许家大少在其他几位少奶奶面前,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了,季夏,他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不要再说了。” 陆晚禾弯身取下那副山川水墨图,黑珍珠般的眼瞳显得深邃而又明亮。 季夏探出脑袋,“这是少爷刚刚点评的那副图?他难道不知道,给小姐画上题诗之人正是当今文坛泰斗聂夫子吗?” 陆晚禾摇了摇头。 “尾处盖有聂夫子的名号章,他上过学塾,不可能认不出来……看来我的这位夫君是真失忆了。” 季夏檀口微张,清秀的面容上多出了一抹震惊之色。 “小姐,少爷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失忆的……完蛋了!查出来的话会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 陆晚禾侧身望向窗外。 清风徐徐,院内的秋菊落地成霜。 “他若是要我的命,我赔给他便是。” 新书启航,废话不多说,求书友大大们各种支持,各类意见,完本有保障 (本章完) 第2章 竟有刁民想害我? 第2章 竟有刁民想害我? …… 许清本不想让小环替自己更衣的,毕竟自己之前从没被人伺候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奈何这些古装穿起来太过繁琐,除去绑绳衣带,还有些他从没见过的小玩意。 小环抿着嘴,眼角带笑。 在她看来,少爷完全就是在逞强,过惯了金枝玉叶生活的富家公子哥,哪会懂得自己沐浴更衣?一切不都得靠她们下人伺候。 俄顷。 许清换上一身整洁暖和的袄袍,将披散着的长发束起,来到了院门口。 海总管早就在这里等的望眼欲穿,见到主仆二人出来,忙跑到许清身前带路,脚步声甩的啪啪作响。 “少爷,一会儿到前厅您有什么说什么,记得什么讲什么。” 许清应了声好。 错综复杂的廊庑旁,栽种布置着各类坛盆景,假山怪石。 不时有溪泉从院内或是桥廊下流过,发出哗啦啦的叮咚脆响。 许清前世参观过一些较为出名江南园林,那些园林的规模和精细程度远不能和今日的许府相提并论。 一想到这些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都属于他,许清的心底就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咱家可真大呀。” “府上光是今年就扩建修缮了三次,这都是托太后……咳咳,少爷您跟着我往这边来,议事接客的厅堂在前面。” 自知说错话的海总管再也不敢多言,领着许清快步走进了前厅内。 这里以中轴线为基准,对称摆放着家具,楹联,匾额,挂屏和书画。 坐在许家匾额正下方的,是一位满头银发,如覆白霜的老妇人。 老人的着装华贵,位居主座,应该就是许清的奶奶,府上最为尊贵的老夫人。 主位下首的座椅是空出来的,对面坐着一名雪肤丽貌,梳着坠马髻的年轻妇人。 少妇的个头不高,身段却极为修长,一袭黛紫色的软缎裙裳外,套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袖纱罗衫,这使得她那双纤细笔直的腿部线条在轻纱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而诱人的感觉。 但让人吃惊的是,少妇脖颈上所佩戴着的羊脂玉器竟不如她自身肌肤细腻光洁,足以想象其触感是何等的软酥滑嫩。 除此之外,这名妇人的五官也是绝美,唯独脸上透着股倦怠的慵懒之色。 “官人。” 看见许清进来,那名美少妇起了半个身子,躬身称呼了他一句。 许清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 没想到这貌美如的丽人居然也是那几位少奶奶之一。 他突然间觉得,网上流传的建安风骨,魏武遗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自己从小就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既然都已经占据了前身的这个身体,自然要替对方料理家事,照顾这些可怜的妻小。 “少爷,行礼了。” 许清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拱手。 “奶奶。” 主座上的老夫人眉开眼笑,点了点头。 “清儿来了……海大富,你说有要事相告,特地唤老身赶来前厅,究竟所为何事呀?” 其实许清失忆的消息早就在府上传开了,但下人们都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多嘴。 海大富作为许府总管,自然得把这些事给自家主子交代清楚。 “回老夫人的话,小的没看好少爷,让他在自家后院落水了。”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微抿了一口,满是疼惜的瞧了许清一眼, “落水了你还唤清儿来这里作甚?回自己屋里好生休养着,天气冷,别着凉了……学塾那边给夫子说一声,不想去就不去了。” “老夫人,少爷他落水后失忆了。” 一声碎响传遍了整间屋子,老夫人手中的茶盏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清儿他……他失忆了?” 许清顿时成为整间屋子的焦点,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就在许清想站出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口浓痰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让他无法顺畅的说话。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许清将那口浓痰吐出,喉咙眼里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可屋内所有望向他的目光里都写满了惊骇之色。 “伱们……” 许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瞄向了地面。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咳出的哪里是“浓痰”,分明就是一口泛着黑色的黏稠血水。 顷刻间,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四肢也愈来愈沉重。 …… 许清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屋内除去昨天在厅堂里见过的老夫人和海大富,还多出了一名头发白,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 那人布衫方帽,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少爷醒了。” 看到许清苏醒,海大富明显松了口气。 老夫人侧坐在门旁,双手柱着根龙头长寿拐,脸色看不清是喜是悲。 几人虽然担忧许清的身体,但眼下有着更为要紧的问题需要处理。 “少爷,关于昨日落水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多少?” 许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海大富与那名中年男人面面相觑,表情有些奇怪。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言道:“宁大夫,再把刚才与老身说的话同少爷讲一遍吧。” 被唤作宁大夫的中年男人冲老夫人行了个礼,走到床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少爷,您中毒了。” “毒?” 许清一脸茫然。 自己穿越过来屁事没干,怎么就中毒了? “此毒名为曼陀罗,中毒后会出现精神错乱,意识模糊等症状。刚刚号脉验血,小的发现毒素凝聚在您的肝胆处,关键部位呈黑褐色,这说明少爷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根据医术要经里对情之毒的记载,小民斗胆推测,少爷昨日应该是被曼陀罗产生的幻觉影响,才会失足跌落水池的。” 听到这儿,许清明白了。 毒药在体内留存了一段时日,岂不是说明有人在对他的前身下毒? 若落水的原因不是出自意外,那他前身真正的死因就是他杀! “究竟是谁想害我?” (本章完) 第3章 各有千秋 第3章 各有千秋 这句话可把海大富给问住了。 许大少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再加上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败了不少的路人缘。 素州百姓早已把许清唾弃为四害之首,突然蹦出来一两个替天行道的江湖侠客也不是什么怪事。 “老夫人,少爷,小民有话要讲。” 宁大夫微微躬身,眉宇间的神情有些严肃。 “曼陀罗属于慢性毒药的一种,发作时间较为缓慢,往往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将毒根深种。被此毒侵袭,变成呆傻亦或是木僵都有可能,少爷仅仅是出现幻觉,说明此毒的毒性还没有被发挥到极致。” 海大富一脸困惑,满是不解。 “这毒性的快慢和下毒之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许清虽没有出声,却在心里把这件事想了个清楚。 这大夫把毒期定为三个月,又强调自己中的毒没有那么深,那就证明被人投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两个月前。 能坚持不断,维持这个频率投毒的人,八成就是许府的自家人。 宁大夫轻咳一声,显然是不想把话说的太过直白。 “曼陀罗必须严格控制剂量,才能做到无色无味,不易被人察觉。总管不妨想想许府上下,有谁可以自由出入前厅后院。” “你是说凶手是我许府的人?” 海大富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他想都没想,当即就予以否认,“这怎么可能?许府的人都知道,少爷房内的丫鬟一日一换,仆役外出更是得我点头同意才行。” “等等……” 海大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手心冒汗。 许清能从他的眼里看出惊慌。 “看来这东西牵扯到了贵府的家事,小人就先行告退了……明日我再来帮少爷调养身体。” 宁大夫行医多年,也算是一个有经验的老江湖了。 从海总管的表情看出异样后,宁大夫忙拱手告退,生怕在这场豪门恩怨中牵扯过深。 在得到老夫人的首肯后,宁大夫背着药箱出了门,整间屋子里的中药味也跟着淡去了不少。 “老夫人,小的有话直说……许府的少奶奶是可以自由出入府宅的,她们的贴身小婢也不需要从小的这儿领腰牌。如果大院里的丫鬟仆役没有问题,那肯定就是那几个院子里的……” 老夫人闭上双眼,打断了海大富的发言,声音之中满是疲惫。 “小婢都是女人出嫁前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依你之见,是哪位少奶奶下的毒?” “这,这……” 海大富张大了嘴巴,半天也蹦不出来一个字。 许府后院里的少奶奶们背景非凡,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哪敢妄下定论呀? 真凶没查出来前,人人都是他的主子,说谁都是在得罪人。 “奶奶,你就别为难海总管了,他又不是捕快,哪懂得这些?” 海大富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最为尴尬的时刻,竟会被自家少爷救场。 他颇为感激的看了床榻上的许清一眼。 “清儿……”“奶奶,这事还是交给我来查吧。” 许清算是看出来了。 许老太太虽然宠溺自家孙儿,但是年岁已大,操心不了这么细致的事情。 海大富生活在这个旧时代里,行为举止和思想早已固定,也干不了缉凶查案的活。 想要活命,还得靠自己。 下定主意后,许清强撑起自己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爷,您慢点。” 许清摆手制止了前来帮衬的海大富,询问道:“后院里的少奶奶……咳,我的几位夫人都有谁?” 海大富愣神片刻,才想起自家少爷失忆了。 “瞧我这记性……小的给少爷从头到尾捋一遍,您记个大概就行。” “大院里住的是大少奶奶沈氏,名叫沈霜序,是公认的兰质蕙心,贤良淑德。其不仅是当朝宰相沈年衍的独女,也是您姑姑最为看重和欣赏之人。” 许清听完,默默地把沈霜序记在了小本本上。 当朝宰相家的千金,不好惹。 “二少奶奶的全名唤作杨纤凝,她出身于将门世家杨氏,其本人也是武艺高强,精通骑射。” 许清的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不就是杨门女将的翻版吗? 前面的宰相千金不好惹,这位是惹不得。 “二少奶奶的麾下有铁骑三千,不过她从未来过素州,一直久居在北方的篁领关边抵御外敌。” 许清纳闷的问道:“那我们是怎么成的婚?” 海大富如实答道:“大婚那日,二少奶奶派亲兵来府上,说少爷您若是去篁领关,她必定大鱼大肉的好好待您。您看到那兵卒的刀甲带血,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 “停停停,说下一个。” 虽然是前身干的囧事,但许清仍觉得自己面上无光,有些丢人。 “三院里的陆少奶奶相对普通一些,其父亲是前朝知府,与您未出生时就订有一纸婚约。后来家道中落,陆少奶奶为了遵从亡父遗愿,养活陆府的宅子,被迫嫁入我们许府做小。” 海大富接连说了三个人,好像就这个陆氏最正常。 “详细讲讲?” “三少奶奶的本名叫陆晚禾,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个性子极为寡淡的人,小的在府上管事这么久,从没见过她们三院争什么抢什么。” 许清突然想起了昏厥前见到的女人,问道:“昨天在厅堂里坐着的人是她吗?” “不是的,那是四院里的秦氏,秦疏影。” 海大富提到秦氏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面上的表情,见其没有表示,才敢再继续开口。 “四少奶奶是少爷您一见钟情,执意要纳入府中的。” “她原本在京城的望月楼里当清倌,是个红牌,您为此专门跑到京城里住了半年。最后把老夫人磨得没办法了,才同意您把四少奶奶接回素州。” 许清知道前身的纨绔身份,原本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 但他真没想到这家伙竟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怪不得海总管一直在看老夫人的面色,这事换谁家的主母都得生气。 (本章完) 第4章 江南女子 第4章 江南女子 “清儿,这件事你准备怎么查?” 老夫人睁开眼,有些担忧的看着许清。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个孙子不闯祸就不错了,哪里会查案? 下毒之事兹事体大,要不是许家现在的名头太大,有太多人盯着,她真想去府衙报官。 京城里暗流涌动,许家的后院夫人和众多势力都有牵连,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要是没什么头绪,不如让海大富写封信送到京城,等你姑姑差人来办。” 许清发现了一个现象。 老夫人和海大富总是有意无意,数次提到自己的姑姑。 这说明此人应该是京城里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是许家的顶梁柱。 可在这个男性为尊的古代,有什么女人能在京城里呼风唤雨? “奶奶,既然不想让外人察觉到府上有异样,最好还是由我来调查这件事。有嫌疑身份的人都已经被确定的差不多了,再让我问几个问题就行。” 老夫人久经风霜的脸面上浮现出一抹惊诧。 自己的孙儿不是失忆了吗?何时变得如此敏锐了? 以前这小家伙欺软怕硬,一直不敢招惹后院里的几位夫人,失忆后的他是转了性子吗? “海大富,一两个月前,后院里住的人有没有变化?” 海大富思考片刻,认真回道:“大少奶奶沈氏在一个月前被您的姑姑招入京城,常居素州的只有三少奶奶陆氏和四少奶奶秦氏。” 许清继续问道:“她们俩经常出去走动吗?” “三少奶奶颇有才名,时常受邀参加一些诗词歌会,不过她喜爱清闲,只会出席一些较为隆重的活动。她的贴身丫鬟名叫季夏,倒是经常跑出去采买物件,小的看过两次,都是一些砚笔纸墨。” “四房呢?” “四少奶奶秦氏在外走动的时间最多,市面上新出些彩绢布料,胭脂水粉,往往都是最先传到她的耳朵里。再加上四少奶奶的人脉也广,认识的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赫数不胜数,因此有些不太着家。” 说到最后,海大富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时常会与四少奶奶谈论妇道,奈何她根本不听呀! 许清也有些震惊,古代女子讲究三从四德,这秦氏真是有点不同凡响。 他听到这儿,对秦疏影和陆晚禾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两者全都有作案的时间和外出买毒的机会,就看她们谁更有动机了。 若是能再发现一些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听闻少爷病重,今日都在院门外面候着,少爷要见她们吗?” “不用见了。” 听到两人的名头,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许清有些不太着调,但老夫人执掌的许府从未亏待过这些少夫人们,真不知道她们是何居心,要谋害清儿。 眼下真凶未定,老夫人实在不想自己的孙儿再和后院里的夫人有所牵连。 “奶奶,该见还是得见。” 许清详细阐述了这件事的利弊,理性的分析道:“下毒这件事目前只有咱们三人和宁大夫知道,眼下正是验证真凶的好机会。” “机会?” “对,下毒之人选择了曼陀罗,就说明她不太想让旁人看出来我中毒,更想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疯傻掉。我们现在避而不见,不就等于证实了她的猜疑,给了她销毁证据的时间和理由。” 许清见老夫人和海大富若有所思的模样,平静的说道:“她若是想来查探虚实,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单独见面时,她一定会因为我失忆降低防范,露出些许破绽。我只需要掌握到一两条关键信息,再找海总管对完这段时日的消息,便可大致推断出谁最可疑。” “少爷,这是您想出来的法子?” 海总管张了张口,惊得合不拢嘴。 自家少爷从小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形象,如今失忆前后的变化太大,让他觉得眼下是在做梦了。 老夫人也没想到许清的思路会如此清晰,她迟疑片刻,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冒险。 “孙儿,你可不能鲁莽行事呀。” “奶奶,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凶手肯定只敢在背地里动手脚,真摆在明面上,瞻前顾后的反而是她。” 消除了老夫人最后一点顾虑,许清终于获得了面见两位夫人的许可。 …… 老夫人和海总管凿定完其他事宜,已是傍晚时分。 窗外的天空映着夕阳的余晖,等同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形成了一幅美丽壮观的画卷。 许清从没想过,没有工业污染的天空竟能美的这么彻底。 “咚咚。” 屋外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待许清说了声请进,才有一名女子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缓步踏入房内。 许清最先瞧见的,是一双小巧好看的莲足。 那女子用足尖探入门槛,裸露出做工精致的软缎绣鞋。 绣鞋上的脚背雪润酥白,未着罗袜,却如瓷器般光滑细腻,每一个细节都凸显出了女性的柔美。 她上身穿着红白相间的缎面夹袄,下身是一件色彩艳红的百褶长裙,衬得她娇小的身形婀娜有致,更像是一朵努力盛开的牡丹。 “伱是……陆晚禾?” 许清看着对方娇俏美丽的面庞,言语间有些不太自信。 按照他的推断,原主不愿意跟陆晚禾见面的原因,应该是对方长得磕碜。 要不然他怎么会放着家里的美娇娘不管,天天跑出去寻问柳? 可今日得见,许清却发现这三少奶奶周身充斥着江南水乡的女儿气息,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朦胧水汪,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 单论脸容,她不输昨日的秦氏半分,只不过一个属于柔弱之美,一个属于娇艳之美。 “奴家是。” 简单的问话之后,便是死一样的沉默。 陆晚禾显然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她的玉靥微微泛红,目光只敢瞥视其他地方。 最终还是许清开了个话头,“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这是奴家成亲后第一次与夫君见面,有些……不太习惯。” 面前的这名女子微微躬身,朝床榻上的许清弯腰致歉。许清能从对方颤抖着的肩膀看出,她应该在十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样未经世事的弱女子,能是狠下心毒死人的凶手吗? “听海总管说,你喜欢诗词歌赋?” 陆晚禾抬起头,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浮现出一抹讶色。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谁料到许家公子竟与她攀谈起了诗词。 对方是何用意?难道他发现那件事了? “陆姑娘?” 陆晚禾被许清轻声唤醒,才发现自己的目光正与其对视,当即移开瞳目,螓首微颤。 “嗯。” 她是用鼻音作答,声音软糯的如幼猫一般,让人耳内作痒。 “我也喜欢诗词歌赋,不如你念些诗词给我听?” 许清发现这陆晚禾总不愿正视自己,便提议让她说些这个时代的诗词缓解气氛。 一来可以确认自己所属的朝代是否与上一世的记忆里相同,二来可以更加细微观察陆晚禾,看她是性子软弱,还是心里有鬼。 陆晚禾怔在原地,有些发怵。 许清这人她再了解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哪懂得什么诗词歌赋? 他在故意捉弄自己吗? “怎么?不会背吗?” 这句话的侮辱性极强,眼前的这名女子觉得自己再不济,也不能在心爱的诗词歌赋上丢脸,便强行稳定住心神,缓声念道。 “间酌酒月下逢,应是绿意晓声浓。与卿未许平生意,别有相思一万重。” 从平仄规律和句型上来看,这首诗已经高出画作那首太多水平,但仍不是许清记忆里的古典名作。 为确保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许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有拿手的词赋吗?” 陆晚禾见许清的表情没有变化,断定对方仍和以前一样,不懂得诗词歌赋的半分皮毛。 毕竟这首诗大有来头,是今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北川游记,当今诗坛足以封神的存在。 “也有,但是夫君听得懂吗?” 许清抬起头,碰巧看见陆晚禾那双清澈的瞳目里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她虽然很怕对视,但仍努力看向自己,表情里有着一丝委屈和倔强。 “古往今来,文人才子创作的诗词万万首,夫君想让我背到何年何月去?” 许清听出陆晚禾的不情愿,带有歉意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只是失忆之后,突然觉得诗词里的平仄声调着实有趣,就想和你一起探讨一下……没想到让你不开心了。” 陆晚禾本已做好了与许清翻脸的准备,但她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极易动怒的许家公子竟没有一分一毫的怨言,反而主动与她致歉。 这与传闻中的他是一个人吗? 不对,在家里人与许家说亲的时候,她曾带着季夏在二楼的井孔里窥视过许清。 当时的许清因见不到自己的容颜,就在楼阁里胡作非为。 最后还是家里的一名丑丫鬟替自己挡了灾,被这家伙看去,才打消了对方的兴致。 现在的他,应该是看自己的真容好看,刻意收敛了原本的心性。 想到这里,陆晚禾默不作声,只盼着这次见面能快些结束。 许清也觉得这位三少奶奶没有多留的意愿,便主动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院吧。” “谢夫君体贴,既然夫君的身体并无大碍,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即便在心中对许清有所偏见,但陆晚禾仍把面子上的礼仪规矩做的很足,博得了许清的些许好感。 在陆晚禾步履轻快的退出内房,拉开房门的时候,许清叫住了她。 “应是绿意晓声浓这句话很有意境,配间酌酒总有些不太搭,不如试试月夜孤船的景色。例如昨夜月隐呼起风,江上寂寥渔火空,卧船辞雨听鸣虫,应是绿意晓声浓。” 陆晚禾呆愣在了原地。 她只记得那晚的微风,吹动了天上的晖光。 …… 回到院落内的陆晚禾面容呆滞,反复重复着许清最后念出的诗词,将其拓写在了宣纸上。 季夏瞧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开始还以为她在房内受了欺负,可看到纸上的诗句后,顿时明白了其中原因。 耳濡目染的环境下,她对诗词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应是绿意晓声浓这句话不是马探在京城北山写的吗?何时被人填改为渔舟夜火了?” 季夏念了几遍,突然发觉这句话在改完之后更有意境和画面感,她甚至能在脑海里幻想出渔船夜景,灯火寥寥的场面。 “小姐,这是您改的诗吗?真是好的不得了,压了那马探一头……若科举允许女子应试,榜单上必定有我家小姐的一席之地。” 季夏夸的越狠,陆晚禾听在耳朵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完全没想到对诗词一窍不通的许清,竟能改出如此佳作。 其实文人墨客,才子佳女,努力在诗词歌赋上有所建树,图的就是一个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脍炙人口的诗文辞赋,往往就是他们一生成就的肯定。 为什么自己作了那么久的诗词都得不到一篇满意之作,却能让许清漫不经心的随口说出? “不是我,是许清。” “少爷?骗人的吧?” 季夏听到小姐的回答,立即摇头否认道:“小姐您可别开玩笑了,当初他来咱们府上接亲,你在房间前写了春夏秋冬四个字,你说这许清只要对上任意一首诗,你就心甘情愿的走上轿。” “结果,那许清把胸前的红扔了不说,还说他这辈子最讨厌题诗作词,转头就跑去红鸳阁里左拥右抱,听戏唱曲……您都忘了吗?” 陆晚禾沉默半晌,缓声答道:“我没忘。” “对呀,小姐您当时哭到了半宿,心都伤透了。要不是因为老爷子的遗愿和婚书,咱陆府的门槛早就被提亲的人踏破了,哪轮得到他?” 季夏满是不屑的说道:“他连一首四季诗都背不出来,怎么能改的出这种诗句?” (本章完) 第5章 王者绿茶 第5章 王者绿茶 “可这首诗,是我亲耳听他念出来的。” “依小婢看,少爷兴许是在谁那儿抄来了这首诗,故意在小姐面前招摇显摆。” 季夏知道自家小姐有以文观人的臭毛病,见她对许清转变了一些看法,忙出声制止。 “自从少爷知道明玉轩里临摹的女子原型是您后,就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季夏一字一句的强调,“奴婢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小姐最好离他远点。” 陆晚禾轻咬下唇,露出的牙齿皓白如玉。 她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解释,只得点了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 陆晚禾离去没多久,许清的房门就又被人推开了。 来者的身影修长窈窕,额间点缀着镶金钿,头戴金簪步摇。 她交叠于腹前的玉指嫩如茭尖,在烛灯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妾身秦氏,见过相公。” 再次现身的秦疏影与昨日的打扮又有不同,她换了一身更为精致的衣裳,尤其是月白色裙面上的千叶攒金芙蓉,看上去富贵大气,尤为出彩。 许清看的微微发怔。 他本已见过秦疏影的容颜,却不曾想今日的她略施粉黛,竟能美到如此地步,真是个世上罕有的尤物。 “相公昨日在厅堂中的表现令人担忧,今日看到你气色好转,妾身也放下了这颗悬着的心。” 秦疏影的红唇微动,银铃般的嗓音温柔动听。 “就是不知道相公口吐黑血,得的是什么病?妾身与百草堂的大夫有些交情,他说自己行医二十余年,从没听说过此类症状。” 秦氏的风姿动人,却处处都透着可疑。 首先,她虽然看上去很关心自己,可其问出的问题都与曼陀罗相关,更像是在套话。 其次,她长得漂亮。 许清吸取前世电视剧里的教训,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宁大夫说是饮食不善,体内积攒了一些杂质,昨日咳出来反倒是件好事,以后稍加调理就没事了。” 许清不动声色的应答完,试图在别的问题上寻找破绽。 “夫人,失忆之后我对府里的人和事都没印象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些以前的事情,帮我找回记忆?” 秦疏影微微一笑,用纤纤素手拉过来一张凳椅,坐在上面,神态闲适。 “当然可以,相公想听些什么?”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秦疏影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眉宇间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妾身原籍在齐鲁之地,小时候被家里人卖给了牙婆,几经转手,到了京城里的望月楼当倌。” 她望着许清,慢条斯理的开口讲道:“相公本就喜欢这类风月场所,再加上当时的妾身已经小有名气,所以您就跑来京城与我相见。” 秦疏影说到半途,伸手掠起额间垂下的一缕秀发。 她的雪纱袖管滑落肘间,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手臂,上面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的瑕疵可言。 许清的目光被自然而然的吸引,秦疏影话语微顿,将袖管重新拉至手腕处。 许清知道自己刚刚目不转睛的模样被秦疏影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尴尬。 “天气转冷,你该多穿些衣服的。” 秦疏影面颊微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夫君关心。” 许清移开目光,心脏砰砰乱跳。 他本以为自己有着现代人的学识和经验,来古代会是一场降维打击,做什么事都能信手捏来。 可真没想到自己还没出许府呢,就遇上了一位王者段位的绿茶大师。 方才秦疏影的一举一动看似出自不经意间,但全都是满满的套路。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既没有表现得太过刻意,又将自己的柔肤之美展现的恰到好处。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挑逗呀! “其实妾身身上穿的这件,就是相公第一次见我时的衣裳。” 秦疏影面带笑容,柔声道:“妆容也是按当时的模样画的,好看吗?” “好看。” “妾身就是想让夫君能记起来旧事,才在院内折腾了许久。” “辛苦了。” “只要能帮上夫君的忙,妾身再辛苦些也是值得。” 许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眼下的秦疏影瞳孔迷离,媚眼如丝,轻轻一眨眼,便有万般风情涌出。 乍一看上去,倒真有两三分情真意切,女子怀春的样子。 难道她所说的都是真话? 这位四少奶奶被赎了身,真的对许家大少情根深种?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我还是没想起来什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秦疏影起身,俏丽的面容上透出少许遗憾。 “夫君好好休息吧……对了,妾身突然想起,以前的夫君最爱看妾身舞袖,等夫君的身体再好一些,不如到我四院里坐坐,让我再次舞给伱看,可好?” “好。” 待秦疏影袅袅婷婷的离开房间,许清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说句实话,他刚刚听到袖舞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秦疏影光是一瞥一笑就如此动人,再加上些轻快腾挪的舞蹈,不得把他给迷晕了? 幸好许清意志坚定,想起了前身中毒落水的凄惨下场,才把那些不该有的邪念排斥到了脑海之外。 秦疏影与海大富所说的别无二致,前后都对得上,唯独就是在自己迎娶她的细节上省略了点。 现在看来,陆氏和秦氏都有疑点。 但三院里的陆夫人明显更好应付一些,明日还是多在她的身上下功夫吧。 “少爷,奴婢来了!” 身材有些瘦弱的丫鬟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兴奋之色。 “海总管给奴婢说,往后奴婢就是专属于少爷房内的贴身丫鬟了!” 来人在许清面前转了一圈,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少爷你看,府上还给奴婢发了一身带有绣的袄子!” 这名性子欢脱的少女正是小环,许清在海大富离开房间时,专门把她从大院里要了过来。 小环的心性质朴,藏不住事,正适合帮自己熟悉府内的环境。现在看来,情况也和他想的如出一辙,一件新衣服就能让小环开心高兴很久。 不过许清并不懂这件新衣的价值。 要知道许府虽然很大,但府内下仆的数量众多,春夏秋冬的制服仍是一年一换。 而且大多数衣服的设计都相对刻板,连自己喜爱的色都不能选择。 只有主子身边的贴身仆役享有特权,可以穿这种填满软绵,样式繁多的袄子。 被许清挑中的小环不仅是穿衣,就连住的地方也能从通铺换成独立的房间。 这和一步登天无异了。 “对了少爷,你是不是要睡觉了?要不奴婢去隔壁烧盆热水,给您搓脚?” 小环急于表示自己的能力,许清却被她叽叽喳喳的性格逗的哭笑不得。 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被这丫头冲散了不少。 “今天就不用了。” “好……好的。” 小环得到答复后,不仅没走,反而在床褥前驻足停步,扣起了小手。 她用水汪汪的杏眼紧盯着床褥,小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羞红。 过了片刻,小环似是鼓足了勇气,上前来拉床褥的被角。 许清忙用腿脚把被褥压实,出声阻止道:“等等,你干嘛呢?” “少爷,贴身丫鬟不是得给主子暖床吗?” “啥?” “而且在来之前,奴婢已经找王婆学过了,那事儿也不会让少爷费力。” 许清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小环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天杀的海大富,把一个单纯懵懂的少女给教成啥了? 等等。 许清突然想起,自己找海大富商量这件事时,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 现在想想,好像就是一副全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把小环要来,是要把这丫头纳入房内吧? “咳咳,小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王婆说过……少爷现在染了病,身体正虚着呢,要做这事也得等调养好了再来。王婆说我现在的身子软,比枕头滑嫩,光让少爷抱着就行。” 许清看着小环一脸认真的模样,才知道她没开玩笑。 这王婆到底是何许人也?真是太懂……呸,真是太堕落了! 许清觉得自己和小环来日方长,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小环,你来我的房里做事就行,不需要你暖床陪睡……隔壁不是有耳房吗?你平日里住那儿就行。” “是,是这样呀。” 小环本就是在强撑,见少爷没有多余的意思,立马就退了下去。 她面容羞红的吹灭烛灯,关紧屋门。 夜深人静。 许清感受着空荡荡的被窝,突然对自己刚刚的决定有些后悔。 明天不装逼了。 …… 秦疏影刚刚踏进闺阁,就有丫鬟毕恭毕敬的迎上前来来,接走了她样式华美的外披。 “小姐,少爷那边怎么样?” 问话的是另一名丫鬟,她穿着浅绿色的长裙,头上盘着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只翡翠玉簪。 虽比不上自家主子,但这两名丫鬟也生的别致好看,气质上也与众不同。 “没问出什么。” 回到自己屋中的秦疏影,面上再无那抹温柔动人的笑容。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回忆着与许清的对话,将所得到的信息在脑海中一一排序。 “不过他失忆这件事倒是真的,不仅连过去的事都记不起来,还轻信了我的话,真以为我给他跳过袖舞……对了,翠儿,那东西拿到了吗?” 被唤为翠儿的丫鬟微微俯身,面带歉意的回道:“小姐,那东西是实打实的禁品,黑市上贩卖此物的人也不多,奴婢今晚白跑了一趟,一点都没买到。” 秦疏影听完,蹩起那双精致好看的细眉。 “坏了,我还邀他身体好些来四院看舞,要是他真过来了,就没法子糊弄他了。” “小姐,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不能因为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误了事,实在不行……把少爷的双眼蒙住,奴婢假扮成小姐就行。” 听到翠儿的回答,秦疏影拔钗的动作也有所停顿。 两名丫鬟跟了自己数十年,自小就是在望月楼里一起长大,受了太多的苦。 她绝不能让俩人遭罪,所以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放心好了,我秦疏影不愿意做的事,谁都强求不来。” …… 小环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站在院里给自家公子打水。 现在的天蒙蒙亮,她得把第一锅水提前烧上,才能保证少爷在起床时有温水用。 “这不是小环吗?” 两名丫鬟抱着柴火,结伴而行。 在路过东院的时候,碰巧瞧见了里面的小环,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昨天夜里,大院里的丫鬟们在房间里面打通铺闲聊,还在讨论小环的褥子怎么被管事的收走了。 没想到今日竟会在少爷的院子里看到她。 “你在少爷的手底下当差?” “是呀,少爷把我收为贴身丫鬟了。” 听小环的语声自豪,其中一名长脸丫鬟生出了醋意。 小环虽然模样不错,但在府上呆头呆脑的,不懂得阿谀奉承,往往干着大院里最为吃力的活。 可她怎么摇身一变,就比自己高级了? 例如拿柴火的力气活本来是小环干的,可她不在了,全都落在自己头上了。 再加上那身好看别致的新衣,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进了少爷的院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谁都知道少爷的脾性喜怒无常,看不起我们这些下贱出身,干两天活再被赶出院子的丫鬟比比皆是。” 小环见话题扯到少爷身上,急忙为其辩驳道:“你不要胡言乱语!少爷……少爷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呢!他人可好了!” “哟,你和少爷才见了几次面呀,就这样帮他说话?小心自己的下场落不了好。” 小环本就不善与人争论,听她们说自己和少爷的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还嘴。 她的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嘴唇紧紧抿着,仿佛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委屈。 “你们是大院里的丫鬟吗?” 感谢凡人x大大的打赏~ (本章完) 第6章 濮园诗会 第6章 濮园诗会 “你们是大院里的丫鬟吗?” 突然有一道淡漠的男声从两名丫鬟身后飘了过来。 她们回头看清来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呼吸顿止。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清。 长脸丫鬟面容煞白,心如死灰,磕磕巴巴的求饶道歉。 “少爷……奴婢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奴婢该死!” 原本能说会道的她,在许清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足以看出后者的凶名被传到了何种地步。 “死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长脸丫鬟听到这儿,还以为许清要放过她,忙弯身行礼,“谢少爷……” 许清打断了她的话,朝面前的另一人吩咐道:“打她会脏了我的手,你来替我掌掴出气,要是使得力道不够,我就让海总管来扇你。” 许清本不想摆什么少爷架子,对自己流传在外的名声也不太看重。 毕竟许家大少的风评都已经烂到根了,说他再坏他都能接受。 唯独说小环不行。 小环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人家,不能因为跟在自己身边,就要遭受他人的非议。 “啪啪啪”三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那丫鬟捂着发烫的半张脸,梨带雨的抽泣着。 与她同行的丫鬟生怕许清叫来海总管,因此在掌掴的时候很是用力,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知道错了吗?” 长脸丫鬟摆好受教的姿势,用哭声回道:“知道了。” “错哪了?” “我错在不该说少爷的坏话……” “看来是挨得不够多,还有些迷糊。” 长脸丫鬟仰头懵然之际,身旁的丫鬟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小环是我的人,能欺负她的也只有我。” 许清淡声说道:“往后再让我听到谁说小环的不是,我就找她讨一个公道。” 两名丫鬟这才意识到,许清此举竟是为了自己院里的丫鬟出气。 她们呆在原地愣了几秒,看到许清摆手作罢的姿势后,才敢快步离开这里。 “少……少爷。” 小环在院里看的目瞪口呆,连先前憋着的眼泪都忘了擦。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自己在少爷心里这么重要吗? 古时候的下仆地位极低,挨打受骂都是常有的事,能让主子视作禁脔的情况可不常见。 自己长得也并不出众,少爷他看上我哪点了? 小环轻咬薄唇,内心泛起层层涟漪,心里如有一头迷失方向的小鹿在到处乱撞。 “少爷……这样不好。” 小环想起了什么,吸了吸通红的小翘鼻。 “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又会责怪少爷不懂事了。” “说就说了。” 许清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言语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对了,少爷,您不是在养病吗?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见许清把带有汗渍的外衣脱下,小环忙上前搭手,“奴婢还没来得及准备热水呢。” 许清摆了摆手。 “晨练,现在烧水也来得及。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去三院。” …… 晴空万里,日挂东方。 许清和小环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径道,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三少奶奶陆氏的院门前。 敲门后,院内的丫鬟季夏推动院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不好意思,少爷,我家三少奶奶准备出门了。” 她的目光上下偏移,似是要把许清从头到脚都瞧个遍。 “今日是靖东侯组织的濮园诗会,特邀三少奶奶在席上旁听佳作。我家主子先前推诿过靖东侯数次,实在是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季夏知道,许家大少最烦这种文人雅士的诗词座谈,觉得他们是在无病呻吟,扭捏作态。 自己这样一说,他肯定不会为难自家小姐与他见面了。 “濮园诗会?听起来有点意思。” 季夏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她突然想到府里关于许清失忆的传言,忙向对方解释道:“这次的濮园诗会可不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有些名气的江南才子都会参加,其中不乏功名在身的文坛巨擎,不会作诗的话……就只能出丑。” 季夏心里清楚,许家公子好面子,而自己和小姐又住在许府的屋檐下,因此不敢把话说的太过难堪。 “再加上主持这次诗会的人是靖东侯,他可不会给少爷面子。” 靖东侯与许清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前者因为喜好诗文,结交了众多文人墨客,自诩有些才气,便一直看不起许清之流。 再加上靖东侯出自正儿八经的王侯世家,祖父乃是大齐的开国将领之一,与许家这种权贵也有着不小的分歧。 若是以前的许清,听到靖东侯的名字,恐怕会绕着路走。 但今日的许清就不一样了,他压根不知道靖东侯是何许人也,自然也就对两人以前的过节一无所知。 季夏的提醒和暗讽,在他耳朵里全是好心。 “那感情好,带我去开开眼界。” 季夏的红唇张了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得开门让许清走进院子里,跑到小姐的闺房里通气。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季夏从屋内走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情愿。 “少爷,三少奶奶说,难得您会对濮园诗会感兴趣,劳烦您先去后院的马车里等她。” “好。” 许清觉得,这是拉近双方关系的好机会。 他的目标并不是诗会,而是在接近陆晚禾。 中毒这件事疑点颇多,昨日两女给他的感觉都很奇怪,所以他想趁着这次诗会,试探对方的真实态度。 就算是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许清被小环引到马车上没多久,就有一阵如同檀香的淡雅芬芳飘入车内。 他略一抬首,果然看到了陆晚禾掀开门帘,弯身入车的娇俏模样。 不得不说,陆晚禾的身段婀娜,曲线优美,随随便便的动作都能透出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美感。 “夫……君。” 陆晚禾的声音柔细,如昨日一样,透着股生涩和距离感。 待她坐好,马车开动。 “伱平日出来的多吗?” “妾身久居室内,体弱多病,类似的诗会一般都会婉拒,再加上……” 陆晚禾轻声细语的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对面坐着的人是许清,不是老夫人。她把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素州稍微有些名气的诗会,大都会有靖东侯的影子。 作为已经嫁入许府大门的女人,她自然不愿和这人有所牵连,毕竟对方时常会在诗会上贬低自家丈夫。 可饶是如此,靖东侯送过来的请帖礼物也从没断过。 今日是为了躲避许清,陆晚禾才答应参加了这次诗会,可谁曾想,许清竟跟着来诗会了。 许清好奇的追问道:“加上什么?” “没什么,让夫君见笑了。” 许清看出陆晚禾有意闭口,便也没再多问,扯开了话题。 “哦,对了,我看你室内的画作不少,都是找谁买的?” “是……妾身画的。” “都是你画的?” 许清用惊叹的语气感慨道:“我看那墨画上的绘物栩栩如生,暗藏灵蕴,没有精湛的画工可到不了这个境界。” 陆晚禾本听完面颊微红,不好意思的侧过了头,瞥视向车里的其他位置。 “过誉了。” 她的声音如若蚊蝇,“妾身六岁学画,技艺不精,画不出个夫君所说的神韵。” “已经很不错了。” 许清顺势插入话题,“对了,听说夫人幼时患过重疾,不知道当时得的是什么病呀?” 陆晚禾刚准备作答,却没想车身一阵晃荡,马车骤停在原地。 季夏不合时宜的掀开帘子,用防贼般的眼神瞧着许清。 “少爷,到了。” …… 递上名帖后,许清与陆晚禾分开了。 这次诗会的规矩繁多,受邀而来的小姐女眷要从东门的码头乘船而入。 才子文人则需要从西门入园,游览秋景,用濮园的风光吟诗作对。 等两炷香的时间过后,园内的佳作会被传递到游船上的女宾手里,让她们来选出这次的濮园之最。 从头到尾,可谓是逼格满满。 可在许清看来,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联谊大会吗? 受邀来参加诗会的“才女”,无不都是素州各类门阀世家的年轻女子,多数未婚。 像陆氏这种靠学识出名的,少之又少。 江南各郡的才子倒是来得多,但他们揣着的心思极为明显。 就像是努力开屏的孔雀,若是能得到游船上哪名名门小姐的青睐,以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许大哥!” 许清带着小环没站一会儿,就瞅见一名锦衣玉袍的臃肿男子冲自己跑来。 他满脸横肉,脸上挤出的灿烂笑容让许清心惊胆战。 “这谁呀?” 小环小声提醒道:“奴婢在府里见过两次,是朱家的大公子朱元德,少爷您先前的好友。” “朱元德对吧?” “是。” 那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眉开眼笑的伸出了手。 “麻蛋,离我远点……知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呀!” 见许清一脸嫌恶的躲开,朱元德嘿嘿干笑了两声,“老大,这不是听说你失忆了吗?想看看你哪有变化嘛。” “我失忆归失忆,身上正常得很。” “哦哦,那就行,我和张兄还以为你被自家婆娘阉了呢,毕竟你家那位大夫人……啧啧,许兄这忆失的是真不错。” 小环没想到这胖子说话竟如此风趣,捂着小嘴偷笑了两声。 这动作使得她被朱元德察觉,后者有些好奇的望向她,打量了一番。 “你身边这位俊俏的小娘子是谁?我去醉鸳楼的时候怎么没见过?领出来几钱一天呀?” 许清挡住这胖子的目光,“别看了,这是我院里的丫鬟。” 朱元德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嗷嗷,我懂我懂,老大这是失忆后又换新口味了。” 世家门阀里的怪事颇多,尤其是喜欢一些新奇玩意,例如之前阳洲瘦马风靡一时,引起了达官显赫们的争相哄抢。 又比如前朝世家们喜好圈养娈童,这种奢靡攀比,早就在世家内部形成了一股不良风气。 相比之下,许清的这些只能算是小爱好。 “别想歪,这就是我身边的普通丫鬟。” 朱元德可不信许清的鬼话,因为正常人家的公子哪会带一个丫鬟出门? 更别提那丫鬟眼底的倾慕崇拜之情都快溢出眼眶了。 他哈哈干笑两声,扯开了话题,“今日幸好有老大在这儿镇场子,要不然我都不敢进这濮园的大门。” “有这么夸张吗?” 朱元德急忙诉起了苦,“老大,你是不知道我近些天是怎么过来的……那都是我老爹逼我来的!我现在年过弱冠还未成亲,老爹就强逼着我来诗会碰碰运气。” “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呀!主持濮园诗会的人是靖东侯,他和咱们向来都不对付,我来诗会不找我事就不错了,哪会让我在人前出风头?” 许清听到这儿,算是明白季夏那丫鬟的眼神为什么不对了。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与靖东侯的过节,不解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诗会。 不过这陆晚禾也有些意思,她既已是自己的三房,还来参加前身死对头的诗会,所抱的目的是什么? “老大?老大?” 朱元德见许清顿在原地,若有所思,忙叫唤了他两声。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许清反应过来,轻咳一声。 他一开始不想和这胖子有太多联系,因为前身纨绔子弟的恶名,肯定和这些狐朋狗友脱不了干系的。 可现在他转变主意了。 既要了解自己的夫妻关系,那肯定要先搞清楚自己之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朱元德身为同去勾栏听曲的朋友,肯定对这些八卦消息最为了解。 再加上这次诗会是男女分开的,不如就先拉着这小子去濮园里看看情况,也能打听一下自己先前的人际关系。 “不就是一个靖东侯吗?这素州地界不得我说了算?我罩你。” 朱元德对许清的崇拜无以复加。 他本来还担心许家公子失忆后要改邪归正,再也不跟他们这些人来往。 可现在看来……老大就是老大,以后埋土里了,也依然是他老大! (本章完) 第7章 窥视 第7章 窥视 许清的豪言壮语刚说出口,就被查验请柬的家丁拦在了门外, “许大少,我家主人举办的诗会有规矩,此门只允许持有请帖的书生才子入内。” “通融通融,规矩不也是人定的嘛,何必认死理呢?” 头戴方帽的家丁,颇有些不屑的看着许清。 许大少的恶名流传在外,城里人都知道他胸无点墨,经常出没于柳之地。 他懂诗吗? 家丁想到此处,便强忍着怒气说道:“许大少没有请柬就快些回府吧,别耽误我们这些下人做事。” …… “东门是何人在生事?” 濮园内的一处拐角,一名面如冠玉,身穿青袍的男子微皱眉头,面色有些不悦。 东门传来的喧嚣声甚是吵耳,败坏了他招待宾客的雅兴。 “我濮园是江南文人雅士的亨嘉之地,怎么能出现如此荒唐,有辱斯文的场面?” 男子身边的小厮点头哈腰,忙跑去东门问话。 当他回来的时候,面上透着三两分古怪。 “侯爷,小的问清楚了,门外的闹事者是许家大少许清,他没有诗会的请柬,还想带着同来的女眷入场。” “许清?他前日不是在自家府里落水失忆了吗?” 靖东侯的剑眉微动,声音也有所停顿。 “怎么这病没养好,就跑到我濮园诗会上撒野发疯了?” 靖东侯越想越觉得可疑,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八成是来诗会上捣乱的。 “侯爷,要小的再叫些人把他轰出去吗?” “轰出去吧。” 小厮应声转头,可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靖东侯叫停了步伐。 “等等!” 靖东侯在堆叠如山的礼品中,一眼望到了一封书面娟秀的名帖。 他在素州主持诗会多年,从没见过如此工整好看的字体。 “陆晚禾……” 名帖上的字号,验证了靖东侯心里的猜测,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陆家小姐也来了?” “回侯爷,许家的三夫人也来了……” 靖东侯的面色一沉,打断纠正道:“别叫许家三夫人,叫陆家小姐。” “是,侯爷。” 仆从立马改口,“陆小姐此刻正在西门那儿准备登船,小的给她安排了景色最好的位置。” “不错,还算有点眼力劲……不对,那跟在许清身边的女眷是谁?是他最宠爱的四房?” 靖东侯嗅到了一丝异常。 听说许府的大少奶奶就被太后召到了京城,眼下的后院就只剩下了三房陆氏和四房秦氏。 秦氏出身风月场所,喜好结交王公权贵,与许清的性子背道而驰,应该并不会与他外出参加诗会。 “是个生面孔,与许府打过交道的下人说,好像是他们府上干杂活的小婢,因为喊人救了许家大少,就被其带到身边了。” 靖东侯眉头舒展,冷声一笑,“带着丫鬟来外面出丑,真有他许大少的风格,看来这失不失忆,对他而言都别无二致。” 靖东侯的心思微动。 若陆晚禾在船上观摩诗会的话,那岂不是可以在众人面前直视自己与许清的差距? 想到此,他摆了摆手,“想来就让他来吧,本侯又不是小气之人。反正在诗会上做不出来诗,丢的是他许家的脸面。” “是。” …… 许清撸起袖管,正准备给这门卫科普人权的时候,突然瞥到另一名仆役从内院跑出,对着那守门家仆耳语了几句。 门卫点头听完,就让开了自己的身位,示意许清可以通行。 “老大,你真厉害!” 朱元德一脸崇拜的说道:“靖东侯的脾气大得很,鲜少会给人面子,看来他是打心眼里的害怕大哥。” 许清看到面前家丁冷笑的表情,就知道靖东侯这小子没安好心。 不过眼下能带着小环参加诗会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三人跨进东门,眼前的景象骤然生变。 银杏树落叶纷纷,把地面染成了金黄色。 溪泉怪石,亭台水榭坐落满庭院的每一处,几乎达到了一步一景,十步一色的地步。 两者相配,秋意渐浓。 “我的乖乖,早就听说濮园里的景色一绝,如今得见,确实不枉此行呀。” 朱元德左看右看,对眼前如画般的景观爱不释手。 相比之下,许清和小环的表情就有些平淡了。 许府的规模约是濮园的数倍,光是在扩建后的后院里走一遭,都要去两个时辰的功夫。 濮园虽有四季之美,但它与许府的精致相比,仍有着不小的差距。 当然了,坐落于涪江河畔的濮园也有着自己的特点。 例如从北边出去的院子外,就是一处纵览全江的观景台,靖东侯用八卦象数命名为乾台。 其下方修有一座小小的码头,是为游船停靠准备的。 …… 诗会举办的时间较长,往往会去满满一日的光景。 所以在各类摆置出来的桌台上,都会备有主家准备的点心吃食。 许清和这满院子里的青袍儒衫都不认识,走马观的看完园景,就随便找了个亭子坐下,拿着糕点吃了起来。 “这绿豆糕不错。” 朱元德咽了口口水,面色上有些许的迟疑。 “老大,参加濮园诗会的人,都是江南较为出名的才子学士,咱们这样吃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影响形象。” “形象?” 许清嚼了嚼嘴巴,仰头用诧异的眼神瞄了朱元德一眼。 他突然记起来,这家伙是来相亲的。 “你放心好了,那船上又没有望远镜,你吃多少她们又看不见。还有……在乎这些文人墨客有屁用呀?伱又不跟他们处对象。” “望远镜?对象?” 朱元德面对许清嘴巴里面蹦出来新词,不解其意。 在被许清提醒后,他才大致明白了这两个词的含义。 游船上的名门闺秀难以看清这里的情况,那他还矜持个什么劲? …… 涪江上的游船,是一艘极为宽阔的画舫。它由两艘船只拼凑到一起,比寻常船要大出一倍有余。 舫上除去装饰用的朱兰翠幕,轻纱罗曼,还备有雅间楼阁,供专人使用。 眼下,就有这么一位身份极为特殊的女子,立在楼上雅阁的窗户面前,向岸上张望着。 她用纤柔白皙的小手握着一根细长的铜筒,拨动着头部的机关。 与她同行的柳家小姐见闺中密友模样古怪,忍俊不禁的笑话道:“锦儿,你这使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和鬼怪小说里的独眼龙一个样。” “哎呀,你不懂,这是我大价钱从大玥国引进的宝贝,学名叫窥筩,有一眼百里的功效。” 窗边的人影微微侧头,露出了自己的凤眉秀目,玉颊樱唇。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正是一名清丽秀雅,容色绝美的灵动少女。 柳家小姐闻言有些不信,“有这么厉害吗?” “换你来瞧瞧?把这个东西贴近左眼,转动这个圆钮……怎么样,是不是能看清园子里的事物了?” 没想到在少女的教导下,柳家小姐竟真学会了这窥筩怎么用。 “真能看清了!这濮园诗会上好热闹,咦,怎么还有几张宫中的熟面孔……立在台上的那名男子就是靖东侯吧?长相气质皆是上乘,看起来还不错。” “怎么?柳家小姐喜欢这样的人?” 柳家小姐放下望远镜,略带嗔意的跺了跺脚。 “郡主大人,能别拿我开玩笑了吗?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吗……对了,我找人打听过了,这靖东侯的心里早就有人了。真要算起来,那人跟你也有点关系,她今日也来到了船上。” 外表甜美的少女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没兴趣,这天底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咳咳,别瞪我了,你家七郎好,最好了。” 在两名女生闲聊的时候,拿着望远镜的柳家小姐突然看到了与诗会不太搭边的一幕。 两名锦衣玉袍的男子没有去园林中间与众人攀谈,反而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吃了起来。 那大快朵颐的模样,看的她都有些饿。 “这两人是素州城里的哪家公子?” …… “玛德,真好吃!老大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命我出来找对象后,就开始严格限制我的饮食。” 跟许清混了没多久,朱元德就能活学活用对象这个词了。 “整整三天,我都吃不到一根这么大的鸡腿!” 朱元德的脸上满是幸福。 “老大,给我讲讲失忆后的感受呗。” 许清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哪懂得失忆的滋味? 这小子精力旺盛,一个鸡腿都堵不住他的嘴,得想个办法让他消停下来。 许清瞥了眼桌子上的鸡骨头,想到了孙子算经里的问题。 “元德,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88个头,从下面数有244只脚,请问笼中有多少只鸡和兔?” 许清本是想给朱元德找个事做,却没想到这家伙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就又凑过来了。 “老大,我算出来了。” 朱元德嬉皮笑脸的说道:“假设这兔子和鸡同时抬起一半的脚,那就能得出鸡兔的总数。再用头数和总数算出兔子,就能得到鸡数。” “因此,这兔子是34只,鸡是54只。” 许清微微愣神。 真没想到朱元德能这么快的算出答案。 这小子很适合管账呀! 就在许清琢磨着,这个时代有什么好做一点的生意时,一名仆役走上前来,弯身行礼。 “许公子,诗词大会在乾台举行,是否需要小人给公子引路。” 许清拍了拍手,顺便往朱元德的衣服上抹了一把。 “吃饱了吗?” “老大,吃饱了。” “走去看看怎么个事。” 许清对靖东侯很是好奇,更何况这场诗会还夹杂着相亲性质。 也不知道词句出众的少年郎,能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是万人追捧?还是誉满天下? “老大,老大!等一下!” 朱元德支开那名引路的仆役,朝许清挑了挑眉毛,贼兮兮的笑了两声。 “咱们怎么能空手上场呢?俗话说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在我此行早有准备。” 说罢,他便摘下自己深蓝色的靴子,从中扣弄出一个满是褶皱的纸团。 “老大你看!这是我从一个落魄书生手里买的诗,各个都是精品佳句,堪称一绝……绝对能让你我二人出尽风头。” 许清根本没看清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诗,因为这味太浓了,搞得他差点把刚刚吃进去的点心吐出来。 亭外的小环捏住了自己的翘鼻,悄悄往外挪了两步。 “赶紧收好,我真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许清转过头干呕了两声,与朱元德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虽然他很想暴揍这小子一顿,可考虑到朱元德的心肠不坏,做这事也是为了自己好,也就领了他这份心意。 朱元德的胖脸上全是委屈,套上靴子后,从亭子里追了出来。 “老大,没有这些诗句相助,一会儿诗会上可是凶多吉少呀……” “你担心你自己就行。” 提到诗词,他许清还真没怕过。 三人来到了乾台,才发现台上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清一色的青衫儒袍,唯独台上那名年轻男子束着发冠,英眉俊目,颇为出众。 “许兄。” 许清刚刚入座,就见那名男子站起身子,举杯邀约。 “你是?” 俊容男子的面色有些僵硬,不过他马上就缓和下来,陪笑道:“对不起,忘记许兄前日失忆了……在下靖东侯冯拓。” “哦,冯弟弟是吧,久仰久仰!诗会搞得很不错嘛。” 许清拱了拱手,眼神带笑,表情显得很是熟络。 坐在席位上的文人都对许清的观感不佳。 哪有人在失忆后,和对方打招呼用久仰久仰的?还称呼一个世袭侯爵为弟弟…… 虚伪。 冯拓也没想到,这许清竟变得如此狂妄。 换做是以前的许清,肯定会在众人面前怯场,然后把自己记恨在心里。 “合乎许兄的心意就好……不过许兄之前从未参加过诗会,今日突然光临鄙园,是不是诗兴大发,有了什么绝佳的灵感?” (本章完) 第8章 抄诗 第8章 抄诗 许清扫了眼周围,淡淡的笑道:“诗兴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评价下你府上的厨子,这绿豆糕做的是真好吃。” 冯拓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他知道许清喜欢出人头地,人前显摆,所以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作诗的机会,想让他骑虎难下,在陆氏眼前丢尽颜面。 可谁曾想,这小子居然把濮园诗会当成了踏青巡游的地方。 更气人了。 “冯侯爷,我老大前天刚刚失忆,你让他吟诗作对岂不是在强人所难?不如换我来吧!” 冯拓闻声而去,正巧看到了朱元德满面春光,主动来到了场中央。 瞧他面上的表情极为自信,似是对作诗这件事胸有成竹。 冯拓知道朱元德与许清的关系,与其父也打过交道,眼下见许清无心作诗,便扬起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哦?聚德钱庄的朱家公子也会作诗?那本侯可得好好学习一番了。” “学习不敢当,侯爷太客气了。” 朱元德站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 一想到诗会上的佳作会流传到游船上,被各家小姐拜读欣赏,他心中就有股止不住的激动。 “夕阳斜西山,暮鸦掠云里。青烟散人家,姑娘坐门前。” 朱元德踌躇满志的念完整首诗,突然发现全场寂静声,无一人说话。 他的心里疑惑不解。 难道大家都被自己的诗才所倾倒了? 可在半晌之后,朱元德就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因为在座所有人的面上都有些古怪,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意思直言的模样。 “这诗不行吗?” 最终还是主持诗会的靖东侯率先打破了沉默。 冯拓轻咳一声,缓声问道:“朱兄,这诗不是你自己作的吧?” 朱元德的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侯爷别开玩笑了,这么多文人居士面前,我哪敢盗取他人的诗作?” 冯拓挑了挑眉毛,语声轻缓的说道:“朱公子,眼下正值午时三刻,哪来的夕阳西下?山川暮鸦?” 朱元德愣在了原地,他先前买诗的时候,可没考虑到这诗会对题目还有要求。 情急之下,他把买来的那三首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此刻的朱元德太想证明自己,焦急的喊道:“别急别急,我还有其他诗作,伱们看看这首如何?” 不待其他人有所反应,他就将所记的诗词全盘托出。 “长河江畔有佳园,岁月临冬江水寒。斜阳曲径林树间,闲人垂钓踏青砖。” 朱元德念完,露出满是释怀的笑容。 他自认为首词意契合濮园的主题,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可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人拍手叫好,反倒是脸上的古怪之色更盛。 “朱兄,这首诗倒是合格了,而且还是一首不错的佳作。只可惜……它在你来之前就被人作出来了,你们两者的诗文一字不差。” 朱元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如遭雷击。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人群之间,站起一名身材瘦弱的年轻男子,他身穿一件极为朴素的亚麻色长衫,眼中的光芒黯淡。 “侯爷,小的乃是河东一带秀才,因跟着家人躲避兵祸,一路南下来到了素州。前几日家中吃食无几,就托人把我写出的三首诗词卖了出去……如果侯爷要调查此事,那肯定是小人的过错,都怪小人贪图银钱,玷污了文人的名声和风骨。” 他这番话说的可怜,引得在场众人心生怜悯。 大多数文人的生活都相对拮据,没有中举做官之前多靠娘家人出手接济,所以穷苦秀才的遭遇很能引发他们的共鸣。 小环也听的动情,悄悄凑到许清耳边嘀咕道:“少爷,这秀才的命好苦,朱公子是有些过分了。” 少女的吐息像小鸡啄米一样,刺挠的发痒。 他斜头看了一眼小环,坏笑着问道:“你真这样想?” 小环被问的一头雾水,困惑不解,“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耳闻眼见并不一定为实……小环你过来,少爷教你大道理。” 许清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坐垫,惹得小环满脸羞红,后者不好意思的小声提醒道:“少爷,这里可是濮园诗会,那么多人瞧着呢……回府的时候,我可以贴着少爷坐。” “人家书童小厮也坐在旁边呢……过来。” 小环见拗不过自家主子,只得乖乖的坐在旁边。 有了小环温软香柔的身躯,许清才觉得这诗会不至于那么无聊。 濮园诗会,不过如此。 “你看这秀才身上所穿的衣物值几个钱?” 小环强抑住心中的激动和欢喜,盯着那秀才看了许久。 “衫袍上面打有不少的补丁,许多地方也被洗褪色了,可这毕竟是儒衫,当给当铺应该能值四五个铜板。” 小环想起许清刚刚的话,心中的疑惑更多。 “少爷,这不是说明河东秀才出身清贫吗?” 许清慢悠悠的回道:“靖东侯向来喜欢结交文人墨客,可这濮园诗会也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地方……我见那门口的迎客桌上摆有堆积如山的名帖,你说他一个逃难来的秀才,无亲无故,连饭都吃不起,哪来的资格和时间结交权贵?” “这……” 见小环陷入沉思,许清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而且昨日才买的诗词,今天就在诗会上相撞了,你不觉得这事发生的太过巧合了吗?” 小环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少爷,您是说朱公子是被冤枉的,他被靖东侯设计陷害了?” “冤枉也谈不上,朱元德确实抄了别人的诗,成年人要懂得为自己做出的行为负责,这件事可以给他长个教训。” “哦哦。” 小环本想劝自家少爷谨慎交友,却没想到少爷心如明镜,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这么说来,还是这靖东侯更可恶一些。 怪不得少爷说耳闻眼见并不一定为实,自己以前就错怪他了! 想到这儿,小环对自家少爷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真是胡闹……”冯拓一直在观察许清,见许清竟与自己的婢女嬉戏打闹,心中的怒火在疯狂燃烧。 这可是濮园诗会!竟因他一个人被拉低了档次! 现在想来,陆小姐嫁给这种人真是暴殄天物,毁了她原本光明的一生。 冯拓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陆晚禾出这口恶气,让许清在整个素州城里颜面尽失,再也不敢出门。 “许兄,朱公子虽然犯了错,但他可是你的密友,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诗会上的众人,早就为这件事讨论的上头,如今听到许清是朱元德的好友,连带着把他也敌视起来。 抄诗人的朋友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这许清先前就臭名昭著,两人简直是一丘之貉。 大伙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文坛伸张正义,把这些纨绔公子赶出诗会。 “这有什么好说的,两人肯定都是一路货色。” “没错,我们把这姓朱的揪出来,他怎么会傻到出来找骂?”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 小环刚想站起身维护自家公子,就被许清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不就是抄几首诗嘛,弄得那么严肃干嘛?” 许清把桌案上的清酒喝完,晃晃悠悠的起了身,来到了朱元德的身旁。 “小朱,要我说,你这件事做的也没什么错,完全是这秀才不讲究契约精神,把卖给你的诗又拿来自己用了……怎么,当了婊子又立牌坊,钱拿了还想要名,真觉得自己占理呀?” 许清的这番话,说的众人全是一愣。 大家都以为许清会用自己的家世压人,却没想到许清一反常态,竟指着那秀才的鼻子骂了一番。 秀才也被说的懵然,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还口。 冯拓微皱眉头,淡声说道:“许公子,这里是我靖东侯的诗会,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只是抄了几首诗就想来出风头,就别怪我不客气,派人把你们请出去了。” 冯拓在请字上说的很重,候在院里的家丁也向前迈出一步,似是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许清朝两侧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在场的江南才子少说也有百来号人,不如我把我抄的诗念出来,你们谁作的诗能出其右,我当场给他磕两头。” “老大老大!万万不可呀!” 朱元德见许清愿意为自己出头,早就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可听到许清要拿自己的膝盖当赌注,他顿时就慌了神。 要知道,许清的姑姑可是当朝太后,金贵得很,连小皇帝都要遵照其的意愿行事。 这种身份怎么能下跪呢? 冯拓见许清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应这赌约。 要是因为许清得罪了太后,他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可若是就这么放许清走,自己江南诗坛的名声就不保了。 读书人最重风骨,以不向强权低头为傲,他冯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功勋世家。 若是连许清这种人都怕,以后谁还瞧得起他? 正在冯拓迟疑之际,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老者扣动桌面,传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冯拓明会其意,茅塞顿开。 有德高望重的长者撑腰,他的心里就有底了。 “呵,许公子好大的口气。会试榜上年年有我江南才俊,我这诗会上的任一诗客,可能就是明年科举的会元状元,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敢与我们所有人叫板!” “说得好!” 冯拓把诗会上的人都夸了一遍,迎来了众人的拍掌叫好。 当然,冯拓也不敢让许清真的下跪,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听说许家家产众多,我赢了也不要你下跪道歉,你割让良田五十亩地给这位落魄的秀才兄弟,让他和他的家人安稳过日就行。” 那些人听到靖东侯打赌还不忘帮助他人,都夸这名侯爷高风亮节,惩恶扬善。 许清想都没想,点头答应。 “行呀,那如果你输了,你就把濮园这块地皮送给我。” 冯拓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许清会要濮园。 靖东侯府不如许家家大业大,再加上他近些年散财交友,值钱的地方早就没几处了。 这赌约要是输了,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但许清胸无点墨,充其量就会找些诗作装样子,他怎么可能会输? “好!我就拿这偌大的濮园和你赌了!” 冯拓做完这个决定,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因为他知道,这场诗会的情况会实时送到游船之上。 …… 涪江,游船。 甲板上的船柱雕梁画凤,十分精美。 玲珑别致的飞檐翘角形成了一个四角亭台,将各位大家闺秀包含在其中,置于江景之上。 整艘船上不仅摆满了鲜,还设置了层层珠帘席坐,上面摆有精雕细琢的桌案,专供这些女子品茶闲聊,看赏景。 陆晚禾在未出嫁之前,也参加过几次诗会,可那时的人数和规模,远不能与这次的濮园诗会相比。 陆晚禾与一些认识的大家小姐打了招呼,带着季夏来到了位列靠前的坐席上,静待诗会那边的佳作传来。 季夏满是兴奋的望了几眼,小声道:“小姐,早就听说靖东侯举办的濮园诗会是江南最为风雅之地,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季夏,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慎言。” 即便有珠帘替各家小姐遮挡容颜,陆晚禾在座上的坐姿也很工整。 她的双手置于膝上,秀眉轻蹩,似是有自己的一桩心事。 “小姐,都出来玩了,怎么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晚禾顿了顿,温声细语的说道:“靖东侯与我夫君不对付,夫君因我来参加诗会,极有可能和主家起冲突……参加诗会这事是我们冲动了。” 季夏不乐意了,她撇嘴说道:“小姐,这怎么能怪到我们身上?少爷行事放荡不羁,起冲突也是他自己要强来的结果……再说了,我看那靖东侯风度翩翩,比少爷好了不知多少倍……” (本章完) 第9章 给你说过了,这诗我抄的 第9章 给你说过了,这诗我抄的 “季夏!” 陆晚禾低声喝止了季夏的话,眼神之中略带薄怒。 后者被吓得噤若寒蝉,因为她知道自家小姐是真的在生气。 “出来怎么能这般口无遮拦……咳咳。” 陆晚禾的咳嗽声不断响起,娇躯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季夏赶来搀扶,把提前备好的宁神丸掏了出来。 “小姐,奴婢错了,您千万别动怒,要不然这旧疾复发,对身体有莫大的伤害……” “新消息!新消息!” 一名仆从用极快的步速赶至船首,将怀里的纸张依次分发出去。 季夏接过传文信纸,把上面的消息看了一遍,心中咯噔一声。 “上面写着什么?” “小……小姐,没什么。” 季夏的眼神有些躲闪,下意识的往外面挪了挪。 陆晚禾看出她的怯意,伸出玉白色的手掌心,向她索要那纸传文。 季夏见应付不过去,只得把东西交了过去。 陆晚禾只是瞄了一眼,便腾的一下从自己位子站了起来。 这动作的幅度较大,使得整间游船里的女子都望了过来。 “咳……咳。” 陆晚禾的身子本就柔弱,再加上年少时患有旧疾,一有些太过猛烈的动作就会使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来气。 即便有季夏在旁抚背顺气,她仍扶着身旁的船柱,低声咳嗽了许久。 陆晚禾的身姿虽然纤瘦苗条,但她却像风中的芦苇般娇柔脆弱,一折就断。 “那是陆家小姐陆晚禾吧?” “是她,哎,嫁的夫婿与泼皮无赖一样,真是可怜。” “听说她年少就患有恶疾,一直需要名贵的药材调养,若不是因为这个,谁愿意嫁到许府那深院里面?” 其他的世家小姐交头接耳,看向陆晚禾的眼里满是怜惜。 她们心疼陆晚禾的遭遇,也是在担忧自己的未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那名报信的仆从举着一卷纸,快步朝前座的方向跑来。 “诗会上出现了上品佳作!佳作!” 小厮的脸上洋溢出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喜悦,他把手中的诗文放置于面前的八仙桌上,用砚台将其铺整压实。 帘幕后的小姐们面面相觑,芳容上无不浮现出惊讶之色。 濮园诗会一年一届,虽偶有佳作问世,但被赞为上品的诗词少之又少。 到底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厉害,能在濮园诗会上大放异彩? 位于席坐前列的何家小姐站起身,掀开帘幕走了出去。 因为其背后的何家是素州有名的书香门第,其他小姐也就暂时按捺下好奇心,静待何家小姐将诗文念出。 小厮看清来人,拱手告退。 “红云晚照柳如烟,临水楼台侧岸旁。灵动涪江碧波起,心念佳人如昨天。” 何家小姐的眼眸微微下移,将作诗之人的名号轻声念出,“靖东侯,冯拓,忆晓江湖畔心有所感。” 帘幕内的季夏闻言错愕,张大了嘴巴,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向自家小姐。 作为陆晚禾身边的贴身丫鬟,她大致知道那年在晓江湖畔发生的事情。 近些年来,靖东侯所送的礼品和信件都经她手,所以她也知晓靖东侯对自家小姐念念不忘。 如今这靖东侯在濮园诗会上做出回忆当年的诗词,不就等同于在整个江南文坛和世家小姐面前……向小姐诉说情意吗? 小厮笑着脸,向在场众多小姐转述诗会上其他人的反应。 “这诗词可是博得了在场文人的一致赞赏,就连前太傅也亲自点头,说其可以被载入正在编撰的齐经。” 濮园诗会这次最为出名的文人,便是曾经的太子太师,前太傅萧仲了。 对方学识渊博,曾高居要职,还与当代大儒聂夫子有过不浅的交情。 “确实不凡,而且这首诗似乎另有深意。” 何家小姐的话,激起了游船内小姐们的八卦心。 靖东侯倾心陆氏已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那年湖畔发生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素州城,所以众人的目光都飘向了陆晚禾所在的位置。 “胡闹!” 陆晚禾红唇紧抿,胸脯在微微的起伏。 她掀开帘幕,走了出来。 “诗作再好,也不能因它侮人清白……我陆氏正德四年嫁予许家,从未与靖东侯有过半分联系,请各位勿在外面传些闲言碎语……咳咳。”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原因,陆晚禾没说两句话,呼吸就陷入了不畅。 可现在的身体再差,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被卷入这件事的许清。 自家夫君不懂诗文,靖东侯又写出了上品佳作,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 冯拓的心情大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多文人和前太傅面前,写出如此不俗的诗句。 更重要的是,这首诗不仅得到了前太傅的认可,还被传到了游江的画舫上,替自己出尽了风头。 真可谓是天降鸿福,一箭双雕。 今日过后,谁还敢说自己只是个空有爵位的清闲侯爷? “客气客气,见笑见笑……” 冯拓与周围的文人才子拱手作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他回头看向远处的许清,装作关切的模样说道:“许兄,若实在想不出诗词,我们不如就此作罢,先前的赌约也可以一笔勾销,当做没发生过。” 冯拓这招叫做以退为进,他清楚许清这人的性子急,好面子。 若用此法激他,对方一定会履行约定,把输掉的田产拱手让出。 而那名穷秀才也是露出了欢喜之色,似是认定了自己马上就要发家致富。 “别急呀,我还没出手呢。” 许清走到冯拓先前书写的桌案面前,调整好砚台笔墨的位置,重新抽出了一张宣纸,将笔锋染黑。 说句实话,他现在愁的不是怎么打这小子的脸,而是前世的传世佳作太多,自己抄哪一首不至于惊世骇俗。 冯拓觉得许清就是在强颜欢笑,不死心做样子,可他上前一步,却看到那只握笔的手竟真的在宣纸上来回交错。 渐渐地,一首诗词在冯拓眼皮子底下诞生。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冯拓默念完词句,突然感觉到心惊肉跳,浑身一紧。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 同时瞧见这首诗的还有那名秀才,他不同于冯拓的表现,脸上的震惊之色被写于言表,嘴角在不断的抽搐。 许清甩完最后两滴墨汁,缓声问道:“秀才兄,我抄的这首诗和你作的那首诗相比,都有写鸦,哪个写得更好?” “我,我……” 秀才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许清写的诗词颠覆了他的认知,其他诗句摆上来都如同一团浆糊。 见场中的情形发生了异变,众人都好奇这许家公子写出了什么诗,竟能把靖安侯怼的哑口无言,默不作声。 “白树栖鸦,人尽望……” 旁人边念边品,过了片刻,他的瞳孔微缩,颜面震惊。 “这首诗才是真正的上品佳作,不,已经到了稀世佳作的水准。” 众人听他说的邪乎,俱都一脸不信的围了上来。 可结果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合不拢下巴,如同看到了一个不存于世的怪物。 坐于高堂之上的前太傅萧仲神色微动,侧头对身边的仆役问道:“今年诗会的佳作不是出来了吗?怎么下面还如此热闹?” 这名仆役思虑再三,最终换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 “好像是……又出了一首上品佳作。” “哦?难道写的比刚才那首更好?” 那名仆役不敢接话,坐在萧仲身旁的另一名白发老者哈哈一笑,捋须说道:“还不去把新诗拿来,让老夫和萧老开开眼界?” “是。” 没过一会儿,那仆役便拿着拓本回来,端呈给两名老者观看。 俩人的目光刚移上去,就被这首诗给吸引了。 萧仲面色微动,闭上眼品味了些许。 “这首诗把明月之辉写的极好,让老夫都有了不小的感触,想凝望今夜明月了。” 白发老者也跟着附和了两句,“是啊,整首诗写景起意,寂寥沉静之情贯彻全篇,真是让人联想颇丰,回味无穷。” “那依明老的意思?” 老人摆了摆手,自嘲的笑了两声,“我什么我……我是陪着船上那位来的,今日诗会上的才子俊杰都是冲你而来,你去点评这首诗词最为合适。” 萧仲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船上那位郡主是怎么想的,非要拉着这位老友远下江南。 他拿起诗文,朝着人数众多的中心地带走了过去。 “见过萧老先生。” 眼神敏锐的学子见萧仲的身影出现在台下,忙对其拱手行礼。 众人也发现萧仲老先生居然亲自现身,都整齐的躬身作揖,乌泱泱的拜倒一片。 “许小友,我认识伱。” 许清看着面含微笑,朝自己缓步走来的老者,顿时清楚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他在这些学子的心中地位很高,应该是文界的某位大儒学士。 “我不认识你。” 萧仲点了点头,似是完全没把许清的不敬放在心上。 “认不认识不重要,这诗会本就是个以文会友的地方……许小友,你这首诗朗朗上口,感人至深,恐怕不日就会被传出素州。” 萧仲观察着许清的面色,问道:“你有何想法呀?” 眼前这名老人的推测,完全在许清的意料之中。 前几日与陆晚禾的交流中,他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个世界没诞生过李白杜甫那样的诗仙诗圣,因此他们的诗词造诣还停留在平仄押韵的基本功上。 前世任何一首传世佳作,放在这里都是冠绝寰宇的存在。 但他并不想拿这些诗文博取名声,因为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这许家大少的凶名都已经够招人厌了,再当个文抄公不是惹他人眼红吗? “没什么想法。” 萧仲微微一愣,因为许清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许小友,这首诗可是难得的传世佳作,你的声名足以被载入史册,被后人敬仰传唱。” 许清露出一副很是吃惊的表情,“是吗?有这么厉害吗?” 萧仲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身边有很多痴迷诗词的老友,他们每做出一首好诗都会沾沾自喜,恨不得寄送给所有好友显摆一番。 可这小子却有点不同,他似是对留名青史不感兴趣。 “那照你这么说,我媳妇可要出名了。” 媳妇? 呆愣许久的冯拓率先反应过来,“这首诗不是你写的?是她写的?” 他原本就因许清能写出这种质量的诗词而感到困惑,如今听到许清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抓住了许清的臂膀摇晃起来。 “是她写的吗……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许清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冯拓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把对方的手指掰下来,点头回答道:“对呀,就是她今年中秋时写的,昨日我去她屋里看着好玩,便把这首诗给记了下来。” 许清的这番话,把围观的众人都说懵逼了。 媳妇? 听到一个不怎么关联的人被许清和靖东侯提及,大伙都是不明所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家大少的三房好像是咱们素州以前有名的才女,陆晚禾。” 经过好事之人的提醒,这些江南才子才想起在数年之前,因才画之名被踏破门槛的陆家。 陆家小姐师承聂夫子,其本人的字画千金难求,只可惜身子柔弱,染有重疾,非大商大贾之家养不起。 如此一来,众人的思绪也算明了了。 许家大少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自然是不会吟诗作对的。 可他家中的娘子文采斐然,惊才绝艳,在家中写出了这种惊世佳作却没有地方展示,便被这小子拿出来装逼。 “这么一说,这哀伤忧愁的诗意确实像是一名女子所写。” “对呀,能把月色写到极致,恐怕就只有心思细腻的陆家小姐能做到了。” 许清对这群人的脑补能力佩服,要是他们知道原作出自于一群男性文人的酒会,会不会尴尬到无地自容。 (本章完) 第10章 诗惊四座 第10章 诗惊四座 站在许清对面的萧仲神情黯然,不死心的问了一遍。 “这首诗,真是小友家的夫人所写?” “对呀,萧老您看,这首诗的中心思想其实并不在园中景色,而是在明月当空,思乡情切。” “确实。” 萧仲早已和身边老友讨论过这首诗了,对许清的理解表示赞同。 “什么样的日子会想家呢?那当然是中秋节了,没错,这首诗就是我老婆中秋那天写的。” 萧仲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发现一切确实如许清所言一样,是一首描绘中秋月圆的诗词。 若是这样,就可惜了。 女子不能入仕,纵有再好的才华也无济于事。 “许清!你要不要脸?我们俩人比诗,你居然把你家娘子的诗词拿出来比?” 许清看着气急败坏的冯拓,眨了眨眼睛。 “我早就说过我是抄的诗,伱也没说不行呀……而且我抄的是我老婆的诗,那不都是我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吗?怎么,你想赖账呀?” 冯拓面色涨红,怒斥道:“怎么能是你的东西?你这是盗取文名,被天下人所不耻!” “非也非也。” 许清嘻笑道:“这首诗万一叫做《十五圆月夜送郎君》呢?那不就是宝贝老婆专门写给我的诗嘛?” “你!你!” 陆晚禾本就是冯拓心中的白月光,听到许清在自己面前反复强调这件事,被气的直翻白眼。 周围众人也对许清无赖泼皮的行径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默默谴责他。 这种地痞,谁惹谁吃亏。 更别提他家里的势力庞大,招惹他反而会影响自己以后的仕途。 冯拓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行!赌约我认!但是这首诗不是你写的,所以我这濮园不能给你,要给也是给陆小姐。” 许清还真没想到这货会认栽,就点了点头,说了句请便。 …… 画舫游船上,陆晚禾的眼中烟波朦胧,心急如焚。 正当她整理裙身,准备带着季夏赶去诗会时,一阵更为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大堂之上。 季夏屏住呼吸,以为许大少已经把田产输了出去。 小姐因为身子的原因,在老夫人那里并不得宠,今日再闹出这种事……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若是许家把小姐的药给停了,那三院也就完了。 何家小姐见报信的小厮步履仓促,面目惊慌,便展现出名门闺秀的大家风范,劝慰对方别太着急。 那小厮不敢答话,只是踉踉跄跄的走到众多闺房小姐面前,把新抄录的诗词放置在桌案上。 做完这一切,便朝着陆晚禾所站的地方走来。 季夏下意识的护在自家小姐面前,却没想到小厮停下身子,先开口了。 “这场赌约是我家侯爷输了,侯爷说输给小姐心服口服,等到诗会结束后……请陆小姐去我家账房领取濮园的房产地契。” 说完这句话,小厮就朝着陆晚禾工工整整的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在场诸女听到小厮的话,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家小姐读完整首诗文和注释。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出自正德六年,圆月中秋,许家陆氏之手……” 对诗文稍稍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靖东侯输得不冤。 可更耐人寻味的,是那名小厮的举动与诗作所题的注语。 “这首诗写的真好,不过这许家陆氏是哪位?许府还有一位姓陆的郎君?” 听到身边之人的提问,一名小姐碰了碰好友的胳膊,提醒道:“你傻呀你,许家陆氏除了许家三夫人还有谁?” “这竟是陆小姐所作的诗?” 在场之人齐刷刷的看向陆晚禾,眼底写满了钦佩之情。 陆晚禾懵然,只觉得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她轻咬薄唇,细想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想到有关于这首诗的任何线索。 “这不是我写的……” 陆晚禾的声音极其细弱,被莺莺燕燕的议论声遮盖了过去。 她喃喃重复了两遍诗词,便转动衣裙,走到了桌案前。 曾与她有过交情的何家小姐面露微笑,把那张拓印的诗词递了过来。 “小禾,早就听说你在幼时七步成诗,文采斐然,是文坛上少有的天才。今日得见,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份量。” 陆晚禾急于观摩诗篇,并没有听清何家小姐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许家大少把你所作的诗篇拿了出来,恐怕一颗明珠会就此蒙尘。” 一想到如此佳作却被那许家大少用来打赌,众女都感到惋惜,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么好的东西。 陆晚禾确认完诗词不会出于己手,抬起头,看到了诸多目光凝视着自己。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向众人宣布道:“这首诗,不是我写的。” “小禾,我知道你这人清心寡欲,不好出名……可那许清是何许人也?他写得出这种诗吗?” 何家小姐挑了挑眉,浸满口脂的红唇显得更加娇艳。 “或者你回府里问问,是谁写的这诗?哪怕只是个家丁乞丐,我何施施也要把他请到何府,嫁予他为妻。” 这则玩笑话引起了众女的哄笑,陆晚禾也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许府内虽然有四房太太,人数众多,可除了自己,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大少奶奶沈霜序。 可中秋那日,大少奶奶早就去了京城。 许清……难道是他? 陆晚禾突然记起,在许清落水失忆的次日,他曾当着自己的面改了一首诗。 可许清真的能写出阳春白雪,月下思人的诗作吗? 众女见陆晚禾默不作声,都认为这陆家小姐算是默认了。 何施施看了这名身似扶柳,病殃殃的美人一眼,不自觉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入门庭深似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瞧刚才陆晚禾急于解释的反应,恐怕这许家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能写出这种诗作的,展望古今,也就陆晚禾一名女子。 同为女子,自己一定要多帮帮她。 …… 游船,雅间。 柳家小姐正品味着那首震惊四座的诗篇。过了片刻,她翘起玉指,点评道。 “真没想到这江南诗坛竟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介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能写出这等不俗的诗作。” 柳家与游船上的大家闺秀有些不同,虽然同为世家小姐,但柳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河洛望族,亲属在朝堂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柳家小姐身份尊贵,就算是配些李字开头的皇姓公侯也算是门当户对。 在此等家境里长大的柳家小姐,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例如靖东侯先前的那首诗,也只是被她评价为不错。 但这首新作可把她给迷住了。 “哎……可惜就可惜在,这陆氏不仅是个女子,还已嫁为人妻。要不然以她的文才成就,能在那萧仲的举荐下入朝为官。” 柳家小姐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才发现闺中好友未有一语,便佯装生气的抬起眸眼,瞪着对方。 “郡主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面容如玉的女子止住思绪,樱桃小口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甜美玩味的笑颜。 “本郡主也没想到,钻研诗文画作的陆氏竟能有如此成就。” 郡主的裙身翻动,翘起了二郎腿。 从下方的开线处能隐隐约约看见,内里是光滑细腻,线条优美的腿部轮廓。 郡主完全不惧姿势不雅所带来的走光,反倒是煞有其事的扬起了脸,意味深长的笑了两声。 “许府的后院还真是有趣,连本郡主都有些期待往后的日子了。” 柳家小姐轻蹩秀眉,不解的问道:“你还真打算遵从太后的懿旨,嫁给许清当妾呀?那人的德性,你我可在窥筩里看的一清二楚,众人之前就敢亵玩身边的侍女……” 说到这儿,饶是教养良好的柳家小姐也不禁脸蛋通红,心跳加速。 好在房内并无他人,她也是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还拿着自己夫人的诗作与靖东侯打赌,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败类。” 郡主耷拉下脑袋,双手撑扶。 她用一脸幽怨的表情看向柳家小姐,调笑道:“那怎么办?你替我去结亲……好了好了,别瞪我,我也知道那老太婆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看中了我的肚子,想生个皇家血统的后代出来。” 柳家小姐闻言有些困惑,“你既然明白,还往坑里跳?” “朝堂之上,太后一派把控朝政,我皇弟尚且年幼,势单力薄,做不得主,本郡主有什么法子?” 柳家小姐张了张口,却也想不出什么更有效的办法。 因为现如今的朝堂确实如郡主所说的一样,许太后在宫内宫外一手遮天,任何文书奏折都需要她的审批。 “好啦,你就别惦记我了,不如念念你家二郎,猜他什么时候会派人来你府上提亲?” 柳家小姐被郡主逗得满面羞红,佯装生气。 郡主秀目含笑,唇角弯成了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与她清丽的容颜大相径庭。 其实在这位郡主心底,她巴不得许清嚣张跋扈,胆大妄为呢。 换句话来说,她李锦儿的夫君一定要越坏越好。 …… 濮园,账房。 房内的光线充足,一排排的账本文书叠放的整整齐齐,每一册都记载着详细的账目。 陆晚禾刚刚进门,就看到一名衣身整洁,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坐在黑檀木的椅子上,在啪啦啪啦的算着账目。 不得不说,靖东侯的容貌标致,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夺目。 房内弥漫的气味,也是陆晚禾最为喜欢的墨香和纸香。 “你来了?” 陆晚禾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妾身陆氏,前来取契……见过侯爷。” 陆晚禾本以为待在账房中的是一位账房先生,在季夏被人拦下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 如今看到这位身穿紫色锦袍的贵公子,能在心里猜出个大概。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你还记得年幼时,我们曾在晓江湖畔见过面吗?” 陆晚禾不善言谈,不喜和外人打交道。 如今听到靖东侯冯拓有意攀谈,不知自己该如何作答。 身为人妻,她不该和其他男子私下见面,可自己夫君赢下来的地契,她又不能不要。 这是进退两难的处境。 “自那日你救过我之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心有所属。” “侯爷……” 陆晚禾低下头,想直接提地契的事情,可奈何自己的声音太小,被靖东侯的声色盖了过去。 “听说那日过后,你便染了重疾,真是让我肝肠寸断,思不能寐……今日在诗会上输给你,其实本侯并不意外。你少时便文采斐然,能获得今日成就,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侯爷!” 陆晚禾放大了音量,喝止了冯拓的话。 这声有距离感的称呼,蕴含着两三分羞恼之意。 “这首诗不是妾身所作,当年之事也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陆晚禾深吸一口气,胸脯不再上下起伏,话语中也多了一分底气。 “妾身当时年幼,只是恰巧看到湖畔有人落水,给靖东侯府的人指了个方向。” “不管你认不认,这也算是救我一命了。” 冯拓见陆晚禾移开视线,默然不语,是真的不愿意提及此事,也就淡化了叙旧的打算。 “那诗文呢?已经有人与我说过了,你不愿意承认这首诗出自你手,无非是担心许家势大……你放心,本侯可以拿家族爵位去请圣上开恩,让许清那小子与你和离。” 冯拓说到这儿,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本侯为了你,倾尽所有也愿意。” 陆晚禾轻咬樱唇,藏在袖中的小手握紧了守护明洁的短刃,低声道。 “我是自愿嫁入许府的。” …… 回府的马车上,小环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家少爷。 许清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眼光一样,时不时的掀起车帘,望向过往的行人走贩。 每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便要小环介绍给他。 “这是什么东西?金黄金黄的,真好看。” “那是闽清商人运来的瑶柱,有滋阴补肾,和胃调中的功效……” (本章完) 第11章 钓鱼 第11章 钓鱼 小环藏不住心事,介绍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少爷,我们把三少奶奶留在濮园里好吗?奴婢听外人说,靖东侯对三少奶奶倾心已久,举办诗会便是想投其所好,借此机会接近于她……” 话说到一半,小环自觉不妥,马上闭嘴。 因为陆晚禾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主子之一,通过一些风言风语妄议主人可是大罪。 “怎么?你担心她们藏有私情,干柴烈火?” 许清淡淡一笑,合上了车帘,语气中包含着几分不屑。 “靖东侯把濮园的地契交给陆氏,本就是一个见面的借口,他这么想见,为什么不要他见?” “啊?” 小环愣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茫,搞不清自家少爷是怎么想的。 “这三房自入我许府后,两年未曾与我见面,有什么感情基础可言?既然她有出轨的谣言和可能性,我肯定要试她一试。” 许清的眼里,透着一股异样的冰冷。 下毒之事还未查清,重活一世,他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所以他要趁着这件事来验证陆氏,看其有没有勾结外人,谋害亲夫的动机。 如若不是,再往下说。 小环看着与往日不同的许清,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落水前的少爷,会想这么多吗? 现如今看来,少爷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骨子里像换了个人一般。 …… 许清刚回到许府,就听到了许老太太催他去请安的消息。 小环把路引到大院,二人迎面撞上了满脸愁容,在庭院里来回踱步的海大富。 “哎哟我的天老爷!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海大富检查了一遍许清的身体,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敢放下心来。 “老夫人听到您大病未愈,又出了门,差点没把奴才赶出去。您说您好端端的,去濮园凑什么热闹?” 许清笑了笑,“我听人说濮园诗会很有意思,便想去长长见识。” “那举办诗会的靖东侯能是什么好人?再说了,后院里的少奶奶都有问题,您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所懈怠呢……” 海大富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清秀俏丽的小环,急忙停住了嘴。 后者正竖起耳朵,好奇的望向他。 海大富自知不能深讲,便岔开了话题,“算了,您回来就不提这茬了,老夫人等您很久了,听说是得到了宫中的传话。” 见海大富小心翼翼的模样,许清的心头生出了几分好奇。 自他穿越至今,还没一人提过他姑姑的名讳,究竟是宫里的哪个大人物,能让这些下人们如此恭敬。 “宫里?是我的那位姑姑吗?” “是的。” 许清见疑惑的问道:“我的那位姑姑是宫里的……” “咳咳。” 海大富重重咳了两声,接下来的声音出现了少许的颤抖。 “少爷,院里人多耳杂,小的也不敢有所非议……不如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您让您院子里的丫鬟说给你听吧。” 许清没想到海大富会拘谨到这种地步,便没再为难对方,点了点头。 …… 后院主厅里,许老夫人正坐在主座上凝神品茶,站在她身边一众的丫鬟奴婢低垂着着眼帘,目视地面,皆不敢言语。 房间内虽有炭盆取暖,气氛却冷的如同冰窖一样。 “清儿呢?” 一炷香的时间,许老太太问了三遍许清的消息,足以看出这位老人对孙儿的疼惜爱护之情。 站在门口的丫鬟微微躬身,态度端正的答道:“回老太太,海总管已经去门口接了。” “唉。” 老夫人默然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 “奶奶。” 许清人还未到,声音便从屋外传来,点亮了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眸。 老夫人喜笑颜开,“宝贝孙儿,回来了就好。” 许清走进屋内,挑了张相近的椅子坐了上去。 “奶奶,我就是出门看了个风景,没必要生气。” “好好好,我不生气。” 许家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儿,是越瞧越喜欢,早已将今日的不快抛在了脑后。 过了许久,老夫人才想起了正事,伸手指向案桌上的书信。 “家里已把近日的情况送到了京城,伱姑姑知晓你失忆的事情后,就派信差把这封信送了回来。” 许清伸手将信封取来,发现信封内有张颜色微黄,纸纹并不明显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体娟秀,妍丽多姿,似是出自一名女子的手笔。 我夫: 京城事多,家中的情况我已明了,不日便下江南。 霜序。 许清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纳闷的问道:“这是我姑姑写的吗?怎么开头的称呼却是我夫?” “咳……少爷。” 海大富稍稍向前一步,为许清讲解困惑,“这封信出自于大少奶奶沈氏之手,说明其本人要启程回府了。” 大少奶奶? 许清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记起来自己还有一位大房正妻,是当今宰相之女,地位崇高。 “好了,霜序回来老身也就安心了……清儿留在这喝会儿茶吧,萍儿,扶我回房。” “是。” 许清行完礼,目送着老夫人离开。 老太太的身影刚刚消失,海大富就靠了过来,一脸谨慎的提醒道:“少爷,虽然您已失忆,但小的仍建议您最近妥善行事,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为什么呀?” 许清满是不解的看向海大富。 自己不是素州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吗?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街溜子,怎么会被人劝着收起性子,做一个好人? “少爷您失忆了,可能对大少奶奶的事情没什么印象。” 海大富清了清嗓子,似是怕许清听不太清,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少奶奶可不是一般人,若她回来了,后院里的一切事物都得经其点头才行。” “正妻这么拽?” 海大富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沈氏当家做主,那是老夫人和您姑姑都同意的事情,等您见到她就知道了……大少奶奶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这么夸张吗?” 许清听海大富说的邪乎,觉得这家伙在诓骗自己。是不是许府之前被那沈霜序管的太严了,人人都有了惧怕沈氏的后遗症? 不过海大富的话倒是勾起了他的思绪,若沈氏有掌家之能,岂不是说明后院里的情况没人比她更了解? “她还有几天回来呀?” “京城与素州间隔较远,若明日启程,按照一日百里的脚程,起码也得十日后才能到素州。” 十日后吗? 许清看着院子里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大少奶奶回府,其他偏房也一定得到了消息,那这十天里,谋害自己的家伙会不会采取新的行动? …… 等许清回到自己的院落,正看到小环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清扫着落叶。 她换上了一身橘红色的绸裙,腰间扎着丝带,脚上踩着双白色软底的鞋。 因为海大富半路截胡关系,便没让她跟着去大院。 “少爷,您回来了?” 小环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局促不安的望向自家公子。 不知为何,她现在看到许清就会心跳加速,呼吸紧促。 “嗯。” “您在大院里没吃饭吧?奴婢去膳房把烧鸡拿过来了……对了,少爷,刚刚三少奶奶来过院子了,她见您不在,就把濮园的地契文书都留在了桌子上。” 许清点了点头,“她还说什么了?” “三少奶奶还问了少爷的起居,问奴婢您是不是私下里看书,研墨读诗……可奴婢昨日才来院子,不懂得少爷平时什么样,就没敢多嘴。” “我知道了。” 许清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地契文书。 不过他并不关心能从靖东侯身上割下多少“肉”,重要的是陆氏有没有联合对方糊弄自己。 现在看来,陆氏能老老实实的把地契交出来,就说明她言行合一,确实是一个性情寡淡的人。 若外面的流言属实,陆氏有些私心和私情,自己都不会这么顺利的拿到地契。 许清走到桌前,将濮园的地契放在抽屉里,拿砚台磨起墨来。 待将笔尖浸满墨汁后,他轻触纸面。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写到一半,许清停笔,唤来了院子里的小环,“小环,你帮我把新写的东西给三房送去,回来的时候烧些热水,天冷想洗个热水澡了。” “好。” 小环不敢怠慢,拿着宣纸朝三院的方向赶去。 等她回来烧好水,已是晚上的戌时,夜色昏暗。 洗澡的浴盆很大,得许清在一旁搭手,才能把它抬到主屋的房内。 这一番体力活下来,已惹得许清热汗直流,气喘吁吁。 “少爷,咱们院子里的仆从是不是太少了些?用不用奴婢明日找海总管说一声,多要两个丫鬟来院子里做事?” 许清也想过那种大户人家的奢靡生活,洗澡的时候让一个丫鬟喂水果,一个丫鬟搓背,一个丫鬟按摩,一个丫鬟唱曲…… 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呀,后院里藏着个定时炸弹,鬼知道哪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眼下看来,就小环算是自己人。 “有你一个就够了,其他人我不习惯。” 小环听到这句话,小脸红扑扑的,心里如吃了蜜一样开心。 热气腾腾而起,不时便将整个屋子里熏染的烟雾缭绕。 等许清在屏风后褪去衣裳,进入浴盆,小环就缓步上前,帮他按捏起身上的关键部位。 奔波一天的劳累,都在此刻得到了解脱。 “小环。” 小环眼中闪烁着光芒,身体微微颤抖着,脸颊上的红晕更胜往昔。 她早就听王婆讲过了,世家公子喜欢让模样好看,皮肤细腻的贴身丫鬟同洗共浴,作为房内的情趣之一。 少爷也是这种人吗? “人呢?” 小环听到许清的呼唤,从幻想中猛然清醒,局促不安的回答道:“在……在呢,少爷……” “我姑姑是宫里的什么人?” 这句话把小环给吓醒了。 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说错了任何一个字。 “少爷,您姑姑是当朝太后。” “太后呀……” 许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小丫头未曾把话说开前,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测。 能在宫中有所成就的女人太过稀少,那些宫女女官是万万做不到这点的。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太后和皇后,亦或是很是受宠的嫔妃有这个能耐。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怎么样……这些你都知道吗?” 小环轻咬下唇,想到院子里并无外人,稍稍放下心来。 “您的姑姑对您很好,听府中有些资历的老仆说,您双亲逝世后,就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奴婢再说些不该说的话……听闻前两年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年仅二七,朝堂中的事都是您姑姑一手操办的……” 小环说到这儿,再也不敢往下细说。 不过许清也听明白了个大概,清楚当今的大齐是外戚掌政,自己的姑姑权势滔天,坐上了宫中的头把交椅。 外戚干政再加上纨绔子弟,这剧本看起来不太对呀,怎么总感觉自己要步谁的后尘? “咚,咚。” 房门被人轻声叩响,随后有一声软绵轻飘的嗓音透过门框传入屋内。 “夫君。” 小环的耳朵敏锐,听出这是三少奶奶的声音,忙准备去给其开门,却被许清伸手拦下。 陆晚禾的登门拜访在他的意料之内,比他预想中的还快一些。 他心里清楚,相比于恢弘大气,宛若登仙的唐代名诗,前世那些婉约细腻,温柔重情的宋词对这些钻研诗文的女子更有杀伤力。 许清写给陆晚禾的词句,只是一重山的前半阙。 若想知道这首词曲的后半阙是什么,她只能登门拜访,求助于自己。 “夫人来了。” “妾身在屋内想了很久,仍想不明白这首词的后半阙,请夫君指点。” 许清淡声说道:“听说夫人身体多病,进来说吧。” 小环忙去打开屋门。 站在屋外的陆晚禾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白色长衣,她颜丽如,眉目如画,红润透有光泽的泽唇间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贝齿。 (本章完) 第12章 是心动还是风动? 第12章 是心动还是风动? 微风吹拂,陆晚禾及腰的长发被风吹起,漫天飞舞。 “咳咳……” 因太过注重这首词的后半阙,陆晚禾没有与季夏打招呼,便从三院里披了一件外衣赶了过来。 可现在正是两季交替的时节,导致她体寒挨冻,险有些支撑不住。 好在许清开了房门…… “你……在沐浴?” 陆晚禾刚跨进半步,便看到了房内的不同,导致她下意识的收回腿,想与许清保持一定的距离。 “是呀,夫人来的时间不够好,不如你先回院子吧,等改日有空我们再商讨这首词曲的后半阙。” 许清的这句话,算是抓住了陆晚禾的心理要害。 她对这首词看得极重,要不然也不会撇下季夏,独自一人赶来许清的院子。 要知道许清先前的凶名流传在外,再加上今早训哭了两个丫鬟,根本没什么人敢靠近这里。 若季夏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把她拦在房内。 “没关系……” 陆晚禾深吸一口气后,踏进屋内,坐在了外室的凳椅上。 内室与外室有屏风相隔,所以她最多只能透过屏风,看到浴桶的大致形状。 相比之下,反而是屏风上的鸳鸯戏水图更清晰些。 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进入房门的主要原因,一是因为她只想要诗词的后半阙,问清楚许清翻天变化的原因。二是因为有这屏风的阻碍,她觉得自己不会出什么差错。 没有室外冷风的侵袭,陆晚禾略显苍白的面色上多了几分血色。 思及刚刚打动人心的诗词,她的美眸中泛起一抹光色,用弱弱沙沙的声音问询道:“下半阙是……” “夫人,你恨我吗?” 陆晚禾半仰着螓首,有些错愕的看向屏风后方。 她这才发现,许清已经不知在何时换上了一套贴身衣裳,从屏风处走出来了。 许清紧紧盯着陆晚禾,无比认真的问道:“我听人说,伱我结亲那日出了不少的差错,是这样吗?” 陆晚禾不善言辞,她娇弱无助的望着许清,眼底透露着些许茫然与无助。 见许清不像是有放过她的打算,陆晚禾也就撇过了头,尽量避免自己与许清对上目光。 “是……” “结亲两年你我都未曾见过一面,这足以说明我失忆前与你的关系不大好,照常理来说,你应该十分恨我才对。” 陆晚禾攥着衣角,呼吸都变得急促。 “没有,妾身从未恨过郎君。”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许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像是猎人看待推手可得的猎物一样。 “我今日在车上听小环说,她在大院里当丫鬟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你训斥过四院里的丫鬟,有这回事吗?” 陆晚禾微微一怔,完全没想到许清会提起这茬。 这事她隐隐有些印象,那应该是她刚刚嫁入许府没多久的事情。 “大概有……” …… 回府的车厢内。 小环捏着小手沉默了许久,突然向许清开口言道:“少爷,虽然奴婢不知道您和三少奶奶发生了什么,但奴婢自认为,三少奶奶不是传言里的那种人。” 小环突如其来的问话,勾起了许清心中的兴致,他微微抬眉。 “怎么?你还去三院里待过?” “不是的……前两年奴婢还在大院里做杂活的时候,时常要在冬天去各个院子里送取暖炭火。” 小环红着脸,神情认真的说道:“可有一次途径三院的时候,却听到三少奶奶在训斥四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叫翠儿和杨柳。” “这不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小环向许清讲起了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府里的人都知道,少爷您最冷落三少奶奶陆氏,最宠溺四少奶奶秦氏,对其的要求一般是有求必应,所以……一般的丫鬟仆役根本就不敢招惹四院里的人。” “而贴身丫鬟又是四少奶奶从京城带来的亲信,据说从小就和其同吃同住,关系不是一般的要好。以三少奶奶清心寡欲的性子,怎么可能与她们起冲突?” 许清听到这里,明白了小环的意思。 海大富也说过,三房陆氏是一个不争不抢的性格,来府上两年,从没有向府里伸手要过什么东西。 这样性子的人,会因为什么动怒呢? “这件事闹得三院四院都不太愉快,两院的丫鬟见到面也形同陌路。可奴婢后来打听过才知道……三少奶奶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少爷您。” “我?” 许清真没想到,这件事竟会牵扯到自己头上。 “对,是翠儿和杨柳私下里多嘴,说您偷家里的物件出去卖,迟早会败完家产,要早些考虑退路……这话被三少奶奶听到后,罚她们一人挨了五下柳鞭。” 小环见许清陷入若有所思的模样,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少爷,奴婢觉得三少奶奶当时会因为向着你处罚四院里的丫鬟,就一定不会对你不好,所以……” “小环,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人证吗?” “有呀,大院里的几个丫鬟都知道这件事,海总管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因为您太过宠爱四房,几乎夜夜留宿在那儿,也就不敢与您说。” 许清微微发怔,心中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 思绪敛去,许清看着身材柔弱,宛如一朵娇般的陆晚禾,眼底有些怜悯。 真不知道前身是怎么想的,竟会放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许府偏院里蒙尘落灰。 “夫君是要为四院里的丫鬟出头吗?” 陆晚禾以为许清重提这件事,是要把当年的旧账重新翻出来算。 毕竟许清最为宠爱四院的秦氏,为她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意外。 许清摇了摇头,问道:“我想知道的是,府里人都知道我对你不好,你当时又为何会向着我?” “啊……” 陆晚禾没想到许清竟会把当日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她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不得不低着头,默然不语。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会强逼于你。对了,你要的东西我现在给你。” 许清淡声说完,走到书桌前把有些干竭的墨汁又研磨了一番,重新把那首词曲的后半阙写在了上面。 “菊开,菊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当陆晚禾起身去承接纸张的时候,她的眼神瞄过了词曲的最后一句。 恍惚间,她突然觉得喉咙里似乎被烈火灼过,眼前的视线也有些朦胧不清。 “一帘风月闲。” 许清头也不抬的说道:“门口有件海总管送来御寒的狐裘,你回去的时候披上,让小环多送你走两步吧……我就不出去了。” …… “小姐,你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独自一人跑去许大少的院子里呢?” 季夏看着风尘仆仆,裹着一件雪白狐裘的小姐出现在门前,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她在院里寻不到小姐的时候,差点想去把整个许府都翻一遍,可没想到小姐却自己回来了。 可听到小姐是因为那首词曲的后半阙出门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姐,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哪有人会把诗词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东西再美好也只是些虚幻之物,我们又不是天上的仙人,总要靠些俗物才能够活下去。” 陆晚禾走进屋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季夏忙去把房门掩实,又找了些纸张煳上。 确保屋里不再透入一点冷风后,季夏才放心的回到了小姐身边。 刚到身前,她就瞅到了那件柔顺暖和的羔皮袖子,上面的毛发齐整,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个高档玩意。 “小姐,这狐裘是哪里来的?” 陆晚禾欲言又止,脸上泛起微微的潮红。 季夏噘着嘴,边说边想。 “狐裘在咱们素州可是稀罕货,往年府里也就少爷和大少奶奶能多分两条……您刚才去的是少爷的院子,不会是许大少给你的吧?” “嗯。” 陆晚禾轻轻应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季夏腾的凑上来,伸出手在自家小姐的美靥前晃了晃。 “小姐!你可不能被那个家伙骗了呀!他肯定没安好心……你想想,咱们在许府待了两年的时间,他何曾对我们嘘寒问暖过?现在对咱们这么好,一定别有图谋!” 陆晚禾嘴唇微抿,小声说道:“季夏,你想多了……他落水失忆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再说了,古人有云,人之初,性本善,他……” 季夏柳眉一竖,娇声叱道:“小姐,你怎么还为他说起话了,要我说,他就是图你的身子,想……做那些羞人的事情。” 季夏本想说的再露骨一些,但考虑到自家小姐专精于诗词,涉世未深,便也不太好把话说的太过直白。 “小姐,你在想什么呀?” 陆晚禾没什么特殊的想法。 若许家公子能维持住这两日的模样,她倒真觉得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好。 那些词曲,不是精研诗词的人根本无法作出,或许自己之前错怪他了,许清是一个喜欢诗词歌词的好人。 更何况,二人本就是夫妻。 …… 神殿巍峨,凌云壮丽。 宽敞幽静的静心殿内,光线昏暗。 四处摆放的烛火微微摇晃,像是黑夜中不断闪烁的群星。 殿中有一座七尺多高的佛像立于中心,用庄严肃穆的神情环视着殿内的每一处角落。 “宣,宰相沈年衍之女,素州许氏之妻沈霜序入殿觐见。” 静怡的环境里,忽然响起一阵环佩相撞的叮咚之声。 应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盛装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袅袅婷婷的向殿中走来。 她的面容清冷,但却遮掩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段和绝世的容颜。 其只是靠着烛火点亮侧颜,便如同西子重生,神女再世。 “民女沈氏,参见天后。” 佛像正前的位置,被诸多翡翠珠帘所围了个严严实实。 但透过其外形,能隐约看到一名长发女子静坐在蒲团之上,似是在靠着烛火的微光来翻看身前的经书。 沈霜序不敢抬头,因为直视天后乃是重罪。 片刻之后,从黑暗中隐现出一名身着宫装的俏丽女官,她便是这位的天后的传话人。 “沈氏,素州一事,你可知晓?” “民女知道。” “娘娘十年未归,早已把素州诸多事宜转交与你手,可为什么许家公子会被下毒?” 女官的声音冷淡,与静心殿氛围相衬,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沈霜序的回答依旧不卑不亢,眼底泛着莲般的明净之色,“是民女失责,恳请天后降罪。” 女官看着低头伏地的沈霜序,冷笑了一声说道:“沈霜序,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仗着有天后的喜爱,觉得许家之事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 “民女不敢。” “罢了。” 帘幕后的嗓音宛若丝绸一般,顺滑而富有质感,轻柔的萦绕在空气内,让人无法抗拒。 沈霜序对这道声音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天后虽然贵为前帝之妻,但她入宫时年仅二八,如今的年岁仍不过三十五。 女官听闻此声,马上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后退至一旁。 “有些事情木已成舟,哀家也不太想去追究谁对谁错了。但清儿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虽然顽劣了些,可他仍是一个好孩子。” 太后的语声一字一停,每个字都吐露的十分清晰,如晨钟暮鼓般回荡在大殿之上。 “搁置手上的其他诸事,回去把这件事查清楚。” 沈霜序清丽无双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神色的变动。 “天后,珈蓝天火一案还在彻查中,眼下已经有了些线索,揪出了不少同谋。若现在回江南,恐怕会延误最佳时机,给了那些王公贵族们脱罪的时间和理由。” 帘幕内的女子没再说话,那女官领会其意,抬首说道:“圣意已决。” 沈霜序微皱柳眉,但还是朝帘幕后的太后拜了三拜。 “民女告退。” 在沈霜序起身走出静心殿的瞬间,那名女官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沈小姐,请留步。” 沈霜序回头问道:“莲华君,还有什么交代?” (本章完) 第13章 醉鸳楼 第13章 醉鸳楼 女官看着她,目色与脸色都温和了许多,“此次回江南,娘娘还希望你能办妥其他两件事情。” 沈霜序微微抬首,有些困惑和不解,太后没有在殿内说清楚的事情,实属少见。 “什么事?” “一是作为正妻,主持许清与丹阳郡主成亲一事,二是为许家延续子嗣。” 沈霜序娇躯倏然一凝,但神情上仍挂着些许淡然。 “第一件事好说,身为正妻的我本就应该帮自家夫君纳妾,可这第二点要讲究阴阳相济,遵循万物规律……” 莲华君笑了笑,“沈小姐,有些话我在殿内不好明说,在外面给你提个醒……娘娘可是从秀女一步步被先皇提拔到皇后之位的,你说的这些事,没人比娘娘更清楚。” 沈霜序的面色不为所动。 “而且伱觉得,娘娘会对你身体的情况一无所知吗?” 女官的这句话,使沈霜序放弃了挣扎。 往年宫中太医查验身体,她若是有什么隐疾,恐怕早就会被呈送到太后面前了。 “以前的事情略过不提,明年许家公子行及冠之礼,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娘娘对你的一片厚望。” 女官说完这句话后,便意味深长的看了面前这位清丽无双的女子一眼,转身回到殿内去了。 …… 清晨,旭日东升。 许清又换上了那身活动便捷的衣裤,在许府后院操练起来。 除去最基础的拉伸跳跃,他还给自己定下了跑步的目标。 只可惜古代没有手机这类工具作为辅助,只能用步数来确定大致的里数。 途径四房院子时,许清突然发现这间院子里静悄悄的,门窗紧闭,并没有下仆活动的身影。 “你过来。” 虽然许府的下人们在看到许清时,恨不得绕着道走,可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远处的小厮小跑过来,神色之间满是慌张,生怕在哪惹到了这位主子。 “少……少爷,您吩咐。” 许清问道:“现在的时辰是卯时过半,按照许府的规矩,三院四院的少奶奶们是不是得早起去给老夫人敬茶?” 门阀贵族的规矩极多,即便是许氏这种后起之秀,也有着很多的麻烦事。 例如嫁入府内的夫人需要遵循三纲五常,平日里若无他事,从早到晚要给老夫人敬茶三次。 “是的。” “那四院里的人呢?” 许清说完这句话,又抬头看了眼院子里,耳房连烧水的动静没有。 “回少爷,四少奶奶好像在早些时间出门了。” 现在的时间是卯时过半,天微微亮。 许清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急事需要一个妇道人家天黑时跑出门,难道说……这四夫人喜欢结交各路名门豪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 等许清跑完步,回到院子里,远远就瞧见朱胖子那圆润的身影候在门口。 “老大!老大!” 朱元德的视线刚瞄到许清,就眉开眼笑的笑出声来,“平常你不是都在屋里睡大觉吗?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在府苑里锻炼起身体了?” 许清对朱元德出现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昨日才在诗会上阔别,今日就能找上自家家门了。 府院里的人也没拦他,说明这家伙与自己的关系确实不错。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对老大的思念之情甚是浓厚吗?就是您这院子里的丫鬟有点凶,我刚刚本想进屋里等你,她却死活不让我进这院子。” 许清推开院门,看见小环正俏生生的立在旁边,脸上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 “公子,你切莫听门外那头肥猪胡说,明明是他心里不想好,要拉着公子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而且少爷您不是嘱咐过吗?说这家伙再来就……” “咳。” 许清轻咳一声,面容微变。 “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有多不正经?你也不让人家朱公子把话说完。” 朱元德显然是听到了小环的后半句话,但他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嘿嘿笑了两声跨进院门。 “老大,我就知道你还是你……我和张公子准备带您去醉鸳阁喝些好酒,听些妙曲联络感情。” 小环站在朱元德的侧后方,一双美目就差没喷出火来。 虽然奴婢不该管自家主子的事情,可当她听到醉鸳阁的名牌,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这不太好吧。” 朱元德靠上来,指着自己的肚脐部位,朝许清使着眼色。 “听说今日可是些西域舞蹈的专场,那罗曼轻纱可是连这里都盖不住。” 许清的眉毛微微跳动,故作深沉的说道:“既然是革命友谊的根据地,确实有必要实地考察一番……小环,快拿我的外披过来。” “……” 素州城里的街道绿树成荫,两旁遍布着数量繁多的商铺茶摊。 一些通往东西两市的主干道,往往会像前世一样拥堵,马车在长时间内都不能挪动一下。 但许清却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城里人都知道许大少的恶名,往往看到许府的马车都会退避三舍。 “老大,今天你就放心好了,作为您重出江湖的第一战,我保证给您安排的舒舒服服,明明白白。” 即便穿着厚厚的裘袄,朱元德仍能感受到秋日的严寒冰冷冻人。 他搓着手,朝坐在对面的许清笑道:“张兄已经在楼上备好酒席了,选的还是咱们那个雅间,挑的也是老大之前钦定的那个厨子。” “这么完善呀……咳,就是不知道这醉鸳楼里面是什么样的风光?” 许清问完这句话,便与坐在对面的朱元德相视一笑,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醉鸳楼可是在东街开了二十余年,经久不衰……现如今,里面的红牌是春十三娘,唱的一首江南小调。你知道那名震文坛,被誉为春楠居士的聂老先生吗?” 春楠居士?这名号怎么听得怪怪的?“不知道。” “哦哦,忘了老大你失忆了……聂老先生就是写出山水共清明,大地分一线的那位文坛巨擎。他不仅来过这醉鸳楼,还给了这春十三娘一个灵珑悦耳,绕梁三日的外号。” 许清一开始还觉得这春楠居士的外号有些熟悉,经过朱元德的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在陆晚禾的房间里看过这首诗。 如果他所记不错的话,那张字画上的名印就是这几个字。 没想到身居室内的三房陆氏,竟能得到这种文坛大佬的题诗,看来陆晚禾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加不简单。 马车在醉鸳楼的楼阁面前停下,一名打扮着枝招展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 听朱元德先前的介绍,许清知道这人是醉鸳楼的老鸨,姓陈。 “哎呦喂,前两日我在坊间听到有关于许大公子的传言,可把我担心坏了……您说您这么金贵的身子,怎么能磕着碰着呢?” 陈嬷嬷显得极为熟络,几句话便拉近了自己与许清的关系。 “快跟陈妈妈上去瞧瞧,一定给几位公子选一套最好的房间。” “这还用选吗?”朱元德挑了挑眉,说道:“陈嬷嬷你也知道,我老大就喜欢你家这天字一号房,还不快把那地界收拾好?” “这……” 陈嬷嬷的脸上虽然笑的灿烂,但她却说不出来后半句话。 如今的天子一号房,已经被一位京城的公子哥包圆了,听说那位公子爷的身份尊贵,她可不敢把人家给撵出来。 可这许大少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许氏在素州崛起,自己这醉鸳楼多亏了许大公子频繁光顾,才能在官家人面前硬起腰板。 她谁都得罪不起。 “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楼上今天得挪作他用,要不然咱们就在南边的地字一号将就一下?反正这春十三娘在哪唱都能听得到。” “能一样吗?小心我把你这店……” 朱元德怒气上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惨叫从门内传来。 过不了一会儿,一名身穿貂绒大衣的年轻男子被两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丢了出来。 “张兄?” 朱元德探出头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确实是他们的好友,张家的公子张瑞海。 张公子此刻已经被揍得不成人样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脸上还鼓起了几个大包。 陈嬷嬷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快瞪直了。 “张……张公子,您这是……赶紧叫隔壁医堂的大夫过来,可不敢把我们的张公子给伤了。” 这被扔出门外的张公子看着许清,断断续续的说道:“老大,你可得替我做主,里面那抢我们房间的人,不讲道理……” 许清目送着被人抬远的张公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可没想到做纨绔子弟逛青楼还有挨揍的风险,看那两名大汉健硕的模样,他也不像是对方的对手,不如找个借口开溜吧? “老大。” 许清听到朱元德叫声,改变了主意,准备先去这楼里看看情况。 跟在他们身边的陈嬷嬷也不敢说话了,因为刚刚那揍人的武夫明显不是她醉鸳楼的护院,是那名京城贵公子带在身边的护卫。 那张公子本来都劝好去地字一号房了,可不知为何,还是被那京城公子给打了一顿。 醉鸳楼内部,和许清想的有些差异。 这座建筑之外平平无奇,但内里却装饰着金顶红木壁,绘制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 地板上铺着色调柔和的锦织地毯,两侧挂着不少照明用的灯盏。 不得不说,这座建筑是好好被人设计过的。 放眼望去,整座楼阁内部开阔精致,不仅凸显出了中心处的半圆舞台,还使得几层楼里的日光能透过特殊的镜子照耀在台中央,让起舞之人变得更加显眼。 “真是独具匠心的设计,只可惜……” 许清没看两眼,便有两名如小山一样高壮的男子堵在自己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二人穿的都是半截衫,线条分明的大块肌肉如钢铁般坚硬,还不时地在上下起伏。 许清面色有些尴尬。 他是来喝酒听曲的,不是来欣赏虬髯大汉的。 “我家公子说了,许公子一行人不得入内。” “哎哟,你知道你们面前站着的是谁吗?这可是苏州许氏的公子……” 朱元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如老鹰捉小鸡般揪了起来,他那肥胖的体重,在对方面前好像根本就如同无物。 被提溜起来的朱元德想起了刚才张公子的模样,也变得老实了许多,不再多嘴。 “但我家公子也说了,许公子要是想进这醉鸳楼也可以,不过你得再说首你家陆氏的诗词,规格和水准都要达到昨日那篇《十五圆月夜送郎君》。” “什么?” 许清本已做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准备,却没想到这装逼打脸的剧情还能被这护卫送到脸上的。 “就要一首?” 那虬髯护卫面无表情,冷声说道:“说出两首的话,我家公子就把这天子一号房拱手让给你。” “有意思。” 许清伸头望了眼醉鸳阁内,发现这楼里面的人还挺多,不仅有莺莺燕燕的歌女舞女,还有不少已经入席的宾客。 能白日就来此处晃荡的人,无不都是素州城里有些家世的官宦子弟。 “行吧,陈嬷嬷去安排两个写书的人,我这就把诗词念给你们听。” 陈嬷嬷本来还为两家公子相争犯愁,可谁曾想,这二人争论到最后竟衍变成了一场斗诗大会。 昨日诗会里的情况她也有所耳闻,听说许府陆氏凭借这一首诗几乎成了整个江南文坛的名人。 已经有人把濮园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传到了京城里,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陆氏的名号就会传遍大齐的大江南北。 如今能在醉鸳楼里再得到陆氏的两首诗,她这青楼是不是也可以流芳百世,屹立不倒了? 一想到此,陈嬷嬷的嘴都笑歪了,忙招呼着楼里的伙计给舞台上腾位,把楼上的纸墨砚台给搬出来。 见许清竟真打算上台去念诗,青楼的看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家伙不会是来真的吧?” (本章完) 第14章 凶案 第14章 凶案 “对呀,昨日那首已经是中秋杰作,再来一首能相提并论的诗作,谈何容易?” “而且那陆氏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女子,偶得上天眷顾写出一首佳作,已是幸运,真会有笔墨写出另一首?” 在众人怀疑的眼神中,许清缓步登台,朝着北方楼台上轻声问询:“昨日在濮园诗会上是写景的,那今日我再出一首写景的诗,如何?” 没过片刻,便有一名女婢站出雅间外,朝着许清行礼说道:“许公子请便。” “巉岩削立石门敞,两扇洞开高千丈。停舟沿径穷清幽,坐看飞瀑激波响。” 话一出口,台下众人都纷纷鼓起掌来,赞叹这陆氏果然非同一般女子,除了昨日那首思月忆人的中秋佳作,竟还能做出这种气势磅礴,恢弘大气的绝句。 仔细一品,便有孤舟行在水潭之上,坐看飞瀑落下,奇石耸立如同石门的美丽绘卷。 但雅间旁的那名女婢回屋待了片刻,便又站出来说道:“单是写景,这算不得一首好诗,诗词的标准不仅眼看词汇的优美,也要讲押韵和意境。” “我家小……公子说,这首诗与昨日的相比,还差上半分。” 许清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缓缓升起。 “稍安勿躁,我这首诗还没念完呢。” 许清借着吟诗的功夫,来到了提前摆好的砚桌面前。 执笔记诗的人是一名身穿彩衣,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脸上的胭脂与粉面较为浓厚,不过倒符合许清对风尘女子的想象。 “你是春十三娘?” “许大公子说笑了,奴家闺名姓阮,名叫小小,是醉鸳楼的普通的歌女……只是因为字写的好看,才被陈妈妈推出来记录佳作。” 朱元德此刻还被那大汉提在身边呢,眼瞅着许清不慌不忙的在台上撩起了妹子,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老大,你这后半句诗到底什么呀?” 许清回头看了下面一眼,发现那些人都已经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看自己接下来的表演。 他沉思片刻,悠悠念道:“恍疑仙境非人间,不朽名山在天壤。当年披卷面流泉,洗涤尘心恣清赏。” 台下众人纷纷动容。 “厉害!厉害呀!” “不愧是我大齐江南第一才女的诗作,这水平放眼今古,恐怕没有其他女子能相提并论吧?” 陈嬷嬷见状,也急忙笑脸盈盈的跑出来当和事佬。 眼下诗词佳作诞生于醉鸳阁,已经能让楼里在未来几日名声大噪了。 要是能说服京城的公子和许大少爷握手言和,那她醉鸳阁以后不就是平步青云,万事不愁? “木公子,您瞧瞧这诗写得多好呀,山川美景犹在眼前……如今美酒佳人,奴家这醉鸳楼里应有尽有,何必把场面闹得这么僵呢?” 三楼台上的小婢微微抬首,没有给这醉鸳楼的陈嬷嬷半分情面。 “陈嬷嬷这意思,是说我家公子不如许家了?” 陈嬷嬷听得神情凝滞,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京城不比素州,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一些门阀士族在天子脚下耕耘了百代,早已形成了势力庞大的河洛世家。 俗话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即便是许家这种因太后出名的新晋贵族,也仍然无法和这些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提并论。 醉鸳楼哪能惹得起这种庞然大物? 那小婢冷哼一声,转身进入雅间内部。 间隔半晌,她又从屋内走了出来,淡声说道:“我家公子说这诗虽然有我自清心的感觉,但在意境上还差了稍许。” 台下有人发出了不满,“这人不会是来我素州砸场子的吧?” 听到陈嬷嬷与这婢女的对话,醉鸳楼的宾客都清楚,雅间里坐着的这名公子来自于京城,而非是素州本地人。 大家身为富家公子哥,本就与许清相熟,如今又见那家伙三番四次的刁难许清,都觉得这京城人太过分了些。 楼上的那名婢女站在雕栏杆前,看也不看躁动的人群一眼,淡声说道:“昨日那首诗短短四句,便有着望月思人的意境,今日这首有所不及。” 许清听到这儿,也明白了。 楼上这位公子哥,看来并不是什么不懂诗词的好事之人,能把诗词研读到这个水准的,应该是某位颇有学问的人物了。 不过他此行来醉鸳楼并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而来,所以对这名京城人氏的身份也不怎么感兴趣。 “诗的好坏可不能用长短精炼来评价,而且我这首诗现在才刚刚过半而已。” 婢女面色微怔,下方的宾客们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许清的诗竟然还有余下的句子没念。 “山水钟灵岂偶然,雷雨风云真气象。荒碑林立蔓草敷,一代元勋风泱泱。前度刘郎今已往,年年月照读书幌。夕阳欲暝归扁舟,梵磬一声荡兰桨。” 最后四句念完,即便像许清这样的厚脸皮,也有些面红。 听完全诗的婢女退回房间内,过了半天都再无动静,等到陈嬷嬷上楼再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京城小公子已带着仆人从另一侧的楼梯离开了。 朱元德见状,从那些壮汉的手里挣脱下来,朝许清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真是威风凛凛,英姿勃发,能娶到这等博学多才的嫂夫人……连京城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也不得不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 朱元德的夸赞,引来了周围人群的一致赞同,大伙都觉得许清是给素州人挣了脸面。 不过虽然众人面上没说,可在心里都有些羡慕。 许清因为其姑姑势大,近些年迎娶了不少大齐里面的知名女子。 除去近日因诗词在文坛上很是出名的三房陆氏,那四房秦氏也曾是京城望月楼里的清倌名角。 在此之上,就更不要提战功赫赫的二房杨氏和那位名动天下的大房沈氏了。 沈霜序的名头传播极广,即便是大齐最偏远的乡镇,恐怕也有所耳闻。 人生再努力,也不如人家许大公子生的好呀。 先前那名抄诗的阮小小放下笔墨,款步走到许清面前蹲身行礼,笑道:“许公子,您夫人这诗词真是绝妙,不知何时能引荐小女与嫂夫人见一面?” 阮小小的眼神中充斥着些许渴望,许清总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看来这阮小小并不甘心做一个青楼歌女,她还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认识陆晚禾的。“这你可真没戏,许府后院的规矩是沈氏立的,连我进许府都只能走偏门小道见他,伱就更别想了。” 许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元德便迎了上去,夸夸其谈,“本公子跟老大认识十余年了,整个许府后院里,我就见过那秦氏一面。” 阮小小捂嘴偷笑道:“没想到素州城里我行我素的许公子,在家这么怕老婆……不知道那秦氏漂亮吗?” “就看了个背影,那当真是身姿窈窕,可比天上仙女呀。” 朱元德的眼珠子一转,上前轻轻揽住了那阮小小的小蛮腰,“不过依本公子所看呀,你比天上的仙女更漂亮。” “哎呦喂,朱公子,您这小嘴可是比蜜都甜。” 许清看着这原形毕露的死胖子,一脸的无奈。 不过也幸好,这小子没见过自己后院里的夫人,他要真见到秦氏陆氏的正面,怕就对醉鸳楼里的庸脂俗粉没什么兴趣了。 不过这也更加重了许清心中的好奇,虽然这寻常青楼女子长得一般,保不准人家红牌魁不一样呢。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自己不得穿越过来和那春十三娘吟诗作对,共度春宵? “对了,你们醉鸳阁的春十三娘呢?往常不都是她来伺候我老大的吗?怎么今天看不到人影呢?” 陈嬷嬷从门口的人群中凑了过来,对着许清和朱元德连连致歉。 “二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小本营生一般都很害怕各位起争执,尤其我们这醉鸳阁里的红牌就春十三娘一人,派出来服侍哪位公子都会被另外一桌记恨上心……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春十三娘一般会说自己身体抱恙,卧床不出的。” 陈嬷嬷说到这儿,转了个话锋。 “不过今日许公子这诗词太好了,我陈嬷嬷就破个例,让十三娘来接许大公子的客……毕竟小十三和您也是旧识,她若是听到许公子专程来看她,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不得不说,古代青楼的业务就是熟练。 老鸨一席话说的推心置腹,好像真的是被许清的风采折服了一般,哄得人很是开心。 许清点了点头,便等着楼内的丫鬟上楼,去领那春十三娘下来看看真面容。 但那丫鬟的身影刚刚消失没多久,楼上就传来了一道尖锐的惊叫声。 “死……死人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清,他一个健步绕过面前几人,快速冲上楼阁。 隔着两层楼梯,他都能望见那丫头伫立在门口,满面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 等许清赶到门口的时候,房内的血迹已经枯竭。 艳名惊动整座素州城的春十三娘,正被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掰断四肢,挂在了房梁上。 她的眼眶里是黑漆漆的一片,宛若是阴森的坑洞。 “唔……” 最先发现尸首的那名丫鬟承受不住如此可怖的画面,转头冲出一侧,对着地板呕吐了起来。 许清对尸体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自己是顺着前身经历调查中毒一事的,可为什么三房四房都对以前的事情遮遮掩掩,而在自己来到青楼后,曾经常点的红牌又会死于非命。 有人在阻扰自己调查这件事。 许清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房间。 刚一进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这名红牌的房间内摆物正常,连铜镜前的梳妆盒都只是半开到一半,露出了一半的唇脂。 此时,那陈嬷嬷和朱元德姗姗来迟,前者看到屋内的场景几欲昏厥,泪洒当场。 “十三娘呀!我的十三娘呀……这是哪个天杀的贼人干的,我家十三娘兢兢业业的,又没有惹过谁,怎么会遭此横祸呢……” 朱元德也看傻了,他平日只懂得吃喝玩乐,哪见过如此凶残至极的场面。 尤其是这春十三娘以前还在他的面前谈笑风生,如今竟被人挖去双目,变成了一具红粉骷髅,这让他如何淡定的下来? “报官!快去报官!” 楼下的小厮听到动静,忙跑出大门去报官。 其他宾客一听到醉鸳阁里死了人,立马作鸟兽散,哄作一团跑出阁楼。 “老大……我们也走吧,这里似乎不是久留之地。” 朱元德的面色青紫,根本就没勇气朝房里看第二眼,但许清却抬起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先去楼外等着吧,我问些问题。” 陈嬷嬷抹眼泪抹到一半,听到许清的话有些懵然,“许……许大少,你想问些什么……” “我其实今日就是为了春十三娘而来,因为先前听闻她与我接触颇多,有这回事吗?” 陈嬷嬷愣了片刻,没想到许清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可素州许氏的背景很大,她醉鸳阁可招惹不起,所以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是,在您没失忆之前,确实老来照顾我楼的生意,每次都会点天子一号房,找这春十三娘作陪。” 提到春十三娘,陈嬷嬷的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了。 醉鸳阁上两个红牌被赎身之后,就只有这春十三娘能撑撑场面了。 虽然醉鸳阁在人数上比不上隔壁的红鸾楼,但好在春十三娘的名号响亮,有不少自诩风流的公子才子,都会为了一睹十三娘的舞姿豪掷千金。 如今春十三娘死了,她的摇钱树可就没了。 “春十三娘有其他的熟客吗?” “许大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吗……” 陈嬷嬷话说到一半,看到许清的脸色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抽泣着说道:“熟客当然有,但素州都知道您常来逛醉鸳阁,因此哪家公子都不敢逾越太多,除了……” (本章完) 第15章 眉目 第15章 眉目 陈嬷嬷有些犹豫,似是在纠结这件事要不要说给许清听。 “许大少爷!奴婢来给您说!只求许大少爷能彻查我家十三娘的死因,让她能像一个常人一样下葬。” 开口说话的人,是先前那名跑出房屋的丫鬟。 她扑通一声给许清跪下,朝着许清磕了重重的两个响头。 “你是?” “奴婢是照顾春十三娘的丫鬟小青,十三娘生活起居,日用点点都是由我来办的。奴婢知道许大公子家大业大,只要您想,这素州城里没有您办不到的事……” 那陈嬷嬷把眉头一竖,怒斥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快点闭嘴退下!” 陈嬷嬷可不想在春十三娘死后再把许家大少给得罪了,毕竟醉鸳阁已经没有家底可言了。 “不行,我不能走……” 小丫头拽着许清的裤脚哭了起来,“之前二楼那两个学琴的姐妹跳湖自杀,就被陈妈妈云淡风轻的遮掩过去了,我家十三娘人这么好,绝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案。” 陈嬷嬷气的咬牙切齿,心中的悲愤之意也消散了几分,她冲着丫鬟怒声道:“你在外人面前胡说些什么?” “行了,都给我闭嘴。” 陈嬷嬷见到许清动了真怒,再也不敢多嘴半句。 许清向前一步,挡在了陈嬷嬷与那小丫鬟的中间,淡声说道:“你把春十三娘的事情与我说一遍,我用许家的名头担保,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的起因。” 听到许清用愿意为自家小姐的事情做主,小青紧绷着的面色终于有了放缓了一些。 她调整好自己的跪姿,用袖管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我家十三娘平日里极少接客,一般只有在贵客豪掷千金后,才会在大堂里起舞……但接客少的原因却不全是许公子,而是十三娘自己不愿意。” “自己不愿意?” “是,我家小姐早已有了相中的郎君。” 许清点了点头。 小丫头说出的事情并不奇怪,也很好解释了这春十三娘较少接客的原因。 毕竟以前身那种性格,也不像是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而那陈嬷嬷不愿意开口明说的原因,肯定是怕自己知道后生气,掀了她的楼。 可现在的许清和以前争强好胜的许公子已经是两个人了。 “那人是谁?” “对方是甜水巷巷尾的卖油郎,姓方。小姐觉得他为人木讷老实,做生意本分,便和那人有了往来。” 许清听完,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嬷嬷。 “有这件事吗?” 陈嬷嬷想到往事,忍不住啐了一口,低声应道:“有,小人一开始看那家伙在甜水巷里卖油可怜,便允他来楼里送油。可谁知道他没来几次,竟把我楼里的红牌给勾走了。” 身份低微的卖油郎能入得了醉鸳阁红牌的心,有点意思。 许清继续问那小丫鬟,“今日见春十三娘最后一面的人是谁?” 小青畏畏缩缩的答道:“是……我,我与我家十三娘待得时间最多,她一直把我视作亲妹妹……今日本来是要演习西域的红裳舞,可小姐听到楼下吵了起来,便差我去一楼查探清楚情况。” “伱回来叫她的时候,就出事了?” “是。” 许清看着屋子里的构造摆设,以及那具被挂在房梁上的女尸,心里生出了一丝疑惑。 “你好好看看你家小姐,与你下楼的时候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 小青从开始到现在,再也没有勇气朝房里望一下。 如今听到许清的问题,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再看一眼死状诡异的尸体。 “回……许大少的话,奴婢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再仔细看看。”许清耐心地提醒道:“你们醉鸳阁演出西域的红裳舞,穿的不是红衣服吗?” 小青有些困惑的歪起头,向着春十三娘的身上望去,果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春十三娘身上所穿的衣物,是一种华丽繁复的锦绣绸缎,上面色彩斑斓,犹如雨天过后的彩虹,呈现出了数种不同的颜色。 “不对,许公子,我家小姐身上的这套衣裳,好像不是我下楼时穿的那件……不过这套衣服的来历我倒是知道,是方油郎攒了一年的积蓄,给我家小姐购置的彩衣霓裳。” 许清微微愣神,“彩衣霓裳?” “是,这是先前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布料,很是讨大家闺秀们的喜欢,富贵人家的小姐几乎人人都有一件。方油郎知道我家小姐看中了这套衣裳,就喝了一整年的稀饭菜粥,为她订制了这身衣裙。” “看来这方油郎还挺痴情的。” “那可不,寻常人哪有这毅力。” 许清的感慨,引来了朱元德附和。 不过他们还没聊两句,就有一队带刀捕快从楼下走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封锁了楼梯的出入口。 “府衙办案,所有人不得妄动!” 领头的那人脸上带疤,神色凶狠。 他踩着厚重的官靴,一步一步的登上三楼,在认出其中一人的形态样貌是许清时,眉头微微皱起。 “许家大少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许清回首,看到了那人身上穿的是靛蓝色的官服,与其他衙役捕快的服装制样有所不同,应该是个管理治安的小官。 不过听他的口气有所不善,应该对自己没有几分好印象。 大多又是前身留下的烂摊子。 那凶巴巴的刀疤脸紧盯着许清,冷声问道:“你跟这起案件有牵连吗?” 许清笑着问道:“怎么,你要把我拷起来吗?” 对方握着刀具的手微微一颤,最终还是将其置于腰后。 别说他不敢管许清,换做是他的顶头上司来了,也没人敢把这世家子弟带上脚铐,送入牢中。 “不敢。” 陈嬷嬷见气氛僵硬,忙上前替许清开脱。 “焦亭长,许大少爷是来我楼里做客的,全程都在一楼戏玩,是因为春十三娘惨死在里屋,他才上来查探情况的……您也知道,这春十三娘呀,和许大公子渊源颇深……” “行了,许公子受惊了,请回府吧。” 焦亭长朝许清了抱了抱拳,便转身跨进房屋内了。 “把案发时的目击证人都留下,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那一众人见真正查案的捕快来了,也都围着他去了,独留朱元德陪着许清走下楼。 毕竟除了那个小丫头片子,没人真信许清会彻查这件事。 一个成日只知道浪荡在街上的纨绔子弟,肯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跳出来问话的。 “老大,你说他一个小小的亭长逞什么威风?不就是胯上别着把刀嘛……老大,你半天不说话,在那儿想什么吗?” “我在想……” 许清现在的思绪很乱,因为春十三娘的死法很奇怪。假若是常人行凶,折断对方四肢还可以理解成担心她逃跑,但剜出对方眼珠就有些过火了,因为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而且她为什么会被吊在房梁上呢? 按照那贴身奴婢小青的说法,春十三娘在遭受这种折磨后,一直都没有叫唤一声,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这又不是现代,哪来的什么麻药。 等等。 麻药? 许清灵光乍现,在朱元德即将登上自己马车的时候伸手拦住了他。 “元德,我突然想起来件事要去处理,你自个儿回家吧。” “嗯?” 朱元德一脸懵逼,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清就已经拉上了帘子,指使车夫往宁大夫的医馆驶去。 …… 宁大夫的医馆坐落于东市河坊街。 许清进屋的时候,看到堂中没有他人,只有两名称药抓药的伙计在柜台旁忙活。 其中一人认出了许大少的身份,领着他来到了后院。 那方帽布衫的中年人正佝偻着身子,检查平铺在地上的药材。 “宁大夫。” “许……许公子?” 宁大夫见来人是许清,忙招呼他往屋里坐,“外面风冷,许公子不如去小的屋里……” “不用了,我就来问几个问题。” 许清打断了宁大夫的客套话,缓声问道:“这世上有没有东西,能让人感受不到痛觉?” 宁大夫愣神片刻,完全没想到这纨绔子弟上门竟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半晌,若有所思的说道:“许公子问的可是麻沸散和蒙汗药?这两种东西由押不芦和草乌制成,服下之后会让人昏迷。” “昏迷之后能感受到痛苦吗?” 宁大夫被问的一头雾水,愣神询问道:“不知道许公子所问的是哪种疼痛?” “断腿断脚,割耳取眼。” 许清说的平淡,站在他对面的宁大夫可吓了一跳。 他用惊惧的目光看向许清,就差没一口水把自己给噎死了。 “许公子您可别开玩笑了,麻沸散虽然能使人昏迷,但若是受到剧痛,还是会让人清醒过来的……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这么稀罕的东西。” 宁大夫的回答与许清设想的差不多,根据他前世的记忆学识,确实只有现代医学的麻醉药能达到这种功效。 古代的加工技艺相对落后,怎么会出现这么夸张的东西。 “不过,许公子……老夫倒是想到了一个能达到这效果的东西,只是这玩意只在医术要经里面记载过,我们这些坐堂大夫根本没亲眼见过。” 见宁大夫说的有些犹豫,许清笑了笑,“但说无妨,宁大夫。” “情之毒,曼陀罗。”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许清的双目绽放出一束精光。 这段时间的调查,也让他对曼陀罗有了些许的了解。 这东西产自南洋,又辗转多地才能被运到内陆,数量极其稀少。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与自己所中的曼陀罗之毒应该有些联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同一批货。 宁大夫解释道:“曼陀罗能令人产生幻觉,所以它能让人感受不到痛觉,也是有可能的。” …… 许清回到许府的时候,已是日落酉时。 春十三娘遇害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许府,急得老夫人给许清下了禁足令,还给那朱元德竖了个门禁。 许清自己的院子里,小环正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他。 见到许清的身影出现在眼眶里,她就赶忙打开院门,跑出来迎接许清。 “少爷,我听大院里的人说,醉鸳阁那儿出事了……有没有吓到少爷,奴婢去烧些热水,给少爷捶肩洗脚怎么样?” 许清看着像小麻雀一样的小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没事的,都是些小场面。” 小环红着脸说道:“少爷又在吹牛了。” 许清发现这小丫头比自己所想的还容易害羞,便有意逗弄她,故作平淡的吩咐道:“不过我确实有些乏了,你今日洗澡了吗?” 小环没听太懂,疑惑地答道:“少爷,您不是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往后每日都把身子洗净,还要抹上四少奶奶送来的香皂。” “这么冷的天,你准备冻死本少爷呀?” 小环把话给听明白了。 她的脸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同晨露中绽放的荷,含羞带涩。 “小环这就去给少爷暖床。”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环根本不敢和许清的眼睛对视。 等许清洗好澡,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环把自己紧紧裹在被褥里,害羞而又胆怯的望着许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清坐在床前,掀开被褥,从另一头挤了进去。 这张床并不大,睡两个人可谓是满满当当。 “少……爷,您睡错头了。” “没错呀,我睡的就是这头,你把床头的垫子分一个给我就行。” 小环紧张的玉趾弯曲,涩生生的问道:“少爷喜欢那头的话,那奴婢也转过去……” “不用了,你待那儿就行,我冬天脚冷,你帮我多暖一会儿就好。” 听到许清的说辞,小环略微有些遗憾。 经过王婆婆的教导,她已对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了解,可再充沛的理论知识也需要实践和磨合。 少爷似乎并没有把她当作女人看待。 不过相比于后院里的那些少奶奶,自己确实差得太多了。 小环一边想着,一边遵从着自家少爷的吩咐,把脚抱在了怀里暖着。 可突然一瞬间,她的小脸羞红,红的都要滴出水来。 少爷真坏。 偷偷掐人家屁股做什么。 (本章完) 第16章 卖油郎 第16章 卖油郎 …… 翌日,天刚亮。 季夏候在院前,敲响了门板。 小环在美梦中被声音惊醒,顾不得昨夜睡前穿的是粉红色的肚兜,忙起床披上衣裙,慌里慌张的向外跑去。 在这换衣服的间隙,许清算是大饱了一番眼福。 瓜圆玉润,妙不可言。 院门微开,季夏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怎么这么晚才开门?都这个点了,你们院还没人打水吗……” 季夏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本就心细,多看几眼便发现了端倪。 耳房的屋门紧闭,只有主屋的房门微微向外敞开了半分,岂不是说明了这丫头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偏房,而是院子里的主屋? 而且看这丫头面红耳赤,丝毫不敢正眼相瞧的模样,估计主仆二人没干好事。 果然! 她就知道许清虽然失了忆,但仍是一个卑鄙下流的登徒浪荡子。 这才养病没几天,就对自己院里的丫鬟下手了。 “哼,真是少爷身边的好丫鬟。” 季夏趾高气扬的看着小环,一想到自家小姐在偏院里没人关心,她的心里就有些不爽。 小姐陆氏可是许清明媒正娶的三房妾室,父辈也与许家有过交情和婚约,为什么院子里的小丫鬟都比自家小姐受宠? 小环耷拉着脑袋,双手无意识的搅动着衣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虽然昨天晚上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自己也算是与少爷同床共枕了。 季夏哼了一声,也没管许清起没起床,越过了不知所措的小环,径直踏进屋内行了个礼。 “少爷。” 许清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淡声问道:“季夏呀,大早上的什么事?” 季夏不平不淡的询问道:“少爷,我家小姐入府两年了,但迟迟没有回门探望过娘家……昨天夜里我家小姐又想家了,所以我今早想来问问少爷,能不能允她回门探亲。” “回门?” 许清知道古人有回门探亲的婚后习俗,但这规矩貌似是在婚后三天进行的吧? 三房陆晚禾已嫁入许府两年,怎么会连一次亲都没有探过? 此时,小环也从屋外走了回来,她听到季夏说的是三房回门的事,便借着给许清穿衣服的空隙,悄声说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少爷,三少奶奶确实没回门探过亲,连娘家的回门宴都没吃过。是您先前不愿意见三少奶奶,又不允许她独自回去说你的不是,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季夏面无表情,心中对许清的鄙夷又多了一分。 自家小姐在许府的待遇人尽皆知,要不是因为趁着许清失忆想来碰碰运气,她才不会来少爷的院子里呢。 “这事是我说了算吗?” 许清本以为家中的事务都要经过老夫人的点头,却没想到许大少的地位比自己想的还要高出许多。 小环点了点头,“是的,老夫人老早就说过了,这件事要少爷少奶奶自己商量着来。” 许清听明白了始末,对着季夏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让晚禾准备回门的事宜吧,时间定到明日,我会和她一起回去。” 季夏没想到许清会答得如此爽快,按照她的设想,许清肯定会要她们三房多做些事情。 如此看来,失忆后的许清倒是大方了许多。 “好,那奴婢先退下了。” 许清看季夏离开院子,忙制止了身旁忙前忙后的小环,吩咐道:“今日把我的房门紧闭,谁来了都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少爷,你……” 小环还没说完,就被许清的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再给我找一套家丁的衣服,我要溜出去。” 小环虽不知自家少爷想溜出去做什么,但迫于是少爷的请求,她还是支支吾吾的应了下来。 许清换上家丁的衣裳,便从府中侧门溜了出去,一路来到了甜水巷。 深秋的早晨,天色乳白。 枯黄的树枝上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摆着。 甜水巷是东市大街上的一条小胡同,因为南来北往的小贩和菜农在此聚集,因此就变成了一个早市摊贩的聚集地。 许清昨日没来甜水巷找那位卖油郎,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早市热闹非凡,许清与过往的路人摩肩接踵,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巷尾,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卖油郎。 “不会呀,昨天那小丫头说的情真意切,又有老鸨的附和,不太可能胡编了个人名诓骗自己吧?” 正在许清纳闷的时候,一张熟面孔出现在了他的视界里。 那人的身姿挺拔如松,虽然身上所穿的是一介布衣,可在一众弯腰佝偻的摊贩之中很是显眼。 尤其是脸上那道遮掩不去的刀疤,更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老焦!” 焦亭长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姓氏,下意识的就竖起了耳朵,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发现眼前这名换装成家丁的男子是许清后,登时就变了脸色,想要往后面退去。 可现在正是早市最为繁闹的时候,人挤着人,哪有空间让焦亭长退后? 许清没太多功夫,就来到了焦亭长的身前,伸手搭住了对方的肩膀。 “老焦呀,伱见我躲什么呢?” 焦亭长脸上的神色愈发铁青,在他看来,与许清这号人接触简直是有辱自己身上所穿的官袍。 当然了,他今天没穿。 “你怎么会打扮成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焦亭长皱眉思索片刻,便想到了可能性,“醉鸳阁那些人把卖油郎的事情也告诉了你,所以你就来调查这件事情了?” 许清点了点头,不客气的说道:“对呀,我正愁这小子跑了没处找呢,你调点人手过来,帮我逮住他。” 焦亭长被气的血压升高,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好事的纨绔子弟。 衙役捕快是说调就能调的吗?每次出动都需要主事的手令才行。 “你一个富家子弟凑什么热闹?” 许清无视了他这句话,朝着焦亭长的身后望了望,在发现他就是一个人来的后,面有不解的看着他,“你小弟呢?怎么是个光杆司令?” “还不是因为你?” 焦亭长见许清哪壶不开提哪壶,怒气更盛,“昨日的案件已上呈给徐知府,徐大人在知道春十三娘与你渊源颇深后,就令我等草草结案,停了调查。”许清微微愣神,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夸张到如此地步。 仅仅只是因为案件中的人物与他有些关系,那些官员居然都不愿意再查下去。 这么说来,他是得给这春十三娘一个公道了。 “所以你没有府衙的调查令,是准备自己查这案子了?” 焦亭长哼了一声,不想作答。 他今日佯装病假,就是想来私自调查春十三娘的真正死因,谁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扫把星。 不过以他今日的身份,确实不好对外声张,他一个小小的亭长总不可能和那徐知府对着干。 “也行,那你今天就做我下手吧,替我跑腿捶肩什么的。” 焦亭长刚想发怒,就被许清下一句话给制的没脾气。 “你要不愿意,我就在这儿高喊焦亭长来了,再去你们府衙门口告你一状,保准你得被抓到府衙里面训斥一顿,再也查不了这起案子喽。” 看着焦亭长面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服软的模样,许清的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这纨绔子弟的名号就是好用,要是个声名远扬的正人君子,还真拿一些人没办法。 许清挑了甜水巷后面几个卖菜的摊位,一一问去。 “老丈,请问你认识一个姓方的卖油郎吗?” 手中摆弄青菜的布衣老者本不想答话,可看到许清身上穿的是许府家丁的服饰后,咽了口唾沫。 “认识,那姓方的卖油郎全名叫做方修远,继承了他老爸的油铺,是我们巷子里的熟面孔。平日里都是来的最早的,人挺好的。” “他有自己的油铺吗?” “有,但是那油铺的位置偏远,靠近东南城角,在宝林街的边上。” 许清疑惑地问道:“城角离这儿挺远的吧,他为什么要来这甜水巷卖油?” 那老头儿看许清的眼神有些许的不对,还是焦亭长上前了两步,凑到他耳后提醒,“东南角那地方着过一场大火,现如今是流氓难民的安身处。” “明白了。” “那小子已经两三天都没来过甜水巷了,你们要是见到的话,问他要回我的三文钱。” “行,包在我身上。” 许清说完,往老者的收钱的盆碗里投了枚碎银,就带着焦亭长离开了。 焦亭长跟在许清身后,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陌生。 他先前执法巡街,与许清见了不下十次,次次都是这家伙横行霸道,明里暗里要占别人便宜。 今日怎么改了性子,就要调查这春十三娘的死因呢?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听到焦亭长的问话,许清一脸淡然的表示道:“当然是去那方油郎的铺子看看呀,瞧他人在哪,问点事。” 焦亭长冷声问道:“你觉得春十三娘的凶手是他?” “情杀的概率很低,那老鸨虽然看不起他,但也没阻碍红十三娘与这个卖油郎联系。而这个卖油郎的老实又是出了名的,怎么会有胆子杀人剜眼?” 虽然越老实压抑的人,爆发出来的想法很可怕,但许清并不觉得这卖油郎会是幕后真凶。 因为他没有动机。 许清来到宝林街上,果然看到了与东西两市截然不同的场景。 满是残垣断壁的黑色废墟上,搭建着一座座补满补丁的低矮帐篷。 穿着破烂衣裳,光脚走地的流民脸上满是污渍,用不善的神情瞄向许清,可看到他身后凶神恶煞的焦亭长后,又都乖乖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是宝林街吗?” “按照城防上的图示,这里应该就是宝林街。” 许清环视了一遍周围,发现这里除了流民的草席和烧火煮的馊粥,就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件。 “不对,是我错了,这卖油郎有问题。” 许清本想找那方油郎问清楚衣服的来历,却没想到这宝林街早已被数年前的大火毁于一旦,根本就没有店铺留存下来。 这么说来,那卖油郎的身份是假的了? 他为什么要假扮卖油郎呢?接触春十三娘又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许清陷入沉思的时候,几伙流民在悄悄的挪移位置,不多时就包围了这两名生面孔。 “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你可知道我这儿是什么地界吗?” 许清抬头,才惊然发现自己和焦亭长已经被十来号年轻的流民包围,为首的那人脸上挂着贼笑,手上扛着一件犁地用的锄头。 周围的其他流民见到这伙人,忙带着自己的东西往外面挪了挪位置。 看来这伙人在此地已经是臭名昭著。 “老大,这俩人真有钱吗?” “肯定有,你别看他身上穿的是家丁服,可他手上没有老茧,说明这小子是个不干活的主。” “但他身边那人看起来挺能打的。” “能打有个屁用,没看到咱们这边儿多少人吗?想吃顿好的就听老子的话,把这两个人给做掉!” 其余众人听到能吃饱饭,眼里都露出了凶光,而焦亭长也清楚许清决不能在这种地方出事,便出身护在了他的面前。 “玛德,拼了!” 僵持了一会儿后,流民中的一人再也忍受不住,主动扬起手中的菜刀,朝焦亭长冲了过去。 可这焦亭长明显是正儿八经的习武之人,没等那人冲至眼前,就已经用目光锁定了他挥刀斩下的路径,直接猛然出手将他的下巴打碎。 “咔吱”一声裂响,那先动手的男子瞬间就失了神,扔下刀柄嗷嗷大叫起来。 焦亭长一脚把他踹开,转身又去应付冲上来的下一个人。 许清侧头张望身后,发现那些持有农具的流民也正冲着自己拥来,他反手将正在烤火的稀粥取下,一把甩在了那些人的身上。 滚烫的粥水四溅而出,引发了一众人的鬼哭狼嚎。 “臭小子!” 一人趁着空档,从侧面跳了出来。 可许清早就注意到了这偷摸靠近的贼人,趁他举刀的间隙,伸脚踹到了他的裤裆处。 (本章完) 第17章 误终生 第17章 误终生 这记断子绝孙脚让那人腿股紧闭,一张满是黑污的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许清右手握拳,照着他的脸部狠狠来上了一记。 “老大!这小子尽使些下三滥的招式,怎么比咱们还流氓吗?” 领头那人也看出来了不对。 虽然那刀疤脸很能打,但一群人一拥而上的话,他还是照看不了身边的人。 可那穿着家丁服饰的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下手竟比他们还黑。 “没事,咱们人多,而且这次的主顾给了不少的金银细软。” 狠下心的领头人大喝一声上,瞬间又有三四十个步履蹒跚的流民从四面八方出现,朝许清二人靠了过来。 许清见此情此景,心凉了半截。 十来号人都打得在自己手疼了,再来这么多人该怎么处理?焦亭长那家伙又没带兵刃,连吓唬都吓唬不成。 “快住手!你们知道你们眼前的人是谁吗?许府的大公子许清,若是被许家的人知道你们做出这种事,一个都别想跑。” 二缺,蠢货,猪队友呀! 许清惊愕的看着焦亭长,恨不得把这家伙的嘴给堵上。 要是能自报家门处理的事情,他上来早就报自己名号了。 现在把许家的名号往上报,不是逼着这群亡命之徒走上绝路吗? “看什么看!他是许家大少的话,今日就更得死到这儿!难道伱们以为他回到许府后饶得了我们?” 果不其然,本来其他人在听到许家二字还有所迟疑,但在那领头人怒喝声中,全都想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许清的恶名谁人不知? 放跑他的话,自己这群人还活得了? 本来还是为钱财下手的流民,现如今为了自己的性命,全都撒开双腿往许清的身上扑。 就在许清被这黑压压的一片逼至墙角的时候,突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至,直接将他身前的流民钉在了一处墙壁上。 流民捂着受伤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 “杀。” 顷刻之间,两队整齐的带刀甲卫冲入人群,手起刀落之间,便已有数个残肢断臂飞上了天空。 那些流民哪里是这些正规军的对手?光是看到士卒眼里的冰冷寒光,就已被屁滚尿流。 许清顾不得来人是谁,大喝一声。 “住手!” 与他心中设想的一样,那些兵卫在听到他的声音后,都齐刷刷的停下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不多时,便有一名披甲男子出现在了许清的视界里,与他随行的还有一名老者,那人头戴乌纱帽,身上穿的是深蓝色样的四品官服。 “徐知府。” 焦亭长看清来人后,便上前弯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清在瞄了一眼那徐知府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亮银色甲胄的男子身上。 古代的铜铁产量极为稀有,能戴着金银凤翅盔,还全身裹着亮甲的人,定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武官。 他前几日在城中闲逛的时候,见过守城的卫兵。 那些兵卒都是用简单生锈的身甲作为防护,连像样的裙甲都没有,与今日的这些人不能相提并论。 “许公子。” 徐知府并没有搭理焦亭长,而是先走来与许清行礼,那身穿铠甲的男子也像模像样的抱了抱拳。 “徐大人呀,久仰久仰……你身边这位是?” 徐知府当然知道许清前些日子失忆的事,只得耐着性子为这位小少爷解释道:“这位是镇南忠武军中的昭武校尉,单永培。” 许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评价道:“哦,沉默寡言的,挺害羞哈。” “是是是。” 徐知府也不知道许清这小少爷是怎么回事,说话竟这般口无遮拦。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什么事都顺着他就行了。 昭武校尉单永培看了许清一眼,便没再多说一句话了。 “许大少爷,这地方不宜久留,不如您先回府?老夫改日去府上找许老夫人赔个不是。” 面对徐知府眼里渴望的眼神,许清摆了摆手。 “不用,这地方挺好的,我还有些事没搞明白呢。” 徐知府还以为许清在埋怨自己管制不力,忙开口解释道:“许公子,这东南城角的流民之地,其实大多是逃荒来的难民所居,并不是咱素州的问题。” “我问的是东街醉鸳阁的案子。” 徐知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许家大少会关注这起案子。 “这里有那起案件的线索,所以这些人先留着让我问些话。” “这,这……不合规矩呀。” 徐知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查案本是他们府衙的工作,怎么能让外人卷进来? 更何况许家少爷的身份高贵,要是遇到一些险情,太后铁定迁怒于素州百官。 “这不是有焦亭长在吗?我这就是挂个兼职。” 许清说完,便没再管这徐知府的面色,径直走到了先前那名领头人的身旁,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了满是狼藉的地面一眼,眼瞳里闪烁出了熊熊怒火。 “你确定不说?” 许清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那些甲卫还未收起兵刃,明晃晃的刀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众多流民缩至到一处残垣墙角,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我没名字,都叫我芋头。” 许清旁若无人的坐在了一块平面石头上,笑道:“芋头兄,刚刚听你说,有人想买通你杀我,这件事是否属实?” “是真的。” “是谁?” 芋头本想闭嘴不语,可看了一眼那些被围起来的弟兄,不得不开口把实情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全身穿的是夜行衣,身材偏瘦。是在昨天深夜来到我的帐篷,给了我两锭银元宝作为起事的定金。” 许清也没指望从芋头这儿问出凶手,因为能搞来曼陀罗之毒,毒害自己三个月的人,肯定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露出马脚。不过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买凶之人清楚自己今日会来找卖油郎的下落,有点意思。 “那你认识一个姓方的卖油郎吗?” “方……方修远?” 芋头愣神片刻,说出了那卖油郎的全名。 他看着许清暗含锐芒的眼睛,有些费劲的咽了口唾沫,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方修远是前面宝林街街口油铺老板的儿子,这里没着大火前,他和他老爹时常接济我们这些没有居所的流民,所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 “后来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没了三百多户人家,方修远他阿父守着油铺子被烧没了。经过这件事后,我们就很少瞧见他了。” 许清抓住了芋头话中的漏洞,“很少瞧见……说明你们在后来的时间里,还是见过几面的?” 芋头点了点头,“对,今年中旬的时候,大约是在夏至初八,方修远曾跑到这儿见了我一面。他当时问我能不能接个大活,带我手底下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去绑人。” “绑人?” “他说他钓上了一个有钱的女人,那娘们是醉鸳阁里的红牌,这些年攒了不少的嫁妆家底。只要他骗着对方私奔,定能把这些钱财都带出来,与我们一同瓜分……事成之后,还可以把那女的卖到城外的庄子里,再赚一笔钱。” “什么?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焦亭长本就以维护素州治安为己任,如今听到那方修远竟是这种丧尽天良的恶徒,气的怒声呵斥。 许清捂着额头,很是嫌弃的瞥了焦亭长一眼。 “老焦你急啥,夏天发生的事,和现在八竿子打不着呢。” 焦亭长一时语噎。 他也意识到了,这芋头要真答应了方修远的提案,春十三娘老早就消失在醉鸳阁了。 芋头像是自暴自弃般说道:“官爷说得对,我们为了吃食是没有人性,但方修远提的主意是毁人家女子的人生,我当场拒绝,让他自己回去了。” 许清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们怎么有点区别对待呢?人家姑娘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 芋头抬头看了许清一眼,又把视线垂了下去。 “你不一样,我们就想教训教训你,再说了……你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为民除害。” 许清听乐了,看来自己这纨绔子弟的身份在哪都很出名。 “还有什么有关于方修远的消息吗?” 芋头皱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上半年的事,记不清了……哦,对了,他说我若是改变主意了,可以去西街赌坊里找他。” “查!” 徐知府大手一挥,指挥道:“焦廷敬,带人去把西街的赌坊都搜罗干净,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方修远的卖油郎。” 徐知府与昭武校尉单永培都立在原地没动,如今他听了个大概,也有些明白春十三娘惨死一案没那么简单了。 看来这件事不查清楚,是没有办法向许家交代的。 “是。” 焦亭长领命,去要了匹快马,直奔着府衙而去。 而许清也是问清楚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准备跟着焦亭长同去西街。 “哎哎哎……许公子。” 他没走两步,就被徐知府伸手拦住了。 “查案这种小事,交给本府的属下做就行,您金枝玉叶的,哪能以身犯险呢?” 许清踮起脚尖,发现那焦亭长已经离开很远了,便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转而对徐知府说道:“那这查出来的结果可要第一时间通知给我,要不然我这心情烦闷,总想给我姑姑写点家书诉苦。” 徐知府本就怕他身后那尊大佛,如今又听到许清狐假虎威,拿太后的名头来压他,顿时冷汗直冒,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许大少您放心好了,这件事,本官保准给您查个水落石出……哎,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快点给许大少备车回府。” 这徐知府给自己带来的心腹下手猛使眼色,后者领会其意,马上上前架起了许清的胳膊。 “等等!先别急着拽我走,徐知府我再给你出点主意。” 徐知府现在巴不得许清赶紧走,但又不能强行逼着人家,只得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不甘心的说道:“您说。” 在他心里,觉得许清就是他升官发财的最大障碍。 “这东南角的地界荒废多久了?” “四年。” 许清随手一指,问道:“你瞧瞧,这都四年了,那烧黑的残垣断壁上都长青苔了,这像话吗?” “许大少您有所不知,咱们素州府虽然税收颇丰,但这八成的份额都要上交给京城国库,仅余的二成除去士子们的俸米和官员们的俸禄,还要修缮官署,城墙,道路,水利……” 徐知府掰着指头数了半天,数到最后,无可奈何的说道:“更别提维系城卫的军队,救济那些逃难来的流民了。东南角被烧毁了五条街,少说也得有三百栋民房,这怎么建得起呀?” 许清本以为这徐知府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员,没想到他对素州城里的情况了解的倒是清楚。 许清淡淡一笑,“我也没想让你官府的钱呀。” 徐知府微微愣神,问道:“不府里的钱,拿什么修这些房屋?” “你可以把本地有名的商贾召集到一起,让他们出钱买地,这些流民修建房屋,官府派人作保,监督他们把房子建出来。等到事成之后,再由这些商贾自己把房屋兜售出去就行,官府负责收税,还能多赚一份地皮钱。” 徐知府听得目瞪口呆,这样一来,确实能解决流民和房屋的问题。 “这,这……许公子,这在本朝从未有过先例,而且这售卖地皮,倒卖房屋之事……是不是属于小人之行,投机倒把?” “就卖他们一二十年的期限就行,到时候再把这些房子土地都收回来,一切都还是素州府的。” 许清拍了拍徐知府的肩膀,哼着小曲离开了这处地方,徒留一脸惊愕的徐知府呆愣在原地。 过了许久,这徐知府才算是反应。 等他回过神一看,许清和昭武校尉领着的忠武军早就离开了。 眼下只剩府衙的这一众人马,围着那些流民。 一名心腹走上前来,低声询问道:“老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本章完) 第18章 迟来的回门 第18章 迟来的回门 徐知府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人都放了,明日把这里的流民登记在册,分批次安置管理。” 那心腹继续问道:“那个领头的怎么办?他刚刚想绑许公子……” “他在此地还有些威望,砍了会带来隐患,不如让他将功补过,协助管理……若再出什么纰漏,就把犯事者全都扔到城外。” 徐知府在交代完这件事,就转身上了府衙的轿子。 后面的流民听到了官府的话,这才知道知府居然要为他们这些无房无户的贱民考虑,给他们一条出路维系生活。 “这是青天大老爷呀!”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流民们不分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全都跪在地上向轿子方拜去。 徐知府坐在轿子内,忧虑更盛。 许清到底是遭了什么变故,竟然会变得如此聪慧? 濮园诗会上出风头的人是他,今日向自己提出政要见解的人也是他,这小子之前莫不是在藏拙? 若真是如此,凭借太后对其的宠爱,这天下还是李家人的天下吗? …… 许清被送回府门,海大富已经在门前弯腰等候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脑袋上缠着两三圈纱带,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 “你这头是怎么了?” “小问题,不碍事。” 许清见海大富不愿意多言,便也没再多问。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地方吸引了,因为门前除了接送他的马车,还停着另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马车的车身用的是新木,外表看上去极为干净整洁。 车窗外挂着细编的珠帘,从车顶垂下了数根颜色彩艳的纱幔,一看就是年轻女子的座驾。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不是说过别乱出门了吗?您怎么又跑到城东头去了?” 徐知府在赶往宝林街的时候,特地差人提醒了许府,所以府内上下都知道许清今日偷跑了出去。 许清没有理会海大富,而是饶有兴趣的绕了那马车一圈,问道:“这车是谁的呀?” “少爷,这是四少奶奶的座驾,素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清将那随风摆动的纱幔捉住,看到上面印满了牡丹纹样的纹,好奇的问道:“这上面的样很是别致呀,我好像在府内也见到过数次。” 海大富看了一眼,答道:“这是咱们许府的家纹,乃是由您的姑姑亲自选定,全天下只有素州许氏方可使用。” “郎君。”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内传来,来人身着红黄色的烟笼纱裙,手臂上挽着条翡翠色的细软纱带,宛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清丽脱俗。 她头上挽着倭堕髻,香娇玉嫩的秀靥笑的比还美艳。 “秦疏影。” 这位玲珑浮凸,婀娜有致的四少奶奶带着两名娇俏的面孔,行至许清的面前,朝他微微蹲身行礼。 秦疏影朱唇微启,脸上的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看来郎君的记忆未曾恢复,对影儿的称呼还是如此生分。” 许清干笑了两声,回应道:“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嘛。” 秦疏影不解其意,语声轻柔的说道:“夫君要是喜欢这辆车的话,尽可以拿过去用,影儿的一切都是夫君给的,这条命也是夫君赎的。” “没这么夸张,我就是好奇看看。” 站在秦疏影身后的丫鬟插了一嘴。 “小姐,今日的酒席有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这些都是朝堂望族,不可再耽误时间了。” 许清瞄了一眼天色,问道:“现在的天快黑了,你这个时间点要出门应酬吗?” 秦疏影的脸上春风依旧,声音依然甜美动听。 “是的,今夜就不回府了……若是夫君想让妾身今晚侍寝的话,影儿现在去把酒席的事情推了也可以。” “伱该去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妾身就先行一步了,祝夫君身体安康,今夜安好。” 秦疏影点头告别之后,一只脚踏上了翠儿端下来的脚凳,却又被许清叫住了身形。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个事……有人给我说,先前在年轻女子中,流行过一种彩织布料,名叫彩衣霓裳。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姐很是喜欢,几乎到了人手一件的地步,你有这类的衣服吗?” 秦疏影的身形稍稍凝滞,接着她蓦然回首,语笑嫣然。 “夫君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妾身最喜欢这种好看别致的衣服,屋中自然是有的。” “不过在妾身的衣橱柜子里,用彩衣霓裳制成的裙子少说也得有十件,夫君想看的是哪种形制?” 许清眨了眨眼,一时语噎。 没想到穷古人家攒上一年才能购置的华美新衣,自家娘子居然有这么多,这许清之前得多宠四房,才能养成这种挥霍无度的钱法? 这小子可真是个败家子! 秦疏影见许清没有答话,便用那双碧波流转的妙目望向他。 “若夫君不介意的话,妾身先去参加今晚的酒席,等改日有了时间,挨个换上给夫君看,可好?” “好。” 秦疏影弯身行礼后,进了马车。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空气中那抹怡人的清香也消散不见。 …… 精雕细刻的马车之上,点着一颗四溢香氛的熏球。 秦疏影并腿斜坐,脖颈旁的秀发柔亮顺滑,其中掺杂的饰物宛如黑夜中的明星,闪耀出点点炫光。 她美得明艳不可方物。 车未行远,翠儿就耐不住性子,出声询问道:“小姐,少爷突然问起彩衣霓裳,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秦疏影脸上的笑容温和,唇角微抿。 “他想查就让他查吧,等了这么些年,也该让鱼儿咬饵了。” …… 许清回到院子里,小环正在忙活晚上宵点。 听到院门被人推开,她忙里偷闲,伸头向外看了一眼。 “少爷!” 看到许清回来了,小环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今日许清偷跑出去后,她一整天都在担心对方的安危,连午饭都忘了吃。 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小环,今日有谁来过院子里?”小环把灶台上的火停了下来,简单梳整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出来说道:“今日海总管和三院里的季夏来过,海总管是来看少爷在不在,季夏是来提醒少爷别忘了明日回门的事。” 许清这才想起,明日还要陪三房陆氏回门探亲。 今日徐知府亲自发话,点名让那焦亭长彻查春十三娘的案子,搜捕西街赌坊。 看样子,那边应该不需要自己插手了吧? “知道了,那咱们今夜也收拾一下,明日与陆氏一同回去吧。” 小环听得喜笑颜开,因为明日回门,定会要自己来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 “好,那要给少爷准备什么样的衣服?” “都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清向来不愿意为这些东西操心,便回房躺在了床上,思考起了今日得到的各类线索。 方修远已经成了春十三娘的重要线索,这条线由官府不遗余力的追查。 但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对了,如果说买通流民的凶手,是推测自己摸底方修远,会一路查到宝林街的话,那闻讯赶来的徐知府和邵武校尉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带了不少人手,说明他们很清楚自己会在此地遇险。 是谁给他们通报的消息? “少爷,快来吃你最喜欢的桂糕。” 小环端着糕点走了进来,待许清坐定后,与他讲起了今日府里的趣事。 “少爷,今日大院后面发现了一处马蜂窝,海总管去捅掉之后,跑的时候掉了帽子,被蛰了一脑袋的包。” 许清终于知道,这海总管为什么头上绑着纱布了。 小环见他露出了笑颜,便多说了府中的趣事哄少爷开心。 晚饭吃完,小环服侍着他洗完了澡,主动开口说道:“少爷,今日晚上奴婢不能给您暖床了。” 昨日因为心中的激动和憧憬,小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明日回门要是被三少奶奶发现没有精神,肯定会误了大事。 她没敢奢望自己以后能有个名分,现在能陪在少爷就已经很好了。 许清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 夜里少了小环,许清总觉得这被窝也没那么舒服了。 好在第二日回门起来得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接到了陆晚禾在马车里等候的消息。 换衣服的时候,许清好奇的问向小环,“陆晚禾和家里的感情很深吗?” 虽然三少奶奶沉默寡言,但季夏偶尔会与大院里的丫鬟们闲聊,说出不少有关于三少奶奶的事情。 小环抿了抿唇,答道:“听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季夏说,三少奶奶原先在府内是很受宠的。” “原先是什么时候?” “大致是三少奶奶阿爷还在的日子,三少奶奶小时候因为天资聪慧,自小就展现出了不同凡响的天赋,在整个素州都很有名。” “哦?” 许清虽然从海总管口中了解过陆晚禾的大概,却没想到这位娘子居然出名的这么早。 怪不得自己把诗会上的事情都推到陆氏的身上,那些江南才子竟没有一个人怀疑。 “是的,三少奶奶在七岁的时候,还曾写过一首五言绝句呢。这首诗在流传颇广,使得那位被尊为被尊为聂夫子的大儒,亲自登门教书。” 许清虽没有听过这聂夫子的名号,但一想到其能被尊为当世大儒,想来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这么厉害呀?” 小环讲到后面,语气从钦佩变成了惋惜。 “不过自三少奶奶十二岁后,她的阿爷就意外身故了,至此之后,陆家就再也没有一个当官的人了。听季夏所言,陆府像是一夜之间衰落云天,门可罗雀。” 许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今的许家又何尝不是下一个陆家呢? 府内全都是靠着自己的姑姑才能在素州站稳脚跟,若是姑姑这座靠山倒了,那他许家可就要完蛋了。 “而且气人不止如此,陆家那些亲戚在听说三少奶奶的阿父死后,就从各地赶来入住陆府,说是要重新竞选家主,分割府内的财产。” “陆晚禾没有哥哥弟弟吗?” 小环摇了摇头,“没有,三少奶奶的娘亲很早就失踪了,再加上她自幼体弱多病,她阿爷一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好家伙,吃绝户呀。” 许清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可怜这三房陆氏了。 古代存在着吃绝户的陋习,如果一个人去世以后,家中没有男性继承家业,那多半会被沾亲带故的族人跑来侵占,窃取财富。 知府虽然管辖着一州之地,位列四品大员,算是个大官。 可留下的家业也架不住一群人来白吃白喝呀。 “季夏说她家小姐心善,族人来了也不好意思赶走,就让那百来号人都待在府上,把家底都吃了个干净……直到最后他们没有法子了,便想着让咱们许家履行婚约,把三少奶奶接到许府府上。” 小环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听说那些人近两年的吃食,都是咱们许府出钱供养着呢。” 许清明白了前因后果,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养了百来号人,陆家不跨谁跨呀? 真不知道这陆晚禾是怎么想的,宁愿自己被吃光家业,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要保全这群跟蛀虫一样的亲戚。 “她回门图啥呢?”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小环见许清的面色已经有了些不悦,便也不敢再说话了。 许清穿戴好小环准备的衣物发冠,来到了门口。 许家回门的车队很是豪华,除去他与陆氏坐的大红色婚车,还有插着各色旗帜的货车。 车队绵延至街口,足以想象许府带去的礼物何其之多。 许清一眼便望见了拿着狐裘大衣的季夏,问道:“季夏,等什么呢?” “少爷,这是前些日子小姐从您院子里拿的狐裘,前日我已经搓洗干净,晾晒了一天了。” “怎么?这是要还给我?” 季夏低着头,应声道:“是,我家小姐说这狐裘很是贵重,还是宫中的贡品,不能占为己有。” “行了,我知道了,开车吧。” 许清说完,便接过狐裘钻入车内。 (本章完) 第19章 陆府 第19章 陆府 车内,陆晚禾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素白色长衣,用一支平素的长簪挽起青丝。 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日往脸上画了一套清淡的妆容,足以看出其对今日的重视程度。 不得不说,今日的陆晚禾眉如翠羽,齿若含贝,看上去十分的妍丽动人。 唯独她的肤色白的有些过火,远不如秦疏影那般肤若凝脂,如玉胚一样温润适宜。 “晚禾,听季夏那丫头说,你要把这衣服还给我?” 许清掀帘而入,一眼就被陆晚禾今日的打扮吸住了目光。 乖乖,这许清可是捡到个宝呀,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是。” 陆晚禾弱弱的应了一声,继续用她温柔的嗓音说道:“夫君,今日天冷,妾身昨夜风寒加重,这一路唯恐怠慢了夫君……不如妾身去坐后面的牛车?” 刚说完这句话,陆晚禾就伸出纤玉般的手指挡住红唇,将头侧向了别处,像是想咳又强行忍住了一样。 “你说你都这样了,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干什么?” 许清刚想帮她拍背顺气,就被陆晚禾伸手拦在了空中。 看到小妮子眼底倔强的神色,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戒心恐怕不是一点半点的重。 许清把手放下,笑道:“拿着娟巾吧,咳到上面影响不到我。” “谢夫君。” 陆晚禾从怀中抽出一条手绢,小声轻咳了两声。 “这狐裘也披上,一会儿到了陆府,我可不希望那边的人觉得我许家亏待了伱。” 陆晚禾的面色微怔,自己的身子骨弱,今日的天又冷。 若许清身上披着狐裘,自己穿的衣,倒真有可能传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影响许家的声名。 思考片刻过后,陆晚禾乖乖接过了许清手里的狐裘,将其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熟悉的宽厚感传来,她也不敢再去看许清的眼睛。 马车内的空间广阔,许清翘起二郎腿,哼起了自己喜欢的小曲。 果然,还是这纨绔子弟的身份更舒服一些,暖男是没有前途的。 这三房陆氏外表柔软,但性子倔,只能用这种话来逼她就范了。 接下来的行程很是沉闷,因为陆晚禾刻意躲避的关系,许清没找到什么话头。 他本还想借着同车的机会,能和陆晚禾细聊一下过去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家伙还和前日一样,拒绝与自己深入沟通。 许清只得掀开窗帘,欣赏起素州城里的古城样貌。 许府回门的声势很大,即便陆府就与其隔了三条街,却也能隔着老远听到放挂鞭的动静。 再加上陆晚禾这两日流传出去的诗名,几乎人人都知道陆府小姐今日要从许家回门探亲。 街上人群拥挤,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素州城今日过节。 许清还是第一次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便朝着围观的百姓挥了挥手。 “坏了,阿娘!刚刚那许大恶徒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不会怀上他的种子吧?” “那许贼人又出来招摇显摆了,呸,真不要脸!” “白瞎了陆家那么好的姑娘,却要跳入这个火坑,唉。” 许清尴尬的笑了笑,拉上了一半的窗帘,掩去了自己的脸面。 看来自己已经不仅仅是出名了,几乎到达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照这样看,谋害自己的那位娘子不会有自己的苦衷吧? 车队行至陆府所在的东长街,驶过一堵残破的院墙。 许清能明显的注意到,陆晚禾此刻将螓首抬了起来,透过空隙瞄向了那处宅院。 “这是哪?” “这是……” 陆晚禾语声停顿,声音变得微弱而又颤抖。 许清笑了笑,“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去找季夏问也行。” 陆晚禾与季夏一起长大,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藏不住事,只得被迫应答道:“是改址前的许府。” “许府?” 许清眨了眨眼,还以为陆晚禾说错了。 “就是许府,先前阿爷曾在沛洲素州两任知府,我们全家也就跟着阿爷搬到了东长街,而当时与陆府对门的便是许府。” 许清恍然大悟,“哦,这么说来,两家的婚约也是在那时结下的了?” “是的。” 许清闲暇时翻过族谱,发现自家祖上几乎没有当过官的,是靠着贩卖紫金楠木与工部大员发的财。 而陆氏原本又是陇西一带的士族,所以他对俩家的婚约一直有些疑问。 现如今看到许家的旧址与陆府相邻,也算是搞明白为什么了。 “少爷,三少奶奶,到了。” 马车停止,小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许清掀开车帘,率先走了出去。 一眼望去,陆府的门口也是人声鼎沸,高矮胖瘦的人层层叠叠挤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壮观的景象。 先前参加的濮园诗会,都没这里人多热闹。 陆府的人一早就开始张罗,看到许家大少下了马车,顿时呈潮水之势般拥了过来。 “许大少,身体安康,多子多福呀。” “许大少,祝您春生夏明朗,秋祺冬瑞康。” “许大少,祝您一切如意,万事随心!” “……” 挤来祝贺的人有许多,许清完全认不清楚他们面孔,只得给随行的家仆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拦住这些亲家。 一名面容和善,面容端庄的中年妇女把九岁的幼童往怀里揽了揽,冲着许清笑道:“许大少,这是奴家犬子,幼时便能读书写字,将儒家经典默背如流。” 或许是因为这名妇人带着孩童的缘故,那些家丁并没有将她强行拦在人墙之外。 “快跟娘亲叫,许大公子好。” 孩童面色涨红,小手揪着妇人的衣角,看样子是紧张的不得了,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那妇人语声有些急切,忙低头询问,“襄儿,你这是怎么了?平常在家里,不是一直说许大公子是你的偶像吗?” 许清听到这就乐了,自己回门时在大街上听到的凶名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有孩童会把自己视作偶像?仔细想想还真有点成就感。 “娘……娘亲!是晚禾姐姐!” 孩童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突然在眼角瞥见了陆晚禾弯身走出车帘的样子,瞬间眉开眼笑,叫得欢快。 那妇人的脸色急转直下,忙把儿子往身前拽了一下,呵斥道:“别胡闹!快叫许大公子!” “我才不叫……街上的人都说,他对晚禾姐姐不好,在府里常常欺负姐姐!” 这一句话,把一派祥和的场景给说的鸦雀无声,那妇人更是顾不得脸上精心打扮的妆容,恶狠狠的骂了句,“你怎么敢这样贬低许大公子,信不信我……”说罢她便抬起了手。 “高姨!” 陆晚禾被季夏搀扶着下来,叫住了那名妇人的动作。 “襄儿还小,高姨与他生什么气呢?” “哼。” 那妇人看了身娇体弱的陆晚禾一眼,撇过了头,像是不想与对方多说一句话。 但她身下的小男孩就不一样了,主动挣脱妇人的手指,跑到了陆晚禾的身边。 陆晚禾蹲下身子,牵住了他的小手,脸上挂着温柔和善的笑容。 “襄儿乖,外面的流言并不属实,姐姐在许府那边儿过得可好了……你瞧姐姐身上这件狐裘大衣,都是夫君特地赠给我穿的。” 陆府的众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些诧异。 早就听说过陆晚禾在许府很不得宠,婚后两年都未曾与许大公子见上一面,因此他们才在回门的时候有意冷落陆晚禾,追捧许公子。 可这材质上乘的狐裘大衣做不了假,难道她一个病秧子,真的在许府得宠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 陆襄年岁小,在府内也从没接触过这种高档衣物,他悄悄伸手在狐裘细腻柔滑的绒毛上摸了摸,顿时感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触感。 “是真的!比府里小黑的毛还要顺滑好多!” 陆晚禾闻言,脸上流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宝章他们呢?” “他们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被家里关起来了……” “闭嘴!不该你说的就别出声!” 陆襄刚说到一半儿,就被那名高姓妇人给强行拉走了。 妇人在给许清弯身致歉后,二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人群里。 陆晚禾的神情微怔,面色恍惚,意识到陆府可能发生了一点事情。 许清上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转而对着随行的海大富勾了勾手指头。 “少爷,有何吩咐?” “我和晚禾先进去了,你们把咱们许府的礼品拿出来摆在陆家院子里,喊大点声。” “您放心。” 海总管连连点头,开始招呼起带来的家丁仆役。 “把清单给我拿来,东西一箱一箱的搬进去……” 许清拉着陆晚禾的手臂,走进院内,门外出来了海大富憋红脸面高喊出的礼品名字。 “许家,赠金玉海东青雁饰一对。” “许家,赠玉缕雕双狮一双。” “许家,赠银镀金缕盆。” “……” 那些陆氏宗亲听许家出手竟如此阔绰,全都瞪圆了眼睛,围在许清身边迎他进府。 等他众星拱月般进入陆府宅邸,一名年岁稍大的长者代表着那些陆氏宗亲走上前来,陪笑道:“许大公子,回门宴已经在前厅备好了,您要是饿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入席就坐。” “你们先入席吧,我再欣赏会儿荷塘秋色,一会儿我让娘子带我去前厅就行。” “好,好,许公子请便。” 待乌泱泱的人群散去后,站在许清身旁的陆晚禾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眼神复杂的看了许清一眼。 “谢谢。” “我这都是为了许府的面子,你可别会错意。” 陆晚禾的脸庞宛若宁静的湖水,清澈而深邃。 她低下头,小声答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绝不会逾越这条线的。” 许清对陆晚禾口中的警戒线很好奇,但他清楚这妮子嘴硬,不会告诉自己什么,便转头扫了眼陆府的格局。 “这陆府不比许府,除去院子里的荷塘池,恐怕就只有前庭后院之分了……你要是担心那几个孩子的情况,不如自己去后院里看看。” “那……夫君呢?” 许清摆了摆手,自个儿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小环便从后面跟了上来,她怀里抱着一叠红包,都是海总管提前备好的回门钱。 许清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咱许府还真是冤大头呀。” 小环木讷的看向许清,小小的脑袋里满是不解,“少爷,这不是规矩习俗吗?” “没事,你且看少爷怎么让这陆府里乱起来。” …… 陆晚禾走过斑驳的院墙,推开熟悉的院门,独身一人来到了后院里。 刚刚她看过其他几个院子,皆寻不见那几个孩童的身影,如今只好来看看最后一间柴房。 陆府的柴房并不比乡下地方好上多少,地面是用泥土铺成,屋顶则盖着一层草芥碎瓦。 陆晚禾走习惯了许府的院子,突然回到这里,觉得脚底板被磨得生疼。 “宝章?小晗?” 听到熟悉的声音,柴房内瞬间有几双眼睛瞄了出来。 但不等她靠近柴房,就有一堆妇人出现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向。 “许夫人,您这是在干嘛?” 陆晚禾看向开口说话的人,认出她是那高姨的姐姐。 其和陆府没有关系,当年是靠着妹妹嫁给陆家人才搬了进来。 “孩子被关在里面了,现在天冷,万一他们被冻出个好歹……” 那妇人双手叉腰,对着陆晚禾冷笑了起来,“许夫人,这是陆府,你都已经嫁入许家了,还要对我们陆家的事指手画脚吗?” 陆晚禾一时语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按照内训和女诫,她是许清的娘子,确实不该对陆家的事情再多嘴。 “怎么教育孩子是我们这些当妈的事,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子懂什么?孩子小时候不守规矩,不听话,就应该挨冻受饿,长点记性。” “他们……犯什么错了?” 高妇人脸上的笑意消去,对着陆晚禾冷声道:“还不是都怪你?明明傍上许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你却非要鼓励他们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这两天精修下前面的章节,搞完加更 (本章完) 第20章 选个家主出来吧 第20章 选个家主出来吧 陆晚禾明眸低垂,眉睫轻颤。 “依托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读圣贤之书,养浩然正气……” 高妇人打断了陆晚禾的话,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哟,跟着那聂夫子读过几本圣贤书,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番言论,引得妇人们大声哄笑。 “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入不得仕途,却非要抱着那些书本看来看去,有什么用?最后不都得嫁人?” “再说了,你这丫头天生体弱,又染了重病,咱们素州哪户人家经得起伱折腾?最后还不是靠着你阿爷死前订下的婚约,才给自己谋了个归宿?” “不许说我阿爷……咳。” 陆晚禾的眸眼中带有嗔意。 她刚准备发怒,却因为此刻的情绪太过激动,使得胸口发闷,不得不伸手掩嘴,重重的咳嗽起来。 那高姓妇人见状,脸上的嘲弄更浓。 “许夫人,你要真那么有本事,就把你家夫君教成你口里的大丈夫呀……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还来要求我们家的孩子,真是虚伪。” 陆晚禾闻言微怔,若说其他地方,她还有些反驳的余地。 唯独在夫君一事上,她无力反驳。 “我们已经找许府的下人打听过了,你在许府这两年一日都不得宠,是靠着人家许公子落水失忆,才寻得了这次回门的机会。穿在身上的这身狐裘,回去就要还给人家的吧……呵,门口的那些话糊弄糊弄孩子还行,真当我们陆府的人年老昏,会看不出来你的境遇?” 陆晚禾的玉靥之上只剩下苦涩和无奈,因为她确实在许府内说不上话,就连老夫人也担忧她身体的病症会传播给宝贝孙儿,对她不甚宠爱。 人群后的篱笆处,海总管看着自家少奶奶的遭遇感到气愤,但他又想到了少爷的吩咐,不得不闭紧了嘴巴,捋着袖子匆匆离去。 …… “许大公子的到来,真是令我陆府蓬荜生辉呀!” 回门的宴席之上,陆府的男丁们围着许清入席就坐,他们轮番上前敬酒,说些夸赞敬仰之词。 每一个人敬完酒,许清从小环怀里抽出几张红包甩了过去,显得出手阔绰,极为大气。 有些按耐不住性子的人偷偷撕开红包的一角,往里面瞅了瞅,发现里面塞的全是白晃晃的银票。 这使得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对许清的追捧之声更盛。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酒过三巡,许清制止了递酒而来的陆府下辈,红着脸笑道:“我许久未来陆府,竟不知大伙儿对我如此欢迎……不如这样,你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亦或是难言之隐,都可以与我提出来。” 先前那名年纪稍长的老者名叫陆公达,是这这群人的主心骨。 他在与周围人对视一眼后,自觉得时机已到,便轻咳一声,干笑道:“许大公子,我们陆府早些年也是陇西一带的名门望族,眼下大家都来到了素州安家,自然是有些钱财上的紧缺。” 其余人见陆公达开口了,便跟着附和道。 “是呀,许公子,许家每日给过来的蔬肉,平分下来所剩无几,这传到外面也有损许家的颜面。” “而且这陆府的下人,前两年被遣散了一大批,近些年得重新招个百来号人才够用。” “……” 许清的脸,更加红润了。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喝酒上头脸红,而是因为这群陆府族人伸手讨白食而红。 一百多号仆人,再供这些族亲和下人的吃喝用度,再给些零钱……吃干净了陆府,还想把他许府给掏空呀? 有句话说的不错,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相比于这群衣冠楚楚的陆氏宗亲,自己这纨绔子弟当得实在是不称职。 陆公达见诉求被说的差不多了,兴奋地搓了搓手,笑着问道:“许公子,您看?” “好!洒洒水啦,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些陆氏族人见许清开了口,全都兴高采烈,比过年了还要开心。 而小环却急的变了面色,她自知许清从未进过账房,不知道招揽仆役和吃喝用度要去多少银子。 正当她准备提醒自家公子,不要酒后失言的时候,许清却带着玩味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环微微一怔,垂下螓首。 “不过,你们这陆府还有一点我不太满意……” 陆公达和陆氏族人听许清话里有话,忙问道:“许公子,不满意什么?” “这么多的人,连一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有,我钱图啥呢?” 陆公达试探性的问道:“呃……许公子想玩什么?我们这些人都可以玩……” “我平日里也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勾栏听曲,喝酒斗蛐……对了,此时恰逢秋季,不如你们都陪我斗蛐如何?” “许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年老体衰……” 许清面色骤变,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扔,“既是如此,那些事就不要谈了……海大富!” “奴才在。” 候在门口的海大富应声而入。 “把今日的回门礼都撤了,这些红包也都收回去,一点别留。” “是。” 陆氏族人一听许清要拿走今日所有的奇珍异宝和东西,全都急得红了眼。 陆公达更是拽住了许清的衣袖,满头大汗的询问道:“哎哎哎,许公子,你这是何意呀?”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跟这陆晚禾向来都不对付,她喜欢画画背诗,我喜欢吃喝玩乐,本就不是一路人……今日回门,完全是想看看陆府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这……” 陆公达显然没想到许清竟会把话说的如此通透,下面的一众族人也是一脸懵然。 城里都传许大少做事随心所欲,喜怒无常,可真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那我们就陪着许大少斗蛐?” 许清闻言转变了面色,朝海大富做了一个停手的手势。 他的脸上恢复笑颜,在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可以,不过太菜的我可不要……这样,你们明日一早去准备准备,晚上举行一个斗蛐大会,比个一二三四出来。” 陆公达现在已经不敢忤逆许清的意思了,点头称是。 “不过只是比赛也没什么意思,还得来点彩头才行。我听说陆家自晚禾她阿爷死后就群龙无首,不如让赢得第一名当家主如何?” “什么?” 陆公达的面色大变,其他人的脸色也是一惊。 “许公子,玩归玩闹归闹,可不能拿家主一事开玩笑呀。” “这有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对了,从今往后,我许家送过来的所有钱粮,包括今日回门的礼品,都要交由这位家主手中,这总可以了吧?”陆家众人表情凝固,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离,只剩下一个无法置信的震惊。 那金玉海东青雁饰和玉缕雕双狮都是足以传家的珍宝,要是能自己当上家主独吞的话,岂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吃喝不愁? 可若是让大伙瓜分了去,能不能分到钱还是个问题呢。 更别提当上家主以后,所有的钱粮都经由自己之手,那这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届时陆府上下百来号人,谁敢不听自己的指挥? “好了,今日就先这样吧,我先回房歇息了。” 许清说完,便带着小环和海大富从前厅中离去了。 刚走出不远,屋内就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少爷,您此举何意呀?” 小环在厅中憋了许久,忍不住问出声来,“那些回门的礼物可都是老夫人喜欢的,价值连城,若知道少爷您这样糟蹋,肯定气坏了。” 海大富看出了稍许眉目,啧了一声,给小环使了个眼色。 “少爷自然有少爷的意思,你快去把陆家准备的房间再收拾一遍,这里可不是许府,一切都要盯紧一些。” 小环见海总管发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对方可是许府总管,在府内位高权重。 更何况今夜少爷需与三少奶奶同寝,自己得打理好每一处。 等到小环清瘦的身影渐渐离去,海大富向许清道出了陆晚禾在后院里的遭遇。 “和我预想的差不太多,这陆府无人坐镇,已经衍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海大富点头赞同,“少爷,三少奶奶在后院里可是受尽了委屈,若不是少爷您的吩咐,小的可忍不住这口气。” 许清从衣襟中抽出一张信纸,递了出去,“不急,好戏还未开始呢……你把这个交由张家的张瑞海,再去把季夏叫过来,我同她讲两句话。” “好。” 海大富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要做什么,但他总觉得现在的少爷和以前不一样了,帮他办事铁定没错。 …… 入夜,月明星稀,灯火阑珊。 穿着淡雅内衣的陆晚禾,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眼前的铜镜发呆。 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她的房间,可里面的书架已经是空空如也,再也不见当年阅览群书,出门向先生请教的画面。 “先生,是晚禾错了吗?” 陆晚禾清澈的眼瞳里,宛如有一股清泉在静静的流淌。 可现如今,这双极为好看的明眸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许清进屋关好房门,走到了床榻旁。 陆晚禾猛然惊醒,怯懦的称呼道:“夫……夫君。”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忙站起身,向许清弯身行礼。 可又因为自己的动作幅度较大,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梳妆盒,使得盒中的脂粉,簪钗散落一地。 许清帮她把内里的东西收好,收获了一声谢谢。 两人抬头对视,陆晚禾像只受惊的小兔,迅速移开了视线。 “季夏呢……” “我让她出门办事了。” 许清看着如此拘谨的陆晚禾,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拍了拍身旁的床褥,能明显看到对方娇弱的身躯跟着抖了抖。 “夜深了,还不上床睡觉吗?” “妾身……妾身再去寻一些被褥,睡地上就好。” 陆晚禾的喉音娇嫩动听,不过许清也能从声音中听出对方的怯意。 “你确定不上来睡吗?” 今日回门,按照民间习俗,夫妇本就是要住一起的。 近些年来,许家不仅找了大夫医治陆晚禾病弱的身躯,还帮她接济了一家宗亲,这些恩情总要报的。 那高姓妇人说的没错,如若不是许家拿名贵药材养着她,她哪能熬到现在? 要是能为许家诞下子嗣,自己也算无愧于心了。 “那……妾身准备一下。” 陆晚禾刚准备动身,却用余光瞥见许清把一床被褥平铺在了木制地板上。 “夫君,你这是?” “你身子骨弱,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就行,我让小环提前准备了汤婆子,不会冻到你的。” 汤婆子是用瓷器制成的扁形瓶,灌有热水,相当于前世的热水袋。 许清虽然发现了这个玩意,但他还是更喜欢小环暖热的被窝。 但陆晚禾身娇体弱的,没有这东西暖身可不行。 “夫君,你……” 陆晚禾坐到床前,伸手感受到褥子里的温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以前总听人说,许家大少是一个登徒浪荡子,与自己的性子全然两样。 可近两日的接触下来,她发觉许清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外界传的太过邪乎。 “睡吧,明早还得早起。” 陆晚禾熄灯入榻,听到许清的话,有些不解其意的问道:“明日怎么了?” 从后院回来后,她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对陆府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没什么。” 陆晚禾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眠。 在她的心里,还藏着其他心事。 “夫君,前两日在醉鸳楼里又流传出了一首诗,大家都说是我所作,但那首诗词并不是我写的……又是出自夫君之手吧?” “是的。” 陆晚禾心中暗叹,果真如此。 短短几日,这已经是许清的第三首诗词。 “这些诗词都是夫君所作吗?还是从何处听来的?” 许清随口胡编了一个理由,“古籍上看的,那本书的名字好像叫唐诗宋词。” (本章完) 第21章 设局 第21章 设局 “唐诗宋词?这人的名字真是有趣,把诗词都加了进去……怪不得能写出如此精妙的诗文。” 陆晚禾听后莞尔一笑,心中释怀了不少。 她本就因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诗名而感到困惑,如今听到原作者的消息,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夫君,能借那本古籍让妾身参详一二吗?” 许清背过了身子,佯装没听到这句话。 陆晚禾瞧见他的模样,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自家夫君怎么跟那些孩童的脾性一样,自己只是想拜读古籍长长见识,又不会他的风头,何必这样防着自己? ……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 一名全身裹着兜帽长袍的人影从陆府后门偷偷溜了出来,直奔着西市跑去。 他来到一处没有名牌的客栈面前,左瞧右看,确认无误后才敢轻声敲门。 “谁?” “是我,陆府的丁三。” 屋子里的人核实完他的身份,把屋门打开,放他走了进来。 这间客栈人声鼎沸,每张方形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铜盆,围着三五名全神贯注的看客。 陆丁三走近一看,果然看到盆子里有两只蛐蛐在相互缠斗。 “客官,您是要买斗蛐吗?” 陆丁三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 他把招待他的小二拉至一旁,小声询问道:“当然是来买斗蛐的,你们这儿最好的蛐蛐是哪种?” “最好的斗蛐……应该是宁阳县里的土蛐了,那儿的蛐蛐生性凶狠,三口就能咬死对手,是狠货。” 陆丁三听得连连点头,暗呼自己找对了地方。 斗蛐在民间盛行,他之前虽然没有接触,但也听说过宁阳县斗蟋甲天下的美誉。 “一只多钱?” 小二从袖子中探出手,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两,不贵。” “客官,您看错了,是五十两纹银。” 陆丁三面色大变,险些惊呼出声。 “五十两?你们莫不是在逗我?这么贵怎么不去抢?” 他此次出门虽然带上了所有家当,但这五十两也忒贵了些。 要知道寻常蟋蟀斗蛐的价格不过百钱,若不是为了今日的家主之位,他哪会拿真金白银买这些玩意? 好在昨日那许家公子出手阔绰,给的回门红包里,塞了张五十两的银票。 “客官,这可是宁阳县的斗蛐?你可知宁阳县位于鲁中,离咱们素州路途遥远,往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而这蟋蟀喜阴,又是活物,商队费人力物力长途运输,伱总得让人赚些油水吧?” 陆丁三听到这儿,倒觉得这斗蛐没那么贵了。 若真能帮自己夺得家主之位,区区五十两又算得了什么? 那许大公子所送的回门礼,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砖玉器,更别提以后能在陆府里呼风唤雨,作威作福了。 这买卖不亏。 “行,那给我拿一对……等等,你知道鬼公子吗?” 那小二的笑脸凝滞,瞳孔中闪现出惊骇之色。 “什么?你难道问的是斗蛐届的魁首,霹雳罗刹门的门主,无情斗蟀鬼公子?” 陆丁三这才发现,不仅是眼前这名小二,就连隔壁几桌斗得正欢的路人,也因为这鬼公子的名号朝自己看来。 “他这么有名吗?” 小二拉着他背过身,煞有其事的介绍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鬼公子正是我家少主,这斗蛐坊也是其麾下的众多产业之一,你既然认识我家少主,那就跟小的上楼详谈。” 陆丁三原本对斗蛐一事心中没底,现如今被这店小二恭恭敬敬的迎上二楼,顿时觉得这间无名客栈很不一般,一定藏有某种秘密。 而这秘密的钥匙,就是鬼公子。 待陆丁三走进雅间,就看到一名锦衣玉袍,浑身挂满名贵饰物的年轻男子矗立在窗边,面目深沉的望向窗外。 “鬼兄!” “哦……陆兄,你来了?” 那人转过头来,表情上有些震惊。 陆丁三看这鬼公子所穿的衣物是市面上罕见的料子,与那许公子穿的有些相像,知晓其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 “不好意思,昨日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竟是斗蛐界的翘楚……” 鬼公子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发言,沉声道:“往事休要再提,过去的就过去了……我鬼某并不愿活在过去,昨日若不是陆兄请了我一碗茶水,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高风亮节,志同道合的友人。” 陆丁三没想到自己给鬼公子留下的印象这么好,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不知陆兄前来,所为何事呀?” “鬼公子,我听说您这儿的斗蟀天下无双,所以想求你卖我最好的蛐蛐。” “最好的?” “是,虽然刚刚小二说宁阳县的斗蛐最好,但我想鬼公子人中龙凤,应该还有些独门绝技吧?” 看着陆丁三炽热的目光,鬼公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可这斗蛐和秘法都是我霹雳罗刹门的不传之秘……” “我出钱!我出我所有的钱!” 陆丁三见鬼公子有些犹豫,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袋子。 鬼公子瞥了眼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事,我这斗蛐逢局必赢,早就用它赢下了无数钱财,这些银子,我是看不上的。” “啊?” 陆丁三宛如掉到了冰窖里,但他不想错过这次翻身的机会,便咬了咬牙,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物。 这圆润的珠子在阳光下五彩剔透,散发有多种光泽。 “这是?” “这是我这一支留下来的传家宝,名叫木难,当世难求……只要鬼兄能把斗蛐之术传授于我,来日我必用其他珍奇异宝来赎。” 鬼公子看着陆丁三坚毅的目光,似是被他的精神感动,点了点头。 “既然陆兄如此执着,那我鬼某人就把霹雳罗刹门的神勇无敌大将军和秘术传授于你,你把钱袋子和木难拿来。” …… 待陆丁三提着笼子,兴高采烈的下了楼,隔壁屋子的房门被同步推开。 从中走出来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影,正是朱元德。 他毫不客气的走进房间,冲着“鬼公子”问道:“张瑞海,这家伙肥不肥?” “还行,有一颗品相不错的木难。” 朱元德把那颗珠子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纳闷的问道:“你说老大给这群陆府的人下了什么迷药,竟能让他们对斗蛐如此痴迷?”“不知道。” 张瑞海轻抚着身上的衣衫,装模作样道:“我现在可是霹雳罗刹门的鬼公子,你对我要用敬称。” “张瑞海,我敬你大爷个头。” 要不是想到这小子昨日刚在醉鸳阁里挨了顿打,朱元德早就呼上去了。 按照老大的指示装装样子,还真当自己是鬼公子了? 没错,其实鬼公子和霹雳罗刹门全都是杜撰的,而且这间无名客栈也是许清让他们临时租用的。 客栈里的小二和客人都是朱家钱庄里的掌柜伙计。 昨日朱元德和张瑞海在家中闲聊晒太阳,却突然接到了许府总管上门拜见的消息。 等他们看完许清的信纸,就马不停蹄的收买了市面上的斗蛐,在东长街附近散布鬼公子的消息。 一切布置妥当,他们就待在这间客栈里守株待兔,把那些陆姓族人给骗了个团团转。 “这才刚刚破晓,咱们就靠着一些不值钱的蟋蟀,赚了我家分庄一年的营收,真是暴利呀!” 朱元德本就喜财,看到账面上多了这么多的钱,开心的不得了。 而且这些钱还不是靠着他爹的人脉家业赚的,全是兄弟几个努力的成果。 “老大就是老大,靖东侯那家伙除了长得帅,讨女人喜欢,有什么能和老大比的?” 幸好许清没待在这里,要不然听到这几句话,非得跟朱元德急眼。 这时,楼下又有新的声音传来,朱元德给张瑞海使了个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您认识我家少主鬼公子?请往楼上来。” …… 许清起床之后,便连连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替他更衣穿鞋的小环蹲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昨晚什么感受?” “冷。” 许清疲惫的说道:“没有小环暖床,被窝里没有温度。” “啊?” 小环一开始还没听出来许清的话中意,杵在原地呆愣了两秒。 当她反应过来,少爷是在调戏自己后,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小。 “少爷真坏。” “我出来的时候,陆晚禾睡得正香,现在算算时间也该醒了,你去伺候她梳妆更衣吧。” 小环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三少奶奶不是有季夏贴身服侍吗?我怎么能抢人家的活呢?” “季夏被我派出去做事了,你快去吧。” “好。” 小环总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在许府的时候,那季夏一直跟在三少奶奶身边,形影不离。 如今怎么会因为少爷的两句话,就整整一天不见了人影? 真是奇怪? …… 晌午时分,烈阳高照。 今日是秋季以来少有的好天气,而陆府上下也为了这次斗蛐大会倾尽了全力。 他们搬空了整个后院,才腾挪出来一个稍大的场地。 在院子中央,府里最大的铜盆摆在那儿,用来当做赛场。 众人当看到许清和陆晚禾的身影从后庭里出现,都围了上来。 领头的陆公达陪着笑脸,向许清介绍自己有多么的辛苦。 “许公子您看,这都是今日一早,小的亲手操办的……您瞧瞧怎么样?” “公达叔,你这明显是个外行呀!两只公蟋角力,肯定得要它们退无可退,无路可走,才能发挥出那股狠劲。你搞个这么大的铜盆,虫子打不过跑了怎么办?” 陆公达面容一滞,显然是没想到斗蛐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换成浅口的壶器就行,我看昨日厅子里的那个白口瓷器不错,把它摔一半拿过来吧。” 陆公达的面色惨白,额头上细汗密布。 周围那些围观的陆氏族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府的人都知道,那瓷器可是陆公达最爱显摆的物件,常年被放在前厅的主座身后,用来彰显他高人一等的身份。 如今这许大公子说砸就砸,真是一点都不给这陆公达面子。 “愣着干嘛?许公子吩咐的事情还不照做?” 陆公达虽然肉疼,可他却不敢在许清面前表现出来,毕竟人家许家财大气粗,那回门的玉器能顶他百八十个瓶子。 “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晚禾的双瞳睁大,仿佛两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在眼眶中微微颤抖。 她不敢置信的望向许清,神色中透露着迷茫和不解。 “看不出来吗?斗蛐。” “夫君,这里是陆府,他们又不是坊间里的赌徒……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陆晚禾紧紧抓着身上的狐裘大衣,像是要把上面的绒毛捏碎一般。 她无法理解自家夫君的行径和变化为何会如此之大。 明明昨天夜里的许清还显得彬彬有礼,温柔有度,为什么今日要搞这斗蛐大会,把陆府上下搅得鸡飞狗跳? “啪”的一声碎响传遍天空,一名下人手捧着碎开的瓷器走了出来,将那口大号的铜盆换下。 这一幕看的陆晚禾心如刀绞,陆府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不愿意看这里被白白糟蹋。 迫不得已,她只得小声求助于许清,“夫君……” “好了,我们开始吧。” 许清刚一发话,那些陆氏族人就争先恐后的挤了上去,希望给自己的蛐蛐抽一个好的顺次。 众人在院中拥作一团,甚至还争抢互殴了起来。 在重金的诱惑下,没人在意这陆晚禾是怎么想的。 毕竟她只是个不得宠的许家妾室。 只有小环遵从少爷的吩咐,一直默默地待在陆晚禾身边,帮她抚背顺气。 “三少奶奶,您别生气,少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思。” 陆晚禾抚着上下起伏的胸脯,难以言语。 她只是有些放不下东西,想回陆府看看,却没想到因为自家夫君的贪玩,把整个陆府给毁了。 修改工作进行到十一章,都是逐字逐句的改,太时间了,睡醒开始加更,向各位大大求一下追读 (本章完) 第22章 我是真小人 第22章 我是真小人 “季夏呢?” 陆晚禾昨晚就想问这个问题,但她的身体虚弱,没有在附近寻到那丫头的影子,就只好回房歇息了。 “少爷说她出去了。” 陆晚禾意识到了不妙,她秀眉紧蹙,伸手抓住小环的手指。 “你帮我去院子里找她,找到她的话……就说我让她回府请老夫人过来。” 眼下的情况迫在眉睫,只能请许老太太挽回局面了。 但让陆晚禾绝望的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陆家族人全都聚拢在此地,将前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人手里都提着装有蛐蛐的笼子,拿着刚刚抽到的签牌,笑的不亦乐乎。 没人觉得自己会输。 “许公子,签子都发下去了,您看……” “慢着!” 陆公达没说两句话,就被人群中的一声厉喝打断了。 发出声音的,是一名抹着艳妆,嗓门很大的妇人。 “高氏姐妹,休得在许公子面前放肆!” 这对高氏姐妹的妹妹,正是昨日许清下车时,带着孩子上前迎他的女子。 她们领着一群陆家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占了场地上的一角。 “许公子,这陆氏家主可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我们凭什么不能参与?” 陆公达闻言微怔,没想到会有这番说辞。 反应过来的他,立马怒目而视,斥责道:“胡闹!家主之位非同小可!继任家主者,要带领百余位陆氏族人发家致富的,而且你娘家姓高,怎么能当我陆家家主?” 家主之争至关重要,陆公达可不想多出来这么多对手。 “不就是一个姓吗?我改了便是,而且你别在老娘面前装清高,前些日子伱摸老娘胸脯的时候,还夸我水润……怎么?嫁到了你们陆家就不是你们陆家的人了?” 许清先前就觉得这高氏不是一般的泼妇,现如今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昨日不过是偷偷拱火,这高妇人就燃起了不小的野心。 她现在又舍得用自己的声名逼迫对方就范,真是个狠人。 果不其然,在场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陆公达,眼神之中充满了鄙夷。 这老家伙年近六十了,高氏是他自家侄子的婆娘,传出去成何体统? 许清竖起了大拇指,神色迥异的说道:“公达叔伯真是厉害,身体和兴致都不输当年呀。” “血口喷人!她污蔑我!” 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陆公达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不过那高妇人根本不想放过他,冷笑着说道:“先前要不是为了多分点米,老娘才不愿意让你揩油呢,现如今大家都有了当家做主的权利,我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说罢,她便转头望向许清,一改刚才泼辣的态度,矫揉造作的问道:“许公子,您看呢?” 许清点了点头,兴致盎然的表示道:“嗯,当然可以,我这边儿主打的就是男女平等。” 高氏微微一笑,便领着身后的妇人们走上前去,把签筒里的号牌给领走了。 最终,陆氏族人们各就各位,按照签牌的顺序开始对决。 “陆丁三,对高氏。” 站在台下的陆丁三显然没想到自己会第一个上场,他踌躇满志的提着虫笼上前,把笼子里的蟋蟀放了出来。 那高妇人也没把他当回事,欲要把自己笼子里的斗蛐赶出,让两人的虫子比斗一番。 “慢着,我得准备一下。” 陆丁三叫住了高妇人的动作,从衣襟内抽出了一叠符纸。 接着他像模像样的晃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道:“凡诸神召将,听我神符差遣,不可稍有先后,致犯不敬,上迁神怒也。” 看到陆丁三的动作,下面的陆府众人都傻了眼。 但更让他们崩溃的是,放在瓶底的蟋蟀还没蹦跶两下,就被高妇人放出来的斗蛐一口咬死,命归西天。 “什么?” 陆丁三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整个人比吃了屎还难受。 这可是他大价钱从鬼公子那儿搞来的秘法和神勇无敌大将军,怎么就被一口咬死了? “你这是什么破烂货色,也敢拿出来和我的比?” 高妇人像拿宝贝一般,收回斗蛐,对眼前的陆丁三嘲讽道:“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和你一样没用。” 这高妇人刚得意完,陆府族人就炸开了锅,因为他们全都找了无名客栈的鬼公子,拿了和陆丁三一模一样的笼子和法咒。 原本人人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现在看来,他们全都上当受骗了。 “你……你怎么也有?”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有呢!那鬼公子说的清清楚楚,这霹雳罗刹门的东西就传了我一个人!” 几番交谈下来,陆府众人算是搞明白了,那鬼公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可他见面当时带着个面具,谁都不知道那家伙长什么样。 陆公达也呆滞的看着场内,因为他私下准备的那套东西,也与陆丁三的一般无二。 “怎么?你们没有人要上来比了吗?” 许清故作不解的看向下方众人,心里都快被憋出病了。 朱元德和张瑞海真是对活宝,自己只要求他们要榨干这群人的钱财,却没想到他们还编出了咒语,搞了这么滑稽的一幕。 好活,当赏! 有几名陆氏族人不死心,仍把张瑞海卖给他的寻常蟋蟀拿上去,被咬的一命呜呼。 一些陆氏族人看到血淋淋的现实,崩溃到嚎啕大哭。 因为这都是他们了老底买来的蟋蟀,可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斗蛐用的斗蟋。 那高妇人兴高采烈,自以为陆家家主之位近在眼前。 在吆喝几声,确定陆府内没人再愿意比试后,她朝着许清走了过来。 “别急。” 许清坐在板凳上,脸上浮现出些许玩味的表情。 “还有人没比呢。” “谁?” 高妇人又向下面扫了过去,没见到一人敢走上前来。 “我家夫人呀。” 所有人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了那不知所措的病弱女子,陆晚禾。若不是许清的提醒,他们早就遗忘了这许家三夫人的存在。 “夫君,你……你这是何意?” 陆晚禾的红唇微张,在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混乱和不安。 高妇人尴尬的笑了笑,“许公子别开玩笑了,她只知道读书写字,从不斗蛐,哪懂得这些……” “我家小姐不懂,但我懂呀。” 人群中让开一条通道,季夏提着一个造型奇异的笼子走了过来,笼外用黑布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把那笼子放在瓶前,撤去黑布,露出了一只通体发黑,体型比寻常同类大出三倍的斗蛐。 那高妇人见状,手脚冰凉,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正在逐渐吞噬她。 这么大的斗蛐,自己要怎么才能赢过对方? 她也是了全身家当,才买到了珍稀名贵的宁阳县斗蛐呀! “还不死心吗?” 听到许清的话,一旁的陆公达像是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原本名声恶臭的纨绔子弟,现在在他眼里,已经化作了一只凝视猎物的凶虎,随时都要把他开膛破肚。 “许公子……这些都是您做的?” 经过陆公达的提醒,陆府众人突然醒悟过来,这斗蛐大会不是许清要看的吗? 自己这些人也都是为了他口中的彩头,才不顾一切的购置斗蛐,想在今日夺得家主之位的。 “欺人太甚!” “赔钱!” “就算你是许家人,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们!” “……” 许清拍了拍手,陆府的大门瞬间被撞倒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而后没过一会儿,就有三十多名手拿钝器的许府家丁冲了进来,把这些人团团围住。 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仆役,比起这些被养在深宅里的人,不知要强壮上多少倍。 他们刚一出现,陆家人的声音就淡了下去。 陆公达知道许清这是早有准备,不得不拉下老脸赔笑道:“许公子,我们也没犯什么错,何必要这样对我们呢?”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许清一字一字的说完,问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我今天就放过他,把他买蛐蛐的钱原数奉还。” 陆家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能解释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哪怕有人先前读过书,也因为近两年的时光荒废掉了。 毕竟有许家养着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用愁。 “两年前,你们入住陆府,鸠占鹊巢,将我夫人的宅邸视为自己的家产。而后你们又为了一己之私,逼迫我夫人完成婚约,好给你们陆家输血,让你们人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陆公达胆颤的说道:“许公子,我们可是亲家呀,亲家互相帮扶,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海大富。” “小的在。” “把这老东西掌嘴十下丢下去,我看着烦。” “是,少爷。” 不等陆公达有所反应,海大富就带着两名家仆走上前来,甩了那陆公达十个大嘴巴子,将他丢到了人群里。 陆家人看到许清竟如此凶狠,纷纷都闭上了嘴巴,不敢言语。 “你们今日又为了家主之位和我送来的钱财,不顾人伦道义,争了个头破血流……你们说,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 “我不服!” 人群中,高妇人目眦欲裂,愤怒的看着许清说道:“明明是你昨天夜里给我说,让我今日泼脏水给陆公达,好搭把手帮我继承家主之位,为什么你还要道貌岸然的批评我们?” 情急之下,这高妇人连公子的称呼都不想叫了。 许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我跟你们不同的是,我是真小人。” “你!” “我家大势大,本就可以用家世欺负你们呀,之所以陪你们演这出戏,就是图个开心。你们真以为做我许清的玩伴,整日逛逛勾栏,喝酒听曲就行了?不好意思,你们还攀不上我这根高枝。” 许清的话让陆府众人纷纷沉默。 是呀,许家有那位罩着,他们算什么东西? 哪怕是去县衙里报官,那官家听到许清的名字,恐怕都不会升堂审案。 自己这些人真是瞎了眼,想去阿谀奉承这种纨绔子弟。 “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我滚出陆府,爱去哪去哪……海大富,赶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今日我就要看到这陆府空下来。” 许清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些陆氏族人的眼里失去了光芒,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瘫坐在地上,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恐惧。 失去了许家的接济,他们就得自己干活了。 “娘,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呀?” 陆襄走到那高氏妇人的身旁,用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裙。 今日斗蛐大会,陆家把这些关在柴房里的孩子们都放出来了,而那高姓妇人本想带着自家儿子夺取家主,却没想到闹出了这种荒唐事。 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们……” “襄儿,你过来。” 台子上,除去带着人手赶来的海大富,还站着姿容清丽,身材娇弱的陆晚禾。 她的眼神绵软,温柔而恬静,给人一种深深的安抚感。 “小禾姐姐!” 陆襄见到陆晚禾,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陆晚禾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问道:“襄儿不用怕,姐姐来给你们做主……季夏。” 季夏抬起头,应了声,“小姐。” “把这两年许家给我们的月钱拿出来,分给这些族人回家……我记得咱们陆家在陇西还有一些田产,你们拿着路费回去下地干活,一定能谋取生路。” 陆家人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晚禾,他们本以为这些年侵吞了她阿爷的府宅,又故意冷落嘲讽她,这女人就算不会落井下石,也一定会冷眼旁观。 但他们都没想到,陆晚禾竟然会以德报怨,给身无分文的众人路费。 “小姐,这可是咱们自己的钱……” 季夏的脸上写着不情愿,在她看来,这些小姐的同族宗亲就是罪有应得,管他们的死活作甚? (本章完) 第23章 坦白局 第23章 坦白局 “季夏。” 见自家小姐的心意已决,季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把衣服夹层里的手袋拿出来,给这些陆氏族人分钱。 陆晚禾继续道:“你们家中有不满十六岁的孩童,也都可以让他留下来读书,我会去请专门的先生给他们上课……等到他们成人长大,就可以选择自己考取功名,亦或是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人群之中传来骚动,都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 他们不愿意长途跋涉回到祖籍故地,就是因为路途遥远,折腾下来极易患病。 可陆晚禾竟能为他们的孩子做到如此地步,真与那庙宇里供奉的活菩萨无异了。 “是我们错了。” “先前为了小禾阿爷的家产而来,却没想到算计到最后,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谢谢小禾。” 陆晚禾交代完这一切,便转身朝身边候着的海大富蹲身行礼。 “海总管,接下来就劳烦你费心了……虽然他们先前做得不对,但也都与我有着血脉关系,烦请海总管做事把握好分寸。” 海总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点头道:“小姐放心,小人为许家做了一辈子事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嗯,那我先去后院见我夫君。” 陆晚禾用轻柔的语声说完,便离开了前院,顺着先前许清所走的方向寻去。 过了一会儿,她便在昨日歇脚的院子里见到了对方,许清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秋日的暖阳宛如金色的丝线,穿透云层,照在了许清的身上。 陆晚禾看着这温柔祥和的一幕,停下了步子。 她微微俯身,行礼说道:“妾身多谢夫君的教诲,以后定将此事铭记于心,吸取教训。” 许清半眯着的眼睛睁开,看清来人是陆晚禾后,挑起眉毛问道:“夫人这是何话?我是个俗人,读的书少,哪有那个本事。” “夫君莫要自谦……妾身明白,这场戏其实就是夫君专门演给晚禾看的,因为夫君想要教会妾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道理。” 陆晚禾低垂眼帘,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细声说道:“陆家人荒废学业多年,只有妾身一人钻到这书本框条里出不来,所以夫君想要告诉妾身,死读书,慈悲心是没有用的。” 许清停下了摇晃椅子的幅度,用玩味的眼神看向陆晚禾。 “那你讲讲这句话的意思?” “君子与小人所注重的道义和价值不同,铸就了两者所追求的事物也不一样。用我陆府所发生的的事情来说,便是那些宗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所做之事已经突破了基本的道德伦理,所以就成了真正的小人。” 陆晚禾说完见许清并未答话,便继续说道:“夫君昨日用斗蛐大会作引,把陆家家主和那些贵重的回门礼物当做彩头,就是在等他们自乱阵脚,被利益遮蔽双目。而夫君为了妾身也是煞费苦心,这两日季夏消失,恐怕就是被夫君指派去忙活此事,想要在今日替妾身狠狠的出这口恶气。” “那伱知道我为什么瞒着你吗?” “妾身明白,夫君担心晚禾狠不下心,会耽误夫君的计划。” 许清从摇椅上坐起身,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家这位娘子。 他知道陆晚禾身为当世大儒的弟子,才思敏锐,冰雪聪明,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猜到这一层。 “晚禾还明白,夫君今日在陆府人前扮黑脸,就是为了给妾身一个唱白脸的机会。经过夫君这一折腾,陆家上下都会害怕许家公子而感激晚禾,久而久之,晚禾就会成为陆家心悦诚服的真正家主。”在许清贬低陆家众人的时候,海总管曾悄悄地挪到了陆晚禾的身边,提醒她还有濮园这一处地方。 素州人都知道,靖东侯在前两日的诗会,把自家的濮园的输给了她,而这也成了陆晚禾安排那些孩童最好的去处。 濮园的地契在许清那里,海总管的提醒定是得了许清的命令。 这说明许清在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替那些孩童们想好了退路。 陆晚禾咬着红润的唇珠,缓声说道:“夫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晚禾吧?陆府是我阿爷生前留下的家业,也是晚禾最在意的东西,如此大恩,晚禾无以为报……” 许清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的询问道:“其实也不需要你真的付出什么,我之所以帮你解决家里事,其实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听到这句话,陆晚禾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夫君若是想知道什么,晚禾定会如实告知。” “行,那你抬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晚禾微抬螓首,展现出的面容清秀而脱俗,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夫君请讲。” “你听说过曼陀罗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许清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态动作。 陆晚禾若是有轻微的面色变动,都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 但让他失望的是,对方那清澈的瞳孔内,只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困惑。 “曼陀罗?妾身从未听过……这是一种吗?” 许清皱起了眉头,以三房陆氏的性子而言,这场对话她绝不会蒙骗自己。 看来她真不是那下毒之人,那府里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那四房秦氏的身上。 “是毒药,我身上所患之毒就来源于此。” “什……什么?” 陆晚禾被许清的话惊呆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才从这打击中缓过劲来,再度看向许清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是浓浓的担忧。 “夫君,这毒……” “下毒之人应该就在许府的后院里,我已经确定了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你放心……回到许府以后,你的生活会一切如常,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 陆晚禾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默默无言。 “今日之事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毕竟我还在调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不希望哪里走漏了风声。” (本章完) 第24章 乱局伊始 第24章 乱局伊始 陆晚禾轻抚酥胸,定了定神,让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下去。 那高姓妇人一直说她是一朵温室里的朵,先前陆晚禾还能当做没有听见,可现如今看来,对方说的还真有两分道理。 自己在许府后院里独居了太久,一直在避免与府内府外的人接触。 可长年累月下来,她竟连自己夫君被人下毒一事都不知晓。 自诩清高,和疯傻之人又有何异? 倘若夫君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陆晚禾多愁善感,又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心中感触颇多。 待她再度抬头时,已是有了自己的决定。 “夫君放心,这件事晚禾定会守口如瓶。” 许清点了点头,陆氏是个可信之人。 这女子一心钻研圣贤书,性子也养成了温柔谦逊,墨守成规的大家闺秀。 既然她与下毒一事无关,自己只需与她划清界限即可。 但还有一件事,许清仍有些困惑。 “我想问的问完了,不过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好奇……当然了,你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陆晚禾轻声道:“夫君不必这么客气。” 许清问道:“你迫切的想要回到陆府,是什么原因?” 陆晚禾咬了咬薄艳的红唇,轻声低语道:“夫君聪明伶俐,想来已经猜到了……妾身未出嫁前,闲暇时会教陆府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所以那些孩童才会与我相熟。” 许清点了点头,片刻后又缓声问道:“你只是在担心那些孩童吗?” 陆晚禾的浑身一震,沉默不语,眉睫一阵轻颤。 她过了半晌才抬起头,嚅嗫的答道:“不是的,妾身藏有私心……夫君还记得来时路上,隔壁的许府旧址吗?” 许清略微思索,便想起来了在昨日的马车上,陆晚禾怪异的模样。 现在想来,正是在自己看到了许府旧址后,她的神态才有了惊慌。 “有些印象。” 陆晚禾咬唇轻颤的模样楚楚可怜,令人不忍苛责。 但这一次,她看向许清的眼神已不再逃避,反而多出了一抹莫名的柔情。 “那儿的一颗老槐树下,藏着些东西。” 许清闻言微愣,听陆氏的意思,她似乎与许府的某人留有旧情。 可在自己的印象里,许府家中九代单传,承袭下来的就自己一脉,哪来的堂兄堂弟? 等等。 许清惊愕的抬起头,对上了陆晚禾的视线。 对方捏着衣襟的小手已绷的青白,脸上露出释怀的笑颜。 “我与夫君,曾是旧识。” …… 靖东侯府。 庭院内的绿植错落有致,廊檐下挂满了一盏盏的宫灯,迎着秋风轻轻摆动。 一队侍女从长廊拐角处依次现身,手中托盘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 她们经过一排排整齐的房间,来到了侯府最深处的书房。 房内摆满了梨木制成的书架,但架子上摆的东西却不是书籍与竹签,而是一捆捆的白纸卷轴。 而墙上所挂着的画像也不是冯氏先人,而是一名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的年轻少女。 “侯爷,该用膳了。” 书房内的人披散着头发,背对着门扉,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婢女的提醒。 那领头的侯府婢女停顿片刻,再度出声,“侯爷,该用膳了……” “滚!都给我滚!” 靖东侯冯拓骤然转身,一手掀翻了对方端呈上来的餐食,疯狂地大喊大叫。 “我不吃!本侯什么都不想吃!” 那婢女被吓得浑身瘫软,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可冯拓的话语却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激烈,直到他变得语无伦次,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不对,都别走……伱们来告诉我,本侯与那许清相比差在哪里?为什么本侯的心心念念之人,会在意那个蠢货?” 平日里的靖东侯温文尔雅,性情随和,已经被前日的事情打击到崩溃。 诗会上的诗文之争输给陆晚禾,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对方可是他冯拓看中的心上人,理当才华横溢,有此成就。 可真正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陆家小姐对自己的回答。 她竟说出嫁入许府并不全是家中的意思,也是她本人的意愿。 “这怎么可能?她一定是畏惧许家的家大势大,故意说些谎话来骗我……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冯拓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无意间撞到了一处书架。 架子轰然倒地,上面摆放的卷轴滚落至地面,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上面画着一对游虾,右下一行用娟秀缭乱的字迹写道,“晚禾,正德元年随笔。” “宝贝,我的宝贝掉了!” 冯拓嘿嘿嘿的笑了两声,忙蹲身把这卷轴收了起来,而那些跪在门口的婢女们面容失色,彼此之间对望了两眼。 她们虽为靖东侯府的侍婢,是侯爷身边最亲近的下人,但她们也不知道侯爷对那陆晚禾的爱已经偏执到了如此地步。 这么看来,这房屋内的卷轴,可能都是那陆姓女子的画像与画作。 “冯老弟。” 来人是一名成熟干练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宽松的麻长袍,面庞带有几分岁月的痕迹。 他的气息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不凡的气质。 那些侍婢认出此人,都往两侧退了几步,就连陷入痴狂之中的冯拓,也在看到对方后恢复了些许清明。 “康王爷?” 冯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康王爷乃是勋爵一派的主要话事人,在朝堂上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怎么会突然来到素州,还进到了自家的府邸里? 自己虽也是勋爵一派的人,与康王爷在京城的宴席上见过两三次面,可怎么想,也不像是关系熟络的样子呀? 那康王爷的步伐稳健有力,谈笑风生间便已经跨入了书房的门槛。 他大致扫了眼书房的情形与布局,淡笑道:“久闻冯老弟性情高雅,在诗词歌赋上颇有建树,今日一看算是开了眼界。”房内摆的都是那陆家小姐的画像,这话乍听起来有些刺人耳朵,但在康王爷温和的语气下,倒显得没那么尖酸刻薄了。 冯拓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躬身行礼道:“康王爷莫要耻笑冯拓,是我失了风度,这就去梳洗一番,给王爷接风洗尘。” “早就说过了,我们勋贵之间都是一衣带水的异姓兄弟,哪用得着那么生分?而且我今日南下江南,一路上都在遮掩风声,不劳冯老弟大费周章了。” 冯拓听到这儿,隐隐约约领会到了什么。 以康王爷的身份地位,从京城南下素州,一定会受到各州知府知州的隆重招待。 那自己也会在家中提前得到消息,准备好接风宴。 可这康王爷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自己府邸,府内下人都没来得及通报一声,那就说明他此行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人提起。” “是。” 房内的侍婢们退了下去,康王爷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重。 “看来我勋爵一派真的是人才辈出,冯老弟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活络的思维,真是难得……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到京城里发展一二?” “王爷客气了。” 冯拓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有些意动。 靖东侯府远离京城,扎根在素州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的祖父势力衰弱,在京城里已站不稳脚跟,所以便举家搬迁,选了一个江南重镇作为落脚之地。 自从远离权利的中心后,靖东侯府依旧是每况愈下,近些年收缴的租户余粮已快维系不住府内的开销。 若是能搭上康王爷这条人脉,那他靖东侯就能重回京城,并有极大的可能被举荐为官。 “不知王爷这次来找愚弟,所为何事?” 冯拓也不傻,知道康王爷悄无声息的到了靖东侯府,一定是有要事托他去办。 康王爷在房内寻了张椅子,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面上的表情自信且从容。 “听说你和许太后家的许清有些不太对付?” 冯拓的身躯一震,移开了与康王爷对视的目光。 “确是如此,不过王爷也应该知道,小辈间有些小的恩怨很正常,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破事。” “哦?我可听说,你对那许清的三夫人觊觎已久,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王爷,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冯拓脊背冒汗,再度朝康王爷看了过去。 他发现这康王爷神色无异,脸上一直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是在与自己唠些稀松平常的家事。 “窈窕女子,君子好逑,喜欢别人本就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冯老弟何必遮遮掩掩的,那么在意呢?” 冯拓有些摸不清这康王爷的路数,但他心里清楚勋爵一派与太后一派势同水火,他应该不会帮着那许清说话。 “王爷教训的是。” “我看你这屋内的画像,画的也都是那名女子,足以说明你对她的用情至深,已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书房内的事情确实难以圆场,只要是见过陆氏年少时模样的人,定能看出来他屋中所摆的画中人是谁。 让康王爷发现此处,留等同于把把柄送予对方。 想到这儿,冯拓也不再隐瞒,点头承认道:“王爷真是慧眼如炬,自愚弟年少时被其救过后,朝把其记在了心中。” 康王爷的嘴角微微勾起,淡声说道:“我还听说那许清不学无术,在素州城里作威作福,肆意欺压城中百姓……看到这画像上如此丽人竟嫁给了那样的混球,真是让人唏嘘不已,感慨命运不公呀。” 冯拓心里已经发现,这康王爷的话头一直在偏向自己心中的仇怨。 可他确实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引得他本就不忿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气。 “王爷说的,正是愚弟的心声……只是这又有什么办法?那许府在京城中有贵人坐镇,手眼通天,我这侯爷如今也只是徒有其名,一点用都没有……” 康王爷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给了人少许安心的感觉。 “冯老弟切要妄自菲薄,前些日子那濮园诗会上的诗句我也看过了……其实你与那陆氏女子都是人中龙凤,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他凝视着冯拓,眼中突然迸发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锐芒。 “冯老弟要是不想放弃的话,眼下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 “世人皆知宫中太后干涉朝政,独揽大权,已然成为了大齐的毒瘤。” 冯拓面目骇然,虽然许太后把控朝政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但敢公然说出来的,还是少之又少。 毕竟谁都怕惹祸上身,最后落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冯老弟,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如此直白……你可知那许清即将要迎娶丹阳郡主的事情?” 冯拓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这其实就是那妇人的阴谋,她想让娘家唯一的子嗣与李氏皇族诞下后代,好立其为新的储君。” “康王爷……” 朝堂上的人都不傻,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看得出来。 可这又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小皇帝年仅十二,是太后精挑细选,扶持上来的傀儡。 “康王爷,这事即便路人皆知又如何?谁又能跳出来反对呢?” 康王爷摇头,“我大齐根基深厚,你真当那许太后执政三五年就能把整个朝堂都替换掉?” 冯拓听出康王爷的话有深意,试探性的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近日京城中风云将起,我可以助你把许清除掉。” “什么?” 冯拓愕然,“王爷,这实在是……” “若是许太后倒台,素州许家是什么下场你可想过?” 冯拓沉默不语。 许太后要是出了事,这素州许氏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被朝廷灭门抄家。 那陆氏的下场也不言而喻,定会同罪。 “那许清本就是恶霸,你除了他不仅是为民除害,也会得到嘉奖。” 康王爷舒展臂膀,站了起来。 “我来素州是为了其他事,但今日也算是爱才之心涌现,才想着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这样你以后也好为我卖命……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本章完) 第25章 往事随风 第25章 往事随风 冯拓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康王爷要拿自己做刀,诛锄异己。 可他转念一想,若没有宫中确凿的消息,这康王爷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做文章? 太后朝中的同党耳目众多,康王爷这种人物消失不见,能瞒得了多久? 所以太后倒台的事情,八成是真的。 现在想想,侯府里的家产传不过三代,而自己心念的意中人又即将陷入家破人亡的泥潭,目前还真是自己拼搏的好机会。 “冯某对朝廷一片忠心,自然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还李齐宗室一片光明,只是……” 冯拓拧着眉头,面色有些犹豫,“王爷也应该知道,在下除了吟诗作对没什么本事,该如何对付这许清?” 康王爷戏谑的看着冯拓,眉梢间疏懒令他心惊肉跳。 “正是因为你懂诗,又生长在素州,此事才非你不可……你可知眼下最流行的诗词是哪首?” 冯拓面色有些黯然的答道:“自然是濮园诗会上的十五圆月夜送郎君,这首诗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被众多异在他乡的人所推崇……等等,王爷难道说的不是这首?” 冯拓注意到康王爷的眼中别有深意,另有所指。 “除去这首,也就前两日醉鸳阁里流出的另一首七言绝句有些名气,虽然是许清所述,但也是出自于他家妾室陆氏之手。” “不错,就是这首。” 康王爷笑道:“此诗的前半首没有任何的问题,关键在于其的后半段,有忆记刘郎,荒碑蔓草的追忆之情。” 冯拓默念着这首诗,突然发觉正如康王爷所说,其中一句话是前度刘郎今已往。 “前朝文人刘子渊官至礼部侍郎,犯过谋逆重罪,被株连九族,但其所创建的文远书院一直留在隔壁的怀远县内。” “这……” 冯拓的眼神里闪烁着惊乱的光芒,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从未去过那书院,这是编织陷害。” “他是没去过,但陆氏曾跟随大儒聂夫子去过此地讲道,而这首诗正是出自于陆氏之手,不更说明了许家有改朝换代的决心?” 冯拓咬紧牙齿,还是觉得这事站不稳脚跟,“短短一句诗词,怎么可能定人重罪?若真传出去,当代文人谁还敢写诗?” “伱举办的濮园诗会,除去前太傅萧仲受邀参加,还来过一名白发老人,对吗?” 冯拓回顾当日,想到了跟在萧老身边的那名老者。 对方的言行举止与气度很是不凡,但自己问遍了身边人,都没人知晓其的来历。 “你只需要检举许清与他私下见过面,这条谋逆罪就能坐实在许家身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此事达成我会安排陆氏假死,更替户籍。” 康王爷的话,击碎了冯拓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看着墙上的画像,咬紧牙关,憋出来了一个好字。 …… 陆府。 陆晚禾梳洗完毕,将乌亮的长发在左胸前拢成一束,赤着一双玲珑剔透的晶莹玉足,坐在前厅的梨木椅上烤火,翻看着清单账目。 她的黑发如瀑,肤若凝脂,在火光的映艳下,琼鼻玉唇更是精致如画,美若天仙。 “小姐,少爷他们回去了,海总管留下了几个护院,也跟着少爷回府了。现在这陆府府里呀,是小姐说的算了……” 季夏抱着一个方形的木盒回到房里,猛然对上自家小姐的身影,微微出神。 她知道自家小姐天生丽质,楚楚动人,可却没想到今日只是随便一眼,竟能美得如此好看。 自己可是名女子呀! “小姐真漂亮。” 陆晚禾抿着一抹笑,权当这丫头在调侃自己。 “莫要胡闹,这家业是夫君帮我拿回来的,如今我也嫁入许府,以后这儿的主人不是我是他。” “少爷这次真的厉害,他找到季夏的那天,与以往随性散漫的性格判若两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经过这次的事,季夏算是对许清心服口服了。 最开始,她还以为许清在故意支开自己。 可当她在张家公子所租用的客栈睡了一夜后,才发现这件事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小姐你不知道,当奴婢看到那神勇无敌大将军有手掌那么大时,真的被吓了一跳……哎,以前是季夏狗眼看人低,没看出来少爷有这份聪明才智。” 陆晚禾莞尔一笑,抬起了头。 她一眼便瞧到了季夏怀中所抱的盒子,轻声呢喃道:“就是它。” “对啦,这是少爷今早弄来的,说是要原封不动的转交给小姐,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呀?” “没什么,放在这旁边的桌子上吧。” “哼,真是生疏了,小姐对季夏还藏着秘密了。” 季夏撇了撇嘴,开完玩笑后,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了桌子上。 她瞧到小姐手里翻阅的不是儒家书典,而是登记在册的清单后,愣在了原地。 深悉对方脾性爱好的季夏,知道自家小姐最不喜欢这类东西,怎么会看的如此细致认真? “小姐,这是?” “夫君把陆氏族人的钱财都记在了这账面上,都交给了我打理。” 季夏檀口微张,忘了说话。 她在那客栈里一直待到了次日午时,知晓那些陆氏族人对斗蛐疯狂了何种地步。 现如今他们的钱财都落到了小姐的口袋里,岂不是说明小姐以后衣食无忧了? “小姐……” 季夏咂了咂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难以置信。 “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夫君把这些钱财给我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后不用再寄人篱下,事事都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行事了。” “啊?” 季夏觉得许清帮小姐夺回家业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真没想到其居然能对小姐用心到这种程度。 原本小姐病弱的身躯就无人能靠,凡事都得仰仗许家施舍,往后可就真不一样了。 “小姐,少爷真是用心良苦……你说他以前是不是都是装的,故意让小姐的宗亲放松警惕,好完成今日的事情?” “怎么可能?” 陆晚禾轻咳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狐裘。 她其实也这么想过,但许清的纨绔之名,早在自己阿爷没去世前已经传播了出去。 季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着问道:“小姐,奴婢开玩笑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让海总管留下来做,反而要亲力亲为呢?” “海伯伯管着许府的那么多事,分身乏术。况且伯伯年岁已高,大上我和夫君两轮……往后后院肯定得要一个主事之人,我得为夫君多谋一条退路才行。” “小姐,你是认真的吗?”季夏终于知道,今日的小姐与往常有何不同了。 往日的小姐时常会看着某处静静发呆,脸上总不自觉的流露出自怨自艾的神情和忧色。 可现在的小姐,有了生气。 虽然身体还是如以往一样娇弱,但她眼里的光是如此的纯净和清澈,仿佛能照见心灵深处的美丽。 “夫君坦诚待我,我们自然也要将心比心,力所能及的去帮衬于他……而且不知为何,今日我的右眼一直在跳,总觉得最近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小姐说的,奴婢都知道,不过小姐可不要想太多了,许家家大业大的能出什么事呀?” 陆晚禾点了点头,觉得季夏说的并无道理。 许家有许清姑姑这尊大佛靠着,做什么都会顺风顺水,兴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管理家业这些事情我不擅长,不过陆府是阿爷留下来的家产,正好可以让我练手打理一番……明日我们上街,去东西两市看看,给府里和濮园招些人手,将这里打造成一处避暑纳凉的宅子,好让夫君有个清闲安静的去处。” “是。” 短短一日,小姐的前后差别就大的出奇。 但季夏觉得,只要自家小姐的生活有了盼头,每日能过得开心,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待季夏退下去整理床褥后,陆晚禾把膝裙上的账目放在了一旁,将桌子上的盒子拿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两眼。 她眼底流露出的柔情,彷佛能温暖整栋房屋。 “咔”的一声,盒子被打开,露出了一叠叠略微弯曲,纸面发黄的信纸。 陆晚禾伸出细嫩的玉指,衔起一张向上看去。 上面的字迹模糊,歪歪扭扭。 “我于窗中窥少年,恰如仰头望春台。” 那年今日,明月当窗。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阿爷屋子里,看到了隔壁院子正在嬉戏的少年。 对方在趁着月光看到了自己,爬到了槐树上陪自己聊天。 那是她身染重病时,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 往后的一段日子,她把二人间的事情记录在了这个箱子里,直到对方搬出东长街。 所以在得知自己要嫁到许府时,陆晚禾并没有反对,反而还十分期待长大后的少年会是何种模样。 “故地重游,就像是刻舟求剑,即便找到了那时留下的东西,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既然夫君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也应当放下过去,把它忘了。” 陆晚禾做出决定,便将手中的盒子倒立竖起,任凭那些写满黑字,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纸张倾泻而下。 落纸纷纷。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能依稀看到那些信纸弯曲卷缩,化为灰烬的模样。 …… 马车上,小环悄悄看着自家少爷,偷偷咽了口唾沫。 许清早就观察到了这丫头的神态动作,又好气又好笑的抬头瞧了她一眼。 “有什么事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车轮声滚滚,恰巧碾过了一个石子,惊得小环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她,红着脸望向许清,带有些委屈的说道:“少爷,陆府里的事你怎么不指派奴婢去办?奴婢不是少爷身边的人吗?” “你太蠢了,容易被人套话。” “哪有……” 小环刚想反驳,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小声嘀咕道:“就算是有,也只有一点。” “还嘴硬呢,那高姓妇人的姐姐与你在院子里搭话,你就差没把我的生辰八字告诉对方了。” 许清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个空位。 “坐过来让少爷抱会儿。” 小环被许清说的无地自容,粉嫩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 她本想着少爷会惩罚自己,却没想到少爷还让她坐到自个儿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宠爱。 原来少爷最心疼的人,是自己。 小环乖巧的依偎在许清的臂弯里,双颊羞红,偷偷伸手环抱住对方的腰间。 许清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烧了?” “哪……哪有!” “那你偷偷扭身子做什么?” 俩人靠得近,许清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丫头在轻轻的扭动身子,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能感觉得到。 而且小环的身体很是温热,像是感冒发烧了。 小环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她羞得闭目低头,钻进了许清的怀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环……小环没有,少爷别再问了,不许问了!” 小丫头说到后面,声若蚊蝇,羞不可抑,细不可闻。 许清见状,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今日应该是四房秦氏回来的日子,对方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务必要好好地调查一番。 可一想起那秦疏影的神态气质,许清就感到了头疼。 仅凭那日晚上在屋内的见面,许清就确定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 哪有人能把妩媚刻在骨子里,在看似不经意的举止间散发而出? 天生媚骨,是许清能想到唯一的评价。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说明这秦氏的身上问题最多。 王孙贵族对其趋之若鹜,按理说她想谋一个正妻的位置并不难,为什么会看上许清这样的纨绔子弟,给自己找罪受呢? 难道说,自己的前身很会泡妞? 就在许清陷入沉思的时候,马车吱吱扭扭的停了下来。 小环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提醒少爷到地方了。 今天慢了些,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26章 美人 第26章 美人 …… 时光荏苒,一日的时间悄然而逝。 直到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映照着苍茫大地,小环才从大院里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少爷,有消息了……四少奶奶回来了!眼下正在老夫人房里请安,马上就要回四院了。” 许清合拢书籍,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斜看了眼窗外如被点燃的云彩,起身披上袍,对着小环吩咐道:“今晚我去四院,如果太晚没见我回来,你就自己先睡吧。” 小环俏丽的面容呆滞,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少爷去其他院子里过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小环明白。” 许清出了院门,往四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仆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全都不敢看他一眼。 许清知道,这是他的恶名又有了新的提升。 昨日那件事过后,素州城里都在传,许大少爷借着回门探亲的事宜,把整个陆府给搞垮了。 府中二十多户,百来号人,全都被许清扫地出门,三夫人陆氏哭红了眼睛都没用。 濮园诗会的招摇再加上陆府回门的肆无忌惮,现在谁还敢招惹许清呀?连府内下人见到他都得低着头绕道走。 四院位于许府东南,是仅次于大院最好的院子。 许清刚来到院门口,就听到了院内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推开院门,色彩斑斓,颜色艳丽的鲜在院中的各个角落盛开,每一朵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生出置身于世外桃源的错觉。 这里的空气也是清新宜人,沁人心脾。 “真漂亮。” 饶是许清见过濮园,看过海总管打理过的园景,也不得不在此承认,四院真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院子,美的有种不真实感。 现在明明是落叶缤纷的秋季,四院却能让百齐放,看来这里的人没少下功夫呀。 “少爷?” 院子内除去争奇斗艳的场景,还立着一名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细腻的小丫头。 许清对其有些印象,好像是叫杨柳。 杨柳依依,折柳相思,这小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 杨柳看到许清微微有些诧异,她躬身行完礼后,很是熟络的说道:“少爷来了,也不提前知会我们四院一声……奴婢这就去把小姐喊回来。” “长夜漫漫,不急。” 许清伸手拦住了这丫头,转而笑着问她,“府里的下人都说你家小姐是谪落凡间的仙女,我也是好奇,想来看看仙女住的地方是什么样……不如你带我在院里四处走走,瞧瞧?” “少爷说笑了,我家小姐出身于红尘,和仙女差的十万八千里远。真要论起仙女的话,恐怕大少奶奶那不染凡尘,清丽无双的气质会更符合一些。” 杨柳的态度谦逊,回答也很是客气,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既然少爷想看,奴婢就带少爷去小姐那儿游赏一二吧……屋里栽着一株报岁兰,曾是小姐与少爷的定情信物,眼下也正值季,香浓郁。” 许清见她这么熟悉,好奇的说道:“伱们对草草的很懂嘛,我看三院里也在种一些盆栽,可却不像你们四院这么懂。” “名门世家的小姐一般都会养有盆栽,练习插,用来调养身性……不过我家小姐不一样,她纯粹是源于兴趣爱好。在望月楼时,小姐就已经是京中艺的翘楚,无人能出其右。” 杨柳在说出这席话时,神色有些惆怅,似是在怀念当年的事情。 许清虽没前身的记忆,却也能猜想到秦疏影在京城的火爆程度,肯定比自己想的还要夸张。 一个姿颜倾城,懂得男人心思,又喜好活在百丛中的女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喜欢? “四院的人在吗?这是近两日王孙贵族们送到府上的请柬,我已经按照四少奶奶的要求,把那些印有望族家印的柬帖放在最上面了。” 杨柳本准备去开主屋的房门,听到院子门口有人唤她,便给许清投以抱歉的眼神。 她转身去门口拿东西,粉色的小裙勾勒出葫芦般的苗条身段,看的许清微微侧目。 没过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了那报信小厮的调笑声。 “院里就杨柳妹妹一个人呀,我小林子帮了你们四院这么久的忙,你总得报答报答我吧?” “别闹了,小林子,快把柬帖给我。” “嘿嘿,这怎么行?你跟着你家小姐出门,两三天都不见人影,可让我心里那个想呀……嗯?院里怎么还有个男人的人影?” 小林子站在门槛处,眼神朝里面偷瞄了几眼。 在看清楚那人的身材和样貌后,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少……少爷?” “哟,你好。” 许清头都没回,继续盯着脚下的鲜细细品味。 “自己去海总管那儿领罚,十五个板子……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类事情,你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是是是。” 小林子急忙把捧着的柬帖塞到了杨柳怀中,他连连点头,慌不择路的向后跑去。 若是被摘了舌头丢出去,他们铁定会因为没有籍贯被城里的官兵扔到城外,真到那时,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杨柳也没想到,先前行事莽撞的许清居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狠话。 反应过来的她,捂着红唇轻笑了两声。 许清抬头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杨柳摇了摇头,脸上却还是有止不住的笑意。 “少爷失忆后,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杨柳把那些柬贴放入侧室,带许清进了自家小姐的闺房。 许清环视四周,发现屋里的色彩更加明艳,但这鲜亮的程度却不是因为束,而是源于一根根的彩色纱幔。 这些薄纱从房梁或是各处倾泻而下,静静的垂到地面。 与此同时,许清也发现了,屋子里的桌椅家具都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比自己院里的东西还要精致。 “小姐之前就吩咐过了,少爷看中什么东西,尽管拿走。”许清轻咳两声,神色有些尴尬。 他刚刚确实是想偷拿点物件,带回去研究的。 “我是那种人吗?” 杨柳看着许清,清澈明媚的眸子里闪着笑意,打趣道:“少爷当然忘了,先前您在小姐屋内偷拿过不少东西,全都用来换酒喝了,搞得奴婢隔三差五就得跑去明玉轩赎物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非昔比。” 一直听到前身的窘事,饶是许清这样的厚脸皮,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推开。 一道婀娜多姿,身着青色长裙的清丽女子从门外跨入,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仿佛一朵盛开的莲在随波前行。 秦疏影今日的打扮与往日有所不同,她半披着乌黑如墨的秀发,头上的玉簪摇曳生姿,随着身形轻轻摆动,似从画中走来。 “郎君。” 秦疏影细长的眉眼含着微微笑意,红唇娇艳欲滴,令人心动。 “是想奴家了吗?” 杨柳看见自家主子到来,便弯身退下了。 此刻房内只剩下了许清与秦疏影二人,气氛在突然间变得有些凝固。 虽然许清来时做了许多思想准备,但当他再度对上秦疏影时,还是被对方周身的气场压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当然,你在外面待的这两日,可叫为夫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秦疏影用纤纤玉指关好房门,冲着许清舒眉一笑,眼波盈盈,“郎君这个坏呀,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不过郎君连人家出去了多久都记在心里,看来这话呀,确实不假。” 她缓步贴近许清,微微垂下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勾魂的妖娆,柔和而甜美的声音让人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那夫君今晚想做些什么?奴家记得夫君先前曾提过彩衣霓裳,要不要奴家穿上夫君中意的那件,在夫君面前……” 秦疏影在关键字节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度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她浓睫微颤,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直扑在许清的耳廓里,如小猫挠耳般刺痒。 “边跳边脱?” 其实若换成其他衣服,许清早就在重压之下缴械投降,忘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了。 只可惜那醉鸳阁红牌死的太过凄惨,让许清对这件衣服也有了一些阴影。 “咳,夫人不要急躁,长夜漫漫嘛……不过提起那彩衣霓裳的话,我倒还真有点兴趣,能带我去瞧瞧吗?” “当然。” 秦疏影丰腴的唇角微微上翘,清澄的眼瞳润的能滴出水来。 她轻挽长发,将其抚至身后,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那近在咫尺,吹弹可破的白腻肌肤上,吊着一个月牙般的玉坠,看的许清咽了口唾沫。 秦疏影轻摆裙身,来到了内室的一侧,将纱幔遮挡着的梨木柜露了出来,挨个将其打开。 这些衣柜都有一人多高,分为上下两层,里面挂着琳琅满目,色彩鲜艳的衣裙,将这间屋子的两面墙壁都盖了个严严实实。 许清看的愣神,问道:“这少说也得有上百件吧?” 也不知这秦氏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与走进来许清维持了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微微笑道:“二百三十七件……还有一些穿的少,亦或是奴家不怎么喜欢的形制,都放在了翠儿和杨柳那儿。” 许清听得暗自乍舌,这么多的衣服,一天换一件也穿不完呀。 “咱府上真是有钱。” 秦疏影笑意盈盈,“老夫人可看不惯奴家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这些基本上都是别人送的。” “送的?” 许清很是不解,秦疏影不是已经结婚成家了吗?这群人鼓足了劲给秦氏送衣服干嘛? 不会真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吧? 秦疏影心思敏锐,擅长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了许清所想的问题。 她眨眼笑道:“夫君要是吃醋的话,奴家以后不要了就是,这里的衣服也可以放在院子里一把烧掉,只要夫君觉得安心就好。” 许清摸了摸鼻子,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尴尬。 虽说自己和这秦氏没有感情吧,但她名义上许府后院里的四少奶奶,也是自己前身唯一钟情的女子。 更何况这家伙太容易激起男人的占有欲,要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好啦,不逗你了。” 秦疏影噗嗤一笑,将此中的原因娓娓道来。 “奴家在望月楼的时候,是当时京城里声名最大的魁。平日除去那些王公贵族,诗人才子所赠的财礼,还会有各个铺子商家争抢着给奴家送东西,不惜投以重金,夫君可知为何?” 许清听到这儿,就明白秦疏影的柜子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衣服了。 底层逻辑和前世那些网红博主一模一样,因为秦氏的知名度高,人长得好看,所以这些商家拼命给秦疏影送礼,是为了她能用上自家的产品。 “所以自打从望月楼里出名的那日起,奴家的胭脂水粉,漂亮衣裙,就一样不缺……即便是跟着夫君来到了江南,素州本地那些商家也会追赶着给奴家送礼。” 秦疏影这几句说的轻描淡写,似是在评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但许清在心里清楚,那卖油郎攒了一年辛苦钱才能购置的衣裙,在自家夫人就是件寻常衣物,足以说明那些人所赠的礼品有多么丰厚了。 秦疏影袅袅婷婷的走到窗边,伸手掀开纱帘,推开窗扇。 屋外的微风吹拂,使得几绺细柔的发丝黏上了她白皙的面颊。 “夫君,今日的天气甚好,你确定只想和奴家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吗?” “呃,什么是不痛不痒?什么是有痛有痒?” 秦疏影侧身娇嗔的看了许清一眼,似是在埋怨他不解风情,犹犹豫豫。 随即她解开裙带,伸手揽去身上的纱织外衣,露出软滑细腻的香肩。 而且这一动作,也是将平日隐藏在裙身之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出来,尤其是那饱满的酥月匈看的许清头晕目眩。 这尺寸有些过分了。 (本章完) 第27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 第27章 云鬓颜金步摇 年关将至,眼下正是秋季最为寒冷的霜降时节。 所以平日里女性们的穿着都相对保守,大多会用宽厚的袄服御寒保暖,形制上以百褶和旋裙居多。 但秦疏影有些与众不同,她往往会在穿衣中特立独行,走出截然相反的路数。 例如今日她内里所穿的,便是一件微微透肉的诃子裙,绫纹抹胸处绣有娇艳的荷,在柔软的尖上印有一道深邃的沟壑,甚是壮观。 “郎君去床上坐着即可,妾身今夜便替君解除这相思之苦。” 秦疏影明眸含笑,用宛若凝脂的皓腕将窗扇合拢,纱幔拨下。 彩纱落地,遮挡住了她婀娜多姿的曼妙胴体。 许清能透过不同颜色的轻纱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宛如一名仙女在层层画卷中辗转游离。 现在看来,这房间里的布置还真有点意思,比那些醉鸳阁有意思多了。 许清也搞明白了,前身为何会独宠四房秦氏一人。 秦疏影挽起袖口,燃起了梳妆台前的熏香,随后将房内的蜡烛一根根吹灭。 环境变得愈发幽暗,许清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虽然在来时曾幻想过这些剧情,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时,许清还是觉得不太真实感。 “夫君,今夜不用疼惜奴家。” 秦疏影咬着丰润的唇珠,眸光盈盈,满含爱意的凝视着他。 片刻之后,衣裙落地。 许清还来不及反应,顿感一具温暖甜香的娇躯扑入怀中,将他压在了床上。 紧接着,金簪取下,青丝滑落。 阴阳交错,倒反天罡,突如其来的猛烈让许清瞪大了眼睛,完全失去了主动。 他只记得那晚很香,自己过上了迄今为止最为快活的日子。 …… 次日。 当许清从床上苏醒时,身边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但他依稀能从床褥的褶皱以及香氛感受到残留的余韵。 “少爷,您醒了。” 开口说话的人是昨日的那个小丫鬟,杨柳。 许清抬起头,正见到对方面带微笑,用细长的竹竿将屋内的窗扇拉开通风。 因为她的个头娇小,所以做这事的时候有些费力,需得借助竹竿这种外力。 “你家小姐呢?” “出去啦。” “又出去了?去哪啦?” 杨柳抬起螓首,嫣然一笑,笑容里有一丝顽皮戏谑。 “少爷是觉得昨日还不够尽兴吗?奴婢在侧房可是没睡上安稳觉……这边的动静好大,隔着墙头都能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 许清被说的老脸一红,轻咳了两声。 杨柳瞥见许清的表情,捂着嘴娇笑道:“少爷害羞个什么劲?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更何况奴婢跟着小姐在街柳巷里长大,早就见惯了这类事情。” “那夫人她……” “少爷可别多想,我家小姐在望月楼里做的是清倌,即便她自个儿愿意,那老鸨也不想砸了这盆摇钱树……当初慕名而来的商贾贵族能排到京城郊外,可到了最后呀,就只有少爷能成为我家小姐的入幕之宾。” 杨柳十分懂得许清的心意,三言两语就解除了他心底的困惑。 过了片刻,杨柳将窗扇全开,竹竿收起,来到了床榻前。 她顺手找了个垫子跪坐在上面,用柔绵的目光看向许清。 “少爷想知道什么,杨柳慢慢给您说……不过少爷您先背过身趴着吧,奴婢给你揉揉腰背。” 这四房的服务太过到位,许清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他就半推半就的趴了过去,享受着这帝王级的待遇。 杨柳将柔嫩的小手放在火盆上烤的温热,随后探入了衣内,认真细致的揉捏起来。 “昨晚那事过后,得放松一下筋骨……话说回来,少爷的腰背真宽,奴婢觉得很有安全感。” 许清前世没去过那些洗脚城,还是头一次享受,“嘶”的倒吸了口气。 “少爷,是力道太大了吗?” 许清摆了摆手,闭着眼睛问道:“没有,力度方面刚刚好……对了,你家小姐都在外面见些什么人呀?” “都是些王公贵族,商贾名流……不过这些都怪少爷。” “怪我?” “少爷您从不参加这类场合,再加上大少奶奶不常在素州,三少奶奶又沉默寡言,所以我家小姐才会在外奔波。” 许清愣了愣神,完全没想到这秦氏会有夜不归宿的正当借口。 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 许家作为素州的大家族,又有执掌大权的太后作为靠山,是该有自己的交际圈。 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即便秦氏是替许家出面,那也不应该在外留宿多日呀,她毕竟是个女子,前身就没意见吗? “少爷,您因为失忆的缘故,可能对许家和小姐的事情都不甚了解。” 杨柳轻声细语的解释道:“许家因为多代单传的缘故,早在您祖母那辈,就改成了女性当家做主,男性传宗接代的习俗……您姑姑本是继老夫人之后的下一任家主,但也因为进宫这事,把家里的重担撂下了。” “时至今日,老夫人年岁已大,家中诸事都交到了大少奶奶手里。可现在大少奶奶和她阿爷在朝堂上红的发紫,是您姑姑的左膀右臂,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国家大事,所以素州这边的一些俗事,就都由我家小姐来打理。” “府内的事务一般都是海总管亲自处理,但涉及到外面的交际酒局,还有祖辈留下来的林场木仓,那都是我们四院的事情……如果少爷还觉得不放心,可以去侧房看看近日送来的柬贴,大多都与此相关。” “原来是这样。” 许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也减弱了几分。 许家祖上是靠贩木发家,这事他在家谱族本里看过。 如果涉及到生意上的事情,那秦氏需要操心的地方就不是一星半点了,为此尽心尽力倒也没那么可疑。 “柬贴就不用看了,我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 “那奴婢替少爷更衣吧。” 许清起身后,杨柳的小手在许清身上来回游离。相比于小环,杨柳的穿衣手法明显更为娴熟一些,很快就帮他置换好了行头。 “少爷,奴婢听说您最近在三夫人那儿偷了不少的诗词。” 许清对着镜子摆了摆造型,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伱也想要一首?” “不是奴婢,是我家小姐喜欢……先前在望月楼的时候,有不少名人墨客会赶着去楼里给她写诗作画,其中不乏一些当代名家。可小姐左瞧右看,发现就这四房陆氏的诗词写的最好,足以达到青史留名的地步。” 许清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望向杨柳。 “你家小姐也想垂名青史?” “少爷说笑了,小姐就是喜欢,别人有的她想要,别人没有的她更想要……嗯,不过少爷您可能不清楚,我们四院跟三院的关系不大好,所以就只能通过您来拿诗了。” 许清想了片刻,笑着回道:“当然没问题,镀个金嘛,人之常情……你把纸砚备好,我这就把前两天在三院那儿看到的诗词抄下来,保管让你家小姐出名。” “谢谢少爷。” 杨柳嫣然一笑,如蝴蝶一般飞奔而去,留下阵阵香风。 没过一会儿,她便端来一盘纸砚墨笔,呈到了许清的面前。 许清大笔一挥,对自己今日所抄的诗词甚是满意,随即他就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待到少爷的人影消失在门外,杨柳才敢将那张纸拿在手里,细细品味。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饶是杨柳从小生长于风月场所,也不禁被诗词上所露骨的内容晃愣了神。 这不就是再说小姐吗? 随后,她的脸庞升起朝霞,微微泛红,轻声啐了一口。 “真不是个正经人。” …… 许清从四院出来,就直奔着自己院子走去,路上他一直在想下毒的事情。 眼下的线索全断,调查陷入了僵局。 四院的说辞应该是真的,因为杨柳口中的事情很难作假,找海总管和其他下人一对便知。 但他还是放不下心。 凶手必定出自于后院,可如果对方不是三院四院里的人,那就只能是海大富掌管的大院出现了问题。 可海总管在许府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下毒的机会应有尽有,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呢?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所以许府后院一定有问题,究竟是哪处被自己忽略掉了? 许清走到院子门口,就瞅见身材魁梧,穿着深蓝色袍服的焦亭长站在门口等候。 对方那极有辨识度的刀疤横跨右半张脸,吓得小环躲在门框后瑟瑟发抖,生怕对方强行闯入。 许清的回来,更是让小环紧绷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少爷……你先别过来,这个人长得好凶,人也好怪……而且他一来就说要找你查案,少爷,你快去找海总管把他赶出去吧!” 许清对这蠢丫头的担心哭笑不得,“你也不想想,咱们这儿是许府,有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海总管放到府里?” “哦哦。” 小环想明白了这一层,就明白了院前的这个人虽然长相吓人,但他是真有事找自家少爷。 焦亭长在看到许清后,毕恭毕敬的弯身拱手,行了个大礼。 “许公子。” 许清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焦亭长今日怎么没穿官服?” 焦亭长目色深沉,眼神平静的答道:“案子还没查明白,不太方便穿。” 许清皱起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古代有句俗语叫民不与官斗。 因为寻常人家势单力薄,是经不住官府搜查的。 那卖油郎住在素州城里,又有人报出了藏身地点,按理说很快就能被缉拿归案,怎么会拖了这么久的时间? “焦某人来这儿,就是想请许公子与在下同去西街,去那些赌坊里面调查清楚。” “那些赌坊还在营业?” 古代虽然允许赌坊的存在,但西街的赌坊毕竟藏匿过人犯,应该会被官家封市停业才对,怎么会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清看焦亭长面有难色,便没再细问。 他转头冲院子里的小环说道:“家里的事你先帮我瞒着,晚上睡前留个缝,明早我会偷偷溜回来。” “哦……好的,少爷。” 小环听到赌坊查案这些词,心里很是担忧。 但她身为少爷的心腹和贴身奴婢,又不能忤逆自家少爷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按照许清的吩咐照做。 …… 素州最热闹的地方是东西两市,那里的店铺林立,巷子各处都会有席地而坐的商摊小贩。 商贩们从全国各地而来,售卖着五八门的东西,才造就了素州江南重镇的繁华市景。 不过东西两市有所不同的是,西市上的酒肆楼,鸟棋铺会更多一些。 如果顺着巷道来到西街,还能看到彼此相邻的赌坊藏在深处。 当许清与焦亭长来到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西市门口,他就问起了焦亭长此行的目的。 “遇到什么难事了?” 焦亭长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任何话,许清就能猜到他有事相求。 “你虽然只是个亭长,但毕竟是在素州知府手下做事,台上台下都是有些权重的……连续两日都没能破案,只能说明你们在查这赌坊的时候受阻,对方的背景很难处理。” 焦亭长听完许清的分析,瞪大了眼睛。 因为一切正如对方所说的一样,那日他带着府衙官差赶去查封,被这些赌坊里的小二堵在了门口。 这里家家都有官府所签发的文书,享有豁免权,盖有府印公章。 最后虽然是掌柜出了面,让他们搜了后院客房,可焦亭长还是觉得这些赌坊大有问题,应该藏有某些不能说的秘密。 “许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焦亭长对许清的本事再也没有半点怀疑,索性将那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许公子,事情大致是这样的……后来小人在排查各家赌坊的时候,虽没有搜到东西,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本章完) 第28章 西街赌坊 第28章 西街赌坊 “怪事?” 焦亭长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些赌坊对自家地窖看守严格,不让我们府衙的官差靠近,我怀疑他们把人藏在了那里。” 许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有其他的证据吗?” “当然有,掌柜说那些地窖是用来存酒的,可这西市有大名鼎鼎的明玉轩,那坊中所售卖的酒坛都记有轩中的字号,你说他能存什么酒?” 许清有所明悟。 临近街市上就有酒水售卖的话,这些赌坊根本无需把地窖腾出来放酒。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明玉轩内的酒水溢价很高,常常会供不应求。 商家会为了节省成本,在低价的时候大批购入存储,好赚取更高的利润差价。 可若是后者,赌坊应该不会拦着官差。 “近日来府上拜会许公子,是想借着您……” 焦亭长的面色有些尴尬,因为接下来的话他有些不好意思说。 许清笑了笑,拍了拍这七尺男儿的肩膀。 “我懂,不就是想仗着我许清家大势大,做事不讲道理,好给你搅局制造机会嘛……伱放心,都是些小问题。” “那就有劳许公子了。” “但是这帐咱们得算清楚。” 焦亭长倏地浑身一震,神色凝固,“什……什么帐?”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呀,更何况你我无亲无故的,我凭啥要帮你呢?” 许清自然而然的勾上了焦亭长的肩膀,朝着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了一个讨钱的手势。 “第一次帮忙,给你优惠打八折,只要这个数。” 焦亭长面色一黑,扭身就要走人。 他一个品级都没有的胥吏,哪来的钱财请人办事?既然这许家大少狮子大开口,他再想想办法算了。 “哎哎哎,别急眼呀……我知道你没钱,还给你想了条别的出路。” 许清可不能放煮熟的鸭子跑了,他立马把对方拉了回来,嘿嘿笑道:“咱们这府衙不是还管着杂七杂八的事嘛,以后小弟要是出了事,烦请焦亭长带着弟兄们多关照关照。” “就这事?” 焦亭长有些不解的看向许清,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许家现在如日中天,想搭线认识这许大公子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徐知府,也得笑盈盈的哄着对方。 他这小小的亭长能帮上什么忙? 可焦亭长不知道的是,许清心里的算盘打得更加精明。 知府再大,那也是久坐衙内的青天大老爷,平常真闹出点什么事,哪有这些小喽啰出面快呀? 而且经过流民街一事,许清知道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很能打,以后自己摇人打架就有底气了。 许清拍着胸脯向焦亭长保证道:“杀人放火的我肯定不干,我这人心地善良,奉公守法。” 焦亭长撇了撇嘴,憋出来了一个“行”字, 许清作为素州四害之首,前两日刚搅得陆府百来口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信他还不如信自己是齐始皇。 焦亭长带着许清朝前日的巷道走去,一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喧闹的声音几乎快吵得许清耳朵发聋。 行至一处拐角路口,焦亭长停了下来。 “这些赌坊在巷口布置有专门的眼线,负责拉客和打探消息。我前日又刚查过此地,他们对我印象深刻……一会儿你一个人进去,我从后面的围墙翻进去。” “那我怎么知道你进没进没去?” “我会模仿鸟叫来提示你我已经到了院内,你只需要负责闹出点动静,我自然会下到窖底,探查清楚这些赌坊的猫腻。” “行。” 分工明确后,许清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他从两名布衣小厮的身边走过,一头钻进了巷子内。 巷道用的是青色石板铺成,两侧青瓦红墙,比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 直到尽头的院子处,才会听到大大小小的吆喝声。 “你是?” “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子都认不出来吗?” 许清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含蓄内敛的人,可当他扮演起纨绔子弟的角色后,却又发现自己能很快的进入状态。 守门的俩名护院面面相觑,不懂许清在说什么。 因为这儿的特殊性,所以他们只认一些熟面孔,像许清这样显摆的人还真没遇到过。 “少在那儿发疯,这里不接待生人,回去吧。” “咚”的一声传来,那两名护院完全傻了眼。 因为许清竟当着二人的面把院门踹开了,这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呀! 正当他们撸起袖子,准备给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时,一名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出,陪着笑脸说道:“哎哟,今日刮得什么风,竟能把许家大公子吹到我这座小庙。” 两名护院见到掌柜亲自出面,立马意识到这人的身份地位非凡,忙低头退到了一边。 而这名掌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人要是敢碰许清,那许家非得把他这赌坊给砸了。 “你认识我?” “那当然,许大公子年前在醉鸳阁里一掷千金,小人当时在楼下看了个真真切切。今日得以一睹许公子的容颜,果真是玉树临风,貌若潘安呀。” “咳,过了过了。” 许清轻咳两声,脸上洋溢出少许笑意。 不得不说这些人就是会做生意,短短两句话就能夸的人心怒放,搞得自己也不好意思闹事了。 那掌柜的微微躬身,问道:“不知许公子今日前来,是想玩些什么?” “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 “既是如此的话,不如许公子跟小的移步他院?那儿有专门为尊贵人士设计的红柳堂,里面有大价钱置办的美酒佳肴和西域舞姬。” 听到这些噱头,许清还真有点心动。 “那这里是干啥的?” “哦,许公子是第一次来,对此地有些不太熟悉,容小的给您介绍一下……咱们这西街上的赌坊贯穿西市内里,表面上有三家,但其实都是一位老板开的店。我这家名叫同福,是专门给那些常人开放的,赌注压得也是最小的。” “那后面两座呢?” “第二家的位置在前面那颗椿树后面,名唤天地,是专门用来进行一些大额赌注的。一般没有个千八百两,是禁止入内的。” 许清听得挑了挑眉毛,心有所动。 早就听闻赌坊是个暴利的行业,但真没想到这里的交易数额竟夸张到了这种地步。 常人的收入一般是按照铜钱进账,老百姓攒个十年,可能也只有个三四十两。 即便许清先前拿到了陆氏上百号人的私产,可账面上也远远到不了万两,离小说电视剧里挥金如土的场面相差甚远。 由此说来,揣了一百两银子的自己还进不去这第二间的门了?掌柜轻咳一声,像是在替许清掩饰尴尬。 “许公子,所以我更推荐您去咱们的招牌,最里面的红柳堂。那儿不需要任何的银钱,由我们来给你发筹码,里面的一切服务都可以用筹码来结算。只要您输完完了筹码,就可以离开。” “还有这种好事?” “小的若是有半句作假,那就天打五雷轰……怎么样?许公子要不要过去瞧瞧?” 许清表面上诧异,但心里已经有所察觉,这赌坊的老板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家伙不仅在赚赌徒的钱,还设立了一处高级的娱乐场所,用来结识各个有势力的人物家族。 这些人脉有时会比纸面上的金钱更有价值,怪不得焦亭长前两日来西街,奈何不了这赌坊呢。 那卖油郎穷,是不可能去后面两间赌坊的,自己得想办法去第一间才行。 “有意思,不过我这人对过家家的游戏没什么兴趣,今日就先来这地方试试手气吧。” 许清拒绝了掌柜的提议,不由分说的跨入房间。 房间内光线昏暗,人影憧憧,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兴致勃勃的赌客。 但在冷风的贯入下,众人还是暂且放下了眼前的事物,俱都回头看向了这个生面孔。 这些赌徒嗜赌如命,常年累月的混迹于各大赌场,能看出来许清的穿衣打扮很不一般。 而且其身边有掌柜的跟随,想来是个出身不凡的大人物。 “许公子,您也看到了,这地方和您的身份地位有些不符,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许清听到一声微弱的鸟鸣,摆了摆手,朝着正中心的桌子上走去。 众人在听到掌柜刚刚的称呼后,也是愣住了。 “许公子?莫不是素州许氏,姑姑是宫里……” “闭嘴,你不要命了!” 许清出现在赌坊并不让人意外,但这种世家子弟一般都会去些更为高档的场所,出现在这里实属少见。 这让赌徒们有些好奇,想看看许清要做些什么文章。 “下注。” 许清走到桌前,将自己的袍服向外一撇,坐在了庄家的正对面。 桌子上摆有不少的钱两和摇骰子所用的道具,看来进行的玩法也是最为经典的比大小。 许清将袖子里的百两银票取出,放在了大字上面。 “全压上去,今日我可得玩个尽兴。” 头戴方帽的摇骰人看了眼掌柜,待对方微微点头后,将骰盅朝天举起,然后拍在桌上用力一震。 许清看了眼他青筋暴起的手背,笑着说道:“我猜我这把运气不错,你们说呢?” 候在身后的掌柜赶忙赔笑,恭维道:“是是是,许公子的手气哪有不好的时候?” 那些赌徒的注意力倒不在许清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骰子。 在他们看来,许清的身份再尊贵,也不如赌桌上的输赢重要。因为这他们不少人都指着赌坊一夜暴富,从此成为人上人。 “大。” 随着掷骰人将骰盅挪开,大的点数让周围的赌客看红了眼。 “许公子的手气不错呀?要不要跟着他下两把注?” “再看看吧,新手运气红点很正常。” 许清不理会周围人的讨论,将刚刚赢到的钱财又一股脑的推到了大字上,继续笑道:“我还赌大。” 掷骰人晃完骰子,揭开喊道:“大。” “又中了?” “真的假的?” 虽然这第一间赌坊的赔率小,但押对了注,也是按翻倍进行的。 短短两盘,许清便收揽了桌上其他小户的钱财,拿到了五百多两的银钱。 这使得围观的赌徒们心思转动,都想跟着许清博上一把,发家致富。 果不其然,在第三盘结束后,许清押注的大又赢得了赌桌上的钱。 “我还赌大,全押。” 紧随而来的,便是一群赌徒跟风而行,全都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押注。 “我也跟着许公子押!” “对,都押大!许公子押什么我们押什么!” “……” 短短一瞬之间,赌桌上就叠起了高高的钱山。 那掌柜的站在许清身后摸了摸下巴,被正对面的投骰人看在了眼里。 他马上改变了手法,将蛊筒轻轻震在了桌上。 骰筒刚刚落地,许清就突然伸手,抓住了投骰人的手腕,惊得对方浑身一颤。 “这次不是大,是小。” “啊?” 此话听得赌徒们全都慌了神。 这可是他们不少人的家底,就等着跟许大公子捞点油水翻身了。 “许公子,你可不能瞎说呀。” “对呀,许大公子,乌鸦嘴可是赌场大忌。” 许清笑意不减,抓着对方的小臂向上移开。 众人在看到筒里的点数时,目瞪口呆,纷纷傻眼。 整个屋内,响起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真的是小!” “完了!全输没了!” 人群之中,有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提出疑问,“等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许大公子会清楚这点数的大小?” “对呀?他说的四次全都对了,莫不是这赌桌上另有玄机?” 这两句话让众赌徒们瞬间清醒,接连蒙对数次答案的可能性实在太低,而且这许大公子的自信,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仅凭运气确定结果的。 “大家别急!我家在这西街巷子里开了一年,什么时候诓骗过大家,莫要血口喷人呀!” 掌柜见坊内的形势不对,急忙站出来为自己辩解。 “许家大少也就是运气好些,才能猜中输赢……再说了,他不是也输了吗? (本章完) 第29章 藏兵 第29章 藏兵 听到这儿,人群稍稍平静下来。 虽然赌客们都还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这里毕竟是庄家的地盘,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许清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那副骰筒,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这赌坊还真是有趣,不知道我讨厌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许大少爷说笑了,小的在素州赌界有些年头了,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陶某人的名号呢?” 那掌柜对自己的声名很是自信,有不少赌客也都卖他面子,平复了下去。 但许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掌柜的冷汗直冒,如坐针毡。 只见许清将骰筒像模像样的转了两下,随后向桌上一磕,淡声说道:“我猜这次是大,你们信不信?” 这句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随着许清把骰筒拿开,上面清一色的红让赌客们急了眼。 哪怕他们是傻子,也知道这间赌坊在赌具上动过手脚。 “你要大要小,我都骰的出来……因为这骰子里就不是纯木制成的,而是掏空掺杂了水银这类物质。伱们正是利用其的物理特性,来控制最重的一面朝下,骰出自己想要的数字。” 这些赌客想到自己的家产都被这赌坊赢走了,全都恨得牙痒痒。 刹那间,房内乱成一片,几乎人人都涌了上来,想把这陶掌柜和身边的伙计碎尸万段。 “呵,你这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 掌柜见自己的把戏被揭穿,自知无法圆场,也就摒弃了先前谄媚的态度,杵在原地冷笑了两声。 “因为你背后的许家,我才对你恭敬有加,真没想到你居然要来毁我生计……熊大,熊二!” “在!” 在这名掌柜的呼唤下,两名身材高大,约有一米九高的壮汉从后门进入,他们身边还跟着数名青衣小厮,显然是一群在赌坊内打杂的下人。 “把这里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别想跑……中间那个闹事的家伙,打成瘫痪!什么事都记不起来的那种!” 许清没想到这掌柜的说翻脸就翻脸,他转头就冲着支开的窗扇冲了过去,一个扶手跃出窗外,来到了院子里。 这剧情超乎了许清的想象,他原本还觉得这掌柜的会低三下气的哀求自己放他一马,可事实证明,现实总会出现些无法控制的突发情况。 只能让焦亭长自求多福,随机应变了。 “站住!” “玛德,这小子怎么跑的这么快?” 许清这些时日的晨跑派上了用场,他几乎没什么功夫,就把那些追逐自己的赌场打手甩在了身后。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便望见院门门口也站着数名手持木棒的壮汉,对方的身材和体型,明显都不是自己应付的对象。 “停一下!我可是许府少主许清,你们要是对我动手,那后果可就大了。” 许清眼见这群人把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只得把自己的家世搬出来了。 可如他所想的一样,能当上赌坊的护院的人,全都是些亡命之徒,只看自己东家的眼色行事。 他们人人都掂着家伙,朝许清缓缓靠近。 许清后退两步,正准备去后院把焦亭长捞出来干架时,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许清刚觉得这动静有些熟悉,就发现那红砖瓦墙被巨力推得轰然倒地,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只过了片刻,就有一道亮银色的身影从中闪出,几个简单的抬手就制服了想要上前的高大护院。 待许清看清那人的面容,直接傻了眼,因为这家伙不就是在流民街遇到的昭武校尉单永培吗? 那些护院虽然有肌肉,身材也很是高大,但与这习武过的人还是有明显的差异,往往一个照面就会被单永培料理在地,蜷缩颤抖着发出哀嚎。 此刻,那最为棘手的熊大熊二也从屋内追了出来,直奔着银甲校尉冲去。 许清见场中的注意力都被突然闯入的单永培吸引,马上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跑进屋内寻找那掌柜的身影。 果不其然,那掌柜在看到单永培身上的军铠和凤翅冠后,马上就被吓破了胆,自己从后门偷偷溜跑。 即便许清反应的早,也只看到了对方残留的一个背影。 “跑得真快!” 在许清进屋没多久,那单永培也在院内结束了战斗,他面色冷峻的跟了进来,看着室内的环境皱起了眉头。 那些赌客们四散而逃,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屋子。 先前在流民街的时候,他还因为那些天马行空的政策对这名纨绔子弟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这才时过几日,此人就能在赌坊内惹起不小的风波。 “回去。” 许清斜看了这昭武校尉一眼,“镇南忠武军的营寨驻扎在素州近郊吧?” 单永培默然不语,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镇南忠武军是成建制的军队,与隶属于素州府的城卫是两个部门,所以没有命令不得进城,更不能持械上街,镇压流民了。” 许清看出对方是个闷葫芦的性格,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 “上次在宝林街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明明我去宝林街是临时起意的事情,为什么镇南忠武军的兵卒能从近郊赶来,那里离城内可是有一个时辰的距离……不仅如此,当时就连素州知府也得到了消息,还提前派人通知了府上的老夫人。” 许清回到家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宝林街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这群兵卒出现的恰到好处,刚好帮他处理了流民围攻的棘手事情。 这些因素明显就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得到了消息在故意为之。 所以许清行事招摇的原因,也是想印证自己的推断。 “是谁指派你们来保护我的?” 单永培淡声答道:“你不必知道。” “你不说我也猜的出来。” 许清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身居高位,在乎我性命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发出命令的多半是我姑姑,而具体指挥的人……则是沈霜序吧?” 从对方猛然收缩的瞳孔中,许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规军队不受地方州府的管辖,所以能让他们出动的人只能是疼惜自己的太后。 但在这起事件中,有一处地方让许清感到了害怕。 素州与京城相隔千里,最为便捷的传信方式是信鸽。醉鸳阁的人命案与自己寻找方油郎的时间仅仅差上一夜,可沈氏却能根据信纸里的线索,判断出自己会调查到宝林街一带,且会有遇袭的风险。 未卜先知,这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范畴了。 “既然许公子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给末将添麻烦了,还请您尽快回府。” 许清敛起笑容,心境愈发清明。 大房沈氏的聪慧,只会让自己中毒一事变得越来越乱。 对方有这本事,又是姑姑眼下最为信任的心腹,却发现不了自己中毒的事情……究竟是她疏忽了,还是她有意忽略呢? 醉鸳阁一案极有可能会与那曼陀罗的毒物有关,所以自己必须亲自追查下去。 “许公子,单……单校尉?” 从地窖中缓缓上来的焦亭长,在发现昭武校尉的人影后,明显吃了一惊。 他身为素州府的亭长,平日负责素州城里的治安巡逻,深悉上面指派的命令,军人是不能披甲带刀进入城中的。 “你当他不存在就行,你在地窖里查到了什么吗?” 听到许清的问题,焦亭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正色道:“这间同福赌坊藏有百人建制的钢制兵器。” “兵器?” “不可能!” 许清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倒是身边的单永培率先开口,断然否定了焦亭长的发现。 见许清用诧异的眼神看向自己,他不得不解释道:“虽然冶炼钢刃的技术在前朝就已经普及,但铁器与钢器的威力截然不同的,大多只运用于在军队的兵器上。” 焦亭长在对面不远处接话道:“是的,而且朝廷每年产出的数量有限,工坊与工匠也被严格把控,各个州府会按照数量上报给户部……这批兵器出现在民间,怎么想都是一个大问题。” “能拿给我看看吗?” 见单永培还有些不信,焦亭长翻身下去抽了一把钢剑上来。 单永培拔剑出鞘,“噌”的一声,使身边的许清汗毛树立。 这还是许清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古代的刀剑,他能明显看到那刀刃上明晃晃的寒光,在阳光下刺的人眼睛生疼。 联想起焦亭长先前别着的那把破刀,不知要好上后者多少倍。 “这个工艺……好像是炒钢熟铁锻制的,出自于有经验的匠人之手。” 单永培拿着剑看了几眼,便猛然甩手,一剑将劈在了旁边。 在许清对面的木桌砰然断裂,像是被砍瓜切菜般断成两截。 这一幕看的许清脑瓜嗡嗡的。 “你他喵的,出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灭口了呢!” 单永培冰冷的眼眶里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本以为这许家公子是个精于谋算的世家子弟,却没想到这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子,把贪生怕死表现的淋漓尽致,比自己所想的要有意思多了。 “这把剑品质上乘,镇南忠武军中供应的钢兵都到达不了这个水准。” 镇南忠武军乃是齐国镇守南方的精锐之师,而且驻扎的地方临在江南重镇素州周边,得到的补给也在众军之中最为充足。 连镇南忠武军里的兵器都到达不了这批货的及格线,可想而知,这幕后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焦亭长见状,也不再废话,从身上抽出了一个一指多长的木棒。 他拧开了盖头,拔掉了上端的火绳,直直指向天空。 不稍片刻,就有一道烟从中跃起,在半空中爆成了绿色的烟。 …… 黑夜如幕,遮住了天空,只将朦胧的月色透出些许光亮。 素州城内,有一名中年男子趁着浓浓夜色小跑前行,在行至一间已经废弃的民居时,左瞧右看,脸上的表情很是慌张。 确定周边一切安全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了院中的枯井内。 一声沉闷的声响,柔软的草垛接纳住了他身躯的重量。 男子起身没多久,就鼓起勇气摸黑前行,向着枯井的更深处探索。 渐渐地,几缕微弱的灯光照射在残破的泥墙上,寂静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喧嚣的人声。 待到第一抹亮光现世,这座地下空间的构造才在男子的面前豁然展开。 在这片宽阔的空间内,燃烧着数个明亮的火把,他目之所及的地方,皆能看到无数穿着兜袍的黑衣人跪地磕头,对着灵台上的一道人影参拜祈念。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男人不敢有分毫的怠慢,他跟在人群中,对着灵台上那道模糊不清的圣使跪拜起来。 “停。” 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仿佛让时间都陷入了停滞。 此刻,万籁俱寂,连针头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陶掌柜,今日应该不是你参拜圣使,念神诵经的日子。” 灵台之上,忽有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声传来。 对方的语声悠扬,在整个空间内回荡不止,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际。 “抬头,看我。” 那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面覆红白色妖狐面具,身着华贵长裙的女子斜倚在灵台之上。 灵台周边是用奢华的金制器具搭建而成,就连她身下的坐榻也闪着晃眼的金光,让男子看的发呆,微微痴迷。 但相对于周边的金光熠熠的饰品,女子显然更加妩媚动人。 她橙红色的长袭纱裙拖在了地面上,风髻露鬓,藏在面具下的眼瞳微微含春,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 裸露在衣裙外的皮肤,更是细润如温玉,柔光滑腻。 “我……我暴露了。” (本章完) 第30章 白莲神教 第30章 白莲神教 陶掌柜猛然回过神来,急忙移开了目光,浑身发抖,嘴巴打颤。 灵台上的女子就算再美丽动人,也不是他可以仰视的存在。 “暴露了?” 居于高位的女子轻捻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来回端详。 在火光与金光的映衬下,她的纤手像细嫩玉藕般精致,每一个指节都如同细琢的玉雕,匀称而优美。 “西街赌坊的事情被官府的人发现了,是陶某办事不力,坏了神教大计,恳请圣女降下神罚!”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今日在许清眼前跑路消失的陶掌柜。 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人前的嚣张气焰,对着灵台磕头求饶,将自己的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同福与天地赌坊囤储有质地上乘的兵器三百六十件,你短短一日就弄丢了这么多东西,本圣女该如何罚你呢?” 圣女那对摄魂夺魄的美瞳里印着些许冷意,她漫不经心地扫向远处的陶掌柜,轻声呢喃。 “西街巷内的红柳堂,乃是神教为了笼络地方权贵们的重要布置,你呀……真是太不小心了。” 陶掌柜听到圣女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几乎快要被对方的几句话语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谁曾想,上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陶掌柜,我白莲神教生长于洪荒天地间,与日月同辉,和乾坤共舞,历万世而不衰,被万万众所景仰……伱真当今日之事是自己的过错吗?” 陶掌柜茫然抬头。 顷刻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呆滞的面容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小人懂了!懂了!今日之事全在神教的计划之内,一切都是大人们的安排!” “神教本就是顺天而行,一切行动皆源自天意。你既已完成了教中指派给你的任务,自然可以享受归天之仪,进入那仙家之门。” “谢谢圣女!谢谢圣女!等小人遁入仙门,修成仙家……定不会忘记圣女栽培再造之恩!” 陶掌柜面有痴色,兴奋到心情难以自抑制,在原地狂声大笑了起来。 而周围那些掩盖身形的黑袍人也都对其投以羡慕的目光,似乎圣女所说的归天之仪是某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玉衡星君,代我行仪。” 狐面圣女缓缓起身,映着微光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柔亮顺滑,宛若银河坠星无数。 裙身下隐隐约约透出的美腿更是白皙白腻,如同美玉。 从她身侧走出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用面罩遮掩脸容的瘦高男子。 对方手中紧握着造型奇异的兵器,开刃处闪着微光。 陶掌柜见其朝自己踱步而来,不躲反笑,“多谢玉衡道友,助我修仙成圣!” 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整间宽阔的空间再度响起了众人的诵经声。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 寅时三刻。 府衙查封西街赌坊的事情,次日便传遍了整个素州城。 其中立下大功的焦亭长,在彻夜搜查完三间赌坊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往府衙中向陈述案情,而是转头来到了许府登门拜访。 看到焦亭长身影的小环,这次也没有阻拦这个凶巴巴的人闯入院子,转身就去把许清从睡梦中唤醒。 许清更衣出屋,看到坐在石凳上的焦亭长,面容有些诧异。 “你不是在西街查案吗?怎么一早就来我府上了?” 西街赌坊藏匿兵器的事情,眼下正被徐知府强行压了下来,没几人知道具体的消息。 而许清则是因为姑姑的原因,被徐知府明令禁止参与调查此事。 许清也可以理解这位四品知府的担忧,现在太后一派本就势大,而私藏兵器又是极为敏感的话题,谁都不希望自己搅合在里面。 所以他昨日一早就辞别了那位昭武校尉,回到了许府。 现在天还没亮,这焦亭长就风尘仆仆的派来了,许清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许公子,我这次过来走的是后门……因为小的在西街赌坊查出了一件东西,交到上面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什么东西,会搞得你这么紧张?” 许清听到这句话,挥手屏退了院中的小环,独留下二人在石桌上相对而坐。 焦亭长从衣襟中拿出一个泛黄色的纸袋,从中抖出了一纸公文,递给了许清。 许清将其打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下来。 “通商和营业的文书?” 先前听焦亭长说起搜查那日的事情时,许清曾听到过这东西的存在,并没有感觉有任何的不妥。 地方上的王公贵族往往会为了多赚取一些钱财,与商家同流,用自己的名号去地方府衙上签署专用的文书。 这在整个大齐都是一件常事,说明不了太多东西。 “如果这赌坊仅是某个公侯庇护的商号倒还好说,我们素州府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搜查出余党残孽……可许公子您细看文书上的府印公章。” 许清看到了右下角的素州府印,皱起了眉头。 “素州府签发的?总不可能是徐知府暗地里包庇的吧?” “知府大人自然不会包庇这些人,而且先前他也对此事一无所知,前日都是迫于那些红柳堂的闲散勋贵们,才被迫停止搜查的。” 焦亭长面目焦灼的盯着许清,沉声道:“许公子,这三家赌坊虽然开业于去年,但他们手中握有的文书,全部签发于十年前,是由上任知府在任时所签的文书。” “上任知府?” 许清面容凝固,联想到了问题所在之处。 素州近十年里,有过两任知府。 除去在四年前走马上任的徐知府,前任知府就是陆晚禾的亲生父亲。 若自己的老丈人与此事有染,那他许家也会因为结亲的原因脱不了干系,定会影响到朝堂中微妙的局势。 “这事还有谁知道?” “与小人一同行事的兄弟虽然知道文书的存在,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府印上的细节……眼下小人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带了出来,全听公子吩咐。” 许清有些惊诧的看向焦亭长,因为后者的性格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他本以为焦亭长是那种嫉恶如仇,看不惯官官相护的正义之士,却没想到他竟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私自把证物带出来。 “你这么信我?就不怕你和身上的东西出不了这个门?”“西街赌坊若不是因为许公子的鼎力相助,绝不会查出这些东西……更何况许公子对醉鸳阁一案极为上心,前几日还帮忙解决了宝林街的流民难题。” 焦亭长面不改色,平静答道:“焦某认为,许公子应该不是坏人。” 许清被感动了。 私藏兵器乃是谋逆重罪,陆氏若被定为同党,极有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若是朝堂中有人借此事发难,那自己姑姑在朝中的地位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等等? 许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藏匿兵器的赌坊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自醉鸳阁的红牌春十三娘惨死后,就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自己。 对方正是洞悉了他要调查卖油郎的事情,才会在宝林街提前设伏。 但那些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杀掉自己,而是想引诱他来到西街赌坊,借他手查出藏匿在此的兵器。 这其中最为明显的证据就是,流民街的流民虽然匪气十足,但人人都不敢在素州城里真的生事,担心自己一家老小会被扔出城外。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完全可以找些没有后顾之忧,身手更加矫健的亡命之徒。 而西街三家赌坊迄今为止,露面的也只有一个陶掌柜,幕后老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赌坊是何时营业的?” 焦亭长想了想,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去年年春开门营业的……虽然那陶掌柜在本地赌界经营了许久,但我查过他的妻小,都证明此人是在春夏交替时接手的铺子。” “从时间上看,约莫有一年半?” “是的。” 许清蹙眉思索。 因为后院下毒的事情,他甚至怀疑这几件事情的真凶是四房秦氏。 可秦氏到素州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从这方面来看,对方应该没有布局的空隙。 “许公子,此事……” 许清重新梳捋前后起因后,做出了决定,“文书就压在你那儿,明日再上交给徐知府,告诉他你查出来的东西。” “许公子,你真不担心惹火上身吗?” 许清面色平静的答道:“赌坊后的真凶为了引诱我一步步的入套,提前一年甚至十年就在西街做好了赌坊的规划和人员的准备,烧毁一两篇文书不仅不能帮我洗脱罪名,反而会坐实许家心中有鬼。” 焦亭长愕然。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考虑的十分周全,却没想到这名恶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心思竟比他还要细腻。 尤其是这段话,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产物。 “对方忙活了这么久,肯定不会只准备文书这一个证物,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随了他们的愿,更要反其道而行。” …… 焦亭长告辞离去后,整个院子就空落了起来。 小环打开屋门,漏出了一条细缝,偷偷观望着自家少爷。 平日里天性烂漫,玩世不恭的少爷,今日却变得异常安静,一直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直至天空降下如丝般的细雨。 “少爷。” 小环撑开油纸伞,乖巧的走在许清的身边,轻声唤了一声。 “外面风冷,要不要回屋再想?” 小环虽不清楚自家少爷在因什么事情犯愁,但她知道少爷就这么一直想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想着将少爷的思绪唤醒,好让对方回房歇息一下。 “小环啊,我本以为我是许家的大少爷,后面站着位权势滔天的姑姑,就能在素州城里作威作福,平稳的度过这一生了。” 许清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明明离京城隔着千里之远,却还有人把我当成杀人的那把刀,真是讽刺……看来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使这些妖魔鬼怪绝了对我动手的心思了。” “少爷……” 许清挥了挥手,站起身来。 他接过了小环手里的油纸伞,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柔声说道:“你先回屋吧,我去一趟三院。” 小环涩生生的递过伞,低声问道:“那奴婢……今日还帮公子暖床吗?” “暖呀,还要洗香香哦。” 许清逗弄完这个满脸羞红的少女后,拿着油纸伞来到了偏僻的三院。 听府中的下人说,三少奶奶昨日在处理完陆府的诸项事宜后,在昨日半夜刚刚回到了院子里,眼下可能正在屋中歇息。 许清敲开院门后,站在门口的人是季夏,她正揉着惺忪睡眼,懵懵懂懂的看向许清。 季夏长得娇小可人,喜欢穿些粉嫩艳丽的服饰,这使得她在府院中深得大家的喜欢。 即便是对三房陆氏不假颜色的老夫人,也喜欢这丫头来大院里多走动走动。 “少爷!” 看到许清的季夏俏脸微凝,莹润小巧的耳垂透着酥红,宛若樱桃一样鲜艳。 自许清把陆府夺回来后,季夏就一改往日对其的看法,觉得许清有着不输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成熟,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当然了,这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跟小环的敬仰崇拜更为相像。 “少爷是来看小姐的吧,可是小姐昨天夜里操劳过度,刚刚睡去……” “我是来找你的。” 季夏拉着门把的手微微抖了抖,故作无事的小声呢喃道:“少爷找季夏做什么?” “你还记得前任素州知府,陆老爷子的事情吗?” 季夏听到许清的问题,微微一怔。 经过片刻的缓神,她才意识到许清问的是小姐阿爷的事情。 在自家小姐面前,陆老爷子一直是个极其敏感的话题,很容易勾起对方的伤心事。 季夏轻咳一声,缓声道:“少爷如果想问小姐阿爷的事情,不如去亲自问她吧……只有小姐想告诉你的,季夏才能说。” 感谢大大们的月票和推荐票,真的是太感谢了 (本章完) 第31章 探查 第31章 探查 许清见小丫鬟的目光有些游移,不禁莞尔。 “别想太多,我不是想借此接近你家小姐,而是想打听一些别的消息。” 季夏轻咬薄唇,心中犹豫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悄声询问道:“少爷想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陆老爷子是个两袖清风,廉洁奉公的清官,这些都属实吗?” 季夏点头答道:“那当然了,家主当年在沛洲素州的声名极佳,治理有方,所辖地域的百姓无不对其感恩戴德。早些年奴婢出门采买东西,经常有商户听到陆氏的名号给上折扣,后来……这些声名全都被那些陆氏族亲败坏掉了。” 提到小姐的那些族亲,季夏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小姐应该能攒有一笔丰厚的嫁妆。 许清暗中观察季夏的表情,见这丫头说的情真意切,看来坊间的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此前回门的时候,看你们陆府的院子也不小。仅凭一洲知府的俸禄,购买这块地契应该有些困难吧?” 季夏蹙着秀眉想了想,像是想起了什么,解释道:“少爷你有所不知,东长街的宅子本就不是陆家的祖屋,而是他人所赠。” “赠的?谁这么豪气,送这么大的宅院?” “是小姐的师傅,当今的那位太院大儒,聂老夫子。” “聂夫子?” 许清听到这个名字好几次了,知道这位文坛泰斗曾教导过陆晚禾读书,即便后者为女儿身,也依然视其为自己门下的亲传弟子。 现在看来,聂夫子对陆晚禾的宠爱程度可能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多。 “当年外人都以为小姐能拜聂夫子为师,是因为老爷私底下送了不少的礼,可我家老爷总会把俸禄的一部分拿出去赈灾又或者是抚慰民情,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闲钱……聂夫子是在游历江南的时候,偶然发现小姐才华过人,才主动到陆家自荐为师的。” “因为小姐的身体病重,在失修的旧宅官邸里常常受寒,聂夫子就特意买下了东长街的一间宅院,在里面为其教书写字,这就是现今陆府的前身。后来聂夫子在府上待了三年有余,带幼时的小姐访遍了江南故友,后因宫中传召才惜别了小姐,赶回了京城。” 季夏说完这些话后,问道:“少爷还想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了。” 季夏身为陆晚禾的贴身丫鬟,自然不会知道自家老爷刻意隐瞒的事情,看来眼下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自己得从别处打探消息。 正在许清准备转身的时候,季夏突然叫住了他。 “少爷,季夏想到一件事情,可能会对您有所帮助……当年在家主身边,还曾有一个关系极为亲密的人,他应该能解答少爷的困惑。” 季夏缓声道:“他是家主就任河水县衙时,在当地招揽的师爷,后来从沛洲到素州,都有其鞍前马后的身影……以至于小姐当时病重,家主休沐在家,都是由那位师爷在衙里主持事务。” 许清微微动容,心里也有了新的判断。 季夏所说的线索十分关键,假设当初陆知府身边有这么一位心腹,那对方就可以假借陆知府的名义,给那些赌坊司私盖公章。 “那他现在人在哪?” “自老爷逝世后,小姐就想去找这位师爷来家里主持大局,可当奴婢寻到那位师爷的寓所时,却突然发现对方一直闭门不出……陆府后来被那些宗亲占据了地盘,我家小姐也就久居后院,与那位师爷断了联系。” 许清点头,说道:“今日之事帮了我很大的忙,伱先回去吧。” “是,少爷。” 季夏目送许清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合拢上了院门。 当她转过头时,正看见正屋的房门不知道在何时敞开,倚靠着一名青白色衣裙的瘦弱女子。 “小姐。” “咳。” 陆晚禾扶着门框,咳嗽不断,面容虚弱,修长的身形和轻微的驼背使她的身姿显得分外柔弱。 她望着许清刚刚站立的地方,眉头微蹙。 “夫君来过了吗?” “是的,少爷刚刚问了老爷的事情,在听到刘师爷的消息后,就离开了……小姐您在房里好好待着就行,不要出来了。” 陆晚禾摆了摆手,柔声道:“无妨,夫君应该是在调查什么东西,那件事情或许和我们陆家有关。” “调查……” 季夏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就慌了神。 她又想起少爷落水失忆前的那件事,悄悄咽了口口水。 “夫妻间本就不该保有秘密,夫君又重恩于我……我也是该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陆晚禾那头乌黑飘柔的长发,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为她的柔弱增添了些许妩媚。 …… 离开许府,许清就按照季夏给自己的地址,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那位师爷的住所。 但这间宅院明显被遗弃了,不仅周围的墙皮脱落,砖块离散,就连内里的墙角上也布满了蛛丝网,完全是一副久未住人的景象。 许清大致扫了一眼,突然在门框处发现了这间屋子的疑点。 明明屋内久违住人,为何这屋门与木架的夹角处却没有积灰,像是时常被人推动一样。 难道说,这里有人常来吗? 顺着这个想法,许清走进院子,开始在房中四处探寻。 这处宅院的构造十分简单,是由主副两间屋子组成,主屋用来歇息待客,副屋设立有一个土坑灶台,用作做饭。 因为家中无主的情况,这里已经见不到任何的家具,唯独那床板处还有拆剩下的两个木架。 许清先是检查了灶台,后又顺着砖块墙壁一点点的向里探寻,最终他在主屋的房梁处发现了异样。 那里的木头是一种产量稀少的红柳木,与周围的红木木材有些许差异,而且与四角的拼接处更新一些,完全没有布上蛛网。 “有点高呀。” 许清摸了摸下巴,便转头看向门外,试探性的喊了句,“单校尉?” 经过赌坊的事情,许清就已经发现了,这校尉应该是被指派来专程保护自己的。 自己今日出门去了另一处陌生,对方没有道理不跟着自己。 “出来了,我知道你在。” 过了片刻,房门处站着一名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的年轻男子。他穿着深蓝色的布袍,竖着发冠,俨然是一副寻常市民的打扮。 对方刚一立在那儿,就死死的盯住许清,十分不情愿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单永培今日特地换了一行头,前来尾随许清。 但他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把自己的位置猜出来,明明刚才他已经屏息凝神,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了。 “猜的……你帮我把房梁上的这块红木头取下来,对,就是有青白色纹的那块。” 单永培的眼里几乎快要喷出怒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乃堂堂镇南忠武军中的昭武校尉,不是你这等纨绔子弟找乐子的卖艺人。” “大哥,你是不是升级加点全点到力量上了,没管智力吧?这破屋子烂庙的,你当我是为了看你表演?” 许清说完这句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用一种很是怀疑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是不是不行呀?这么看来,电视剧里面的飞檐走壁多半都是吹的,练武确实没啥出路……你不行就不行,别不好意思,我可以再想办法的。” 单永培虽然听不懂电视剧这三个字的意思,可他却能从许清的眼里感受到嫌弃。 对方明显是有些看不起,瞧不起他的本事。 这若放在平时,单永培还可以视若无睹,可对方只是个吃酒的纨绔子弟呀!这口恶气他怎么忍得下来? 单永培冷哼一声,随即找到一处房梁作为踩脚的着力点。 只见一个照面下来,他就已经腾空数尺,直接扒住了那块红柳木。 而后他用脚撑在两根房梁上,直接将那木头卸了下来。 待到他飘飘然的落地,许清已然是看呆了,甚至还给这校尉拍了拍手。 “好本领,连梯子都省了,我收回前言……你确实有点用呀。” 单永培皱起眉头,总感觉这有点用和没用的区别不是很大,自己好像还是被许清看不起。 许清接过那块木头,放在阳光下来回端看了两遍,果然在其中的某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槽。 当他打开,发现了一个金黄色的锦囊,内里是一封折叠好的信纸。 “正德元年,十月初八,武库遗失兵器七十八件。” “正德元年,十一月初一,武库遗失兵器三十二件。” “正德二年,三月……” 许清从头看到尾,发现这是一张记载有详细数据的清单,里面录有遗失兵器的数目,可以追溯到正德元年。 结合这间屋子原主人的身份,想来应该是素州武库遗失的兵器。 那这样说来,这些赌坊藏匿的兵器,很可能就是先前这位师爷偷运出去的。 但这位师爷为何要偷运兵器呢? 知府虽然算是个大官,但那也仅限于所辖的属地之内。 真要是到了其他地方,他可没有什么权利,即便是各部下派来的一个侍郎,也能将其指挥的团团转。 而且素州虽然富庶,但也只占有江南一小块地方,这里除了培江也没有天险可守,起兵造反无疑是在开天大的玩笑。 更别提镇守江南四洲的镇南忠武军就驻扎在素州城郊了。 贩卖的话,好像也说不太通。 若是拥有一洲知府的权利,明明可以在绸布和更容易来钱的食盐上下些功夫,完全没必要碰这掉头的事情呀。 再说了,这种货物也没人敢买吧? “单校尉,你之前说那批兵器的质地比你们镇南忠武军所供的兵刃更加出色?” 单永培不解的看了眼许清,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提起这事。 “对,那制造刀剑的工艺是炒钢,手艺很是出色。” “那在整个大齐之内,有哪些地方所供的兵器需要达到这种程度?” “整个大齐之内?” “嗯,再加上一条,必须是由江南素州督造,或是转运的兵器。” 单永培微微皱眉,思索了起来。 镇南忠武军就已经是建制军队中的翘楚,能得到此类兵器供应的,可能就不剩几家了。 “据我所知,大齐境内需要此等刀剑的地方根本就没几处,京城御林军算一处,但那儿的兵器好像都源自于关中一带,旧秦之地。” “每年京城年会演武所用的刀剑倒是会从江南进取,不过其所需的数目不大,可能只有个三五百把。” “对了,还有一处地方便是北方的篁领关了,那儿一直是由杨家军负责边防,经常会与伺机南下的胡人作战。但因为其所交战的地方多为戈壁荒地,所以需要从江南地界转运质地上乘,加工出色的军铠用以防守。” 许清听到篁领关的名字,眉毛轻挑。 如果他所及不错的话,这正是自己那位二夫人所居之地。 为什么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兜兜转转又都回到了与自己关联的人身上? “第三处细说。” 单永培看了眼许清,觉得这门外汉是在不懂装懂。 “这有什么好说的?胡人多以骑射砍杀为主,所以他们的武器会偏向于弯刀,更利于在快速作战中收割敌军的性命。杨家军虽握有一支重甲铁骑,但他们身上的铠甲与装备极其宝贵,每少一件就极难获得补充,所以这些骑兵一般被视作杨家的宝贝,非是绝对关键的战局就不会使用。” “因此,这杨家军的中坚力量仍是以持有刀盾的步兵为主,能否在与胡人的对砍中不卷刃,亦或是能不能一刀砍断对方的马腿,就成为了他们生死存活的关键。” 单永培说到这,看向许清的目光中隐隐有了一丝得意之色。 因为他觉得,这些军中交战的知识,绝对是这个纨绔公子想也想不到的……往后他还敢说自己没用吗? 许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边想边说:“原来如此,那这批失窃的军械就极有可能是运给篁领边军的武器了。” 最近家里亲人住院,家里事有点多,望请大大们谅解。这两天会尽快把电脑搬到医院,方便更新。 (本章完) 第32章 陆氏的嫁妆 第32章 陆氏的嫁妆 突然间,一阵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响起。 紧随其后的,便是数道皮筋绷紧的滋滋声,单永培眼疾手快,拉着许清便躲到了一根木柱后面。 “嗖!嗖!嗖!” 数根利箭破窗而入,直接将整间屋子覆盖。 许清看向左右两侧,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场无所遁形的箭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箭数才慢慢稀疏下来,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好险。” 死里逃生的许清舒了口气,可不等他放松片刻,单永培就又拉紧了他的臂膀,将二人拖到了房柱的另一侧。 不待许清提出问题,就又是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纷至沓来,将另一侧也射了个洞穿。 许清看的目瞪口呆,而单永培的面色则是有些许的铁青。 “你刚刚拿到的是什么东西?” 待箭雨停落后,脚步声快速撤去,单永培转身就扼住了许清的衣襟,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寻常的盗匪,而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军队。” “军队?” 许清有些费解的看向单永培,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肯定这伙人的身份。 在刚刚的偷袭中,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这是军中习练的特殊箭术,专门用来清扫屋中负隅顽抗的敌人……第一波箭雨在正北方向,第二波箭雨在东南方向,两拨箭雨会形成犄角交叉之势,让屋内的人无处可躲。” 许清侧头看向箭矢所落的位置,发现确实如单永培所言,全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后和身侧。 第二波箭雨明显是刻意控制了角度,好从屋中的窗扇斜角钻进来,将他第一次所站立的地方给射成了刺猬。 “民间不可能去学这种箭术,而且他们射箭期间没有间隙,明显是采用了交替射击法……这种射法会让两拨人轮替射箭,没有三五年的训练,根本不可能练就这么娴熟的技巧。” 单永培军武出身,十分清楚这种练度的弓箭手意味着什么,许清肯定惹上了一桩大麻烦。 “军伍中人……” 许清并没有因为单永培的说辞而感到害怕,相反,他想着方才那些武器的清单,觉得自己摸索到了对方的一处命脉。 这些天以来,暗中行刺自己的势力一直猫在暗处,伺机而发。 但这次他们是真的下了死手,与先前步步为营的谨慎截然不同……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所调查的事情,正是这些家伙担心的事情? 想到这儿,许清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他们想搞垮许家,逼自己走投无路,那两者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这案子,他许大少非得查个水落石出! 一旁的单永培见屋外迟迟没有传来动静,便侧身上前一步躲在窗旁,顺着残破的窗框向外窥望。 在确定那群黑衣弓手真的离去后,他撺身而出,一跃来到了那扇年久失修的门户前。 与寂静残破的院墙内截然不同的是,外面街道繁似锦,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各种形制的牛车马车鱼贯而出,驶过单永培的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 单永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群黑衣弓手居然在光天化日的素州城里,用箭矢行刺了自己与许家公子。 而后这群数量不少的人居然活生生的消失在了眼前,遁于无形。 这是在与他开玩笑吗? “有意思。” 许清从单永培的身后缓步行来,他也看到了街道外喧嚣的一幕。 “他们到底来自哪里……” 许清拍了拍单永培的肩膀,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想那些已经无用,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你就跟着我继续查下去吧。” 单永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清,怀疑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明明刚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为什么不珍惜呢? 许清也没理会单永培是否会跟上来,而是独自来到了隔壁的邻家,敲了敲稍显残破的木门。 过了许久,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媪打开了房门。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清,兴许是认为对方找错了人,便要合上房门。 “老婆婆,请留步。” “你是?” 许清的衣着很是名贵,尤其是他腰间所别的玉佩温润如水,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因此打开房门的老媪很有戒心,深怕对方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事找上家门。 “您认识隔壁的住户吗?早些年曾是府衙的师爷,应该有些名气。” 老媪听许清提到的事情,微皱眉头,正欲答话,却被房间内传来的一阵骂声阻断了。 “踏马的,还有人敢提那个狗东西的事情?真当老子杀了这么多年的猪是白杀的了?” 屋内走出一名光着臂膀,身强力壮,却有些圆润的中年男子。 他举着砍猪用的砍刀,大跨步的向许清走来。 而伴随他冲出来的,则是一名年纪中旬的妇女,她的面色焦急,嘴里不停喊着,“官人!官人!” “官伱大爷个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有人来触老子的霉头,你再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你也给砍了!”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直接吓得那妇人面露惊慌,不敢言语。 而那屠户也是真的冲到了许清面前,高举起了自己的刀柄。 许清根本没在意对方的行动,因为跟在他身后的单永培三步并作两步,极快的闪身到屠户的身侧,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虎穴。 微微发力之下,那屠户直接被捏的气力尽失,松开了砍刀。 随着砍刀落地,发出砰砰的声响,许清也是淡淡的问道:“看来你们知道些什么?说吧。”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查我?” 那屠户虽然丢了刀,但明显有些不太服气。 他恶狠狠的盯着许清,眼里燃烧的怒火仿佛要把他吞噬掉。 “敢欺压百姓?老子要去报官!” 许清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报上自己的名讳。 因为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若是许清的恶名被世人认定,那他一辈子就洗不白了。 “老子叫许清。”许清蹲下身捡起砍刀,用刀尖指着这屠户的鼻尖说道:“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鼻子砍下来,整个大齐境内,都没人敢为你主持公道?” 那屠户本虽然是个滚刀肉,可他还是知道许清是何许人也。 许清作为素州四害之首,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对方若是想要他生死不如死,那他还真没一条活路。 看到屠户的表情从惊骇转为害怕,许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许大公子,还是换老身来说吧。” 那名白发老媪从一旁走来,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许清。 许清给单永培做了个手势,对方领会其意,放下了屠户。 “说吧。” “那师爷姓刘,老身认识,原先是沛洲人,后来因为主子高升,便跟着转来了素州,与我家做了邻居。” 老媪的语速不急不慢,虽然年岁已高,但记起往事仍显得十分清晰。 “家儿与刘师爷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开始的几年还算和睦,那刘师爷曾帮家儿谋了街东头的肉铺,盖了签章,帮我们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家儿也会把肉铺里头块新鲜的五肉给刘师爷送过去。” 许清挑起眉毛,问道:“那就奇怪了,人家帮了你们的忙,你家儿子怎么还这么生气?” “因为……” “还不是屋里的贱人不甘寂寞,偷偷跑出去与那师爷偷情!” 老媪的话还没说,就被屠夫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后者显然极为愤怒,气的呲牙咧嘴,怒瞪向屋门口的妇人。 妇人被看的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四年前,我因为要起早贪黑,赶去铺子里剁肉卖肉,所以家中的事情和老母都交给这贱人打理……可谁曾想,她竟然放着我母亲不管不顾,每日打扮的光鲜靓丽,去找那刘师爷幽会!” “三年前?你确定有这回事吗?” 屠户深吸了几口气,很是确定的回答:“当然有!因为那刘师爷东窗事发后,知道我要找他的麻烦,就畏惧潜逃了!” 许清淡声问道:“是你亲眼所见吗?” 屠户被问的一愣,反问道:“没有,但我那日闻她身上的肚兜味道不对……等等,你这是何意?” 许清慢条斯理的答道:“据我从其他人那得到的消息,这刘师爷早在四年前的秋天就已经失去联系了,那会儿也是新任知府上任的日子……他人都失踪了,从哪和你的妻子偷情?” “什么?” 屠户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望向门口的妇人,而那妇人更是面色煞白,似是被人拆穿了把戏。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骗我?” 屠户刚刚跨出一步,那妇人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许清的面前。 “公……公子救我!救我!” 许清蹲下了身子,看着这容失色的妇人问道:“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 妇人的面色有些犹豫,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许清淡淡笑道:“我猜你的情郎就住在这街巷附近,之所以东窗事发却不提对方的名字,是因为你旧情未了,想掩护情郎的安全。思来想去之下,你就拿了隔壁已经失踪多日的刘师爷当幌子,对吗?” 妇人眼瞳失神,口干舌燥,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许清刚刚的推断,完全就是她嫁祸给刘师爷的动机。 “你再不说,我可要走喽……照你夫君现在的架势,怕是能挨家挨户的找你的情郎,相信不过两日,你情郎的真正身份就会水落石出。” 妇人赶忙摇头,失声说道:“我说!我说!” 接着,她咽了口唾沫,急切的说道:“我之所以推给刘师爷,确实和公子所说的一样,是想为自己的情郎开脱……但那刘师爷并不是真的失踪,而是卷到了一场麻烦事里。” “哦?” 妇人生怕许清不相信自己的说辞,跑去屋中翻找了片刻,寻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的盒子。 许清看盒子上的纹路精致,还雕有细,推测这东西应该不是这屠户夫妇的东西。 “奴家曾在这巷子里偶遇过那刘师爷两次,若是公子不信的话,您看这里!” 妇人掀开盒子,里面堆满了精美别致的步摇簪,每根上面都镶金镀银,缀满了流苏珍珠,价值很是不菲。 “这些饰品看上去不错。” “何止是不错?这些东西都是女儿家们梦寐以求的饰物,全都出自于素州有名的字号,谪仙楼。” 妇人看许清稍显困惑的表情,解释道:“谪仙楼是一家专做珠宝饰物的店铺,行家里手甚多,有名师傅的手工费往往要上万两白银。” “这么名贵?” “对,这一盒的饰物虽然不重,但价值连城……它们都是那刘师爷委托我交给陆府小姐的,而且那刘师爷特别交代,这盒子里面的东西要间隔一年再送过去,事成之后,我可以拿取其中的一根作为报酬。” 许清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调查的事情,竟然在这里对上了号。 原先那季夏和陆晚禾一致认为,这刘师爷是因为陆老爷子去世,就有意冷落了她们。 现下看来,刘师爷不仅没有忘记陆晚禾,还为她准备了一笔特别丰厚的嫁妆。 “现在算算也应该有一年了吧,你为什么没送呢?” 许清不待这妇人回答,就猜到了原因,“因为你想靠着这些珠宝首饰,与情郎远走高飞。”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妇人跪地磕了个响头,可怜巴巴的望向许清。 “奴家愿意与公子平分这盒饰品!” 许清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 “接着说刘师爷吧,你不是和他见过两次面吗?” 那妇人止住哭泣声,屏息凝神,想了一会儿。 接着,她面色慌张的说道:“对!第二次就在几日前的午头,我看到他从隔壁院子跑出来,像是被人追杀,一直朝着城东头跑去了!” 单永培瞳目中有精光闪出。 许清面色平静,提出了疑问,“正午的太阳最盛,谁敢当街行凶?你是不是看错了?” 妇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十分肯定自己的说辞。 “奴家不可能记错!那些人虽然戴着兜帽遮掩脸面,但腰间插着的刀子来不及挡严实,全被我瞄到了。” (本章完) 第33章 请假 第33章 请假 今天在医院忙到十点没睡,睁不开眼睛了。斗胆请一天假,明天保证是8000字以上的关键剧情更新。 (本章完) 第34章 茶艺 第34章 茶艺 “公子,我家里那位是杀猪的,因此我能看出来他们的刀子不对,都是些官府明令禁止的家伙!再加上刘师爷先前嘱咐我的时候,就提到过自己的身份敏感,不方便露面。” 妇人咽了口唾沫,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和想法。 “奴家觉得,这这刘师爷一定是惹了不小的祸事,才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你怎么看?” 待妇人把事情讲的差不多,许清主动开口,望向了一旁的单永培。 对方正在凝思,面色极为严肃。 “许大公子,该说的民妇都已经说完了,您能不能大发慈悲……” 妇人满目希冀的看向许清,希望对方能解决她当前的困境,给她一笔钱财和情郎远走高飞。 可许清却没有理会她的请求,而是问起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知道我有几位夫人吗?” “许大少是四位?还是五位……民妇不知。” 妇人的眼角微微抖动,摇了摇头。 她还当许清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想要欺男霸女,强抢人妻。 毕竟她自认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而这纨绔子弟的恶名在外,没有什么是对方做不出来的事。 “我家大房乃是京城沈氏,其父是当朝一品大员沈年衍,高居宰相之位。” 沈年衍与其女沈霜序的名号在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妇人点头表示知道。 “这二房嘛,我们俩不太熟,婚后也没见过一面……想来也是个五大三粗,与你家郎君身材相貌一样的女子。” 妇人瞧许清说的有趣,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想到世间跟屠夫一样肥胖健硕的女人,她就喜上眉梢,情难自控。 另一头的屠夫见二人交谈甚欢,满面怒容却又不敢明说,全因自己那老母还在这恶少身边站着。 许清的嘴角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 “不过今日的重点在我家三房,伱可知上任素州知府的名头?没错,那就是我家三房的亲生父亲,听说她还在年幼时拜了那文坛大儒聂夫子为师,自己书写的字画诗词在城中广受追捧,价值千金。” 妇人弯起的嘴角在片刻之后变得凝固。 因为她左思右想,突然想到这上一任的知府是陆姓,而隔壁的这位刘师爷,恰巧就是其府上的幕僚。 而许家的三房其实在前几日也很是出名,听说其简简单单的赋诗两首,便让当代文人难望其背,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现在人们都尊其为诗仙女。 许清看着妇人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脸上的笑容不减。 “想起来了吗?” “许大公子!民妇错了!错了!” 妇人意识到许清的三房是那陆氏小姐后,立马就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怪不得刚才她奉上饰品时,许清对她提出的方案没有丝毫的兴趣。 自己原以为是许家大少贪得无厌,却没想到这陆小姐就是其房内人,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偷藏的东西本就是这许大少的私产? “你没错呀,你错哪了?” 许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下心来。 随即拿过那盒饰品,招呼一旁立着的单永培,准备离开此地。 那妇人见许清不打算管自己,忙死死拽住了对方的衣角。 “许公子救命!救救我!若是你走了,我家那位一定会杀了我的……我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真出了什么事可就是一尸两命!” “依据大齐律典里的法规,你过去所犯之过错,皆可以视作通奸罪。我记得是要游街示众,去衣受刑,杖八十的……八十大板打下来,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我不报官是为你好呀。” 许清掰开妇人青白色的手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院门,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阵阵惨叫声。 大齐律典里其实还有对通奸罪的附加条款,那就是允许丈夫动用私刑,更可以当场弑杀奸夫。 以那屠子暴躁的性格,这么多年的憋屈可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定会让妇人和通奸之人生不如死的。 “听那妇人的说法,追杀师爷的那伙人应该与今日袭击我们的人同属于一种势力。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何会有如此高超的技艺,又为什么敢在白日行凶?” 跟在许清身后的单永培,想了许久,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素州又不是法外之地,稍微出格点的事情就会被记录在衙内卷宗上,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卷宗?” 许清神色微动,提议道:“眼下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不如你现在赶去府衙,与里面的焦亭长碰面,查阅一下近几年的卷宗。” 单永培不解的问道:“卷宗上都是已经结案的案子,查那个做什么?” “新旧两任知府交接,后者要替前者擦屁股,因此在陆知府任期内的悬案都会在那个时候被处理掉,这已经是明照不宣的官场规矩。而从今日的事情上来看,对方很习惯用这种方法来清除异己,所以你可以重点检查此类条件下的死者。” 单永培愕然抬头,却见许清容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没错,这么大的势力怎么可能只刺杀过二人与那刘师爷?府衙上的命案卷宗一定会有其的蛛丝马迹! 但让单永培感到惊怕的,是许清判断事物的思维能力。 虽然各方面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可他和家中的那位已是越来越像了。 …… 许清回府后,直接赶往了三院。 他的步子还没迈进府门,就突然听到了两道娇柔的叫声。 “少爷。” 定睛一看,许清才发现有一红一翠两道倩影在门后敛衽下拜,俱都姿容曼妙,青春动人。 许府后院,也就四房秦氏有着两位贴身小婢,许清曾听小环提起过二人,知道她们都是自秦氏在望月楼习艺时的同龄姐妹。 后因秦疏影的姿容才艺太过出色,一骑绝尘,那老鸨就把同期二人配给她做了侍婢。 “你们怎么在这儿?” 左边的杨柳嘴角含笑,接话道:“是我家小姐差我们在这儿等的。” “哦?你家小姐知道我会何时回家?” “当然不是,而是我家小姐思君心切,就指派杨柳和翠儿二人在这儿等到明日天亮,什么时候见到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杨柳的面色如玉,肤光胜雪,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两个小酒窝,十分的可爱动人。 旁边的另一位翠儿,面容就不似杨柳这般自然了。 但她那饱满坚挺的酉月胸在起伏间呼之欲出,吸引了许清不少的余光。 真难想象她干起活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杨柳轻声说道:“少爷,您这么喜欢翠儿的话,把她唤到院子里做事就行……我们院子里面人多,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翠儿面色通红,羞恼的看了一眼杨柳,如水的眸子里满是嗔怨。 后者也是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脸上尽是顽皮之色。 “行了,你们别拿我打趣了……快去带路吧。” 秦疏影今日所在的地方不是四院,而是一处较为偏僻的院亭里。 这里周边的林树之盛,险些让许清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深林,直到一片碎石小道现于眼前,尽头矗立着一座亭子。 那名巧笑倩兮的雪润丽人敛衽浅坐,用盈盈秋眸凝望着自己。 “郎君。” 亭子的石桌上摆满了菊,其中簇着一盏烟熏缭绕的香炉,将四周渲染成了唯美曼妙的仙境。 待许清走近一看,才发现秦疏影面前还摆置着一套茶具,身侧立着个小火炉,外面罩有纱网防风。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能在府上看到你?” 秦疏影明眸含笑,温暖的香息吐出朱唇,“郎君话中的醋意,妾身坐在这儿都能闻到。” 说罢,她便招呼许清在自己面前坐下,随即伸出纤纤玉手,将身旁的茶釜放在火炉上烫热。 “今日外面无事,妾身就想来这片林子里散散心……身边的这套茶具是晋王世子李维德所赠之物,妾身听闻京中的茶艺与南方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想来找夫君品鉴一番。” 许清笑了笑,举起一盏茶杯上下端看了两眼,“这李维德想卖茶?找你来给他家的茶具打名声?” “夫君说笑了,堂堂晋王世子何须卖茶为生?” 秦疏影掀开壶盖,用铜勺在壶中微微搅拌,动作很是细腻。 从裙衫袖口处裸露出来的肌肤如若凝脂,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他就是爱而不得,余情未了。” 若说许清现在不气是假的,毕竟二人在前两日共赴巫山,才刚刚度过了欢愉一夜。 现在她当着自己的面提起别人的姓名,不是在没事找事吗? 可他总觉得今日的秦疏影与往日有所不同,每句话都像是在故意激自己生气。 “在郎君所住的南方,喝茶要经历温杯,洗茶,醒茶……每道泡茶的工艺必不可少,不同的茶类也会有着特定的茶艺。” 秦疏影并没有在意许清的面色,而是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煮茶的事情中,慢条斯理的介绍道:“但在北地京中,那儿的人以煮茶为习,称茶水为茶汤,会更加注重茶水器火的重要性。” “夫人所知甚多呀。” 秦疏影浅浅一笑,将铜勺放置原处。 “茶艺插本就是女子修养身性的必修课,而当时妾身在望月楼里,也为此吃尽了苦头。” 许清见她有意提起自己的过去,便默不作声,等待其自己开口。 “魁一角虽然人前光鲜靓丽,但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阿谀奉承,讨男人们的欢心……夫君觉得,姑娘们的清白贞洁重要吗?” “当然重要。” 秦疏影俏笑盈盈,唇际泛着一丝暧昧的笑容,抬起的秀目与许清无意间的相对,“那像妾身这种出身于红尘的女子,是干净还是肮脏呢?” 许清答不上话来。 虽然他总共没与秦疏影见过几面,但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位四夫人出身于京城娼馆时,还是有了些许的动容。 即便对方曾经的身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可许清总觉得出身此地,绝非普通的女子。 秦疏影温婉一笑,继续搅拌起了身侧的茶汤。 “郎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是介意的,妾身明白……但妾身今日想说的是,上至圣人,下至娼妓,谁都会被人指点。” 看到茶汤的成色已经凝聚而成,周围的香气浓郁,秦疏影卷起袖管,露出了一双鹅颈似的白皙藕臂。 她盛满一碗后,用茶夹将其递到了许清面前。 “但人们往往不是因为我有了过错才会去指点,而是因为指点了我,才会显得他们更加干净。” 许清微微愣神,没想到这秦氏竟会有这样的人生感悟和理解。 难道自己先前对她的偏见和滤镜太深,忽略了她原本的样子? 秦疏影放下茶夹,用皓白的手掌指向茶汤,淡笑道:“煮好了,请夫君用茶。” 许清端起轻嗅,顿时感觉茶香扑鼻,韵味十足。 轻抿一口,此中的香味就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味道如何?” “好香。” 秦疏影脸上的笑意不减,柔声轻语的问道:“那夫君觉得妾身的这盏茶和陆姐姐的相比,哪一种更契合你的心意?” “咳……” 在品茶的许清,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汤喷出来。 他前世可没有恋爱的经验,面对这致命二选一的难题做不出标准答案。 “提这茬干嘛?” 秦疏影美眸低垂,继续搅拌着身边的茶汤,怡然道:“今日妾身不止唤了夫君前来,还特地叫上了晚禾姐姐前来品茗,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啊?” 许清面目惊愕的抬起头,才发现立在亭边的翠儿和杨柳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 再次望向那林间小道,上面已然出现了一道身着素衣,外披狐裘的清瘦倩影。 不是陆晚禾又是谁?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轻细的语声从对面传来。 秦疏影抬头莞尔一笑,风姿卓绝,艳冠四方,似冬寒独绽的傲梅。 “夫君,女人生起气来,可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 爬起来补上的,还有四千晚上更 (本章完) 第35章 醒世名言 第35章 醒世名言 许清呆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一种明悟感油然而生。 原来她今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在生自己的气……全因前日给杨柳留下的那首诗太过轻浮,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暗讽她不检点。 “我错了。” 许清趁着陆晚禾还未走到亭子的空隙,俯身低语道:“放我一马。” 虽然秦氏陆氏都属于自己后院的妻妾,可许清从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场面。 即便三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想想都觉得如坐针毡,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 “叫阿娘。” 秦疏影唇角微抿,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清,明艳秀丽的面孔美得不可方物。 许清神色骇然,面容古怪的看着秦疏影,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好这口。 “秦妹妹,夫……夫君。” 陆晚禾揪着狐裘的衣襟立在不远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亭中二人。 两人看上去郎才女貌,气氛融洽,自己反而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晚禾姐姐来啦。” 秦疏影一改方才的治丽美艳,怡然自得的神态,翩翩起身,卷起的裙诀像是不断拍打的蝴蝶翅膀,唯梦似幻。 她亲切的挽住陆晚禾的臂弯,将其带进了亭子。 “往日就想和晚禾姐姐多亲近亲近,但是一直在外奔波,少有空闲……今日可算是逮到空闲啦。” 短短两句话,竟让秦疏影身上显现出了少女的天真和烂漫。 “嗯……” 陆晚禾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秦疏影的侧边,低头整理起了摊开的裙衫。 本以为今日只有秦氏一人在后院品茗,却没想到今日早早出门的夫君也回来了。 多了一人在场,陆晚禾就觉得自己与夫君的距离远了不少,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姐姐的发质真好,比妹妹见过的所有绸缎都丝滑……是不是有什么保养发丝的秘方?” 秦疏影笑吟吟的拨弄下陆晚禾乌黑浓密的秀发,将其整束拢在胸前,夸赞道:“姐姐真好看,妹妹要是男人的话,恐怕会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 陆晚禾脸颊泛红,小声说道:“秦妹妹说笑了。” 虽然二女表面看上去很是和谐,但许清见秦疏影开口就觉得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秦疏影见陆晚禾的视线移向了桌上的茶具,便妩媚一笑,介绍道:“刚刚给夫君煮了茶汤,但妹妹听他说,他平日里吃惯了姐姐泡的江南茶,喝不惯北边的东西。” 这句话说的陆晚禾心跳加速,羞难自抑。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衣角,眼神闪烁不定,“妹妹别拿姐姐开玩笑了,夫君从没喝过我泡的茶。” “啊?” 许清心里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秦疏影绝对是故意提及此事的。 他只好战术性咳嗽,试图把这个话题转移过去。 “咳咳……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院了……” 出乎许清意料的是,秦疏影并没有阻拦他离席,而是与身旁的陆晚禾相谈甚欢。 “对了,听说姐姐闭门在家,一直在屋子里苦研诗词?妾身这儿正好得到了一首姐姐的佳作,不如我念给你听?” 短短两句话,便让许清的腿脚犹如灌铅,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伐了。他面色僵硬的坐了回来,秦疏影明眸含笑,故作诧异,“夫君累了就去歇息吧,妾身与姐姐再聊些话就行。” 哪还敢让他们俩再接触下去呀? 许清给秦疏影使着眼色,却不料刚刚的话却引起了陆晚禾的兴趣。 “是在夫君那里得到的吗?” “自然。” “可否借我观摩一二?” 秦疏影早有准备,她在饱满的胸前微微探索,便拿到了那日许清留下的真迹,将其递给了陆晚禾。 当陆晚禾看完上面所写的诗词,脸颊像抹了胭脂般红艳,惊慌的放下纸张,按在了石桌上。 虽然自己已为人妻,可陆晚禾还是个简单清纯的雏儿,对男女之事是一知半解。 诗词上的话语太过露骨,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她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应对。 夫君怎么会写出这种羞诗艳词来? 做那事就那么有意思吗? “夫君说这首诗词是在姐姐书房里看到的,因为觉得应景,就拿过来送给了妹妹……这也算是借献佛,对妾身上心了。” 秦疏影在说这句话时,看都没看许请一眼。 正当许请羞愧到无地自容低下头时,却突然发现石桌下另有乾坤。 秦疏影并腿斜坐的姿势看似规矩,实则散漫,她那明艳衣裙下的蜷了双未着罗袜,纤细雪白的玉足。 脚背上的肌肤比起其他部位更为细腻,不见半点青筋纹痕,当真是剔透如玉,白嫩如婴。 相比于小环的那双小脚丫,秦疏影的足踝各处都更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 陆晚禾沉默半晌,也不知自己该如何作答。 这些诗词本就不是她写的,可夫君手里的诗词孤本意义非凡,总不能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现在外界一致公认诗词都是出自她手,她也不好驳了夫君的面子,让其在素州颜面扫地,言语失信。 经过深思熟虑后,陆晚禾紧抿薄唇,缓声答道:“这首诗是妾身写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头看了许清一眼,眼底的幽怨不言而喻。 许清怎么会让佳人蒙受不白之冤呢? 他当即用轻咳声吸引了二女的注意力,解释道:“小影可能有所不知道,这首诗虽然是我从三院里抄的,但是它原本是首劝学醒世的诗。” 许清的话语真假参半,因为这诗确实出自于吕祖之手,用来警醒世人。 “劝学醒世?” 秦疏影笑吟吟的看向许清,脸上的表情明显带有些许的嘲弄,像是在等他狡辩。 “对,当初此诗还配有画作,是晚禾担忧文人才子沉迷酒色,浪费了大好前程,才心有所感……” 许清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感到身下传来了一阵异样,像是有一只柔软温热的猫咪在刮蹭着他的小腿。 下章酝酿一下,睡醒了码完发 (本章完) 第36章 揭穿 第36章 揭穿 “酒色误人,这话说的可真好……郎君何时悟到了如此深刻的道理?” 秦疏影定定的望向他,唇勾隐约,勾魂夺魄。 许清不动声色的向下瞄了一眼,赫然发现那只不安分的“小猫”已经探上了膝尖。 秦疏影赤裸娇小的足背伸得笔直,前端的足趾如玉般晶莹,微带透明。 许清咽了口唾沫,心神荡漾。 即便收回了视线,他的脑海里也仍是那雪酥白嫩的诱人小脚。 真不知道这秦氏在哪学来的招数,真是拿捏住了男人的心思,每一个动作都妩媚多姿,让人陶醉其中。 怪不得对方能在望月楼里迷倒一众王公望族,成为一段京城传说。 陆晚禾的注意力全在几人的对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下的小动作。 她十分规矩的坐在那里,在听到秦氏的言论对许清有些偏颇后,忙为其开脱。 “夫君是一个心地善良,认真负责的的人,外界对他的传言多是误解。” 陆晚禾的语声细腻,面色温柔。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的面颊微微泛红,心想自己刚刚的表现是不是有些不妥,毕竟夫君在四院里待的时间可比三院里多多了。 单论熟悉程度而言,秦氏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夫君的性格。 坐在一旁的秦疏影噗嗤一笑,笑得枝乱颤,眼瞳里面碧波流转。 她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夫君在陆姐姐的眼里如此优秀,以后可得常在三院里走动走动,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心意。” 许清面容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 桌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 秦疏影的脚丫异常灵活,再配上她那双修长轻盈的玉腿,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关隘重地。 面对为自己说话的陆晚禾,许清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但是姐姐可要小心,这世上有的男人就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面上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呢,他们就喜欢在私底下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许清被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总感觉秦疏影字字珠玑,在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 可他又不能现场发作,掀桌走人,要是两人的小动作被陆晚禾发现,指不定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个男人都懂的原因。 陆晚禾倒没有多想,她还当秦疏影说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联想到靖东侯对夫君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太舒畅。 “妹妹说的是……咳咳。” 陆晚禾捂着起伏的胸脯,侧过身咳嗽了几声。 刚刚她的心口突然发闷,导致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看不太清东西。 “你的身体……” 陆晚禾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使得两人的身体微颤,全都绷紧了神经。 秦疏影不动声色的穿好鞋,从石桌上站起身来,给陆晚禾抚背顺气。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 陆晚禾微微一笑,像是在让二人宽心,可她的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刚刚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只雪白的玉兔? 大冬天的,后院里怎么会有只兔子呢? “近日天凉,夫君,秦妹妹……妾身就先回去了,扫了你们二人的兴致,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呢?姐姐说这些就言重了,改日妹妹一定去亲自拜访,让姐姐教我一些诗词书画。” 秦疏影挽着陆晚禾的胳膊,往下走了两步,开口唤来了院门口的侍婢,“翠儿,扶三少奶奶出林子,送到三院里……一路上要看好姐姐的身体,不可出任何的差错。” “是。” 穿着翠绿衣衫的丫鬟敛衽行礼,扶着陆晚禾便走出了院子。 待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上,秦疏影才悄悄地舒了口气。 可当她猛地转身,却突然发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贴在面前,吓得她连连后退,靠在了冰冷粗糙的树面上。 “夫君……” 秦疏影如画的面容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语气也有些不太自然。 “夫君怎么不在亭子里坐着,非要多走这两步路?” 许清欺身而上,将秦疏影压在了树上,使其无法动弹。 二人贴的极近,许清能感受到对方的喘息逐渐变得粗浓,修长的玉体簌簌发抖,有种难言的紧张感。 “刚刚在亭子里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这会儿变得如此不安?” 秦疏影咬着唇角,玉靥像醉酒一般红润,“夫君,奴家错了……奴家以后再也不敢了,能不能不要教训奴家?” “行啊,叫爸爸。” 秦疏影瞪大了美瞳,似是没想到许清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可想到先前自己的行为,秦疏影就意识到,许清这是在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世人不都是叫爹爹或是阿爷,夫君想的称呼特立独行,莫不是想羞死人家。” “不行。” 面对许清咄咄逼人的架势,秦疏影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爸爸。” 许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他可不会讲什么契约精神,就这么乖乖的放过对方,这会儿肯定得趁她病要她命。 “小影儿,我刚刚发现了一件趣事……在三少奶奶咳嗽的时候,你好像很是惊慌,与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哪有?” 秦疏影螓首微抬,楚楚可怜的仰头望向许清。 “还说没有?伱说你怎么会如此慌张呢?换做是平常的你,多半会笑着应付我的要求……可现在却有些不一样,因为候在院子外面的丫鬟走了,林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这句话说的秦疏影笑容凝固,手脚冰凉。 但她还在嘴硬,解释道:“夫君说笑了,哪会有娘子不喜欢和自己的夫君独处?” “真的吗?”秦疏影看到嘴角挂笑的许清,意识到对方可能知道了什么,便闭上了檀口,凝视着对方。 “说句实话,之前我还有些不太肯定,但刚刚的我总算是确定了……前日与我同房的女子不是你吧?应该是你院里的翠儿或者是杨柳。” “夫君,别开玩笑了。” 许清拿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了秦疏影的下巴,强迫她正视着自己的。 入手的感觉像是丝滑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从我见你之后,你身上处处都显着可疑,尤其是那日晚上的欢愉很是奇怪……先是房间的布置虽然好看别致,但却华而不实,收拾起来很是麻烦。” 秦疏影俏脸微白,沉默不语,似是在等许清将所想的全盘托出。 “而后便是次日起来在床褥上的香味,与你身上的香氛完全不同。此事我曾问过院子里的小环,她告诉我你与院中二女的喜好不同,所以采用的露通常味道浓郁,为了保有这股香芬凝而不散,你还会备有一个小小的香囊,将其随身携带,亦或是裹进发髻里。” 许清在初见秦疏影第一面时,就对其印象深刻。 除去白嫩细腻的肌肤与精致好看的玉颜,便是她身上味道极其浓郁的香气了。 许清本以为有的人天生带有异香,可现在想来,秦疏影应该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技巧维持香气凝聚在身边。 “夫君,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猜测。” “真的是猜测吗?按照娶你进门,同房同寝的频率上来看……你早该为许家延续子嗣了。” 秦疏影轻声解释道:“夫君,每个人的体质都有所不同,这事又怎么会像说的那么轻巧?” “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 许清侧头瞥了一眼烟雾笼罩的亭子,问道:“我记得在我去四院过夜的那晚,房间里面也摆有香炉吧?早上我睡醒的时候,好像还见到杨柳在给房间通风。” 终于,秦疏影维持镇静的娇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失常。 她愕然望向许清,随即开始了苍白无力的辩解,“夫君多虑了。” “是不是多想,拿到药铺里面一验便知。” “不行。” 许清刚刚提出主意,就被面前的秦疏影否决掉了。 随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反常,清楚自己的小秘密都被夫君发现了。 “我是在那香炉上动了手脚。” “里面放的是什么?” “春药。” 许清的嘴角抽搐,没想到这秦疏影竟真的在香炉里下药,好哄骗自己有了夫妻之实。 秦疏影半天没听见许清的声音,便小声交代道:“屋子里的那些纱幔就是用来遮挡视线的,只要能算好药效发作的时间,就能在适当的时间换人进来,让夫君无法察觉。” 许清收回手,站回身子,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房内那么多同色同款的衣服样式,也有这个用途?算了……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能傍上许家的高门大户。” 秦疏影的回答很简单,直言了自己嫁入许家的目的。 “妾身漂泊在红尘里,过惯了勾栏红墙里的生活,对那里的一切都已经厌倦了……所以我就想寻得一个脱身的机会。” “京城中的贵族世子那么多,为你倾心的人应该能排到正午门后了,为啥选我呢?” 许清对秦疏影所说的理由还是相信的,当一个人待在一个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势必会产生厌烦。 更何况秦疏影所在的地方,是人性最为缥缈多变的街柳巷。 古往今来的魁名妓,基本都在逃脱这间看不见锁链的牢笼,香消玉损的不在少数。 “妾身在楼里已经看惯了男人的嘴脸,什么样的皮囊,什么样的家世,所想的东西都一个样……而许家势大,又远在江南,适合妾身远走高飞,与之前有关系的人都脱离出自己的生活。” 秦疏影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到了常态。 她如水的眸子里很是清澈,却又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深意。 当魁的那几年里,她确实看过了太多太多的人。 “最为紧要的是,那时候的夫君没什么见识,单纯好骗……只要能谋得一个安稳的生活,牺牲一些名声和色相又有什么关系?” 站在秦疏影的角度来看,这番话确实有她自己的道理。 可站在许清这一面来看,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有些扯淡了。 先是大房神不见头首不见尾,至今为止都没见上一面,然后是二房杨氏久居塞外,连婚都没来结。 三房陆氏结亲过门之后就被冷落在府中后院里,直至前些日子的回门才有些拉近彼此的关系。 最后就是这四房秦氏。 在府中各路人马的说辞中,秦氏与自己前身的关系最好,留宿在四院里的时间也最多。 可现在真相大白后,得,合着自以为关系紧密的美人,压根就不把许清视作成自己的丈夫,而是把其当成了攀附权贵的高枝。 秦疏影也知道真相对这位许府少爷来说有些残酷,便一改往日的态度,正色恳求道:“少爷,实不相瞒……奴家迄今为止还是完璧之身,若少爷不强迫奴家,以后定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您帮助。” 虽然面前的秦氏还是风情卓绝,姿色动人。 可当许清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心后,也是改变了话题,问起了其他事。 “眼下刚好有件事要你帮忙。” “是什么事?” 许清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从一处地方弄到了一批金簪步摇,你不是对此道上的东西很有研究嘛?所以想来听听你的见解。” 许清原意是准备把这些东西交还给三院的,可他在刚刚的品茶过程中,突然想到秦疏影似乎对女人所用的东西有些造诣,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金簪步摇?” 秦疏影点了点头。 当她看到许清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朴盒子时,微微吃了一惊。 “这盒子像是用柳木制成饰品盒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在寻常家庭里,珍贵家财都会一代代的穿下去。很容易碰见一些不俗的东西。 可当许清掀开盒子的时候,秦疏影仍被里面的精美程度给震撼到了。 “赤莲幡凤?” 秦疏影随手捏起一只金簪,上面的玉石雪亮剔透,周围挂着几缕金丝。 (本章完) 第37章 请君入瓮 第37章 请君入瓮 “瞧这簪子的做工和边角的收尾,像是宝聚斋姚师傅的手笔。” 秦疏影拨动玉指,那金簪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晃,似是在随风而动,发出一种清脆的声响。 “不会错的,姚师傅向来喜欢用镀金的亮片来装饰流苏,待它们随着特定的步伐晃动,会发出如同凤鸣一样的声音,此中佳品被唤作赤莲幡凤。” 秦疏影看许清的表情有些茫然,淡淡一笑,解释道:“赤莲指的是女子的玉足步步生莲,幡凤指的是风随幡动,凤鸣岐山。” 许清还是头次听说,小小的一个金簪饰物有如此深奥的讲究。 “女子所佩戴的饰物,基本算得上是第二个颜面,稍微富贵一点的家庭都会重视此物……奴家记得姑姑当初入宫时,佩戴的饰物就是赤莲幡凤,老夫人应该对此事有些印象。” 许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不过我记得那妇人同我讲,这些饰品都来自于谪仙楼。” “谪仙楼?” 秦疏影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眨了眨眼睛,柔声道:“谪仙楼发迹于近两年,在大齐的各大主城都开有规模不小的分号,其中就属素州的店铺名气最大。不过它在珠宝业界里的名声很臭,因为这商号做事不讲规矩,刚刚开业就把其他字号的老师傅给挖了个干净。” 商业竞争呀? 原来跳槽的风气这么早就形成了? “这簪子的样式很新,确实不是姚师傅早期的作品,看来这位坚持多年的手艺人也换东家了。” 秦疏影移开目光,再度扫了一眼盒子中的饰物。 “这嵌着白玉兰的簪子构造精巧,心是用商号的羊脂玉做成,应该是出自宝大祥吴师傅之手,那边的雪莲彩凤也是如此……盒中的饰物虽属这根赤莲幡凤最为精贵,但其他的东西也都不遑多让,全部是珠宝界有名的师傅所打。” “它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要说共同点的话,那位姚师傅的去向我不甚了解,可其他师傅基本在早些年都去了这谪仙楼,只打楼里订制的货品了。” 许清心中微明,看来自己下一站的地点很明确了。 谪仙楼的商铺开在闹市,每日接待的门客众多,待明日得到焦亭长与单永培的消息,就可以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盒中的饰物粗略一算便有数十万两,谪仙楼的铺子里怕是都没有如此多的存货,夫君你是在何处觅得了这么多的宝贝?” “这你就无需了解了。” 许清合上盖子,将其收了起来。 在他走出亭子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转身道:“近些日子你就别出家门了,现下伱我的旧账只是暂时搁置,等我处理完其他事情,再来找你算账。” 秦疏影点头行礼,精致的面容上有着一丝坦然。 “谨遵夫君吩咐。” 许清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杨柳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侧身而出,来到了亭前。 “小姐。” 秦疏影笑意敛去,杏眸中掠过一丝精光。 “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这次来的人身穿黑衣,头戴白色面具,自称是摇光星君。他带来了足足二斤的曼陀罗,应该够小姐近些时日所用。” 秦疏影微侧着秀靥,用清水冲涮起了紫砂茶具。 “黑市上千金难买,供不应求的曼陀罗,他们手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存货?真是有趣……说吧,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秦疏影停下了手中动作,用淡漠的目光凝视杨柳,发现在对方的颜面上透露着些许不安与惊慌。 杨柳小手紧握,低头说道:“小姐,虽然我们对此物很是需求,可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什么要求?” “他们要我们杀了少爷。” 秦疏影看着杨柳,半晌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她的俏脸上显现出了一丝释然,转过头继续清洗起了茶具。 “可以。” “小姐!这事可不能……” 秦疏影淡声打断道:“许清已经顺着珠宝的事,查到了谪仙楼的上面,我刚刚的说辞漏洞百出,根本瞒不了他多久……他们给我如此大量的曼陀罗,其实就是在逼我下决定。” 秦疏影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它混合了无奈、悲伤、疲惫、甚至是轻微的自嘲。 出身红尘的女子却担心自己的清白毁于一旦?这理由说出去恐怕会贻笑大方吧。 她虽然的的确确是清白之身,但刚刚的说辞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更何况,这世上有哪种春药能让人产生幻觉? 也就只有曼陀罗能在刻意的引导下,令人生出这种如梦似幻的春梦感了,所以先前许清来四院留宿时,房内的香炉麝球都用的此物。 “失忆过后的许清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原本我们还能保有相对平和的夫妻关系,可现下来看……我这少奶奶已经时日不多了。” 杨柳怯声说道:“小姐,是不是您多虑了,那许清明明对我们的说法很是相信,事情根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单纯的是你,他方才最后那句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说明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没人比秦疏影更清楚,这些时日许清的变化有多少。 从各方线报传来的消息可知,许清已在短短数日完成了先前数年都不曾察觉的秘密。 而且马上大房将至,那位可是秦疏影碰都不想碰的存在。 “我已经把他引到了谪仙楼,剩下的事情就在那儿解决吧。” …… 许清往三院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就在路上看到了匆匆步行的季夏。 季夏低着头,只顾眼下的道路,待许清唤了她两声后,整个人才从忘我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少爷。” 许清观察三院丫鬟的面色,发觉这妮子的神色表情都有些慌张,像是有什么心事。 许府就这么大点地方,随便一猜就知道季夏担忧的是谁。 “你家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 季夏说这句话时,底气不足,目光躲闪。 在看到许清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后,她也是叹了口气,抿嘴说道:“我家小姐回来后就病倒在了床上,说是在亭子里着了凉……不过这事她不想让少爷知道,担心你知道了后会责怪四少奶奶。” “小姐说四少奶奶自她进门以来头次邀约她,都是一片好意,这事都怪她身子差,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要出毛病。奴婢正要去临近的回春堂请女医,找其来府上看病。” “行,知道了,你快去吧。” 在挥退了季夏后,许清忧心忡忡的向三院走去。 方才在亭子里,陆晚禾的身体应该就有些不太舒服了,只是她的性子倔,临到最后还只是在强颜欢笑,假装镇定的辞别二人。 这丫头……许清再度来到三院,才发现这里比起其他院子里冷清了不少。 除去那些少量的盆栽绿植,晾晒的衣被,院墙里有许多字帖画布被平铺在地上。 “季夏?” 房中的陆晚禾听到院门的动静,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行至屋前的许清听到这声轻语,答道:“是我。” 此时正是日影西斜,暮云涌动,夕色染红了半边天际。 许清沐在光中打开屋门,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陆晚禾。 对方雪白细润的额头上覆着一条白色毛巾,耳鬓间垂落着浓发,微带轻潮。 她的脸颊也黏着零星发丝,能从裸露在外的嫩肌上看到细汗密布,水珠浸湿了身下的褥。 “夫君。” “不用起身了,我刚刚在院门外碰到季夏了。” 许清来到床前,制止了试图坐起的陆晚禾。 陆晚禾面色苍白,勉强的笑了笑,虚弱的说道:“嗯……这事不怪四房,是妾身的身体不争气。” “你好好休息吧。” 陆晚禾自嘲道:“妾身的身体只能给身边的人添堵,这些年过去了一直如此,夫君不用宽慰我……但是在妾身心里,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许清问道:“什么事?” 陆晚禾怔怔的看向许清,轻声询问道:“夫君找季夏问起了我阿爷的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晚禾心思细腻,一向敏感。 今日许清找完小环后,她的心中就有些不安,总觉得夫君近日所做的事情与自己已经逝去的阿爷相关。 若阿爷先前得罪了许家,又或是有什么过往的旧事牵连了许家,那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就又会变得支离破碎。 一想到这些,她今日的心情就布满了阴霾。 明明她好不容易才和夫君和解,明明自家夫君才刚刚关注到自己身上,为什么这样的日子不能多停留一些? “今日我见到了刘师爷的家里人。” “刘师爷?” 看着陆晚禾稍显错愕的神情,许清便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说辞。 他原本是想把整件事全盘托出的,但他真的没想到,陆晚禾的身体境况如此之差。 单从这些时日的接触以及对方的身体状况,基本可以排除三房与下毒的联系。 既然如此,那刘师爷与州府文书的事情就更与其无关了。 所以许清决定真假参半,先让陆晚禾静下心来。 “对,刘师爷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一直给你留了些东西,说是弥补你出嫁时的嫁妆。” 陆晚禾看到许清放下的匣子,又记起了当年父亲去世时的场景。 而在自己幼年时期,那位刘姓师爷也对自己很是关照,算得上是少数宠溺自己的长辈之一。 匣子里的东西,不知要攒多久才能备齐。 虽然她不懂其中的具体价值,可光看簪子上的珠宝玉石就知道其价值不菲。 想到这里,陆晚禾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那……那他的墓在哪?” “我去的是故居旧地,他的家人已经搬走了……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一同去拜会。” “谢谢夫君。” 陆晚禾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眼眸中倒映的,全是许清的身影。 她在此刻衷心期望,以后能和夫君日日夜夜的待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对方。 …… 许清回到院子已是傍晚,小环正在准备桌上的晚膳。 听到门口的动静,小环朝着屋外望了望,在看到许清风尘仆仆的身影后,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摆布起了饭菜。 可过了片刻,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雀跃,转身唤道:“少爷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的?” 桌子上的饭菜冒着热气,明显是小环刚从膳房里弄来的。 许清看着那丰盛的规模,意识到了这丫头应该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奴婢问了隔壁院子的下人,听到她们说少爷与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去林子里喝茶了,不过后来又听大院里的人说少爷拐去三院看了生病的少奶奶,就估摸着少爷差不多该回来了。” “很聪明嘛。” 小环满怀希冀的望向许清,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布灵布灵的闪烁。 许清掠过她的身旁,才发现对方在期盼着什么,随即恍然大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得到奖赏的小环心情愉悦,闭上眼睛满脸幸福,两只耳朵都在舒服的轻轻颤抖。 “小环也变聪明了,往后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小环听到许清的发言,面色惊慌,俏脸失色。 她急声道:“少爷你在胡说些什么?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这种话以后可不敢瞎说。” 许清夹了两口饭菜,转手用筷子头敲了一下小环雪白的额头。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我就是觉得你有点脑子,会办事了。” “是这样呀……” 小环听完放下了心,腼腆的笑了笑。 “提一些热水过来,再去把床褥暖热,今日在外面跑的久了,总觉得身上不太干净。” “好。” 小环就等着自家公子这句话呢。 听到又可以帮许清暖热床褥,这名娇俏粉嫩的少女脸颊绯红,心中甭提有多开心了。 往常需要二人抬入房内的浴桶,今日也被小环手脚利落的搬了进来,注满了热水。 (本章完) 第38章 谪仙楼 第38章 谪仙楼 收拾完屋子里的一切,小环就乖乖躺进了床褥里,仰着俏丽的小脸,竖起耳朵听着屏风后的动静。 耳边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小环浓睫轻颤,心神不宁,酥胸在褥子中起伏不定。 少……少爷脱光衣服后是什么样子? 到底哪里和小环不一样呢? 小环的生父生母也是其他府邸的下人,自她三岁起,就被府上的老爷卖入许府抵债了。 她一直生活在高墙大院里,平日除了许府里的海总管,几乎见不到其他男人。 因此,虽然王婆对小环教导了男女之事,可她对那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仅停留在一些图画上的了解。 “王婆给的那些画,真是羞死人了……” “什么画?” 小环猛然惊醒,抬头才发现许清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入睡用的便服。 “没……没什么。” 小环脸上的红晕愈来愈盛,忙把被角捏紧,怯声道:“少爷洗完也不给奴婢说一声,小环这就起来就给少爷擦头发。” 一开始过来的时候,许清还常因为头发太长而感到不便。 生活了一段时间过后,他已经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了。 “没事,你躺着就好。” 许清对小环的自言自语没太在意,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想其他事情。 看到许清还是顺其自然的掀开被角,躺在了自己的对面,小环脸上有些失落。 看来少爷还是更喜欢那些少奶奶一些,自己在瞎期待个什么劲呢? 这样的想法刚刚涌现,小环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看似一本正经的少爷,竟在被褥里又捏起了自己的脚。 “少……少爷。” 许清面色如常的看过去,见小丫头的脸上带着害羞与拘谨,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怎么了?” “唔……没什么。” 小环终究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将腰背绷直,娇躯轻颤。 没过片刻,她就雪靥酡红,忍不住的轻哼出声。 许清听到动静,稍稍抬头看了这丫头一眼,便大概知晓了其中的缘由。 每个人身上的敏感点都有些不同,看来小环这丫头的体质特殊,浑身上下都有些敏感,极易产生一些过激的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奇才。 “小环,以后你可得记住,你是我的人。” 小环不明白少爷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忙清空灵台,应声道:“奴婢知道,奴婢除了少爷谁都不认……” …… 次日,许清从暖色生香的床褥中起身而出,周围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氛,这是天生的女子体香,与四院里飘散的那股香气截然不同。 看着床头熟睡中的小环,许清起身捏了捏她的柔软的脸颊。 在把那张俏脸脸蛋揉成各种形状后,他也是放弃了这项娱乐活动,转身换起了衣服。 许清在将衣物脱至半身的时候,突然蹙紧了眉头,意识到了什么。 体香,香气? 许清转身蹲伏在小环身旁,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小环悠悠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少爷,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与前日一样的梦境。 “少爷,那里不可以……那里是……嗯?少爷?” 发觉面前的脸孔越来越清晰后,小环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谁能想到今日少爷竟比自己醒的更早,还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无比的吓人。 “我好像明白了。” 许清的脑海里,倒放过这几日的画面,突然发现四房秦氏的动作暧昧不定,处处都透露着可疑。 刚刚香气的区分,更是让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将脑海中的各项疑点都排查了个干净。 “小环,伱收拾收拾起床,把我要去谪仙楼的消息传递给素州府衙里的焦亭长,还有一个姓单的人。后者住在城中的宁永客栈,你把行踪透露给他,对方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 小环虽然对少爷嘱托的事情很是困惑,但见许清面上的神情严肃,也就不敢再多问什么,忙去洗漱更衣。 许清找了隔壁两个大院里的丫鬟更衣,这一幕恰巧被早起巡视海总管看见,对方便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少爷,您这一大早的又准备去哪呢?” 许清近些日子的行动可是愁死了这位总管,不知自家少爷失忆后何时迷上的查案,竟一股劲往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的钻。 自那日在流民街出事起,他就被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一定要看好少爷,跟紧少爷。 老夫人对下毒的事情心有余悸,再加上眼下许许多多的人都盯着许家,生怕许清再有个什么意外。 “帮我准备一辆马车,去东街上的谪仙楼。” 听到前半句,海总管的眉头紧皱,一脸苦色。 可谪仙楼的名头出来,海总管的面容就有了不少的缓解,因为这珠宝玉器的魁首在素州很是出名,几乎是富家小姐们最为喜欢的地方。 许清淡笑道:“这两日给家里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现在各方各面都还算稳定,就想去这玉器铺子里买些镯子饰物,送给奶奶和夫人们。” 海大富听得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许府的女人多,若是送一些点心啥的,还要考虑各个院子里少奶奶们的胃口和喜好。 可玉器镯子就不一样了,只要是个女人,就喜欢这玩意儿。 “行行行,少爷说的没错,小的先去账房支些银子,这就下去给您备车……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小环那丫头的人影?” 海大富对小环的印象很深,而且这几日因为少爷的关系,没少找她训话。 虽说少爷管不住,可院子里的丫鬟还是得依照老夫人的意思,要求她盯紧少爷的。 但小环毕竟是少爷院子里的丫头,做事最终都得向着少爷,这点海大富也是心知肚明。 “我派她出去办了点事。”“噢噢……少爷要是觉得院子里的丫鬟有些不太够用,尽可以把大院里的人带过去。” 海总管的话,差点没把旁边的两名丫鬟给吓的心脏骤停。 大院里的人都怕少爷,即便是后者已经失忆,可前段时间仍然惩戒了两名下人。 那两名丫鬟在挨了打后,四处宣扬少爷的可怖之处,几乎快把其说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 所以府上除了小环那丫头,谁都不愿靠近少爷的院子。 许清能感受到身旁两人的速度慢上了些许,明显对刚刚的话语有些担忧。 他笑道:“大院里的丫鬟手笨脚笨的,用着不舒服……不如海总管去问问四院里的疏影吧,把她身边的丫鬟带过来。” “这……” 海大富面色微怔,脸上露出了难办之色。 四少奶奶秦氏身边的丫头与其情同手足,是自小生活在一起的姐妹,对方怎么肯放人? 不过既然是少爷的吩咐,他还是得照做。 “小的一会儿拐到四院里问问吧。” 海大富见许清没有别的意思,就行礼退下了。 待许清穿好衣物,收拾完仪容发冠,已经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他行至马厩,刚刚踏上了府内准备好的马车,就在车厢内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对方是前几日服侍过他起居的杨柳,眼下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单薄衣裙,裸露着雪白的鹅颈与香肌。 见到许清上来,杨柳轻咬着粉唇,大大的眼睛里含笑含俏。 “少爷。” 这声少爷,声音甜腻。 配上那颇具规模的胸脯,更是显得别有一番诱惑力。 “你不去陪你家小姐,在这儿做什么?” 短暂的惊讶过后,许清换上了一副笑颜,似乎对杨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感兴趣。 杨柳翘起嘴角,娇声道:“小姐担心少爷从未去过谪仙楼,不熟悉那里的环境,所以就派奴婢去给您引路……而且奴婢在路上还碰到海总管了,听他说,少爷觉得院子里的人手不够了,想从四院带两个人过去。” 其实在四院里面,除去那天生尤物难自弃的秦疏影,最为标志的就是这位杨柳了。 一直都是秦氏的姿容太过惊艳,才会导致杨柳的存在感有些稀薄。 真要从五官和各个方面上评选,恐怕这杨柳足以在醉鸳阁等地方立足脚跟了,毕竟即便是那里的红牌春十三娘,也不如杨柳的七分好看。 “是呀。” 杨柳捂嘴偷笑,“那少爷看杨柳怎么样?杨柳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办起事来可利索了。” 许清坐到主座上,深深地看了这俏丽丫头一眼。 不知是有意还无意,这里与杨柳事先坐好的的位置很是邻近,几乎能透过那身衣裳,感受到小家伙柔弱无骨的温暖娇躯。 以前只听说过性子随爹娘的,真没想到宅院里的贴身丫鬟还能随主子的。 “行呀,那你今晚就搬过来吧。” “好,那奴婢以后就是大院里的人了。” 杨柳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下了许清的要求,过了没多久,马车就吱呀吱呀的动了起来。 古代的道路不比未来的公路,即便是城市里的官道,也偶尔会有磕磕绊绊的地方,所以这一路的行途很是颠簸。 在许清侧头看向窗外的时候,杨柳坐在一旁,用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盯着他看了许久。 过了片刻,她缓声问道:“少爷,小姐今日看过黄历,说今天日头当照,天气又好,适合外出去附近郊游……不如少爷陪我家小姐出门散散心,多增进一下感情?” 许清回头看着笑盈盈的杨柳,反问道:“你家小姐怎么会想起来这茬?” “因为小姐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以后在许府里面过日子,还是得打理好与自家夫君的关系。而且少爷也并不是外界所传的十恶不赦之人,所以她想试着慢慢接受少爷,以后好安心做一个许府夫人。” 许清沉默半晌,答道:“等我从谪仙楼里回来再说吧。” 杨柳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言。 太阳升至东头,马车慢慢在人群熙攘的东市上慢了下来。 今日不清楚是什么日子,有一些挂着络腮胡的胡人当街表演杂耍,引得许多素州城人驻足观望,因此马车费了多一倍的时间才驶进了东市里。 待马车停稳,许清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幢极为壮观的楼宇。 说它壮观,便是因为这座楼的主楼是用一色青石起座,直上七层,石条各处都被打磨的极为平整,远远望去便显着恢弘大气。 “奴婢跟着小姐来过谪仙楼两次,听说这石材都不是产自江南本地,而是源自于北海一带。” “确实有点意思。” 许清拉上帘子,顺着马夫备好的脚凳走下马车,杨柳也跟在其身后袅袅婷婷的缓步跟上。 谪仙楼的门庭虽大,往来的商客行人驻足颇多,但能昂首阔步踏进门槛的却寥寥无几,看来其内里的费的确有些夸张,不是给平民百姓服务的地方。 许清与杨柳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阔,景色骤变。 只见这这里金顶石壁,墙上绘制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的地毯色调柔和,锦织缎绣。 灯台上燃烧着艳红色的火焰,更是将此间的气氛渲染的十分到位。 “许公子?” 没过片刻,就有谪仙楼的人认出了许清的身份,向着他迎了上来。 许家大少的身份其实就是这点好,到哪基本都有人倒履相迎,希望能从这位富家大少的口袋里多套弄些银子。 谁叫这具身体的前身,钱大手大脚是出了名的。 前来恭迎许清的,是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妇人,对方的身材高挑,面容端庄,岁月曾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却也为她增添了某种独特的韵味。 短短一眼,便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位气质斐然的女子,像是哪家高门大户里的一辈。 “奴家姓孙,是这谪仙楼素州分号的掌柜,不知许大公子今日登门亲临,是想为府中的夫人买些什么吗?” 许清向里走了两步,四处张望了一眼楼中结构,颇感兴趣的问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本章完) 第39章 新年快乐 第39章 新年快乐 提前恭贺书友大大们新年快乐,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万事如意,身体健康。顺便偷懒一天。 (本章完) 第40章 东家(新年快乐!) 第40章 东家(新年快乐!) “瞧许大公子这话说的……” 风姿犹存的孙掌柜娇容带笑,虽然所用的语气与街老鸨一致,可仍显得端庄大气,气质得体。 许清细看之下,觉得这稍显雍容的姿态应该与她全身各处所佩戴的珠宝饰物有关,毕竟对方随便一个抬手,就能露出一块羊脂玉镯。 从精致细腻的品质上看,应该并非凡品。 “许家四夫人的名号在我们珠宝界可是红的发紫,谁家打出了新品新货,不得先拿到四夫人面前恭维一番呀?只有得到那位的点头,我们这儿的东西才能卖出个好价格。” 孙掌柜的言外之意,已经是把秦疏影当做素州珠宝界的代言人了。 此刻在一楼的楼层里,仍有许多留足赏物的富家小姐。 她们在听到秦疏影的名号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然许清的恶名深广,但听说这谪仙楼幕后老板的身份也是一等一的强大,所以这些千金们并没有把许清的到来当回事。 她们更加在意的,是许清那位姓秦的夫人。 “听说那位四夫人已经几日没出过许府了,应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可惜了,后日郊游还准备参照四少奶奶身上的打扮一样来一件,要是她不出门的话,就只能穿那些款式陈旧的衣服了。” 许清瞄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发现站在那里高谈阔论的富家小姐们,穿衣的形制装扮与平日的秦疏影有些相似。 诸如裙子的颜色,脸上的妆容,亦或是所梳的发髻类型。 可秦疏影那妖艳魅惑的姿容又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所以这些小姐们反而像是在东施效颦,把自己外貌的缺陷暴露的更加明显。 尤其是站在前面妆容最为鲜艳的三女,几乎同他记忆里的非主流没区别了。 孙掌柜语声轻促,吐气如兰,“许公子今日来我谪仙楼,是为了给四少奶奶取货吗?正巧潘师傅打出来了一对金镶玉,可以让公子带一支回去。” “潘师傅的金镶玉?” “那可是厉害到可以传家的宝贝。” “听说潘师傅最擅长九曲玲珑心,不知道这对金镶玉里面是不是刻了那枚玉心。” “……” 虽然许清对珠宝界的事物不甚了解,可看周围女子吃惊的反应,想必这又是一位名气极大的珠宝师傅。 就在众人为此事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店铺里的伙计朝楼下飞速跑来。 对方来到孙掌柜身边低语了几句,言笑晏晏的中年丽人神色微变,随即收敛起了笑容,蹩起了那双细长的眉目。 “当真?” 孙掌柜的神色游移不定,待那名伙计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后,她才长叹了一口气。 不稍片刻,孙掌柜就挪动娇躯,款步行至许清面前,面色有些略微的严肃。 “许大公子,听说你手上有一批来路不明的饰物?” “是的。” “那许公子可曾知道,鄙号不日之前刚刚失窃,被盗走了一大批客户订好的货品?”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些不敢相信孙掌柜口里的说法。 许家是素州城里当之无愧的第一门阀,许家大少本人虽然可恶,但家中的长辈对其很是宠爱,经常会给他用之不尽的钱财。 他怎么会被牵扯到盗窃珠宝的事情上? “不知道。” 许清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先前确实不知道那盒饰品的来历源自谪仙楼。 孙掌柜见许清态度淡然,面色和善,似乎不像是想要贪赃那批饰品的人,也就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许公子,楼里的那批货物出自于各个名师大家之手,原是朝中某位王爷准备进献到宫中的宝贝,价值数十万两纹银……眼下恰逢是鄙号的交货日,许大少可否把那些东西交还给我?” 围观的女人们也躁动了起来。 虽然市面上确实流通过成千上万两的簪子玉饰,可这数十万两的货物又是怎么一回事? 每一个价值非凡的饰品工期通常以年月作为单位,许清手里的那批货物到底有多值钱? 许清摇头,“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伱们的了?” 孙掌柜面色微怔,随即有一股恼意涌上心头,“许大少此举是在有意针对鄙号吗?我们这些珠宝字号皆是以诚信为本,稍有信誉上的损失就会有关门的风险……” 许清面对质疑,淡声打断道:“我正在调查这批珠宝饰物的真正来历,烦请孙掌柜替我联系你们谪仙楼的东家,安排我们二人亲自见面。” 孙掌柜还没说话,一旁的伙计就急了起来。 “你不会是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占为己有吧?这可是宫中的贡品,还是一位王爷的订单!” 听到这喳喳呜呜的声音,许清微微挑眉,面色有些不悦。 那孙掌柜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用美目回瞪了一眼身后的伙计。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下去。” 那伙计心有不甘的看了许清一眼,弯腰退到了一旁。 许清见场面上的议论声小了许多,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所做的这批饰品,里面有个叫赤莲幡凤的东西,可有印象?” 赤莲幡凤因为工程繁琐,成品罕见,在珠宝界的名头很是响亮,几乎达到了人尽皆知的水准。 围观女子们听到此物的名字,面容上俱是吃惊,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掌柜见许清要拿此物做文章,索性也是不再保留,敞开了讲,“这次送进宫中的贡物里,确实有一枚赤莲幡凤,原本金主要求对此事保密,可现在备好的货物落到了许公子的手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先前我姑姑进入宫中时,家里曾找宝聚斋的姚师傅打造过一对饰品,其名就叫赤莲幡凤。” 许清的言论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当年许氏女儿入宫当选秀女的事情并没有在素州城里生起太大的风波,毕竟每年充实后宫的女子千余众,谁都不会想到许家会发迹。 没过两年,京中就传来了许氏女子得宠的消息。而后对方的声名与地位水涨船高,先皇更是为其数次破例,多次给许氏破格晋升,硬生生提到了后宫之主的尊位上。 尔后,许氏当年的细节才被好事者扒了出来。 在珠宝界最为盛行的说法,就是那许氏迈着碎步,依靠赤莲幡凤的凤鸣之声引起了先皇的关注,得以让其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有了后来的成就造化。 所以赤莲幡凤能有今日的知名度,也都仰仗这位太后。 “我问过府中的老人,知晓你们楼里的赤莲幡凤与当年的那一对有不少的出入,也不知道你们楼里的东西是真货还是假货?” 孙掌柜一怔,下意识的解释道:“许公子,这赤莲幡凤确实不是出自于宝聚斋姚师傅之手,但打造此物的人是深得其真传的独子,何来虚假一说?” “赤莲幡凤描绘的是一凤一凰,琴瑟和鸣……所以世人皆知幡凤而不知幡凰,当年这赤莲幡凤本就是一对金簪,你说你们谪仙楼存不存在欺瞒客户的行为?” 听完许清的解释,孙掌柜的雪靥微微涨红,几络乱发从鬓角微微垂落。 赤莲幡凤在历史上总共就出现过三次,打造此物的姚师傅早就在数年前就金盆洗手了,所以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赤莲幡凤长什么样子。 这东西算是太后当年的嫁妆,若是被打出来了残次品,那找她们订货的贵人肯定会在宫中遭受那位的冷眼,甚至可能因此垮台。 届时,那都会成为她们谪仙楼的不是。 “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却觉得我是在贪图宝贝……怎么?还有人能比我更懂姑姑的喜好?” 许清的话语戳中了孙掌柜的心窝,后者知晓那位王爷订购此货,就是想在不日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里,讨得太后的欢心。 太后独宠许清,这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许清说到这儿,淡淡的说道:“所以你们得感谢我,若不是我偶然从它处捡到了这些东西,恐怕你们还会被蒙在鼓里。” 孙掌柜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皱眉说道:“许公子,您可能对我谪仙楼的规矩有些不太了解,我东家从不会在人前现身,所以安排你们二人见面实在是有些困难……不如您把那些饰物上的问题告知于我,我可以代为转达。” “你们谪仙楼要是做黄了这桩生意就倒闭了,还管这些条条框框?算了,我现在回府,你们派人来我府上领东西吧。” 许清说完就准备转身出门,而那孙掌柜也是彻底慌了神,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许大公子说的有道理,我们这就去知会东家,上报此事……烦请许公子在这间楼层内耐心等待。” 许清扭头看到楼里的伙计向上跑去,也是改变了面上的颜色,露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只要你这掌柜能多在这儿陪陪我,多留一会儿也未尝不可呀。” 周围的那些女子见许清露出这副登徒子的面相,都对其展现出了不屑,而那孙掌柜也因为平日多接触女子的原因,被许清调戏的玉靥微红。 “奴家年近四十的人了,已经人老珠黄了。” “那不至于,孙掌柜难道不知道四八佳人体似酥的道理吗?依我的眼光来看,孙掌柜此时正是风华正茂,雪润可口的妙龄女子。” 许清当着众人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此等言论,惹得那些没怎么出过门的世家小姐掩面轻啐,羞红了脸。 饶是孙掌柜也是被这些风言风语说的额上沁出薄汗,脸色酡红。 一直跟在许清身后的杨柳撅了噘嘴,眼里全是对自家少爷的鄙夷,因为她前些日子才见过那体似酥的全诗,清楚许清是把里面的词句改了拿出来撩妹。 真不要脸。 …… 谪仙楼,顶层。 顶楼的装饰明显是整个楼阁的点睛之笔,上面的栏杆都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金层,再嵌以玉石为伴,在灯火和明日的映照下璀璨生辉,极为好看。 栏杆都是如此,更别提屋顶那些仿制宫中建筑的琉璃瓦片了。 此刻,一名头戴银钗,穿着紫色绸衫的丫鬟登阶而来,像是一朵娇艳的桃。 她双手捧着托盘,盘中摆着茶盅。 “小姐。” 虽然内里没有任何人应声,但那丫鬟似乎已对此轻车熟路,知晓对方的习惯。 随后她绕开巨大的凤凰屏风,来到了这个素州城里最为神秘的地方。 可能让世人意想不到的是,谪仙楼楼顶并没有摆满玉石商品,而是四处都有着纱幔低垂,四周石壁也全用锦缎遮蔽,就连室顶也有绣毛毡隔起,全然是一副朦朦胧胧,宛如画中的场景。 这里的陈设之物也都像是女子闺房所用,极尽奢华。 例如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在床头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静坐在床榻上的女子穿着一袭白色拖地的烟笼纱裙,外身罩有绣着玉兰飞蝶的纱质氅衣。 她的内衬是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也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如同在胸前衣襟上钩出了几缕蕾丝边。 粗略一看,她整个人就像是飞入丛中的蝴蝶,透着一股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小姐,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 见女子垂眸闭眼,默然不语,丫鬟便将楼下的事情娓娓道来。 在提到许清向楼中众人普及赤莲幡凤的来历时,这位如似玉的丽人勾起嘴角,嫣然一笑。 她的眉梢眼角尽是春意,引得屋内如同百齐放,沁人心脾。 “他说赤莲幡凤是一对?” 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琴音般悠扬,令人沉溺其中,回味无穷。 丫鬟屏气凝神,点头应声道:“是的,他还说……” “我可不记得我昨日在亭中告诉过他,这赤莲幡凤还有雌雄之分。” 女子微微抬首,睁开美眸,在那张柔美的脸部轮廓上,现出一张令人惊叹的美丽容颜。 新年快乐!!!今天家里人也都顺利出院了,往后就能好好更新了,说谎没有小丁丁! (本章完) 第41章 洞察 第41章 洞察 若是许清站在这里,怕是能直接认出这名谪仙楼东家的身份。 因为对方正是许府后院里的那位绝色四夫人,秦疏影。 “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秦疏影的眼波如秋水般流转,眉梢微微上扬,带有一丝慵懒的妩媚,“这雌雄一对的说法,是在唬人……他就是想逼谪仙楼的东家出面,好占据场面上的主动权。” 翠儿闻言有些懊恼,不甘的说道:“少爷哪来的那么多鬼点子?平日也没见他这么聪明过。” “自古以来,人心难测。” 秦疏影轻声问道:“东西都已经布置好了吗?” “小姐放心,奴婢检查了那批曼陀罗的品质,都已经摆在楼下布置好了。” “那名奉命保护他的校尉和素州府的亭长呢?” “白莲教的人应许我们的请求,答应替我们拖住那名校尉,焦姓亭长那边安排了几名马夫生事,至少能缠住对方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秦疏影的声调变冷,如同夏日暖阳失去光芒。 “那就唤他上来,动手吧。” …… “公子可看这石壁上的图案,是不是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谪仙楼一层,那位雍容气质的孙掌柜带着许清游览起墙上雕画。 许清粗略扫了几眼,评价道:“刚一进来,就看到这些禽鸟图了,不知道谪仙楼的一楼为什么会画这么一副百鸟朝凤图?” 孙掌柜轻声笑道:“许公子,前来我家购物的都是女子,所定制的货品也一般以发簪饰品为主,因此这厅中才会被东家重金做出百鸟朝凤图。” 许清听到这儿,稍稍有些明白这孙掌柜所说的意思了。 女子多会以各类飞禽来装饰发簪,谪仙楼此举是为了更好的揽客,好让客人们提前选定心仪的形象。 “你们东家可真聪明,我要是做这珠宝类的生意,不一定会比他强。” 孙掌柜笑了笑,没有接话,其他听到只言片语的人都当许清是在吹牛。 谪仙楼三年前还查无此号,因为其东家的一系列举动,几乎像是在一夜之间从江南素州向周边崛起。 虽然没人认识这名老板,可坊间都传其是位背景深厚的名门之后,只是因为经商这件事情有些低贱,才不方便在人前露面。 一些素州女子还常把其幻想成风度翩翩的玉公子,私下里为其画了不少的画像。 但只有许清自己心里清楚,他所说的意思并没有夸大,而是出于肺腑。 后世的一些经商手段很是取巧,诸如前段时间许清为徐知府提议的地皮售卖的方法就源自其中。 他本以为自己有着后世的阅历见识,能带着朱胖子那伙人经营商道,赚取一笔不菲的钱财,可现在看来……这些经商的古人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加聪慧,光是这房间内的布局与那些挖人的手段,就已经领跑了后世千年。 先前上楼的那名伙计已经重新返回到大堂前,孙掌柜在看清了他的动作后,翩然转身,对许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公子,这里上楼。” 这句话引得楼宇众人面面相觑。 谪仙楼的东家隐匿身份多年,今日终于要被这许清看去了。 不过想想倒也没错,谪仙楼要是将赤莲幡凤做差了,恐怕就别想在珠宝业上混下去了。“这边请。” 许清跟着孙掌柜的丰韵倩影连上四楼,前面几层大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雅间和供店中人住宿的居室,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杨柳也跟在二人的身后,裙翻如舞,脚步细碎。 “就是这里。” 孙掌柜打开一扇榻榻米式的房间后,微微欠身,淡声笑道:“就是这里,烦请许公子在这里稍坐片刻,东家一会儿就来见你。” 屋子中的摆件相较于其他房间很是单调,除去草席坐垫,几乎就别无他物了。 与其说是房间,倒更像是密室。 许清左瞧右看,有些纳闷的问道:“谪仙楼的东家不会还有些东瀛血统吧?” 杨柳关拢上房门,美目流盼,神情似笑非笑,“少爷说的这些话可莫要传出去,否则会招人笑话……这种房间叫做叠席,流行于前朝,以席的厚度为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还有这种讲究?” “是的,不过前朝覆灭后,这种叠席在民间就不常见了。” 许清点头坐到席坐上,随心所欲的翘起二郎腿,仰起头问道:“一路上都没见伱说话,有什么心事吗?” 杨柳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很是好看的笑容,“奴婢只是在想,今晚要拿哪些物件去少爷的院子里,要跟小环妹妹怎么分活。” “这么懂事?” 许清脸上透露出玩味的表情,“你放心,以后到了我院子里,我肯定会好好疼爱你……往后一个星期,都换成你暖床。” “谢少爷。” 杨柳面对许清的调戏,面容上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是敛衽行礼,笑着接受。 “奴婢能得到少爷的宠幸,诚惶诚恐,就是小环妹妹得吃奴婢的醋了。” 许清打量着杨柳,在心底赞叹了一番对方的心理素质,随后他清了清喉咙,缓声道:“好了,别装了……你家小姐还准备见我吗?” “少爷……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柳的面容惊诧,像是因为许清的话语而感到震惊。 但许清能清晰的感受到,杨柳的眼瞳深处,并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 “其实一直到今日清晨,我都不太确定这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四院所为,可直到我在小环身上闻到了源自女人的天生体香,才明白了真相。” 诧异的表情从杨柳的脸上褪去,她带有些许好奇的问道:“少爷所说的真相是什么?” “你们四院的人体带异香,每人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香气。” 许清说道:“先前我找错了方向,忽视了你们使用香的真正目的。” 杨柳扬起了那双好看的细眉。 “现在想想,你们应该是在用其他品类浓厚的香来遮掩曼陀罗的气味。” (本章完) 第42章 四院的秘密 第42章 四院的秘密 杨柳的身子一颤,身下的裙摆微微晃荡,细腻动听的语声里不再平静。 “少爷说这话可得有证据,不可凭空污我们四院清白。” “曼陀罗的全株含有剧毒,以种子的毒性最强,嫩叶次之……曼陀罗的瓣毒性最弱,但碾碎后的粉却可以拌入餐食和香囊,通过多种方式进入人的体内,最不易被他人察觉。” 许清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淡声说道:“在四院的屋子里,秦氏的马车上,甚至是你们随身携带的物件里,都有种类繁多的薰球香囊,香龛香盒。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关键,因为只要养成了秦氏香气袭人的形象,府中上下都不会对此类物品而感到怀疑。” “院子里的各类被也是如此,曼陀罗虽然可以制成干叶,可其的毒性仍大于瓣,且不可研磨成粉……为了保证此物的新鲜程度,你们将庭院刻意摆置成了万紫千红的形象,再将曼陀罗混入其中。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想到艺界的翘楚会私下里种植曼陀罗,还把此物用在了自己的亲夫身上。” 杨柳的纱裙颐动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用那双秀美的眉眼看着许清,表情有些木然。 “少爷可真聪明。” “还是发现的晚了,伱们的小动作其实一早就开始了。” 许清叹了口气,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说道:“还记得我在四院里过夜的那晚,是你帮我更替衣物的。当时你在我身上多摸了两下,我还以为是你本人不太老实……后来我才幡然醒悟,你是在把散有浓香的粉涂抹在我的身上,好清楚我当日的去向。” “当然了,最为明显的当属今日早上,乘车来这儿的时候,你曾劝阻我改换目的地。看来你们也知道我来谪仙楼会查出你们四院的马脚,让你们无路可逃。” 杨柳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尔后她突然展颜一笑,算是默认了许清的说辞。 “可少爷仍旧是要追查到底,不是吗?明明早些收手就不用闹到这种地步了……” 杨柳在车上提及郊游的事情时,四院的马车就跟在他们身后的百步距离。 只要许清调转车头驶向城外,小姐自然不会要他的命。 许清猛然抬首,直勾勾的盯着杨柳,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们四院对我下了这么久的毒,还想要我收手?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分不清谁是许府里的主子了?” 突如其来的气势,使得杨柳娇躯一颤,容色黯淡。 “行了,我知道你们今日也没想让我活着离开……刚刚在进屋的时候,我就瞥见你把香囊上的系带拉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陷入昏迷。” 杨柳听到这句话,微微有了反应。 但她想了片刻,还是不知道该与许清说些什么,最终归于沉默。 “事到如今,我还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那就是你家小姐平日里接待的是什么人,如此规模的谪仙楼是如何管理的?” 许清对于秦氏的发家史很是好奇,因为这素州总号的楼宇已经说明了其的底蕴非凡。 作为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是如何经营起这万贯家财的? 对于自己的安危,许清倒没那么担心,因为他早在今晨的时候就委托小环布置好了一切。 “少爷,奴婢清楚您是想拖延时间,但那焦亭长与大少奶奶指派的军中护卫,都已经被拦在了谪仙楼外……您是没有胜算的。” “无妨,你就当是一个临终之人的执念。” 杨柳见许清的面色坦然,便咬了咬唇珠,从容应答:“少爷问出这些话,应该还调查到了什么吧?” “对,我从你身上找到了点线索。” “我身上?” 许清说道:“还是我去你们四院的那日,你记不记得出言调戏你的那个小林子?” “奴婢记得。” 杨柳的面色有些不解,因为她想象不到这件事情上能有些什么线索。 “小环曾经与我说过,许府的下人们就属四院里的丫鬟地位最高,都是因为我平日里常去四院的缘故。府内下人都以为你和翠儿是我与秦氏的通房丫头,所以不敢招惹你们。” “可那小林子地位低下,只是个送信报信的杂役,却敢旁若无人的调戏你……这说明他手里有你们四院的把柄,笃定你们不敢拿他怎么样,对吗?” 许清的逻辑分析让杨柳叹为观止。 小林子确实握有四院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杨柳和翠儿才会纵容对方一些不太过分的举动。 即便小林子只是个杂役,但他毕竟是许府上的人,除掉对方只会引来许府的警觉,让小姐的身份有着暴露的风险。 当日许清为她出头时,杨柳还为解决掉了这个麻烦而感到高兴,可谁能想到这件不起眼的小事竟招来了对方的怀疑? 怪不得小姐要狠下心除掉少爷,看来被他发现曼陀罗只是早晚的事情。 “后来我专门去找了那个小林子,问了他手上的东西,你猜怎么着?” 许清在说到这里时,刻意卖了个关子,用来观察杨柳的反应。 在看到杨柳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后,他才将自己私下里的调查全盘托出,“虽然每日寄来的柬贴众多,但这里却有一个怪处,那就是你家小姐会将全部的邀约都应下。” “粗略一看,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我仔细一想,那些柬贴里所设的宴席多达数场,即便是昼夜奔波也不可能将那些地方跑完,所以就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家小姐根本就没有赴约,而是利用曼陀罗的特性来使他们致幻上瘾,那些贵族因为出身于名门,都不敢将此事说全,才另外造就了秦疏影攀附权贵的形象与名头。” 杨柳的眸光微亮,缓声道:“少爷已经将我们四院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没错,其实我们就是在使用曼陀罗来操控权贵,少爷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当年我们在望月楼学艺的时候,就在一名留宿在楼内的胡商身上认识了此物,对方当时是在用这东西的幻性催情。可年近十岁的小姐却想到了这东西的妙用,当天就把那名胡商身上的曼陀罗都偷了出来,放在后院的圃里悉心栽培。” “后来小姐用望月楼里豢养的动物试出了此物的毒性,便研究出了研磨成粉的用法。而后我们就拿这曼陀罗的粉,制造了一场仙女下凡的景象,轰动了整个京城,造就了小姐的声名。” “可只是这样仍有些不够……无论是清倌还是红倌,在那纸醉金迷的街柳巷里都逃不过红颜衰老,沦落成玩物弃子的结局。所以我们就从黑市上继续采买曼陀罗,在望月楼里蛊惑那些贵族世子为我们掏钱,还利用它造就了少爷你成为入幕之宾的假象。”“利用少爷离开望月楼来到素州后,四院就开始做起了经商的生意,起始资金基本上都是我们那时攒下的家底。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先前被曼陀罗致幻的京城公子们生出了依赖性,所以小姐才不得不为他们提供了吸食曼陀罗的地点,顺便收取他们高昂的钱财用作谪仙楼的开销。” 许清听杨柳细讲,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怪不得谪仙楼在刚开业时,就有那么多的资金用来挖人,原来她们私底下竟藏了这手。 能苦心经营多年,从一名街孤女做到今日的成就,实属不易。 许清冷声道:“但你们走错了路,曼陀罗的成瘾性会越来越大,他们最终都会因为此物发癫发疯,甚至在家中暴毙。” 杨柳提到这里,语声平淡,“对,当小姐发现曼陀罗的作用无法替代时,为时已晚……已经有两名世家弟子在家中暴毙,但京城那边的府衙暂时没有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所以我们小姐就想着与许府四少奶奶的身份撇清关系,从此带着我们远离这些是非之地,成为谪仙楼幕后的老板。” “厉害。” 面对秦疏影的计划,许清能感受到对方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布局。 若不是因为自己穿越后对于下毒一事的警觉,恐怕真会让这秦疏影完成计划,金蝉脱壳。 “少爷,在这件事情里你是无辜的……小姐和我们也都清楚,你对她的情意属实,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不会让我死的太痛苦,对吗?” 许清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柳,戏称道:“我算是发现了,这反派的说辞基本都一个样,算了……你家小姐在楼上吧?我去找她。” “少爷,这件事被你发现,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就算你去求小姐……也是无济于事的。” “谁说我要求了?该求人的是你们。” 杨柳还当眼前的许清是因为压力太大疯掉了,可随即她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香囊里的曼陀罗挥发了这么久,却没有把封在房间里的他们给迷晕? 杨柳悚然一惊,忙把身旁的香囊拿出来拽开。 此刻她才突然发现,里面的香料竟只是一些干桃果,根本就没有曼陀罗粉的痕迹。 “东西不一样,你的那个香囊早就被我换完扔到地上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察觉到你们的不对后,还会纵容你们随身携带香囊吧?” 杨柳一时语噎,可许清的下一句话,则让她额汗涔涔,担惊害怕。 “你们只去拦了焦亭长和单校尉,为什么不把我的朋友们都截全,放着朱元德和张瑞海不管呢?” “什么?” 许清掠过杨柳的身侧,推开房门。 封闭的环境一经解除,就能听到楼外传来的急促马蹄声。 “镇南忠武军行军,奉令清街,如犯军戒者,杀无赦!” 厉吼声瞬间传遍了整条街道,带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杀无赦!” 即便许清与杨柳身处在谪仙楼三层,也依然能听到楼下的吼声接连响起。 杨柳有些不敢相信的跑至窗边,恰巧看到两三名披着银色重甲的骑兵在街道上扬尘而过。 待周围的商贩人群四处轰散后,他们勒紧了缰绳,将战马缓缓停在了谪仙楼的门前。 与此同时,街道上的石板突然开始微微颤动。 一队队的银甲士卒在街道的尽头处开始浮现,他们身上的亮银色盔甲反射出阵阵光芒,如同披星戴月般向着这里走来。 那些躲闪不及的民众也被挎着腰刀的府衙捕快赶到了巷子里,抱头蹲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杨柳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觉得自己呼吸顿止,整个人都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 她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楞着两只眼睛痴痴地看着楼下的场景。 明明一切都在按小姐的计划行事,为什么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以及对曼陀罗的调查……所以你们必然会注意到焦亭长和单校尉的存在,可你们不要忘了,先前单流民一事,姑姑就肯为了我调动镇南忠武军。眼下我私入谪仙楼,以身犯险,得到报信的镇南忠武军和素州府会无动于衷吗?” 杨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她此刻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即便自家小姐计划了这么久,可终究还是在愿望达成前功亏一篑,被许清识破了真相,沦落成了现在这步田地。 她们以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杨柳的手脚冰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许清看出杨柳已经无心应付与自己的谈话了,便转身向着尽头处的楼梯走去。 那儿站着容失色,不复楼下靓丽的孙掌柜。 虽然她的衣裙还是那么的鲜艳,但当听到楼下的动静,远远地看上一眼后……孙掌柜就清楚自己的东家惹上了难以想象的大麻烦了。 可即便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她仍想着为东家出最后一份力,便守在了这上楼的必经之路上。 久等了,兄弟们 (本章完) 第43章 疑问 第43章 疑问 “看你在楼下的言谈举止非凡,以前应该是某个落魄的世家小姐吧?好不容易才获得了今日的成就,可别跟着你们东家自寻死路。” 孙掌柜面对缓步走来的许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许公子,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女子的活路,我孙某人能有今天,全都仰仗东家的伯乐之恩……谪仙楼倒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许清行至楼梯口,瞧见孙掌柜伸出的雪白臂膀,冷冷的笑了一声。 “你现在放我上去找她算账,她还能多喘几口气……真等到官府的兵卒冲上来,伱们东家的死状可就难看了。” 孙掌柜听到许清后面的说辞,浑身一震,面如死灰。 她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再也不敢阻拦许清。 许清越过孙掌柜的身侧,继续向谪仙楼的楼顶登去。 …… 山与山的缝隙间,一辆马车在向南行驶。 丛山峻岭里的高空栈道绵延数里,委婉曲折,几乎快把缥缈的云烟连成一线。 颠簸的车厢内,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其内静坐着一抹深浓乌影。 她一袭黑裙,裙摆贴近脚踝,皓肤凝雪。 “小姐,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大概能在后日到达素州城。” “嗯。” 黑衣女子的周身的气场宛若冰山,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又孤傲,仿佛一切世俗的感情都与她无关。 赶车的女马夫身材魁梧,虽是女子,却有着将近七尺的身高。 她与车厢内的小姐很是相熟,再加上这一路的行程太过无聊,便笑着问道:“小姐,我们为何要与车队分行,赶着走这条捷径山路呢?车队走的是官道,又有辎重车辆随行,怎么想都会更舒适一些……” 几句闲话聊过去,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黑衣女子的面色清冷,眼瞳深邃而又平静,似乎能将一切试图接近的热情都消融殆尽。 女车夫说到无趣,暗自叹了口气,嘀咕道:“知道了,肯定又是小姐计划中的一部分。” 正当气氛有些凝固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振翅声。 黑衣女子轻蹩秀眉,掀开了一半的窗帘。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只信鸽翩然而至,踩在了窗框上。 它的羽毛光滑而洁白,仿佛是经过精心打磨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黑衣女子伸出皓白如玉的纤纤素手,将鸽腿上的信囊打开,将其中的信息浏览完毕。 她微微翘起的指尖,白的没有半分血色,近乎透明,像珍珠一样剔透如玉。 “错了。” 黑衣女子樱唇轻启,口吐芬芳,“全错了。” …… 谪仙楼,顶层。 许清初临楼顶,便被眼前繁丽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雕栏玉砌,锦被绣衾,楼阁内的精致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虽然他猜想到秦氏会把谪仙楼修建成自己的居所,但是他真没想到这里会美如仙境,仿佛那位秦氏是从仙界被贬下凡的仙子。 “谪仙楼……原来取名的意义源自于此。” “郎君。” 屏风后悄然露面的女子细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她那张樱桃般的薄唇微微向上弯曲,带着点儿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许清再见到她时,突然觉得诗经里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有了具体的形象,原来世上真的有人能长得如此标志,清丽脱俗,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气。 只可惜,今日对方就要香消玉殒了。 “你似乎对我上楼并不感到意外呀……也对,毕竟镇南忠武军和素州府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动静那么大,你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见。” 秦疏影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璨若星河,流光溢彩,定定的盯着许清。 “郎君,妾身不会逃,也不想逃……今日此举本就是孤注一掷的亡命之计,输了便输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将目光投向微微敞开的窗扇一角,看到了街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军士人头。 “时辰还早,夫君能再陪小影多待一会儿吗?” 许清曾想过临死前的秦氏会有什么反应,可对方的态度显得太过平静,甚至让许清觉得她还藏有后手。 可仔细想想,这里的通风良好,秦氏唯一能倚仗的曼陀罗粉又生效缓慢,再加上镇南忠武军和素州府的鼎力相助……她翻不出什么浪。 “念在你今早还有劝我别来的想法,可以给你一点特别的优待。” 见许清随便找了个身边的座椅坐下,秦疏影望着他,甜声笑道:“谢夫君。” 经过片刻的沉默,她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纤然踱步,来到了房间中央的一张古琴面前。 许清能注意到,向来喜欢色彩斑斓的秦疏影,在今日换上了一袭火红色的纱裙,如火焰般鲜艳明亮。 “夫君还记得,妾身曾与你说过……我们二人初见时的样子吗?” 许清心中有了猜测,看来是这秦疏影不甘心认命,想借先前的往事勾起自己的回忆。 “不记得了。” 面对许清冷淡的回答,秦疏影并不气馁。 她反而独自一人笑出了声,“那时的说辞都在试探夫君的反应,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忆……其实那时在望月楼里,虽然人前光鲜亮丽,但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件红裳。” “它是戏班子抵给楼里的嫖资,后来那儿的人赎不回去了,嬷嬷就把这东西让我穿了。” 秦疏影跪坐在琴前,伸手抚摸着琴弦,继续回忆着往事。 “郎君见我的第一面,就被这身衣裳勾去了魂魄。或许现在的夫君并不会相信,那时的我对郎君的印象并不差,甚至还会因为郎君的追求,诞生出赎身的想法。” 许清问道:“你有这么善良吗?” “以前有过吧,小的时候什么都愿意相信,长大了却不敢相信了。” 秦疏影微微抬头,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 “妾身曾在望月楼里认识过一位长我七岁的姐姐,她当时是楼里的红角,风头正盛……可惜没过两年,她就被钟意的郎君抛弃,染上了柳病,死在了后院的柴房里。”“我扒着窗,捅破窗纸,看到了她写在墙上的遗言。那时的我才明白,原来曾经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形同陌路……女子一旦沉溺于情爱,此生便再无退路。” 许清冷声道:“那你选择的路,就是侵占他人的财产,为自己的利益铺路吗?即便你有一千种一万种难过的事,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为恶的理由。” 秦疏影的神色恍然,抿起水润的红唇,微微一笑。 “夫君教训的是,妾身定铭记在心。” 她低头调试完琴面上的弦声,柔声问道:“奴家在望月楼出名的时候,曾被好事者称为琴舞双绝,中魁首……夫君想点首什么曲子?” 没有听到许清的回应,秦疏影曼抬粉颈,收回了白皙的玉手,从地上缓缓站起。 “既然夫君没有听曲的雅兴,就看着妾身舞完这最后一曲吧。” 接着,她解下外衣,侧腰弯身,轮番勾去了脚上所穿的雪白罗袜。 一对丰腴晶莹的白腻小脚露在许清的眼前,脚底板与踝骨处都带有粉酥色的橘红,嫩的无一丝褶皱硬皮。 突然之间,箫声骤起。 秦疏影荡开双臂,手上的纱袖被她一甩而开,随身而舞。 急停旋转之中,秦疏影的纤腰灵动,回眸浅笑,犹如月下仙子,蹁跹世间。 那袭红裙如火焰般燃烧,其中夹杂着隐隐若现的雪肤,将她的娇媚点燃。 当许清被眼前的舞蹈的吸引时,箫声渐急,秦疏影的身姿也随着声音舞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 她那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整个人流转在各个纱幔之下,犹如隔雾之,朦胧缥缈,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终于,一曲作罢。 风过韵收,秦疏影在房间中央盈盈落地,衣裙以她为中心向外散开,摊成了一朵鲜艳火红的蔷薇。 “这是先前答应给夫君的舞蹈,今日舞完,也不算食言。” 秦疏影微张檀口,喘着温热的气息,目光在许清身上停留片刻,便直勾勾的向窗扇周边走去。 许清虽然对刚刚的舞蹈回味无穷,怜惜这人比娇的美人儿,但下毒之事可不能草草收尾。 秦疏影推开了窗户,窗外的风灌入室内,吹的她衣裙飘舞。 一只白色的影子破入窗内,像利箭一般撞在了许清的身上。 许清一开始还以为是谁的偷袭,可当他从凳子上爬起来,才突然发现撞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一只雪白的信鸽。 “鸽子?”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也引得秦疏影不知所措,有些无措的看向许清。 许清轻咳两声,从鸽子的绑腿处卸下一张单薄的信纸。 问她,醉鸳阁的事。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熟悉,许清记得京城寄来的信件里,好像就是这个笔迹。 那么飞鸽传书的对象也就不言而喻了,对方是自己的大夫人,沈霜序。 “她怎么知道我来了谪仙楼,还到了这里?” 许清的心里很是不解,但他还是遵循了信纸上的意见,仰头对着伫立在窗边的秦疏影问道:“醉鸳阁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醉鸳阁?” 秦疏影蹩起细眉,面色彷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装什么呀?春十三娘被人挖去了眼睛,吊死在了房梁上,你们杀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西街赌坊……” 许清的语声骤停。 他突然觉得浑身一紧,心惊肉跳,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挖去了眼睛?” 秦疏影愕然摇头,呢喃道:“不是我们做的,我再冷血……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许清也在此刻意识到了不对。 秦疏影虽然对他用了曼陀罗的粉,但那东西的药效有限,与其说是毒人致死,倒更容易让人致幻昏迷,产生依赖性。 那春十三娘可是被人生生挖去了眼珠,一星半点的粉剂量绝对不够,必须得把曼陀罗的茎叶下药,才会让人叫不出声。 这么说来,杀害春十三娘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他们的手里也握有曼陀罗。 而且秦疏影的手下多为女子,无论是这楼里的孙掌柜,还是院子里的丫鬟,手上的力道都有些不足……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还有东西?” 许清稍稍揉搓那张提示他的信纸,发觉在这个问题下面还藏有一张叠纸。 当他把上面的拿开,才发现在第二张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蠢材。” 这个女人! 即便没有与这位后院里的大夫人照面,许清现在也是气火攻心,怒上心头。 他本以为这次的谪仙楼之行是找对了方向,能把后院里谋害自己的下毒真凶一网打尽,可谁曾想,这件事情竟还有隐情? 最尴尬的是,这大夫人不仅能提前料到他的行动,还能通过信鸽传信的方式羞辱他,这可比扇他一巴掌还让人憋屈。 这沈霜序到底是何方神圣呀?还在回来的路上,便能提前判断素州的形势,还能提前写信制止自己逼死秦氏,她是魔鬼吗? 秦疏影看着许清阴晴不定的面色,像是猜到了些许原因,小声询问道:“大夫人的信?” 许清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岔开话题询问道:“醉鸳阁的事情与你无关,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春十三娘已经死了?那你次日为什么要杨柳在我身上涂抹香,好判定我的去向?” 秦疏影思考了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当日寻找夫君的去向,其实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其他人意思。” “其他人?” “对。” 秦疏影整理完思绪,向许清娓娓道来,“夫君应该清楚我的发家史,知道我所培育的第一组曼陀罗源自胡商之手,可那些东西在来到素州后就活不成了,所以我就委托府中的下人去黑市上采买曼陀罗。” “买到了?” “没有,黑市上的曼陀罗价值千金,而且是有价无市,一株难求,我们根本寻不到采买此物的途径。” (本章完) 第44章 荷露尖角 第44章 荷露尖角 秦疏影在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蹊跷。 “但在前段时间的某一日,忽然有一个江南教派主动寻上了我们……他们手中握有大量的曼陀罗,几乎顶得上黑市偷运十年的货量。” 许清微微动容,因为他知道曼陀罗在大齐属于官府禁运的货品。 即便是需要此物麻醉的医馆,也需要官府的层层上报审核,才能从各地仓储中分得一点。 “大批量的曼陀罗,你就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身份吗?” 秦疏影淡然说道:“当然怀疑了,但当时从京城带来的几株曼陀罗都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死绝了,再加上京城寻上门来的瘾君子有很多,我不得不接受这批货物。” 许清听到了关键。 “不对,哪里都对不上……那几株曼陀罗病死后,你是如何下毒的?” “将曼陀罗的瓣制成干,放在干燥阴凉的存以备用,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研磨成粉。” “这样做,毒性会大打折扣。” 秦疏影有些诧异的看了许清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会对曼陀罗如此了解。 “是的,干的挥发效果会慢一点,但它已经够我使用了,毕竟我只需要曼陀罗产生的幻觉。只要用它稳住你和那些世家公子,谪仙楼的业务就能有条不紊的进行。” 许清现在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之前他一直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点,那就是后院使用曼陀罗的人就是谋害自己的凶手。 现在看来,这明显是一个思维陷阱。 秦疏影虽然使用曼陀罗,但她从始至终都不是想要曼陀罗杀人无形的毒性,而是想利用其产生的幻觉,来使自己在许府得宠,在各个门阀世家面前如鱼得水。 而曼陀罗的瓣毒性最弱,各方各面都不适合做成毒药。 从这些日子的行动上来看,四院也一直是在香粉上做文章,从没使用过曼陀罗的根茎和叶子。 杀他的,另有其人。 “那个江南教派的名字,伱知道吗?” “记得,叫白莲教,是江浙起家的民间组织,经常会在灾患后救济灾民,替百姓修建稳固房屋……与我们接头碰面的人身份并不高,但与他随行的普通教众都称其为星君。” 秦疏影回忆道:“这些星君的行事很是诡秘,一般会穿着遮盖体型的黑色兜帽,面上带着一个唱戏用的面具。” 白莲教的名字让许清头都是大的,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整件事情的关键势力。 能私藏大批量的曼陀罗,就说明这个白莲教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这些星君的称呼和打扮,又从侧面验证了这个教派的内部结构森严,体系庞杂。 同时占据两点的民间教派,又盘踞在江南一带的富饶地区,怎么看都像是个祸患。 相比之下,秦氏的问题就没那么尖锐了。 从今日杨柳劝阻自己的行动上来看,四院一直对自己的行动有所犹豫,证明她们想杀自己的目的更多出于保全自己。 而自己所染的曼陀罗毒,明显是想要他去死。 对方针对的或许并不是自己,而是许家背后的太后,京城中的那位掌权者。 激怒了许太后,就能搅乱江南的局势,让这些藏在阴影中的势力获取更多的利益。还真是煞费苦心,用心良苦。 “看来我并不是夫君想要找的那个人。” 许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如似玉,妩媚艳丽的秦疏影,如何处置对方又成了新的难题。 即便四院并不是真正下毒的那个人,但是她对自己动手也是真的。 这样的女人,还能相信吗? “许公子!”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一声急切的呼唤从楼梯处传来。 短短过了片刻,就有一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许清的眼前。 对方穿着宽厚的官袍,满脸堆笑,急声道:“口下留人!留人!” 许清见到徐知府亲临此地,有些纳闷的问道:“我应该给忠武军和府衙的人交代过,任何人无事不得登楼……你怎么上来了?” 看着许清眼里的不善,徐知府赶忙解释道:“许公子千万别多想,您的话在素州这地界肯定管用,就是……就是有些事情,让下官夹在中间也不太好办……” 徐知府说到这儿,索性叹了口气,掏出了一封写满字的信件。 接着,他用充满无奈的口气说道:“下官刚刚接到沈丞相的女儿,许府大少奶奶的信件,她让下官来此地将秦氏带走,等三日后她回来再审。” 许清大致扫了眼信件上的字迹,确认那的确是沈霜序的手笔。 算算时日,这位大夫人也该到素州了。 “信上还说了什么?” “她让下官与您说明,先前秦氏创建的谪仙楼的时候,其实素州府里早有备案。” “什么?” 这下不只是许清惊讶,连静立在一旁的秦疏影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记得自己在经营谪仙楼时,全部都假借于他人之手,没有公开露过一次面,官府为何会留有备案? 徐知府伸出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缜密的汗珠,年过半百的他攀爬高楼,还是有些气力不顺。 “素州府虽无太多的功绩,但本府对管治内的事物还算严格,经营珠宝饰物的店家除去房契地契,还需要登记户籍指印和诸多信息……可唯独谪仙楼的手续与其他商号不一样,全因为这里有沈氏的担保。” 徐知府像是没有看见目瞪口呆的二人,继续说道:“当初正是因为许府大少奶奶的保荐,素州府才给谪仙楼开了多次的后门,容许它在江浙一带快速发展。许府的大少奶奶也对这里的业务知之甚详,将其的一部分商旅信息登记在了素州府的卷宗里。” “等等,你说的我都糊涂了。” 许清不解的问道:“她对谪仙楼的事情知道多少?” “沈氏不仅知道谪仙楼的东家是四少奶奶秦氏,还知道造访素州的京城贵公子们,多是为传说中的幻梦而来。” “她既然知道此事,还纵许谪仙楼的行为?” “许公子,你家大夫人考虑的事务可能会比你想的更加全面,其中缘由本官也不好多言……希望等到大夫人回来,你们能促膝长谈,好好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 (本章完) 第45章 怪梦 第45章 怪梦 徐知府说完自己的内心想法,转而面向了不远处的秦疏影,将脸上奉承的笑容隐去。 “秦氏,虽然你所经营的谪仙楼有许家庇护,但你近些时日所犯之事已经违反了大齐律法,理当斩首示众……念及你曾经的身份,素州府会将伱押入大牢,静待发落。” 说起官腔的徐知府倒真有几分官老爷的模样,但许清想的就是其他事了。 沦为死囚犯的秦氏,未来的下场将会无比凄惨。 即便逃过死刑,也大概率会被刺上黥刑,发配荒地。 “若我不从呢?” 男女的气劲差距很大,徐知府不担心秦疏影能翻出什么浪,但他还是遵从沈霜序在信中给他的交代,说道:“你家大少奶奶让我提醒你,从望月楼出来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秦疏影宛然一笑,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如释重负。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认识沈姐姐这样的妙人……” 秦疏影顺手从屏风后端扯过外衫,将窈窕曼妙的胴体包紧,缓步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直到经过许清的身侧,她才略微停步,轻笑道:“夫君要是念及旧情,就把我的琴带走吧……这蕉沐虽不像绿绮和九霄环佩那样出名,但也是世间罕见之物,能卖一个好的价钱。” 当秦疏影和徐知府的脚步声渐渐隐去,许清才有了反应。 他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香,眼前也隐隐浮现出了一道朦胧倩影。 记得那年今日,他第一次看见秦疏影跳舞。 …… 许清将秦疏影留下的蕉沐琴用黑布裹了起来,回到了许府。 在给老夫人请过安后,走向自己的小院。 院子里的小环正扒着门框翘首以盼,远远地瞧见许清,她就弯起了那双好看的眸子,满脸的欣喜和开心。 “少爷!” “嗯。” “听说今日城中出了大事,官府派人封了整条东街,还有镇南忠武军的影子……少爷,您今日去的地方就是东街,不会是您惹出来的事吧?” 许清按照惯例,进门时揉了揉她的头。 “小孩子就别打听那么多的事了。” 小环听到许清的随口之言,小脸羞红,心里有些气不过。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脯,在瞧见那上面山峰已经初具形状后,撅起了嘴。 “我不小了。” 许清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小环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为何把腰板挺得笔直,但他还是遵从小姑娘自己的想法。 “行,你不小了。” 形同敷衍的回答,让小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干劲。 她觉得自己无论做任何努力,在少爷眼里好像都只是一个小孩,永远都入不得对方的心。 进到屋子里的许清没有想太多,他把蕉沐琴放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就仰头躺在了床褥上。 “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画面?” 让许清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今日自己独自在顶楼时,眼前浮现的人影和景象。 他虽然对那个场景很熟悉,也清楚自己看到的人是秦疏影,但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因为他明明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前身的记忆又怎么会与他有联系呢? 除非他继承这具身体的时候,同时融合了对方的记忆,又或者是自己本就是许清遗失记忆后,觉醒的另一世记忆。 算了,怎么想都觉得费脑。 许清在想了一会儿后放弃了思考,索性抱着被打起了呼噜。 因为今日太过折腾的原因,他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此刻,小环端着洗脸的铜盆走了进来。 她在看到床上呼呼大睡的许清后,赶忙将手里的铜盆放在了桌子上,心疼的帮少爷褪去鞋袜和外衣。 小环的每个动作都很小心,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少爷。 在好不容易帮少爷翻过身,将被褥盖上后,她蹲在了床头,痴痴的看着对方的睡颜。 老实说,许清的睡姿不雅,睡相也不好看。 但这别人看了都嫌弃的样子在小环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少爷什么时候才会把我当成女人看呢?” 小环拉了拉裙子的衣襟,隐约漏出里面单薄的小亵衣,亵衣上端有一根近乎透明的细绳,几乎一拉就断。 这是她今晚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想着能在暖床的时候大发神威,勾起少爷最为原始的欲望。 王婆昨日特地给她讲过,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最抵不住这种半遮半掩的诱惑,再配上她雪白滑嫩的肌肤,绝对能水到渠成,一举把少爷拿下。 可是今天的少爷的好累,需要好好休息。 小环犹豫了半天,直至她的双腿蹲麻了,才鼓起勇气在许清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做完坏事的小姑娘从地上猛然起身,脸庞泛起了一抹红晕,如同初升的朝霞。 她的心跳的猛烈,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没来得及感受初吻的滋味。 “少爷应该睡死了,小环不怕,不怕……” 小环自己给自己打着气,随后转过了身,哆哆嗦嗦的向桌子上走去。 她刚想去端起水盆,却突然看到墙角处的那个黑袋子里,似乎有什么微光在悄悄闪烁着。 …… 烛光摇曳,纱幔轻垂。 一曲小调如丝竹之乐,婉转悠扬,荡漾在空气中。 许清怔怔的呆立在栏杆旁,目光停留在舞池中的那道红色倩影上。 楼中的光亮打在对方身上,使其他事物都失去了光彩,独留对方在旋转腾挪,竭力而舞。 “真漂亮呀。” 许清隐隐能察觉到这里并不是现实,但他还是忍不住与楼中的看客一样,对着那道惊鸿一现的舞姿鼓起了掌。 对方美的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晃进了他的心窝里。 “许公子,我家小姐请你楼上一叙。” 不知何时,许清的面前出现了另一道年幼女子的身影。 听声音能依稀辨别出对方是杨柳,但她在许清的眼里却黯淡无光,连面容上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许清懵懵懂懂的向前行走,身边雕的门窗爬上了道道裂痕,变得不再鲜亮。屋顶的边角也缠上了蛛网,使得这座靓丽的楼宇在顷刻间变得残破,衰落。 “许郎。” 许清推开门,却什么都看不见。 …… “少爷!少爷!” 许清被小环从睡梦中叫醒,才发现现在的时间已是次日的晌午。 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过了一整个夜晚和上午。 “是不是还没给奶奶请安?你怎么没叫我呀?” 换上新衣的小环摇了摇头,解释道:“老夫人派海总管吩咐过,说少爷这两天累了,不用给她请安……本来奴婢也想让少爷一直睡下去的,可是府上出了点事情。” 许清闭上眼睛缓了片刻,将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抛出脑海,坐起身子问道:“府上的事情都是由海总管拿主意,只有大事才轮到老夫人做主,什么时候轮到我管事了?” 小环的双颊变得通红,眼神躲闪,语调轻柔而微弱。 “少爷,因为这次来府上拜访的人是从北边来的,自称是二少奶奶的手下……老夫人听到他们的名头并不想见,海总管也不敢拿主意,所以只好派奴婢来叫醒少爷,问问您该怎么办?” “二少奶奶?” 若不是因为小环的提醒,许清恐怕都忘了自己还有二房这一个妾室。 他记得海总管曾说过,二房杨氏久居篁岭关外抵御外敌,连和自己大婚的日子草草应付,只是派手下来走了个过场。 以许家老太太的性格,自然不会喜欢这样的孙媳,所以对对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但说到底,杨氏毕竟是他许清的二房,人家找上门来,还是得出去应付一下的。 “行,你帮我换下衣服。” …… 许清换好衣服,并没有急着赶去前门与二夫人杨氏的手下会面,而是转路到膳房吃了顿饭,才晃晃悠悠的向前门走去。 此时已经快过日昳。 许府门口聚拢了不少的人,海大富应该是不想让外人看热闹,说闲话,就把那群军卒打扮的年轻人放进了前院里。 这群小麦肤色,身高体型各有不同的人在看到锦衣玉袍的许清出现后,都清楚许府真正能说上话的主子来了。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大约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朝许清拱手行礼。 “许公子?” 许清挑了挑眉,眯起了眼睛,“叫公子未免太过生疏了吧?我听说你们是我娘子的手下,来自于篁岭边关?” “是,我们是篁岭军第七旗的兵卒,从北边步行至此,特来拜会您……这是将军亲笔书写的信件和盖过印的文书。” 这名中年男子的军服虽有些破烂,但他的态度很是恭敬,许清拿着屁股想,都知道他们肯定有求于自己。 许清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布袋,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留在原地淡声回道:“既然是她手下的兵,那你们岂不是得称呼我为少爷?” 不待身后的年轻人有意见,那中年男子赶忙称呼道:“少爷说的是,您看这信……” “不看。” 许清说完,转身就准备要走。 他可没那么傻,一个握有兵权的将军都搞定不了的事情,绝对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自己只要刁难下这群人,露个面,把以前的气给出了就行。 毕竟以他许大公子的恶名和人设,做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了。 候在一旁的海大富也深谙其道,立马招呼周边站立的家丁聚拢过来,打算将这群北边来的官兵驱逐出府。 “好了好了,我家少爷你们也见过了,行了吧,快点走吧……” “先前就听说将军嫁了个窝囊废,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模一样!黎叔,咱们还愣着干嘛?求这种人还不如我们去想想别的办法!” 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年轻小兵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暴喝出声。 他眼里充斥着对许清的愤恨,觉得齐国都是被这种人糟蹋,才沦落成今日这种任人宰割的模样。 若不是杨将军一骑当千,死死的守住了篁岭关,恐怕大齐每年要给金辽贡献金银岁布无数,甚至连江山都要易主。 “等下。” 许清转过头来,叫住了这群人。 他负手晃到了刚刚那人的身前,看了眼对方脚上残破的草履布鞋。 这双鞋侧沾满了黑泥,露出的脚面也有不少的厚茧,足以证实他们走了很久的路。 “干嘛?” 他见许清看自己的脚,明显有些慌了神。 因为多年从军习武的关系,他知道自己的脚上有很多的冻疮和老茧,外表有些丑陋骇人。 “你今年多大呀?” “十六。” “娶妻生子了吗?” “没。” 许清问完他,转而面向刚刚那位被称呼为黎叔的中年人,“你结婚生子了吗?” 黎叔不清楚许清想做什么,但他有些年纪和阅历,清楚自己这一行人不能在素州这种江南地界得罪许家,只得老老实实答道:“结了,家中幼子十二岁。” 许清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笑着问道:“结婚的那天开心吗?” “开心。” “是吧,人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烛夜,金榜题名时……结婚哪会让人不开心呢?” 许清在开心俩字上加重了字音,随即轻咳一声,收走了笑容。 “但我结婚的时候就不开心,因为你们将军不仅人都没到,还派人来我许府的婚宴上羞辱了我……你说我许清的心得大到何种地步,既往不咎不说,还舔着脸帮你们将军办事?” “这……” 许清说完,导致这几人的神情面色都有些尴尬。 将军结亲的事情他们都清楚来龙去脉,而且这件事还成为了军中的笑谈,经常会被人在空闲的时候拿出来调侃。 起初他们都没觉得这没什么,都是逼将军成亲的许家罪有应得。 可现在站在许清的角度想想,自己攒钱娶的媳妇要是敢这么对自己,以后他们可就没脸见人了。 “所以这事也不能怪我冷血,你们也不能骂我……我给你们支个招,出门往前走三个街口,再拐个弯,就是素州府的府衙。” (本章完) 第46章 二房的请求 第46章 二房的请求 许清想的很简单,既然这群边军士卒是一个棘手的麻烦事,那不如把他们甩给徐知府处理。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也看明白了,徐知府其实是一只颇有城府的官场老狐狸。 那些对自己的阿谀奉承虽然不假,但它更多是徐知府用来稳住自己的手段。 “那儿有素州地界的官老爷,姓徐,你们有什么难办的事找他就成。” 直视太阳的许清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便斜乜向他处,谁曾想到在院子的边角处,正立着一名模样端庄,黑发如瀑的清雅女子。 她一袭素衣,肩头披着许清先前赠予她的狐裘,悄悄观望着门口的情况。 三院的陆氏平日里不是不喜欢面见生人吗?今日怎么会出现在前院? 不待许清想明白这点,黎叔就上前一步,苦笑道:“许大少爷,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这些篁岭关的边军也不会徒步跋涉千里,南下来这无亲无故的素州,更不会进了城门都没休息,就跑来许府麻烦您。” 见许清没有先前那般排斥自己这些人,黎叔轻咳了两声,道出了一行人的目的。 “眼下正值冬月来临,可朝廷答应给予我们篁岭关的物资一拖再拖,塞北那边已经快闹出人命了。” 许清眼瞅着这麻烦事是避不过去了,就随口问了一嘴,“什么物资?” “治疗风寒和凝血用的药品,以及边关军民过冬用的粮食,要是能再有些被衣就再好不过了……冬日和新年过了过了便是春日,那时候辽金的人也会威胁边关安危,届时库里储存的军械也会告急。” 黎叔幼时曾跟着安姓的栗特人经商,对杨将军交代的物资清单很是清楚。 他将篁岭关急缺的东西全部报完,便满怀期待的看着许清,寄希望于这位贵族公子帮自己摆平问题。 许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二房是把自己当成许愿机了吗?怎么什么东西都想他这儿拿? 药品,粮草,衣,军械,要是许府能凑齐这些,估计就可以揭竿而起,从江南起兵造反了。 “别想,这事我帮不了你们。” “许公子,其实朝廷早在一年前就批下来了这些东西,可每次问到京城的户部和兵部那儿,他们就说这批东西被屯放在了素州府库,要我们自己派人来取。但当我们派人来此的时候,却会被各地官员层层推诿,每次都是无疾而终……算上前几次来要军粮,我们这旗人已经是第七批了。” 黎叔恳切的看着许清,说道:“杨将军说你在素州呼风唤雨,是这儿的活阎王,一定会有办法的。” “咳咳。” 正在咽口水的许清,差点没被黎叔口里稀奇古怪的称号惊得呛住。 那家伙是想说土皇帝吧?怎么变成活阎王了? “虽然本少爷在素州这儿有些关系和能力,但伱们这个事情有些麻烦呀。” 随行的年轻兵卒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觉得许清和他们印象里的朝廷官吏一模一样,成日只懂得在这些事情上捞油水,真正轮到他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时候,却只会缩在自己的床底下。 黎叔则是赔笑了两声,从衣襟的另一侧掏出了一个袋子。 “这个我懂,小的们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办事的规矩还是懂得……这里面是我们杨将军亲自许下的文书承诺,一直被鄙人贴身保管,不敢有任何的褶皱。”许清接过黎叔奉上来的信件,随便拆开。 上面的字体笔迹中规中矩,既不像三房陆氏的温婉得体,也不像四房秦氏的娟秀连绵,更没有大房沈氏的灵韵。 “字有点丑。” 那些年轻兵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舒服。 杨将军可是篁岭边关的军民偶像,在大家的眼里,杨将军就是守护庇护他们的神明,怎么能被人这样嫌弃? 谁要是能成为杨将军的夫婿,估计都是祖上八辈子烧了高香,睡到半夜都能笑醒的大喜事。 许清摊开信纸,看完信件的全文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因为信上的内容着实有些夸张,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信中杨氏对他的称呼依旧冷淡,前后都采用的是尊称,看不出任何的夫妻感情。 但她却在信中详细陈述了朝廷答应运输给篁岭关的各项物资,具体到几斤几两,几件衣服,几柄兵器。 除此之外,杨氏更是在信件末尾注明了许清若是能帮她运走这批货物,杨家自愿让出里面的五成数量,作为给许家的谢礼。 种种迹象表明,杨氏对这批物资的需求之切,已经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 “真是疯了。” 许清合上信件,感觉自己的右眼眼皮在跳个不停。 驻守在篁岭关的军队约有四万人,其中不乏重甲铁骑,弓弩重械。 刨去边关的居民不算,这些军人战马一日的军粮消耗量就能惊掉人的下巴,更别提朝廷许诺的东西,是篁岭关边军未来三年的口粮和军械物资。 给篁岭关运去一年半的物资,自己再把剩下的东西全部独吞,恐怕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大齐的首富。 “许大少爷,北地不比江南,眼下已有些地方飘起了飞雪。若是拖到更冷的冬天,遇上严寒大雪,积雪通常能累到小人的膝盖处。所以我们这些人没有粮食真的活不下去……这批货物卡在素州府库这么久,我们只能急的干瞪眼,所以要是徐大公子能帮我们要到这批军械物资,条件再苛刻点也能谈。” 黎叔眼巴巴的望着许清,将自己的此行来素州的底牌全部说出。 虽然他知道这样做会陷入被动,但四处碰壁的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眼下只能求这位许家别贪的太多。 “这事你们另寻高明吧,海总管,送客。” 许清神色冷淡的撕掉了信纸,不待这批兵卒有任何的怨言,就招呼家丁把他们轰出了家门。 “相公。” 见前院的家丁封好府门,逐个散去,陆晚禾也是带着季夏,从角落处缓步走出。 (本章完) 第47章 诱饵 第47章 诱饵 陆晚禾莲步轻移,素衣裙裳的布面将她玉腿的轮廓展现的淋漓尽致,纤细而又直挺。 她袅袅娜娜的来到许清面前,微微俯身,敛衽行礼。 “夫君,妾身看那些北边来的兵卒缺衣挨饿,很是可怜……我们倒也不用如此冷漠吧?” 若是以陆晚禾以前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对此事插手,更别提在许清面前进言了。 可自从上次的陆府之行后,陆晚禾就对许清的看法有了天差地别的改观,甚至就连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对方。 眼下的她把许清当作自己的夫婿看待,很想为许家多出一份力,生怕许府因为此事和二院有了更深的隔阂。 许清看周围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只剩下竖耳聆听的海大富,便缓声答道:“从他们的穿衣打扮和递给我的文书上看,这些人说的应该都是真话,但是……” 许清的话锋一转,分析起了这件事的疑点。 “驻守在篁岭关的边军多达数万,能把众多粮草辎重扣押的人物,肯定不会是徐知府这样的从四品地方官,而是京城里的某位大人物。即便我们退一万步来讲,能帮他们把这批货物搞出素州,可这东西距离篁岭边关路途遥远,还要再横穿两州三关,谁能保证不出岔子?” 从北边到素州,各州各地都有着躲避兵灾燹祸的流民。 再加上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数目庞大,若是再加上护送的卫兵,几乎都抵得上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 他们的通关文牒得上报兵部户部,由中央审批,层层放行。 “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素州地界里没人能做得了主,怎么想都不该和这批人扯上关系。” 许清可不是一腔热血的愣头青,非要上赶着维持公道,为正义出头。 许家看起来权势滔天,在朝中势大。 但许老太太却在自己的亲孙被人下毒后,迟迟没有向州府报官,而是想着联系宫中的家人在私下查证。 仅凭这点就可以说明,许家现在的身份地位很是敏感,外面的人都信不过。 “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陆晚禾的面颊微红,螓首微垂。 她原本想帮许清和二院缓和关系,劝夫君不要因为那些往事闹得不愉快,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你来得正好,一会儿你带着季夏出门追上他们,用三院自己的名义帮他们安置落脚的地方,再给些行路的盘缠。” 陆晚禾稍稍抬头,眨眼注视着许清,雪白剔透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不再显得病态,而是有几分腻人。 “这是何意?夫君不是不想与他们有所关联吗?” “你在许府的名声与那二房杨氏大差不差,用伱的名义帮助他们,外人只会觉得你是在同病相怜,不会联系到许府的层面上。” 许清说着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对杨氏没什么好感,但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还是懂的。若真是因为这些扯淡的原因让边关出了事,那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没人比许清更加清楚边关告破,胡人南下的结果是什么。 在前世历史课本里的数次记载中,对外战争中失败的中原王朝,下场都无比凄惨。 国破家亡不说,连人都会沦落成对方的牲畜,产生两脚羊这样的蔑称。 所以许清虽不愿卷到这样的麻烦事里,但他还是愿意为那些边军提供便利的。 “好。” 陆晚禾虽然想不到这么深的层次,但她知道夫君已经把这件事考虑到位了,自己只需要按照他的意思出面就行。 “对了,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往常不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写字画画吗?” 交代完事情,许清才想起这个困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在他的印象里,陆晚禾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 “少爷,昨日知道你回来后,我家小姐就带着我在您的院子附近绕了三圈。今早听到大院里的下人说您去了前院,又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季夏!” 陆晚禾罕见的娇声呵斥一声,随即她便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失大家闺秀的仪态体面,赶忙微微侧头,避开与许清的视线接触。 她的脸颊羞红,姿态也变得更加拘谨,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朵,让人觉得清涩可爱。 季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脸上的笑意盈盈。 她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多年,早就清楚对方近几日魂不守舍的原因,眼下有了机会,自然要替主子表明心意。 要不然凭自家小姐的性格,估计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藏一辈子。 “咳……那个,我还有点事,先回院子里了。” 平日里的许清死猪不怕开水烫,做什么事都喜欢厚着脸皮占便宜,但真要面临男女之事时,他就怂了。 眼下这种场景,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所以他也只好找借口跑路。 看着心照不宣,匆匆分别的少爷和三少奶奶,留下来听完全程的海大富满面疑惑,微微出神。 少爷失忆后像是开了窍,变得更加聪明了,这是件好事。 可三院的陆少奶奶是怎么一回事?何时对许府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而且看俩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哪像是婚后两年没见过面的夫妻? 上次回门的时候他也在,二人就算私底下生出了情意,也不至于发展的这么快。 难道说,他们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我记得从陆府回来后,季夏曾吩咐过府中的伙房,说三少奶奶在那边儿染了风寒,要多熬点鸡汤药膳……那龙眼,黑木耳,大枣,桂圆和羊肉等,好像都是些补血安胎的食材?” 脑补过后的海大富,联想到陆府夫妻同房的那一夜,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眉头舒展。 “明白了,我许家有后了……得先把这件喜事报给老夫人!” …… 阴冷潮湿的环境中,素州地牢宛如一片无边的梦魇。 在这里,时间像是被锁定,每一刻都如同噩梦般,在不断的延续。 苍白的光线透过高高的小口天窗,映出面容憔悴,不复往日光鲜靓丽的秦疏影。 她身穿囚服,定定地望向铁栏外面的光亮处,一语不发。 因为秋后问斩和秦疏影身份特殊的缘故,素州府最下一层的监牢里只关押着她这一名囚犯,而她也自然成为了轮值看守们讨论的话题。“里面那位可是许府的四少奶奶,秦氏,秦疏影。” “是那个在京城望月楼里吸金无数,见她一面便要豪掷万两白银的舞姬?” 值班的桌子在监牢门口,与最里面的秦疏影相隔甚远,所以知道其身份的也没几个,基本都是徐知府手下监事的亲信。 新来的看守虽然听过秦疏影的名号和传说,却不知道里面的那位就是本尊。 “你小点声,这位的身份可得保密,现在出去议论都是掉脑袋的事情。先前惊动镇南忠武军上街抓捕的人就是他,当然了……对外还得换成其他借口。” 老看守嚼了两口木桌上的生米,缓声说道:“咱们都是郑监事手下的哥们,清楚怎么个事就行。” 新看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到里面,偷偷看看这绝代名姬的样貌?我可听说许家大少一直把她视作禁脔,娶进门后整整七日都没出过对方的院子……” “你小子想什么呢?” 老看守捡起筷子,敲了一下对方的头。 “别想了,里面的钥匙分两把,一起拧动才能转动扣锁,它们在徐知府和郑监事手里。而且听说这秦氏惹怒了当朝宰相之女,就是那位许府正妻沈氏。对方要求素州府要严加看守她,关进去的时候备足清水,连饭都不用送。” 新看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就在老看守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的眼瞳里迸出了两道锐芒。 随即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那老看守的身体在椅子上停顿了片刻,就直挺挺的向后面倒去。 预想之中的倒地声并没有响起,因为那新看守已经闪身至落点,轻手轻脚的将其推了回去,放在了桌子上。 整个过程的时间极快,几乎用不到三秒。 牢笼内的秦疏影微微抬眸,眼底有了异色。 因为那“新看守”将脸上覆盖着的脸皮撕下,露出的竟不是人面,而是一张白底红边的纹面具。 他的步履轻快,走路似飞,看守口中牢固的扣锁就像是没有起任何作用一般,“砰”的一声向里敞开。 “白色面具,看来你是杨柳口里的那位摇光星君。” 秦疏影的脸上并无讶色,尽管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角落的水渍在滴答滴答作响,但她仍保有十分清醒的神识。 “四少奶奶果然聪慧。” 摇光星君停在铁栏前,发出了沙哑难辨的怪声。 秦疏影微皱柳眉,听出这嗓音应该是被特殊处理过,因为她对声乐之道有些建树,清楚人声绝不可能如此低沉沙哑,怪异难听。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白莲教杀我做什么?” 摇光星君摇了摇头,说道:“为我圣教大业出过力的人,都是获取天道机缘者,所以我等的任务不是杀你……而是要助你登仙。” “登仙?” 秦疏影轻咬薄唇,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随即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白莲教的人好像都有些不太正常,嘴里念叨的事情都与传说中的长生和成仙有关。 “神道大业将成,圣教中正以观天下,能在此时位列仙班,是你的福气。” 摇光星君说完这句话,便随手推开了牢门,向着秦疏影缓步走去。 脚步踩在稻草上,一轻一重,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们白莲教好大的口气。” 面对咄咄逼人,袖中藏有利刃的摇光星君,秦疏影玉容上不见惊慌,反而再现了以往举止雍容,气质高雅的一面。 她的玉指轻轻握紧,目光随着摇光星君的腿脚而动。 摇光星君突然停下身,转头向着监牢的门口看了一眼,随后他发现本该安静无人的门口,竟出现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身材高壮,直奔着最深处的监牢而来。 而另外一名的身影玲珑浮凸,即便远远望去窥不见对方的身影,却也能感受到一股冷艳的傲意。 “沈霜序?” 摇光星君脚踩草堆,顺势而起,像是飞一般的来到了那扇通气的窗口前。 而后他快如闪电,整个人缩到了那不足半臂的窗户外,销声匿迹,徒留下一堆杂乱的衣物飘散而下。 “妈的,这家伙。” 快步赶到监牢门口的高壮人影显露出面容,是一名长相方正的魁梧女子。 秦疏影认得对方,知道她是沈霜序身边的赶车下人明珠。 这女子有着一半昆仑奴的血统,所以生来力大如牛,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力士。 “小姐,让他跑了。” 远处的窈窕倩影轻移莲步,淡然道:“知道了。” 沈氏的声音美妙动听,但她的语气却极为平静,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意。 “那咱们早早离队赶路,不就都成了无用功?” 明珠有些气馁,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在面前飞了,她心有不甘。 “不算,缩骨术是摸金倒斗人的戏法,传男不传女,从这里便可以得到对方家世师门的线索。再看这地牢水渍上的脚印轻盈,通风窗口的尺寸大小,他的体重与身高应该与七八岁的孩童无异,是个长不大的侏儒。” “侏儒?可我刚刚看他的身子很高呀!” “那些掉落下来的布料衣物,就是他用来填充身形,伪装成成年人的法子。” 明珠听着沈霜序的分析,检查了一遍刚刚摇光星君逃跑时掉下来的东西,发现全都如自家小姐的分析一样,是些布缕薄片,有些上面还专门涂色画皮,几乎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境地。 沈霜序平心静气的分析道:“刚刚他进入牢房时,脚踩在稻草上的声音一轻一重,步子也有些许不稳,应该是个左腿有些不便的跛子,让他们顺着这些线索找下去吧。” (本章完) 第48章 大少奶奶回府了 第48章 大少奶奶回府了 明珠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随着这名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牢房里就只剩下了两名许府夫人相对而视,互相凝望着对方。 秦疏影定定望着她,扬起了唇角,用甜美的嗓音唤道:“哟,沈姐姐来的可真巧,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和那白莲教的贼子一同现身。” 沈霜序并不是多话之人,她冰冷的眼神越过黑暗,直向秦疏影迸射而来。 “你有怨言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在用你做饵。” 秦疏影眨着那双秋水明眸,本想展露出平日里那副波光潋滟的笑颜,可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破败的牢房,闻到了潮湿铁锈的气味。 她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算了,随你。” 其实秦疏影初入许府时,就与这位许家大少奶奶打过交道。 按照大户人家纳妾的规矩,偏房必须要得到正妻的首肯,才能在新婚当夜入睡新房。 虽然沈霜序从始至终都未为难过她,甚至还在纳妾一事上表现得极为大度,从不过问四院的所作所为。 可在秦疏影的心底,许府任何人都赶不上对方的半分可怕。 全因她看不懂,也看不透这个女人。 秦疏影三岁被卖到望月楼,生长于街柳巷之间,在楼里识人无数。 无论是家财万贯的富商,亦或是权势滔天的贵人她都打过交道,可唯独沈霜序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即便她托关系弄来了对方的生平事迹,研究了这位正妻年幼以来的一举一动,她都搞不明白对方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大多时候,沈霜序就像是一座遥不可及的雪山之巅,令人望而生畏,叹为观止。 “白莲教苦心经营了数代,想把它们揪出来很不容易,许府是近些年为止,对方露出的唯一马脚。” 沈霜序的声音依旧冷淡,眉宇之间没有一丝波动。 坐在稻草席上的秦疏影嗅到了对方的话语漏洞,眸子里的诧异之色越来越重。 “伱知道白莲教对许清下毒的事情?” 沈霜序没有答话,但她瞳眼里闪亮的烁光足以说明一切。 秦疏影将自己进入许府后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从始至终,你都清楚素州这里发生的一切。自我进了许府的门,你就明白我的目的是什么,还在暗地里帮助我搭建谪仙楼。” 昨日徐知府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让素州府给予谪仙楼便利的人就是这位大少奶奶。 “你也明白我在使用曼陀罗,但你一直都对此事视而不见……不对,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其实是在铺设诱饵,等鱼儿上钩。” 沈霜序没有否认,淡声帮秦疏影解答了困惑。 “白莲教内部研习仙法,外部传道受业,都离不开此物……他们把控了南洋黑船的航线,几乎将曼陀罗的产量垄断,以你使用的剂量和用途,迟早都会被他们盯上。” 明明现在的环境阴凉,秦疏影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却渗出了些许蜜汗。 “白莲教把曼陀罗供应给我的时候,你就查到了什么吧?” “朝堂上的政局正逐渐被太后一派所掌控,白莲教毒杀许清的意图就是想让京城混乱起来,好让他们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他们供给你曼陀罗,一方面是为了将此事的责任嫁祸于你,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控制寻你的那些京城贵公子。这些对毒物上瘾的人,都能被白莲教发展为自己的眼线和爪牙。” 秦疏影没想到白莲教的心思竟如此歹毒,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险些变成他人的嫁衣,她的头皮便有些发麻。 但更让秦疏影感到后怕的,则是沈霜序。 提前洞察到这一切的沈氏,竟敢把太后疼爱的亲侄,自己的夫君置于险地。 该说她无情呢?还是说她理智? “这件事情上我也有错,白莲教在我走后的日子里增大剂量,险些害了他的命。” 沈霜序的语声如清泉流淌,清冽透骨却不见丝毫的温度,仿佛是从冰窖里流出来的一样。 “所以我来此是想寻求你的帮助,跟你达成一笔交易。” 秦疏影冷哼了一声,眸眼瞥向了他处。 虽然她也是玩心眼的好手,可在沈霜序的面前,却有一种三岁幼童面对成年人的无力感。 和这种人做交易,就等同于把身家性命交在了别人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柳和翠儿的性命只能要挟我一次。” 沈霜序淡声道:“用不上要挟,我可以放你出去,一切如旧。” 秦疏影微微愣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她对许清动了杀心,还付诸了实际行动,再加上暗地里经营的生意触犯了禁令,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沈霜序眼下正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无需冒险保下自己。 “你让我继续做许府的四少奶奶,谪仙楼的大老板?” “没了曼陀罗,谪仙楼就只是一个赚钱的营生了……你可以随意处置这门生意,作为你以后的生活凭据。” 日进斗金的字号在沈霜序口中,更像是一桩过家家的游戏。 “但你要留在许清身边。” 秦疏影的表情既迷茫又困惑,她不明白沈霜序费尽心思保全自己,图的是什么。 她唇勾微抿,轻笑道:“奴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姐姐留我在许清身边做什么?” “早几年前,你曾在公主府里跟着望月楼里艺倌演艺……那时的你,一曲惊鸿动四方,我也曾在旁观舞。” 秦疏影的眼瞳因沈霜序的话语变得明亮,她螓首微抬,重新正视了面前的女子。 她没想到连杨柳和翠儿都不知道的稀碎往事,竟会被对方提起。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总算明白了沈霜序的想法。 “待在他的身边就行?” “出几分力,看你自己。” 秦疏影的呼吸顿止,清楚对方是在提点自己。 沈氏是在警告自己,许家是她最后的避风港,若不想沦落成今日的境地,就要乖乖待在许清身边,不再生事。单从报酬上来,这确实是一笔无法抗拒的交易。 “多谢姐姐的不杀之恩。” 沈霜序听到了答复,转身向门口走去。 行至半途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此后你们诞下一个子嗣,第一个要过继到我大房名下。” 秦疏影神情错愕,对沈霜序突然补充的要求感到不解。 正妻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要妾室的孩子过继到自己身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件事却有着说不上的古怪。 沈氏应该知道自己和许清无夫妻之实,为何还会提出这个要求? …… 许清刚吃过饭,就察觉到了府上的氛围不太对劲。 先前总在府里晃悠的海大富,竟破天荒的换上了管家新衣,还把头发用青色丝带绑在了一起,打扮的极为工整。 府里的下人也在今日倾巢而出,打扫起了院子里的边边角角。 光是许清房间里的桌子,就来来回回抹了六遍。 “这什么情况?” 因为没寻到小环的影子,许清就逮到了匆忙赶路的海大富,向他打听起府里忙碌的原因。 “这还没到春节吧?怎么府里就变成这副模样了?我看各个院子的屋檐和门前还贴了大红灯笼……是我姑姑要回来了?” “少爷您还不知道呢?素州府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大少奶奶提前一日回来了,眼下正往许府这儿走呢!” 眼下的时间紧迫,海大富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背后能插上俩翅膀。 大少奶奶有轻微的洁癖,要是让她看到了不顺眼的地方,那许府上下都别想安稳了。 许清轻咦了一声,纳闷的问道:“她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突然提前了一日?” “这谁知道呀?哎呀,我的大少爷呀……您要不然在自己的屋子里睡一会儿吧?小的是真没时间跟您扯皮呀!” 海大富满面愁容,语声里全是苦色。 许府上下,除了老夫人和宫里的那位,就没有人不怕大少奶奶。 就算他身为许府总管,有二十多年的资历,可他也不敢在那位秦氏面前多嘴半句。 “行了行了,快去忙吧……这都什么怂样呀?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至于吗?” 许清在挥手放走了海大富后,眼神和语气里满是不屑。 他可不觉得那个沈霜序能让人害怕到何种地步,这些人就是自己吓自己,被压迫太久产生的心魔。 没等许清在院子里待太久,小环就迈着碎步,小跑来招呼他去前厅。 许清来到前厅的时候,发现以往待在各个院子里的人,全都在今日聚拢一堂,工工整整的坐在了椅子上。 除去主座上慈眉善目的许家老太太,往日在院子里鲜少出门的陆晚禾也换上了一套正装。 那是一件浅粉色的宫裙,腰配玉带,外罩袄衫,显得她蛮腰纤细,楚楚动人。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弱,只是感受到厅门传来的冷风,便捂着唇角轻咳了起来。 “海总管,霜序那孩子还没回来呢,不要把门开的那么大,让风冲到晚禾了。” “是。” 听到老夫人的话,海总管忙上前拉了拉帘幕,随后赶到隔壁沏了一壶热茶,毕恭毕敬的端在了三房陆氏的小桌上。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陆晚禾与身后候着的季夏都有些惊讶。 因为在以往许家的活动里,三房往往都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位,例如先前的宗祠祭祖或是太后省亲,她们都只是待在自己的位子上,静待时辰的结束。 再加上自己体弱多病,老夫人总担心她会把这些病状传到宝贝孙儿身上,因此从不会主动撮合她和许清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她进门的两年时间里,即便夫妻二人连面都没见过,老夫人却还是无动于衷,没有多管他们的事。 “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现在天冷,千万别感冒着凉了。” 老夫人笑着看向陆晚禾,语气温和,对她叮嘱起了生活中需要注意的琐碎小事。 头一次受到老夫人关照的陆晚禾,有些受宠若惊,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是,谢谢奶奶关心。” 她的反应被许老太太看在眼里,后者心里是越看越喜欢。 先前觉得这丫头因为些小事与自己孙子怄气怄了这么久,不像是个过日子的好人家。 可她现在觉得陆晚禾长得模样俊俏,性格乖巧,以后肯定是位相夫教子的好母亲。 老夫人刚准备问她肚子里胎儿的情况,却瞄到许清大摇大摆的走入厅堂,轻啧了一声,训斥道:“清儿,注意自己的礼仪分寸,跟你说几次了,霜序她出身于河洛名门,京城望族,对这些东西最为看重。” 各地世家基本都以京城的名门望族为首,所行的家风和礼仪规矩都向其靠齐。 所以老夫人很担心孙儿的行为做法会引起对方的不悦,影响夫妻二人的感情关系。 大房正妻和其他几房妾室不一样,她不仅是许府的女主人,还是许家的门面。 老夫人一直很看好沈霜序,凡事也以她为重。 可是老夫人也能从点点滴滴的事情看得出来,自家的孙子有些配不上对方,若不是因为太后的这层关系在,沈家怎么会把这么优秀的女儿嫁到许家来? 但数年之后,自己终究是要归于尘土的,只希望结为夫妻的二人能经营好这个家。 “咳……她人呢?” 许清坐下喝了口热茶,朝着目视地面,低垂眼帘的海大富问话。 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少爷的话,素州府那边儿是一个半时辰前传来的消息,其他的并不清楚。” 许清撇了撇嘴,转身面向老夫人说道:“奶奶,这人还未到,咱们就在厅里等了这么久……要不然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她回来我给她打个招呼就行。” 陆晚禾听许清的发言危险,生怕他的言辞惹怒老夫人,忙开口解释道:“夫君,沈姐姐是为了咱们许府的家事才特地从京城赶了回来,再加上她可是您的正妻,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在此候着。” (本章完) 第49章 齐聚一堂 第49章 齐聚一堂 “规矩真多。” 许清刚发完牢骚,微微敞开的厅门便被人推开了。 他将目光移了过去,看到一名身材高大,肌肉隆起,粗犷结实的女子顶着门框站在那儿。 那女子虽然穿着及胸的宫装素裙,但她身上外溢而出的威猛气势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在对方的眼神逼视下,许清悄默默的咽了口唾沫。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许府的人这么害怕沈霜序了,这个身板换他他也怕。 “咳咳……娘子舟车劳顿,一定是累了!不如让海总管给你们领路,带你们先回院子里歇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许清的手指从茶杯边缘缩了回去,规规矩矩的在座椅上坐好,姿势比上学的时候还要板正。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生怕惊扰到这位猛女壮士。 这位就是自己的正妻? 一想到自己要与对方诞下子嗣,共同执掌未来的许家,许清的心就哇凉哇凉的。 虽然设想过后院里的娘子夫人不会个个都貌美如,沉鱼落雁,但这大夫人和其他妾室的风格差距也忒大了点吧? 光是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脉络,许清就觉得她能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皮球踢。 思来想去,还是小环更可爱一些。 要不然带着小环私奔吧? 站在许清背后的小环见少爷偷瞄了自己一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红扑扑的脸蛋因羞涩而泛起红晕。 “不用了。” 明珠先行赶回许府的时候,沈霜序曾特别告诫过她,让她一再注意许清的言行举止。 可凭借许家少爷初次见面的举动来看,明珠并没觉得这小子和失忆前有什么差别,好像就嘴巴上更能说了些。 在失去了对许清的兴趣后,明珠面向老夫人和次座上的三房陆氏敛衽衣裙,弯身行礼。 许清抬手尬笑道:“奶奶,我这会儿胸闷,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老夫人只觉得许清是坐久了无聊,不疑有他。 反正眼下只是大房里的丫头回来,正主还没现身,让许清出去散会儿心也没什么事。 “好,记得早些回来,别误了时辰。” …… 许清刚到前院,就看见了无人值守,微微向内敞开的府院大门。 他还在纳闷这里的看门仆役都去哪了时,忽然瞧见一只纤细的皓腕探了进来,扶住了门框。 而后有一名女子身着黑色纱裙,外罩长披旅装,伸腿跨了进来。 她的身材高挑,体态轻盈,裙袂黑纱中裹出的线条更是美得不像话,犹如一副充满韵味的画卷,将丰满与苗条都发挥到了极致。 但最让许清惊诧的是,对方长有一张倾城绝世,无法言喻的完美容颜。 他曾认为陆晚禾的柔与秦疏影的媚已是人间绝色,可若把两女与这不知姓名的女子相比,都会被其遮盖光芒。 因为她从五官到肤色,都白美得不似凡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位触犯天条,被贬下凡的仙女,理当口吐仙气,不染人间烟火。 沈霜序早已习惯被人凝视的感觉,但她还是不太喜欢这种赤裸裸的盯看,因此在人多的地方都会带有遮脸的面纱斗笠。 她微微蹩眉,檀口轻启,准备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夫君行见面礼。 “伱是我夫人的贴身奴婢?” 不待沈霜序走近,许清就先开了话头,推敲起了对方的身份。 刚刚厅堂里的女子着装正式,所穿的衣物又是宫廷里特供的襦裙,八成是自己的大房沈氏。 眼前的这名女子虽然漂亮,气质出尘,但看她身上所穿的衣物布料普通,发上未插有任何的金簪饰物,应该是那沈氏手底下的丫鬟,负责一些杂活。 沈霜序的的俏脸微沉,随即她那双星光掩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洞察到了许清自作聪明的想法。 接着她不动声色,蹲身做了一个丫鬟的礼节,淡然道:“是,许大少爷。” 许清确认完对方的身份,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 他径直向前走了两步,直接凑到女子面前,近距离端详起这震撼人心的美色。 也不知道那魁梧壮硕的的沈霜序是怎么想的,非要选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当丫鬟,真是暴殄天物呀! “你家那位母猩猩……咳,小姐平日最喜欢做什么?”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许清旁敲侧击起了大院里的信息,希望能从这丫鬟身上打听点猛料。 “少爷形容的可真贴切。” 沈霜序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 许清还当这贴身丫鬟被自己的幽默风趣打动,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我给你讲,我第一次见大房沈氏的时候,就觉得她跟那深山老林里的猩猩一模一样。” 说到兴起的时候,许清还比划了两手金刚的标准动作。 可他逐渐发现,这俏丫头似乎对自己的笑话并不感冒,眼瞳里清冽而又平静。 “咳,其实也没那么像哈……” 沈霜序无视了面色尴尬的许清,淡然道:“许公子,我家小姐唤我来问,前些日子给素州府提议的地皮政策,是你想出来的吗?” 虽然许清的计划是藏锋守拙,但地皮那主意算是把前世的阅历拿过来取巧,并不是难想的妙策。 再加上那日的谈话被多人听到,瞒也瞒不了什么,索性就应了下来。 “正是在下。” “你怎么知道那些富商豪绅们会争先恐后的竞选地皮,修建房屋?” 由官府出面,拍卖地皮的方式此前从未有过,但稍微有些经商头脑的人,就能在这件事情上嗅到前所未有的商机。 但最让沈霜序困惑的是,许清先前的经历普通,从没接触过那些行商坐贾,他该如何得知那些人的想法? “这个简单呀,你看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本来就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四处奔波,更何况那些牟取重金的商人呢?” 许清直接将前世的名言搬了过来,向对方讲解起了自己的看法。他之所以扯这么多,也是想把这丫头说糊涂,让她在大房面前解释不清自己的意思。 不是人人都懂经济学的,更何况是跟在主子身边的小婢女? “交易的本质是等价交换,寻找商人,官府,流民三方利益的共同点,是重中之重……本朝商人的身份地位卑微,此前接触不到售卖房产地契的生意,而官府本身又钱库空虚,无法妥善安置那些入城内的流民,所以这法子才会有效。” “当然了,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有利无弊,若是商人借机炒高城中的房价,官府又为了短暂的功绩利益放任其做大,会酿成不敢想象的后果。” 沈霜序闻言,细细思索了片刻。 她发觉许清已经把整件事看的十分通透,其不仅将官府商人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还把这件事日后的影响和弊端都说了出来。 短短几句话,已足够证明他不是借鉴参考了他人的想法,而是认真推演过这件事情的情况。 “这么看来,那些诗词也不是唐宋写的,而是你写的了。” “对……” 许清刚想应承下来,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唐宋这件事他可没告诉过别人,只是用它来糊弄陆晚禾诗词的来历,为什么这丫鬟会知晓此事? “少爷,老夫人说时辰不早了,大少奶奶也该回来了,特让奴婢来唤你回去……” 小环顺着少爷的踪迹刚刚寻到前院,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黑色素衣,皓齿蛾眉的绝艳女子,忍不住语声一抖,打了个寒颤。 她在大院里送炭的时候,曾见过大少奶奶的背影,知道对方不太喜欢那些厚重的华服,通常会用一根木簪束放青丝,穿一些颜色单调的衣服。 即便她从未直视过大少奶奶的容颜,也知道这股清冷脱俗的美艳感,只有那位才能拥有。 “大……大少奶奶好。” 在听到小环说大少奶奶还没回府的时候,许清就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小环把对方的名头念出来,许清的身体就像被冰冷链条锁定,如木头一般僵硬。 “夫君,好久不见。” 因为许清主动接近的缘故,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沈霜序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了檀香似的醉人香息,打在了他的颜面上。 后者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把老婆错认成丫鬟,还出言嘲笑对方像大猩猩,这下是真完蛋了。 …… 沈霜序步入前厅,立马就成了整间屋子里的焦点。 老夫人把她的座椅安排在了自己的左手边,招呼其在旁坐下。 “霜序呀,快些过来,让奶奶看看你在京城里有没有好好吃饭……上次从龙槐庵召过去的素斋师傅怎么样?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霜序被传召到京城的时候,老夫人遵照其生活起居的习惯,特地跑到龙槐庵把那儿的做饭师傅请了过去。 沈霜序淡声答道:“饭菜可口,让奶奶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眉开眼笑,拉着孙媳妇儿的手唠起了家常。 在沈霜序身后进门的许清倒没有几人关注了,唯独陆晚禾将一双妙目放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现在看上去有几分失魂落魄,这使得陆晚禾不由得为自家夫君担心起来。 她记得失忆前的许清就不擅长应付大房,天天都躲在外面和四院里,刚刚看许清又是跟在对方身后一起进来的,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奶奶。” 没等许老太太多说几句话,屋外就又传来了一道软酥动人的嗓音。 紧跟着声音踏入厅堂的,是那位浓发妩媚,体态丰韵的华美丽人。 即便今日的打扮朴素,她身上那股动人的香也能透出体外,四溢散开,让闻者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先前镇南忠武军和素州府的行动绝密,而且事先封了街,所以普通人并不知道那日的具体情况。 大多人都以为官兵上街是为了清剿邪教,并不是在针对谪仙楼。 毕竟谪仙楼次日就开始正常营业了,哪家犯了事的字号会享有这样的待遇? 许老太太也以为秦疏影这两日和往常一样,便也没有多想,指着空座说道:“你们四院做什么都慢人一步,出去两日人都寻不到……不过这次回来的还算时候,快点进来吧。” 秦疏影进门之后淡淡一笑,敛衽施礼。 这弯身的瞬间,使得她那对珠圆玉润,丰满的胸脯在裹布中微微显露。 但许清可没心思看这乍现的春光,他微微皱眉,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是自己指派镇南忠武军亲自出动,把秦疏影关入素州大牢的,因此能把她放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夫人身旁的大少奶奶沈氏。 按照他的设想,秦疏影多半会在问完话后秘密处决,可沈霜序为什么会把她从牢里放出来,甚至还容许她继续做许府的四少奶奶? “夫君好。” “嗯。” 虽然心中疑惑,但许清没有在明面上表露出来,而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静待事情的发展。 秦疏影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而提起膝裙,袅袅娜娜的在旁落座。 眼下除去那位从未露过面的二房,许府后院的三房妻妾已在前厅聚齐,表面上看上去一片祥和,像是一场温馨的家庭聚会。 “奶奶,该回房敷药了。” 沈霜序的提醒,让许老太太想起了自己的腰疾。 她拄着龙头拐杖,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说道:“嗯,还是老身这孙媳妇心思玲珑,记事记得清楚,那你们先在这儿聊一会儿,晚上都去大院里用膳,一个都不能少。” “是。” 三名丽人翩然起身,整整齐齐的朝老夫人应了一声。 待老夫人和府里的管事丫鬟离开前厅后,屋里的温度就在肉眼可见的下降。 唯独秦疏影依旧明眸含笑,笑容里夹杂着一丝狡黠与玩味。 陆晚禾自认为今日的事情已经结束,便朝着二女与许清微微鞠了一躬,行礼道:“这里没有妾身的事了,容许三院先行告退。” (本章完) 第50章 同气连枝 第50章 同气连枝 “今日三院也留下来一同议事吧。” 沈霜序的语气冷淡,话中的内容让陆晚禾愣在了原地,微微发怔。 随后她便看到大房里的丫鬟明珠移步房外,在招呼其他偏院里的下人退出去后,关拢上了房门。 整间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昏暗,只有几束日光从天窗中透了进来,给房内增添了一种神秘且又不安的气息。 “是,谨听大夫人吩咐。” 陆晚禾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敛衽行礼,重新入座。 秦疏影噗嗤一笑,脸上宛若开绽放,妍丽多姿,有股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她侧身望了身旁的许清一眼,娇声问道:“怎么自妾身进屋后,夫君就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呀……难道夫君就不觉得惊讶吗?” 陆晚禾对近两日的事情不甚了解,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许清扫了秦疏影那娇媚的脸庞一眼,对着主座旁的沈霜序出声询问:“你的主意?” “是。” 沈霜序的声音清冷,每一个字音都如同珍珠落入玉盘,清脆而又掷地有声。 “你可知四院暗地里偷养曼陀罗,在谪仙楼里对我动手?” “知道。” 陆晚禾轻蹩细眉,美丽的脸庞显得严肃且凝重。 她曾听许清讲过下毒的事情,知道下毒之人使用的毒药就是曼陀罗。 即便大房有自己的考量,也不该纵容四院的人在眼皮子底下作乱。 “好,那让我听听大齐第一智囊是怎么想的?” 许清倒也没急于发作。 因为他曾打听过沈霜序的事迹和名头,知道其聪慧过人,心思缜密,被坊间奉为一名奇女子。 仅凭沈氏深得姑姑信任,执掌许府大小诸事,就知道这女人有两把刷子。 所以他想听听对方的意思。 沈霜序淡声说道:“你在许府调查了数日,应该知道下毒者另有其人……四院之所以被推至幕前,让伱那么简单就查了出来,是有人想利用她们的身份顶锅。” 许清也知道幕后真凶是行事诡秘的白莲教,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放过秦氏,把她交由素州府处理。 “一码归一码。” “正是因为一码归一码,你才不该怪罪秦氏,更应该向我发难。” 许清凝视着沈霜序,发现她那张仙姿不斐的脸庞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模糊,让人看不真切。 唯独眉眼在一缕光束的照耀下发光发亮,内里透着认真,像是黎明时初生的晨露。 “家里向宫中言明此事后,信上说凶手就在后院……你可知我为何要修书一封,专程派信鸽送回府内。” 许清经其提醒,陷入了沉思。 许老太太送给宫中的信件里,肯定会把近日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毕竟这事关自己亲孙的性命。 在凶手身份尚未明了的情况下,沈霜序为什么要送信回来,提前说明自己的行踪? 除非……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封言简意赅的家书,可它实际上是我暗中施压,逼迫四院对你动手的真正缘由。因为秦氏清楚,我回来定会通过曼陀罗查到四院和谪仙楼的身上,毁掉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 “近两年来,京城富公子中流传着幻梦一事,许多人痴迷其中,往返于京素两地。官府注意到了此事,但大理寺的人暂时没怀疑到谪仙楼的头上。秦氏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无几,牵扯这么多人的结果注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只能寄希望在我回来前除掉你,将曼陀罗的痕迹清理干净。” 沈霜序淡声道:“秦氏犹豫了太久,直到最后都没狠得下心……在你调兵围剿谪仙楼的当日,她还在谪仙楼后安排快马与便车,想把你迷晕后送往它处。” 许清沉默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出了杨柳的犹豫和遮掩,但没想到秦疏影本人未动过杀心。 缓过神来,许清抬头问道:“那你呢?你做这一切图什么呢?” “白莲教天性谨慎,只有四院真的下手了,他们才会认为计划成功,踩入我布置好的圈套。” 许清联想到今日的异样,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一切。 海大富说沈霜序回来的时候,许清还当是自己记错了日子,并没有往深处细想。 现如今看来,一切都在这女人的计算之内。 “徐知府说你后日到达的消息也是假的,你知道白莲教人会费尽心思打探你的行踪,借由许府家书和徐知府嘴里的消息来推断你回素州的具体时间。实际上的你已经抄了近路,提前一日回到了素州,在素州府里守株待兔。” “你的圈套是为白莲教设下的,你猜到他们会处理掉秦氏,才精心布置了这个局……白莲教呢?” “让他跑了。” 沈霜序并没有隐瞒今日的结果,坦然面对许清的提问。 “沈霜序!你真可以呀!” 许清猛然站起,起势使得身下的椅子侧翻在地,发出了咣当杂乱的声响。 “你为了抓一个白莲教,把后院折腾的天翻地覆,甚至还拿捏别人的心思,逼迫她人来杀自己的夫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什么事情都能按照你设想的来?” 怒气的火焰在许清胸膛内汹涌澎湃,狂躁的情感被他无法控制的宣泄出来。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气愤对方的所作所为,还是在害怕这个眼瞳里没有丝毫情感的女人。 “你身为许府正妻,连他人对我下毒都视而不见,只想把我当作诱敌的饵食,引蛇出洞……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有一丁点的人性可言。” 沈霜序抬起那双水盈盈的明眸杏眼,静静地望向许清,内里流光璀璨,灵气逼人。 刹那间,许清竟觉得自己底气不足,难以与对方对视。 “夫君说的我都认,那你呢……眼前的夫君,是与我结亲拜堂时的那个人吗?”许清闻言发愣,一时语塞。 沈霜序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凭借他对前身的了解,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根本不会觉察到这么多的事情,更不会在这里与对方争论对错。 再加上那些前世盗来的法子与诗词,任谁都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疑虑,觉得自己与失忆前判若两人。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际,秦疏影端起小桌上早已沏好的香茗,掀盖抿了一小口,徐徐下咽。 品完这口香醇可口的茶水,秦疏影合上了杯盖,慢条斯理的说道:“夫君,这个问题妾身也想问……先前用曼陀罗的粉瞒了夫君那么久,为什么偏偏这次露出了马脚?妾身想知道夫君是真失忆呀,还是在装失忆呀?” 陆晚禾坐在二人对面,紧张与担忧在内心交织,放置在膝上的玉指微微颤抖。 她也曾在数个深夜里,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之前的许清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还常常会被学塾里的先生赶出门外,遣送回家里。 这样的人该去哪学习诗词搭配的技巧,才能说出昨夜月隐呼起风,江上寂寥渔火空的句子? 要知道那首北川游记可是科举进士,马探的得意之作。 面对金榜题名的名士,许清却能信手拈来,三言两语便把词句改的更加有意境,底蕴十足……这真的是那个结亲时背不出来诗词的新郎官吗? 再说,这首数月前出现的诗词,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那本唐宋三百首的古籍孤本上? 仔细一想,便知道对方的说辞之中全是漏洞。 “陆氏觉得……夫君不是那样的人,他兴许是真的忘了。” 陆晚禾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站起来帮许清说话,她宁愿相信许清是忘了以前的事,也不想相信他没有失去记忆,过去是在故意冷落自己。 沈霜序轻叹了一口气,缓声道:“夫君,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时开始藏拙的,但你先前装疯卖傻的手段不仅骗过了许府上下,还瞒过了我。要不是因为失忆前后露出的马脚,或许所有人都会被你瞒在鼓里。” “啊?” 许清轻咦一声,发现事情的进展好像偏离了自己的认知。 沈霜序还当他在装傻,正色说道:“许家作为执掌大权的外戚,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夫君作为主家九代单传的独子,更会成为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若不是你刻意打造了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又怎能安然无恙的长大成人?” 沈霜序的怀疑并不是没有证据,天后掌权后,她曾数次进入过皇家枢密院,翻看过近些年积攒的案例卷宗。 先帝虽然宠信许氏,但其在位时仍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委派过宫中机构和大理寺卿秘密调查过许氏族人,试图杜绝外戚干政的风险。 许清因为浪荡骄纵的生活,被时任大理寺卿的刘显判定为游手好闲,不堪大用。 “太后特地赐婚于你我,是想委托京城沈氏矫正你的歪风邪气。可你在婚后仍旧屡教不改,甚至还冒着触怒太后的意思,执意纳入了第四房妾室。” 沈霜序鬓边的几缕发丝柔柔垂落,柔嫩白皙的面颊透出淡淡的粉橘色泽。 “现在看来,这都是你刻意表演的障眼法,对吗?” “我……” 许清怔然失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表面看上去,沈霜序的解释有理有据,一切都说得通。 可这都是她想多了呀!自己的前身就是贪玩好色,一不小心上了那秦疏影的当。 但他现在说出来谁信呀?难道要解释自己的灵魂记忆来自于上一世,全因为落水失忆,觉醒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 许清的态度在其他三女眼里,反而成了他被揭穿身份后的真实反应。 沈霜序也改变了声色,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 “拜堂前的夫妇曾结下过永世同心,海枯石烂的诺言……可这一切不也都是假的吗?你刚刚说我没有人性,可你又何曾真心待过我们?” 许清愣在了原地,虽然不知道沈氏的说法是否属于诡辩,但从对方的逻辑推理上来看,自己确实没尽到过夫君的责任和义务。 可解释起自己的事情又太过麻烦,许清索性顺水推舟,默认了沈霜序的推断。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朝堂之中政局混乱,白莲教又肆虐在外。我沈氏暂代为许家的管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希望夫君和各个院子能放下先前的间隙,坦诚以待,将威胁铲除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不得不说,沈霜序的提议让许清很是心动。 许家后院里的夫人娘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个沈氏,更是自己不想招惹的对象。 这个提议更像是一个暂时的盟约,把众人绑在了许家这根绳索上,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说到底,他们都是许府的人,许家出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我没问题。” 沈霜序抬眸一瞥,眼眸里亮光一闪而逝。 “三院和四院的意思呢?” 陆晚禾没想到三院竟也会得到沈霜序的看重,她微微欠身,答道:“陆氏势单力薄,能帮到大家的或许不多,但有求必应……一切都依夫君和姐姐的意思。” 相比之下,秦疏影的语气就显得有些随意了。 她像是在讨论明日所穿的色,漫不经心的应道:“秦氏这条命都是夫君和沈姐姐赏的,还谈什么想法呢?夫君怎么说,妾身就怎么去做呗……当然了,暖床做饭的那些杂活也可以吩咐人家。” 许清的余光能瞄到秦疏影轻咬唇珠,笑意盈盈的模样。 但他可不敢把这尊瘟神召到自己的院子里,毕竟先前过夜时,在四院所做的春梦还让他记忆犹新呢。谁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会不会再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 陆晚禾听得面色羞红,低下了头。 她有些羡慕秦疏影的性格和说话方式,不像自己,想什么都只能藏在心里,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沈霜序淡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该把矛头调转,针对白莲教了。” 这两天的章节小改了一下,还会精修 (本章完) 第51章 下毒真凶 第51章 下毒真凶 “白莲教?” 与白莲教打过两三次照面的秦疏影面露疑惑,出声问道:“白莲教隐藏极深,在外行事的喽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徒教众。据我所知,江南各州府曾出兵围剿过白莲教数次,次次都颗粒无收,我们该如何针对对方?” 秦疏影在与白莲教做交易的时候,就打听过对方的来历和信息。 她觉得白莲教在经过沈霜序的布局针对后,行事会变得更加小心,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夫君的意思呢?” 沈霜序跳过了秦疏影的问题,看向许清的眼里似有深意。 后者心中忽动,开始在先前的事情中寻找漏洞。 整起事件的起点,无疑是从自己遭人下毒,产生幻觉跌落池水导致的。 可许府为什么会从后院里的夫人开始盘查凶手呢? 是因为……有人把大家的目光导向了后院! 许清如遭雷击,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人。 “宁大夫?” 现在想来,宁大夫当日的话语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从自己落水昏厥的第二天,上门行医的宁大夫就一口咬定自己所中毒药是曼陀罗。 他一个在市井里行医的坐堂大夫,为何会如此清楚曼陀罗的来历与功效? 要知道曼陀罗属于当朝禁药,市面上不可能流通。 即便是秦疏影也是在胡商手中偶然知晓了曼陀罗的作用和来历,才将其买下私自培育,制成干使用。 连培育曼陀罗的秦疏影都不清楚许清所中的是曼陀罗毒,为什么宁大夫在查验了肝脏处聚集的毒素后,会如此凿定病因? 其连中毒的深浅,时间,作案者使用的手法都一清二楚,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宁大夫有问题!曼陀罗毒是他给出的结果,又是他告诉我和奶奶,下毒之人藏在后院……他多半是白莲教派来误导我们的人。” 陆晚禾闻言有些惊诧,因为她身子骨弱,时常与那位宁大夫打交道。 “宁大夫在素州行医多年,平日里乐善好施,又常常帮许府做事,怎么会是那白莲教的凶徒?晚禾记得许府下人有跌打扭伤,基本都会去找他医治,全因宁大夫的医堂收费公道,医术精湛。” “是真是假,我们带人一寻便知。” 许清侧首望向神色平静的沈霜序,知道对方已猜到了那位宁大夫的身份,问道:“我大房那位驾车的丫鬟很是勇猛,不如把她借给我用用?” 沈氏的丫鬟明珠,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打手的身份。 这次去寻穷凶极恶的白莲教人,做事不能跟以前一样有勇无谋了,必须得找几个重要的保障。 明珠的体格就非常适合做保镖,带过去能安心不少。 “明珠另有他用,这次就让四院跟你同去吧。” 许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疏影正端茶就口,红润的唇瓣轻抿着瓷杯边缘。 她见许清的目光投来,水汪汪的杏眸弯成了两轮新月。 “我又不是去唱歌喝酒,带她过去算什么事?” 秦疏影眯眼柔声道:“夫君还不懂吗?沈姐姐做事有她的意思,而且她一定准备好了后手,用来保护你我二人的安全。” 沈霜序淡然道:“焦亭长会带着素州衙役随行,其中还混入了镇南忠武军的单校尉,此行不会有事的。” …… 许家的马车在向医馆所在的东市驶去,马蹄声清晰可闻。 空间不大的车厢内,静坐着许清和秦疏影,后者雪靥醺红,拉帘望向窗外。 她白皙的肌肤在日光的照射下分外明媚,人比娇。过了些许时间,秦疏影注意到了一言不发的许清,便收手放下车帘,遮住了那几缕阳光。 “夫君,怎么一日不见,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许清心中的疑虑愈来愈盛,明明昨日的秦疏影还一脸颓败之相,为什么过了短短一日,就恢复如初了? 不对,是比往日还要精神了。 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费解的还有沈霜序,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想的,执意要他带上秦氏。 秦氏能帮的上什么忙? 秦疏影露出一般灿烂的笑颜,轻声问道:“夫君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 许清回答完这个问题,马车外就传来了焦亭长的急躁的呼唤声。 “许公子,出大事了。” 许清拉开车帘,一跃而下。 “这不是河坊街吧?” 刚一下车的许清就察觉到了异样,因为宁大夫医馆所在的河坊街位于东市,是一处喧嚣繁闹的地方。 可他们停车的地方却在一处小巷胡同里,离那河坊街还有着百步的距离。 “许公子,前面被封路了……听说有一伙歹徒持有弩械,挟持了那宁姓大夫的医馆,杀了他全家。府衙派人封了街,准备等天色较暗的时候动手。” 焦亭长并不清楚许清是为了白莲教而来,他只是遵从顶头上司徐知府的命令,来为许府的大少奶奶和少爷护行。 现在听到河坊街上出了事,又是位于闹市周围,他恨不得即刻抽身,将那伙作案的歹徒捉拿归案。 “许公子,东市是去不了了……不如今日就早些回府吧?” “有意思。” “许公子?你往那边走什么?” 许清不顾焦亭长的阻拦,来到胡同尽头处查看情况,看到那医馆的篱笆墙上有三五个人在向外张望,像是在给院中的同伙放哨。 几队身穿官服的捕快持刀蹲守在房屋与围墙周边,盯梢着医馆内的一举一动。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两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许清口算了片刻,确定这些匪徒是在沈霜序抓人无果后出现的。 两者的时间如此赶巧,足以证明他们与白莲教脱不开关系。 按照许清的推断,白莲教应该是在计划败露后,差遣人手来医馆毁尸灭迹。 动作真是快呀! 许清回到了马车旁,对着车厢内的秦疏影提议道:“夫人,这边儿的情况伱也看到了,就留我在这儿处理后事吧。” 纱窗车帘被一只精致的如瓷器般的纤手撩起,内里端坐着的秦疏影五官精致,美丽多姿。 书友群809596276,角色卡也会同步更新,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沟通 (本章完) 第52章 追凶 第52章 追凶 随行的捕快大多是素州府里的普通衙役,平日哪接触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他们仰头望向车窗,发现这传说中的四少奶奶不仅名副其实,还妍丽动人,妩媚多姿。 即便她身着素衣,可在一瞥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令人神往心驰。 秦疏影挽起发梢,将一缕青丝勾至耳后,柔声道:“夫君,那些贼徒杀人放火,穷凶极恶……你不会武功,贸然行动会很危险。” 焦亭长听许清想插手此事时,慌了神。 眼下看许府四少奶奶出言规劝,忙在旁附和道:“许公子,四夫人说的没错……劫持医馆的匪人来历不明,而且握有穿透力极强的弩箭,练过功夫的人也得退避三舍。” 虽然焦亭长信任许清,认为这个名声不堪的世家子弟没那么简单。 但东街的局势已经够乱了,要是再把许家公子折腾进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毕竟他随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许家人的安全,不能因为街边的匪徒本末倒置,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弩箭?那么大的家伙他们也能搬到院子里?” 许清在刚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弩械这个词汇。 经过焦亭长提醒,他才明白那些匪徒手中的驽械不是手弩,而是传说中的重弩。 “是的,看那弩箭的样式,应该是两人合作操控的制式重弩,下官也不解这张重弩的来历。” 焦亭长急于打消许清的想法,向他讲起了重弩的威力,“重弩本就是针对鞑虏骑兵设计的,所以它的威力极大,不易防护,寻常盾牌都对其无效……若不是那间院子的高度不够,角度不好,那重弩还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许清默然不语。 虽然医馆内的敌情不明,那张重弩又是个棘手的问题,但宁大夫是白莲教暴露出的唯一一条线索。 从这些匪徒不顾死活,当街冲入医馆内的鲁莽举动来看,宁大夫身上一定藏有白莲教的秘密。 “焦亭长,我家夫君认定的事情,你就让他去做吧……真出了什么事,妾身回去给沈姐姐交代,绝对不会牵连到官爷们。” 秦疏影柔声细语,语声十分动听。 那些捕快听她如此善解人意,俱都对其有了不错的好感。 几乎人人都在心里羡慕许清,嫉妒他能娶到这么一位美娇娘。 “这重弩虽然不似床弩一样精巧,但它装卸起来仍很麻烦,有不少的死角。夫君可以挑几个好手同行,从侧边的院子绕进去。” 秦疏影抬手一指,像是随意挑中了一名捕快。 “妾身看这位小哥身强体壮,不如就让他和焦亭长跟在你身边吧?” 许清看到秦疏影选定的人选,微微动容。 因为对方选中的“好手”正是镇南忠武军的单永培,单校尉。 单永培此前都在军中活动,应该从未和秦疏影碰过面才对,为什么她会觉得对方武艺高强,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而且秦疏影刚刚的提议也不是在胡说。 许清观察了那重弩弩台的样式,发现其确实如秦疏影所说的一样,弩口转动的角度有限,只能照顾到南边大门的方向。 医馆其他三面环有民居,绕行到背后擒贼无疑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看样子,四房秦氏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沈氏让她与自己随行,估计是看中了对方的阅历和头脑,知道她能在这些小事上帮到自己。 “焦亭长,伱守在这儿。” “我……” 焦亭长听到许清的安排,下意识的想开口婉拒。 秦疏影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着应承下来,“夫君对我可真好,即便身处险境也不会忘了妾身的性命安全。” 许清安排焦亭长留在马车旁,也想让他来监视秦疏影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名端庄娴雅的丽人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压力,在她的美与媚之中,似乎潜藏着某种危险。 即便二人现在是盟友关系,但许清仍不愿对她卸下心防。 …… 待到许清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秦疏影放下车帘,将玉白的纤纤素手放置在膝裙上,浓睫垂落,眼眸含笑。 焦亭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始终无法保持冷静。 保护四少奶奶的工作既乏味又枯燥,他只能竖耳聆听外边的动静,在心中祈祷许清他们一帆风顺。 “焦亭长,刚刚听你对军弩的来历结构很了解,怎么……你先前当过兵吗?” 焦亭长面容微怔,随即反应过来秦疏影是在同他讲话。 “四夫人料事如神,在下曾在正德元年入伍当兵,在边关服役……后被鞑靼人劈了一刀,毁了面相,才回到素州老家谋了一份差事。” 焦亭长之所以会对驽械熟悉,是因为他在东北雁城时,曾看到其大发神威,将鞑靼人的击溃。 但让他不解的是,秦疏影为何会了解重弩弩箭的特性,知道这东西角度固定,拆卸不易。 “四夫人也见过重弩?” 秦疏影慢条斯理的说道:“幼时京城动乱,望月楼的顶楼曾被城防卫占去,装过不少这玩意儿。” 焦亭长愣神片刻,在脑海中搜寻起相关的信息。 虽然大齐的北面有外族侵袭,但近些年来,朝中的局势还算稳定,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动乱。 所以他只当是秦疏影随便扯了个借口应付他,没再往深处细想。 …… “许公子,医馆内的匪徒都跑掉了!” 许清乍一听,还当是先翻入墙院的捕快在开玩笑。 可他随后便反应过来,单永培与这群人同步行动,凭借其死板的性格,肯定不会开如此拙劣的玩笑。 许清没有选择翻墙入院,而是绕行至医馆大门,冲进后院。 刚一进来,他就看到了那台重弩。 重弩的弩身被一些简易支架搭起,弩口朝外,对准了街口。 泥土地上散落着配套的箭矢,单独一根就有许清胳膊般粗厚,完全可以凭此想象重弩的威力。 院落往里的屋子是囤放干药材的库房,许清上次来找宁大夫的时候,曾见过他在这地方晾晒过药材。现如今,屋内血流成河,大面积的血迹从地上一直溅射到了墙上,形成了一幅残忍可怖的画面。 在这片血迹的中心,倒着三五具被血液浸透的尸体。 除了宁大夫以外,其余几具尸体的面容皆无法辨认,只能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散发出的死气。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一名捕快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许公子,尸首经过简单的查验,基本都被证明是宁致远一家。其中不仅有他的妻小,就连他药堂里抓药的伙计也被那伙人拖到了这里,轮番杀害了。” 即便许清没有亲眼见证白莲教的行凶过程,却也知道这些人下手狠厉,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血液喷溅到周围各处了。 “医馆的院子三面环屋,全是土墙,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面对许清的质问,捕快噤若寒蝉,不敢作答。 虽然捕快们还在搜寻院子,检查各种有没有机关暗道,可整间医馆就这么大,他们已经来来回回查了三遍,都毫无收获。 许清知道责怪捕快已是无用功,那些白莲教人做事狡猾,凭空消失也应该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退路。 “找一下屋内的炭炉,灶台,看看里面有没有没烧干净的东西,房内如果有奇怪字号,亦或是语句不顺的书本也拿给我看。” “是。” 虽然许清并不是这些捕快的顶头上司,但在素州这一亩三分地,许家的话可比徐知府的话还管用,因此捕快们都在尽心尽力的为许清办事。 许清则在捕快离开后蹲下身,强忍着不适观察起了尸体。 “这血液喷洒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能溅射到墙面上,说明死者被割断了大动脉,为什么宁大夫的这具尸首与他人不同呢?” 许清凝视片刻,上前将宁大夫的尸体翻转了过来。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宁大夫身上的刀伤多在后背,与妻小和药堂伙计的刀伤截然不同。 其余受害者的伤口多位于脖颈处,也只有将这里砍断,才符合墙壁上溅射的血液形状。 “其他几人的面容也会被毁去了,独独留下了这宁大夫的脸,白莲教到底是怎么想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许清刚准备起身去清洗手掌,就突然注意到了尸身上的另一点怪异之处,那就是宁大夫的尸体没有穿鞋。 即便是在拖拽中鞋子滑掉,也不应该脱落在脚边,更何况其他尸首的身上都穿有鞋袜。 许清拿着旁边的鞋袜比划了一手,眼瞳微缩,意识到了不对。 随即他来到那宁大夫的正脸面前,果然在脖颈处的位置发现了异样。 在那里,脸部以上的肤色与下面的肌肤有着细微的差异,稍稍一扣,便能揭开一张胶糊状的假人脸。 “人皮面具?” 虽然在前世的影视作品里有所耳闻,但许清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见到这玩意。 若不是因为鞋子与宁大夫的脚码对不上号,许清恐怕会认为这就是宁大夫本人。 “许公子?怎么了?” 捕快们听到许清的惊疑声,急忙从其他地方赶了过来,当他们看到许清半手揭着一张脸面时,全都被吓了一跳。 但这些人立马就反应过来,宁大夫的尸体被人调换顶替了。 “宁致远是个不擅体力的中年人,他们一群人跑不远的。” 若说那些匪徒都是习武之人,能踩着九十度的墙面离开此处,许清倒也能接受。 可要说宁大夫也是此中高手的话,他打心眼里不信。 也就是说,白莲教一定在这家医馆的某处,藏有秘密通道! 就在许清刚刚走出屋门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之前在他寻找刘师爷的时候,也曾面临过行凶者神出鬼没的情形。 “单校尉,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的情形与这里很像,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单永培凝神片刻,点了点头。 他刚刚跟着捕快们查寻各屋,也觉得这里与那刘师爷的废宅如出一辙,虽然构造简单,却也是白莲教出没的地方。 能在闹市区隐现大批人马的白莲教,应该在两处宅院里有什么布置。 “这件事很简单,我们只需要想两件院子里的共同点就行。” 许清皱眉凝思,边想边说:“灶台,烟囱,床榻……不对,这些东西都被毁的差不多了,毁不掉的固定建筑就只剩下了……” 许清停声的片刻,眼角瞥向了院内被封死的枯井。 二人身边的捕快领会其意,马上上前查验起了周遭的痕迹。 片刻之后,便有一人惊呼道:“封住井口的砖块是活砖!” 单永培见状喝退众人,直接用刀把向其撞去。 伴随着“轰隆”一声震响过去,封盖在井口上的砖块便被其强劲的劲力轰散。 “果然是口枯井,里面应该别有洞天,公子……我单某人先下去打头阵。” 单永培生怕那伙匪徒越跑越远,便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从井口处一跃而下。 这座枯井比许清预想的还要深邃,几乎快比得上三层楼那么高。 因此,其他捕快和许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们不得不从外面寻了根结实厚重的麻绳,把它垂吊下去,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滑下井底。 井底的黑暗宛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许清吞噬。 他的双眼很快就看不清任何东西,好在先下来的捕快经验丰富,随手燃起了火折子,将他们所处的地方照亮。 周围都是冷硬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静谧狭小的空间内,有一条幽深的隧道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的边缘处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 “单校尉呢?” 第一个下来的捕快答道:“没见他的人影。” “不对呀,那伙匪徒数量众多,这么小的口子怎么跑的出去?嗯,这火折子放在洞口竟会被风吹动火焰,说明里面通风正常,不是死路……” (本章完) 第53章 新发现 第53章 新发现 许清接过捕快手中的火折子,把它置于隧道前仔细观察,发现在这条潮湿泥泞的道路上,竟没有新鲜的脚印。 “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都是成年男子,为什么会没有脚印呢?” “许公子,这枯井是贼人的地盘,对方不知道在这地方苦心经营了多久……不如我们先回到井上,等单校尉回来再做打算?” 原以为前方有武艺高强的单校尉开路,几名捕快没拦着许家少爷下井。 现在下到井底却寻不见单校尉的人影,他们不愿让许清涉险。 “同样的路线下井,我们一定是找错了路,但这条通道的入口这么隐蔽,内部还设置了通风系统,说明它并不是简单的逃生通道。” “系统?逃生通道?” 捕快们被许清口中频繁冒出的新词惊得一愣一愣,听得一知半解。 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就看见许清举着火折子侧身进入其中。 “许公子!不可鲁莽行事!” 许清极小心的蹑着步子,沿着幽深曲折的甬道前行,在折过一道急弯后,眼前骤然一亮。 这条隐秘甬道的尽头是一个长宽十余丈密室,在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石壁上插着数个熄灭的火把。 跟来的捕快们鱼贯而入,全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宁家的医馆在东市,这可是素州城最繁华的地方……闹市地底怎么能开凿出如此宽阔的空间?” 在几名捕快呆愣在原地的时候,许清已经把墙上的火把重新点燃,查验起这里的情况。 密室中心,有十数个巨大的铜箱一字排开,每个箱子都有一米宽长,半人多高。 上面的锁扣已经被人破坏掉了,许晴抬手推开箱盖,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捆捆的刃器被布包裹,成堆叠放。 有些许露在外面的部分被火光照耀,折射出了明亮晃眼的寒光。 一名捕快看完,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些都是枪头矛头……小的先前跟徐知府去过铸兵房,那里生产的东西就是此物。” “寻常地方用不到此物吧?” “枪矛都是正规军队配备的武器,各地州府里,只有城防会少量装备此物。” 许清抽出一根枪尖,其与周边的刃器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刺鸣声。 他把尖头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在尾端接口处看到了素州府督造的字样。 “也就是说,这批货物极有可能是配给边军的军械了?” 那名捕快咽了口唾沫,不知自己该不该把军政要秘告诉对方。 可他又担心知情不报会惹恼这位少爷,便在犹豫片刻后说道:“许公子,徐知府之所以会视察那批兵器,正是因为朝廷下令,命江南各州府为篁岭关铸兵。” “果然是这样。” 前两日那几名边军南下,便是来找素州府讨要军粮和兵器。 许清虽不知道这批兵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能判定,此事跟白莲教脱不了干系。 “行了,原路返回吧,顺便把这事报给你家知府。” “是。” 素州府身为督造监运这批兵器的人,竟能让它们在眼皮子底下被白莲教窃走藏匿,责任极大。 倘若有人在京城里参他一本,徐知府就会面临罢官入狱的危险。好在下井的捕快都算是徐知府的心腹,所以这件事也不需要许清操心,只需要适当的提醒对方即可。 许清从井底上来后不久,单永培也回来了。 一切都和他推算的大差不差,在井底那个缺口的正上方,其实有着一个更为明显的逃生甬道。 但许清一行人是顺着绳索下到了最底部,才把火折子点亮的,因此众人才会将那地方遗漏,找到了囤放兵器的密室库房。 “下面密道曲折,他们还留了两三人断后,单某没能追上。” 虽然宁大夫这伙白莲教撤退匆忙,可从井下的布置来看,这些人早就规划好了逃生的路线,不会让人轻易追上。 此行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起码知道白莲教对篁岭关的军械下了手,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至于宁大夫的真实身份,许清也有了新的猜测。 …… 许清回到马车上,见秦疏影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窝在车厢靠里的位置上。 她百无聊赖的跷着二郎腿,从裙身裸露出来的线条流畅而又匀称,从每一个角度看都令人心动。 交叠着的双腿之下,还有一双未着罗袜,小巧玲珑的精致裸足。 “夫君回来啦。” 秦疏影唇角勾兑,细腻的肌肤在不透光的车厢内也能泛起微亮的光泽。 她的玉足轻轻摆动,仿佛在演绎某种独特的韵律和节奏。 许清见到此幕拉上车帘,似笑非笑的询问道:“你这是打算色诱我?” 秦疏影愣神片刻,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用那双娇俏水汪的媚眼凝望着许清。 “夫君,妾身在望月楼学艺的时候,就不喜欢穿袜子,因为跳舞的时候最易生出臭汗……尤其是脚底板这里,黏黏稠稠的,好不舒服。” 秦疏影将玉足轻抬,趾尖微微翘起。 这双脚掌犹如春水初生,柔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是桃在绽放娇羞。 不得不说,秦疏影的脚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怎么?相比于其他地方,难道这里更容易让夫君兴奋吗?” 秦疏影的眼底有促狭的笑意,她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 “怪不得小环曾向我院里的翠儿问话,问少爷为什么老抱着她的脚睡觉。” “胡言乱语。” 许清严词拒绝,岔开了话题。 “你这脚上没有厚茧,不像是学艺跳舞的人。” “只有没钱的人才会生出厚茧……奴家自小都被望月楼当作未来的红牌培养,身体上有任何一处地方受了伤,急的不是我,是楼里的嬷嬷。” 秦疏影也懂得点到为止,将腿脚收了回去,柔声作答。 “再说了,连易容换脸的面具在江湖上都有传言,妾身不过是保养的好了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易容换脸?” 今晚还有 (本章完) 第54章 吃醋 第54章 吃醋 秦疏影见许清蹩眉,明眸内泛起一道涟漪,她轻声询问道:“夫君可曾见过人皮面具?” 许清将刚刚在医馆内的所见所闻与她说出。 “医馆里的人都被白莲教杀害了,唯独宁大夫的尸首被人替换,脸上覆了一张人皮面具……那面具设计的精巧,近处也很难看出破绽。” “是面具还是黏糊状的流体?” “流体。” 秦疏影摇头道:“既然是后者的话,那它就不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而是一种技艺高超的易容术。朝廷对此类奇人异士有专人管辖,夫君可以找沈姐姐帮忙。” 许清应声坐下,招呼车外的车夫开动回府。 “短短一日的时间,你就和大房这么亲密了。” 秦疏影妩媚一笑,风姿动人。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妾身争不过也斗不过沈姐姐,自然得寻她做靠山了。” 说完这句话后,秦疏影挪身倒向许清的方向。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就倒入一具白皙细腻,暖香四溢的娇柔胴体。 许清下意识的抱住她,保持平衡。 秦疏影的肌肤绵软,触感细滑,随手一抓便会让手指陷入其内。 最为奇妙的是,许清觉得怀中这具娇躯似乎是用水做的一般,柔若无骨,碰不到一丁点的骨硬之处。 秦疏影仰头望着他,小声呢喃道:“若是少爷日后在许府里得了势,能压在沈姐姐的身上做事,奴家也是个识时务,明事理的人。” “你这家伙……” 身为男人,人人都有着色欲。 秦疏影无疑是此道中的佼佼者,懂得如何撩拨对方的情感。 在感受到许清异样的面色和异样的反应后,她抿嘴忍笑,俏脸泛红。 “夫君莫不是传说中的贤人柳下惠?还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正当许清准备重振夫纲,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四房夫人时,马车骤然停下。 “啊……” 秦疏影本就是主动凑上来的,所以许清抱的也并不牢固,马车刹车使她的身体后滚,倒在了地上。 这么一摔,秦疏影那股从内向外透散的媚意全无,反倒是自己踩掉了半身襦裙,模样狼狈。 “遭报应了吧?” 秦疏影面容沮丧的看着许清,娇瞪了他一眼,心里埋怨这马车开的也太快了点。 许清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掀帘而出。 刚一下车,就撞见了身材纤细,明眸貌美的陆晚禾。 对方在季夏的搀扶下立于马厩旁边,正定定地向自己望来。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季夏翻了翻白眼,嘀咕道:“小姐听到东街出了变故,执意要来马厩这边儿等少爷回来,可少爷身上这股香刺鼻,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许清老脸一红,有些尴尬。 虽然秦疏影是投怀送抱的,但他也没推开过对方。 软香在怀,确实是一种享受。 “刚刚还不知道在车里做什么坏事呢,赵马夫把车停好,人都被吓没影了……” “季夏,不得无礼。”陆晚禾瞧季夏的言行逐渐逾越了主仆规矩,忙出声制止。 她知道季夏与自己生活久了,情同姐妹,养成了有话直说的性格。 “秦妹妹是得到沈姐姐首肯,夫君娶进正门的四房,做什么都不过分。” 陆晚禾说完这句话,便朝着许清敛衽行礼,轻声道:“陆氏担心夫君的安危,现在见夫君安然无恙,也能放心了……恕晚禾身体孱弱,不能多陪了。” “等等,晚禾伱听我解释。” 许清刚叫住陆晚禾,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哈欠声。 紧接着,主仆二人的面色同时羞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许清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刚下马车的秦疏影。 恰巧看到衣衫不整的对方走下马车,拉起肩头衣布的模样。 “你故意的?” 秦疏影伸出纤纤玉指,掩嘴侧头,故作羞赧,“夫君在说什么?妾身不懂……都怪那赵马夫学艺不精,把妾身从夫君身上摔下来了。” 她偷瞄了脸色铁青,被坏掉好事的许清两眼,终究是没憋住笑,娇笑了两声。 一双玉兔来回颠簸,几乎快要窜出她金红色的裹胸上衣。 “你去给沈大小姐汇报情况,我找三院还有其他事。” 许清不太想和沈霜序碰面,他总觉得这女人性情冷淡,无欲无求,沟通起来费神费力。 另一方面,他有一件事想找陆晚禾商量,不想误了时间。 秦疏影抬起红润的娇靥,掠了掠发鬓,正色道:“好,都听夫君大人的安排。” …… “季夏,我们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夫君刚从外面回来,我就给他使脸色看。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我看到秦妹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心里堵得慌。” 回院的路上,陆晚禾对身边的季夏念叨个不停。 她也不明白自己那会儿是怎么了,竟会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呼吸都变得急促。 “小姐,奴婢该怎么说你呢……唉。” 季夏当然知道原因,平日里的小姐除了许清长,就是许清短。 就连写的诗词,也是三句不离许清,三院就差没把墙上都贴满许清的画像了。 “晚禾!” 季夏正准备给自家小姐解释吃醋的意思,许清就喊住了她们,从后面追了上来。 陆晚禾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在看到许清的身影和面容后,她稳定了心神,朝着对方蹲身行礼。 “夫君。” “走这么快做什么,我有事没说呢。” 陆晚禾还在为先前的事情羞愧,俏脸上染满了红霞,心不在焉的回道:“什么事情?” “先前让你安顿的边军士兵,你还能联系得到吗?” 季夏在旁答道:“小姐把他们安置到了鸿福酒楼,包下了二层供他们食宿,奴婢昨日还去看过……他们没讨到军粮,但也没有回篁岭关的盘缠,所以只能暂居在那儿。” 陆晚禾听许清提的是正事,便收拢心思,正色问道:“夫君可是有军粮的路子?” “没有,但是我知道一处地方,应该藏有大量军械。” (本章完) 第55章 你睡地上 第55章 你睡地上 陆晚禾娇躯一震,粉嫩的樱唇微微张合。 过了片刻,她才缓过神来,小声提醒道:“夫君,军械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批军械原本就是篁岭边军的东西,只是被白莲教盗走藏在了那地方。” “明白了。” 听了许清的解释,陆晚禾逐渐放下心来。 “但这件事我仍不适合出面,外面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 经历过赌坊和流民的事情后,许清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白莲教绝非是一个普通的民间组织,他们拥有众多耳目,组成了一个庞大缜密的情报网。 即便是许府后院收到的家书,白莲教也能打听到上面的内容,从中推测沈氏回来的时间。 这说明白莲教无孔不入,极有可能渗透到了许府后院。 “夫君放心。” 陆晚禾的外表虽然秀气惹怜,眼里却有股说不出的认真劲。 “我已经和镇南忠武军的单校尉交代过了,他明日卯时会在许府后门等你。你带着季夏与他同行,会被带到藏有军械的地方……说起来,那地方你们也熟悉,就是先前刘师爷的宅院。” 陆晚禾下意识的揪紧膝裙,娇躯轻颤。 “刘叔伯怎么了?” 陆晚禾的面色满是担忧,她轻咬薄唇,想到了一种可能。 “刘叔伯当初是不是被白莲教盯上,才会……” 女人的直觉敏锐,但许清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真相。 “是个意外,伱不要多想。” “我,好吧……” 陆晚禾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也不如大院和四院的姐妹们能干,就乖乖听从了许清的话,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追问下去。 夫君近些日子够忙了,自己不能给他添乱。 许清随口问道:“再问你们一个问题,那个刘师爷的脚是不是很小?” 陆晚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记不太清了。 旁边的季夏倒是想了起来,接话道:“是的,那位刘师爷天生小脚,不擅长走路……他先前和老爷来看小姐时,奴婢给他准备了常人大小的木履,被他甩掉了好几次。” 经过季夏的提醒,陆晚禾也被勾起了童年往事,会心一笑。 那时候的她尚且年幼,常常会被热情的刘叔伯抱在怀里。 即便是下雨飘雪,刘叔伯也会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想去的地方玩。 但陆晚禾感觉到了异样,疑惑的问道:“夫君怎么知道刘师爷的脚小?” “我见到了先前与刘师爷共事的同僚,向他问了些东西。” 陆晚禾不疑有他,说道:“若是刘叔伯的熟人,晚禾想登门拜谢。” “一定一定。” 许清打了个哈哈,便与主仆二人辞别回去了。 在得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后,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 回到自个儿院子里的许清,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那就是院内传来了莺莺燕燕的嬉笑声。 “听上去像是盘丝洞。” 许清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了正坐在石凳上的秦疏影。她换上了一套绮丽繁复的百褶裙,云髻轻挽,珠翠环绕。 细致的搭配将她的身形突显,衬托得凹凸有致,尽显端庄与优雅。 小环与四院的两名丫头坐在旁边,边吃着桌上的点心,边听四少奶奶讲述趣事。 房门的吱呀声传来,几名丫鬟忙站起身,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 “少爷好。” 秦疏影则是莞尔一笑,嗑完了手中最后一个瓜子,慢悠悠的起身行礼。 “夫君好……是妾身觉得无聊,才唤她们坐下来陪我的。” 许清没有看她,而是瞥向了小环。 “小环,谁让你给她们开的门?” “奴婢……” 小环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少爷的目光,脸色涨红。 四少奶奶破天荒的登门拜访,小环也就没有多想,给开了门。 可谁知道,四少奶奶竟然命杨柳和翠儿搬来了床褥和换洗的衣物,准备在少爷的院子里长住。 她只是个下人,哪敢问主子们的话? 秦疏影微微笑道:“是沈姐姐和老夫人的意思,她们说少爷的年龄也不小了,该给许家留后了。” 许清知道老夫人对曾孙的渴望,明白秦疏影没有撒谎。 但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非要派四房过来?难道沈氏身为正妻,就没有传宗接代的职责吗? 让许清心里不忿的,还有另一个原因。 通过近些日子的接触,他逐渐发现自己对陆晚禾有了些许好感,即便二人还没有实质性的发展。 秦疏影静静望着许清,像是知会了他心中的想法一样,柔声道:“沈姐姐经常在外奔波,不适合养胎,陆姐姐身子骨弱,还需要用药物调理一段时间。” 许清思考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适当的借口。 沈霜序与陆晚禾的理由很充分,这又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事情,不太能拒绝得了。 看许清欲言又止,一言不发的走进房屋后,秦疏影就知道他放弃了抵抗,默认了这件事。 “今晚没什么事,就回屋歇息吧。” “是。” 三名丫鬟被安排在了隔壁的耳房,小环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小环知道少爷与各位少奶奶同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当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她还是有些失落。 秦疏影屏退了丫鬟,细心的拉好房门,插上门闩。 “夫君,天还没黑,要不我们坐在床边上说会儿话?” 许清对她的提议没有丝毫的兴趣,而是将四院丫鬟搬进来的床褥扔到了地上,说道:“从今日开始,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秦疏影微愣在原地,心中全是不可思议。 若不是今日在车上的亲身感受,她差点都以为许清不举,是个活太监了。 按照她心里的设想,即使许清不会那么早的接受自己,但两人最多也是分被而睡,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让身娇体弱的夫人睡在地面上,他狠得下心? “你……” “不叫夫君了?原形毕露啦?” 许清抓住秦疏影蹩眉咬唇的间隙,淡声道:“接受不了就回四院吧,省的自己找罪受。” 熬夜更一章 (本章完) 第56章 觐见 第56章 觐见 “地上就地上。” 秦疏影抿紧红唇,赌气般的转过头去。 许清看她自己将床褥铺好,打定主意要与自己同房,便没再管她,洗漱更衣后上榻入眠。 秦疏影将裙裳褪去半身。 雪白细腻,婀娜曼妙的身姿在衣裙中隐隐显现。 “呼……” 听到异响的秦疏影微微转身,才发现许清已经进入了梦乡,还打起了富有节奏的呼噜声。 “这家伙……” 秦疏影本想在嘴上嫌弃他两句,可当她如玉般的素手碰到对方温暖的脸颊时,只觉得心跳变慢了半拍。 “这家伙的睡颜还挺好看的嘛。” …… 京城,皇宫。 高耸的宫门向内敞开,露出一座座巍峨壮观的金顶大殿。 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芒,使建筑变得异常耀眼,象征着无上的权利和荣耀。 “宣,东皖郡王康宇文入宫觐见。” 宫门石狮前的中年男子不敢耽搁,在与宣召太监对实了身份后,向着皇帝所居的寝宫走去。 他所踏行的道路皆是用汉白玉石阶铺成,殿宇前的台阶更是雕有五爪真龙,栩栩如生,气势磅礴。 从门内开始,两侧的道路上站满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 “东皖郡王康宇文入宫!” “东皖郡王康宇文入宫!” 侍卫们的呼喝声震耳欲聋,首尾相连,沿阶递进。 即便康宇文已不是第一次进宫面圣,但皇宫中的各类景象仍会刺激的他头皮发麻,此生难忘。 在低头走完宫前的这段路后,康宇文在寝殿门前三跪九叩,才被值日的太监点头应许,准他进入殿内。 “东皖郡王康宇文到。” 吱呀一声轻响,康宇文身后的宫门关拢。 这座宫殿穹顶镶嵌着各类宝石和彩绘,阳光透过天窗洒落下来,形成了斑斓的光影,映在富丽堂皇的殿中,令人目不暇接。 “康爷爷。” 让外人难以想象的是,殿中竟传来了一句稚嫩的童声。 康宇文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才敢卸下殿外的压力,抬头向龙榻上看去。 一名长相秀气的男孩身裹龙袍,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他。 小皇帝的面部轮廓分明,脸上带着阳光灿烂,天真无邪的笑容。 “陛下,不敢随意走动。” “不碍事的,康爷爷。” 小皇帝的身高堪堪超出龙榻半头,他踢踏着锦织黄面鞋,笑道:“康爷爷独自入宫,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康宇文没有回答小皇帝的问题,而是故作他问。 “敢问陛下,天后还在太和寺内吃斋念佛吗?” 小皇帝答道:“母后痴迷佛法,经常会在太和寺内钻研佛经,近两月更是没出来过……康爷爷问这个做什么?” 康宇文深吸了一口气,眼瞳里迸发出锐芒。 “陛下,自先皇驾崩后,天后执掌朝政已经六年有余,各类军机政要都要过其眼目……陛下过了总角之年,不是孩童了,为何不请天后还权于李齐皇室?” 小皇帝闻言微怔,似是因为康宇文的话语呆愣在了原地。他想起扶持自己坐上皇位的那个女人,悚然一惊,背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康爷爷,这件事……” “陛下,不能糊涂呀!” 小皇帝被康宇文打断话语,稚气的面庞上写满了犹豫之色。 “康爷爷,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一身正气……但你不要忘了,朕可没有犯错的机会。” 小皇帝虽然年岁不大,但他很清楚现在的处境。 太后势大,对方甚至可以废了自己,另立新帝。 “当年朕跟随生母流离宫外,吃尽了苦头,都是母后把我们带了进来……” 康宇文再次打断道:“陛下,天后当年培养你,只是因为您尚且年幼,且在宫中无亲无故……但您可莫要忘了,这大齐江山本就属于姓李的人。” 小皇帝的喉结微微耸动,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浑身血热。 是呀!子承父业,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心怀愧疚呢? 康宇文见小皇帝的眸眼里泛起光亮,知道自己的话被对方听进去了。 他继续说道:“近些年来,见风使舵的官员有不少,但朝廷中也不乏一些忠良之辈,始终认为陛下才是李齐正统……这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小皇帝将康宇文双手呈献上来的黄娟巾纸拿了过来,看到了一溜一溜的名字。 其中虽然以皇亲国戚居多,但也不乏一些河洛世家,望族名门。 “这些都是支持我夺权的人?” “是的。” 小皇帝的声音有些扁豆,当他的视线停留在名单上的最后一栏时,童稚的面容上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上面的人名没有写错?都是真的?” “是真的,这份名单由臣亲自整理,每一个世家和人名都经过了严密查证,并由他们在上面签字画押。” 康宇文在寻觅保皇一派时,慎之又慎。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敢写入这份名单的。 这可是关乎家族的前程与他们的生死,任何一个马虎都会让自己前功尽弃,跌落谷底。 “京城沈氏。” 小皇帝凝视着上面的姓名,陷入了对以前往事的思索。 还记得那时自己刚登上皇位,根基不深,有大臣提议让宰相之女沈霜序嫁予自己,主掌后宫。 这个提议被母后一口驳回了。 作为母后在后辈中最为欣赏的人才,母后把她嫁给了老家里的亲侄。 从始至终,小皇帝都没见过这位名声极大的奇女子。 “他们也是朕的人吗?” “是的,请陛下放心。” “既是如此,一切都交给康爷爷吧……只是不知道,朕需要做些什么?” 康宇文胸有成竹,神情肃穆的说道:“陛下,天后的势力庞杂,一切都需要以她为准,但她要是出了事,太后一派就相当于是群龙无首。” 见小皇帝没太听懂自己的意思,康宇文只好换了一种通俗易懂的说辞。 “陛下可还记得后宫的清宫?就是用来惩罚犯错妃子的那间。” 小皇帝点了点头。 “三日后,天后必定会从太和寺回宫祭祖。” 今晚还有,不用等,我先歇息一下 (本章完) 第57章 大房沈氏 第57章 大房沈氏 小皇帝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康宇文的意思,不由的浑身一震。 康宇文淡然道:“仅做到这点并不够,江南素州,许家势大……微臣还会联络朝中旧臣,对许家唯一的男丁做文章。” “是母后的亲侄?娶了沈宰相之女的那个人?” “是的,如果天后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她就可在清宫内过完下半辈子。若她……” 康宇文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冷峻的面庞上透着危险的光芒。 小皇帝呼吸急促,紧张的捏起了手掌。 “陛下,权谋之争非同儿戏,赢者可以坐揽天下,书写天下。败者,众生唾弃,尸骨无存。” …… 许清睡醒的时候,秦疏影正穿着白色的亵衣,披着绣长袄,端坐在床柜前梳妆。 她的身材曼妙,凹凸有致,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散发出诱人的芳香。 “夫君好。” 秦疏影对着铜镜盘起发髻,许清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二,淡声道:“你起的怪早。”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若不是妾身这朵开的娇艳,又如何能换得夫君多瞧上我一眼呢?” 待说完这句话后,秦疏影侧首转身,用盈盈目光凝视着许清。 后者领教到这女人撩拨心弦的能力,也不敢再接口说话,而是套上外衣出去晨跑。 等到旭日东升,天完全亮,许清也是结束了运动,回院里与秦疏影食用早膳。 与往日不同的是,现在院里又多出了三人,且主仆分明,餐桌上的礼仪规矩就讲究了起来。 例如小环与杨柳她们在许清二人未吃完饭时,只能在旁垂首静候。 秦疏影身为许家侧室,也不得主动动筷,只能夹许清吃过的菜。 许清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过了一会儿就发觉这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不似先前那样开心了。 “夫君,谪仙楼那儿还有些事情,今日就不能留在府内了。” 许清点点头,内心巴不得秦疏影在外留宿呢。 但对方好像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眯眼笑道:“不过请夫君放心,天黑之前妾身定会从楼里赶回来,早些完成奶奶和沈姐姐交代的事情。” “大可不必。” 秦疏影听许清说的有趣,掩嘴轻笑,笑容里有一丝顽皮淘气。 “那妾身去找三院里的陆姐姐,让她今晚顶替一夜。” 正在吃菜的许清,差点没被秦疏影的话给噎住。 后者看到许清这副反应,也是在心中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趣的盯视着他。 “怪不得夫君兴致不佳,原来是夫君心里早有人选……妾身现在去找沈姐姐说说,还来得及。” 许清放下筷子,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说道:“你别节外生枝。” 现在局势混乱,白莲教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情说爱。 “谪仙楼在江南一带收入丰厚,认识了不少商贾大家吧?” 秦疏影点头答道:“江南商会曾邀请过谪仙楼数次,但因为妾身的身份保密,一直都是委派孙掌柜在外接人待物。” 许清心思一动,问道:“那你可知道采买粮食的渠道?” “夫君特地开口,所求的数量应该不在少数吧?” “够四万人度过冬季。”“什么?四万?” 秦疏影瞪圆杏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数字。 “夫君伱可知道四万人的粮食意味着什么?一石大米约是百斤,熬煮成稀粥也只够三五百人吃一顿。夫君口里的四万人,起码得需要千余石大米。” 许清也知道篁岭关的事情仅凭一家之力难有起色,刚刚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随口一问。 秦疏影沉吟片刻,犀利的目光一把揪住许清,猜到了他的目的。 “素州城外的流民不过千余人,夫君口中的四万人,该不会是篁岭边关的四万杨家军吧?” 许清被说破心思,便将前些日子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 秦疏影在听到军粮迟迟没有着落后,联想到了昨日医馆井下失窃的军械。 “我们能找到的军械也只是一部分,若白莲教真盗走了江南各州府为篁岭关锻造的兵器,准备的军粮……那他们已经有筹建私军的本钱了。” “是的。” 这件事情也使得许清对白莲教的形象大为改观。 他一直认为白莲教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民间教派,只会做些投机倒把,栽赃陷害的恶事,可现在看来,这个白莲教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加棘手。 许清有些明白沈霜序的想法了。 对方想把白莲教铲除的根本原因在于,这个白莲教已经有了动乱和反叛的实力。 “民间搜集的粮食数目有限,即便不说它的价格,这么多石大米也会被官府盯上,处处受限……夫君,这事你还需与沈姐姐商量一下,尽早找回失窃的军粮才是正解。” …… 在秦疏影出院后,许清也是去大院里给老夫人请了个安,转而向大房的院子寻去。 沈霜序的院子与书香气息的三院和百争艳的四院都不一样,内里的构造简朴至极,几乎不像是一个女子的住所。 唯有屋子的寝室里,才有两三分女子绣阁的模样。 “少爷。” 身材魁梧高大的明珠朝许清行了一礼,引着他进入房中内堂。 这里是许府专程为大少奶奶开凿修建的地方,一室大小,专门供其办公处事。 在这里,横置了一张狭长木桌,上面堆满了卷牍公文,账本信件。 许清隔着距离粗略一看,竟没在第一眼望见那道绮丽动人的身影。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全因桌案和地上叠放的东西太多,直接将桌后之人挡了个严实。 “把门关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明珠点头应声后,将屋门关拢退了下去。 整个房间内的光线骤降,许清只听得到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 “昨日的事情,秦氏与我讲过了。” 写字的声音未停,沈霜序冰冷的喉音同时响起。 “素州督造的兵器失窃,是素州府的失职……但朝中有能力管治一州之地的官员并不多,替换一名四品官员也不足以解决当下的问题,此事搁置暂议。” (本章完) 第58章 帝王之术 第58章 帝王之术 “你觉得呢?” “我?” 面对沈霜序骤然而起的提问,许清的表情有些无辜。 “在我返程时,侍奉在天后身边的莲君特意交代,江南发生的大小诸事皆可以先斩后奏。无论那人官居几品,亦或是麾下掌握着多少兵马,许家都惹得起。” 屋内陷入了沉默。 短短三言两语,却能决定一州知府的仕途命运。 许清这时才明白,自己姑姑的本领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我只关注白莲教的事情,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 沈霜序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像晚风轻轻拂过细沙,有一种独特的质感,让人难以忘怀。 “听说你让三房陆氏联系了南下讨粮的篁岭边军?” “是的。” 许清料想到这件事情瞒不过沈霜序的耳目,但他没想到今日才动手实施的计划,竟会被对方提前洞悉,一眼看穿。 看来沈霜序为姑姑办事,手底下也掌握着一支极为庞大的情报网络。 “白莲教盗窃军械粮草,所图之事应该与造反有关,这些东西关乎边城军民的命脉,我想帮他们缓解压力。” 桌案后沙沙的书写声停滞,而后有沈霜序清脆的喉音传出。 “白莲教在江浙一带大肆猖獗,但给篁岭关准备的粮草并没有失窃,且丢失的军械只有素州一地,并没影响到其余几州。” “什么?” 许清疑声道:“既然军械和粮草都囤放在各州库房,为何不运给篁岭关?” 许清私下里确认过大齐的版图,上面的版块地形与自己前世所在的国家大差不差。 篁岭关西接丘陵,东临绝涧,南依山脉,北濒长河,是一处地势险要,兵家必争的交通要道,同时也是胡人南下的必经之路。 从此地向南,不过百里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是何人要在这上面使绊子? “禁运粮草与军械,是宫中的意思。”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沈霜序从凳椅上起身,披上了一件外披。 没过多久,一双小巧精致的红粉绣鞋便踏了出来,鞋中未穿罗袜,露出了细腻白酥的脚背。 裙子的主人双腿交迭,出现在许清的视线里。 “更准确点来说,是天后和小皇帝的意思。” 沈霜序面上的神情不再冷淡,如若天仙的绝美容颜里别有深意。 “杨家军在篁岭关自治多代,已经成了西北边关的无冕之王,来自于边城的军民只认杨家的手令虎符,不遵京城下达的谕旨。” “天后之所以会把杨氏的当代家主杨纤凝指婚给你,也是与她达成了协议,用两家联姻换取朝廷对边关的积极支持。” 许清知道自己的婚事没那么简单,眼下与几女的姻亲关系也逐渐明朗。 除去三房四房是儿时的婚约和自己执意要纳入的妾室外,大房沈氏是姑姑精挑细选,为自己把持后院的优异女子。二房则更像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换与联姻。 “天后原本是想把对方永远留在素州,借由杨纤凝控制边军,亦或是以此分割杨家的内部势力,让她们出现倒向朝廷的一派。可奈何杨家的人都很聪明,当初只是派了些亲信来参加酒席婚宴,与许家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这就是权谋斗争,帝王家的驭人之术?” 许清听后咋舌,头皮隐隐发麻。 庙堂朝廷里的事情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即便他已经猜到了篁岭边军讨不到粮草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朝廷的命令。 但这背后的用意如陷阱般环环相扣,足以让城府不深的人陷入万劫深渊。 沈霜序抬起眼,凝视着他,淡声说道:“近几年来,朝廷压下了供给篁岭关的军粮军械,便是想迫使杨纤凝来江南。眼下临近新春寒冬,边塞很快就会落下大雪,对方别无他选。” 这是在拿边塞几万军民的性命给杨纤凝施压,怪不得那几名边军会如此着急,甚至跑到许府门前苦苦哀求自己。 “既然伱已经卷入了这场风波,就需要明白其中的利害。你贸然出手,可能会影响到天后的布局,使杨家留住了这口气……当然,我无心教你做事,是否帮扶篁岭关都看你内心的意愿。” 许清见沈霜序把决定权交由自己,便知道这件事的担子有多重。 他不清楚姑姑对自己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忤逆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在这件事情上,许清已有了新的打算。 “人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必定会谋划其他出路,姑姑把人逼得太狠了,只会制造难以调和的矛盾,适得其反……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由我来做,任何责任都可以推诿到我的身上。” 驻守篁岭关的边军是四万,但在那边关生活的居民又何止万万之数? 素州是大齐最为富庶的江南重镇,也会在城外屯集上千名流民,其他城镇的情况可想而知。 许清虽然不太懂帝王之术和权谋之道,但作为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却十分清楚皇朝崩溃的历史。 秦汉时期的大泽乡与黄巾军起义,皆是源于官逼民反。 大齐对边关军民的压力,也与此没什么差别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就放手去做吧。” 沈霜序冷冷的放下这句话,就又回到了桌案之后,起笔批改起各类琐事。 等许清消失在院外,明珠推门而入,俯首立在了自家小姐的身旁。 “小姐,少爷的回答您可满意?” 沈霜序将审理好的案宗卷牍放置在侧后方,平心静气的答道:“还不错。” 明珠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小姐,当初那么多京城才俊都入不得您的眼,即便是那文采斐然,前途无限的新科状元也只被评了句一般,许清竟如此出彩吗?”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 沈霜序淡声道:“许清与宫中的二位圣人都不同,他能看到世间百态,体恤到人心民情……仅此一点,便是一个难得的上位者。” “所以小姐把这次的事情交由他处置,就是想观察他的品性如何?” 元宵节快乐,今天过节有点短小无力,明日保证大爆发 (本章完) 第59章 替夫出力 第59章 替夫出力 “所以小姐把这次的事情交由他处置,就是想观察他的品性如何?” 沈霜序没有回答明珠的话语,而是用一双澄亮的眼眸回望着对方,反问道。 “京城里的情况如何?” “昨日午时,康王爷入宫觐见,与小皇帝交谈甚久。” 沈霜序嗯了一声,未做答复。 明珠跟在沈霜序身边数年,清楚对方关注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姐,康王爷是京城保皇党的党首,这次趁着太后在太和寺礼佛,莫不是在策划着什么事?” 沈霜序婀娜有致的娇躯背光而立,衬映出皮肤白腻,尤胜冬雪。 她的面色依旧平静,“时局动荡,岌岌可危。” “小姐的意思是……” “命承轩坊撤去对康王爷周遭的管控。” 明珠微微愣神,脸上的诧异之情难以掩饰。 承轩坊原名锦衣署,是许太后费尽心思栽培而出,传到小姐手上的地下情报机构。 兼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查腐反贪,刺探军情等诸多事宜。 让承轩坊放弃对康王爷的管控,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可以放开手脚,大行对朝廷的不利之事? “是。” 明珠知道小姐的脾性,便没有追问这么做的缘由。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二人回素州的主要任务,便出声询问:“承轩坊下辖有异士门,里面有能力者颇多,不需要从这里调派人手,保护许家少爷的安全吗?” 明珠自己便是承轩坊发掘栽培的异士之一,后来因身强力壮,十二岁独自一人拉断了八国大力士而出名。 后得到天后垂青,被委派赠到了沈家小姐身旁。 那里与她同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守护许清也应该是极为容易做到的事情。 “你是否觉得,素州许家看上去羸弱不堪,一碰就碎?” 沈霜序看到明珠哑然失语,轻叹了口气,淡声道:“明珠,日后你就会明白,许清所娶的其他妾室,无一人是平庸之辈。” …… 马车上,披着雪白狐裘的陆晚禾微微蹩眉,手挡在樱唇前咳嗽不止。 “咳,咳……” 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使得她面色苍白,仿佛一朵在风中颤栗抖动的百合。 季夏坐在一旁看不下去,关切道:“小姐,要不然您还是拐道回府吧?那边儿由奴婢出面就好,反正他们先前也见过奴婢。” 陆晚禾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待到身体的状况平复下来,她咬紧唇瓣,细声道:“这是夫君交在我手上的第一件事,一定要亲力亲为,不能把事办岔了。” “小姐你也太拼了,奴婢知道伱这两天夜里都在咳嗽。” 季夏揭穿了自家小姐伪装的表象,不满的说道:“可你在少爷和其他各位夫人面前,总是强撑着不表现出来,这又是何苦呢?” 陆晚禾捏着裙膝,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 近日以来,许老太太和其他几院夫人,都与她们三院的关系出现了缓和。 尤其是先前对她态度冷淡的许老太太,每日都会派海总管来三院查看情况,查验三院的屋子有没有漏风,暖炉炭火是不是按时供应。 甚至连后院膳房里的膳食,也是优先紧着三院供应。 “我……要是夫君和老夫人知道我身上的病治不好,说不定会因此嫌弃我。” 陆晚禾眸中泪光盈盈,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的苦色,“前些日子,夫君替我讨回了宅院,又清扫了攀附而来的族人,就连刘师爷替我准备的嫁妆,也是由夫君拿回来的。” 季夏赶忙劝道:“小姐,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全是因为小姐的命不好,才逢此病难。” 陆晚禾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更像是一种释怀。 “以前的我只觉得自己命苦,但其他人的命就不苦了吗?相对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流民,我已经算是不差了。” 说到这个话题,陆晚禾不由得想到了许清。 世人眼里浪荡风流,在素州城里横行霸道的许家公子,却也只是伪装出来的样子。 这些年夫君的境遇,比她又好得到哪去? “季夏,若我以后身体不测,你一定要好好的跟在他身边,替我照看好他……” “小姐!你休要胡说!” 季夏见自家小姐的话语越来越不懂得忌讳,急的怒斥对方,训诫道:“小姐再说这些胡话,奴婢就把三院里的事情都告诉少爷。” 陆晚禾的脸颊微红,只得向季夏服软。 倘若季夏把自己身上的病症告知给许清,保不齐会闹出些什么事。 更重要的是,在那件落水的事件里,三院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清白无辜。 “好,我不说了,你也莫要多嘴。” “知道了。” 主仆二人的谈话声刚结束,马夫就在外提醒道:“三少奶奶,过了前面的这个弯,就到鸿福客栈了。” “好,辛苦你了。” 陆晚禾柔声答道:“季夏,一会儿下车的时候给车夫一些赏钱。” “是,小姐。” 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马车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季夏搀扶陆晚禾下了马车,没隔几步,就瞅到了一名身形熟悉的年轻男子立在街口。 对方背着一个长盒,盒子上裹着厚厚的黑布。 “小姐,少爷介绍的人真奇怪,我们赶着马车……却还是没他快。” 刚出许府宅院的时候,三人就在后门打过照面。 虽然知道对方是镇南忠武军的校尉,但季夏没想到这世上竟真存在健步如飞的功夫。 “三少奶奶。” 单永培看见陆晚禾与身边的丫鬟前来,抱拳问候了一声。 随即他跟在了这位许府少奶奶的身后,一同进到了鸿福客栈里。 陆晚禾在在外面出行的时候,通常会带着斗笠遮面,这次也不例外。 鸿福客栈的小二认出这位素衣狐裘的贵人就是先前包下客栈二楼的大金主,忙迎了上来。 “小姐,您来了?” 季夏从布袋中摸出来一块碎银,扔到了伙计的手上。“今日没你的事……我家小姐来这儿的消息,不得泄露给其他人。” 季夏摆出自认为凶厉的表情,但店小二这种在酒楼里面摸爬滚打的人,可不觉得给钱的客人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这丫鬟生的俊俏,即便是店小二待客众多,也对在第一眼时被惊艳到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夫人,出手竟如此阔绰大方。 陆晚禾三人在打发了店中伙计后,缓步登上了二楼。 不待主仆二人先行,单永培就伸手制止了她们,随手推开一间屋子的屋门。 “喝!” 寒芒撕开周遭的空气,朝着单永培迎面而来。 其后伴随着箭矢出弓,“飕”的一声! 单永培伸出二指夹住了刀片,右手捏断门框上的木块,将那道利箭拍落一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的犹豫。 “好功夫!” 黎叔带着边军从各个屋子里走出,其中不少人在看向单永培的时候,都在目光中显露出了狠厉的敌意。 瞳孔里的锐芒,只有亲临过战场的人才能拥有。 “阁下上楼时候的脚步声沉稳,底蕴十足,想必是一位常年习武,且有过军旅生涯的人吧?” 军人平日操练出行时,穿的是不易磨损的马靴,极好分辨。 黎叔一行人在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有所异样后,立马就起了疑心,共同布置了杀局。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季夏不太清楚其中的情况,她娇声怒叱道:“我家小姐好心帮你们,你们却大打出手,还在楼上埋伏我们?” “三少奶奶恕罪,我们篁岭关的人南下,得小心为上……但凡是放松警惕的兄弟,都活不过三日。” 黎叔并不想解释太多,因为一路上要他们性命的人数不胜数,若不是他们几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哪能走得到素州? “好了,都是误会。” 陆晚禾制止了季夏和背手身后,准备拔刀的单永培。 她解下系带,摘下了斗笠,款款步行到这群边军面前。 “这位是镇南忠武军的昭武校尉,是我托人特地寻来的帮手,来帮我们带路。” “镇南忠武军?” 黎叔几人在听到忠武军的名号,观察了单永培身上的着装打扮,俱都放下了防戒之心。 镇南忠武军与杨家军同属于大齐的精锐之师,只不过前者坐立于富庶之地,也更加忠于朝廷。 两军在前些年时,常会举行一些军演与比武,因此双方的关系算得上良好。 单永培在忠武军中的名气不小,黎叔几人也有些耳闻。 “我们还在想哪路的将士竟如此生猛?原来是忠武军中的校尉,那就不足为奇了。” 单永培虽然没有吭声,但却对篁岭关的边军刮目相看。 他已是镇南忠武军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忠武军里难逢敌手,经常可以以一敌百。 可这几名篁岭关的边军,经验丰厚,警惕性极强。 刚刚要是真打起来,他都不能保全自己,更别提守护好身后的许家三夫人了。 看来只有实战磨砺,才是强军的唯一出路。 黎叔的脑袋转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关键的问题上,“三少奶奶把昭武校尉请过来,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季夏在后面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有也不告诉你们,你们这群白眼狼。” 黎叔一群人被说的面红耳赤,不敢还嘴。 三少奶奶陆氏不仅给他们寻了落脚的地方,还把一行人的目标放在心上,确实是他们疑心太重,闹出了乌龙。 要知道篁岭关的事情极为复杂,任何官员都不愿意插手此事,陆氏光是愿意照顾食宿,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没事,只是有了某种的线报,得知城中的某处地方,可能藏有运给篁岭关的军械。” “真的?” 听到陆晚禾的消息,几名边军大喜过望。 近两月来,他们南下碰壁无数,谁都没想到竟真能在素州找到线索。 “黎某替篁岭关数十万军民谢过三少奶奶的大恩大德。” “不用,这都是我夫……这都是小事。” 陆晚禾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许清不想被亲身下场,便扯开了话题。 “季夏,把我们今早备齐的那个盒子拿来。” 陆晚禾将一个装饰精致的首饰盒打开,内里摆满了精致的金簪玉饰。 她今早特意将那份嫁妆一分为二,把价值不菲的珠宝饰物都带了过来。 “这是我出嫁时,家中长辈为我准备的一部分嫁妆……你们远行多有不便,而且江南的银票在那儿不一定管用,你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带上,在临近篁岭关附近的州郡换取粮草,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军中少有女子的饰物,但几人都算是老兵油子了,知道陆晚禾端出来的东西价值不菲,都是些极难寻觅的珠宝玉材。 “黎叔,这……这东西是翡翠吧?” 年轻的兵卒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想要上前摸摸看,被黎叔一个巴掌扇了下去。 “滚蛋,别用你臭娃子的脏手碰三少奶奶的宝贝!” 稍微有些阅历的黎叔抵住了诱惑,摇头说道:“三少奶奶的好意心领了,黎某家有妻室,知道嫁妆对出嫁女子意味着什么……听闻许府里面最得宠的是四房,三少奶奶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以备不时之需。” 黎叔虽然会为了边关军民的利益拼命,但他也不想看到一个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女子因为帮衬他们,丢失了在夫家里的底牌。 更何况那许清不干正事,名声恶臭,许家要是被他嚯嚯没了,这位三少奶奶的处境可就难了。 “边境事急,人命关天,拿着吧。” “这……那黎某人拜谢三少奶奶。” 黎叔见陆晚禾执意要给,便主动跪地下拜,双手承接了过来。 “三少奶奶对篁岭关的大恩大德,兄弟们无以为报,只有贱命一条……往后边境事了,倘若三少奶奶有什么用的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 这句话说完,黎叔又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其他边军也依次照做。 这章4k,歇一下,晚上继续码 (本章完) 第60章 中计 第60章 中计 此间事了,几名边军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行李,在客栈后门上了马夫借来的宽敞牛车。 但陆晚禾一行人全然不知,就在离这里不过百步的窄密的胡同里,正有一名早起挑卖早点的老汉在注视着他们。 脸部遍布胡渣的老汉抽了口旱烟,悠悠的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三个……” 待他数到最后,微微闭合上双眼。 “篁岭关南下的边军一十七人,入素州城七人,悉数上车。” 胡同深处屹立着一名头戴乳白色面具,全身裹紧黑衣的细瘦身影。 他发出的声音怪异,像是虫鸟交杂,强行模仿的人声。 “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 马车与牛车停在了人数稀少的巷子里。 因为天还未亮的关系,附近街坊邻居的屋院内仍是静悄悄的一片。 陆晚禾率先下车,跟在单永培的身后入了院子。 黎叔带领的其他几人也在稍微探查了周边情况后,鱼贯而入。 先前未曾开口说话的单永培淡声道:“昨日在宁大夫的医馆里,曾发现了与这院子里一模一样的枯井,里面藏有失窃的军械。” “小伍。” 黎叔大致扫了眼井口,朝身后的几人唤了一声。 从中走出来一名身材矮小,兵服与腿脚不太相搭的少年,大概十三四岁。 “黎叔,我去。” 他一露面,就呲着嘴里的大黄牙朝众人笑了笑。 陆晚禾看他年龄尚小,担忧的问道:“黎叔,这里的井深,可不要开玩笑……” “小伍手臂灵活,腿脚麻利着呢,就适合干这攀上爬下的粗活……三少奶奶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小伍当年曾给杨将军带过路,在将军手下打过杂。” “对,对!” 小伍提起这事就变得兴奋,脸上的笑意更浓。 “四年前的杨将军还是重骑军中的百骑长呢,小伍领将军抄了近路,一仗灭了三百胡兵,可威风了!” “几年前的破事没完没了,给老子滚去干活。” 在黎叔的笑骂声中,小伍跑至井边翻身而入,发出了“嗖”的一声。 不过片刻,井底便传来了清脆的脚步落地声。 “下到底了。” 黎叔笑了笑,十分满意兄弟们给篁岭边军长脸的表象。 毕竟这里不止有身份尊贵的许府三少奶奶,还有一位军中同行。 能在朝廷钦定的精锐,镇南忠武军的校尉大人面前露一手,真是快意! 陆晚禾虽然惊叹小伍的本领,但她对这些边军口中的杨将军更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这些经历过血雨腥风的男人如此崇敬? “杨将军那么厉害吗?” 先前被黎叔称为臭娃子的小兵接话,“那当然了,杨将军的骑射百步穿杨,尤擅骑枪……最北边的蒙古人知道吧?视马如命,同吃同睡,但我家将军驭马的本领比他们还厉害。” 其余边军闻言笑笑,倒也没出言反驳他,证明这小家伙所言非虚。单永培身为军伍中人,知道蒙古族内有一支权力斗争失败的科沁部,靠着三千蒙古骑兵向南迁徙,沿途劫掠了金国的三座城池。 据早几年传来的战报显示,科沁部在篁岭关外三百里,就被杨纤凝率部击溃了。 但因杨纤凝所率的士兵太少,又没有关键性的战利品带回来,朝中普遍认为这个战报是杨家为了博取功勋,讨要粮草,特意编造出来的假消息。 今日看这些边军的表现,似乎对杨纤凝战胜科沁部一事深信不疑。 “找到了!” 在几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小伍在井下喊道:“这里足足有数十箱枪尖!而且质地精良,都是些好家伙!” “好!” 黎叔听到这句话,激动的喊了出来。 虽然篁岭关最为紧缺的粮草仍没有下落,但这批军械已足够他们回去交差了。 只要锻造枪尖的钢材坚硬,火候成熟,配上结实且富有韧劲的稠木,就会成为一杆好枪。 “黎某人跪谢二位的鼎力相助……” 正当黎叔准备再次感谢陆晚禾的时候,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从嘈杂的程度上推断,来者的数量可能达到了百余众。 “什么?” 人群中武功最为高强的单永培也失神了片刻,他料想到白莲教的贼人可能会对他们下手,但他没想到这次的人数竟然会是之前射箭的几倍。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的功夫,门口的房门就被人大力关合,随后有重物抵在了院门上,将门口的路线彻底封死。 眼尖的单永培看见,那些堵住门墙的东西一辆辆载满重物的推车。 “决不能坐以待毙!” 单永培刚准备动身,忽然就有一阵箭雨从门外各个孔洞疾射而来。 这使得几人不得不快步躲入屋内,规避这迅猛袭来的箭矢。 “小……小姐,这是……” 季夏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她完全没想到此行竟会如此凶险。 “玛德,还是上套了!” 黎叔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把自己几人弄死在这里,忙向井边吆喝,“小伍先别上来,上面出了点情况。” “什么情况?” 在小伍问话的时候,被堵死的院门外突然开始被扔入一团团的杂草,很快就将这座破落的院屋周围填满。 然后从篱墙和门口的缝隙处,流入了一道道色泽漆黑,有着刺鼻腥臭的奇怪液体。 “猛火油!这他娘的是军队特用的燃烧物!” 黎叔率先认出了此物,其他知晓此物威力的边军和单永培都变了面色。 猛火油的产量稀少,北部居多,通常会用在焦灼的守城战中。 几人所藏的屋子是年久失修的老宅木屋,在猛火油的作用下,很快就会被烧成一团火焰。 “白莲教冬藏使,向诸位问好。” 这间老旧的屋门应声而落,在一列列蹲身拉弓的黑衣弓手中心,站着一名头戴彩绘脸谱的男子。 他随手拔起筛子,手中火折子的焰苗高高燃起。 任何人都知道,对方只要把火折子掷入眼前的任意一处,都会在此地燃起熊熊烈火。 (本章完) 第61章 冬藏使 第61章 冬藏使 甭说是烧死他们,若是火势得不到控制,这场大火甚至能席卷小半个素州城。 “再见了,各位……嗯?” 自称为冬藏使的男人怔怔的看向屋中某处,他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现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臭娃子伸头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小声嘀咕道:“这人举着火折子,莫不是心理变态,想多折磨我们一会儿?” “快闭嘴吧,你个扫把星。” 黎叔恨不得把臭娃子的嘴给缝上,眼下是众人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哪有心思开玩笑? 但对面那人的举动也是怪异,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更像是……在犹豫? 季夏预想到自己和小姐即将要被烧死的画面,胆都被吓破了,但她还是努力凑到陆晚禾的身前,试图让后者挤在砖墙的角落处。 “小姐,奴……奴婢在前挡着,咱们不怕……” 面对如此紧迫的形势,陆晚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反而觉得那名冬藏使的体型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白莲教中的黑衣侍者上前一步提醒道:“大人,咱们这边儿的动静太大,城卫与捕快已经向此地聚拢过来了。” “嗯……” 冬藏使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上了盖子,熄灭了火折子。 “计划有变,撤退。” 单永培虽然不知道这冬藏使为何转变了主意,没把一行人烧死在屋里,但他深知现在不能放这些人逃跑。 只要能缠住白莲教的人,就能拖到城防和素州府的捕快到场。 “篁岭关的人,动手留人,我打头阵。” 黎叔明白了单永培的想法,转头朝身后的几人招呼道:“给隔壁忠武军的弟兄瞧瞧,我们篁岭军第七旗的大老爷们是怎么打仗的。” “是!” 在单永培解开背上的金背腰刀,向前跃进的时候,几名边军也是三三一组,举着破旧房屋里的残缺桌面冲了上去。 白莲教弓手齐射的箭雨,全都被他们挡在了木板外面。 等到距离拉近,几人就迅速散开,以院墙为掩体,从篱墙的缝隙处向外捅刀子。 相比之下,单永培的功法就显得无比神勇了。 他仗着自己眼疾手快,武功高强,能用金背刀席卷出的刀气将箭雨卷烂。 随后他更是如入无人之境,持刀在白莲教的弓手中大肆厮杀。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与之过招的人都被砍成了残废。 “冬藏使!留下!” 被匪众层层护住的冬藏使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他带着六七名亲卫向着预先设计好的逃生路线走去,但在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驻足抬首。 左右的黑衣亲卫同时停步,其中一人出声询问道:“冬藏使,怎么了?” “现在天刚刚亮,正是街坊邻居出门打水,上街走门的时候……为什么这条街道上会空无一人呢?” 冬藏使心中一惊,倏尔失声道:“有埋伏!” 身旁的黑衣亲卫刚准备举刀,就被扑面而来的箭雨射成了刺猬。其他几人更是来不及反应,当场就殒命归西,应声倒地。 冬藏使意识到情形对自己不利,从衣襟中翻出一枚黑色泥丸,准备吞咽下去服毒自杀。 可没等他抬起胳膊,甬道一侧的院墙就突然轰然倒塌,一只宽大的手从烟尘中猛然窜出,直接抓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抵在了另外一侧的石墙上。 “咳……” 冲撞的巨力使得冬藏使的五脏欲裂,从嘴巴处咳出了血丝。 他晕头转向,有些摸不到北。 但能从耳边传来的零碎脚步声,推断出有人在向自己的方位靠近。 “是谁……” “宁大夫,好久不见。” 听到这带有磁性的男性喉音,冬藏使强撑住精神,向着迎面走来的男子望去。 对方锦衣玉袍,腰间佩戴有一枚琼白玉佩,确实是记忆中的许家公子。 “许清……” 许清来到冬藏使的身前,紧盯着对方,冷声道:“是我,但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该叫你宁大夫,还是该叫伱冬藏使……亦或是称呼你为,刘师爷?” 最后一个称呼,使得冬藏使耳清目明,重新恢复了状态。 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暴露,便没再抵抗,任由旁边那位力大出奇的女子卸下了他的脸谱面具。 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大众脸,很难让人留有印象的面孔。 “让小禾去清查军械,是你计谋?” 冬藏使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勾起的眼眸里透着三两分的狠厉,瞪视着许清。 许清摇头道:“我可没你们白莲教那么狠毒,会把身旁的友人至亲随意杀害……一开始我也没猜到你们的意图,直到今早我去拜会我家的那位夫人,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问题。” 许清事前没有多想,即便他已经通过鞋码确认了刘师爷没死,而且与医馆内坐堂的宁大夫是同一人后,也没觉得白莲教会对边军动手。 但他在走出大院后不久,突然想起来,既然白莲教想搅乱政局,那他们为什么不在篁岭关与朝廷一事上做文章呢? 更重要的是,陆晚禾刚刚出发就被沈氏洞察到了行踪,大胆些猜想,白莲教是不是也获悉了这一消息。 所以许清半路又折返回了大院,请求沈氏发挥权能,下调镇南忠武军和明珠给自己差遣。 “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事先打听好许府出行的夫人是哪位。” 冬藏使闻言哑然失笑,满面释怀的点了点头。 “是,是我计划不周了。本以为你和小禾的关系冷淡,这件事绝不可能派她来做的……唉,可惜了,倘若是沈氏秦氏,或者是你,我就赢了。” 冬藏使并没有开玩笑。 素州地处江南,房屋构造多为杉木。 他起初的设想,便是通过这场滔天大火燃尽半城,再让白莲教从城外的流民中起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一座城池。 为此,他每一步行动都做了详细的部署和规划,就等着火势熊起。 但让冬藏使没想到的是,整座素州城里唯一不能杀的人,出现在了那间院子里。 (本章完) 第62章 冬藏的图谋 第62章 冬藏的图谋 “成王败寇,倒也是史书上的常事。” 冬藏使的声音满是疲惫,历经沧桑。 “不过让我刘某人好奇的是,我改头换面在素州城里藏匿了数年,许大少如何能猜到我的真身?” 许清解释道:“宁大夫的身份是你们自己暴露的,因为陷害秦氏的计划失败,将下毒之事引向许府后院的宁大夫,自然就成了整起案件嫌疑最大的人。” “是。” 冬藏使表示认同,他正是得到摇光星君逃出来的线报,才赶忙制造出混乱,从中脱身。 但让他费解的是,许清为何会怀疑到刘师爷的身份上。 以常人的视角来看,宁大夫与刘师爷之间并无关联。 “被你们用易容术替换的宁大夫,鞋子上的尺寸差异极大,所以你在逃走时没有给他穿鞋,这也让我意识到……死者非宁大夫本人。” 许清继续道:“后来我听季夏那丫头说,刘师爷的脚比寻常人都小,才会对刘师爷的去向起了疑心。” 冬藏使思索片刻,疑声问道:“仅凭这些,应该不足以确认我的身份吧?” “当然,让我真正怀疑宁大夫是刘师爷的关键点,是源于白莲教下毒的计划。” 许清从容不迫,将自己的猜想娓娓道出。 “伱布局的下毒之计看起来层层相扣,进退有度,实则有一个天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 “你从设计开始,就没想把三房陆氏卷入到这场风波里。但我们现在调回头看,你栽赃下毒的最佳人选,不是秦氏,而是陆氏。” “秦氏是我失忆前最为疼爱的宠妾,陆氏却被冷落在三院,她有更充足的下毒理由,这是其一。陆氏痴迷诗经辞赋,围棋书画,生性不爱与外界交流,这代表她们消息落后,这是其二。” 许清盯着冬藏使,说道:“更重要的是,陆氏因为身体羸弱的关系,长期需要你抓的药方,煎熬的药汤……她无条件的信任你,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冬藏使苦笑一声,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在陆知府死后,他就隐姓埋名,靠着教中易容换脸的本事与宁大夫调换了身份。 因为陆家与许家的婚约,他提前接近许府,成了府中常请的大夫。 陆晚禾病重的时候,他能自由的进出三院,要在这上面动手脚,藏些曼陀罗并不难。 “所以我就纳闷了,宁大夫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栽赃三院,为何要另派白莲教的使徒接近四院,伪造下毒的证据呢?”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冬藏使平静的说道:“是我小瞧你了,若我知道平日愚昧迟钝的许公子竟藏着这副面孔,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冬藏使的名号又是从哪里来的?白莲教在谋划些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冬藏使打断了许清的问话,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 “从头开始讲吧……白莲教在普通教众之上,立有专精武学,护教锄敌的北斗星君,用七星冠名。星君之上,设有他们的掌舵者,称之为四季使,唤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许清心中凛然,稍稍对古代神话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北斗七星是天地秩序的制定者,白莲教以此为名,足以从侧面印证他们的野心。 “我因为先前管理素州的经验,特被教中圣女封为冬藏使,负责素州地界的活动。” “圣女是谁?” 冬藏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许清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 “曼陀罗毒是我下的,之所以把目标选中你,是因为许家男丁稀少,你看上去愚笨,极好下手……许家唯一的问题是大少奶奶沈氏,因为她极受妖后信任,虽无一官半职,却能指挥朝廷的鹰犬。” “沈氏因珈蓝天火一案被调派到了京城,为我下毒提供了绝佳的条件和机会,所以我才会对你动手。” 冬藏使慢声说道:“你死了,必定会引得朝野震惊,也能重创妖后,搅乱她的规划……世人都知道,即将嫁给你的丹阳郡主,便是妖后用来孕育龙种的工具。” 下嫁郡主的企图太过明显,也不怪白莲教的人能从中揣摩出太后的想法。 “即便杀不死你,也能通过嫁祸给秦氏的法子,搅得素州鸡犬不宁。” 冬藏使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因为这些谋划在策立之初,就立于不败之地。 “前来讨粮的篁岭边军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倘若他们被活活烧死在素州,你觉得边关上的杨家还坐得住吗?素州若在这个时候遭临大火,被流民占据,大齐皇室就会同时面对南北两个方向的压力。” 许清听到这儿,明白冬藏使真正的图谋了。 缺兵少粮,即将面临严寒的篁岭关,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若这时传来南方动乱,江南重镇闹出流民起义的消息,杨家就极有可能起兵造反。 因为素州丢了,就代表南方北上的陆运被切断,边关再也拿不到自己迫切需求的粮草。 再加上镇南忠武军会被牵制在素州,攻城战又会消磨大把的时间,战力极强的杨家军会有一个直插京师的机会。 毕竟京城一线的守军从未上过战场,实力不足为虑。 许清顺着冬藏使交代的内容向下分析,“好歹毒的计划,所以在你就任素州府的师爷时,就在暗地里偷窃白莲教的军械,偷偷制造朝廷与边军的矛盾?” “许公子,你错了。” 冬藏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那时的我与白莲教只是合作关系,所图的目的也没有这么伟大,只是为了给小禾攒套嫁妆。” 许清愣了片刻,随后才意识到冬藏使所指的嫁妆是什么。 那个琳琅满目,盛满珠宝玉饰的盒子,应该就是刘师爷偷运军械,贩卖给白莲教的报酬。 “我与小禾的父亲结拜为亲兄弟,一直对小禾视若己出……我这大哥为国为民,两袖清风,哪里都好,可他唯独亏欠自己的女儿。” (本章完) 第63章 往事 第63章 往事 “我本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酸秀才,祖上三辈都是合水县的抄书先生。恰逢陆大哥赴任合水县县令时,把我看中,私聘成了衙门内的师爷。” 冬藏使的面色恍然,回忆起了往事。 “合水县地处陇西,位置偏远,早年下起了一场十年罕遇的大雪,积雪能叠到人的膝盖处。那会儿赶上年末结案,陆大哥就把小禾留在了家中,仅留了一名奶娘看管。” “可谁曾想,那奶娘的情夫就是牢里正在审讯的杀人犯,对方趁着陆大哥不在家,把小禾扔在了冰天雪地里,摸着夜色逃了。” 冬藏使缓声道:“幸好那奶妈没有解去襁褓,等我寻到小禾的时候,她一息尚存。” “小禾被接回家后,整整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虽被被奇迹般的抢救回来,却也从此烙下了病根,不能冲风着凉。” 许清听冬藏使的语声温柔,不复刚开始的尖厉之色,便知道他确实对小禾极为上心。 “陆许两家订婚,大哥因为清廉的作风没有攒下多少家财,但我知道……小禾若是要嫁给许家这种名门望族,必须得保有一份不错的嫁妆,这是她日后在夫家的倚仗和说话的底气。” 冬藏使停顿良久后说道:“所以我就帮白莲教走私军械,并把它们藏在了医馆和和自家宅院的枯井里。可与白莲教合作,哪里能回的了头?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冬藏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教派中私掌大权的冬藏使了,这种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让人沉迷。” 许清接话道:“你保留了一丝清明,知道白莲教的事不能把陆氏卷进来,否则东窗事发后她性命难保。” “嗯。” 冬藏使缓缓点头。 他改头换面变成宁大夫,就是为了与陆晚禾撇清关系,哪怕陆府遭同族人侵占,他都强忍着没有出手。 只要白莲教大计成功,他就是素州的王。 届时小禾所受到的一切屈辱,他都会挨家挨个的讨上门去。 “刘叔伯?” 在二人交谈之际,一抹曼妙清丽的倩影出现在胡同门口。 她喘着粗气,素手扶在旁边的墙面上,看上去极为娇弱,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 “是你吗?刘叔伯?” 陆晚禾在想明白事情的关键后,毅然决然从厮杀的现场中跑了出来,连许清送她的狐裘大衣都不知被甩落到了何处。 “小禾……” 被俘前后没有表情动摇的冬藏使,第一次眼泪盈眶,默念出声。 这还是二人失去联系后,第一次用原来的面目见面。 “许清,我没能完成教派中交代的任务,命不久矣,刚刚的事情都是看在小禾的面子上,才与你说明的……替我照顾好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伱!” 许清对冬藏使匆忙交代后事的行为有些不解,毕竟他已经被明珠牢牢地控制住了。 白莲教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吧?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冬藏使没再理会陆晚禾的呼唤,而是高声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诗词。 许清猛然惊醒,冬藏使与自己扯了半天的内容,实际上只交代了白莲教素州地界的计划。 有关于其他星君三使,亦或是白莲教圣女教主的信息,他一字未说。 冬藏使在拖延时间,等同党来把自己灭口! “明珠,打烂他的嘴!”明珠应声领命,但在她高举起拳头的时候,冬藏使的脸上出现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神使!送我登仙……” 没等明珠沙包大的拳头落下,背靠在墙壁上的冬藏使就口吐鲜血,头颅向着一侧歪曲。 他死前的目光,一直紧锁在陆晚禾的身上。 “是墙后!” 见冬藏使的腹部跃出尖刃,许清推断出白莲教的杀手用了自己同样的计谋,偷偷潜藏在了这面墙壁的背后,给予了冬藏使致命一击。 明珠下手砸墙,但在将院墙轰开之后,哪还有白莲教黑衣杀手的影子? 气的明珠大骂脏话,“这些宵小之辈,就只敢做一些上不了的台面的事情,待姑奶奶日后找到他们,非要把这群人……” 陆晚禾堪堪跑到了冬藏使的身边,接住了对方下落的尸首。 她认出刘叔伯熟悉的脸孔,茫然无措的跪坐在地上。 “这是为什么……” 陆晚禾眸底水光潋滟,哭的梨带雨。 当她在宅院里看到冬藏使的模样,就觉得对方眼神动作很是熟悉。 直到冬藏使下令停手退去,陆晚禾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 素州城,某处酒楼的屋檐。 数道身影“唰唰”落地,全部都身裹黑衣,带着一面古怪离奇的脸谱面具。 坐在中间的人虽然黑巾遮面,兜帽裹身,但仍能从他探出的袖口处瞧见干瘪粗糙的皮肤,宛如冬日里的树皮。 “春生使,冬藏已死。” 白色面具的摇光星君朝老人抱拳行礼,发出了不似常人的怪声。 他们的声带在入教时被白莲教撕破,已分不清是人是鬼。 “冬藏使人算聪慧,有点脑子,可他居然被一个少女困生出心魔,功亏一篑,真是悲哀……” 春生使的声音沙哑且微弱,却像是一把锤子般敲在星君们的心头。 “这样的同僚,不配位列仙班,把他的姓名从登仙薄上划去吧。” “是。” 摇光星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俯首行礼,小声问道:“陆家那丫头是冬藏使生前最为珍视之人,是否需要把她也给除去?” 春生使从容一笑,淡声回道:“冬藏使若有心反叛,就不会拖到你过去了,没必要将人赶尽杀绝。” 他轻轻起身,像只黑色的云朵一般,漂浮在屋檐之上。 “更何况京城那边的布局已经结束,许家这根大树,要被人连根拔起了。” “是,春生使。” 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 (本章完) 第64章 请一天假 第64章 请一天假 兄弟们,昨天染上新冠,顶着发烧码了两千字,今天睡了一天没有好转,还是决定请假休息了,希望大家谅解 (本章完) 第65章 一波又起 第65章 一波又起 …… 许府。 “三院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到秦疏影与两名丫鬟走进房间,许清询问道。 陆晚禾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因为自己先前告诉她刘师爷已经离世。 本意是不想让三院卷入到白莲教的事情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被陆晚禾撞破了身份。 “这么担心姐姐,你自己倒是去问呀。” 秦疏影翻了个妩媚多情的白眼,用清脆动听的喉音调侃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被夹在这起事件里,觉得自己谁也对不住。” 趁着许清微微愣神之际,秦疏影继续道:“陆姐姐聪明的很,昨天看到冬藏使的真身,就已经把近些日子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秦疏影自然而然的坐在许清对面,为自己斟了一杯香醇可口的清茶。 “她现在心里犹豫难受的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毕竟下毒的幕后真凶曾是自己最为亲近的叔伯。” 倒不是许清在装圣人,但抓住冬藏使并没有让他生出大仇得报的感觉。 白莲教的规模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冬藏使也只是其走出的一步棋罢了。 “陆姐姐真是单纯,但妾身也算是明白了,夫君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秦疏影轻抿一口茶水,嫣然一笑,“这两日别去打扰她,让她好好歇息吧,等把事情想通了,心结也会解开的。” 秦疏影最擅长揣测人心,对方得出来的结论,应该不会有错。 许清点头应了一声。 “对了,或者找一些事物转移注意力,我听说夫君先前诗写的不错。” 经过秦疏影的提醒,许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出声招呼门外的小环。 “小环,把我平时习字练笔的稿纸整理好,送到三院那里。” 小环在摆放砚台的书桌处寻了一会儿,就抱出一大堆被许清随意摆放的废纸堆。 秦疏影微微一怔,向那上面多看了两眼,赫然发现许清口中用来习字练笔的纸张,竟都写着诗词。 “东风夜放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秦疏影在望月楼时,时常会唱诵古人出名的诗词,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她虽不算饱经诗书的才女,但也对诗文略通一二。 但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许清用来练笔的这些诗词,自己闻所未闻。 单是这一首青玉案,就能在古今诗坛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夫君有这诗才,还蜗居在家中做什么?” 秦疏影梳整衣裙,蝉纱状的裙裳覆在她香嫩的娇躯上,显得腰窄臀翘,身材紧致。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许清,那就是秦疏影明明不胖,为何看起来会如此丰腴? “不是自己的东西,总有一天会露馅的。” 秦疏影思考了片刻,没想明白许清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她杏眸一瞥,樱唇中檀息轻吐,“所以什么是夫君自己的东西?二八佳人体似酥吗?” 许清差点没被口水呛住,谁能想到秦疏影如此记仇,一首他用来打趣的诗,竟会被对方记挂到了现在。 “咳……” 许清试着转移话题,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 素州城外。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官道上,使每一个声响都变得神秘而又遥远。 几名衣衫褴褛,穿着鞋的男子,正押着几辆牛车向北走去。 “黎叔,许家三娘子人真好,不仅帮咱们找回了失窃的军械,还特地去东西两市筹集了粮草……而且那性格温温柔柔的,说话的声音比唱曲的都好听。” 兴许是行途枯燥烦闷,小伍夸赞起了本次素州行的贵人。 “小伍,你这小子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臭娃子在旁笑着调侃道:“人家是许府的少奶奶,贵为人上人,若不是因为咱们将军的关系,谁能与她见上面呢?” 其他人和善的笑了笑,唯有小伍撅起嘴,心有不甘地说道:“我觉得她和我们将军一样,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伱看我们脚上的这双鞋,不都是人家看我们脚冷,特意去采购的。” 走在最前面的黎叔面带笑意,没有参加他们的话题。 但最有阅历的他,已经能察觉到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了。 单是那最后出面,替大家购置好粮食和牛车的女子,即便用面纱遮面,却也遮盖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异香。 对方十有八九是许府的四夫人,秦氏。 什么人能让两位夫人同时出面? “黎叔,前面有动静。” 小伍的耳朵动了动,出声提醒。 其余边军把手放在了藏匿的兵器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声响。 他们携带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也够篁岭关一时之需,事关边城万人的性命。 “是马,速度很快,数量不多……” 小伍刚刚说完,最前方的浓雾似是向两头岔开,从中跃出一道黑影。 骑在马上的人身姿挺拔,披盖着沉重的黑色甲胄,脖颈以上的位置都被头盔和面具遮掩。 对方跃行在半空,侧脸扫视了他们一眼后,策马离去。 不待几人有所反应,急促的马蹄声相伴而来。 短短一瞬,就使得旁边的道路烟尘翻卷,像是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黎叔不记得有多少黑甲骑兵从尘土中掠过,但他耳中能听到无数马鞭甩落,马匹嘶鸣的声音。 待到尘埃落去,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黑色甲胄,这是宫中的嫡系,驻扎在阴山北郊的虎豹骑吧?” 边军出身的几人,仅凭一个照面就分析出了对方的身份。 当然了,他们之所以能如此肯定这批骑兵的来历,也跟对方的打扮有关系。 “阴山不是在京城附近吗?他们跑江南做什么?” “管他呢,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行。” 唯独黎叔微微颔首,看着虎豹骑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素州城里,只有一个排的上名号的门阀世家。 那就是素州许氏。 …… 许清刚推开院门,就看到许府内人声嘈杂,下人和侍女们的身影乱作一团。一队队的黑铠士兵欺身而入,将象征着许氏门楣的门框踩碎,不留情分的四处搜寻。 “找!罪人许清!罪人陆晚禾!” 站在队伍前面的人,也是一名同样打扮的黑甲骑兵,头盔后绑着一条红鬃。 他瞥见里面的院门敞开,内里站出来一名锦衣玉带的男子后,挥手示意。 不稍片刻,就有十多名黑甲士兵快步上前,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 许清见这群气势汹汹,打扮怪异的人是冲自己而来,问道:“你们是谁?不知道这里是许府吗?” “找的就是许府。” 那人与许清对视期间,秦疏影微微动身,倚靠在屋门边。 她露于衣外的肤色,全都如同琥珀,肌肤光滑细腻,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秦疏影举目远眺,喃喃细语道:“真是粗鄙。” 领头人怒目而视,斥道:“何人胆敢在此造次?吾乃阴山虎豹骑,领行的均是天子之命……” “天子之命也要讲王法。” 秦疏影面对咄咄逼人的黑甲将士,没有半分胆怯,反倒是语笑嫣然,进退有度。 “不讲王法的话,象征皇命的谕旨总要拿出来吧?” 领头人的脸孔虽然藏在黑色面具下,但是他呼吸紧促的变化,任谁都听得出来。 “虎豹骑是天子亲兵,非天子手印不可调遣。” 许清也搞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许府在素州本地是有名的望族,再加上有姑姑这尊大佛在宫中坐镇,能对自己动手的就只有皇帝一派。 他预想过自己这个世子不会做的太安稳,却没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莲教的事情才刚处理完,小皇帝就派人找事了。 “抓人总得说个为什么吧?你们除了我还要抓我的三房陆氏?为什么?” 领头人冷声道:“醉鸳阁里的七言绝句,可有印象?” 许清点头。 “靖东侯冯拓上访京城,指责你忆记前朝反臣刘子渊,对方族内的妹妹曾被选为秀女入宫,获得当朝皇帝的宠幸。” “这首诗跟前朝人有什么关系?” “那刘子渊曾留下过一座文远书院,陆氏在与太学院聂夫子的讲学过程中,曾数次往返于此地。此诗也正是由她所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许清愣住了,他本以为文字狱也只是历史所开的一个玩笑,但他真没想到这种牵强附会的东西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小皇帝为了针对自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首诗是我写的,你们抓我一个就够了。” “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要三堂会审,各司部得出结论后才有结果。” 领头的黑甲士兵示意身旁的人上前架住许清,正等他转身准备去寻三房陆氏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悄然而至。 “虎豹骑是皇家私军,虽享有诸多特权,却没有抓捕和执法权。” 碎石小径上,沈霜序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突兀的出现在那里。 她头戴纱笠,揪着氅襟抵御风寒,淡声道:“押送这件事,应该交给素州府的人去做。” 几名虎豹骑面面相觑。 好在领头的那人不是傻子,意识到了此女的身份,才没有招呼那些士卒上前。 “沈小姐,我们也是奉皇命行事,惹怒了圣意……” 沈霜序像是没有听到黑甲骑士的声音般,自顾自的说道:“给你们两条路,放弃追捕陆氏,明日我会与夫君同去京城,够你们交差。” “第二条路呢?” “你们可以试试,能在承轩坊的掌控下走多远。” 听到沈霜序这等同宣战的话语,虎豹骑们全都一惊,止住了步伐。 京城中有文武百官,三省六部。 因此承轩坊在京城的势力也最为庞大,能把手伸到各个角落里。 真刀真枪的冲刺没人会怕,但承轩坊那群疯子可不会跟你硬碰硬。 领头的虎豹骑并不傻,他清楚沈霜序在京城中的威望,也知道小皇帝即便对许清下手也没有抄许家的府邸,多半是因为这个女人。 所以他没再坚持,抱拳行礼后缓步离去。 “我等在城外驻扎,静候尊驾。” 沈霜序见这群黑甲士兵全都离开了许府,便拽着大氅,准备回院。 许清从后面追了上去,拦住了她。 “谢谢你。” 沈霜序侧头看了许清一眼,淡声问道:“谢我做什么?” “要不是你,我和陆晚禾就会被带走了。” 以那群兵卒行事的风格来看,被他们押送到京城,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沈霜序短短几句就能帮自己化解险情,还给陆晚禾开罪,算得上救命恩人了。 沈霜序螓首未动,缓声道:“京城的事没这么简单,我只能保的了你一时……庙堂上争权夺利,图穷匕见,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针对你姑姑。” “和我想的如出一辙。” 许清看到周边无人接近,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那你给我兜个底,我姑姑留有后手吗?” “没有。” 即便隔着面纱,许清仍能感受到沈霜序眼底的冷意。 “你放心,你死后我会与你同葬一室。” 不待许清神色上有任何的变化,沈霜序就捏紧衣裙,快步离开了院子里。 唯独门口的秦疏影捂嘴轻笑,将二人的交流看了个大概。 “哎呦,我的宝贝夫君呀……怎么样?我就说那姓沈的女人靠不住吧?” 秦疏影笑靥如,娇颜上难掩得意,“她若能护得住你,就不会让这件事出现在府上了。所以你信她还不如信我,今晚让我上床就寝,妾身就替你料理了此事。” 许清自然不会信秦疏影的话,他回屋的时候,顺手揉了揉秦疏影的头,将她如一样的发髻给搓成了乱糟糟的鸡窝。 后者在惊疑了两声后,娇声道:“你做什么呀?这可是妾身一个时辰才摆弄好的髻鬓。” “如果是小环的话,就不会抱怨。” 秦疏影闻言凝滞,随即蹙眉抬眼,换上了一副娇嗔的表情。 “夫君真坏,非要拿院子里的下人与人家作比较。” 明日上架,稍后会有单章放出 (本章完) 第66章 上架感言 第66章 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各位衣食父母的追更,打赏,月票和推荐。有了大家的支持和陪伴,这本书才能走到现在。 从过年家里人住院到前天自己染病,身边的事确实影响到了码字的节奏,给各位读者大大们带来了不好的观感,在此致歉。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码字效率的问题,希望以后熟能生巧。 在留言支持的读者大大中,我看到了前两本书的老读者,也看到了新来的小伙伴们,真的很开心。 这两天没太多精力去一一回复,只能在这儿笼统的感谢一下。 当然,还有责编琉星。 —— 废话不多说了,切入正题吧。 这本书从一开始就在规避雷区,所以会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因为是一个低武世界,就没有设定男主去学武,毕竟你再有主角光环,也不能按着人家苦修数年的武者打吧? 读者大大们也应该能感受到,这本书的剧情在忘庙堂权谋,塞北边疆的路数上靠。 男主许清的金手指,其实就是这几位各有千秋的娘子。 我尽量把每一个人都写的活灵活现,让她们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死板的文字。 再说一个事,我认为做事应该讲点逻辑,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前两天看到一个评论,说开始怀疑三院四院的时候,就把她们宰了,我人都傻了。 再说一个本书诟病最多的地方,四院秦氏为什么会在外面留宿? 肯定有很多的读者对此不解,觉得按照古代的礼法,一介女流是不能这样做的。 我肯定不会留一个这么明显的漏洞,之所以没改,是因为它是一个伏笔。 多的就不说了,后面的剧情和大家想的都一样(包括姑姑),该有的都会有,不该有的…… 即将到来的京城篇是剧情转折的关键,众女主会依次露面,完成蜕变,男主的草台班子也会在这里搭建成功。 还请大大们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67章 蓄势(首订求支持) 第67章 蓄势(首订求支持) 经过近几日的接触,许清也摸清了眼前这个女子的习性。知道她虽然嘴上说的欢快,却不会像寻常女子一样,心里有事就藏着不说。 而且秦疏影远比自己想的更有毅力。 从大房沈氏回来的那日开始算,秦疏影已在房中的地板上睡了五日,却没有一丁点的怨言。 古时的地板阴潮寒冷,再加上这种千金小姐也睡惯了软榻,能强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少爷,四少奶奶……” 院子里发生争论的时候,小环几人都缩在了屋内,眼下看见许清与秦疏影踏入门槛,忙与两位主子打起了招呼。 小环应该是听到了门外的话,面颊泛红,也不敢抬头正视许清的眼睛。 “明日夫君要出远门,杨柳和翠儿准备一下洗澡水,小环把夫君换洗的衣袜打包,收拾一下。” “是。” 三女退去后,秦疏影关上了房门。 她温婉一笑,娇美的容颜上掠过一丝狡黠,“夫君,时候还早,你有什么想说的……例如这些年的私房钱藏在哪里,都可以告诉妾身。” “我看你是想挨揍。” 秦疏影的美眸中带有少女般的俏皮灵动,她微微翘腿,就将那双浑圆修长,近乎完美的白皙玉腿从裙裳中显露了出来。 “想打便打呗,最好把奴家的衣服也扯碎,红一道青一道的才好看。” 秦疏影的话放在外面,哪一句都惊世骇俗的言论。 许清也知道不真刀实枪的上场,这女人是管不住的。 所以他选择岔开了话题,“我去京城的这段日子里,三院和奶奶那儿,多帮我留意下。还有小环这丫头也先交给你了,她不适合出远门。” 秦疏影听许清说起了正事,板起了那张绝美娇颜。 “一两个月还行,日子久了的话,谁要操这份闲心呀?” 秦疏影的嗓音不紧不慢,悠然道:“我嫁进许府是为了享福的,可不是来尽孝的。伱要是放心不下,就早点回来。” 虽然秦疏影口上说的伶俐,但她的反话却再明显不过。 许清也是被对方逗乐了,摇着头笑了两声。 没过一会儿,杨柳和翠儿把浴桶搬了进来。 二人沐浴洗漱过后,就挥退了下人,吹灭了灯。 不过今晚有一处不同的是,许清主动把床铺让给了秦疏影,自己睡在了地板上。 即便知道这样的“恩惠”有些多余,但许清还是放心不下陆晚禾当下的状态,想让秦疏影帮自己多多照看对方。 只是他背过身发了很久的呆,也迟迟没有进入梦乡。 窗外,月如钩。 不知晚上何时,床铺上突然传来了动静。 许清原以为是半夜解小手,却没想到背后的被角被人掀开。 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一具温热暖香的躯体钻入了被窝。 尽管二人都穿着寝衣,可隔着薄薄的衣料,许清仍能感受到紧贴上来的肌肤滑腻,身材纤匀,没有一丁点赘肉可言。 尤其是温绵细软的部位,更是让许清的耳根变得滚烫。 “小坏蛋,就知道你没睡。” 秦疏影标志性的声音出现在耳后,她的双手穿过许清的臂膀,轻轻抱住了他的胸膛。 “这样总可以了吧?快睡吧,宝宝乖。” ……许清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从早晨起来,秦疏影还在被窝里沉眠的模样,就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真该死。” 许清一直认为自己是思想道德超前,素养极高的新时代青年,但在修炼成精的老狐狸面前,好像也撑不了太久。 在院子里更换完新衣,洗漱干净,天就已经亮了。 许清先是去大院里拜会了老夫人,而后才来到了马厩边,见到了大院沈氏的马车。 掀开车帘,便能看见沈霜序那张清冷的面容。 对方盘着妇人常用的一字型发髻,一袭黑裙裹身,玲珑娇小的美脚从裳下探出,平放在了一张古朴雅致的波斯地毯上。 她的脚趾如珍珠般白皙,甲如暖玉,看上去纤巧玲珑,无比精致。 “路程遥远,我便让明珠烤了火,放在车上。” 许清嗯了一声。 对他而言,对方只要没把屋中的卷宗文轴都搬到车上,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马车临行的时候,许清拉开车帘看了眼冷冷清清的府上。 沈霜序明白他的想法,淡声道:“陆氏这两日未出屋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奶奶那边我也让海总管瞒下来了,杂事你无需操心。” 许清拉上了车帘,问道:“有这么一位通情达理,凡事都能安排妥当的夫人,真是我许家之幸。” 沈霜序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信簿。 许清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踢掉了鞋子,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旁。 因为马车上的位置宽敞,内里的空间皆用丈数计算,所以二人同居一室也不会显得拥挤。 “夫人,京城之行你另有安排吧?” 沈霜序螓首微抬,眸底宛若有神兵出鞘,锋芒逼人。 …… 许府。 杨柳刚进屋,就看到了穿戴整齐,施以淡妆的自家小姐。 她微微一愣,疑惑道:“小姐今日起来,怎么不让奴婢和翠儿帮您梳头?” “今日有事。” 杨柳瞥到了床榻上的行囊,蹩起了细眉。 “小姐这是要出门吗?谪仙楼里的事不都交给孙掌柜打理了吗?还是说……许家要不行了?” 杨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她以为秦疏影在收拾行囊,是因为许家将要失势。 秦疏影扬起了她尖细好看的下颔,伸指在杨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以为你家小姐要跑路呀?” 杨柳的雪靥晕开一抹嫣红,怯声道:“不敢。” “我去趟京城,你和翠儿她们留在许府等我消息……若是其他院子里的人问起行踪,你们照旧回答。” “是……是。” 杨柳小声道:“小姐,不用我们同去吗?” 秦疏影淡笑道:“你们去了只会碍手,对了……把那把蕉沐琴拿过来,好好擦拭一番。等到了京城,我还需要用它给王公贵族们唱曲呢。” (本章完) 第68章 追夫 第68章 追夫 “小姐,您就莫要在杨柳和翠儿面前开这些玩笑了。” 杨柳腼腆的笑了两声,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姐此去京城,是为了少爷的事吧?可那儿是天子脚下,什么人能帮得上我们的忙呢?” 秦疏影嘴角微勾,表情似笑非笑,“望月楼的嬷嬷跟我们熟,看在昔日摇钱树的份上,说不定能为我这个孤苦无仃的小娘子引荐一两个当朝显贵。” 杨柳张了张嘴巴,还未发出声音,门外就传来了翠儿的通报声。 “小姐,三少奶奶来了。” 过了几息的时间,披着宽大狐裘的陆晚禾走了进来。 她的面色苍白,未施脂粉,显然是走的时候十分匆忙,忘了收拾自己。 “咳……” 刚一进屋,陆晚禾就因为快步疾行喘不上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像风中摇摆的纸鸢一样,脆弱不堪。 “小环,扶三少奶奶坐下。翠儿去把屋门关上,炉子点好……陆姐姐也真是的,大冷天还往这里跑。” 陆晚禾等体温稍稍回暖,感到呼吸正常后,问道:“秦妹妹,我听说夫君被带到了京城?今早与大房刚走?” 秦疏影不动声色,手拂膝裙,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回道:“是啊。” “季夏告诉我,夫君被朝堂盯上的事情与我有关……” 秦疏影用美目斜瞥了一眼陆晚禾身后的季夏,对方羞红了脸,不敢吭声。 待陆晚禾把话说完,秦疏影劝解道:“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们都知道那首诗不是你写的,京城里的人只是寻了个借口针对许家。” 陆晚禾咬着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去京城。” 秦疏影微蹙蛾眉,并未接口。 只有当今的皇帝一脉,才敢对太后撑腰的许家动手。 此次针对许清,也代表对方做好了准备,有了深厚的底牌。 甭说是陆晚禾了,现在哪怕是一个有功名傍身的进士,也很难在京城中改变情况吧? “秦妹妹,我看到床上的行囊了……你带我去京城可好?我可以把三院里值钱的物件都兑换给伱,只要你带我到京城就好……” 陆晚禾见秦疏影面上的犹豫之色,以为她有后顾之忧。 后者念及许清的交代,摇头道:“京城是素州的数倍大小,同样的东西两市,往往要从日出走到日落。这么大的地方,你要去做什么呀?” “恩师聂夫子,正在太学院里任教,晚禾想去京城寻他。” 秦疏影默然不语。 聂老先生在文坛上的名声路人皆知,但想要插手帝后间的权力之争,实在是有些不太理智。 除非聂夫子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替这个数年前收的记名女弟子出头。 秦疏影原想回绝陆晚禾,却又觉得三院陆氏性子倔,即便不跟着自己也会想其他的办法赶往京城。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和自己随行。 而且聂夫子在人前的风评极佳,应该能护得住她,不会让她吃苦头。 “那我们明日出发,北上走运河水路,会比他们的马车早三日到达京城。” …… 官道,车厢内。 沈霜序将手中的信簿放了回去,淡声道:“刑部大牢里,关有白莲教的重要人物。” “教主?”许清的话使得沈霜序的面色凝滞,后者盯着他,目光如寒冰般冷漠。 许清也知道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嘿嘿道:“开个玩笑,没必要这么死板嘛……刑部大牢里关的是谁?” “四季使中的春生。” 冬藏使已经向许清交代了白莲教的权利架构,他知道白莲教内的地位以四使为重,在其上的是圣女和教主。 四季使能指挥得了北斗星君,算是白莲教里的高层了。 “那感情好,春生被抓,冬藏死了,白莲教的四季使就剩下两个了。” 沈霜序无视了许清的乐观态度,说道:“白莲教的春生使是双生子,被捕入狱的是其中的哥哥,名叫窦占。” “双生子?和双胞胎是一个意思吗?” “是,但是坊间传言,春生双使有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本事。” “等!等下!” 许清用了些时间,才将沈霜序所说的信息消化完毕。 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而且这个话是从沈霜序的口里说出来的。 “白莲教不是装神弄鬼的假神仙吗?怎么还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本领?” 沈霜序答道:“这是大理寺当年的案宗记录,但是真是假已无从考证,因为他们二人分开就无法使用此术了。” 既然是陈年烂谷子的事,多半是白莲教的障眼法。 “保皇党检举你入狱,鉴于你特殊的身份,你会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最后一层。这层其他的犯人都不是善类,唯独窦占性格温和,不会伤人。” “所以你还真想让我进去呀?” “嗯,白莲教的信息太少,若是能从春生使身上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就能省去不少功夫。他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待了十七年,多多少少会露出些破绽。” 许清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可是刑部大牢,哪有人让自己夫君往那跑的?” “牢里是个没人能伤害到你的地方,刑部尚书廖越也是个官场老狐狸,他在风向未定前,是不敢怠慢你的。” 沈霜序凝视着许清的眼睛,像是在坦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没有拦他们,是为了保护你。” 昼夜交替。 虽然车厢里有一位明眸皓齿,恍若天仙的女子通行,但许清仍觉得旅途枯燥乏味。 连续三天两夜的颠簸行程,许清几乎没看到沈霜序歇息过。 对方只会坐在她的位置上,翻阅着各类信件。 “小姐,前面有一家官驿。” “好,今晚就在那儿歇脚吧。” 沈霜序应完,马车就转变驶向,拐到了一处泥泞的小路上。 许清拉开车帘,发现四周荒寂,基本上都是无人看管的野地。 “也没见那群黑甲骑兵了。” 坐在前面赶车的明珠回答:“少爷,虎豹骑有严格的军令,非战时不得入屋而宿。”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少爷被他们押运,现在就得风餐露宿了。” (本章完) 第69章 大少奶奶的反差 第69章 大少奶奶的反差 “这么说来,我得好好谢谢夫人了。” 沈霜序神色未动,面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清冷。 她像是没有听到二人的交谈一样,闭目养神。 帘口的斜光映照而入,衬得她腮似新荔,鼻若鹅脂。 …… 马车驶入驿站,停在了马厩旁。 马厩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破败不堪,栏杆底角遍布着严密厚实的青苔。 许清刚从车上下来,明珠就凑上前来,“少爷,奴婢去把车停好,小姐这边劳您费心。” 即便曾与明珠共事过一次,但许清仍觉得这一米九的丫头压迫力十足。 他点了点头,转身掀开身后的车帘。 沈霜序正将鞋袜穿好,见许清突然出现,面色一顿。 但她还是戴上了纱笠,披上了黑色的大氅,扶着许清的手臂下了车。 “这地方出事情了。” 二人并排走向房屋,沈霜序淡声道:“官家驿站里设有驿舍,驿丁,驿马和驿驴,这地方的马厩破损,驿马与驿驴都看不见踪迹,多半是被洗劫过了。” 许清也觉得这处官驿破旧了些,可除了外面的马厩,里面的房屋还算完好,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官驿不是官府的地方吗?谁敢动手呀?” 没等沈霜序回答,驿站的屋门就向外推开,从中走出一名身穿驿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那男人本以为来得是信使邮差,却没想是一个面目清秀的贵族少爷和年轻女子。 “您是……” 一般贵族出游的阵仗极大,都会在特定的庄园别苑过夜,跑来住官驿的贵公子还真是少见。 “我姓白,带娘子北上访亲。不想路途颠簸,她身子骨受不了,就想来驿站对付一夜。” 许清为了保证话语的真实性,还悄悄伸手揽住了沈霜序的后腰。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腰板僵硬,但没有吭声。 “哦,好说好说……” 驿卒见二人亲密的模样,放任二人进了屋。 在把他们安顿在一张桌椅上后,驿卒干笑了两声,“白公子,官驿有自己的规矩,给二位上点清汤寡食吧?” 许清知道,官驿会根据朝廷所规定的标准,供应过往官员的食宿。 驿卒把无官无职的二人放进来已是好心,再要求大鱼大肉是强人所难的事情。 “好,谢谢你了。” 许清刚回答完,就瞥见伙房位置的门栏处,藏着一个七八岁的稚童。 对方的眼瞳清澈,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二人。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被伙房内的人揪走了。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看!不许看!” 训斥和小孩的哭喊声从房内传来,驿卒尴尬的赔笑解释道:“这是内人和犬子,不用在意。” 沈霜序螓首微动,问道:“定鸣驿额定四人,为何只见你,不见驿长?” “这……” “朝廷上有规矩,各类驿使统属于兵部管理,不得带家眷入站。” 驿卒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忽然看见这神秘的纱笠女子放在桌上的腰牌,整个人都被吓得精神一抖,汗毛倒竖。 他做过两年边关驿卒,清楚牌子上所写的承轩坊可不是泛泛之辈。最为关键的是,他还从未见过有人的身份腰牌是用玲珑剔透的白玉制成,再用金丝嵌字的。 “大……大人。” 驿卒忙俯身跪地,求饶道:“小的是北境难民,带妻儿逃难的时候,偶然发现这处官驿空档,无人值守,就在这儿安顿了下来。” 许清从驿卒刚刚的表现来看,也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坏人,朝沈霜序使了个眼色。 沈霜序隔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驿馆原来的人呢?” “不知道,来的时候就跑光了,那些驿马驿驴也都被南下的流民抢光吃完了……对了,这身衣服也是在营房里找到的。” “冒充官驿,延误军机可是大罪,伱们跟明珠去附近的临山县,会把你们一家三口妥善安置的。” “谢谢大人!” 驿卒深知,对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追究他的责任,就已经是天大的慈悲。 可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贵人口中的明珠,差点双眼一黑,晕倒过去。 这身材健硕,肌肉从裙身下隆起的侍女,确定不是把他们一家子人拉出去灭口? “跟我走吧。” 明珠候在门口,待立了许久。 在听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后,就将几人领了出去,离开了这处官驿。 整家驿站里只剩下了许清与沈霜序二人,空气也变得极为安静。 “驿馆的饭,还……还没好吗?” 听到沈霜序主动打破沉默,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许清终于明白她为何静坐在这里了。 从素州出发以来,许清很少见沈霜序在车中就食。 倒是明珠的腿脚飞快,往往能趁着中途停歇的时候逮到野兔,等到晚上与许清烤着吃。 看来她不是不爱吃饭,而是吃不惯干粮野味。 “我去里面看一眼。” 许清起身去后厨看了一眼,发现刚刚那位妇人只是烧开了水,并没有将拿出来的蛋菜切好。 灶台旁的调料和鱼肉一应俱全,品质上好的牛猪肉也挂在墙面上。 “你稍微等下。” 许清向外面说了一句,就洗了洗手,自己在桌案上忙活了起来。 前世他就经常做饭,在食材齐备的情况下,这不算是什么难事。 考虑到现在天色已晚,而且沈霜序近两日没好好吃过饭,他就用发酵好的面团扯了几根面,配上熟肉青菜端了出去。 “怎么样?” 沈霜序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打算,但没想到自己这位风流浪荡的夫君竟会做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他还真弄出了一碗品相不错的面食。 “……” 沈霜序解下纱笠,端起碗,在许清希冀的目光下尝了一小口。 鲜香的味道在唇齿间荡开,她眉头舒展,有些惊诧的看了许清一眼。 “是咸了?还是淡了没味?” 许清拿着勺子想来舀一勺汤喝,却发现沈霜序的玉指抱起饭碗,不动声色的向另一边侧去。 在将饭碗完全护住后,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自然的强调道:“这是我的。” (本章完) 第70章 别有不同 第70章 别有不同 许清一愣,不知该如何接口。 谁能想到沈霜序冷若冰霜的外表下,竟还有一颗护食的心? “没想抢你的饭吃,我饿了会自己做。” 沈霜序上下打量了许清一眼,将饭碗重新放在了桌面上,轻轻地咀嚼着,每一口都吃得小心翼翼。 饱餐一顿后,沈霜序的脸上流露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二人收拾完上楼,寻到了驿馆最里面的天字房。 或许是担心有官人入驻,那“驿卒”一家将楼上楼下都打扫的十分干净,被褥上也罩了遮尘的套子。 许清进来也不需要收拾,简简单单的把床铺好就行。 “明珠什么时候回来?送人要这么久吗?” 沈霜序站在窗边,伸手推开纸窗,顿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滴砸在屋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今晚是回不来了,雨夜赶路容易迷失方向……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我们要在这里出了事,整支虎豹骑都会遭殃。” 许清转念一想,也放下了心。 那些黑衣黑甲的骑兵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货色,他们二人一个是当今太后亲侄,一个是当今宰相独女,身份上极其显贵。 “我去隔壁了,明日卯时我们在楼下集合。” 许清向门外挪移了几步,房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顷刻间,屋外的雷雨大作,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乌云像巨石般压迫着地平线,仿佛要把一切都吞噬在黑暗之中。 许清的臂膀被一纤细的柔荑拉住,没法动身。 许清试探性的问道:“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二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原地呆愣了一会儿。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把天空撕裂成两半。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从云层深处响起,像巨大的鼓声在天地间回荡。 许清能感受到沈霜序的手愈发用力,几乎是狠狠攥住了自己的袖口,而她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结合前后,许清发现了这女人的致命弱点。 “你害怕打雷呀?” 一个在外界久负盛名,最受姑姑欣赏和看重的人,居然会害怕雷声? 沈霜序抬眸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没作回答。 许清权当她默认了,上前关好门窗,坐在床上脱起了外衣和鞋袜。 “反正天字房的床大,睡两个人也不是一件难事,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挤一张床吧。” …… 与自家正妻同寝度过的第一夜,并没有许清想象中的暧昧情节。 虽然是在同一张床上过的夜,但二人分别裹着厚厚的被,根本没有任何肌肤上的接触。 雷雨在后半夜声势转弱,那些震耳欲聋的响雷也没再响起过。 次日一早,明珠敲响了房门。 等二人穿戴整齐,收拾完毕后,一行人就又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重新上路后,许清能感受到沈霜序对他的态度亲近了一些。 当然了,这种亲近也只是相对而言。 例如她不会在车上抱着信件案牍再看个通宵,而是困了就睡,睡醒再处理这些公事文书。面对许清递过来的干粮,也会正常的用食,没有再视若无睹。 许清也在内心深处得出了一条结论,即便大房沈氏看上去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她内心深处仍是一个脆弱敏感的小女孩。 就是不知道沈霜序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 …… 数日后,京城船渡。 京城毫无疑问,坐拥整个大运河里最大的内陆码头。 这里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岸边上人头攒动,有各种各样的货物被劳工搬上岸边,堆放在地上。 当叮叮当当的船铃声作响,附近工人们的身影自觉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宽敞过道。 “巩义行的商船要靠岸了,叁号码头的闲杂人等,迅速退去。” 穿着官服,举着锦蓝色小旗的人在码头处招了招,河上的庞然大物便转变航向,向这处空出的地方驶来。 旁边一名劳工好奇的向同伴问道:“巩义行是什么行?怎么先前从没听人提起过?” 前面一名身材较为矮小的工友答道:“巩义行的东家是素州钱氏,在江南各处都开有钱庄,最不差钱……他们的生意一直没做到北边,我若不是在阳州做过两年,也不会知道巩义商行的名头。” 一听是江南富庶之地的船只,劳工们全都瞪大了眼。 常在码头上搬货的伙计都知道,通常只有南方的船老板最有钱,除了工钱还有赏钱。 若是能碰上那种手气大方的老板,一次的收入都够五个白面馒头。 巨船靠岸,木梯顺着甲板的豁口层层下铺。 但让工人们感到震惊的是,先下船的并不是船老大,而是两名互相搀扶的女子。 二人皆用厚重的兜帽氅披挡住了身材和面相,显得有些神秘。 “巩义行的船老大是个娘子?” “不像吧,这年头有几个女儿身上船做事?”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材稍显健硕的中年男人快步跟上,追上了下船的二女。 他用极其恭敬地口吻说道:“二位留步,东家与我有过交代,说这一船货物的回程与二位夫人回素州的时间一致,敢问夫人们的计划安排?” 船老大和手底下的船工都是闽清人,受雇于钱氏,并不知道两女的真实身份。 但他能感觉得到,这两人的身份样貌应该都不俗,才会专门用面纱遮面。 其中一名女子,在兜帽下发出了甜媚的笑声,听得这位船老大心神一荡。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忙将头低的更深。 “谢谢伱们东家的好意,我们暂时不用回,你们巩义行安排自己的事情就行。” “是。” 船老大点头应完,转头招收起了装货卸货的力夫。 秦疏影也在与大众拉开了一段距离后,问起了陆晚禾的打算。 “这家渡口有十三个船口,数百名力夫,却也只是京城最小的渡口。” 陆晚禾的心头微惊,这处码头在她看来已是很大,而且来往的商船一艘接着一艘,不带停歇。 竟只是京城最小的码头? 下一章正式开始京城篇 (本章完) 第71章 聂府 第71章 聂府 “姐姐要找的聂夫子,如今就住在那最繁华的学府街上,姐姐有自信见到他吗?” 秦疏影也清楚陆晚禾从未出过远门,所以在给她打预防针。 毕竟聂老夫子现在的态度不明,对方若不想趟浑水,大可以拒认当初的师徒情。 “若京城这边寻不到办法,姐姐就找一处旅店先住着,等妹妹办完事再去联系你。” 陆晚禾定了定神,强颜欢笑道:“这一路上已经够麻烦妹妹了,不用替我操心。” 说完这句话,陆晚禾将目光放在了秦疏影背后的琴匣上,流露出了些许惋惜。 “在素州的时候,就常听妹妹琴舞双绝,这两日与妹妹初识音谱后,确实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怪不得夫子在晚禾幼时曾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陆晚禾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听到一样的琴声?” 秦疏影唇勾微抿,笑道:“姐姐真是个懂货的人,蕉沐可是奴家压箱底的才艺,当年也只有重金打赏的恩客才能听到。” “又在说这种风凉话了。” 陆晚禾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就准备向着码头的出口走去。 但二女倏然不知,在这座码头的钟楼之上,一名清癯的高瘦老者在凝视着二人的身影。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全身隐匿于黑袍兜帽中的摇光星君。 “春生使,我们没有去寻他们,这些人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摇光星君,何为天下大势?” 摇光星君没有吭声,因为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圣教即将在京城这个龙兴之地开坛做法,飞仙登神,自然会吸引无数蝼蚁浮游趋之若鹜。” 老者微微侧首,露出的鬓发白,容颜苍老,给人一种行木将就的感觉。 但他声音的底息厚重,不像是一个老人。 “放她们去吧,萤火之光又岂能与皓月争辉?” …… 清宫。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晨露般清澈的水滴,空灵虚幻,美景如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是倒影。 周围的灯架上的蜡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头戴冠幞头,身穿圆领珠裙的女官出现,对着屏风后的人影微微弯身,郑重行礼。 “天后,圣上刚刚来宫门口请安,待了三刻就离去了。” 刺绣薄纱中透出的人影憧憧,模糊梦幻。 “在哀家身边这么久,还是没有一丁点成龙之气,真是可怜。” 天后的声音一如既往,波澜不惊,透出屏障外的银铃语声仍是一样的温柔动听。 “莲华,清儿进京了吗?” “启禀天后,许家公子路上被雨水耽搁了一夜,会晚一日到达京城。” 莲君知道太后最在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这个侄子,所以对南边的消息极为上心,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在记在心里。 屏风纱幕里的倩影微微起身,她的身姿娉婷挺拔,裙布勾勒出的曲线完美,彰显出修长的玉腿轮廓。 “三日后,恰巧是除夕夜,过年守岁,团结圆满。” 莲君低头道:“天后,莲华这就去安排人手。” “先看看清儿那两房侧室的动向。” “是。” 衣袂翻飞,太后的身影消失在了寝殿内侧。 殿中的烛火缥缈不定,忽明忽暗。 …… “应该是这里?” 热闹且宽阔的学府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街道尽头处有着一座拔地而起,气势恢宏的琉璃瓦建筑群,正是位于京城心脏处的文人圣地,太学院。 而在这条学府街上位列前茅,且门庭若市的府邸,自然就只有传闻中的聂老夫子了。 “先生!能否帮小生把这封怀阳赋递交到聂老夫子的手上?” “先生!在下这边也有一首词曲,算得上当世之才!” “……” 聂府的门刚刚推开,四处等候的学子就蜂拥而来,挤到了管家的面前。 那管家被惹得不厌其烦,只得向身后院子里的家丁投以眼色,将这群人驱赶在外。 人群被划在了石狮子的后面,给聂府门前空出了一片地。 “今日来我家府上拜会的客人,乃是礼部郎中,马荃。” 两名壮汉从门后搬来一面打满朱砂的桌板,上面用黑色墨迹,工工整整的记载了一首诗。 管家敛起袖角,手指在诗句上下游移了一遍,似是想让每个围观的文人都看清楚。 “这首便是马郎中当年的成名之作,《北川游记》。若你们谁的诗才能超过他,自可以等我进去通报,让老爷保举你做官。” 拿着经书的书生面红耳赤,躲在人群中怒斥道:“诗词是用来欣赏的,怎可像伱一样,把它们当作挡门的门牌?” “你小子做不出来诗,就闭嘴。” 管家平日见多了这种事,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明日的客人不如今日的马郎中出名,你大可以明天再来,看看门前的题会不会简单一些。” “鼠目寸光!门缝里看人!我要让你们这些下人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撂完狠话,那名书生便走到先前蹲等的角落处,准备捡起自己的书笈离开。 其他围观的人群也是如此,毕竟马探当年的名号太响,足以让当世文人退避三舍。 “咳……” 管家见府门前的情况如自己预想的一样,正准备转身回府,却突然听到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聂府门前,常聚集了不少自视清高,觉得有治世之才的读书人,可从未有过女人呀? 当他抬头寻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名身覆厚重白裙,肩披雪白狐裘的女子从人群中逆流而上,来到了空地前。 她解去遮面的纱笠,露出了一张眉如远山,不描而黛的清丽容颜。 这女子面上的肌肤冰莹剔透,不管从何而看,都像是一张极其精美的艺术品。 只可惜女子的柳眉似蹩非蹩,像是有着什么未解的心事。 “小姐,你找谁?” 管家瞄了一眼女子肩上狐裘的质地,知道她的出身非富即贵,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几分。 但对方未递名帖,也没有事先约定时间,还是不能放她入内。“小姐,我家老爷的规矩不论高低贵贱,就摆在这里……若您不能攻破此题,还请改日再来吧。” 陆晚禾见管家的态度如此冷漠,自觉地报上名号也是无望,便斜首看了一眼红板上的诗词。 当熟悉的诗词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陆晚禾的心里又想起了前途未卜的夫君。 围观人群见有漂亮女子登上府门,又都聚拢了回来。 其他街道上的人见学府街这儿的人这么多,也都慢慢的凑过来看热闹。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竟然突破了千余数,严重妨碍了马车牛车的通行。 管家见僵持下去的情况不妙,忙道:“小姐,想不出来就算了吧,明日再来……我这边给您第一个顺位。” 听到管家的提醒,陆晚禾从与许清的回忆中苏醒过来。 她向对方投以歉意的微笑,俯身行礼。 “刚才是小女子走神了……这首诗作题并不算难,因为它本身就算不得上品佳作。” “什么?” 管家看眼前女子的举止动作,觉得这应该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呀,为何要贬低马中郎的北川游记呢? 要知道,聂夫子对这首诗都极为推崇,有谁的诗会比这首更好? “应是绿意晓声浓这句话,不该配间酌酒。应改成昨夜月隐呼起风,江上寂寥渔火空,卧船辞雨听鸣虫,应是绿意晓声浓。” 陆晚禾将许清那时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讲了一遍。 管家刚准备指责这女人哗众取宠,喧宾夺主,却突然瞄到下面的文人陷入了痴呆。 “这女子好像有两把刷子。” “是呀,改完后的这首诗,好像是比马探的诗好上不少……主要是意境上的感受,已截然不同。” 围观的学子文人本来是准备看笑话的,可谁都没想到,这外表柔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文采。 “若改完的这首诗不足以面见聂夫子,烦请把这首词递给先生。” 管家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信封,将内里的信件拆开一看,愣在了原地。 他虽然在诗词上的涉猎有限,可文章末尾处的名印却瞧得清楚。 “您是……” 管家合上了纸张,脑袋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联想到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他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这姚管家是不是傻了?怎么还呆在那儿了?” “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出的题会被人破吧!” “可惜了,这么有才华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她要是男儿身的话,起码能谋一个不错的差事。” 管家从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回过神来,忙伸手招呼府门内侧的下人。 “快,把东西收走,迎这位陆小姐入府……再派匹快马联络马郎中,把今日的事情推掉。” “是。” 管家说完,就去府内寻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叮嘱她们要跟紧在这位雪白狐裘的小姐身边。 领命的丫鬟忙点了点头,诚惶诚恐的跟在了陆晚禾的身后。 几人走过大门,从正厅旁边的廊庑一路里,来到了聂府的后院。 陆晚禾能隔着水榭,远远看见亭苑里的样貌。 那里有一老一少在石桌上对弈,老者白发苍苍,面容慈善。 “请在此留步。” 管家拦住了陆晚禾,便快步朝亭苑里跑了过去。 他身上的物件叮当作响,使得对弈中的童子分神,偷偷向传来异响的方向望去。 小孩子的目光越过面色涨红的管家,停留在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身上。 “子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聂老爷子平目而视,教诲道:“你的心要沉浸在这盘棋局中,才能寻到棋子的真谛。” 童子将面前毫无生气的棋局打散,用稚嫩的童声回道:“爷爷,这太难了……子文不想当国手了。” “你呀你,半途而废,终将一事无成。” “子文还没学会就放弃了,这叫有自知之明!” “小小年纪就伶牙俐齿,敢和长辈顶嘴,等你阿娘回来,爷爷让她揍你。” 童子做了个鬼脸,满脸都写着不服。 此时,管家跑到了二人身侧,喘着粗气,将突发的意外情况说出。 “老爷,今日新登门了一个女子……” “姚承,怎么一大把岁数了,作数如此糊涂?竟放外面的女子出入府邸,就不怕老夫被太学院的同僚说闲话吗?” 管家跑的费力,实在是说不上一串连贯的话,只得把手中的那封信件递了过来。 聂老夫子意识到这女人应该是有些特别之处,就接了过来,看起了上面的词句。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聂老夫子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 自他多年前游别江南后,就再难见到那边儿的景色。 尤其是这信纸上的字,真是娟秀漂亮,落笔有神。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随着词句深入,聂老夫子的面容微凝,原本与孙儿玩趣时的轻松消失不见。 他的眼睛里透露着沧桑,仿佛经历过无数人生风雨。 “这首词写的作者……” 猛然间,聂老爷子看到了信纸的名印。 他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恰巧看到了陆晚禾捋起碎发,迎光而立。 “晚禾呀!” 小童撅了噘嘴,小声呢喃道:“老家伙还让子文非礼勿视呢。” …… 陆晚禾在水榭的廊道前站立了片刻,便得到了面见的聂夫子的许可。 只是她在进入亭榭的时候,恰巧碰见管家拖着那七八岁的孩童出来。 “他是……” 小童挣扎着,喊道:“救我!救我!漂亮姐姐救我!” 管家捂住了孩童的嘴,朝着陆晚禾赔笑了两声,“聂老夫子的命令,要关他的禁闭,府中常事,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本章完) 第72章 学会 第72章 学会 陆晚禾看那孩童的模样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但这是其他府上的事情,自己想帮也插不了手。 思索片刻后,她敛衽行礼,弯身走进了水榭亭台。 “聂师。” 虽然聂老夫子的容貌苍老了许多,但仍能从脸部轮廓上看到往昔的影子。 陆晚禾行了敬师礼,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白发老者微微抬头,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晚禾呀,当年一别……这么大了。” 聂老夫子想伸手看看这孩子的变化,但突然想起对方已为人妻,不再是自己身后那个抱书的学童,便收回手无奈的笑了笑。 “托恩师的照拂,晚禾与父亲得以在素州立足。” 聂老夫子摇了摇头,自愧道:“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通情达理,处处都懂得为他人考虑……这样不好,会吃亏的。” 陆晚禾柔声道:“老师,您曾说过,淡泊名利者,进退自从容。” 聂老夫子微微蹩眉,随即面容释然,大笑出声。 “果然,你才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弟子。” 聂老夫子深吸了一口气,“是老师错了,当初不该把你留在江南。” 陆晚禾有些受宠若惊,盈盈拜倒,说道:“老师过誉了。” “晚禾,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陆晚禾正欲开口,却被咳嗽打断了。 “咳咳……” “伱这身体,怎么还和孩时一样娇弱?受不了一丁点的风。” 聂老夫子起身,解下了亭台四周挡风的垂幕,见陆晚禾的状态好转,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当年之所以没带陆晚禾赴京上任,也是因为这孩子的体质太差,经不起折腾。 单从品性和资质上来讲,陆晚禾远超门下的任何一个徒弟。 “咳……让老师费心了。” 陆晚禾缓声道:“老师,晚禾的夫君前些日子被捕,过几日会被送到京城刑部。晚禾在京城举目无亲,只有老师这一层关系……” “傻孩子,为师虽然在太学里颇有声望,你的三位师兄也在朝中任职,但你夫君的事情不在于对与错,而是权与势。” 聂老夫子对许家即将失势的消息也有所耳闻,他担心爱徒卷入其中。 “你现在的境遇,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要再涉足其中了。” 陆晚禾轻咬薄唇,缓声道:“夫为妻纲,夫荣妻贵,晚禾自当与夫君的荣辱与共。” 接着,她抬起了清澈的眼眸,细声道:“老师,晚禾想求您在太学府门口开一场学会,将京城学子都召来参加……” 聂老夫子质问道:“一场学会又能改变什么?” “一场学会改变不了什么,可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皇权贵族对文人的态度就永远都不会变。” 陆晚禾无所畏惧,迎着师尊的目光说道:“大齐南连珠海,北至篁岭,沃土千里……看上去风光无限,盛世太平。可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连我夫君的一首诗都容不下,说出去不贻笑大方?” 聂老夫子被说的哑口无言。 “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若京城中无人敢言,那晚禾就独去皇宫,直言进谏。” 陆晚禾后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显然是做好了进宫赴死的准备。 “你这孩子……” 聂老夫子的话语虽在抱怨,但从这位老者的脸上,却只能看到欣慰的表情。 他如鲠在喉,原本苍松有劲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了许多。 “晚禾,长大了。” …… 京城,望月楼。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雕大门向外敞开,石狮红布灯笼矗立在那,威风凛凛,熠熠生辉。 沿着红地毯走进大厅,只见数十盏八角明灯高挂,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墙壁上挂着各式名家的字画,给望月楼的内部增添了几分雅致。 “檀木为梁水晶灯,范金为柱珠上帘!望月楼里真是好风光!好风光!” “相公,您醉了。” “我没醉,是你醉啦!” “讨厌。” “……” 秦疏影背着蕉沐,准备从正门外进楼。 但值守在门口的嬷嬷,一眼就从她布料严实的旅装下看到了曼妙的曲线,知道她不是男人。 “小姐,住店打尖请选别处,不要往我们望月楼里来。” 秦疏影扶了下头顶的帷笠,细声问道:“楼里的东家,还是吴嬷嬷吗?” 嬷嬷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吴嬷嬷确实是望月楼的东家,整座望月楼的规模也是其从小带到大。 但吴嬷嬷早就不在外堂做事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这着装神秘的女子,刚刚伸出的手指竟皓白如玉,嫩如茭尖。 像是个弹曲唱戏的好苗子。 “帮我去找她,就说……吴嬷嬷在素州的旧人,来寻她了。” 那嬷嬷本不愿做这得罪东家的活,可谁想,这白装丽人竟从随身的布袋里随手掏出一串珠宝,随手松开,任由其倾泻而下。 嬷嬷下意识的张开手,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 珠宝上面的质地水色极其珍贵,粗看都值上百两纹银。 京城里的富公子们,出手也不会如此阔绰大方呀! “快去。” “是!” 接了钱的嬷嬷再也不敢怠慢这位贵客,她捧着珠宝冲入后院,跌跌撞撞的向账房处跑去。 现在临近年尾,马上就是除夕新年夜,吴嬷嬷本人肯定会在账房里算账,盘算着给各家公子回赠礼品的事宜。 “哟,佘嬷嬷,怎么接个客还能拿到这么多的宝贝?” “是啊,是哪位富公子的手笔,也不唤我们姐妹几个出门分杯羹?” 一些歌舞伎从二楼的窗台上探头,依靠在色绫布边,冲着嬷嬷调笑。 望月楼虽然火热,南来北往的客人众多,但并不是谁都能在楼里消费。 寻常百姓就算变卖了全部家财,往往也只能在普通的包厢里住上三夜。 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门口接客的嬷嬷,通常是各位倌人奉承讨好的对象。 “几个小浪蹄子一边儿去!” 佘嬷嬷喝退了楼上嬉笑的众女,转身继续前行。 不多时,她就来到了后院账房,见到了吴嬷嬷。屋内的光线昏暗,对方正带着两名婢女,在一众账房先生面前发号施令。 “隋先生的老师是聂老夫子,最喜欢一些玉器古玩,你们挑一对镇宅辟邪的玉狮送过去……质地要选好的,毕竟隋先生就职礼部,下一任的礼部侍郎极有可能是他。” “是。” “端木家的公子是个大主顾,他……佘嬷嬷?今日你不是在门前值守吗?怎么抱了一大堆的珠宝回来?” 吴嬷嬷瞄到佘嬷嬷的身影,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有一名女子,自称是东家在素州的旧识,执意要与您见面。” “素州?” 吴嬷嬷想起了什么,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你确定她说的是素州?” “是,千真万确。” 吴嬷嬷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颤声道:“通知下去,望月楼今夜闭门歇业,所有恩客的费用退一赔三……让护院现在就开始清人,快!” 佘嬷嬷不解的问道:“东家,望月楼占据京城一坊之地,过夜的食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决定是不是太潦草了些?“ 几名账房先生也出言劝道:“东家,本来近两日就在清账……” “听不懂老娘的话吗?” 屋内陷入了死寂,无一人敢吱声。 平日里极好相处的吴嬷嬷冷着脸,带着侍女出了账房。 …… 秦疏影站在楼门口停顿了片刻,忽然看到望月楼里的宾客向外涌出。 人们的衣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 守在门前的其他几名迎客女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望月楼里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望月楼是京城最大的楼,还从未出过这种幺蛾子。 “小姐,里面请。” 待宾客散的没有几个,一名穿着淡绿色衫子的丫鬟前来引路。 迎客女们瞬间认出,这丫鬟好像是吴嬷嬷身边的贴身侍女。 “好。” 秦疏影走入青楼内,四处弥漫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而楼上也都站满了枝招展的各色倌妓,她们俱都用好奇的目光投向这名女子,想知道谁能让望月楼主动歇业。 丫鬟推开大堂门扉,鞠了一躬,退在了一旁。 秦疏影背着蕉沐,走了进去。 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楼间,镂空的雕窗桕中映照出幽幽烛火。 偌大的厅堂极为空荡,桌凳也被收走立起,独留中央的一张圆桌。 桌上摆满了色泽鲜丽的餐食,像是在等待她的到来一般。 “还是和我走时一样的布局。” “疏影……” 内堂走出来的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 她唤了一声秦疏影的名字,转身走下玉阶。 “当年一别,我还以为你过上了富贵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疏影的声音温婉动听,里面却透着一丝冷漠。 “吴嬷嬷,疏影也不想回到这烟柳巷,可谁曾想……只有这臭味散不干净的地方,才能是我秦某人的栖身之地。” 她解下纱笠,秀发如瀑,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犹如上等的瓷器。 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眉眼如湖水般深邃,见者心动。 “嬷嬷,疏影这里有一份名单。烦请望月楼明日去宴请各个京城各个府上的公子,说许家将倒,秦氏重操旧业,在望月楼里弹曲献舞。” 吴嬷嬷轻蹩细眉,上前接过了简易名册。 在扫了一眼名册上的姓名后,吴嬷嬷心中一凛,发现了共通处。 “这上面的贵族公子可都是河洛名门,勋爵之后,你想做什么?” 秦疏影就是吴嬷嬷从小养大的,她知道自家魁栽培曼陀罗的把戏。 “你栽培的是朝廷禁药,不能再用了……若是有一两个公子出了事,我们望月楼担待不起。” 吴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而且你为何要亲自下场?你缺钱的话,我把望月楼三成的盈利都分给你,如何?” 秦疏影摇头道:“嬷嬷,再多的钱都救不了我家夫君的命。” 吴嬷嬷面色一沉,继续问道:“你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执迷不悟?” 秦疏影没有答话,而是越过了吴嬷嬷的身侧,向着自己曾经的屋子走去。 过了片刻,楼上才有一道声音传了下来。 “嬷嬷,你可别忘了……是谁替你杀了望月楼的前东家。” …… 每逢年根的时候,京城里就会显得热闹非凡。 因为除夕将至,城中将会解除宵禁,将各类民间活动举行到十五上元夜。 官府也鼓励居民过年时出门欢庆,会派巡捕游街,维持秩序。 但今年跟往年比起来,明显有点不太一样的地方。 一是太学院中的泰斗聂老夫子,竟将讲学的地方设在了太学府的府门前,这在万千读书人眼里可是难得盛事。 要知道聂老夫子虽是太学博士,但已与挂名无异,几乎不会主持任何的文会,更不会在学院内讲课。 可这次讲学,聂老夫子不仅会亲自主持,还故意把地点设在了没有门槛的门前广场,显然是希望天下有学之士都能旁听。 二是望月楼里的红牌秦疏影,竟又准备重出江湖。 秦疏影当年艳压群芳,成为京中最负盛名的魁,名号就被传的神乎其神。 只可惜其在最为火热的时候,被太后家中的许公子看上,早早就娶回了府上。 如今又有了新的消息,自然牵动了无数好色之徒的心。 现在京城中的大街小巷,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尤其是在学会开始的前一夜,更是达到了高峰。 当学会的时间临近,众多马车行至学府街前,被人头攒动的场面拦住了去路。 前列马车上面的马夫面色焦急,忍不住对行人喊道:“这是礼部郎中,上届科举探的座驾,你们谁敢拦我家公子的路?” 马夫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得到了行人的鄙夷和不屑。 毕竟来参加学会的,都是读书人,大伙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举动。 “姓马的探?就是写北川游记的那位?” (本章完) 第73章 联名上书 第73章 联名上书 “他知道自己的诗被一名女子改了吗?” “可能不知道吧……毕竟谁能想到,那女子的诗才竟能甩探两条街?” 车帘掀开,一名头戴官帽,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怒视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他便是众人口中的礼部郎中,马荃。 马荃前两日曾约了聂老夫子探讨学术,但被其门下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搅黄了。 对方不止让他多日的准备落空,还把他在北川的得意之作给改了。 “一介女流的运气而已,真以为自己读过才华横溢,能跟圣上钦点的进士谈学论道了?” 马荃红着脸怒斥完,就命手下马夫在街口停下车,与几名同僚挤进学会。 聂老夫子的学会虽不分男女,不分尊卑贵贱,但还是保持了一般学会应有的秩序。 来参加学会的,大多是打扮得体,眉宇间夹杂着书卷气的读书人,大家自觉把前列的凳椅让给官职在身的前辈。 也正是因为这种谦让,马荃才能挤进学会前列,坐到聂府特供的席位上。 等他坐定身形,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将整个广场包围,一眼望不到尽头。 甚至有人攀爬上了隔壁的树木围墙,生怕错过聂夫子讲学的身影。 “马郎中。” 旁坐的同僚拱了拱手,使得马荃拱手回敬,“何大人。” “久闻聂师在年轻人中颇有威望,真没想到,能火热到这种程度。” 何大人在朝中是三品大员,所以马荃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答道:“聂老夫子在文坛深耕多年,有威望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在二人商讨的时候,台上忽然有了动静。 这使得喧嚣鼎沸的场间变得安静,人们都在屏息凝神,静待聂夫子的登场。 当人们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时,一道人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讲台。 她的身形修长婀娜,宛如细柳,明显是一位女子。 “奇怪了,聂老夫子的学会,为何要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来主持?聂夫子门下的三位门徒身居高位,哪一个都比女子有话语权。” 何大人的问题,也让马荃心中困惑。 但他能猜到这名女子的身份,应该就是那名素州陆姓的女子,也就是更改自己诗作的人。 站在讲台上的陆晚禾,眉如弯月,眼眸清澈。 即便面容上不施粉黛,却也显得清丽脱俗。 “诸位大人,先生……小女陆晚禾来自于江南素州,曾是聂先生门下的记名弟子,今特来太学府门前代师讲学。” 对聂夫子生平有些了解的人,也都听过陆晚禾的名号,尤其是后者最近还出了风头。 但众人毕竟是来看聂夫子讲学的,听到台上的人变成了一个从未有过功名的女子,都有些不满。 “一介女流来凑什么热闹?想出名想疯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让陆晚禾心生胆怯,但她将目光定定抬望,仿佛能在人群中寻到夫君的身影。 以前在陆府看许清为她出头,今日她也该站出来为对方尽一份力。 “是,晚禾想出名想疯了。” 陆晚禾接过话,突然一笑,露出了温柔缱绻的神态。 “家夫是素州许氏,许清。” 陆晚禾的这一句话,就让台下万人傻了眼。 稍微有些门道的人,就听说了靖东侯状告许清诗作的事情。 毕竟许家的那几首诗在文坛流传颇广,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马荃也是对这些事有些了解的文人,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他果断开口问道:“如果马某人的消息不错,那几首诗都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 “它们是我夫君所写,冠上了晚禾的姓名而已。” 马荃身边的何大人叹了口气,闭目摇头道:“还以为聂老夫子是个聪明人,却非要搅到这浑水里,把偌大的学会变成了一场闹剧。” 其余官员也表示赞同,倘若不是学府街被堵得太过严实,这些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早就退场了。 马荃见大家都是一样的态度,便拔高声调,质问道:“小娘子,冠不冠名有什么区别吗?世人都知你夫君被逮入狱,即将被送进刑部大牢……你让聂师替伱开这场学会是何用意?想替一个谋反重罪的反贼鸣不平?” 说完这句话,马荃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出了口恶气。 因为这些天被改诗的经历,他时常会被其他文人拿出来谈论。 现在替众多文人学士出头,一定能积攒不少的名望。 “不是我马某人多言,小娘子……你夫君的事自有三堂会审出结论,而我们太学府是读书人的清净之地,也不是堂外的登闻鼓,不能让你放肆行事。” 马荃说的有理有据,也让身旁的何大人忍不住点头,给他竖了一个拇指。 “敢问这位先生,你为什么要做官?” 马荃当着小姑娘已被说乱了思绪,胡言乱语,便随口答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官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声名鹊起,万众敬仰。” 陆晚禾将手肘平放在胸前,向台前走了两步。 面对有少许积怨的人群,她淡声说道:“千秋万岁名,不过是寂寞身后事。” “身后事?” 陆晚禾的言论在台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人们交头接耳,都觉得这女子把话说的太大,也不怕闪了腰。 待到场中的声音渐渐平复,陆晚禾继续道:“千年以来,政治时有腐败,财富时有困捷,武力时有崩溃,家国时有灾难……但只要维持大道的人在,我们国家的历史命脉才不会断。” 陆晚禾说道:“今日诸位能坐在这里,能读上圣贤书,能论上儒家学道……并不是因为那些史书上的古人明哲保身,在大是大非前犹豫不前。” “每当危难降临,总会有舍生取义的先人站出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即便因言获罪,即便被一贬再贬,他们都不曾动摇过。” 台下人群被说的戛然无声,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女子。 尤其是坐在前排的人,更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朝上有人迎合权贵们的喜好,编罗罪名,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这或许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若今日的事无人敢发声,日后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是贵族掌权,人人自危?” “是诗词绝迹,有志之才郁郁不得志?” 陆晚禾说完咳了两声,面色苍白。 平日里的陆晚禾鲜少讲话,但在这场学会上,她费尽了全身精气。 “我相信诸位学子比晚禾一介女流懂得多,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人们期望中的盛世。愿各位有志之士将心比心,能理解小女子的所作所为。”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陆晚禾敛衽下拜。 “我替我夫,拜谢诸位。” 台下千万人愕然而立,过了许久,人群之中率先响起一道掌声。而后有无数人加入其中,使得太学府前的掌声变得震耳欲聋,几乎快要震破人的耳膜。 马荃也没想到,台上的女子竟然仅凭借几句话,就能反转风向,将学子们的民心聚拢在自己身上。 他气的坐回原位,不解的看着这一切。 “难道这些人就没有家人,不懂得这种事会引火上身吗?” 何大人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低了几分。 但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他还是黏须答道:“马郎中,你可知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里。许家可以倒,许清也可以死……但圣上不能用读书人做刀,让人枉死。” 马荃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声音已经被一浪接一浪的呼声盖过去了。 而那位白发苍苍的聂老夫子,也在人群中现身,从狭小的过道走了上去。 他站定在爱徒身旁,朗声道。 “今日聂某将以身作则,与门下弟子联名上书,替大齐主持公道。” …… 京城近郊。 驾车的明珠掀开帘门,向车厢内的二位主子知会道:“小姐,快到京城了……进城的的时候,会有京都府尹查验文书,检查过关文牒,您二位可别睡过去。” “嗯。” 车厢内,面庞端丽如观音的沈霜序应了一声。 她螓首微摇,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许清。 许清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听到这一路的颠簸终要结束,他也是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看来京城对许家很忌惮呀,即便有宰相之女作保,却还要派京都府尹这种正三品大员在城关候着。” “能在京城做官的人,都是八面玲珑心。” 沈霜序回过神,继续翻看着手上的文书,淡声道:“京都府尹这个职位,太容易得罪人。” 许清不懂官场上的门门道道,倒是对沈霜序手上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他突然伸手,夺过了那本文书。 沈霜序措不及防,被许清得手,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还我!” “我好奇,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经过官驿同宿一晚的事情后,许清已基本摸清了沈霜序的脾性。 他自顾自的打开书册,看起了上面记载的内容。 但让许清失望的是,文书上的东西言语不顺,很多生僻的词汇被搭配在一起,组不成一个顺口的句子。 “小姐,怎么了?” 沈霜序俏脸微凝,把头撇到一边去,“没事,好好驾你的车。” 等许清把文书放下,她才伸手把东西抢了回来。 “生气啦?” “……” 许清往沈霜序的座位上挪了挪,使得后者不动声色的向里边坐去。 虽然对方没有回话,但许清能从冰冷的气氛中,感受到沈氏对自己的不满与嫌弃。 但整个车厢内的空间就这么大点,许清几乎没什么功夫,就将沈霜序逼到了角落。 而后他再次挪动臀部…… “你!” “肯理我了?” 沈霜序又羞又恼,嗔怒道:“无耻!” 许清停下了动作,凑前问道:“夫人,这文书上的字序排列,用了某种规律?是不是你们承轩坊用来传递密信的方式?” 沈霜序虽对许清的行为不耻,但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敏锐程度。 仅凭几眼就能看出承轩坊密文上的门道,确实有两把刷子。 “是。” “承轩坊负责大齐的谍报收集吧?这么有实力的部门,内里就没有对白莲教的监控和记载吗?” 沈霜序欲言又止,缓声道:“曾经有,但白莲教的记载被先皇下令销毁了。其实不只是承轩坊,就连密卫和各个宫中的记录,都在那个时候被毁掉了。” “先皇?” 许清听到这儿,瞠目结舌。 一个皇帝,为何会插手民间的事情,让下属机构销毁白莲教的情报? 难道白莲教的教主,是这皇帝的私生子? “先皇在位时,曾推崇羽化登仙的炼丹之术和房中术。” 沈霜序在说到房中术的时候,脸色有了一丝的不自然。 “当时的白莲教教主,曾与先皇私情颇深,为他炼制一些长生不老,龙精虎猛的仙丹妙药。但好景不长……宫中传出流言,说先皇吃药吃坏了身子。” “吃坏了身子?” 许清突然想起,现在的这位小皇帝,好像就是一直漂泊在宫外,等先皇逝世后才被接入宫中的皇子。 除此之外,先皇好像没留下子嗣。 也就是说,先皇极为可能是那方面不行? “自宫中传出消息后,白莲教就成了被通缉的禁教。” 沈霜序见许清陷入沉思,伸脚踹了他一下。 “这件事算宫中秘闻,不可随意传播……而且你姑姑对白莲教深恶痛绝,也不可在其面前直说白莲教的事情。” 许清捂着膝盖,呲牙咧嘴应了声好。 “狱中的信息,都记好了?” 提到这事儿,许清就气不到一处来。 他本以为自己的旅途安逸且悠哉,结果沈霜序却抱来了一沓文书,让他仔细研背,还要考察上面的内容。 里面是刑部大牢的地形图,连每班值守的姓名,爱好,轮值时间都记录在册。 “想忘也忘不了……我就纳了闷了,你让我记这些做什么?” 许清想到了一种可能,惊呼道:“你想让我在刑部大牢里越狱?” (本章完) 第74章 计算之外 第74章 计算之外 沈霜序目不斜视,尽量让许清消失在自己的视界里。 她用清淡且平静的口吻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那你的主意是什么?” 沈霜序早料到许清会抱有疑问,淡然道:“我想知道白莲教的春生使在谋划什么。” 许清不明所以,问道:“春生使不是被抓到刑部大牢了吗?剩下一个春生使又施展不了邪术,有什么好担心的。” “春生使被抓的情形与他人不同。” 沈霜序翻动面前的情报书信,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根据大理寺的案宗记录,春生使是在一次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的集会中被逮捕。情报说,恰逢春生双使唤来雷云,精力耗尽,才能将其中的主使头目擒获。”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霜序微抬螓首,用妙目瞪了许清一眼。 她不知道这恼人的家伙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想让自己多费一番口舌。 “以白莲教过往的行事风格上看,四季使与北斗星君在教派中拥有崇高的地位,尤其是前者……主导着白莲教各项计划的具体步骤,不太可能是被随意舍弃的棋子。” “例如我们在素州寻到的冬藏使,他会将自己的身份单独藏匿,倘若不是三房的关系,承轩坊甚至连刘师爷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联想到冬藏使,许清不由得有些后怕。 事后想想,能揪出刘师爷的真身,其实是靠着大房沈氏的布局,与他自己在后院里露出的破绽。 若刘师爷做事不顾及旧情,结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冬藏使是四季使资历最浅的一位,足以想象其他三使的实力了。” 沈霜序缓声道:“从案宗的记录上看,大理寺的抓捕太过容易了,而且……呼风唤雨,驱雷掣电这种事情也站不稳脚跟,大理寺的卷宗记录并不可信。” 虽说沈霜序的说法是自己的猜想,但她对案宗的怀疑符合逻辑。 许清也不相信春生双使能呼风唤雨,有神仙一样的神通。 “假设春生使是故意被捕,配合教中的计划入狱,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许清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沈霜序戛然而止,伸手抚膝,将腿上的浮灰掸去。 许清等了一会儿,都听不到下文。 “没了?” “不然呢?” “春生双使为何要让兄弟一人进入刑部大牢?里面应该有刑讯逼供的手吧……而且这潜伏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面对许清的问题,沈霜序皱眉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派你去牢里寻找线索。” 许清还准备说些什么,马车骤然一颠,停在了路上。 紧接着,一道宽厚平淡的中年男声透了进来。 “在下京都府尹房子谦,特来城门迎送宰相之女沈氏的贵驾。请问马车上的人,是许府公子许清和沈氏沈霜序吗?” “是。” 沈霜序对待外人,还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太好了,房某在此处恭候许久,终于等到了二位大人……对了,怎么不见皇家亲卫,阴山虎豹骑的身影?不是说他们也在吗?” 马车外的官服男子擦了擦汗,向四周看去。 虎豹骑作为圣上亲自调遣的亲兵,拥有不俗的地位,他可不想把对方得罪了。 “在离京城百里处,虎豹骑就调头回阴山了……大齐律法有严令,京城除禁军外,不得驻有任何营卫,进入任何军队。” 房子谦放下拱手礼,向声音的来处看去,看到了一名身高八尺的健硕女子。 对方虎背熊腰,脸庞方正的和男子一样。 “这位是……传说中的大力士明珠吧?下官久闻大名,久仰久仰……” 明珠在京城中的名气不低,再加上她时常伴在沈霜序左右,有着极高的辨识度。 房子谦笑道:“没想到明珠小姐不仅身强力壮,武勇过人……连军中的戒律也如此清楚,不愧是沈小姐身边的人。” 明珠跨坐在马车前列,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房子谦,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缓和。 她冷声道:“沿途的通关文牒在这里,有各个知府的官印纹章……伱可知你一会儿要押运的人是我家小姐的夫君,当今太后的亲侄。” 房子谦陪笑道:“下官明白。” “若出了半点差池,我会去京都府上要人。” 房子谦被惊得汗流浃背,但还是强颜欢笑,连连点头道:“下官清楚,请明珠小姐放心……也请沈大小姐放心!” 房子谦在对着明珠弯腰行礼后,忙又朝着车厢的方向大拜深躬。 过了一会儿,帘门被从里掀开,一名年轻男子从车上缓步走下。 “许公子,您这边请……” 房子谦赶快招手,后方的手下将一座密不透风的牛车赶了出来,驱策到了前面。 这辆牛车是刑部用来押送棘手对象的专车,车身狭长,密不透光。 待看到这位许公子悠哉悠哉的上了车后,房子谦才敢擦了把汗,与沈氏的马车辞别。 押送的车队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进到了京城一处偏僻的街道处,有一名属下策马上前。 “府尹大人,许家不是要倒了吗?我们刚刚的态度是不是太过谦卑?” 房子谦斜了对方一眼,问道:“老赵呀,我身为京都府尹,都不知道许家要倒的消息,你是从何处打听到的?” “嗯?可是大街小巷里,不都在传……许家公子因为那些诗被牵连,即将被圣上……” 被称呼为老赵的下属说了两句,也知道话题敏感,隐去了关键地方的声音。 房子谦叹了口气,说道:“朝堂上的事情,可不像市井传闻里那样简单,站错队……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大人是在谨慎行事?” “什么谨慎行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家命数未绝……昨天夜里学府街前的学会听说过吗?” “听说了。” “太学院博士,聂老夫子召开的……可真正站在台上的主讲人是谁?是许家的三夫人,陆氏。” 房子谦骑着马,晃悠晃悠的说道:“一个女子,利用先生的影响力,就能号召全京城的读书人联名上书,这能是一般人吗?” 京城昨日的学会,已经成了时下最热的话题。 听说那本万千学子编成的名册被呈进宫中,让宣政殿的灯火一夜未灭。 “你要知道,搅得宫中鸡犬不宁的三房,也只是许家公子最不显眼的一房妾室。他若真的有事,身为正妻的沈氏还坐得住吗?” “大人高见,下官鞭策莫及。” 房子谦摆了摆手,脸上一副颓废之色。 “什么高见?无非就是待得时日多了,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 看着渐行渐远,逐渐淡出视野的官家车队,明珠有些不安的问道:“小姐,京都府尹应该是个聪明人吧?”沈霜序淡淡道:“担心的话,你陪他去刑部大牢。” “小姐,我担心你回府后不好交代,以老爷的脾性……” “无妨。” 听到小姐的口头禅,明珠知会小姐的心意已定,就没再多言,驾车向沈府的方向驶去。 在马车走过城门口大街的时候,沈霜序像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为什么没有许家的消息传过来?” 沈霜序掌管着承轩坊,还严密监控了素州的一举一动。 可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在自己送许清上京的这段时日,家中竟没有一点消息。 以三房四房的性格上看,这二人都不像是坐以待毙,自甘认命的女子。 尤其是三房对许清情意颇深,京城中又有师门的关系傍身,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许清进入大牢,什么都不去做?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 正在沈霜序娥眉轻蹩的时候,一只信鸽突入车窗,落在了她的身前。 沈霜序伸出皓白如玉的纤纤素手,将鸽子腿脚上的信封拆下,将上面的内容看完。 信件上的消息极为普通,却让敏锐的沈霜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因为信件里的时间与她所接受的上一封谍报时间对不上,两者有三天的空档期。 “承轩坊的消息断了……” “怎么会?小姐你可是承轩坊的坊主,谁能断掉您的消息……” 明珠话说到一半,停下了马车。 承轩坊出身的她十分清楚,坊主虽然是承轩坊里官职最大的人,但整个承轩坊是为太后服务的。 能压下消息的人,自然就是太后本人了。 “小姐,您……” 沈霜序轻咬薄唇,莹润的唇瓣透出殷红的血丝,将她的贝齿染得鲜艳。 她心里清楚,这是太后对她这次行为的不满。 太后虽然宠信自己,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不遵照对方的意愿行事。 先前许清遭人下毒的事情,就惹得太后凤颜不悦,将自己叫到身前敲打了一番。 如今暂停了坊里的情报,其中的意思更是不言而喻。 “不对,她不是这么简单的人……承轩坊被压下的情报里,绝对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信息,明珠,改车去康家米行。” “是。” 康家米行是承轩坊一处秘密联络的据点,明珠虽不懂小姐为何如此紧张,但她还是改变了马车的方向,沿着街道掉头转向,来到了米行。 米行门口的伙计瞧见驶来的是沈家马车,就将休业的告示牌贴在了门框上。 明珠跳下马车,风风火火的冲进门内。 “给我三日内的京城谍报,任何渠道的都要。” 站在柜台的米行老板,抬头看了明珠一眼,随即放下了视线,继续算着面前的算盘。 “听不懂我说的话?” 老板淡声道:“承轩坊有命令,有关于京城的消息,要禁传三日。眼下还有三炷香的时间到第四日,请坊主稍安勿躁……” “轰!” 明珠攒紧拳头,一跃而出。 她的磅礴巨力将柜台碾的粉碎,越至那老板的头顶。 随后她像老鹰提小鸡一般,将对方吊了起来。 “要么给消息,要么我把你揉成肉饼。” 老板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耸动。 他虽不惧生死,但也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更何况沈家小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想要的那条消息,只要稍微在街上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放我下来……给你们就是。” 明珠拿到几张信纸,确认了上面承轩坊的特殊记号,转身出门回到了车前。 “小姐,东西在这里。” “嗯。” 沈霜序接过信纸,看起了京城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陆氏如她所料,到了京城。 对方联系了聂老夫子,并在学府街前主讲学会,得出了一套圣人真理。 “三房的性格内向温婉,能做到这步难为她了。” 沈霜序评价了一句,随手翻开下一页。 突然,她的瞳目微缩,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秦氏,也回京城了。” 候在门外的明珠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三房从未出过远门,来京城可能会让小姐惊讶。 四房原本就是京城望月楼出身的人,回到京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念叨的事情。 “信上说她重操旧业,唤了京城里的各家贵公子前去捧场……” “小姐,看来四房秦氏是狗改不了吃屎,一看到许家势弱就想放弃他,可惜您有意把她安排在少爷身边,白给她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明珠觉得四房的行为并不出奇,一个青楼出身的浪荡女子,本就是如此势利的人。 “明珠,去望月楼,快!” 听到小姐焦急的声音,明珠不敢懈怠,忙坐上了车头。 在行进的路上,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要对一个妓倌如此上心?”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沈霜序的反问。 “你可知……我在素州布局的陷阱里,为何要用秦氏为饵?” “不知。” “那你知道,白莲教的摇光星君专精于暗杀之术,为何会在你我出现的时候,选择了跳窗而走……而不是杀了秦氏再走?” 明珠看过白莲教的情报,知道摇光星君十步杀一人,非是江湖上的等闲之辈。 若是他想,完全可以割下秦氏的头颅再逃命。 (本章完) 第75章 望月楼 第75章 望月楼 沈霜序的提问让明珠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后者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是因为摇光星君自知,他杀不掉秦氏……” 车厢内的声音清冷如月,冷漠而疏离。 “京城在早些年里,曾出现过一次动荡。那时先皇驾崩,县王李惠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夜里带人上京,将太后围堵在了皇宫里。” 明珠自小在承轩坊长大,又生活在京城里,自然清楚自家小姐口中的县王之乱。 当时的京城人人自危,城防卫还将弩车推上了房顶,用以阻拦县王的叛军。 “虽然动乱只持续了一日,县王也没攻进过皇宫,但望月楼当时就在叛军的势力中心,安然无事……你真当秦氏如她自己所言,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 重新开业的望月楼极尽奢华,单是门口的街巷,都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 周围的树上系着红绸带,道路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衙役官差。 马车从接头排到街尾,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个个都想伸头去观望楼内的风景。 毕竟秦疏影的名号太过响亮,这次又是已为人妻后的第一次露面,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就连望月楼也为了她特开先例,其他数个院子都不开业,单独为秦疏影安排宴席,打造声势。 “吴嬷嬷,亲自在门口迎客呀!” 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头戴玉冠,身着紫袍,手中那柄折扇上的山水画点缀着精美的玉石,尽显高贵典雅。 他家老头子位列三公,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作为望月楼的常客,他自然也明白吴嬷嬷在楼里的身份地位,知道对方在门口迎客,是一件极其难遇的稀罕事。 “纪公子,劳烦大驾。” 吴嬷嬷虽然四十少许,但她生得眉眼端正,琼鼻小口,身段有如二三十岁的青春少妇。 有不少人就喜欢成熟妇人的丰腴,会公然在人前开起她的玩笑。 纪公子对徐娘半老的女人没兴趣,他更在意今夜的主角。 “吴嬷嬷,望月楼何时藏了这么大的动作?这是准备在新年除夕夜里一鸣惊人,让其他同行哭死在街角?” “哎哟,瞧纪公子这话说得……” 吴嬷嬷杏眼微瞠,装作诧异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公子们居然还记得我家疏影的名号,真是难得……风月场上的红牌一个接一个,各位可真是雅兴呀。” “当年的秦小姐,可是万人追捧的对象……若不是那许家势大,哪能让那小子娶回家里?” 纪公子笑着摇头,“现在许家倒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的话引起其他几名公子的共鸣,众人嘻嘻哈哈的打了招呼,一起走进了楼里。 吴嬷嬷在将桌上的名帖发完,确认此次宴会的宾客都到齐后,招呼楼里的护院收拾桌椅,将门关上。 “东家……让我们进去瞧瞧吧!我们在楼门口等了一日,昨天夜里就开始排队了。” 开口央求的人,是一名打扮稍显朴素的年轻人,他的嘴唇被冻到发紫。 吴嬷嬷一瞥他的模样,知道这些人所言非虚,都是冲秦疏影的名号赶来。 “今日的宴席,是为有权有势有钱的公子们举办的,没有得到我家的请帖,再多的钱也进不去……你看起来年轻,多大了。” “明年二十。” 吴嬷嬷停顿半晌,冷漠的说道:“佳人虽好,但也要量力而为……这几日都不用来了,望月楼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方,我家疏影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 “望月楼的东家怎么这样!” 年轻人刚发了句牢骚,就看见高大的护院向自己看来。 被逼无奈的他,只得放弃了面见名妓的打算,抱着布袋离去。 望月楼的正门缓缓闭合,将吴嬷嬷的身姿遮去,留下了一片死寂。 …… 相比于望月楼外的布置,楼中大厅的布置就显得朴素了许多。 但胜在一切摆件都井井有条的放在厅中,角落里的盆栽树也被人悉心修剪,看起来整洁别致。 受邀的众位公子在厅中坐定,身旁候着的小厮仆人在端茶倒酒,伺候他们寻乐。 “不得不说,秦疏影的架子就是大。” 能接到名帖的公子,都是京城里名门望族,权贵之家。 其中一人在看到秦疏影迟迟没有露面后,抱怨道:“先前那红牌秋堂出名的时候,可不敢如此怠慢我们,把一群人丢在大厅里面喝闷酒。” 其余人笑了笑,皆对他的话语表示赞同。 若是换做一般的红牌,甭管它是望月楼还是什么楼,大厅里早就歌舞升平,一片艳香之色了。 以大家的身份地位,谁怀里少两个姿色上乘的女人,那都是丢了自家的门面。 唯独这秦疏影与众不同,见人的规矩最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真正看过秦疏影面貌的京城公子没几个,而且能得其垂青,成为入幕之宾的人……也只有许清一人。 “但听山阳君的卫小子说,秦氏不仅容貌远超秋堂,就连琴舞的技艺也远超大家,无人能比。” “所以大家才会在除夕夜里挑出时间,来望月楼里一睹真容呀!” 众人相视一笑,豺狼般的表情一现而隐。 “各位公子,久等了。” 窗棂之上,忽有一曼妙的声音传来。 过了片刻,厅堂中的望月楼下仆退却,有脚步声自上而下,缓缓响起。 黄莺般的声音婉转动听,玲珑如珠玉落盘,吸引无数人向楼上望去。 过了片刻,一只白玉般的素手掀开帷幕,走入一名女子。 她穿着淡紫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牡丹,用银丝勾勒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像是一排海水云图,走起路来随步摆动,连绵不绝。 女子的面容秀美绝俗,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 单是其纤腰一束,玉腿轻分的走路姿态,就使得看客们难以挪开视线,将其刻在了脑海里。 “今日在妆容上多了些时间,各位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只怕唐突了佳人。”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纪公子,在见到秦疏影的真容后,连魂都快丢了。 谁能想到,秦氏竟是一个面似桃,五官玲珑,皮肤粉腻如雪的绝代佳人。有这样的佳人陪在身侧,将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事情? “这位公子真会说笑。” 秦疏影的蛮腰轻微摇曳,如翠柳拂风,袅袅婷婷的下到舞池中央。 在这里,摆放着她的琴器。 “其实疏影今日宴请大家,知会众公子出山的消息,是有自己的私心……我家夫君不幸被捕入狱,可秦氏只是一名抚琴爱舞的弱女子,没有一点办法。”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秦疏影眨动的瞳眸似是能夺人魂魄,控制人的精神。 “这可如何是好?” “秦小姐对夫君的情意让人感动,只是古人云……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许兄的事情,我们也很心痛,但是没有人能帮的上忙呀!” 虽然佳人在前,博取对方的好感极为重要,但众人并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小命重要。 而且纪公子灵机一动,自认为摸清了秦疏影的套路。 秦疏影今日在众人面前现身,又故意将失势的夫君抬出来,无非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找一个实力雄厚的金主。 “可惜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依旧笑春风。” 听到秦疏影用清灵的喉音将诗句念出,众人都嗅到了这首诗的不同之处。 他们虽是京城里的浪荡公子,但也分得清诗词好坏。 “这首诗精练婉丽,语极清新,好诗……是秦小姐所作?” “都是我夫君的诗作。” 秦疏影微微一笑,香娇玉嫩的秀靥艳比娇。 她敛衽坐下,轻抚琴音,问道:“诸位可还记得,疏影曾在望月楼里一曲解君愁?” 有人想起了当年的往事,满怀期待的问道:“秦大家是准备弹曲吗?” “疏影只是想告诉诸位,当年的琴曲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功效,能让在席间的宾客忘却忧愁,是因为疏影掺杂了曼陀罗的粉,将它散在了空气中。” “什么?” 席上的众人讶然,许多人还当自己听错了话。 可有人意识到这不是玩笑后,都收敛起了笑容,用惊骇的目光看向舞池中心的娇艳女子。 “秦疏影,伱的籍贯在礼部教坊司,只是一个登录在册的妓倌。” 稍微懂些律法的纪公子冷声道:“在座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你哪来的胆子毒害我们?” 听到毒害二字,有人绷紧了神经,忙出声附和。 “是呀!” 其中一人突然插口道:“等等,我突然想到……郭都尉和王执事的公子就是因为曼陀罗毒离世的,难道是她的所作所为?” 这句话将众人点醒。 许多人都突然联想起,在秦疏影离去京城后,曾有人为了传说中的幻梦,追逐到了江南素州。 大多人都当那些人是为了寻求刺激,放不下美丽动人的秦疏影。 可现在想来,这一切好像没那么简单。 秦疏影的眸眼如春水清波,流盼生辉。 她用娇滴滴的声音,十分委屈的说道:“是呀,疏影本不想回忆从前,只可惜……再不做些什么,疏影的家都要没了。” 纪公子猛然起身,带着身边的家仆向门口走去。 可当他行至屋门前的时候,才赫然发现整间屋子里的门窗都被人从外面上锁。 纪公子面色阴冷,回首质问道:“你这女子想做什么?把我们众人诓骗到这里,锁上了门窗,又把以往的恶事告知给我们……总不是要请我们听曲吧?” 其他公子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站起身来。 下毒的事情捅到官府,以他们身后的势力,整个望月楼都要玩完。 秦疏影是出于什么心态,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疏影说过了,我家夫君入狱了。” 秦疏影腻声笑道:“望月楼地处京城腹地,与刑部大牢相隔两条街,若这里出了事,走了水……你们说刑部的人,是救还是不救?” 厅堂内的公子们面色骇然,完全没想到秦疏影的计划竟如此大胆。 众人是高官贵族们的宝贝子嗣,且都是男丁,自然被各家都看得极重。 若望月楼失火,火势难以扑灭,刑部肯定会派人赶来救火。 毕竟京都府和城防军的驻地都离这里更远,能在短时间内派出大量人手的,就只有刑部。 “你想干嘛?” 纪公子洞察了秦疏影下一步的计划,他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你想用我们的命吸引目光,去劫刑部的大牢?” 秦疏影看了他一眼,抿嘴微笑,点头赞道:“对。” “你疯了不成?劫狱可是要被杀九族的……” “公子刚刚说过了,奴家的身份在礼部教坊司手上,除了夫君一人,无亲无故。” 纪公子哑然,完全没想到这女人竟会用先前的言论回怼自己。 其他人听到秦疏影的计划,忙拉近关系,示好道:“秦大家,许清的命与我们有何关系?放了我们,我们与你一起想办法。” “是啊,我家爹爹是刑部执事,一定能帮上忙。” 秦疏影嫣然一笑,甜声道:“刚才已经给过机会了,是你们自己拒绝的。” 谁都没想真的帮她,但眼下必须先稳住这个疯子,让她放众人出去。 但有人见秦疏影软的不吃,耐心被消耗殆尽,怒道:“玛德,一群怂货……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还真让她把我们唬住了不成?” “对,我们一起上!那曼陀罗毒再厉害,也需要发作的时间!” 顷刻之间,众人达成共识。 可就在此刻,秦疏影用晶莹剔透的手掌抚摸琴身,停放在了蕉沐的侧边。 “咔”的一声,卡扣暗凿的声音响起,整个琴身向上翻起,将内里的事物呈现在世人面前。 一柄宽窄适中,锋刃如秋水般澄澈的细剑端坐其中。 剑身上的纹精细入微,在烛光的映照下亮如冰雪,折射出凛冽的寒芒。 (本章完) 第76章 火海 第76章 火海 “一个唱戏抚琴的卑贱戏子,以为拿把模样好看的剑出来,就会使它了?” 一名五官端正,长鬓飘逸的青年人越众而出。 他袍袖一振,伸脚踏碎面前的桌案,将一截垮掉的桌腿攥在手里。 京城的贵族公子哥中,也不乏父辈有过功勋,在军中任职。 这些人往往因为家风的缘故,习练过一些强身健体,或是家传的功夫。 站出来的男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其祖父乃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伍长,后因在攻城战中战功卓越,亲手砍掉了前朝皇帝的一只胳膊,特被封为世袭伯爵。 “周嘉动手,应该稳了。” “是啊,我曾见他徒手劈断一人多高的水缸,京城中普通的禁军都不是他的敌手。” 周嘉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冷声一笑,随后他踏着气息沉稳的宽步向舞池上走去。 待到二人拉近至三步左右的距离时,他算准了男女间的体型差距,直接跨前一步,举起木腿迎面打去。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待刺眼的寒芒一闪而过,周嘉再看到秦疏影时,对方已将那柄细剑背在身后。 她负剑而立,对着周嘉欠身回礼,盈盈笑道:“辛苦了。” “你……” 周嘉刚想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 忽然,他的视线发现了偏移,直接倒向了别处。 厅堂中的众人,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只见周嘉冲上去的时候,那笑靥如的女子不闪不避,拔出细剑简单一挥,那个头高大的周嘉就被定格在原地,连动都动不了。 再然后,周嘉的躯体竟在几息之后拦腰斜断,上半身直接滑了下去! 血柱在其后喷涌而起,直接将五彩缤纷的舞池染得猩红。 四溅的血液也将秦疏影千娇百媚的脸抹上了颜色,滴滴鲜血正顺着她的脸庞滑下,从尖细的下颚处垂落地面。 “这是!这是在做梦吧!” “没错!哪有人的剑能快到这种地步?” 犯下重罪的犯人,往往会在白露霜降时被处决。 众人也见过刽子手行刑时的场景,可那专业的屠夫也没有如此夸张的手法呀! 仔细看秦疏影背在身后的剑,竟连一点血丝都未沾上。 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诸位都是名门之后,何必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秦疏影杏眸扫过台下,已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她莲步轻移,跨过刚刚的尸首,来到了舞池的台阶前。 “此剑因为剑身澄澈,犹如苍穹之上,碧落九天,所以名唤碧落……这把剑也是古人欧治子的得意之作,被雪藏在前朝宫中多年。” 恐怖的凉意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秦疏影身后的尸体里,红黑色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在秦疏影讲述起佩剑历史的时候,众人无心听论,只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唯独纪公子心中一凛,想起了一件往事。 早几年前在公主府上,曾有一名望月楼的艺倌在御园里给达官贵人献舞。 一舞惊鸿动四方。 听说那名艺倌,所擅长的舞蹈便是剑舞。 其所用的配剑,就是一柄晶莹剔透,如天空般清澈的宝剑。 “当年在公主府上舞剑的人……是你?” “是小女子。” 秦疏影莹润的眸眼里,透着些许诧异,边想边说道:“很少有人能记得这档子事,毕竟当初公主府上的宾客稀少,绝大多数人因为太后的专政,被贬被杀……” 纪公子不解的问道:“你当时已在京城打出了名号,为何要将一身剑术藏起来,出来做勾栏的生意?” 以秦疏影的本事,根本不愁吃喝。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自甘堕落,在红尘里飘零? “公子们身居高位,自然不懂我们风尘女子的苦,勾栏里操纵人的本事,又何止是一纸卖身契?许家公子救我赎我,让小女子脱离苦海,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台下的众人听闻这些话,不禁在心里暗骂许清的狗运气好。 连勾栏里买回家的小妾,都是一个不世出的剑术高手。 其他人追悔莫及,后悔没在秦疏影最无助的时候帮衬她,给此女赎身。 “呵呵……各位还真信呀,小女随口胡扯的理由,当不得真。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夫君的人应该在牢狱里了。” 秦疏影笑吟吟的说完,灵巧的踮脚挪身,来到了摆放烛台的架子前。 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她缓缓地推动剑身,将蜡烛灯油扫落在地面。 厅堂几处的烛台都被细密的鱼线连接到一起,经过秦疏影的动作,全都被扫到地面上,哐当哐当的响作一团。 台旁摆放的布料,成了最好的助燃物,在整座厅堂的多处角落,燃起熊熊烈火。 “疯子!伱疯了!” 秦疏影的衣裙荡起,紧接着,她欺身冲入人群,所到之处血光四起,惨叫声连连。 “拼了!跟她拼了!” “一起上,按住她的腿!” 即便他们想殊死一搏,拼了命的想制住这个女子,但一切都是徒劳。 秦疏影的剑始终悬停在周围,任凭周围的肢首乱飞,她的步伐仍旧沉稳,眼瞳中的感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当最后一伙人呈包围之势拥了上来,最后头首分离,倒在了地面的血泊中时,厅堂中的杂音逐渐消失。 “我父亲是当朝太尉,位居一品……” 姓纪的公子还未说完,秦疏影就斜起利剑,将他的胸口拉下一道剑痕。 鲜血喷涌,纪公子脑袋一歪,失去了生气。 火焰犹如炽热的舞者,在楼中各处跃动,将寂静的夜晚点燃,把大厅化为了一片壮丽的火海。 “轰!” 被堵死的屋门猛然碎裂,一道庞大强壮的身影突入门内。 对方在看到满地的尸首和站在尸山血海里的秦疏影后,怒声喝道:“凶徒秦氏!你可知杀人偿命,虐杀本朝朝廷命官之子该当何罪?” 秦疏影微微侧头,从纪公子的身边抽剑离开。 路上,她顺手将剑身斜插一人的胸膛里,那藏匿于人群中装死的人也被一剑封喉,失去了性命。“你敢在我面前杀人!” 明珠踏前一步,声势威猛,却被自家主子制止。 “她师傅是建元年间,开国皇帝最爱的舞姬,公孙氏……你打不过她的。” “公孙氏?” 明珠听到这个名号,想起了江湖上流传的风流韵事。 据说在建元年里,京城曾出现过专精于剑舞的公孙氏,其后辈研习的剑法为细剑,专精于舞剑之道,华美异常。 初得皇位的大齐开国皇帝听得传闻,将公孙氏召入宫中舞剑,对其飘逸绝尘的身姿动心,极力挽留对方停留在宫内。 但皇后善妒,通过群臣进谏的法子逼迫皇帝退步,放公孙氏离开了皇宫。 往后数年里,虽偶有公孙氏传人的传闻流出,但都被证明是假的。 公孙氏到底去了何处,有没有子嗣传人,都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沈姐姐的情报真是到位,连疏影师尊的派系都摸得一清二楚。” 秦疏影亲昵的称呼道:“不错,公孙氏的族人流落民间,所携带的剑舞之术,吐息之法成了江湖与朝廷争抢的对象。所以公孙一脉不得不藏身在街柳巷,妓倌里,用剑舞当幌子,把绝学传下。” “到了疏影师尊这代,公孙氏已经后继无人,所以疏影就承蒙师尊厚爱,将公孙氏的不传之秘学尽,掌握了一套舞剑杀人的本事。” “公孙氏的剑法又如何?” 明珠神情疏冷,盯着秦疏影说道:“你所习练的本事再有名气,不都是把剑指向了手无寸铁之人,把这里变成了一场屠杀!” “沈姐姐呢?” 秦疏影并没有理会明珠,而是看着沈霜序,笑着问道:“沈姐姐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勋贵们的公子自然可恶,但你处决他们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公道,而是为了一己私欲。” 沈霜序神色冷漠,淡声问道:“并不可取。” “反正我秦氏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做过几件可取之事,随你们怎么评价……接下来,疏影要去劫狱,你们二人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秦疏影握着剑,迈开步伐,大步离去。 明珠在暗地里握紧了拳头,怒视着对方消失在眼前。 等秦疏影的身影越来越淡,她才回过头,不解的问道:“小姐,我们为什么不拦住她,告诉她狱里的事情?” 沈霜序的视线从地上挪开,她淡声回应道:“你还没明白吗?四房所做的事情,是太后默许的。” “太后?” “她若想阻拦这一次,就不会把京城里的消息封停三日,禁止任何人向我传信了。” 沈霜序缓缓转身,带着明珠离开厅堂。 在二人前脚刚刚踏出的一瞬间,后面的房梁被火焰烧塌,落在地上砸出了火星。 轰隆隆的巨响过后,整座望月楼的主楼都燃起烈火,绽放出炽热的光芒,将周围映衬的如同白昼。 “我知道的事情,太后肯定比我更清楚……她猜到了三房四房的想法,才会特意把她们放入京城,利用文官和今夜的事情把水搅浑。” 明珠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太后的心思……竟如此缜密?” “我与太后是同一类人,但她更懂得运用人心。” 微风吹拂,沈霜序的几络发丝迎风飘起。 她扼住了头发,将视线放远。 密密麻麻的火把在望月楼的周边亮起,无数人拿着木桶向这里赶来。 顷刻间,望月楼附近的建筑也乱作一团,数不清的尖叫和呼救声掺杂在一起,使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其他歌姬舞女见到大楼走水,平日的东家吴嬷嬷又突然消失,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乱。 想进来救火的官员与拼命外逃的妓倌堵在过道门口处,使得中心处的主楼越烧越旺,逐渐把火势扩散到了周边的建筑上。 沈霜序停在后院的某一处,回首后望,对眼前的场景看得入神。 “若这只是太后入局的第一步,对方下一步的计划会是什么?” …… 深夜,皇宫。 皇宫的建筑群布局独特,宛如一个蜿蜒曲折的迷宫。 一名太监双手平置于胸前,迈着碎步,在红墙绿瓦中快速步行。 过了一会儿,一座熠熠生辉,宏伟的宫殿在视线中浮现。 即便在夜幕的笼罩下,宫殿依然散发出绚丽的光芒,彰显着其无尽的魅力。 “皇上呢?” 太监在宫中的守卫面前停足,急声询问道:“为何这太和殿里的灯是灭的?” 守卫拱手行礼,回道:“回内监大人的话,皇上今日龙体欠恙,先歇息了。”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睡觉呢?” 太监肃容说完,便转身入院,向着汉白玉阶梯上的宫殿走去。 但他也不敢推门而入,只得在门外敲了敲门扉,小声唤道:“陛下!陛下!” 殿里没有回应,太监便加大了音量,继续唤道:“陛下!” “谁啊?” 稚嫩的童音在里面响起,太监忙整理衣冠,躬身说道:“陛下,宫外出大事了……纪太尉正领着一帮子重臣在宫门口跪候,等皇上的消息。”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康爷爷呢?” “康王爷已带着人来到了宣政殿,但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得等陛下的意见。” 听到康王爷人在宫中,屋内的声音明显平缓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 “就在前不久,京城中的一处妓馆失事,着起了大火……纪太尉等一众大臣的孩子在馆中寻欢作乐,全都被大火波及,困在了楼里。” “什么?” 小皇帝已不是什么天真的孩童,他知道纪太尉等人在朝堂中的权势,知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太监继续说道:“那妓馆用来吸引人的噱头,是素州许清的四房秦氏,受邀参加这场宴席的勋贵宗亲里,大多是想去领会秦氏的风采。” “然后呢?” “望月楼的火势太大,波及到了周围两坊,直到现在为止……火势中心的位置仍进不去,楼里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本章完) 第77章 刁蛮郡主 第77章 刁蛮郡主 小皇帝感到全身气血翻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为什么……为什么又和许氏有关?” 他想起近两日接连不断的变故,羞恼地说道:“昨日那陆氏撺掇成千上万名读书人,在太学院前咒骂朕的决策,今日又有这莫名其妙的大火燃起,烧死了这么多的勋贵子嗣……自朕主掌宫中大权以来,一天的安稳觉都没睡过!” “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候在屋外的太监低声催促道:“皇上,人都在殿外等着呢。” 屋内的声音有两三分的无奈,像是放弃了挣扎。 “行,朕知道了……唤人来更衣吧。” “是。” 太监见小皇帝松口,舒了口气。 他赶忙朝大殿右侧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伺候皇帝洗漱更衣的宫女。 可没等他走下汉白玉台阶,突然瞄见了一道娇小苗条的身影。 对方看起来年岁不大,却穿着华丽的拖地裙裳,衣服上的色彩鲜艳,且富有层次感。 她的长裙是由金丝绣制,缀满各色宝石,犹如夜空中繁星点点。 “小太监,我皇弟的情况如何?” 虽然夜深人静,殿外的光线昏暗,太监看不清对方的颜面。 但他心里清楚,能在寝殿周围走动的女人,恐怕就只有小皇帝的亲姐姐,丹阳郡主李锦儿了。 说起李锦儿,这也是一位奇人。 或许是小皇帝年少时与其相依为命的原因,小皇帝对这位姐姐有求必应,十分信任。 再加上太后没有子嗣,又有意将她许给自己的亲侄,所以丹阳郡主在京城中的地位奇高,几乎算的上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传说丹阳郡主府内的珍奇稀玩数不胜数,能堆满一整个庭院。 再加上其经常举办一些极尽奢华的宴会活动,所以在京城里声名远扬,甚至能与许清在素州的名头比一比。 太监不敢怠慢这位主,忙行礼低头道:“回郡主的话,皇上虽然龙体欠恙,但听到外面的事态紧急,仍要出寝处理政务……” 李锦儿向前走了两步,精致迷人的五官从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她脸上带有一丝甜美的笑意,看上去极为乖巧,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女。 可在甜腻笑容的背后,却掩藏不住唇角微微上翘的魅惑弧度。 “皇弟生性多疑,胆小怕事,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又会让他烦躁不安了。” 李锦儿咯咯咯的笑了两声,慵懒玩味的声音完全不像是担心,更像是随口提及的玩笑话。 “算了,这些事也不用本郡主费心,康王爷与那些跪在宫前的大官,一个比一个急。” 太监思前想后,也不敢在这位郡主面前多嘴。 他只得弯腰低头,顺着李锦儿的话附和道:“郡主大人说的是。” “朝堂上的事我管不着,但你帮本郡主给皇弟传句话,他再气……也要把许清的命给留下,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他未来的姐夫。” “请郡主放心,奴才一定会把话传到。” 李锦儿甜声说完,就对今夜的事情失去了兴致。 她瞥了一眼小皇帝的寝殿,带着身后两位宫女缓步离去。 太监见丹阳郡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前,悬吊着的心落了下来。相比于怨天尤人的小皇帝,这位喜怒无常的主才是最难伺候的对象。 被她活活鞭死的下人仆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 金銮殿上,百官朝拜,四周站满了威武肃容的带刀侍卫。 小皇帝迈着瞒珊的步伐,在太监的搀扶下步上皇座,坐在了三层珠帘的幕后。 康王爷微微抬头,能从帘后窥见明黄色的龙袍和冠冕。 冠冕的中端镶嵌着宝石,有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两边,将皇家的威仪展现十足。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地高呼完,小皇帝就把目光移到了东皖郡王康宇文的身上。 “今夜的事……让东皖郡王先说一遍吧。” 如今虽是皇帝掌权,但小皇帝尚且年幼,朝中事情一般是由东皖郡王康宇文先行进谏,再由小皇帝本人点头准许。 康宇文虽然名义上是个郡王,但其行使的权利已与摄政王无二了。 “各位都是朝中老臣,消息敏锐,望月楼失火的事情就不再多言了,臣说些大家不知道的消息。” 京中百官都知道望月楼的事情,也知道纪太尉等人在宫门前跪拜,是想替自家的孩子讨个公道。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康宇文的话里有话,似乎还有其他门道得来的消息。 “就在刚刚,刑部大牢遭劫。“ 康宇文刚刚说完,大殿之上便哗然一片,众臣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他。 “康王爷,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 “开没开玩笑,你们自己去刑部看一眼就知道……都没看见刑部尚书与众侍郎不在殿上吗?” 众臣急忙回望,在人群之中细细找寻,果然没看见刑部的人。 康王爷冷冷扬声道:“但好在大牢四周布防严谨,所设的机关弩炮众多,这才没让那贼徒劫狱成功……微臣想说的是,根据多方的线报显示,此次放火烧楼和劫狱的人,都是囚犯许清的妾室所为。” “许清的妾室?” “她不是一个女子吗?” 群臣有些迟疑,但纪太尉首先联想到了望月楼揽客的噱头,皱眉思索了片刻。 “刑部与望月楼相距不远,若她是想劫狱,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纪太尉高见。” 康王爷抱拳朗声道:“没错,许家的四房妾室其实是一个江湖中人,懂些剑术……她自以为能用这些三脚猫的把戏瞒过朝廷,将许清劫出。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被弩箭射伤遁逃。” 百官交头接耳,无不在怒骂这贼人没有人性,想出的计策歹毒。 康王爷等到人群的情绪被点燃,烘托至顶点时,他跨出一步,站在了百官面前。 只见他整理衣物,在殿堂上徐徐下跪。 “许家作恶多端,不仅出言蛊惑京城中的文人,动摇我大齐立国之本!如今更是残害多名高官子嗣,妄图让忠臣良将的家里断子绝孙!” (本章完) 第78章 初见春生 第78章 初见春生 “这两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许清有关……足以说明此子是一个天大的祸患。” 康王爷的话,得到了纪太尉等人的赞同。 联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孩儿,纪太尉便感觉到气血上涌,悲难自抑。 他跟在康王爷的身后,咬牙切齿向前进言道:“微臣历经三朝,为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犬子突遭横祸,被歹人所杀,还请圣上明鉴!为我等老臣讨回公道呀!” 珠玉帘幕后的小皇帝捏紧了拳头,不知该如何处理殿上的局势。 虽然东皖郡王康宇文在极力贬低许家,希望能利用这次的事情,永绝后患。 但小皇帝心里清楚,走了一个许太后,还会有东皖郡王登朝摄政,两者本质上是一路人。 想要自己把握大权,起码要把现在的形势推延到成年及冠礼上。 “朕觉得……许清已被关在了刑部大牢里,翻不出什么波浪了。重点是那行凶的女子,负伤后逃向了何处,有没有人为其提供庇护。” 康宇文看了小皇帝一眼,知道其还不想与太后撕破脸皮,将事情闹得太过难看。 但纪太尉可不会想那么多,毕竟在这次事情里,死的是自己的亲儿子。 “皇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帝王者,绝不能心慈手软呀!” “是啊!绝不能心慈手软!” 其他官员见康宇文与纪太尉领头,都密密麻麻的跪倒在地,恳求小皇帝对许家重罚。 小皇帝被逼得无可奈何,开口询问道:“既然众爱卿对许家如此深恶痛绝,明日就把其推出午门,午时三刻问斩……只是这主事之人,该由谁来当呀?” 殿中的杂音骤然消失,就连先前声音最大的纪太尉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虽然保皇派在眼前站稳了脚跟,但太后仍然势大,拥有不少的朝堂和地方势力。 自己家中还有其他幼子,真得罪了对方,那些人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太尉一职虽然位列三公,但他并没有实质性的权利,只是一个名誉上的虚职。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开口应下此事。 直到康宇文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皇上,微臣思来想去,觉得许家祸乱朝纲已是事实,必须要给群臣百官一个公道。” 小皇帝问道:“东皖郡王的意思是?” “微臣认为,这件事的主事之人,非刑部尚书廖越莫属。只要摆在眼前的证据够多,就没有理由徇私枉法,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 殿上的纪太尉等人,并不觉得康宇文的提议是个好办法。 廖越可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以众人对他的了解,对方绝不愿掺和此事。 但康宇文却对自己的说法胸有成竹,似乎有一些关键的证据握在手里。 “今日的时间太晚……沈年衍等朝中骨干并未进宫,不如等明日上朝,我们再来议论此事。” 夜里赶来金銮殿的群臣,大多是被望月楼大火波及到的人。 眼瞅着今夜的事情再无定论,他们也都放弃了挣扎,跪地俯首,恭送小皇帝的离开。 刚出金銮殿的门扉,康宇文就被纪太尉拦住了去向。 “太尉。” 纪太尉默然片刻,低声问道:“康王爷,你手里有什么证据,能坐实那许清的罪名?” 康宇文淡淡一笑,问道:“怎么?太尉连本王的话都信不过吗?” “我只是想提醒郡王,将许清从素州押过来的借口,已经不够用了……昨日夜里,那陆姓的女娃在太学院的门前鼓噪读书人,转变了文坛上的风向。” 纪太尉缓缓开口,“若想用诗文定罪,只怕是难以服众呀!” 康宇文显然也知道对方的顾虑和担忧,笑道:“太尉放心,本王绝不是那种愚昧之人,明日上朝……定会让许家覆灭!” 纪太尉垂落疏眉,摸了一把下颚处的胡须。 康王爷如此做派,显然是胜券在握,那自己也该有些表示。 “我与许家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若康王爷有这份不畏强权的心……那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扳倒太后。” …… 微弱的火光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点亮了周边几堵残破的泥墙。 牢狱里阴暗潮湿的氛围让人心情压抑,呼吸困难。 “这里。” 领路的狱卒打开铁门,将双手双脚被锁链捆绑的许清放了进去。 许清的牢房是一间长方形的空地,上面覆有一层稻草。 在牢房角落处,还放有一个臭烘烘的木桶。 “进去吧。” “谢谢牢头……” 许清的话还没说完,牢门就被狱卒关上,将其锁死。 许清回过头,就看见一名白发苍苍的中年人,坐在稻草席上,双目空洞的望向前方。 他眉宇间流露出岁月的痕迹,身姿佝偻,脸上布满沧桑。 许清曾看过承轩坊寄过来的画像,两相比较下,他发现这名中年人脸上的伤疤多了许多,应该是经历过严酷残忍的刑讯。 牢房里的空间还算宽敞,他随便找了个地坐下,就听到隔壁牢房里传来了嬉笑声。 “嘿嘿,又有新人来了。” 许清被这怪异的声音吸引,侧头望了一眼,发现隔壁牢房的犯人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体型和容貌。 “瞧这双好看雪嫩的小手,一点茧子都没有,应该是某个世家的贵族子弟吧?” 许清心中一惊,他正准备问这怪人是何方神圣,那名坐落在牢房深处的春生使突然开口,道出了许清的身份。 “许家的人。” “许家?” 此话一出,隔壁牢房一片寂然。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许清的许家是哪个许家。 “老头,你说的那个许家,不会是当朝太后的本家,素州许氏吧?” 许清更是愣了片刻,心中咯噔一声。 他本是来牢狱里做内奸的,想从这春生使的身上套出些白莲教的隐秘。 可没想到自己才刚进牢房,就被那老头一眼看出了身份。 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小友,伱刚刚在进入牢房的时候,身上的东西玉佩,都没被收缴。” 许清低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果然如对方所说,锦衣玉袍,连囚服都没换上。 腰间的玉佩呈水色,玲珑剔透,上面雕刻着一朵大号的牡丹。 牡丹早些年被姑姑定为许家的家,能被老头识破,辨认出来……好像也不是一件怪事。许清看向那老头,好奇的问道:“你眼神怪好嘛。”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上数年,你也会和我一样,夜间的视力变得极佳。” 春生使随口回答完许清的问题,便闭上了双眼,像是在闭目歇神。 许清再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这时,隔壁牢房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嘿嘿,小家伙放弃抵抗吧,这老头不想说的话,你把他舌头割了都没有用……不如我们来聊聊天,谈天论地如何?” 地牢的厚铁门被咿呀一声推开,昏黄的炬焰流光照亮牢底。 看门的狱卒一手执火,一手端着一个饭盘步入牢房深处。 在行至许清的牢房面前时,他把铁盘放在铁栏豁口处,把东西推了进来。 饭盘上摆放着大鱼大肉,还有一小壶清酒。 那狱卒也在牢前叮嘱道:“尚书大人命我等特地为许公子准备的,有什么不够……可以在下次开饭前,找我们几个再要。” “啧啧啧,能在死牢里面喝上酒吃上肉的,你可是咱们这儿的头一个。” 狱卒听到隔壁阴阳怪气的声音,用火把猛敲了一下铁栏,发出了刺耳的嗡嗡声。 “你!话少点!若是被我等发现不老实,明天就给你吃断头饭!” “是是!官爷我错了!” 隔壁犯人似乎很怕狱卒的威胁,忙道歉求饶,态度低下。 那狱卒在审视了一遍牢里的其他犯人后,带着火把走了出去,将铁门锁上。 当四周归于平静后,隔壁的人按捺不住对美食的渴望,急声问道:“小子,能不能把你饭盘上的鸡腿扔过来,让我一饱口福?老子很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许清看着饭盘上丰厚的大餐,灵机一动。 他上前将里面的鸡腿捏起,问道:“给你也可以,但也不能白给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你为何会在这死牢里面?” “小子,你想从老子口里套话……” 隔壁的犯人在坚持了一会儿后,终究是在美食的诱惑下放弃了抵抗,将自己的来历全盘托出。 “老子祖辈是大名鼎鼎的发丘中郎将。” “发丘中郎将?” 许清微微迟疑,随即想到了盗墓贼在民间统称的四个派系,分别是发丘天官,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 其中的发丘天官,以发丘印为凭据,祖代流传着一枚铜印。 印上刻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字。 “你说你是发丘中郎将,总要拿些实质性的证据给我看吧?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证明不了,你小子爱信不信!” 自称是发丘天宫的神秘人,在牢笼深处羞恼道:“难道你要老子掘地三尺,给你挖个盗洞吗?” 许清见这人脾气暴躁,快被自己说的急眼了,就换了种问法。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不小心挖到了先皇的皇陵,被守陵人发现,就被抓到了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许清知道,这家伙不小心的说辞多半是在唬人。 无论是谁家倒斗,都会事先勘测陵墓的风水地形。 先皇下葬不过七年,又与隔壁的各代大齐皇弟葬于一地,稍微有些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猜到……所盗的陵墓是皇陵。 既然他事先知道是皇陵,就不存在小不小心的说法了。 不过这人虽不老实,却也把身份和入狱的缘由告诉自己了。 许清将那鸡腿向隔壁一甩,就端着饭盘重新坐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隔壁吃的大快朵颐,滋滋声不绝于耳。 许清简单吃了几口,就将那壶清酒摆在了身旁,对那老者说道:“这壶酒是送你的。” 说罢,他也不再管这些人的态度如何,而是直接躺在了稻草席上,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说实话,许清已对春生使口里的情报,不抱任何期望了。 一个在牢里久经酷刑,活了十数年都未松口的人,精神毅力可见一斑。 自己除了被特供的的酒水鱼肉,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让他从何下手? …… “驾!” 骏马嘶鸣,两名打扮奇特的边军一前一后,冲进了山与山的缝隙间。 两侧的峭壁上长满绿植,将他们的身影层层覆盖。 “黎叔……” 纵马狂奔的后者加快了速度,终于能吊在前人的身影后。 他的声音被山间大风吹散,只能用大吼大叫来增加音量,才能勉强听清。 “黎叔!再这样跑下去……马会累死的!” 前面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 被他称呼为黎叔的人大喝一声,回道:“今夜之前,必须要把消息传回篁岭关,让将军知道素州的事情。” 后者见黎叔如此执着,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捏紧缰绳,继续夹胯提速。 二人的速度像是一阵风,但此地的地形蜿蜒曲折,黎叔一个没握好,就被连人带马的侧翻出去,摔倒在了地上。 “吁!” 黎叔的突然摔倒,让跟在身后的那名边军慌了神,忙停下马匹,侧身翻了下来。 “黎叔!黎叔!” 黎叔刚想起身,就察觉膝关节处一阵剧痛,应该是摔断了骨头。 他当机立断,转身喊道:“小伍!你把许公子的消息带回篁岭关。” “黎叔,你别开玩笑了,我们来时就飘起了小雪……你在荒郊野岭的地方待上一夜,恐怕会被冻成冰雕。” 因为事出紧急的缘故,二人在离队的时候,并没有携带过夜保暖用的帐篷。 黎叔五十多岁的人,哪能抗得过这种天气? “小伍,你听我说……许公子是咱们篁岭关的恩人,不仅帮咱们找回了一批失窃的武器,还调派人手,派专人转运了粮草。” (本章完) 第79章 三司会审 第79章 三司会审 小伍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在他看来,那些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都是一类人。 什么人的命,都不能和出生入死的黎叔相比。 “可黎叔你……” 黎叔抓住了小伍的胳膊,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 “篁岭关在北境被孤立了三十多年,他是唯一一个主动伸出援手的人,你年龄小,不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把这件事报给杨将军,以将军的聪颖程度,定能找到边关军民活命的法子。” “我……行!” 小伍看出黎叔的心意已定,咬牙沉思片刻后,转身翻上了马匹。 最后再回望了黎叔一眼,小伍双腿一夹,纵马疾驰。 “驾!” 小伍直插山缝,径直穿越而出。 在点点光亮的尽头处,他忽然瞥见了数道骑士的身影驻停在山口处。 这些人的着装打扮,都不像是普通的骑兵。 尤其是左右几名家将个头较小,裙摆在山风的作用下猎猎作响,能一眼看出她们女子的身份。 被护在中间的人,身上的裙甲呈玄青色,靴尖的形状是呲牙瞪目的虎面,威风凛凛。 她头上的凤翅盔,更是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反射出润亮的光泽。 小伍赶忙拉起缰绳,叫停了身下的坐骑。 “来者何人?” 一名家将骑马向前走了两步,她夹在肩后的长枪,足以向小伍证明自己的身份。 枪头的形制明显是用精钢制成,在小伍四年前的记忆里,他对这种枪的外形和名号再熟悉不过。 枪为百兵之王,北境三千里,最擅使枪的只有篁岭杨家军。 “篁岭军第七旗,军卒小伍。” 女骑上下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回应道:“篁岭军禁老弱病残,看你的身高不过五尺,怎么会是北境的士卒?” 小伍张大嘴巴,低头看了一眼。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鞋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从素州带出来的衣鞋。 “小伍真的是第七旗的兵,这身衣服是素州许家给我们的……对了,卑职曾在四年前给杨将军领路,一战歼灭了三百胡兵!” 候在中间那人身旁的女骑士缓缓开口,印证了小伍所言属实。 “二小姐,四年前金人来犯,将军确实在西北一带领兵。篁岭关第七旗也确实因为损失惨重,于三个月前领命南下,奉将军的命令去素州讨要钱粮。” 得知眼前的士卒确是篁岭关的人后,被围在中间的女将缓缓走到人前,淡声道:“辛苦了,怎么就伱一个人回来了?” 听到那人二小姐的称呼,小伍就明白了眼前女将的身份,忙下马跪拜道:“将军!第七旗幸不辱命,带回来了三千石粮食,两车素州造的军械。” “什么?” 小伍的回答,使得几人的面容上浮现出诧异。 女将身为杨家人,更是清楚这三千石粮草意味着什么。 虽不足以让北境的军民过冬,但要是熬成稀粥,也能极大的缓解饥荒危机。 更别提一毛不拔的朝廷,还带来了两车军械。 虽在四万人的军队面前微不足道,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第七旗的其他弟兄,正在路上押运军械,粮食也已被江南三大镖行揽活,十日后会到达篁岭。” 女骑士闻言,喜笑颜开,小声道:“二小姐,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们给他安顿好,回城禀告给将军吧?” “等一下!” 小伍报完此行的收获,就急忙念叨起黎叔担心的事情。 “此次南下,是素州许氏的许公子力排众议,帮了我们的忙。” “许公子?” 女将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但站在她身边的家将却听出了许公子的来历,小声提醒道:“二小姐,素州许氏是太后的本家,这许公子多半是您名义上的姐夫,许清。” “是他?” 女将听得蹙眉,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 她一直觉得姐姐优秀,不应嫁给这些不学无术,从没上过战场的软蛋。 所以在姐姐执意要与许家联姻的时候,她持反对意见。 可谁能想到,就在篁岭关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的时候,居然是这个瞧不起的权贵子弟,给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帮助。 “我们沿途走来的时候,听人说……许公子被人连夜押到了京城,关在了刑部大牢里。” 女将沉吟片刻,问道:“他可是太后亲侄,会出事吗?” 小伍说道:“我们离开素州的时候,曾碰到了阴山虎豹骑。” 女将喃喃道:“虎豹骑。” 作为军中同僚,她自然清楚虎豹骑是李齐皇室的亲军,只听命于帝印,是小皇帝最后的底牌。 出动虎豹骑,就代表皇室决定与许家决裂了。 “这事得报给姐姐,再做决定。” …… 明珠提着一盏幽暗的娟灯在前面引路,沈霜序跟在其后,面目清冷。 天还未亮,整个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外,什么都看不太清。 沿着府中的庭院走到尽头,冷风萧萧,吹的沈霜序裙诀飞扬。 沈家的正院里,正有一名沉稳从容的中年人在更换官袍。 他的眼神里透着沉稳和深邃的光芒,面容上的神情淡然,与沈霜序的五官有几分神似。 “霜序。” 两名婢女在他的身前忙前忙后,替他系好冠带,穿好官靴。 待到收拾齐整后,中年男子挥退了身边的婢女,对赶来的沈霜序和睦一笑。 “素州一行,有什么收获吗?” 沈霜序俏脸凝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新年刚至,按照大齐的礼法,宫中理应休息三日……看父亲的打扮,是又准备上朝吗?” “宫中的事情,身不由己呀。” 沈年衍见装傻充愣瞒不过女儿,只得苦笑一声,摇头叹息道:“你在京中的消息,比为父还灵通。今日百官进谏,又有东皖郡王主导,宰相作为百官之首,自然得在朝堂上做些事情。” 沈霜序微微蹙眉,淡声道:“承轩坊已不在女儿的掌控下。” 承轩坊作为大齐最为隐秘的情报机构,监察百官,地位崇高。 这么重要的组织,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控制? 沈年衍微微抬眼,神情严肃道:“承轩坊既不在你的控制下,那一定又回到了太后的手里……”沈年衍把说到这儿,终于意识到了女儿提及此事的真正意思。 那就是太后一方还未失势,自己要谨慎行事。 …… 许清从黑暗中醒来,周围的环境还是一切如旧,潮湿阴森。 唯一让他感觉到变化的地方,就是身旁的那壶清酒被人喝光了。 “喝了我的酒,说几句话呗?” 那名白发苍苍的中年人没有回话,而是靠在角落处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隔壁监牢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许清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看来那家伙正在熟睡。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厚铁门被狱卒们打开。 两名狱卒手持火把,将饭菜放下,主动打开了牢门。 许清微微一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凭沈霜序的性格,应该不会让自己在牢里待一天就出来。 “犯人许清,吃完这顿饭就跟我们走吧。” “去哪呀?” “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是由刑部,御史台会和大理寺联合实行的三法司会审。 只有相当重大的案件,才会引得主管刑狱,监察和司法机关共同出面,对犯人进行严格的审讯。 在许清的印象里,自己抄书虽然牵扯到了谋逆之罪,但那东西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既然是三司会审,我们就早些过去吧。” 狱卒见许清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就在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快步离开牢狱后,一直缩在墙角处的春生使睁开了眼,死死盯在了许清离开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隔壁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头,看狱卒们的表情和动作,三司会审的事是真的……真是奇怪,堂堂许家的公子,为什么会被关在刑部大牢里?” 春生使神色漠然,没有应话。 但他在沉默了些许时间后,忽然失声笑了出来。 “喂,老头,你笑什么?不会是疯了吧……” 春生使狂笑不止,如同夜枭般尖锐刺耳,仿佛有着穿云裂石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惧意。 隔壁的发丘传人越听越害怕,他几乎不敢想象,这声音能从一个半入黄土的犯人身上发出。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春生使大声笑完,说出了晦涩难懂的诗句。 他微微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夫等了整整十七年,终于等到了神谕上的天命人。” …… 许清刚步入刑部审讯的大堂,就看到了一名肥头圆脸的官员端坐在主座之上,身旁还坐着两名官员。 从服饰上的品阶来看,这人应该是一品刑部尚书,廖越。 旁边二人身穿的是三品和四品官服,显然就是本朝的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 廖越的身后是青天红日图,在他的头上,则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显得威严十足,像是那么回事。 但让许清感到费解的是,堂上位居两排者,竟还坐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人。 这货怎么看,都不像是刑部的侍郎和主事。 许清被衙役按倒在地后,台上的刑部尚书廖越缓声道:“犯人许清,你可知你身上身兼数罪,任何一条罪状都足以判你死刑吗?” 许清愣了一下,反问道:“敢问大人,草民犯的是哪条罪?” 大理寺卿拿起桌案上的诉状书,一字一句的念道:“祸乱朝政,结党营私,欺男霸女,恶稔祸盈……” 待对方把长长的罪状念完,许清回道:“我不认。” 大理寺卿摔下了手中的惊堂木,怒斥道:“还敢顶嘴?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唤靖东侯冯拓!” 不稍片刻,门外恭候着的冯拓就走入堂内,向着三名官员俯身行礼。 “各位大人。” 大理寺卿在见到冯拓的时候,面色稍稍缓和,说道:“靖东侯是世袭爵位,身份尊贵,侯爷不必像普通草民一样,跪地说事。” “谢大理寺卿。” 冯拓看到先前做出名诗,大出风头的许清跪倒在地上,心中有了十足的优越感。 当初的许清再嚣张,不也是落到了今日的田地? “靖东侯把亲耳听闻的事情说出来就行。” “好!” 冯拓收拢心神,把康王爷先前教给自己的说辞道出。 “当日许清在醉鸳阁里喝酒,为了面见楼阁中的红牌春十三娘,特写上了一首七言绝句。” 刑部尚书廖越淡声打断道:“这件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但素州呈上来的案宗里说,这首诗出自于许家三房陆氏之手,并不是他的作品。” “不!就是他写的!” 冯拓听到尚书把矛头对向了自己的心上人,忙开口为其辩解。 许清也不想把这件事扯到陆晚禾的身上,让对方替自己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便开口应声道:“这些诗都是我写的,跟我家三房没有关系。” 冯拓见许清亲口承认,忙指着他笑道:“你看!我就说这些诗都是他写的吧!” 刑部尚书看了许清一眼,就扬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桌案,震慑住了不断碎语的冯拓。 后者被声音吓得一愣,止住了动作,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是非对错自有公堂三司决定,你把证言一字不落的讲述清楚就行。” “许清他……他不仅写了诗,还在我举办的濮园诗会上,面见了一名老人。对方与前太傅萧仲同行,都是从京城赶过来的。” 冯拓的目光有些躲闪,言语之间也有些急促。 许清也对他的说辞感到不解,冯拓为何要指认自己与一名老人见过面? 刑部尚书廖越皱眉说道:“萧仲在两年前辞官,不问朝堂之事,一直在游历山川美景……与他相识,好像没什么问题。” 坐在侧席上的蟒袍中年人笑了笑,为自己倒了杯茶。 待到几位主审官疑惑不解的时候,他悠然开口,缓声道:“尚书大人,据本王所知,那老者的身份好像没那么简单。” (本章完) 第80章 叛起 第80章 叛起 廖越见在旁听审的康宇文主动开口,便开口询问起那名老者的姓名。 康宇文默默端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眼底泛起精湛的锐芒。 许清能明显感觉到,这名身穿蟒袍的中年人对自己怀有极大的恶意。 “一个月前,前太傅萧仲受邀南下,参加了靖东侯在素州举办的诗会,本意是面见江南学子,想看看有什么不世出的才子。” 康宇文一本正经道:“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生性爱玩的丹阳郡主也对素州起了兴趣,特邀河洛柳氏的小姐同行,一起欣赏江南美景。” 丹阳郡主的刁蛮任性,京城百官早有耳闻。 任何官家小姐不敢做的事情,放在了这位郡主身上,也都变成了常事。 但这一次,丹阳郡主偷偷南下游玩,似乎没什么不妥。 一直没有开口的御史中丞问道:“康王爷,那老者的身份和谁有关?” 康宇文见关子卖的够多,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开口答道:“他是郡主府中的门客,萧仲的密友,延华真人。” 同许清一脸困惑的表情一样,堂上的三司也不解其意,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直到康宇文继续诉说,才明白了延华真人的真身。 “延华真人是卧龙山的隐士,自号的称呼。各位应该记得,在前朝覆灭时,曾有一支余孽逃至叙州,隐匿不见……这卧龙山上的隐士啊,就与他们有关。” 康宇文语出惊人,继续道:“那延华真人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前朝太祖皇帝的第三十四世孙,有前朝皇室的血统。” “什么?” 不止是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惊呼出声,就连心性最为沉稳的廖越也皱起了眉头,思考了这个线索的严重性。 康宇文既已公开了那延华真人的身份,就代表他已经详细调查过卧龙山的情况。 与前朝皇室私下会面,确实是不容小视的问题,但这里也有极大的疑点。 “康王爷,这样的人为何能成为郡主府上的门客?” “延华真人的身份,本王也调查了好一段时间,郡主会被蒙蔽也无可厚非。” 康王爷缓声道:“而且他在郡主府上一直本分,只是以隐士的身份参加了郡主的酒席,并没有太多的疑点。” 廖越继续问道:“康王爷,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连许清与这延华真人密谋的事情都知道?” “那是自然。” 康王爷说道:“还记得许家的三房陆氏吗?陆氏的生父是前素州知府,与其结拜的兄弟是当时素州府的师爷。各位大人以为,这两家的姻亲有那么简单?” 素州白莲教的案子并不是小事,它连带牵扯出军械失窃,前知府监管不力的破事。 作为掌管三大司法机构的官员对此案有所耳闻,如今被康王爷往上面一引,都联想到了关键。 大理寺卿急声询问道:“康王爷是说,许家早就有了反叛的打算?他们的联姻,就是为这件事做准备? “没错!白莲教只是许家的障眼法,他们本就是想藏匿兵器,联合前朝余孽起兵反叛!” 康宇文肯定了大理寺卿的说法,随后向三司抱拳行礼道:“三位大人把下一个证人叫出来,即可证明本王所言属实。” 廖越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念道:“传,证人焦廷敬。” 听到焦廷敬的名号,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清有了反应。 他斜头看向门扉,看到身穿捕头服饰的刀疤男子跨过门槛步入大堂,跪倒在地。 焦亭长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许清一眼,但他撑在地上的双臂却在微微抖动,像是在诉说心中的不安。 “下官是素州府亭长,焦廷敬。” 廖越沉声问道:“焦廷敬,听说你有许家谋逆叛乱的关键证据?” “是。” 焦亭长将随身携带的布袋呈出,旁边的主事接过端上,三位主审官先后查阅了一遍。 “是素州前知府的公文和账簿,上面按有府印,不是假的。” 许清现在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康王爷,为何有信心把他的罪名坐实了。 虽然两件事情都是在污蔑他,但焦亭长的反叛让他措不及防,是他从没想过的变数。 两人的证词再加上焦亭长搜查白莲教时查出来的证物,这些都能成为污蔑他的假证。 “许家少爷曾私自扣下了一张公文,但下官察觉到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就让素州府的手下将东西按下,特来京城找人做主。” 不等廖越表态,大理寺卿就拍下惊堂木,质问道:“许清,伱还有什么狡辩的借口?” 许清在此刻意识到,这些人是真想把自己推到死局之内。 他的心尖一阵微悚,开始在脑海里寻找这些证词证据的漏洞。 “等等……大人!” 见靖东侯突然出声,大理寺卿皱眉询问道:“哦?靖东侯还有话说?” “咳。” 冯拓将眼神瞄向康王爷,见对方盯着自己轻咳了一声,便静若寒蝉,不敢再多嘴一句。 他本想替陆晚禾辩解两句,替对方开脱死罪,可他不能忤逆康王爷的意思。 而在另外一边,许清也彻底想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在康王爷严密的布局下,他已经没有什么辩解的空间了,对方的诬陷即将成真,自己翻身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牢狱外沈氏的行动。 “廖尚书,可以定罪了吧?” 面对大理寺卿的询问,廖越沉默半晌,缓声道:“许家的事情,牵扯范围极广,不能草率结案……得派专人去素州府查清案情,确认证言无误才行。” 大理寺卿冷哼一声,问道:“京城与素州相隔甚远,一来一回需要一整个月的光景,尚书大人此举是否在包庇许家,故意拖延时间呢?” 廖越肥胖的脸上不见怒容,平心静气道:“张大人,此话言重了。” “哼。” 大理寺卿对廖越瞻前顾后的做法十分不满,撇过头不再言语。 三司会审的领头者是刑部尚书,但这次的三司会审与众不同,还有上位者在后堂旁听。 堂前的任何动静,都能透过大堂后的薄墙传入后堂。 康王爷站起身,向三人的方向拱了拱手。 “既然三位大人有意见上的分歧,不如先把犯人打回牢房,等圣上裁决……如何?” 御史中丞出面缓和气氛,点头道:“嗯,此举最为稳妥。” 最终由刑部尚书廖越拍板,说道:“先带下去吧。”当许清与两名证人被带离大堂后,四人整肃仪容,一同跨入后堂。 在这里,静坐着十数名朝中重臣。 在其中间的位置,身穿龙袍的小皇帝仍然被玉珠帘幕遮挡,待在了一扇薄纱屏风的后面。 “吾皇万岁万万岁。” “四位爱卿辛苦了。” 小皇帝用童稚的声音问道:“堂上的情况,各位爱卿也听到了……该如何处置许家呢?” “臣认为……” 纪太尉从中出列,跪地道:“该杀!” “许家犯的可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太后……” 纪太尉神色坚决,躬身一揖,叩地道:“该杀!” 与此同时,坐于两侧的大臣也纷纷从坐垫上起身,其中半数都站出附言道:“皇上,微臣也认为,许家该杀,用以震慑朝野。” “罪证齐全,恳请皇上下旨将许家打为逆臣。” 站在屏风左侧的沈年衍见朝中的风向都已向康王爷的势力靠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虽然有心阻拦康王爷的行径,但当下出面,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他的宰相之位是经太后之手提拔上来的,这也会成为波及的对象。 “既然众爱卿的心意已定,朕这就回宫,拟定谕旨……先派大理寺卿去素州确认情况,再严惩许家。” 康王爷公然打断了小皇帝的话,提醒道:“皇上,朝中还有些支持太后的余党,尤其是禁军统领的朝向未明,仅靠一张谕旨不足以改变京城中的局面。” 小皇帝对康王爷打断自己的话有些不满,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东皖郡王的意思是?” “微臣已传召阴山虎豹骑,命他们从京山近郊赶往京城,今夜就能入城。” “康王爷!” 先前在大堂对康宇文态度恭敬的御史中丞怒声喝道:“虎豹骑是皇上的亲卫,只能由圣上本人调度,你怎么能指挥的动!” 经过御史中丞的提醒,堂中的重臣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虎豹骑是军中精锐,听的是皇帝本人的手谕和口谕。 康王爷是东皖郡王,怎么能指挥东皖郡外的地方? 康王爷凤目中的精芒隐现,带着一丝锐意,“本王是为了维护李齐皇室的血脉正统,各位也该理解本王的良苦用心……京城中的乱局,其实都是太后独断专政导致的,如今有了讨伐许家的充分理由,为何不将这些恶贼绳之以法呢?” 廖越急忙开口,“可皇上已经决定拟定谕旨,惩戒许家了。” “皇上年龄尚小,做事太过犹豫,只会误了最佳的时日。” 康王爷环视了一眼后堂中的众人,竖起了一枚手指。 “今日之事,事关我大齐的国运,许氏未除前……谁敢踏出这间屋子半步,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不念及这些年的情分。” 说完这句话,康王爷便不再理会堂中的众人,大步离开后堂。 在他向着刑部大门的门外走去时,两队刀斧手从他的身边冲过,迅速将这间屋子围了个严实。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打扮朴素的布衫男子迎了上来,跟在了康王爷的身边。 此人正是康王爷手下的幕僚,姓蒋。 他拱手行礼,恭敬道:“王爷。” 康王爷边走边问:“北境的局势如何?” “不太稳定,已经有两名太守向军机处回报,在城池周围见到了篁岭关的斥候……篁岭关的军服与众不同,极好辨认,应该都是真的。” 康王爷闻言,对自己刚刚果敢的决断有些庆幸。 他本想在今日定许家的罪,通过宫中各位大臣施压,将许家拖垮。 但令自己没想到的是,北境的杨家军竟有了动静。 他从东皖郡带来的帮手并不多,假传圣旨掌控的虎豹骑虽然是精锐,但也只有一千八百人。 这怎么能跟南下的杨家军相提并论? 若杨家军帮许家解了围,救出了冷宫中的太后,京城中的形势将会在瞬间逆转。 “篁岭关的人真是疯了,居然为了三千石粮食开拔边军,逼得我不得不提前行动。” “王爷,这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宫中禁军不愿站队,始终是个隐患。” 康王爷点了点头,觉得幕僚说的也有道理。 “王爷,刑部如今都在我们的掌控中,不如先把许家的男丁许清擒获?属下听说许太后最疼这位亲侄,届时可以成为要挟对方的把柄。”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幕僚的这个主意,并没有让康王爷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亲侄的性命,对太后可能没那么重要。 眼下得等待虎豹骑入城,才能攻入禁军驻守的皇宫,将太后斩于冷宫。 …… 许清回到牢狱的时候,还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和做梦一样。 他竟然真的从许家公子的纨绔身份,变成了谋逆重罪在身的反贼。 但让他感到憋屈的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会有人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盖在了他许清的头上。 “许公子。” 许清被人从沉思中唤醒,才发现那名一直蜷缩在角落处的春生使已经坐起了身子,他披散着的白发及腰,神态自若,面色从容。 但让许清感到不适的是,对方竟一直盯着自己,眼中的渴望让人胆寒。 “你今日的表情,才像是一个死刑犯。” 许清冷声回道:“你在嘲讽我吗?” “不不不,老夫只是觉得,你需要帮助。” 春生使淡淡一笑,遍布伤痕的嘴角微扬,“请坐,许公子既是为我春生使的身份前来,那公子更应该静下心来,与本使夜雨对床,促膝长谈。” (本章完) 第81章 天命人 第81章 天命人 许清登时感觉汗毛直竖,心中微凉。 春生使敏锐的嗅觉,如同未卜先知一样,提前洞悉了他来时的目的。 而且让许清感到不安的是,对方与昨夜的态度截然相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从春生使安逸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对目的不纯的自己并不排斥。 “许公子,善算轻重,权审其宜,你我相遇乃天赐良机,无须介怀在心。” 春生使的话,像是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许清茅塞顿开,想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这间牢狱已经被铁锁封死,绝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而且从三司会审的情况上来看,许家极有可能势弱,若是姑姑失势,自己将面临死局。 既然没有其他选择,为什么不听听春生使的想法? 许清走到春生使的面前,坐在了与之相对草席上。 “让春生使见笑了。” 春生使嘴角微扬,温声说道:“人生在世,总会有不称意的时候,许公子是命定之人,终能化险为夷,度一切苦厄。” 许清已与白莲教的人打过数次交道,这些教徒都喜欢说些晦涩难懂的话。 他抛开杂念,开门见山道:“四季使在白莲教中地位奇高,春生使为何会被大理寺的人抓住,捉入刑部大牢?” 春生使淡淡一笑,平静道:“看来冬藏使与许公子说了不少教中事。” “他用闲话拖延了时间,并没告诉我太多的事情……” 许清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不对,你在牢中待着,连外面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春生使答非所问,“许公子,你来我身边探查情报时,应该看过当年的案宗资料吧?” 许清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四季使中的春生使是双生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外人不知道的是,春生双使并不是常人,而是互通心念的异能者。” “互通心念?” 春生使点头,眸光微垂,眼底藏着一抹笑意。 “是,从小到大……我与弟弟心意相通,对方看在眼里的风景,会呈现在我的梦里。” “这不可能!” 许清的第一反应,便是春生使在开玩笑。 传闻春生双使会呼风唤雨,驱雷掣电就已经够扯了,怎么还会有心意相通的超能力? 照这个逻辑推测下去,白莲教的教主和圣女,岂不都是神仙了? 但另一方面,许清联想到自己本就是穿越过来的人,春生使的话虽然疯狂,但在穿越这件事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许公子,人们总会对超脱自己理解外的事物感到恐惧,这是人性……但本使觉得公子并不会受限于此,因为伱是天命人。” “什么天命?” 不等许清把这句话问清楚,春生使就岔开了话题,道出了自己藏在地牢的真正原因。 “虽然我与弟弟心神相通,但我们并不是外人所想的手足之情,而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春生使的语气平静淡漠,像是在诉说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 “四季使从始至终,都只能有一位,我与胞弟虽被命运选中,但也不得不遵循教中的规则,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死斗。” 许清听得头皮发麻,再次对白莲教内部的疯狂感到震惊。 眼前的春生使,竟觉得手足相残的教义是正常的? 但顺着春生使的思维,许清也逐渐洞悉到了他的想法。 “所以你故意被抓,是为了躲开这场死斗?” “前半句对,后半句不对。” 春生使从容道:“我们二人谁死谁活,谁来做这个春生使,都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天下苍生,太平盛世。” 许清在听到这句话时,他不禁想笑。 若其他人说出口,或许还有一两分可信。 若是由白莲教的疯子说出来,他打心眼里不信。 “春生使口里的太平盛世,就是通过盗窃军械,谋害他人,为白莲教夺权造势?” “许公子,为了太平盛世,牺牲在所难免。” 春生使看许清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认同自己的说法。 “许公子,何为太平盛世?” “政通人和,人寿年丰,百姓安居乐业。” 春生使摆了摆手,笑道:“这是凡世意义上的太平盛世。” 许清被春生使勾起了兴趣,问道:“那什么是春生使眼里的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自是以人为本,就像帝王威仪来自万民,没有百姓敬仰膜拜……皇宫里的位高权重者,什么都不是。” 虽然春生使的话有些极端,但他的说法也有可取之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世人皆知的常理。 春生使的语气不急不缓,“真正的太平盛世,应当是人本身的升华。” “升华?” 许清对春生使口中的词汇感到陌生,完全不明白这家伙想说什么。 “从古至今,大到朝代更迭,异族入侵,小到争权夺利,报仇雪恨……世间的一切恶行,都源自于人身上情绪的变化。纵使是君子之仪的琴棋书画,也存在美丑之争,输赢之分。” 春生使笑道:“如果这世上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让人性得到升华,忘却情绪上的变化,是不是意味着……真正的太平盛世将降临人世间。” “你……疯了吧。” 春生使荒谬的想法让许清感到害怕,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若人人都吃了你口中的药,变得像行尸走肉一样,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许公子,你误解了本使的意思。” 春生使直勾勾地望着许清,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血色。 “存理灭欲,复的是天理,有一分人欲,即减一分天理,有一分天理,即胜一分人欲……但世人平庸,即便他们无欲无求,也只是从凡人蜕变成了天人,世间仍需要天命者来指引方向,领衔众生。” 许清冷笑一声,质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就是传说中的天命者?上天选中之人?” 春生使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胜往昔,如沐春风。 “许公子,你还不明白吗?白莲教钦定的天命人不是教主,也不是圣女,更不是本使……神谕上的命定之人,是你呀!” 许清如梦初醒,被春生使的话惊出了一背冷汗。 春生使是在牢狱里待的时间太久,疯掉了不成……他怎么会把天命之人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 忽然间,狱外的脚步声大作,且声音越来越近。但地牢里的光线微弱,四下幽暗不明,许清所处的牢房又位于最里面,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可惜了,本想与天命人多说些话的。” 许清刚想起身,突然在背部感受到了几道重力。 精纯的气力透过他背部的穴位,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躯干,迫使他无法使劲,动也动不了。 点穴? 自己的背后有人?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许清想明白这些问题,牢房外就传来了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紧接着,有五六名人打开牢锁,从外面冲了进来。 “把那个小白脸抓回去交差,剩下的人都砍了……这些人都是死刑犯,罪有应得。” 领头人对地牢的犯人十分不屑,而且他们手持利器,怎么会把手无寸铁,吃不饱穿不暖的囚犯放在眼里? 许清因为被点穴的缘故,头颈无法直起,看不到身旁发生的事情。 但他能从耳边的动静,听到一二。 “咦?怎么还有个老头,宰了……” 对方话未说完,就忽然传来物体滚落地面,血液喷溅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刀子捅入肉体,被拔出的噗噗声。 尸体倒地,又发出沉重的闷响。 最后,牢狱里重新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异响。 但在许清的耳畔,又传来了春生使的声音。 “许公子,神谕上的天命不可违,你终将羽化登仙,成为圣子……” …… 春生使的话语萦绕在许清的耳畔,像是魔咒一样,在眼前轮番显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猛然下坠。 反应过来的许清双手撑地,制止自己磕倒在草席上。 “幸好是梦。” 许清视界里的场景逐渐恢复,证明他仍身处牢房。 但颤抖的双臂和厚重的喘息,则代表他此刻的内心无法平静。 春生使把他丢在了这里,没有杀他,肯定和对方口里的天命人有关。 可让许清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白莲教的命定之人? 这件事在短时间内没有答案,即便许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不过自己在牢狱里的事情,倒有了新的转机。 托春生使越狱的福,刑部大牢除了自己,已无一个活物…… “喂!喂!许公子!” 隔壁牢房传来的声音,让许清浑身一震,他从地上爬起身,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没死?那伙人下来的时候,不是要把地牢里的人都杀了吗?” “还不是老子命大,待得牢房在你们后面……那群人下来的时候,我连屁都不敢放,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也是福大命大,那个死老头竟然会出手帮你。” 许清等小腿的麻意退却后,走到了那几具尸体的面前。 虽然尸体的死状惨烈,但好在他已经见过醉鸳阁春十三娘的尸首,对这种场景已经免疫了。 随手捡起一把地上散落的兵器,许清就在刀柄处看到了东皖郡制的字样。 “这些人拿的兵器,是东皖郡的制式军械,也就是说……他们是东皖郡王,康王爷的人。” 看到这里,许清就明白了,想抓自己的人是谁。 今日在三司会审的公堂上,就属那大理寺卿和这位康王爷最为卖力。 编织罪名,栽赃陷害,诬告入狱,派人灭口……这仇,得让康王爷挨个来还。 “许公子,许大哥,许大爷……能不能行行好,把小弟从牢里放出来?” 许清握了握那把刀,觉得这家伙对从未习过武的自己有些沉重,便把它放了下来,换了一柄尸体腰上的短刃小刀。 春生使越狱成功的话,就代表这条路能通向街道外,供自己逃生。 再留在这里,保不齐康王爷还会再派人下来,所以自己得尽快离开此处。 “我的好哥哥呀!你放我出来,你让我干啥都行……” 许清看都没看后面的牢房一眼,因为他不确定这家伙是敌是友,万一放出来个麻烦精,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刑部大牢里的最底层,能有什么好人? 当然,除了他许清。 “哎哎哎!别往前走呀!你走了我怎么办?牢里这情形……刑部的人下来会宰了我的!” 那发丘传人见许清迈开步伐,不理自己,语声更加急切。 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嚎道:“你你你!别走了!我知道一条通往皇城的密道,能带你潜入到皇宫内部……” 许清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向了那不见日光的阴暗处,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这家伙的提议,确实让许清心动了。 即便自己能顺利逃出去,也会面临人生地不熟的窘境。 若是把这人放出来,兴许能把自己领入皇宫,见到那个神秘的姑姑。 在来京城的路上,他曾听沈霜序与自己说,太后正被小皇帝软禁在冷宫内。 “你被关在地牢里数年,能找到路吗?” 听许清的态度有所动摇,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被同门称为水耗子,活动在京城附近,对这里的环境无比熟悉。” “行,信你一次。” “我就知道许公子大人有大量,是个值得深交的兄弟……大哥,牢房的钥匙被这群贼人夺走了,在领头那人的身旁,你仔细找找。” 许清在水耗子的提醒下,从稻草的缝隙里,寻到了牢房钥匙。 在把隔壁房门打开后,里面猛然伸出一只形同枯槁的手臂。 许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就瞅见一个囚服草鞋,蓬头垢面的邋遢人影冲了出来。 对方的个子极矮,一眼望去不过一米四。 “玛德!老子终于出来了!出来了!” 重获自由的水耗子嘿嘿笑了两声,耸了耸肩,活动了身上的筋骨,满身的关节咯吱作响。 (本章完) 第82章 越狱 第82章 越狱 让许清感到震惊的是,水耗子的肉身竟在他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虽个头还是比常人矮小,但也增长了二十厘米左右的高度。 “缩骨术?” “许家小子,有些眼力劲嘛……发丘中郎将是倒斗这行的开山鼻祖,我习练的缩骨功是正儿八经的家传神功,非旁门左道。” 水耗子挤眉笑了两声,就大摇大摆的从许清身旁走了过去,向着出口的方向独行。 许清眼疾手快,拽着他的衣领,把这小子揪了回来。 “你去哪呢?” “老子去哪,你管得着吗?” 如许清先前预想的一样,水耗子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打开牢锁后,水耗子对许清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满脸凶恶的回头警告,“小子,你可别把耗子爷爷惹毛了……耗子爷爷下墓的时候,发丘一脉去了二十多号人,伱可知这牢里,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 许清淡声道:“你胆小,躲在外面放风。” 水耗子脸涨得通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怒斥道:“放屁!老子打的是头阵,是因为武功高强,才活了下来……要不是念在你开锁的份上,老子早把你宰了。” 许清敷衍的笑了笑。 “水耗子,你知道刚刚下来的人,是谁吗?” 水耗子一脸不耐烦的回道:“是谁关老子屁事。” “是东皖郡王的人。” 许清说道:“东皖郡王的手下能跑到刑部大牢里,把刑部的看守宰了,这意味着什么?” “额……” 水耗子见许清的面目严肃,收起了不屑的表情,认真思考了片刻。 “这群人的服饰很怪,不像是官府的人……嗯?难道说,上面反了?” “还行,脑子没坏。” 听到许清的评价,水耗子急得跺脚。 许清继续道:“你知道当今太后是我姑姑吗?” 水耗子点了点头,肯定道:“废话,谁不知道许太后的威名呀。” 许清见水耗子这么容易上套,便忽悠道:“甭管是谁造反,又或者是皇权复位,不都得把我们许家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那你离我远点。” 水耗子挣脱了许清的束缚,警惕的看着他。 许清笑道:“离远就有用了?一会儿叛军再派人来,我就说,水耗子是我在狱中的好兄弟,我已把许家藏匿精兵的位置告知于他。” “你踏马……” 许清打断道:“那些叛军铁定会满城搜捕你,即便你侥幸活到了宫变后,这群人也会不死不休的寻你,你得躲朝廷一辈子。” 水耗子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显然是被气得恼羞成怒,怒火中烧。 “许家小子!你损人不利己,自己活不成……还要拉上耗子爷爷垫背!你是人吗你!” 就在水耗子的怒气值升至顶点时,他皱皱眉头,想到了另一个省心省力的办法。 “我把你宰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许清拍了拍手,赞同道:“叛军确实不会找你事,但白莲教会……你刚刚没听到吗?我是这群疯子口中的天命人,连春生使都得客客气气的招呼我,你动手的话,后果自负。” 水耗子傻眼了。 在听到白莲教的名头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感到手脚冰凉,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常在道上走动的水耗子,自然明白白莲教的可怖之处。 惹上这群人的话,就别想过一天安稳日子了。 传说中的北斗星君能升天遁地,驱使鬼神。 更何况他刚见过星君出手,那手段……真是有如雷霆之势,迅猛致命,一击必杀。 “门就在那儿,走吧。” 许清指了指门口,心中却有些担忧。 他随口扯出的借口,都是在虚张声势,哄骗水耗子给自己带路。 鬼知道白莲教的神谕上,有多少个天命人? 稍微聪明点的叛军,也不一定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但水耗子明显被刚刚的说辞唬住了,他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进退两难,无路可走。 所以水耗子只能放下嚣张的气焰,向着许清讨好道:“许大哥,许爷爷,咱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态度再谦卑一点。” “是是是,您说了算。” 水耗子不敢惹怒许清,只得把对方供起来。 “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在许府喂马都排不上号,只能去挑粪。但眼下时局特殊,就勉强把你收做小弟吧。” “谢许大哥厚爱。” 许清见水耗子是真怕了自己,便走上前悄声道:“其实我也不想死,更不想跟白莲教的人扯上联系……眼下的破局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姑姑重掌大权。” “你帮我偷潜入皇宫,就是替我许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等以后许氏执掌大齐权势,你就能人前显贵,从阶下囚变成人人敬仰的贵族公侯。” 水耗子的耳朵动了动,面容有了一丝血色。 但他还保有一丝清明,有些怀疑的问道:“我带你进皇宫,就能逆转上面的局势?” “废话,我姑姑执掌朝政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皇宫的禁军统领,不都是她一手提拔上去的吗?” 许清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他对上面和皇宫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从康王爷敢动用亲兵的情形上看,对方显然为这场叛乱做足了准备。 许清对自己姑姑重掌大权已不抱希望,他忽悠水耗子给自己带路,是想看看自己姑姑的情况。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许家的人,跟自己沾亲带故。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利用水耗子的密道把姑姑带出来,再考虑跑路的事。 “你可要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水耗子对许清的说辞信以为真,再三叮嘱他莫要忘了自己的功劳。 在得到许清的誓言后,他蹲下身子,用徒手开锁的本事,帮许清卸掉了沉重的脚铐。 随后二人从地牢的入口处弯身离开。 …… 深夜,清宫。 冷宫内的烛光黯淡,窗外的满天星光也被漆黑如墨的夜色吞噬,变得毫无生气。 重重帘影的后端,隐约透着一道绰约秀丽的倩影。殿内的紫檀木地板锃光瓦亮,像是覆着一层浅浅的白霜。 戴着幞头帽的莲华君缓步走入殿内,倒影在地板上越映越长,长到了最里面的墙面上。 “娘娘。” 莲华君恪守着宫中的规定,低头恭敬道:“如您事先设想的一样,朝廷上的大臣,半数皆反,全都打着保皇的旗号,顺应东皖郡王起事。” 帘影后玲珑挺翘的身影,白衣墨发,姿韵出尘。 她正面朝一尊金像大佛,心无旁骛的敲击着木鱼,口诵佛经。 待莲君将话说完,这位冷宫中的太后停声侧首,垂下了下纤长的睫毛。 “可惜了,只有半数。” 莲华君继续汇报。 “东皖郡王联系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城中实行宵禁。其调动的阴山虎豹骑,已趁着夜色入城,马上就会到达宫外。” 太后从蒲团上站起,雪白修长的双腿从白裙中隐现,将她饱满丰韵的身材撑起。 只可惜,这一切风姿都藏在帘影后。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是。” 殿中的莲华君领会其意,准备去给宫外人回应。 但她突然又想到了那封密报,心里变得不安。 “还有事吗?” “娘娘,派去劫持许家公子的队伍,并没见到东皖郡王的亲兵,奴婢已命他们往刑部大牢的方向寻觅……” “莲华君!” 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刀子划破了宁静的空气,向来和睦平稳的太后,声音竟变得尖锐且刺耳。 过了许久,帘幕后的太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的说道:“清儿不能有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带着火焰,燃烧着周围的空气。 莲华君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太后。 她点头应是,退到了殿外,急步去做安排。 …… 刑部大牢只有一个出入口,许多弯角必须得弯腰通过。 来到地上,外面的情形果然如许清料想的一样,几乎没人看管这座地牢。 刑部的守卫不知去了何处,牢里的狱卒也都被逃逸的白莲教徒杀害了。 东皖郡王显然也没把地牢里的自己当回事,除了先前那几名亲兵外,四周都看不到半个人影。 许清抬起头,看到此刻的黑夜如幕,严密地遮住了天空,只有朦胧的月色透出些许光亮。 但在地牢外面的院子里,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形形色色的带刀的士卒在刑部的前后院巡视,他们高举着火把,认真搜查着任何一个角落。 从这些人的衣饰上看,他们好像都是东皖郡王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许清躲在阴暗的墙壁后面,偷瞄了几眼。 他的心里很是疑惑,为何春生使逃狱,没有惊动这群东皖郡王的亲兵? “老大,我有个主意……月黑风高夜,适合挖地洞逃跑。” 水耗子在许清身后小声建议道:“凭我的技术,挖三天就差不多了。” “三天?” 许清咧了咧嘴,有些嫌弃的看了这个水耗子一眼。 三天的时间过去,黄菜都凉了。 “老大,你不能怪我呀……刑部大牢附近的砖墙都加固过,地底更是铺了东西,我能挖动就不错了。” 许清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武功高强,能从地牢附近的墙面越出去,再丢个绳索,让我爬出去吗?” “老大,夜色下看不清楚,但这两边的围墙上,全都布着网悬铃。只要碰到那玩意,就会铃声大作,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许清思考片刻,示意水耗子跟自己重新走了回去。 “老大?什么意思?带我回牢里等死?” 若不是一会儿用得到水耗子,许清真想把这家伙的嘴给缝起来。 但看在二人当前相依为命,在同一条船的份上,他开口解释道:“京城的地牢分七层,咱们被关的地方,是最后一层……现在恰逢新春佳节,六层往上,羁押收监了不少重刑犯。” 古时有秋后问斩的习俗,即便不是秋季,官府也不会在新春贺喜的时候斩杀死囚。 除去这些死囚,刑部大牢还关有很多刑期年限较长的犯人。 “我们把他们都放出来,再配上死去狱卒们的兵器,足以发动一场暴乱。” 水耗子听得目瞪口呆,被许清的计策所惊艳。 在缓过神来后,他快步追上许清的步伐,小声询问道:“老大,咱们这是要起义吗?” “起你个头的义,你真以为这些人能打得过军卒?只是制造混乱,好让我们趁机出逃……一会儿放人,我来鼓动他们,你解开这些人的手铐脚铐。” “好的,老大。” 二人的草台班子搭建成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刑部牢狱的犯人都放了出来。 大牢里的死刑犯,根本不需要许清多费口舌,他们自知未来是死路一条,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活命的机会。 其他的重刑犯见许清人多势众,也都加入进来,不一会儿就拉了一支七八十号人的队伍。 众人瞅准时间后,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巡视到跟前的亲兵卫队没有防备,瞬间就着了这些人的道,被人群淹没,殒命当场。 其他东皖郡王的亲兵见这里出了乱子,都向他们靠拢过来。 刀光剑影之中,许清与水耗子向刑部的大门处快步移动。 这些死刑犯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有些人还懂些功夫,并不是泛泛之辈。 但亲兵们配合有度,战力明显高出囚犯们一截,马上就稳住了场上的局势。 “许……许清?” 在许清带队冲至门前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杂草处闪出,出现在了视界里。 许清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眼熟的身形,正是今日在公堂上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的表情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群犯人的领头者竟是许清。 水耗子瞧这官员认识许清,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 大理寺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咋呼道:“许清,快带我出去!要不然我回到大理寺,先治你的罪!” (本章完) 第83章 密道 第83章 密道 大理寺卿对许清的到来,感到欣喜若狂。 他本与官员和小皇帝被关在刑部大堂的后室里,被众多亲兵们看守。 但因为在屋内多议论了几句东皖郡王的不是,就让巡视的亲兵给拖了出来,带到外面教育了一番。 作为大齐审核各地刑狱重案的主审官,大理寺卿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许清看见对方的身影,二话没说,就掂着那柄小刀迎了上去。 没等大理寺卿反应过来,许清就冲着他的大腿扎了两刀。 常年养尊处优的大理寺卿,哪会是锻炼后许清的对手? 第一刀扎进去的时候,大理寺卿就忍不住哀嚎出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这个年轻人。 “你……你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第二刀下去的时候,大理寺卿已经倒在了地上,捂着喷涌出血的伤口,痛苦呻吟,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许清正愁先前在公堂上的气没处撒呢,就碰见这二傻子迎面冲了过来。 事到如今,谁还会在乎他是几品官员,有多大的权势? 把这家伙捅成残疾,也好让他帮自己在门口挡路。 其余人也对大理寺卿没什么兴趣,但有被他审讯过的囚犯记着这身官服,跟上踹了几脚。 许清领着一行人冲出刑部大门,就指示众人四散而逃,趁着夜色消失在黑暗中。 当大理寺卿的惨叫声响起时,许清已与水耗子顺着一条街巷摸入宅道,进到了一片居民区里。 城中的民居听到了城中的动静和宵禁的命令,不敢在家中点灯。 一排排的民居没有丁点亮光,完全被黑漆漆的夜色笼罩。 “老大,我先前还觉得你只是个富家公子,没有太多的用处……没想到伱心狠手辣,三品大官说杀就杀,比江湖上的人都果断。” 危机还未解除,二人在巷道中狂奔。 京城的面积与素州截然不同,纵使他们从头跑到尾,却还没跑出刑部所在的坊市。 大齐京城内,被纵横交错的道路分成了百多座坊市,一坊里住着数百户平民,每间坊市都如同一座小城。 跟在水耗子身后的许清纠正道:“别胡说,大理寺卿死在东皖郡王的亲军之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许清理直气壮的模样,水耗子嘿嘿笑了两声,夸赞道:“刚刚逃跑时的决断,也是神乎其神,许公子没少干偷香窃玉的事吧?” 许清让众人分开方向逃窜,自然是为了分散追捕士兵的精力,让敌人不知从哪个方向追起。 守在刑部的亲兵本就不多,在人手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对方不见得会深追。 但让许清有些不解的是,刑部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东皖郡王为何会派遣一支亲兵镇压刑部呢? 在自己带领这群囚犯越狱的时候,这支亲兵的大多人仍在里院袖手旁观,并没有出手,这才导致计划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人物在刑部里…… 许清思考片刻,便放弃了猜想。 刑部里的人是谁,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眼下要紧的事是潜进皇宫,解救姑姑。 “老子在素州是什么地位,用得着偷吗?本少看上了谁家的新娘,他都得在大婚当夜,送到许府的床上……” 跟水耗子待久了,再加上逃出生天的喜悦,让许清也沾上了对方说话的习惯。 而且这里是京城,今夜一别,两人这辈子都碰不到面。 许清也就心血来潮,在水耗子面前吹起了牛皮。 “厉害呀!大哥!” 水耗子听得两眼放光,搓了搓手。 一想到自己能跟在许清身边作威作福,强抢民女,他就觉得这小弟的差事也不算憋屈。 整个大齐皇朝里,也就许清这种人能过得无视王法,随心所欲了。 “呵,这都是些小意思……等等,这坊门处的动静,有些不对。” 许清与水耗子在逃到坊门时,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之处。 坊门是两坊间隔的门楼,因为坊与坊之间设立的围墙,想穿行至下一个坊市,必须要从这些坊门经过。 如今在这坊门和四周的围墙上,都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士卒。 水耗子小声道:“这些兵卒身上的服饰,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负责城内治安与坊市间的巡守,不算是奇怪事吧?” “不一样,刑部与这里相隔不远,那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与之相近的坊门却这么平静,这不合常理。” 以五城兵马司的职责来看,坊内应该会有兵马司的人巡逻,派出打更人管理宵禁。 若刑部出了乱子,他们还要派些兵丁去查看情况,顺便封锁坊门,给本司报信。 但许清与水耗子一路跑来,根本就没瞧见半个人影。 “而且我若是举兵反叛的东皖郡王,肯定不会错过这些坊门……五城兵马司的人,很可能与东皖郡王联合作乱,替其看管城中秩序,制止外来的援军。” 许清整理了看到的信息,将水耗子拉到巷角处,询问道:“你有办法吗?” 水耗子小声规劝道:“老大,别开玩笑了,坊门外就是横街,街宽五丈,偷溜出去也跑不了了太远。不如我们在这坊市里躲一天,等天亮了再跟着城中百姓混出去?” 许清看水耗子一脸无辜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子在藏拙,想蒙骗自己放弃潜入皇宫的想法。 叛军掌控了五城兵马司,那就代表皇宫内的形势危机,宫中极为可能易主。 “不去皇宫也可以,要么你把我捅死,要么我把你捅死。” 水耗子见许清又拔出了那柄带血的刀子,被吓得两眼发愣,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道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也算是这行里的出名人物了。 可奈何许清连命都不要,水耗子算是怕了这位主,只得在前面带路,拐向了坊中的角落处。 “你是我亲大爷。” 水耗子在前面带路,用平淡的语声说道:“在这座京城里,常有恶迹者被充任为侦缉逮捕的小吏,被称为不良人或不良使。” “有意思。” 许清听过不良人的名号,只是没想到这称呼在大齐也有出现。 水耗子继续道:“这群人被大理寺统一管理,但因为其见不得光的特性,会被大理寺收监于地下,非特殊时期不得外出。” “为什么不把他们关在大理寺的牢狱里?”“这些人勉强也算是官差,而且其中的一部分人已经积累够了足够的功勋,就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可以从地下走到地上,过上常人的生活。” 水耗子对不良人的来历很了解,像是与这群人打过交道。 “不良人有自用的地道,他们虽归大理寺管理,但因为侦缉逮捕的工作,也在刑部和御史台的坊市修建了连通的地道以便通行。” 水耗子将许清带到一处杂草遍布的荒地处,来到了一处土坑处。 在将厚厚的枯草搬离原位后,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地道。 “我们利用这条地道,就可以穿行至皇宫。” “这么简单?” 许清本以为皇宫的布守森严,一般办法是行不通的。 但固若金汤的皇宫内院,却有一条能通行至深宫的地道……那岂不是说明,不良人都可以通过此处地道,进入皇宫? “没那么简单,我们要走的地道……与不良人走的那条不太一样,等进去再说。” 水耗子领许清进去后,将洞口重新遮掩住。 在确认无误后,二人在黝黑的地道里弯身前行。 因为没有火折子照明,许清只能根据水耗子的位置来判断自己该走的方向。 常年在盗洞里爬行的水耗子,倒是对地下的环境很熟悉,走路的时候,还有闲心聊天。 “皇宫极大,光是最外的皇城就有七八个坊市大小。” 许清从未去过皇宫,听到水耗子的介绍,暗自咂舌。 刑部所在的坊市就已经大的出奇,那整个皇宫内部,得大到何处地步? 他先前还觉得,扩建后的许府足以和皇宫媲美。 可现在看来,皇宫光在面积上就碾压了许府,更别提其中的奢华程度了。 “皇宫大到这种地步,想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偷偷做些什么,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发现的这条地道,其实是宫中妃嫔们秘密修建的。” “嫔妃们还有挖地道的本事?” “人在危难关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每个娘娘手下,都有不少的心腹。” 水耗子说到这里时,咧起了嘴。 “老大,别看朝上争权夺势,闹得厉害……真要和后宫的宫斗比起来,凶险程度还差上一些。宫中的女人都活成了精,能在里面站稳脚跟的娘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心思比大海都深。” 许清听水耗子扯了这么多后宫的事,有些好奇地问道:“听起来,你和后宫里的人打过交道?” 水耗子本就想在许清面前显摆一番,见许清问起此事,便没做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嘿嘿,我没有,但我师傅接触过……上上代的昭武圣天皇后,曾指派过我师傅盗掘其他嫔妃的祖坟,毁坏他们家的气运,好让那些妃子的皇子登不上皇位。” 对于挖人祖坟这种缺德事,许清是打心眼里鄙视的。 而且这些东西都属于封建迷信,怎么能作效? “你们发丘一族,傍上了皇后这座大山,还能混到今日这般田地?” 许清提到了水耗子的伤心事,后者幽怨道:“那昭武圣天皇后,就是被许太后扳倒的,其下放告文,追捕我们发丘一脉。” 许清本是顺口提一嘴,没想到这事追根溯源,竟然跟许家又扯上了关系。 他笑了两声,用以掩饰尴尬的气氛。 “我们这脉本就有祖训,被告诫不得毁人祖坟,擅改风水,师傅他们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水耗子倒是对此看得很开,他扯回话题,继续道:“那些嫔妃挖掘密道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从宫中逃跑,但这条密道在挖到半途时就荒废了。” “荒废的地道,我们怎么用?” “老大,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条荒废的地道,实际已被挖到了不良人的通道附近,已与挖通无异。” 水耗子停住了步伐,差点让跟在身后的许清撞住额头。 他在旁边的土壁上摸索了一阵,在确认此处是记忆中的地点时,掏出了从刑部顺来的小匕首,沿着边角撬了起来。 许清也在那土壁上叩了叩,听到了极为清脆的声响。 “是空心的。” “放心,我水耗子在地下待了一辈子,打洞这事……没人比我更擅长!” 水耗子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猛然使劲。 原本看起来宽厚的墙面,被这股力道冲击,砰然碎裂。 尘土飞扬,黄土将二人的衣服都染成了黄色。 “咳咳……” 许清咳嗽了两声,忽然想到了不良人的存在,赶忙问道:“这么大的动静,不会把不良人招来吧?” 水耗子也咳了几声,待到呼吸舒畅后,回道:“不会,他们住的地方在最底下,没有大理寺的下放的文牒,没人敢从那地方出来。” 许清解决完心中的疑虑,率先走进这新的密道。 与不良人同行的地道相比,宫中嫔妃们修建的逃生密道,更加宽敞,甚至可以让两人并肩而行。 “真厉害呀。” 水耗子没觉得奇怪,身为打洞行家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这些嫔妃想在逃命时,将自己的金银细软都带上,才会把这密道修建的如此宽大……若是她们能放下身外之物,早就把密道挖通了。” 二人走在密道里,许清忍不住问道:“这条密道有多远?” “这条密道直通皇宫内苑,但饶是如此,也得走一坊的间距。” 许清听前路漫漫,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走。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水耗子停住了脚步,从墙上的一处铜台里,翻出了一个火折子。 这铜台像是灯台,摆放的位置极为隐秘,许清经过此处时,连看都没看到。 水耗子扭开盖子,笑道:“这密道被多任嫔妃们发现,续挖,沿途留下了不少宝贝……我每次过来,都能有所收获。” (本章完) 第84章 皇后娘娘的寝宫 第84章 皇后娘娘的寝宫 那有些年代的火折子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将四周漆黑的环境点亮。 二人在昏黄火光的照耀下,向着密道的更深处寻去。 …… 狭长的密道深不见底,许清已不记得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只有脚步声在空荡的空中回荡,发出踏踏踏的重叠声。 这里弥漫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寂静,许清身上的压力也骤增,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感到头晕目眩的时候,两根手指掐住了他的人中。 “密道内的空气稀薄,常人适应不了密道的环境,更何况我们还在快速步行……你试试这个。” 许清接过水耗子递过来的小瓶子,将瓶塞打开,顿时觉得精神一振,气色好转。 待到状态恢复后,许清好奇的问道:“你身上的宝贝还怪多?没被牢头给拿走吗?” “嘿嘿,他们嫌我的东西晦气,就一直扔在地牢的角落处……这空炁瓶是我发丘一脉的宝贝,专门用来应对墓下的特殊情况。” 二人继续赶路。 此时,许清对水耗子的印象改观了许多。 若对方真是阴险狡诈的小人,完全可以放任自己留在原地,抽身离去的。 现在看来,他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了。 “老大,问你个事……伱在素州如此嚣张,家中的妻室不会管你吗?” 或许是为了解闷,水耗子又问起了许清在素州的情况。 “之前我师娘管师傅管的极严,我还以为男子婚后都这样。” 许清想起刚刚吹的牛皮,就顺嘴接道:“谁敢管我?我许清一妻三妾,马上就要娶第四个小娘子了……你看看我家后院那几位,谁敢说个不字?” “厉害呀!老大!” 水耗子听许清的生活逍遥自在,不受拘束,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反正地下又没有他人,许清也就放心大胆的吹了起来。 “好像到头了?” 在来到密道的尽头处,竖着一面极其坚硬墙面。 许清驻足于此,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这是皇宫地下的特殊墙体,专门用来抵御挖掘地道的敌人。 常规的铁锹铁铲,根本凿不动此类材质。 “这是外围的金石砖,地下外围铺有三层,防我们这号人的……但这个密道是嫔妃她们从宫中修建的,应该是铺设地基时,工人有意留下的缺口。” “但这如同天井一般的设计,我们该怎么上去?” 出口在两人的头顶,在许清皱眉思考对策的时候,水耗子独自一人走到前面,随后原地蹦起,用双脚撑住了左右两面的墙壁。 这小子如螃蟹一般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就抵达顶部,将顶部的绳子抛了下来。 许清抓住麻绳,慢慢爬到了出口处。 先前有井底攀爬的经验,许清对爬绳已是轻车熟路,倒也没太长的时间。 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怎么爬上去,而是这密道的设计有些反人类。 许清本以为这出口会建在皇宫的某处枯井内,但他万万没想到,顺着出口处的木架向上攀爬,他竟来到了一处宫殿的房梁处。 取开一处壁板向下望去,宫殿内的装潢陈设十分华丽,富丽堂皇。 每个木制家具上,都能看到精美的龙凤雕刻,就连两旁的碧玉窗框,也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琉璃,颇具雅致。 还有几名宫女在下方的门框处进进出出,像是在忙碌着什么。 怎么会有人? 许清竖起耳朵,听到了下面的声音。 “皇上人呢?” 一道柔和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而后有一尖细的男声回应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仍在刑部听审……奴才派去的人,都被郡王赶了回来,要我们在宫中静待时机,给虎豹骑开门。” “荒谬!” 女声严厉喝止道:“他一个异姓郡王,怎么能指挥虎豹骑和宫中的人做事?这是准备欺下犯上,谋求宫变吗?” “娘娘,皇上在他手里……” 这句话让女人沉默不语,像是失去了主意。 许清躲在房梁上,将主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皇帝虽然年岁尚小,但为了大齐皇室的血脉延续,朝中大臣仍进谏太后,为其立后。 听说两人结亲的时候,小皇帝只有七岁。 太监称呼女子为皇后娘娘,那这座寝宫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了。 “没想到密道出口竟是在长乐宫的房梁上,怪不得这密道能挖如此之深,依靠历代皇后的权势,确实能在密不透风的皇城打通这样的地道。” 许清想清了这密道的来历,又分析起了当下的时局。 东皖郡王康宇文起兵反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从皇后和这太监的对话里,许清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小皇帝的本尊不在皇宫内部,而是被东皖郡王控制在刑部。 原本他就在疑惑,刑部里的亲兵为何不追捕自己,没有用全力镇压囚犯们的叛乱,现在看来,他们身上有着更为重要的命令。 如此一来,所有事都说得通了。 “水耗子……人呢?” 许清本想找水耗子商量对策,但当他转过头时,却发现背后已空无一物。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向着来时的密道望去。 看不到半个人影。 “臭小子临阵脱逃……” 虽说水耗子的行为让许清很不爽,但这家伙好歹自己带到了皇宫,也算是办到了事。 东皖郡王的叛乱在即,自己得尽快寻到姑姑,带她逃离皇宫。 许清打定主意,便试着从房梁上爬过去。 人们因为日常养成的习惯,一般不会向上望,再加上寝宫内的横梁间距极高,所以许清有充足的空间藏匿身形。 只要能顺着房梁爬到对面,许清就能到达隔壁的侧室,找机会离开此处。 “哼,真要让那康王爷入主后宫,这帝位是皇上坐,还是他东皖郡王坐?” “娘娘……” “别劝本宫了,若是让他执掌宫中大权,我的日子也不会不好过。” “那娘娘的意思是……” “张永,我入宫时,你就跟在我身边。这几年来,我从一个世家小姐爬到后位上,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许清边听楼下的谈话声,边往前爬。 但突然一声咯吱裂响,打破了这平静和谐的氛围。 房梁裂了! 皇后寝宫中的房梁,好巧不巧,在许清的身下碎裂。 他环抱着的梁木直接向下砸去,把壁板砸碎。失去平衡的许清,不得不死死抱紧木柱的后半截。 “谁!” 身下传来了数声惊呼,但许清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整个人都被吊在了半空中。 “房上居然还有别人?快把他擒下来!” 许清听到了太监指挥他人的动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松开双手一跃而下。 那太监为了捉他,本就站在他的正下方。 许清这一跳,把这人当成了肉垫,踩得太监痛不欲生,嗷呜乱叫。 不过他也因下坠的力道摔到一旁。 许清还没抬头,就听到了一声娇呼,嗅到了扑面而来的香粉气。 顺着地上的鎏金靴向上望去,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女子端坐在凤椅之上。 她乌黑如墨的长发轻轻飘动,红唇娇艳欲滴。 许清不用想,也能猜到面前女子的身份。 这人应该就是大齐小皇帝的皇后,公孙氏。 “快把他按下来!别惊扰了凤驾!” 眼瞅着左右两旁的宫女准备冲上来,许清把那柄刀子找出来,准备挟持皇后。 千钧一发之刻,许清的手腕突然使不出力气,像是因某种毒药卸去了力道。 “该死,怎么会这样?” 但太监那群人可不会给他恢复气力的时间,几人一拥而上,按住了许清的头,把他拖到了台阶下面。 许清手脚发麻,无法反抗。 “把他拖出去,交给禁军砍了……” “等等!” 在太监尖声厉喝的时候,公孙皇后突然开口。 “皇后娘娘……” “放了他,本宫要要问话。” “是。” 这些人退到一旁,公孙皇后从座上起身,仔细打量着台下的许清。 她缓缓踱步到许清的身前,询问道:“你是谁?” 许清能从公孙皇后的声音,听出对方的心情并未平复,显然是被刚刚的事情吓住了。 但从她的态度来看,自己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许清不懂后宫内的形势,但公孙皇后一直被自己姑姑压在身下,应该不能报自己的本名。 可其他人的身份,又有哪个合适? 有了! 许清灵机一动,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民外号水耗子,是发丘中郎将的传人。” “发丘一脉?” 公孙皇后微微一愣,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太监作为皇后的耳目心腹,满脸怀疑的质问道:“发丘一脉因盗窃皇陵被判死罪,最后一人被扔到了刑部地牢里,你到底是谁?” “小民怎么敢说谎?” 许清装作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解释道:“刑部地牢里出了乱子,东皖郡王的亲兵下狱,把看守监牢的牢头杀了,还把隔壁牢房里的许家公子给抓走了,我们这些死囚,都是趁乱跑出来的。” 眼下外面乱局伊始,这些人都不清楚宫外的情况。 但听许清说的有鼻子有眼,张太监也按捺下了躁动的心情,问起了其他事情。 “你从刑部逃出来的,可曾见过内院里的人?” “那儿都被东皖郡王的人控制了,我们逃跑时,那些亲兵也没管我们。” 许清说到这儿,露出后怕的表情,佯装胆怯道:“我跑到门口的时候,倒是见到了审判过我的大理寺卿,他被那些亲兵乱刀捅死,随手遗弃到了路上。” “好歹毒的东皖郡王!” 听许清描述完那些亲兵的暴行,太监忍不住为小皇帝担心。 若小皇帝出了事,自己主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娘娘,这人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把他带出去吧?” 许清暗骂出声,险些没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这太监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从头到尾就想砍了自己。 “不急。” 公孙皇后美眸一眯,柔声问道:“水耗子,你逃出生天却不想着活命,来宫中的目的是什么?” 许清在心中想起了应对之策,接下来的回答,关乎着自己的性命。 得找一个适当的借口,糊弄过这群人。 “我想……投奔许太后。” 公孙皇后柳腰微摆,与许清贴的更近了。 她眨动眼眸,问道:“投奔她做什么?” “我师傅曾跟着昭武圣天皇后做事,收获了不少好处……眼下正是许太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水耗子若是能雪中送炭,帮许太后恢复权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愁没女人了。” 公孙皇后俏脸微凝,将许清从上到下看了遍。 作为长乐宫的继任者,她自然知道寝殿内有一条未挖完的密道。 能从另一头挖通地道,潜入宫中的,恐怕就只有倒斗窃财的小贼了。 而且从这人灰头土脸的样貌上看,确实是在地下走了多时,没有瞒骗自己。 “有意思。” 公孙皇后信任许清的另一个点,是因为眼前男子的说法与她印象里的旧闻符合。 传说昭武圣天皇后确实任用过发丘一脉,盗掘其他皇妃的祖坟。 “水耗子,你若想在外面立足,换个身份生活……其实不用投奔许太后,本宫就可以帮你。” “娘娘!” 被公孙皇后的妙目回瞪一眼后,太监止住了声音,乖乖站在了一旁。 许清忙装作疑惑不解的模样,满是担忧的问道:“许太后是大齐最有权势之人,我想过吃喝不愁,锦衣玉食的生活……” 公孙皇后的嘴角泛起一丝蔑笑,细声道:“水耗子,你认真想一想,她许家做得了太后,我公孙氏就做不了太后吗?” “我……我不懂。” 许清将无知的形象的表演的淋漓尽致,公孙皇后也信以为真,向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水耗子,你若是改投我长乐宫,本宫可保你今生荣华富贵,有用之不竭的财富。” “真的?” 公孙皇后掠起鬓边青丝,莹润小巧的耳垂透着酥红,宛若樱桃。 “自然是真的。” (本章完) 第85章 移花接木 第85章 移接木 “本宫身为天子正妻,后宫之主,说话怎么能不算数?若是连本宫的话都不可信,还有谁能值得你信任?” 即便这位尊贵的皇后拿自己的后位发誓,许清也信不过她。 先前在屋顶窃听到的对话,已涉及到宫中秘辛。 换做自己,肯定会把偷听者杀了以绝后患。 可公孙皇后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表现过杀意,这不合常理。 对方如此迫切的拉拢自己,应该有别的目的。 许清将头颅垂下,装作头也不敢抬的模样,小声道:“水耗子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想要小人做什么……” 水耗子是一个盗墓贼,在这些皇权贵族眼里如蝼蚁一般渺小。 他手上唯一的底牌,就是这条能逃出皇宫的密道。 但长乐宫是公孙皇后的寝宫,她一定知道密道的事情。 许清想打听清楚对方的想法,再做打算。 “你这小家伙,表面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人倒是蛮机灵的。” 公孙皇后缓步后退,端坐在了华美的梨座椅上。 她翘起兰指,微微笑道:“你也不用套本宫的话,这件事办成,本宫就能执掌后宫大权,自然不会亏待伱。” 公孙皇后远比许清想的更难对付,猜到了他的小心思。 许清偷望了一眼身旁躬身的太监,知道自己目前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与公孙皇后达成合作。 “既是如此,就请皇后娘娘多多关照,照拂我水耗子了。” 见许清应下自己的拉拢,公孙皇后莞尔一笑,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悠悠说道:“水耗子,任何人都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本宫身边自然不会留平庸之辈……一会儿会有专人侍你沐浴更衣,教你宫中的礼仪规矩,你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学个大概。” 许清心中微凉,觉得裤腿中间凉飕飕的。 天杀的公孙皇后,让人教他礼仪规矩,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当太监吗? “小人的脑袋不太灵光,学东西慢。” 宫中的规矩繁琐,许清本想糊弄过去,却没想公孙皇后一反常态,与先前温和的态度截然相反。 她的声音也变得冷淡,“你要是学不会这些宫廷规矩,本宫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说完这句话,公孙皇后就带着一众贴身宫女走了出去。 当许清获准抬头时,整个寝宫就剩下了太监一人。 这名太监的本领一般,许清倒不怕他。 只要屋里有任何的动静,屋外的人就会唤来禁军。 而且屋顶的房梁已断,自己该如何逃命? “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何会看上你,但你小子也算走了大运。” 许清不解其意,刚准备问些什么,就被张永打断。 “正容体,齐颜色,正辞令……冠而服备,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你走两步瞧瞧。” 许清刚迈出步子,就被这位名叫张永的太监走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步子迈这么大,懂不懂规矩?” 许清是真没想到,这太监竟要从学步开始教他。 但好在他不算太笨,一会儿便做到了太监的要求,将步子迈的四平八稳。 “还行。” 张永也没想到许清能学的这么快,便走到门外,唤宫女抱来浴桶,给许清搓背更衣。 许清在家中的时候,都是小环帮他洗身子,如今迫于外人的淫威,不得不脱光光钻入浴桶,被宫女们上下其手。 “衣服在那举着,不能受潮。” 许清听到张永尖细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忙伸头看了一眼,他生怕对方准备一套太监的服饰。 可让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许清万万没想到,那两名宫女举手撑着的,竟然是一件五爪龙袍。 在烛光的照耀下下,那件龙袍熠熠生辉,精细的龙图案在细腻如蝉翼的丝绸上活灵活现,散发出一种威严而又神秘的气息。 张永见许清发现了此事,也没再瞒他。 他走近许清,面色一沉,说道:“能当上一天的皇帝,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皇帝?” 许清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张永继续道:“你要学的是帝王礼仪……若中间出现了任何的差池,这座寝宫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此话一出,不仅是许清,就连身旁两名擦洗的宫女也额头冒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要与娘娘去皇帝居住的寝宫里,拿到帝印,用来统领东皖郡王引入城中的精锐之师,虎豹骑。然后用这支骑兵逼宫许太后,让其退位……再把反叛的东皖郡王擒住杀掉。” 听张永把皇后的计划全盘托出,许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我去假扮皇帝?” 张永盯着许清,说道:“皇帝刚被康王爷囚禁时,娘娘就在想这件事的对策。与皇帝最为相熟的总管太监,都跟着他出去了……若有洒家和娘娘为你作保,一般人不敢怀疑你的身份。” “为什么不选别人?” “后宫中的男人,除了禁军就是太监……太监声音尖细,会被人听出端倪。禁军审查严格,没有特殊的命令,不会擅入皇宫内苑。” 许清清楚这件事败露后的结果,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先顺着这位公孙皇后的意思行事。 但许清也能稍稍放下心,自己在皇后的计划里,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若能掌握那支虎豹骑,他也就有了谈条件的筹码。 …… 等许清从寝宫中走出的时候,皇后已经调来了凤驾,在马车中等他。 跟在他身后的张永当即喊道:“皇上驾到。” 整个长乐宫的宫女太监倾巢而出,在道路上分两排跪拜,恭敬的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该说不说,皇帝上位者的待遇,倒挺让许清享受的。 许清按照张永的说法,缓步靠近那辆凤鸾座驾,进入了篷内。 车内的公孙皇后,头戴金丝嵌成,饰满宝石的凤冠,身前掩着一袭大红色的真丝软缎袍。 这袍子广袖流仙,裙长曳地,绣满了金丝凤纹,极尽奢华。 若是让喜好服饰的秦疏影见到这裙子,肯定会移不开目光,盯看许久。 只可惜,这身红袍长裙是皇后专用的礼服。 因为是第一次近看公孙皇后的缘故,许清在她的颜面上多停顿了两眼。 这位不怎么出名的皇后,面容妍丽,虽不是绝色,却别有一番风韵。“还行,有些人样。” 许清原本因地牢和密道的环境,被整的蓬头垢面,像是街边的叫子。 如今沐浴梳洗过后,也有了六七分的精神气。 “坐过来。” 公孙皇后指了指身边的主位,命令许清在上面入座。 虽然按照宫廷的礼仪规矩,皇后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但在男权至上的古代,皇后始终要低皇帝一等,只能在临近的侧坐入席。 许清坐在了帝王专属的座位上,顿时嗅到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经过片刻晃神,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公孙皇后贴的太近,才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氛。 公孙皇后也轻蹩细眉,注意到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过近。 往常因为小皇帝尚且年幼的关系,公孙皇后的活动空间也算宽敞,可许清毕竟是个成年男子。 她一时疏忽,竟使得二人靠在了一起。 “张帷幕,树旌旗!”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公孙皇后对他们越发贴近的发展感到不悦。 自己乃是一国之后,后宫之主。 这水耗子是一个卑微低贱的阶下囚,被这样的人触碰,她浑身上下都会起鸡皮疙瘩。 但龙辇凤驾因为太监开道的原因,速度极慢,几乎与人步行的速度无二。 眼瞅着距离还有很远,公孙皇后不得不说:“皇上,请您……” 公孙皇后说到一半的话语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在车外举灯的光照下,看到了许清侧颜上的笑容。 “皇后,怎么了?” 许清故作平淡的转身,却在旁人看不到的车厢内偷偷伸手,抓住了公孙皇后的白皙而又修长的素手。 不得不说,公孙皇后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她身上的肌肤保养的极好,细腻如绸缎。 公孙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清,眼底泛起了羞恼的怒火。 她没想到,这个畏畏缩缩的贱民,竟真敢对她动手动脚。 自己可是大齐的皇后! 许清装了这么久的孙子,等的就是攻守易势的这一刻。 若是在长乐宫内,公孙皇后还有换掉他的可能性,可若是自己登上了这辆凤驾,他就是皇后整个计划里最为关键的一环。 对方会因为他现在的皇帝身份不敢动他,更不会与其翻脸。 那就代表着,许清可以在今晚为所欲为。 “放下!” 因为凤驾车帘外开的原因,二人的模样能被随行的太监宫女看到。 所以公孙皇后不敢对许清有表面上的不敬,只得小声喝止对方动手。 许清也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怎么了?我现在身为皇帝,摸摸自己的娘子都不行吗?” “你!” 公孙皇后无论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都没人敢对她说这种风言浪语。 许清的话,让她的脸庞如桃般娇艳,微微泛红的双颊中满是羞恼。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原本高傲的姿态,小声道:“你若是想女人的话,本宫可以送你五十……不,一百个美艳女子伺候你。” 见许清没有答话,公孙皇后以为他动了心,忙加注筹码。 “宫中选纳的秀女,都是五湖四海的秀丽女子,出身干净,身段也苗条。等事成之后,你不仅会有女人,还会拥有一套大的宅院。” 公孙皇后想让许清把精力放在奖赏上,但许清身为新时代过劳死的社畜,画饼这事,可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皇后娘娘,您对我的诚意不够呀。” 许清一边说,一边将手探入到了公孙皇后的广袖内。 宽大的广袖,足以容纳许清的双手都探入其内。 纵使公孙皇后有心反抗,但她在体型和力量上,就与许清有着天然的差距。 “皇后娘娘再激烈些,这袖子就要被小人扯碎了。若是衣服残破不缺,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公孙皇后闻言,停止了抵抗。 她的心情羞耻且害怕,心脏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让这种卑贱之人摸到了自己的肌肤,她觉得自己的身子算是脏了。 “娘娘你就从了我吧,小人贱命一条,娘娘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翻脸,与我这么卑贱的人同归于尽吧?” 公孙皇后被许清无赖的行为打败,气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 “而且皇后娘娘也别给小人画饼了,等到真正的皇帝回来,小人肯定会被灭口……反正是早死晚死的事情,不如让小人现在多享受多享受。” “不会……” 公孙皇后的娇艳红唇,刚吐出了两个字,就突然闭上。 因为她发觉,身旁这小子的胆子越来越大,竟在解开她胸前的凤袍礼服。 凤袍下穿的,只有打底用的襦裙和亵衣。 刚刚的她,就是险些被许清过分的动作惊叫出声。 “禁军副统领窦亚龙,拜见皇上,皇后。” 车辆行驶到后宫的永寿门,被巡守在此的禁军拦下。 站在门前的副统领窦亚龙,对着车队抱拳行礼。 禁军在宫中享有特权,可以在见到龙辇凤驾的时候不下跪,行军礼。 窦亚龙对突然出现的皇帝有些不解,因为他明明记得,小皇帝今早已与一批禁军出宫,前往刑部听审。 那些禁军还未回来,小皇帝为何会突然归来,还是从后宫出现的? “免礼。” 因为夜色浓厚的关系,窦亚龙看不清凤驾上的男子面容。 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皱起了眉,觉得这件事疑点颇多。 举在前列的帷幔刚准备动身,窦亚龙就扬起手,喊道:“等等!” 接着他转向马车,单膝跪地,问道:“末将拦停凤驾,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末将斗胆问一句,车上坐着的,真是皇帝本人吗?” 公孙皇后冷峻的语声透出马车。 “窦统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86章 跟随 第86章 跟随 “娘娘,宫中人人都知道……皇上巳时出宫,至今未回。” 窦亚龙抬头瞄了一眼凤驾上的皇上,继续道:“禁军从未接到过圣驾的消息,不知皇上与娘娘要作何解释?” 现在的小皇帝有名无权,手握兵权的窦亚龙才不怕这些皇室中人。 作为禁军副统领的他,更清楚站错队的后果是什么。 虽然禁军的持中立立场,但要因为自己的失职,使宫内出了岔子……他的下场将不堪设想。 车内的公孙皇后虽然表面硬气,但是心里也虚得很。 按照往常夜巡的时间来算,这会儿应该是禁军换班的时辰。 可不知为何,禁军副统领窦亚龙竟出现在永寿门。 许清见二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清楚眼下面临的局势很危险,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假扮皇帝的罪名,足以让禁军们出手,将众人当场格杀。 “胡闹!” 许清试着端起架子,厉声喝止了这名禁军副统领的问题。 但他深知摆出上位者的姿态,是无法消除对方心中的疑虑。 “窦统领,难道朕还要向你汇报,东皖郡王康宇文起了谋逆反叛之心,已调了阴山虎豹骑进入京城?” 许清的厉喝,让窦亚龙再度低下了头。 他阴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清继续道:“东皖郡王的叛军与五城兵马司蛇鼠同窝,把握了前城的各个出口,朕与身边公公互换了身份,才从兴安门偷偷溜了回来。” 跪在地上的窦亚龙心中暗惊,对车上皇帝的话有了两三分的相信。 有皇后的贴身陪伴,窦亚龙也无法确定,车上的男子是不是皇帝本尊。 若是自己强行上前掀开车帘,里面坐的是皇帝本人的话,他会犯下惊扰圣驾的死罪。 而且对方道出了城外的形势,以及自己回宫的路线。 从禁军了解到的情报上看,这些都不像是随口杜撰的。 公孙皇后见窦亚龙没有吱声,心中安定了许多。 她竖起柳眉,没好气的指责道:“副统领大人,皇上在刑部遭歹人挟持,这本就是你们禁军护驾不力的责任。如今你又在宫门前拦路,难道……伱和那东皖郡王是一伙的?” 窦亚龙本就担心这场宫变的走向,生怕禁军会担上责任。 况且自己得到了线索,眼下只要去兴安门核实出入宫的记录,就可以判定对方的真实身份。 几经思考下,他抱拳道:“末将不敢,这就派人放行。” 看到禁军让开过道,排成两排,公孙皇后冷哼一声,命凤驾继续前行。 待一行人渐行渐远的时候,窦亚龙站起身,对门口的禁卫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去兴安门视察防务。” “是!” 窦亚龙一言不发,向着后宫内苑的后门快步进发。 因为半信半疑的缘故,窦亚龙没从禁军巡视的宫中大道绕行,而是横穿内苑,想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兴安门。 小皇帝尚且年幼,不通男女之事,后宫除了太后和皇后的院落,其他宫苑基本闲置。 在黑幕遮挡,万籁俱寂的深夜,昏暗与静谧交织在一起。 窦亚龙突然停住了步伐,凝视着正前方,将手掌放在了腰刀的握把上。 “你是谁?” 本该空无一人的内苑道路上,竟站着一道绰约婀娜的倩影。 她黑衣墨发,手持细剑,玲珑挺翘的身影勾勒出几近完美的轮廓,满身都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窦亚龙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的警惕性越来越强。 各个宫门都有禁军把控,而且宫中还设立了多道机关,谨防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闯入皇宫。 可这女子是怎么进来的? 窦亚龙没能等来女子的回话,只见对方以脚下的青砖借力,如飞鸟般向他贴近。 女子的速度之快,宛若脚不沾地,在地上滑行。 窦亚龙拔刀的速度,堪堪与对方对上兵刃。 “噌。” 刀剑相交的刺耳声,让窦亚龙恢复了平静。 能做到禁军副统领的位置,自然不是军中的泛泛之辈。 但他没想到的是,女子手中持握的不是剑刃,而是剑鞘。 “不好!” 下一秒,女子的左手拔剑而出,带着些许寒光,向上扬起。 得亏窦亚龙身上的军铠坚硬,他才得以在剑尖捅进之前,借力拉开距离。 可二人的首次交锋,也让他胸前的铠甲被洞穿,露出了一个孔洞。 “一个女人的剑术,竟如此精湛,你究竟是什么人?” 窦亚龙心中后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对方的实力远超乎他的想象,而且女子手上的兵器,似乎是某种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禁军统领的铠甲是用甲钉连缀而成,虽不便行动,但防护力极强。 能用左手的力道切断甲片,刺进甲钉里,太过夸张了。 “窦统领,你这一身王八壳子,倒是怪坚硬的。” 女子首次出声,提着细剑与剑鞘,绕至窦亚龙的身侧。 她柳腰摆动,风姿迷人,语声也像风铃声悦耳。 “小娘子,擅闯皇宫可是死罪,本统领是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给我机会?” 女子轻蔑一笑,脸上写满了不屑之色。 “手放在背后,是想将信号弹打在空中,让手下来救你吧?” 窦亚龙见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也不再隐瞒,直接拉起了信号筒上的火线,等火药冲天而起。 可女子的本领再次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如何都没想到,那看起来弱不经风,妩媚的女子竟然能踩在墙壁上高高跃起,用剑锋荡出的剑气,将激射的火药击入隔壁的院子。 窦亚龙听到哑火的声响,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他随即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武功高超,不是自己能力敌的对象。 当他想退步逃离此处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旋转身形,跃至他的身后,堵死了退路。 窦亚龙下意识的挥刀反击,但那神兵之利又发挥出了作用,女子用一记斜砍斩断了他的佩刀,再用另外一刺送他上了西天。 剑尖穿过刚刚开孔的位置,刺透了禁军副统领的身体。 “堂堂禁军副统领,就这点本事。” 女子拔剑而出,将这位禁军副统领的尸体向前推去。 她将剑上的鲜血甩干,重新归剑入鞘。“剑仙姐姐武功盖世,天下无双……这剑技放眼古今,没一人能与您相提并论,并驾齐驱。” 二者的战斗刚刚结束,身材矮小的水耗子就从旁边的院落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向女子奉上了自己的谄媚之言。 这位提剑的女子,自然是在望月楼大火后,失去行踪的秦疏影。 她沉默片刻,忽然对着水耗子微微一笑,风姿动人。 “你还算老实,没趁着这个时间逃跑。” “剑仙姐姐把我水耗子想成什么人了?” 水耗子脊背发凉,尴尬的笑了两声。 他当然想过逃跑的事,可在这位剑道高手面前,没有第二条命的机会。 水耗子把许清带到皇后的长乐宫中,听见下面人数众多,便趁许清不注意原路偷跑。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密道后面竟跟着一个提剑女子。 秦疏影转动澄亮清澈的美眸,缓声道:“我们循着那支车队继续前行,看看这皇后想要做什么。” “剑仙姐姐,皇宫中的机关复杂,有许多东西都是针对武林人士布置的,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水耗子想劝秦疏影打消这个想法,他虽然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拳脚。 若是被熟悉皇宫地形的禁军围追堵截,二人本领再高,也将插翅难逃。 秦疏影面不改色,保持着一贯的笑颜。 “你以为……我留你这条命是做什么的?” “秦疏影你!” 自小在京城泥巷里长大的水耗子,凑过上元夜灯会的热闹,见过各家旦游船洛河,认识秦疏影望月楼魁的身份。 但让他难以想象的是,这魁不仅是剑道高手,还心狠手辣。 对方留自己跟在身边,显然是想他探路,替她挡掉不必要的麻烦。 水耗子打不过对方,只得忍气吞声,打听起了这女人的来历。 “敢问魁大人,在为朝廷中的哪家办事呀?” “与你同来的许家公子,是我的夫君。” 秦疏影并没有瞒他,但水耗子听到这句话,仍大脑宕机,呆愣了一会儿。 许清的娘子? 水耗子从未下过江南,也不清楚许清的妻妾是谁。 而且他被关在牢中几年,并不知道秦疏影出嫁从良的消息。 “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我水耗子跟许大哥可是交情匪浅,认成了兄弟。” 水耗子想起了许清说的话,赶忙拉近两人的关系。 “探路。” 心系许清的秦疏影,并没有与水耗子闲谈的心情。 她横眉竖目,声音也变得清冷。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丢到这里等死。” 水耗子捂住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两人扔下了窦亚龙的尸首,向着夜色深处行进。 …… 从永寿门顺利出来后,公孙皇后便一改出行时的面色,命车队加快行进的速度。 以她女人的直觉,副统领窦亚龙绝对没相信二人的话,会去兴安门对照出入表。 自己一行人得赶在被揭穿身份前,拿到帝印,招降虎豹骑。 “可以……伸出来了吧?” 刚刚在窦亚龙盘问的时候,许清仍厚着脸皮,把手藏在了公孙皇后宽大的凤披之中。 公孙皇后迫于形势,不得不应付窦亚龙的对话,对许清的动作视若无睹。 但这家伙可不是个老实人,就像现在刚刚度过一劫,对方就敢环抱住她的娇躯,摸到一些不该摸的地方。 “皇后娘娘,难道你不开心吗?” 说句实话,许清本想教训一下这个女人,为之前的跪拜出口恶气。 可他没想到身旁皇后的身躯异常温绵,浑身上下都柔弱无骨,像极了柔软的上等丝绸。 只是这皇后的礼服太过繁琐,即使他突破了两层防御,可仍被阻隔在薄薄的纱裙之外。 但他已能感受到肌肤的腻滑,真是让他爱不释手。 “你……” 公孙皇后并腿斜坐,但她的身子已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作为皇后的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往常和小皇帝同乘的时候,小皇帝都是端正坐在座位上,不敢逾越半分礼制。 哪像许清没有王法,凤驾上就敢行流氓之事。 “你要遭天谴的。” 公孙皇后咬紧薄唇,不想让奇怪的声音发出来。 见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满脸红霞,许清倒来了更多的兴致,故意说道:“皇后娘娘没听说过吗?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以小人和皇后娘娘的身份,死上千万次都行。” “你休要胡言乱语!你还在撒谎,骗本宫是水耗子?” 公孙皇后又羞又恼,忍不住揭穿了许清的谎话。 方才在永寿门时,许晴面对窦亚龙不仅没有丝毫的怯场,还表现出了上位者的威严。 宫中的礼仪姿态容易学,但是这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傲慢之色,也只有身处高层的人才能拥有。 水耗子是一个无权无势,人人喊打的盗墓贼,在发丘一脉也只是侥幸活下来的小人。 他怎么会是水耗子? “你到底是谁!” 公孙皇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仍用极小的声音询问许清。 但许清怎么会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确实不是水耗子,但其他的事我没骗你,我是从刑部大牢里跑出来的囚徒。” 公孙皇后苦思片刻,却也想不到身旁男子的真实身份。 刑部大牢里的囚徒有成百上千人,她身为一国之后,怎么知道牢狱里关的是谁? 再加上许清的手从中作梗,使得她无法保持平静。 “皇上驾到。” 就在二人拉扯的时候,跟车的张永见皇帝的寝宫将近,高声呼出了敬称。 守在寝宫门口的禁卫并没有怀疑皇帝二人的身份,都单膝跪地,高声喊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毕竟常人也不会想到,坐在凤驾马车上的皇帝,竟会是他人假扮的。 (本章完) 第87章 彻底疯狂 第87章 彻底疯狂 马车停稳,公孙皇后急忙起身跪坐在一旁,用美眸紧锁许清。 “皇上,该下车了。” 虽然公孙皇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许清能听出她心底的不甘。 换谁都不想被人白占便宜,更何况是地位尊贵的一国皇后。 许清倒也没有得寸进尺,他借坡下驴,顺势从銮驾上走了下来。 两旁的禁卫与太监宫女把皇帝奉若神明,听令于宫中的规矩,全部低头凝视地面,不敢抬头仰视圣颜。 公孙皇后跟在许清的身后,正准备进入寝宫的大门时,被一旁的太监起身,拦住了前进的方向。 “皇后娘娘,皇帝许久前就吩咐过……寝宫无人通报的话,只有丹阳郡主可以自由出入。” 站出来的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清楚飞霜殿内的规矩。 小皇帝与公孙皇后属于表面上的联姻,二者只在盛大的节日祭祀中会面,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基础。 虽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何会乘皇后的凤驾回宫,但他们从未有过同寝过夜的先例,所以自己得站出来声明这一点,免得让主子不高兴。 公孙皇后蹙眉,鲜艳的朱唇微启,“一个郡主进得了飞霜殿,本宫身为一国皇后却进不得?” 那太监仍坚持己见,平淡的说道:“按照宫中的规矩,帝后相见是件大事……本就需要尚宫局出面安排,今日皇上归宫的时辰晚,明显是在外累到了,还请皇后娘娘多多体谅。” 若这太监是寻常太监,公孙皇后还可以置之不理,让张永去处理此事。 但内侍太监的等级虽不高,却是皇帝的身边人,所以他们有直面自己的勇气和说话的资本。 公孙皇后担心许清独自一人会出差错,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做出违反常态的举动,不然会招致飞霜殿下人的怀疑。 “皇上今日还未参见太后,只是回寝宫内取个东西,本宫站在这儿等就行了。” 内侍太监知道小皇帝有每日拜见太后的习惯,与皇后共同参拜也不算怪事,便闭上了嘴,拱完手在地上跪着。 若皇帝本人还要出行,他们这群太监宫女就得一直候着。 …… 许清好奇公孙皇后为何没跟在身边,回头一望才发现,这女人被一个小太监拦在了门外。 他当即就判定,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可在环视完这座寝宫外院的地形后,许清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座宫殿作为皇帝休息的住所,各处的巡视看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光是自己走向宫门的汉白玉台阶,就跪满了手举灯笼,态度恭敬的宫女。 这些宫女显然受过严格的培训,彼此之间的间距都保持在两步半,刚好能在深夜照亮这条回宫的道路。 许清走到台阶的最高处,回首一望。 整个宫殿的院墙外,全是一列列的火把四处游动,几乎快把宫殿外的地盘映照的如同白昼。 “皇帝小儿的命可真值钱。” 许清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先前听那太监张永说,这座寝宫的名字叫飞霜殿。 小皇帝的性子乖僻,也有些古怪,平常除了相熟的太监,一般不会让寝殿内的宫女入宫服侍。 但小皇帝在今早出行时,正好将殿内的心腹太监都带出了皇宫,不然今夜的行动绝对瞒不过那些太监。 宫殿内部宽敞明亮,高大的拱形天板上镶嵌着金碧辉煌的珠宝内饰,将整个宫殿的壮丽气息都凝聚在了这里。 飞霜殿分有数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布置得精致典雅,充满了浓郁的宫廷气息。 虽然这是许清第一次瞧见皇帝寝宫,但他却对房内摆放的珍奇稀玩视若无睹,把注意力放在了中央的宝座之上。 传说中的龙椅皇座上覆盖着明黄色的华丽绸缎,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宝座旁屹立着两根高大的金色柱子,上面刻有五爪神龙盘踞其上,将帝王的威严展示的淋漓尽致。 “太堕落了。” 许清一边批评着堕落的封建社会,一边坐到了皇位上。 他翘起二郎腿,从上到下俯视金砖铺成的地面,还真有一种俾睨天下的感觉。 本以为许家在素州的日子都算是土皇帝了,可真要跟皇宫内苑里的建筑比起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帝印这种贵重物品,应该不会被故意藏起来。” 许清并没有忘记来时的目的,在柔软的垫子上感受了一下当皇帝的感觉,他就起身去其他房间翻找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料,皇后娘娘心心念念的帝印被装在一个巨大的锦盒里,端放在书房形制的桌子上。 大齐玉玺的模样与许清想象中的还是有些许差距,除了颜色上微微泛黄外,它的尺寸也几乎达到了一手之大。 玉玺雕有盘卧的玉螭虎,神兽的形象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许清将其掂起,感受了一下的玉玺厚实的份量,就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这是什么?” 许清在端看玉玺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宣纸上的字样有些熟悉。 这位皇帝砚台旁的随笔,竟写着让许清右眼狂跳的内容。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许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大齐帝王的寝宫内,发现白莲教口口相传的诗句。 但他在细看之下,也发现了这张字帖上的不同之处。 笔墨的印迹渗入第二页,将这张纸揭开后,就能看到新的内容。 “紫薇星起,命入破军。” 许清凝视着这八个字,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盛。 这些词句好像都与古时的天文占星有关,白莲教莫不是修仙修疯了,开始研究这种玩意了? 但许清觉得自己思考的侧重点错了,问题的关键在于,白莲教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帝王寝宫。 难道说,白莲教策反了小皇帝,在为他暗中提供帮助? “皇上。” 听到殿门口突然传来的问询声,许清警惕道:“谁?” “奴才是小李子,因见皇上许久未曾出来,想来问问皇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门外弯腰恭候的太监缓声道:“听皇上的声音与往日不同,是不是衣服穿的薄,染上了风寒?” 小太监是飞霜殿的普通太监,头上的领班是内侍太监。因为飞霜殿今日缺人的缘故,他鼓起勇气,想来碰碰运气。 按照宫中的晋升规矩,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混出头,眼下皇帝身边无人伺候,他正好可以毛遂自荐。 可就是因为这太监的无心之言,让许清打定主意灭口。 飞霜殿的宫女太监不是难以面圣的禁军副统领,作为小皇帝身边的人,他们定能从身高声音上看出自己的不同。 若是在这上面露出马脚,那自己的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朕身体不适,进来吧。” “奴才遵旨。” 小太监被小皇帝突如其来的宠信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上位的想法,并没有把有些异样的声音放在心上。 他兴高采烈的走入宫殿,顺着皇上的声音进屋跪拜,却突然被一条黄绸勒住了脖子,连气都喘不上来。 “皇……皇上……” 他拼命的蹬腿,却无法挣脱许清的力量。 后者确认这小太监失去鼻息后,把他的尸体拖入龙榻下,拿了桌案上的玉玺,将屋门掩上,冲着殿外走去。 寝殿内的灯火太过明亮,殿外院子里的光线会暗上不少。 但自己杀死太监的事情,迟早都会暴露,得尽快走出飞霜殿,与皇后汇合。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与许清所想的一样,沿途的掌灯宫女都对他极为恭敬,在瞄到他衣服上的颜色后,就主动跪了下去。 因此,许清得以顺利走到飞霜殿的门前。 “皇上驾到!” 张永瞅见许清的身影,忙吆喝出声,让殿前的内侍太监和禁卫低下头颅。 公孙皇后看到许清向他缓步走来,也放下了悬着的心,行礼道:“臣妾恭迎圣上。” 许清与公孙皇后上了凤驾,在车上淡声说道:“平身。” 张永清了清嗓子喊道:“起驾!”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等车队走出飞霜殿的范围,公孙皇后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她抬手放下了帘幕,制造出只有二人相处的私密空间。 在这个过程中,公孙皇后的胴体崩的紧实,几乎做好了被登徒子非礼的思想准备。 但让公孙皇后失望的是,许清竟坐在原位上,面色凝重,像是在想事情。 我怎么会失落? 公孙皇后赶忙将杂念抛出脑后,对向许清,说起了接下来的关键。 “接下来我们去皇宫的朱雀正门,劝降虎豹骑……阴山虎豹骑是先祖留下的帝王亲军,里面的选拔极为严格,人人都与李齐皇室沾亲带故。” 公孙皇后的心中清楚,接下来的行动将关乎她的成败,务必要向许清道出二人掌握的底牌。 “无论是东皖郡王还是许太后,他们都是异姓人,虎豹骑不可能对其忠心耿耿。” 公孙皇后低声道:“皇宫的禁军毫无动静,且不是这些精兵的对手。若我们能依靠帝印指挥这支虎豹骑,就能在今夜夺取皇室大权。” 虽然公孙皇后尽心尽力,将自己的计划摆在了许清的面前。 但许清并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出声问道:“娘娘,我冒着生死风险帮了你这么大的忙,给些口头上的酬劳……说不过去吧?” 公孙皇后的俏脸凝然,雪靥飞起红霞。 虽然预想到了许清临时加价的动作,可许清先前的行为,让她有了不太妙的想象。 她是大齐的皇后,是整个大齐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有着自己的底线。 可以让这男子占些便宜,但绝不能让他“得寸进尺”。 想到这里,公孙皇后的鬓角烘热起来,她莹润小巧的耳垂泛着酥红,宛若一只熟透了的樱桃。 “你可想过,小皇帝在东皖郡王的手上,若对方拿皇帝本人与我对质……我们该怎么做呢?” 公孙皇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许清的设想,她陷入了沉思。 不知何时会到达朱雀门,许清抛出了答案。 “我们做的可是假冒皇帝,砍头的死罪,不成功便成仁……即便小皇帝重回帝位,你也会因为今日的事情受到责罚。” 公孙皇后听出了许清的话中之意,问道:“伱的意思呢?” “无论小皇帝出不出来,你要一口咬死,我就是皇帝本尊……等我们掌控虎豹骑,就把东皖郡王和小皇帝都杀了,以绝后患。” 许清本不是这么暴戾的人,可当他在飞霜殿看到白莲教的东西后,就对这个小皇帝改变了看法。 既然自己无路可逃,不如就将计就计,靠着皇后的计谋把牌桌掀了。 “小皇帝死了,那皇室的血脉……” “事到如今,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许清伸手捏住了公孙皇后的下巴,强迫她仰头面向自己。 不得不说,皇后精致的五官美丽动人,如象牙般白皙细润的肌肤也手感极佳。 但许清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冷笑道:“我们把皇帝身边的人都杀了,从今往后……我就是皇帝,我让你怀上的孩子,就是李齐皇室的龙种。” 公孙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许清的野心会大到这种地步。 她挣脱许清的手掌,正要怒斥对方不识好歹的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男人说的也没错,假使自己真的夺得大权,小皇帝也会把她视作许太后一样的人物,不会真心归顺于她。 既然赌上了后位和身家性命,冒险做到了这种地步……不如就把戏做全套,与眼前的男子的达成合作,共同执掌朝政。 这人毕竟是宫外人,即使他当上了皇帝也无亲无故,一无所知。 对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好,就按你说的办。” 公孙皇后侧过身,撇过头,呼吸急促,仿佛有一股热血在体内沸腾,无法抑制。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为疯狂的行动,一想到自己会被身旁的男子搞大肚子,怀上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心中就会涌现出难言的罪恶感。 (本章完) 第88章 局势渐明 第88章 局势渐明 谋杀亲夫,篡夺帝位,哪一件都是人神共愤,违逆纲常人伦的事情。 可自己又有什么什么办法呢? 即便贵为皇后,自己也只是一介女子,若小皇帝这辈子都拿不到皇帝的权势,她夫妻二人岂不是要被许太后和东皖郡王之流操控一辈子? 与其被人视作傀儡,不如自己主动出手,做那幕后的主人。 公孙皇后想通了这些,才堪堪消解心中的不安。 “娘娘,快到朱雀门了……前面的局势有些不太妙,需要奴才去摸清楚情况吗?” 张永同样对即将发生的事提心吊胆。 跟在车外的他,早早就发现朱雀门处的光亮远胜以往,到处都是禁军高举的火把,透着一股戒备森严的气息。 这些火把将城门处点映的如同白昼,能看清墙垛上站满了面色肃穆的人影。 “从飞霜殿一路出来,都没怎么遇到禁军的人,看起来……他们大多被召集到了朱雀门处。” 公孙皇后抬起素手,掀起车帘。 她虽然也对朱雀门的情况担忧,但宫中的规矩不能坏。 思考片刻,公孙皇后咬唇轻语道:“哪有龙鸾凤驾停车避人的道理?让本宫与圣上亲自去朱雀门瞧清楚。” “是。” 张永闻言,便招呼车队继续前行,无需放慢脚步。 公孙皇后拉上帘子,对许清小声道:“禁军统领史宸肯定会在朱雀门上主持局势,这人与先前的副统领有很大的不同,与小皇帝见过多面,清楚其的长相,声音,体型。” “城墙上的火把这么亮,我一出面,不全都暴露了?” 许清也趁着刚刚的空隙,看了眼城门上的情况。 先前靠着天黑和普通人对皇权的敬畏,尚且能在太监宫女面前瞒天过海,蒙混过去。 可对方要是小皇帝身边的人,怎么能欺骗得了对方? “所以我们要先一步传唤禁军统领,抢占先机。” …… 秦疏影与水耗子在宫中行进了一段距离,忽然看到了一身布衫草鞋,额发蓬乱的老太监在前路闭目驻足。 虽然穿的是五品掌事太监的服饰,但这人的衣着打扮极为邋遢,不像是讲规矩守礼仪的宫廷中人。 “一人一狗,你们倒也有趣。” 老太监肩宽腰窄,睁开了一条眼缝。 水耗子气的捋起了衣袖,咒骂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嫂子,这老东西让我去解决,保管他叫不出第二声。” 倒不是水耗子变得比以前勇敢,而是这贼精的家伙用发丘一脉的观人法,看不出这老太监身上有半分真气流转的痕迹。 再加上太监本就较正常人少一物,这种不阴不阳的存在极难习武功。 面对水耗子的毛遂自荐,秦疏影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勉强一笑,轻声道:“还以为宫中的禁制都是摆设,却没想到奴家只是刚走两步路,就遇到了传说中气息内敛的高手。” 秦疏影虽然也看不出老太监的路数,但自她刺杀禁军副统领时,就隐隐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在暗中凝视她。 正因如此,她才越发关心许清的去向。 当这名老太监出现,那种在暗中盯视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就证明了,这老太监并非是寻常的鼠辈。 “女娃娃倒是挺有眼力劲的,比身边那条狺狺狂吠的小狗强上不少。” 水耗子闻言尴尬一笑,本想着能捏个软柿子,改变自己尴尬的处境,却没想到自己竟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对象。 生怕被这老太监杀鸡儆猴的水耗子,赶忙跑到了一旁,清嗓子道:“汪汪……您二位先聊,水耗子就在这候着,谁赢了听谁的。” 老太监与秦疏影都不在意水耗子的死活,对他的行为也是熟视无睹。 但老太监却对秦疏影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兴趣,睁着那双惺忪睡眼说道:“女娃娃,皇宫内苑是大齐最为庄严肃穆之地,不是外人能随意出入的地方。刚刚咱家没对伱出手,还坐视你杀掉了那名副统领,已是给你留足了情面。” 风姿绰约的秦疏影怡然笑道:“莫不是您前几年也去过望月楼,对奴家念念不忘……要不然这深宫大院里,怎么会有奴家的熟人呢?” “女娃娃不必逞口舌之利,咱家给你留情面,只是因为娘娘的指示。” 老太监面色平静的说道:“毕竟你先前尽力尽为,为娘娘出过力。” “出过力是指?” “自然是指巩义商船上,留给你的那封信。” 秦疏影美眉微皱,暗忖思索。 望月楼的大火,以及那份最为关键的权贵名单,其实并不是秦疏影独自一人的产物。 她淡离京城这么久,怎么会将先前恩客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 但在驶向京城的时候,秦疏影却在半途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对方将京城中大部分的权贵世家子弟罗列在上,仔细标注了他们的家族势力。 宫中能被唤为娘娘的,只有两人。 皇后身为关中世家,与自己的夫君无缘无故,自然不会踩这趟浑水。 “那份名单,是太后给我的?” 老太监温言颔首道:“是的,娘娘本就是承轩坊的上位者,一切有用的情报都要过其耳目,连沈家小姐都有所耳闻的剑舞,又怎么不会被娘娘知晓。” 秦疏影从接到那封信件开始,就知道这封信件的名单并不单纯。 但因为信纸里的内容太过详尽,又在信尾有所暗示,秦疏影才决定按信纸上的暗示行事。 “望月楼的大火,并没有救到我夫君,还让我在刑部负了伤。” 秦疏影瞥了那老太监一眼,语声中的笑意消失不见。 她虽不介意被人当刀使,但也不能接受那日夜里的结果。 “东皖郡王的布置,确实比娘娘预想的还要严密,但你已做到了该做的事情,娘娘自会让今晚的事态平息,一切归于宁静。” “什么叫我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秦疏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静静问道:“那场大火……难道还有别的用意?” 在船上的时候,秦疏影就曾将信件看了数遍,对上面的名字倒背如流。 之前没有怀疑到太后身上的原因,是因为名册上的公子不止有保皇党,还有太后一脉的人。 火势一起,导致诸多世家贵族临阵倒戈,将矛头对准许家。太后是一个位高权重者,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断手脚的愚昧之举? 二人交谈之际,远处猛然有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烟。 那烟徐徐下坠的样子,在老太监的瞳孔中越照越亮,使得他睁开了眼睛,展露出了其中的厉色。 “事到如今,把娘娘的意思告诉你也无伤大雅。” 老太监慢声说道:“望月楼大火,烧的不是人命,而是迂腐的旧制。自始皇帝创立帝制至今,朝代更迭,世袭罔替……无论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坐在皇位上的人始终是男人。” 秦疏影瞪大了杏目。 “横亘千古,世家权贵们通过举孝廉的旧制掌控朝上半数,无论是天子亦或是权臣外戚,都需要谋得这些贵族们的支持,谁也不能例外。” “不管他们因为利益倾向于哪种派系,这些世家都不会坐视一个女人登基称帝,继承江山社稷,开辟盛世。” 老太监说到这里,抬头道:“那些死去的世家子弟,会激怒世家们的怒火,让他们投身到这场叛乱中,全力支持东皖郡王,娘娘等的就是这一刻。” 靠在墙角的水耗子张大了嘴巴,本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惊呼出声。 但在生死的重压下,他捂住了嘴巴,强行把声音压了下去。 大齐有谁能想得到,许太后竟然想自己做皇帝? “将参与到这场叛乱的世家铲除干净,不仅是拔出了大齐的毒根,让科举入仕的官员们有了上升的空间,同样也能将反对娘娘登基的声音,消灭的一干二净。” 老太监停顿片刻,问道:“咱家说到这种地步,你总能明白了吧。” 秦疏影神色错愕,容月貌的脸上透出些许苍白。 谁能想到在宫廷的争斗面前,拿上神兵利刃的自己也只是其计划中的一环。 许太后设计的局中局,甚至一度让世人以为,她真的被小皇帝夺权,禁锢在了冷宫之内。 “我夫君……” 老太监清楚秦疏影此次潜入皇宫的目的,说道:“不用担心,整个皇城都在娘娘的控制之下,请回吧。” …… 凤驾缓缓驶近朱雀门,在太监接二连三的吆喝声中,几乎整个城墙上的禁军都知道皇上来了。 站在墙垛上的副官听到后墙传来的消息,快步赶至前墙,来到了一名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身后。 对方如松柏般屹立在众兵士之中,一头黑发高高束起,严峻的脸上剑眉星目,散发着威严之气。 “统领,皇上来了。” “皇上?” 史宸默然良久,出声说道:“虎豹骑违反祖训,突入京城,让皇帝回飞霜殿避难。” 那副将继续道:“统领,皇上说他带着帝印,只要允许其从城门出去与虎豹骑碰面,就能劝降对方,兵不血刃的化解宫变。” 史宸望向朱雀门的正前方,只见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密密麻麻的在城门前侯立。 每一匹深色的战马上都骑着一名头戴黑色兽面的面具,这些骑兵的甲胄呈墨色,几乎快与夜色混为一体。 就连其座下的马匹,都套着足以抵御箭矢攻击的黑色甲胄。 “帝印?” 史宸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下意识认为这皇帝是假的。 人人都知道小皇帝在东皖郡王的手里,是郡王的筹码之一,对方怎么会放任小皇帝回宫? 可听到皇帝手上握有帝印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皇帝进过飞霜殿,难道说他是真的? “你先在这儿盯着虎豹骑的举动,这些人极有可能强攻朱雀门。禁军的职责是守护皇城,适当性的抵抗一下,便打开宫门吧。” “是。” 史宸对两方的战力差距很了解,虽然在朱雀门的宫墙上设有重弩,但皇宫毕竟不是皇城,禁军难以对抗装备精良的虎豹骑。 再加上禁军本就是中立的态度,所以无关的伤亡倒显得没有必要。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验证皇帝的真身。 史宸带着数名禁军亲兵从朱雀门上缓步撤下,来到了那尊凤驾面前,拱手行礼道:“末将史宸,有失远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时局特殊,史统领不必苛责自己。” 公孙皇后的声音从凤驾上传来,让史宸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盛。 皇后亲临朱雀门,难道说,车内的真是皇帝本人? 只是凤驾两旁的车帘被拉上了,无法从车窗窥视其内。 “谢娘娘体谅,末将定当万死不辞,守卫皇宫安全。” “史统领,本宫听说朱雀门外已被虎豹骑包围,眼下按照太祖祖训,是该让皇上本人持帝印遣回虎豹骑,捉拿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了。” 史宸抬头看了一眼车帘,觉得车内男子被照映出来的影子,似乎与往日里的小皇帝不符。 再加上先前的猜测,史宸否定了心中的疑虑。 他几乎可以判定,凤驾上的人应该不是皇帝本尊。 十二岁的孩童之躯,怎么能与皇后的身形齐肩并坐?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皇上本人,为何一言不发?” 史宸的一句话,就让长列车队中的宫女太监露出了少许的惊慌神色,他们虽是长乐宫的人,但在接二连三的重压之下,精神和体力难免有些不支。 这位禁军统领见凤驾上的人还是沉默不语,便冷哼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金色佩刀。 他三步化作两步,一脚踢掉了驭车的太监,伸手去掀开帘幕。 公孙皇后也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措,有些破音的尖声斥责道:“史统领,你这是逾越之举……” 史宸未把帘幕完全掀开,就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意逼近自己。 他撤手转身,翻身滚落一旁。 下一秒,一把禁军的制式大刀就砍在了凤驾的车门上,嵌入木制浮雕两寸。 “徐副将?” (本章完) 第89章 逆转 第89章 逆转 史宸看清身后挥刀人的姿态,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会是自己的副将。 与此同时,同他一起下来的亲兵也受到军中的同僚偷袭,一时间死伤惨重。 “娘娘,速从正门出去,掌握阴山虎豹骑,他们就停在朱雀门外。” 徐副将低声说完,便将刀子拔出,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与禁军统领史宸两刃相交,碰撞出了激烈的火。 公孙皇后面无血色,对刚刚的冲突仍心有余悸。 在真正面临生死恐惧时,她的内心满是不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一样爬遍全身。 许清已是经历过数次危机的人了,他掀起车帘,对车旁的太监张永说道:“驾车出去!” “是……是!” 趁着下面人忙活的功夫,许清抓起了公孙皇后冰冷的小手,询问道:“这副将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 “他……” 公孙皇后仍被害怕的情绪左右,一时无法回答许清的话。 “啪!” 一道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使得公孙皇后的右脸通红,娇躯猛然一颤,犹如遭到电击。 她梳理整齐的鬓角发丝变得散乱,但整个人也从害怕的状态中恢复清明,有了自己的意识。 “徐副将本就是公孙家的分家人,只是因其随了母姓,所以外界对他和公孙家的关系知之甚少……他是我在皇宫中的最后一张底牌。” 公孙皇后的语声微颤,甚至忘了用本宫来称呼自己。 许清确定徐副将的话语可信,稍稍对目前的形势放下心来。 看来公孙皇后并不是胸小无脑的蠢女人,在宫中禁军也有藏起来的自己人。 张永将那小太监的尸体推开,驾驶凤驾向前狂奔。 负责看守大门的人,显然是徐副将早已安排好的自己人,他们齐心协力转动木枢,将朱雀门向外开启。 城中的冷风从外面吹入马车,让驾车的张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许清没有心情想那么多,因为他顺着飞起的车帘向外面望去,发现整个朱雀大门外竟都被那黑色玄甲的虎豹骑占据。 这些人双手握置于腹前,牵着缰绳,用冷峻的目光打量这辆闯出宫城的马车。 虽然张永极力抽打着鞭子,想让牵引凤驾的宝驹驶向这些骑兵,可这马匹却像是通灵一样,在这支军队前方的百米处停了下来。 “娘娘……好像只能到这了。” 张永向车内的二人通报完情况,便赶忙下车,扯起嗓子喊道:“皇上驾到,阴山虎豹骑还不放下武器,让狴犴上前接旨?” 张永的话在一排排的虎豹骑的面前,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那些骑兵继续用黑色面具上的两孔,凝视着凤驾。 “大胆虎豹骑……” 张永壮起胆子,本想呵斥这些虎豹骑不守规矩,但谁都不曾料到,一只利箭竟从骑兵的方阵后方射来,将他的胸膛洞穿。 这名对皇后忠心耿耿的太监,被箭矢的力量击退两步,才捂住了伤口处,心有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公孙皇后将这残忍的一幕看在眼里,内心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虽然公孙皇后设想过宫斗的残酷和失败的结局,但她毕竟是一个被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大小姐,从小到大过得都是使唤人的生活。 这一幕击溃了公孙皇后的心理防线,让她在车厢内瑟瑟发抖。 许清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知道再不用皇帝的面目示人,也会与这太监一样的下场。 阴山虎豹骑从未进过京,他们应该只认帝印不认皇帝。 拿定主意的许清掀帘而出,站在车头宽声道:“谁敢动朕?” 方阵后方拉弓的射手,在看到许清身上明黄色的帝王服饰后,合弦撤身。 不过片刻,虎豹骑就分成了两道,从中走出一骑。 那人的身形与沉重的甲胄随下方的马首微微晃动,发出咔咔的甲片撞击声。 而且其所面带的黑色面具也与普通的虎豹骑不同,似是一只虎面狴犴,其中散发的气质冰冷且令人窒息。 对方缓缓行至军阵前方,打量着他。 “帝印在此。” 许清看不到这人的表情,只得把底牌帝印拿了出来,举在了身前。 但虎豹骑的统领狴犴,却没有正眼去瞧帝印一眼,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许清的身上。 “十日前,虎豹骑南下素州,本将行监督之责。” 听到这句话,许清的额头微微冒汗。 本想着虎豹骑从未见过小皇帝的样貌,自己可以以假乱真。 但是许清怎么也想不到,这狴犴竟跟着虎豹骑下了江南,见过自己的脸面。 如此一来,他装个屁的皇帝? “许家公子,许清,好久不见。” 狴犴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音色如同深海中的鲸。 “你是……许清?” 车厢内的公孙皇后,这才意识到许清的真实身份。 她顺着许清先前的借口依次倒推,发现那许家公子确实因事入狱,被小皇帝召入京城审判。 而且事发当日,小皇帝就是因为朝中大臣一起进谏,才决定要在三司会审旁听。 如此一来,自己反倒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呵……” 公孙皇后美靥上的笑容有些颓废。 她想清楚了这些又如何?现在功败垂成,大势已去,无论是自己还是许家,都会是东皖郡王案板上的鱼肉。 朱雀门的混乱已经被镇压,虽然那徐副将突然出手,让禁军统领史宸吃了瘪。 但禁军大权还是被牢牢掌握在这位总统领的手上,时间被拖得久,自然有城墙上的侍卫发现了下面的情况,出手参与其中。 自己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车外的许清倒是将此事看得很淡,他出声问询道:“是我,东皖郡王呢?” 面对许清的疑问,狴犴眸色如刀,反问道:“虎豹骑做事,与他一个小小的郡王有何干系?” 狴犴的问题让许清的困惑愈来愈深,但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控制指使你们的人,是皇帝本人?” 狴犴没有回答许清的问题,以他虎豹骑首领的尊贵身份,确实不需要解答一个乱臣贼子的疑问。 但在许清即将认命的时候,忽有一道清冷的语声从身后传来。 “宣帝本人,误信奸佞,专制朝权,威福由己。世人受其迫胁,诗书经文皆避其所想,莫敢正言。” 许清侧过头,看见一名头戴冠幞头,面容俏丽的女官缓步接近场中。 她边走边说,气息沉稳且身姿挺立。 “宣帝与东皖郡王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本性毕露。所以太后特令虎豹骑从阴山中出,诛讨奸邪,守天下江山,证王道兴隆。” 女官的到来,竟让许清面前的狴犴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 没等许清想明白那女官的话中含义,只听狴犴应声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姑姑? 许清回望那名女官,猛然间意识到。 小皇帝被挟持在外,皇后又在身后的车厢内,能从宫中派人传话的位高权重者,就只剩下了许太后一人。 可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虎豹骑明明是与大齐皇室沾亲带故的亲军,为何会被姑姑掌握,听令于她? “少主,受苦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名女官就已经行至马车旁边。 其对着许清微微躬身,行礼道:“下官莲华君,是娘娘身边的侍官,特奉口谕前来接您入宫。” “我是少主?” 许清表现的受宠若惊,因为这女官的称呼有些夸张。 即便她是姑姑的下仆,也不该对自己一个侄子如此恭敬呀。 许清没有官职爵位傍身,说白了就是一介恶霸刁民,哪用得着宫中女官这样对待? “是的。” 但让许清意想不到的是,莲华君的表情很是平淡,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称呼方式。 “这里的事务交给虎豹骑处理就行,他们已接到娘娘的命令,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许清见莲华君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也就下了车,走在了她的身旁。 死里逃生的心情固然激动,但许清只觉得脑海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没等二人走出两步,车厢上的公孙皇后就忍不住拉开了车帘,对着许清乞求道:“求你了,救……救救我。” 常年荣华富贵的生活,让公孙皇后不想在最美的年纪香消玉损,虽然以她皇后的尊贵身份来说,开口求饶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让她不得不放下颜面,向许清低三下四。 莲华君不动声色,淡声回答道:“今夜的事情,娘娘已全部知晓,公孙皇后的去向,已有安排。” 许清对公孙皇后也没什么兴趣,这女人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紧要。 因为他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姑姑出宫。 之所以会加入到公孙皇后的计划里,完全是因为突发的意外,和互相利用的想法。 若最终得势的是这女人,保不准她会对自己做什么事。 “好。” 公孙皇后面目殷切的望向许清,却因他的这声好字失去了希望。 许太后当年上位的故事,在后宫中有所流传,所以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 许清与莲华君从朱雀门走入宫中,发现那些举着帷幕和跟车的太监宫女,已死在了禁军的乱刀挥砍之下。 那位禁军总统领史宸也站在一旁,朝着他们低头拱手。 对方的身材魁梧,如同一座铁塔般矗立在地面上,但是许清能感受到,无论是虎豹骑的狴犴还是这位禁军总统领,都对莲华君有几分忌惮。 “少主,禁军明面上是中立,实际也是娘娘的人。” 许清跟在莲华君的身后,紧绷的面色有些许缓和。 “京城中的军队,全都是姑姑的人?” “五城兵马司不是,几位指挥使都与京城世家有旧,想与东皖郡王联手起事。” 莲华君的语声平淡,没有什么情感起伏,对许清的问题知无不言。 “虎豹骑领命后,会剿灭京城中的兵马司和东皖亲兵,接替城中的防务。” 二人在谈话的间隙,已远离朱雀门,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宫中的过道上。 许清观望无人,小声问道:“可小皇帝还在东皖郡王的手上,若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会拿小皇帝本人说事。” “少主无需谨言慎行,宫中一一草皆是娘娘的耳目,您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莲华君继续道:“今夜之后,这世上已用不着齐宣帝,无论宣帝与东皖郡王是什么关系,他都会死在刑部里。” 许清默不作声,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整理了一遍。 他隐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毕竟前世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位专权霸道的女帝。 如此说来,先前让自己迎娶丹阳郡主的说法,是一个障眼法? “我姑姑准备登基上位,特地策划了这场行动……虎豹骑早就听令于姑姑,所以当时去素州抓我,也是姑姑默许的行动?” 莲华君看过承轩坊送来的情报,知道许清自从失忆后,性情上有所改变。 尤其是处事和思考事情的逻辑,与先前的恶少判若两人。 “是的,但也请少主理解,娘娘本不想让伱知道太多的事情,可谁都没想到……白莲教的春生使居然有实力从刑部大牢里越狱,这才会把您牵扯到了宫中。” 莲华君主动为许太后解释道:“即便是娘娘身边的人,也不清楚虎豹骑会听命于娘娘,所以少主请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若按照原来的计划,您被带离大牢的途中,自会有专人解救。” 许清倒真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对他来讲,目前的结局对自己已是天大的好事。 太后得势,身为亲侄的自己肯定会因此得福,能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抱着宝贝环儿睡大觉了? 想起之前在素州的闲散日子,真是惬意快活……要是没有白莲教从中作梗,许清真愿意在许府大院里呆一辈子。 “莲华君,这一路上看起来冷清,姑姑真住在这里面吗?” (本章完) 第90章 太后姑姑 第90章 太后姑姑 一路走来,道路两旁都是用石柱灯台照明,几乎看不见掌灯仕女与巡守的禁军。 前方的道路也昏暗无比,只有灯台附近有点点明光。 姑姑作为大齐皇权唯一的胜利者,居住的环境竟如此清幽,让许清感到疑惑不解。 “这是娘娘的习惯,不喜人叨扰……当然,少主您是例外。”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清没再问话。 莲华君领着他拐入内苑,进到了深宫中。 经过一片御园,许清望见了一座孤零零的宫殿,这里同样无人值守,但能从窗棂上看见跃动的灯火。 莲华君将他带到这座宫殿前,停住了腿,退至一旁行礼道:“少主,接下来请您自行入宫觐见太后……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许清点了点头,便迈着步子,走入其中。 这座宫殿相比于长乐宫和飞霜殿,在布局与结构上都简单了不少,只有一座主殿。 而且主殿与外门的距离不远,许清只迈了数十步,就到达了宫门前。 许太后不同于许清先前见到的任何一人,自他穿越后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能听到这位姑姑的名讳。 最重要的是,太后将前身从小带到大,是这个世上最熟悉前身的人。 用藏拙的借口,应该瞒不过这位姑姑。 将心理准备建设好后,许清小心翼翼的推开宫门,走入殿内。 踏入宫殿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一扇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宽大屏风。 屏风用薄纱覆盖表面,高约丈许,几乎将整座宫殿的结构一分为二。 这里没有其他的其他的居室,但能透过屏风,望见紫檀香帐和飘散的丝缕香烟的炉鼎。 整个屏风内侧白气蒸腾,烟熏环绕,像是云雾中的仙境。 “许清拜见太后娘娘。” 许清在瞄见一道人影后,忙下跪行礼。 他学的是那太监张永的姿态,应该不会冒犯到这位太后娘娘。 “唉……” 屏风内传出的女声清润,如一阵清风掠过。 “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许清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想着抬眼去看屏风后的太后。 在他的设想里,纵使太后与自己再亲,可终究只是姑侄的关系,不是母子。 太后今日夺得大权,为掌权大齐扫清了障碍。 这位姑姑的年岁也不算大,她只要招收几个男宠,自然就会有更为亲密的血亲。 所以许清从没动过谋求皇位的想法,也不想与这位太后有过多的接触。 见许清没有答话,屏风内的太后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感,而是叹了口气,出声问道:“这几日在牢中受委屈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过得还算可以……刑部尚书并没有在牢狱中怠慢我,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许太后沉默半晌,嗯了一声。 “廖越是官场中的江湖了,最懂得察言观色,顺应朝中的风向。若是他福大命大,能在虎豹骑的铁蹄下活下来,也可以继续做他的刑部尚书。” 许太后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从无形之中带来了压力。 似乎仅凭姑侄的两句对话,就能随意宰杀,任免朝中的一品大员。 “今日是久违的重聚,姑姑不该提这些事情……清儿,进来让姑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许太后最后一句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不知是不是许清的错觉,他能从中感受到对方情绪的起伏和激动。“娘娘,这好像不合宫中的规矩……” 许清在长乐宫学习宫中礼仪时,太监张永曾告诫过他,太后是先皇之妻,在宫中的辈分与地位极高。 若许清遇到对方,绝不能有丝毫的逾越之举。 即便是皇帝皇后,也只有在请安完成后才能抬头直视对方。 许清的身份是平民,与许太后的身份是天壤之别。 “清儿,宫中的规矩,大齐的律法,都是用来约束下人的东西……你呀,变得太老实了。” 许太后边说,边站起身。 许清闻言抬起头,能从精致的屏风上,隐约看到其的婀娜的身形。 屏风后的许太后纤腰绰约,玉腿修长,似乎并没有穿太过厚重的礼服。 “清儿。” 许清亲眼看着许太后从屏风后款步缓出。 虽然已在心中建立好了准备,但许清还是没想到,这位威仪天下的许太后竟如此年轻,年轻的不像是一个已经丧夫的妇人。 对方穿着一袭白衫,肤如凝脂,身材丰腴,披在背后的青丝如同黑墨。 许清并不想以貌取人,可这位许太后胸前的瓜丸实在是太过丰硕,让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愣在原地做什么?地上跪着不冷吗?” 许太后带着一阵香风,走至许清身前,伸手将许清扶起。 这位太后的眼睛明亮,灵动,且充满神韵,配上她的身形风采无双。 许清被素手触碰的地方,感受到了一股烫人的温甜。 将许清从地上扶起后,许太后不由分说,便展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 许清不知所措,只得接受这位“名义”上姑姑的怀抱。 他发现许太后的身躯异常软绵,浑身上下柔若无骨,许多地方拥有肉感,触之即陷。 但这种肉感绝不是肥胖,而是带着软甜腻滑的丰腴。 只可惜二人的触碰之间,仍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裙。 “清儿乖,清儿乖……” 在许清身体变得僵硬之际,许太后宠溺的摸着他,语声轻柔。 纤柔的细手摸着他的后脑勺,再配上口中的话语,明显是把许清当成了小孩子。 “姑姑进宫这几年,就省亲过一次,即便是前段日子伱落水,也没回去过……清儿恨不恨姑姑?” 许清不敢犹豫,答道:“不恨姑姑。” 许太后将双臂揽的更紧了些,即便这位太后的藕臂纤细,许清也能从上面感受到些许肉感。 这特有的丰盈滑嫩,似乎是许太后特有的体质。 “清儿,都怪姑姑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说是不恨,指不定会在心里埋怨姑姑。” “许清不敢。” 自从许清进宫后,许太后就表现的极为亲密,与外界传言的判若两人。 今天过生日,可能就这一章~(说不定) (本章完) 第91章 抉择 第91章 抉择 甭说是沈霜序或是秦疏影,许清觉得面前的少妇心思单纯,甚至不像公孙皇后那样工于心计,权势。 真说起来,对方更像是自己的……母亲? “清儿,你再这样……姑姑就真的生气了。” 迫于逐渐凝结的空气,许清不得不低头唤了声姑姑。 “姑姑。” 听到这句久违的称呼,许太后才展露出笑颜,松开了手。 许清从对方的怀中离开,才赫然发现刚刚那最为腴软的地方,竟是傲人的雪峰。 现在二人离开,那硕果颤动,晃得许清快睁不开眼。 他本就低着头,所以正好将刚刚那副夸张的美景映入眼帘,看了个全貌。 尤为让许清呼吸急促的,是荷露尖角。 “清儿,当年姑姑被选为秀女,进到皇宫时,你才刚到我手肘这儿……几年不见,就长得这么大了。” 许太后虽然没有再次拥抱许清,却拉起了他的手掌,满是怀念的说道:“姑姑把你从襁褓中带到大,明明伱都快长大成人了,却看不到你及冠礼的模样。” 许清没有答话,因为他对之前的记忆没有印象。 许太后显得很是开心,继续讲道:“姑姑在宫中的每一刻都在想你,后来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省亲的机会,你却在生姑姑当时不告而别的气,出去躲了好久。” “对不起。” 许清不知说些什么,低声道歉。 许太后却满脸温柔的望向他,摇头笑道:“傻孩子,跟姑姑道什么歉……你是姑姑最珍视的人,做什么都不是错事。不过清儿真是长大了,懂得很多事情了。” 许太后的笑容和煦,如初升的暖阳温润人心。 她接二连三的安抚,让许清都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自己是穿越过来占据了她侄子的身体,却没想到许太后对他没有的怀疑,还把对亲人的温柔和耐心全给了自己。 “清儿身上的这身衣服,倒是蛮合身的。” 许清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衣服,还是公孙皇后让他换上的明黄色皇袍。 这可是皇上的服饰! “咳咳……” 许清咳嗽了两声,满面通红的回道:“姑姑,这不是我想穿的,是为了稳住公孙皇后,才被迫换上的衣服……” 许太后肃清政敌,甚至连大齐皇室的小皇帝都清除,为的肯定是最后的皇位。 若自己表现出对皇位的兴趣,这段看起来情深的姑侄关系,可能就到现在为止了。 “清儿你呀,解释什么?想穿就穿了,今晚你就可以住在飞霜殿里,哀家自会命那些太监宫女,让他们称你为皇帝。” 许太后并没有对此事表现出在乎,她的脸上云淡风轻,满是随意之色。 “或者……清儿再过几日去东宫住着,姑姑会昭告天下,宣你为后继者。” 许清差点被许太后的想法给吓死,他原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 突然听到许太后要立他为太子,他真怕天下一人一口吐沫把他淹死。 就算许太后自己不介意,可世人怎么会让一个世家浪荡子变成齐国的太子?更别说他不姓李,和李齐皇室沾不上半毛钱关系。“姑姑,莫要拿清儿开玩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不得台面,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许清说的也是心里话,因为他没有太过高深的城府,也与那些朝堂狐狸过不了招。 更别提他对政务一窍不通,先前想的那么东西,全都是照抄前世的经验。 真要把他推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相比于太子皇帝,他更想过无忧无虑,有钱富足的闲散生活。 “不想做,姑姑也不会勉强你。” 许太后说完这句话,突然换了个语声,放轻了声音。 “清儿,这几年对你疏于照顾,且没有提前问你的意愿,给你安排了几门亲事……你现在觉得,这些入了门的娘子之中,你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许清没想到许太后会把话题转移到这个方面,他刚想回答,却嗅到了一丝异样。 对方的问话像是长辈的关心,可那张容色端丽的面庞中,透出了一股莫名的冷意。 尤其是她在说到不喜欢时,瞳孔不自觉的眯起,内里闪着光彩。 “姑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清摸不准许太后的真实用意,只得明问出来。 果然,许太后对他很是关照,所思所想也不瞒他,说道:“姑姑是想问你,你想在她们里面留哪一个?不想留哪一个?” 见许清陷入沉思,许太后继续说道:“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姑姑也有所耳闻,知道你在中间受苦了……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你应该也对她们有了大致的了解,摸清了这几女的秉性。” “嗯……” 沈霜序都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更别提大齐皇朝权利的顶点,位于万人之上的许太后了。 许清相信,有关自己的消息情报,绝对都被整理放在了这位太后的面前。 所以他也不再客气隐瞒,应了一声。 “先前你执意要娶的那位四房,除去素州发生的事情和望月楼魁的身份,其实还师承剑舞公孙氏,算是剑道一途的佼佼者。” 许清被后面几句惊动,长大了嘴巴。 与此同时,他才想到自己当初去找这秦氏对质有多么愚蠢。 假若对方狗急跳墙,自己就是一具死尸了。 “秦疏影虽对你的情意有限,但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工具。而且经过了素州的事情,她也自知仅凭自己是无法在世上立足的……当然,姑姑的想法是帝王权谋,不适用于平常人,你觉得她不老实,杀了便是。” 许清听得心惊肉跳,背部发凉。 刚刚还觉得许太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谁知仅仅过了一会儿,就在这问题上露出了獠牙。 “秦氏在你被抓时,替哀家处理了那些世家大臣的子嗣,还深入皇宫,想着带你出去。” 许清听许太后讲完,逐渐摸清了四房秦疏影的想法。 这女人应该是觉得许家倒台后,朝堂上的事情会牵连到自己,才会对不遗余力的解救自己。 嘿嘿,又码完了一章 (本章完) 第92章 溺爱 第92章 溺爱 或许四房与他的感情很淡,但从目前的状态上看,秦疏影也不算是十恶不赦之人。 至于素州城里的事情,许清早就释怀了。 其一是相较于冬藏使的下毒和东皖郡王的栽赃陷害,秦氏的事不算是大事,若她真动了杀意,自己怎么能活着走出谪仙楼? 其二在于秦氏所图的事物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一个想安稳生活,过上富裕生活的女子,倒更像是可以合作的朋友。 其三就是秦氏所掌握的剑术,若真是剑术的佼佼者,岂不是后院里的免费保镖?未来的免费打手? 许清想到这里,也终于明白,当初沈家小姐为何执意让秦疏影常伴在自己身边。 素州府的衙役捕快都是假象,真正在护他周全的……反而是这个妩媚动人的四房夫人。 “姑姑,小侄觉得秦氏与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许太后明眸流盼,看着许清的目色从内敛的锋锐变成了温柔。 她自然清楚许清身边每个妻妾的情况,明白许清的说法是推托之词。 但这位精明一世的女人,也不会让最为心爱的侄子为难,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清儿,那素州陆氏之女呢?你怎么看?” 许清自打穿越过来后,最放心不下的身边人,便是小环和三房的陆晚禾。 小环是担心她傻,凡事只想自家少爷,不懂得为自己考虑。 对三房则是有种朦胧的情意。 前世的许清因为工作的忙碌,并没有谈过正经的恋爱,但他也能从对方转变后的态度里,感受到些许柔情。 江南女子的温婉贤淑,也在对方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相较于其他几房的特点,许清更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纯真质朴的感觉。 “嗯……” 可许清又怎敢在太后面前表达这个想法? 他微微迟疑,不知该说些什么。 “瞧姑姑这性子急的,许久没见到清儿,光把你晾在屏风外面了……这儿是他们下人跪着的地,不是咱们姑侄谈话的地方。” 许太后靠近许清,伸手帮他撩齐额前的碎发。 待侄子仪态端正后,许太后才欣慰的笑了笑,牵着许清的手走向屏风后。 作为大齐太后尊贵的寝室,平时只有贴身服侍的宫女才能入内。 即便是前来请安的小皇帝或是皇后,一般都是站在屏风外面垂耳听候她的差遣。 但对宫中事情了解有限的许清,自然不知道这些宫中的规矩事。 他只记得太后掌间,有种难言的肉感。 即便对方的手指纤细,看起来苗条漂亮,可不知为何……许清总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软绵的娇腴。 伴随着皇室特供的香料,许清几乎没有太多注意力去关注周边的事物。 寝宫内部的构造与屏风外窥视的形状有五分的不同,除去被紫檀香帐包裹的凤榻与周围飘散的香气的炉鼎,这里还利用了视角盲区的特性,腾出来了梳妆打扮的桌子与佛龛。 许太后将许清带到自己的床榻上,没有任何介怀的让他坐了上去。 若是莲华君在屋内目睹这一幕,绝对会对太后的大为改观,生出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陆家的丫头是不错,人好性子也好……就是身子太差了些,近些年的药膳良方也未曾改变这丫头的身体状况。” 许太后谈论起陆晚禾,主动夸赞起了这姑娘。 许清闻言放下心,主动说道:“姑姑放心,清儿会照顾好晚禾的。” 许太后柳眉微弯,杏眸勾起,夸赞道:“这天下的男人啊,没一个比清儿优秀。” 许清这时也意识到,许太后对自己有极为夸张的滤镜,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对方眼里都是无条件的好。 普通的姑侄关系固然亲密,好像没有这么不讲道理。 许太后带给许清的感受,更像是一种无条件的宠溺。 “可惜了,陆家这孩子虽然人不错,但她也没有太多的时日可活。若不是这身子的原因,姑姑当初也不会临时毁约,让陆家做妾。” 许清面色微怔,对许太后后面的话置若罔闻。 他满脑子都剩下时日无多的词句,心中更是失了方寸。 “姑姑,晚禾她……” “你好像并不清楚此事,嗯……也怪姑姑多嘴,把伱们夫妻二人的私事说了出来。不过她现在就住在太学博士聂夫子的府上,你改日抽空可以上门拜访。” 听到陆晚禾也来了京城,许清愣道:“她怎么会在京城?” “傻孩子,自然是为你来的呀。” 许太后摸着许清的胳膊,语重心长道:“你们二人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才能说清。” “是,清儿谨遵姑姑教诲。” 许太后见许清如此懂事,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 这亲昵的举动,让许清的脸上泛起了红潮。 在这皇宫内苑,自己好像被许太后完全压制住了,对方身上的爱意浓郁,一举一动都写满了心疼和爱护。 “二房的事情,委屈你了。” “姑姑不用担心,其实清儿见过篁岭关南下的兵卒,从这位杨将军统率的兵卒,能看出其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并不像是别有用心之辈。” 提到篁岭关的事情,许清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发言权。 因为前世血淋淋的教训,他清楚蛮夷鞑子入关会有怎样的后果。 况且这个世界的地形版图也不与前世完全相同,除去游牧的蒙古人,还有已经建立的金国辽国。 金辽版图广阔,任何一国都有极为强大的军事实力,若不是担忧南下侵齐会给对方机会,大齐的江山早就岌岌可危了。许清还想过自己的闲散日子,自然希望能有一员猛将坐镇边疆。 即便不是岳飞霍去病这样的战神,也得能守住篁岭关这块咽喉要道吧。 所以许清主动开口,就是想让这位太后姑姑转变主意,能对篁岭关的态度缓和,供应给对方急需的粮草军械。 “清儿,姑姑能走到今日这步,就是因为姑姑从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许太后用右手捧着许清的左脸,柔声道:“当初姑姑进宫时,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可即便是这样,也曾数陷入险境,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 “因为人心隔肚皮,哪怕是今日与你推心置腹的房中闺蜜,也会因为利益,地位,权利在下一刻出卖你……能掌握人性的,只有他们的把柄。” 许清无法反驳许太后的话语,因为他不了解宫中的斗争,也想象不到许太后经历了何种苦难。 “只有将心狠起来,才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再想想,那曾被世家大臣们誉为英明神武,中兴之帝的先皇,不就是因为最后相信了姑姑,才死在了龙榻上?” “姑姑……” 许清猛然一愣,呼吸骤停。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姑姑的发言竟如此大胆,敢在自己面前暗示皇帝死于她手。 而且听许太后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先皇也毫无敬意,哪怕对方曾是自己的丈夫。 “宫中就是这样,只有成为了人上人,才不用去看他人的眼色,提心吊胆的活着。” 许太后倒是对此不屑一顾,依旧在谆谆教导许清。 “姑姑之所以要把宫中的大臣的肃清,做到今日这步,也是要推翻迂腐的旧制,缔造出来一个只以姑姑为中心的大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随心所欲,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许太后将温热馥郁的手掌放下,缓声道:“虽然今夜一过,朝堂上的大局已定,但篁岭关的杨家仍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姑姑,清儿曾问访过百姓平民,杨家在他们口中口碑极佳,也不像是奸佞之臣。” 许太后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姑姑自然知道杨家这代女娃们的品性端正,为的是大业……但清儿,姑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人心难测,即便她们现在忠于万民,可日后呢?” 许清被问的皱起眉目,他虽然想到了边关的重要性,但许太后提出的问题和角度,倒没有认真的想过。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四十年?” 许太后问完叹息道:“杨家握着大齐的命脉,在篁岭关传了数代,边关上的军队成了只忠于她们的亲军……纵使那杨纤凝没有反意,能坚守边关直到老死,可她的后继者呢?” “前朝对开国将领论功行赏,按照一郡之地封为八个诸侯国,可后来呢?不还是引起了八王之乱?他们谋逆时造就的生灵涂炭,纵然少于蛮族南下,可也亏空了国力,造成前朝之后百年再无北伐之力,白白丢失了大片领土,让女真人见缝插针,建立了金国。” 许太后用前朝的例子,告诫了许清杨家潜在的危险性。 使得许清意识到,许太后针对杨家,在明面上苛刻对待,其实是站在更有远见的帝王视角上。 “趁着杨家当代家主为人善良,姑姑才要用卑劣的方法让她让步,使杨家分崩离析,亦或是继承到你们的儿女手上。倘若杨家被有些私心的人当上家主,这才是真正的灾难。” 许清默认了许太后的说法,没再出言为杨家辩驳。 他虽然不知道许太后的做法是对是错,但自己之前确实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没把太后的立场考虑在内。 “清儿你呀,就是太过善良了……那些粮草的事情,姑姑也从承轩坊那儿知道了,不过区区三千石粮食不够数十万军民过冬,杨纤凝终归会进京上访,向姑姑妥协的。” 许太后说到这儿,停声说道:“不过这些你都放心,姑姑登基称帝时,会把朝堂上的问题都处理好的。” 许清听许太后的说法,似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后继者。 缺失了前身记忆的许清,对太后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担忧。 虽然被人如此对待是件难求的好事,但任何的好,都不该是没有缘由的。 就像陆晚禾对自己变好,也是因为两人在诗会和陆府中相会了解,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基础。 许太后和自己的感情基础是什么? “其实你的四房妻妾中,最有手段,最像姑姑的人是沈氏。” 许太后提及沈霜序时,幽幽一叹,玉颊上显现出些许遗憾之色。 “可惜,她年岁尚小,有时会陷入迷茫和僵局,不懂得如何破局。” 许清本想替这位大房沈氏辩解两句,毕竟对方初见自己时,身上那股冻彻心扉的冷意几乎能把空气凝结。 他在那位大房沈氏面前,可没有一丁点夫为妇纲的架势,从头到尾都被对方的气质压制。 但听完许太后的评价,许清认真想了想,发觉沈霜序在平日里的生活中,确实有些小女孩的脾性。 例如在驿站时,他也没想到这位冷若冰山的女子会把饭碗抱起来护食,动作和神态像极了小猫咪。 “此次东皖郡王起事,也拉拢了宰相沈年衍,把沈家也牵扯到了里面。” “那沈家……” 许清听后一愣,太后今日夺权,明日就会趁着这次作乱,扫清登基称帝前的政敌。 若沈家也被牵连在内,那自己的大房也在劫难逃了。 “沈家的事,是姑姑默许沈年衍参与其中,给东皖郡王和皇帝增添信心的。毕竟宣帝也是姑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有沈家的站台,他自然不敢站起来忤逆姑姑。” 许太后静静道:“但霜序这丫头,在洞察到自己父亲参与到其中后,回府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姑姑,霜序的年龄那么小,已经不容易了……清儿在车上看过她做事,不仅用功,还辛苦。” 不同于许太后的恨铁不成钢,许清倒有些理解沈霜序的处境。 凭借这丫头敏锐的心思和洞察能力,一定能察觉到京城中的风向不对。 可当她回到家时,赫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与顶头上司许太后公然对立,任谁都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沈霜序在与自己交流入狱作奸细时,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性命安全,只是叮嘱刑部大牢是安全的地方,显然是对宫中变革的结果早有预料。 (本章完) 第93章 姑姑的嘱托 第93章 姑姑的嘱托 “清儿,你还是太过心善了。” 许太后注视着许清脸庞上的表情,檀口吐露着芝兰般的幽幽香息。 “也怪姑姑,在清儿落水失忆后,没回素州看过你……现在虽然人长大了,却变得畏手畏脚,做什么事都讲规矩了。” 许清尴尬的笑了笑,决定先不插口,继续听许太后说下去。 “霜序还待在沈府,你也可以抽空瞧瞧她的状态……若她迈的过这个坎,你身边就有她的位置。” 许太后对苦心栽培多年的沈霜序,也没有区别对待,反而态度有股出乎意料的坚决。 “可霜序要是失去了锐气,因为这件事沉沦下去,就用东皖郡王同党的借口,将他们连根拔除……清儿,你觉得如何?” 许清忍不住问道:“姑姑,我听说霜序对您极为恭敬,人人都知道她是你亲手培养的得力帮手。仅仅只是做事有所犹豫,不至于如此对她吧?” “刀子若是卷了刃,还要它做什么?” 许太后暗喻道:“不锋利的刀,拿在手上,用它等同于自杀。就像此次她南下素州,在明知哀家意思的情况下,却帮你偷运了粮草,处理了承轩坊的情报。” 寝殿内的香气弥漫,温暖宜人。 但许清却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冷汗直流。 沈霜序近些年常留在京中,与太后的接触绝对比自己要长。 连亲手栽培多年的沈霜序都能说扔就扔,毫不在意对方身上投入的精力,那自己呢? “嗯……” “傻孩子,别在心里埋怨姑姑心狠,姑姑都是为了你好。” 许太后的心思甚是机敏,听许清的回答略有迟疑,就明白了他心头的顾虑。 开口随意解释了一句,许太后也没有把这句话讲的太开。 毕竟二人的关系远超亲人,她对这位侄子也是全心全意的好,丝毫不在乎他现下的迷茫和猜疑。 只要时日一长,对方自会明白谁是他最亲的人。 “娘娘,东皖郡王见虎豹骑迟迟未攻入宫门,就率残部从延平门逃出了城。” 在许清毫未察觉的情况下,店外传来了一句报信声。 听对方的音色,像是尖锐的太监声。 但此人的语声年迈,气息沉稳,与皇后宫中的张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早就让虎豹骑在各个城门设有拦阻的小队,为何会出这种差错?” 谈到政事,许太后便换了副音容,原本亲善温柔的面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许太后的声音虽然脆如铃响,可其中透出的愤慨却似寒霜,好像能使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白莲教插手了此事,听承轩坊的信报,领头的人是春生使。” 许清见许太后的面色突变,像是听到了白莲教的名号,想起了一些难以介怀的事情。 “派人去查他们的行踪。” “是。”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汇报。 “五城兵马司崩溃,宣帝已与一众大臣在刑部受诛,按照太后的安排,让入室的禁军换上了东皖郡王亲兵的服饰,而后由虎豹骑将其灭口。” 许清听得心惊肉跳,意识到自己一夜之间知道了太多隐秘。 “眼下虎豹骑正在各个坊间清剿残敌,挨家挨户的搜寻会费些功夫,预计会在三日后开放各个坊间的房门,恢复京城各部的联系。” “嗯。”“奴才告退。” 如同那人来时一样,许清并没有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 对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似乎又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 许清现在也明白了,为何寝宫四处难觅禁军的身影,看来这表面冷清的太后寝宫,依然有着诸多的眼线和天罗地网。 “清儿,让莲华君带着伱去宫中就寝吧。” 不知是不是许清的错觉,许清觉得许太后听到白莲教的消息后,好像就失去了谈话的兴趣。 虽然许太后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面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她已不像初见时那样镇定自若。 “好。” 许清从太后细腻柔滑的掌中抽手,行了個礼。 “对了,等城中的事态平息,你也去公主府接触下丹阳郡主吧。” “丹阳郡主?” 许清微微一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丹阳郡主应该是小皇帝亲姐,身上流着李齐皇室的血统。 许太后既已经做好了弑帝上位的准备,为何不把前朝的皇室都处理干净,给自己留下后患? 以丹阳郡主与小皇帝亲姐弟的关系,应该难逃牵连吧? “丹阳郡主与其他孩子不同,就是爱玩了点,要是霜序能结合她的性子,姑姑倒不用为你操这么多的心了。” 许清不懂丹阳郡主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哪,只听说过这丹阳郡主在京城中的生活骄横恣肆,无所顾忌。 自己前身在素州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此女助兴时的下酒菜。 可既然拜访丹阳郡主是太后的意思,他也只得一口应下,点头道:“清儿知道了。” “快去吧。” …… 从太后的寝殿出来,许清就感受到了吹来的冷风。 夜间的气候冰冷,更何况眼下还是刚过完除夕的大年初二,北方地区都是又干又冷。 “少主。” 但让出乎许清意料的是,莲华君早已拿着厚厚的貂皮大披在宫殿外守候。 见他出来,就上前一步为他披上,手脚麻利的系好了绳结。 “莲华君在宫外站着不冷吗?” 许清记得自己与许太后交谈的时间很长,几乎是从上半夜聊到了下半夜。 这位服侍在太后身边的女官,该不会也在宫殿外等了这么久吧? 看这莲华君身上的衣服形制简单,布料单薄,应该受了不小的苦。 莲华君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是莲华手冷,冻到了少主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辛苦了。” 莲华君闻言陷入了沉默,用那双清澈的瞳孔仔细打量了许清的五官面容。 过了片刻,她主动开口,笑着打破了沉默。 “少主可真会说话,莲华君在太后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您是头一个关心莲君冷不冷的人。” (本章完) 第94章 郡主的小秘密 第94章 郡主的小秘密 莲华君在宫中是太后的代言人,平日里谨言慎行,鲜少显露出自己的情感。 在许清突如其来的关心中,也是心念微动,唇角微勾。 “少主跟莲华去隔壁的寝殿吧,莲华已命人收拾好了。” “好。” 许清也没再多说什么,这里是太后的地盘,衣食住行都看对方怎么安排。 而且他在这座寝宫中,也没有看到其他戴着幞头帽的女官,宫内出现的宫女都会对其行敛衽下拜,行大礼。 这或许说明,莲华君在后宫的地位很高。 许清跟莲华君走了半炷香的路,才到达了对方口中“隔壁”的寝殿。 虽说是隔壁,但这里与太后的居所并不相邻,两者之间仍有极长的过道和御园。 寝殿内的装饰倒是华丽精美,但许清今日已见过飞霜殿,长生殿和太后的寝宫,对这些造型别致,稀有木材制成的家具浮雕免疫了。 “少主请在此殿休息,莲华已联系了禁军统领史宸,让他在殿外守候您的安全。” 许清与莲华君走到殿门口时,就注意到外围的火把明亮,有数支禁军手持火把向周边走来。 他本以为是禁军的巡守,没想到这么多的人都是来护自己周全。 “好。” “莲华告退。” 莲华君说完后,便行礼关门,离开了这座寝殿。 终于结束行程的许清坐在了手边的摇椅上,将全身都陷入椅子上的软垫中。 一股莫名倦意涌上脑袋,几乎快要占据了他脑海里的清明。 但许清还是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太后身上的疑点暂且不论,但在这位温柔姑姑的身上,许清又重新了解了一遍自己的四房妻妾。 四位妻妾都有问题,按照轻重可排为四房,大房,三房,二房。 要想往后的日子安稳,这些问题得一个个解决。 陆氏的病和二房潜在的风险都不是自己张张嘴皮能处理的事情,所以许清想等明日睡醒,先去拜访沈府。 至于丹阳郡主的事情,许清也没放在心上,回头应付一下就可以了。 以对方现在极为敏感的身份,与自己的婚事八成该吹了。 思考完这些事情,许清起身脱去外衣,来到了铺好被褥的床榻上入眠就寝。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 水滴从石钟乳尖处滴落,砸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溅出了水。 冬日的严寒再配上岩洞里的湿冷,足以穿透貂皮大氅,将寒冷贯入骨髓。 莲华君戴着标志性的幞头帽出现在这里,举着火把,在半途停足。 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太后的亲军,身材魁梧的二人架着衣着华贵,凤冠霞帔的公孙皇后。 “冷……” 经过一夜的大起大落后,公孙皇后被彻底磨平了锐气,到了任人摆布的地步。 她那身引以为傲,艳丽精致的皇后礼服被拖拽成了泥泞沾染的破烂,脸上的妆容也七零八落,失去了刚出长乐宫时的样貌。 现在又因为这溶洞里的严寒,公孙皇后曼妙的娇躯在不停轻颤,在衣裙下瑟瑟发抖。“快到地方了。” 莲华君安抚了她一句,便继续抬脚向更深的地方踏入。 那公孙皇后纵然有万般不愿,也被身旁的二人的架着前行,使得她不得不加快步伐,防止靴子被拖行划烂。 这里已经没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动作也极为蛮横粗暴。 在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咔嚓的沉重闷响,像是重门开启的声音。 公孙皇后本以为通过这扇门后,会到达一处秘密地牢的牢房,但她刚跟着莲华君走入其中,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牢笼间隔的墙壁设有灯台,灯火通明。 而这些牢房里关押的犯人也很是特殊,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子,没有一个男人。 “这里……” 公孙皇后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快要刺穿柔绵的掌心,渗出血来。 她在用这种方法保持清醒,顺便观察这里的构造与布局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你们……带我来了公主府?” 见莲华君没有应话,公孙皇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语声微颤,带着哭腔哀求道:“本宫是一国之后,地位尊崇,不是肆意玩弄的对象……对了,许太后人呢,本宫要见许太后!” 两侧牢笼里的女子,都像是习惯了新来者歇斯底里嚎叫痛苦的场面,她们眼神麻木的目视前方,对此没有任何的兴趣。 莲华君也没再留步,而是带她继续深入其内,来到了一处高挂焰炬的空荡石室。 其中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平面岩石,上面铺着柔和的垫子,坐着一名绝美姿颜的窈窕少女。 对方脸上带着甜甜的羞涩,若掠去周边的环境不谈,恐怕谁都会认为这名少女的天性纯良,清纯明媚。 “许久未见,公孙姐姐。” 少女半躺在毛绒绒的垫子上,披盖着暖身的大衣,翘着随性的二郎腿。 她的腿部线条纤细,露出的裸足如春水初生,柔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是桃绽放的娇羞。 随着趾尖轻轻点动,少女横陈的玉体也随之晃动,像是在顺应某种节奏。 “你……” 公孙皇后见石室里的人果然如她所料,下意识的想逃离这里,但经过一夜精神损耗,她已用不出太多的力气。 “娘娘让你接管三日,后要把她送给重要的人。” 莲华君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普通的小事。 而谁也不会想到,曾经长乐宫的主人,竟会被简单的两句话决定未来的命运。 “好耶,三日的时间,足够锦儿把她条&教为乖狗狗啦。” 丹阳郡主语声轻快,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 她脸上的笑容像吃了一颗蜜,红唇齿白,极为好看。 交代完这件事情后,莲华君也没有在这间溶洞里多做停留的打算,转身就带着亲兵走出了石室,离开了此地。 趴在地上的公孙皇后用尽力气抬起头,她的凤冠已经掉落在一侧,披头散发的模样再无一点的尊贵形象可言。 “锦儿……放过我,救我……” (本章完) 第95章 坏女人 第95章 坏女人 李锦儿轻咬薄唇,涂满胭脂的唇瓣在黑暗的光线中,有一种妖艳的美丽。 少女的眼眸透着灵动,那是一具极具钟秀,动人至极的瞳眼。 “公孙姐姐,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年锦儿被太后带回京城的时候,就你愿意搭理人家。” 李锦儿的话,勾起了公孙皇后尘封已久的回忆。 小皇帝与李锦儿都是许太后在先皇驾崩后,在外寻回的私生子女。 但因为二人幼时从未接受过帝皇之家的教育,导致姐弟二人回来的时候备受冷落,不被人看好。 那时没人能想到,他们会傍上许太后这棵大树,在众多继位者中脱颖而出。 不过李锦儿后来的行事风格越发过分,甚至在得到太后的宠爱后,公然在公主府举行有违人伦,荒谬邪性的奢侈宴席。 所以自己才会与李锦儿断了联系,与公主府渐行渐远。 “锦儿,当年……” 公孙皇后想利用当年的情谊为自己求情,因为她听说落入公主府溶洞里的罪臣女子,完全被当做牲口看待,没有一丁点的人权。 她可以接受宫变失败,殒命的结局,可绝不能接受这样悲惨的下场。 公孙氏族也是河洛名族,自己还登临了皇后尊位,怎么能沦为他们的玩物? “公孙姐姐,锦儿很感激你,可是……” 李锦儿翘脚起身,嘟起了嘴,脸上写满了忧伤和无助,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但她话锋一转,用玲珑动听的少女声线,道出了危险的话语。 “可是教导姐姐这件事,是太后给锦儿的任务,锦儿要是做不好这件事……呜呜,锦儿就要被其他人关在笼子里,冲着他们摇尾乞怜了。” 公孙皇后的呼吸顿止,她能从李锦儿泛着秋水的大眼睛里,看到一抹隐藏在深处的笑意。 那是玩味的笑,是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她根本没想放过自己,只是在故意给自己希望,再把它亲手捏灭。 “李锦儿,你这个疯子!” “叮当。” 在公孙皇后失去理智,骂出声时,早就预料到对方反应的李锦儿露出乖巧的羞涩甜笑,把袖边的金边短匕扔了出去。 那闪烁着寒光的锋锐匕首在公孙皇后身边叮当乱响,打断了急躁中的公孙皇后。 后者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 她不知这疯妮子是何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发脾气。 “公孙姐姐,你若是不想服软,就拿着它自杀……锦儿给你一个痛快。” 李锦儿眨着眼睛,又变了种声线。 她唇角微微上翘,展现出了一个与年龄不符的魅惑弧度。 “可是公孙姐姐,刀子刺进肉里……很痛很痛的,姐姐可是尊贵的皇后,从小被养在深宫宅院里,姐姐受过这么重的伤吗?” 公孙皇后被李锦儿的话气到,但拾起匕首的她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真如李锦儿说的一样,下不去手。 仅仅是把锋刃错入脖颈处一点,那道浅浅的伤口都让她疼痛难忍。 “咯咯咯……” 看着公孙皇后的表现,眼中带着讥诮和得意之色的少女笑出了声。 她娇躯一阵轻颤,换上了一副如春日般明媚的笑容,用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说道:“姐姐,何必为难自己呢?” 砰的一声碎响,李锦儿随手捡起石座旁的茶杯,将它投掷在身前的地面上,任由那上等的瓷器碎成了渣。 “没关系,锦儿可以帮姐姐选……姐姐跪在地上,朝锦儿一步一步的爬过来。” 李锦儿甜美的微笑变得扭曲且恐怖,即便她有着一副人畜无害,清纯绝美的外表,可现在的状态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石室内,再也听不见公孙皇后反抗的声音,只留有李锦儿的音色回荡在空间内。 “姐姐真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呢……真是一条乖狗狗。” …… 翌日,当许清睡醒的时候,已是次日晌午。 虽然误了些时辰,但好在现在的时间也不算晚,够他出宫拜访沈府。 “少主。” 许清刚推开门,就碰见了腰背挺直,站姿工整的莲华君候在门外。 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确定这里不是太后寝宫后,出声询问:“莲华君站在这儿,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吗?” “娘娘考虑到少主的贴身丫鬟并未跟来,特命我来照顾少主的生活起居,安排您每日的行程。” 许清的耳朵动了动,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莲华君的名头极大,是许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兼传话人。 眼下正值京城百废待兴,太后与他人交流的重要时刻,怎么会把莲华君推过来当奴婢用? 看来这位姑姑对自己的宠爱,确实很不一般。 “今日我想去趟沈府。” “今日恐怕不行。” 在许清刚刚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就被莲华君接话驳回了。 对方的面色平静,淡声道:“沈家下了门禁,而且京城中城以外的地方仍在清扫中,少主应以自己的性命安全为重。” 对于莲华君来讲,此时此刻,没人能比许清的性命更为重要。 待在太后身边这么久,唯一一次见她真的动怒,便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中城以内的地方,有几片坊区可以去?” 许清本想问清楚坊市,再回房对照家中妻妾的居所,但莲华君显然明白他的意思,缓声答道:“望月楼与公主府,都在中城以内。” 莲华君的口吻清淡冷漠,继续道:“聂府虽然也在中城线的附近,但因为先前郡王的事情,有诸多太学院的学子为其站台,娘娘正在彻查此事,不易靠近。” 听莲华君说完,许清便明白今日能去的地方有限。 昨夜的京城乱局刚刚结束,即便自己心系大房三房的状态,也不好在这個时候贸然上门。 至于那公主府,许清就更不想去了。 早就听闻李锦儿为人泼辣,行事嚣张跋扈,何必要去那种地方给自己找不自在? “望月楼,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大红楼吗?” “是。”莲华君的回答简洁明了。 “你特意提起它,莫不是秦疏影待在里面?” “少主聪慧,您的四夫人秦疏影确实待在楼里。” 许清先前就有了预感,如今确认了心中所想,便指定要去望月楼里面见这位四房。 虽然姑姑亲口告诉过他,秦疏影本人是一名剑道高手,但许清仍想亲眼验证这一切,顺便确认此女心中的想法。 莲华君接到命令出门后,没过一会儿,便带回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身边的侍卫全都穿着禁军的铠甲,配置着清一色的金边腰刀。 在整个京城里,只有皇宫禁军才能拥有这身行头。 许清对这种待遇已表现得见怪不怪,在登上马车后,莲华君亲自为他驾车。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向着许清先前被关押的方向走去。 沿途因为城中戒严的关系,各个坊市间创联的大门全部封闭,上面站满了持枪披甲的士卒。 也因此,整个偌大的街道空荡荡的,除去许清这辆被禁军前呼后拥的马车,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行人和其他车辆。 能并行五辆马车并行的宽阔地方,如今变成了专属于许清一人的大道。 虽然威风,却也显得孤单。 …… 临近望月楼的坊市时,守门的官兵本想向他们索要通关文牒和出行的证件,却被身后的同僚猛然拉至身后。 接着,这群人不约而同的下跪参拜,坊门也向许清大开。 “这么夸张?” 许清记得自己登车时,曾留意了这辆车的装饰与打扮。 虽然较为精致,但明显不是皇帝与皇后的座驾,怎么会享有这么大的特权? 当他撩起车帘,看到莲华君单手高举起的玉佩后,便明白了一切。 “这是姑姑的东西?” “此物是龙凤呈祥玉,是娘娘初登后位时,先帝赠予其的宝玉,寓意是龙凤合璧,阖家美满。” 莲华君并没有将玉佩收起,而是转身双手递在了头顶,任由许清观赏。 “人人都知道这是娘娘的物件,所以出示此物时,如娘娘亲临,” “怪不得。” 许清评价了一句玉很漂亮,便准备继续缩回马车内。 可谁曾想,莲华君反而是将玉佩向前举了举,示意许清接过此物。 “少主可以接过此玉,在京中行事也会变得方便些。”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受不起。” 许清半开玩笑的调笑了一句,毕竟这东西要是丢了,铁定会摊上大麻烦。 “少主尽管放心,若这玉佩落在了他人手上,承轩坊一定会得到消息,通知各个省部……而您也需要一些东西傍身,用以彰显您许家少主的尊贵身份。” 许清见莲华君半天一动不动,看样子是领了姑姑的命令,执意要把这枚玉佩交给自己。 所以他便起身接了过来,放在手上把玩了片刻。 传说中的龙凤呈祥玉品质极佳,温润水滑,能看出来其在做工和选材方向上,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单从这枚玉佩看,先帝应该对姑姑不错,是真心喜欢对方,才会赠予如此贵重的礼物。 在许清微微出神之际,马车已经行驶到了望月楼的门前。 莲华君在临近下车时,与许清叮嘱道:“少主,切莫忘了您如今的身份,太后曾特意嘱咐过……您就算是把整个望月楼给烧了,也全凭您开心与否。” 许清此时的感觉微妙,不知为何,他突然联想到了前世的烽火戏诸侯。 但他还是应了下来,走下马车,欣赏起了这座望月楼。 传言中的望月楼果然不同于素州的醉鸳阁和红鸾楼,光是两侧围墙就一眼望不到头,足以窥见望月楼不仅仅是一座楼,而是一片一片的阁楼。 唯一让许清有些疑惑的是,这望月楼排场最大,最为显眼的建筑,为何被烧的如同黑炭一样? “你就不用跟来了。” 许清转头叫停了莲华君的步伐,独自一人跨入门扉。 初入大门,便有着一名云髻峨峨,戴着一支兰珠钗的中年女子等候在这儿。 对方身后跟着一班子人,从颜色较为单调的衣服与形制上看,应该都是望月楼管事的嬷嬷,不是院子里的风尘女子。 “恭候公子已久。” 望月楼内,领头的自然是那徐娘半老的吴嬷嬷。 但接待过万千达官贵人的她,此刻的心脏却在狂跳不止。 因为临时接到会有贵客到访的她,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位眼生的面孔是何来历。 望月楼的生意极大,吴嬷嬷也因此把贵人们的画像都默记在心,可即便如此,在看到许清下车的时候也是一愣。 这位公子的面相不像宫中的任何一人,为何会有造访望月楼的权利? 要知道,昨日刚发生过那么大的变故,东皖郡王康宇文兵败出逃,小皇帝驾崩在隔壁坊市的户部内。 整个京城被下令戒严宵禁,一摊一贩都不得开门上街。 如此严厉的环境下,竟还有公子哥能在层层重压下出行,还可以到望月楼里寻问柳,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种种迹象都在说明,面前这名男子有着极为深厚的靠山,能在京城内横着走。 “公子,小人是望月楼的东家,人们都叫我吴嬷嬷……不知公子今日造访望月楼,是想听曲?还是想看舞?” 吴嬷嬷不敢怠慢许清,但她心中也有种奢望。 若是能服侍好这位公子,和对方搞好关系,望月楼是不是也能在其的庇护下,将先前的负面影响排除干净? 望月楼的主楼被秦疏影放了大火,后来大理寺卿亲临现场勘察,搬走了那些权贵子弟的尸体。 现在人人都传那地方闹鬼,没一个人敢去。 这事铁定会影响望月楼日后的生意,说不定还会把她多年辛苦的营生搅黄。 “全都要,给我安排一间上好的房间,派楼里最出名的魁上来接客。” 许清本想直接去寻秦疏影的,可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缓解缓解压力? 反正今日又去不了其他地方,不如感受下这传说中的望月楼。 (本章完) 第96章 勾栏听曲 第96章 勾栏听曲 本就有意接近许清的吴嬷嬷,在听到许清的轻描淡写的回答后,心中一喜。 她当即就决定要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这位贵公子,便扭头朝身后的人群使了眼色。 “都听见没有,公子要我们楼里最出名,最漂亮的姑娘……你们回去自己掂量下,把压箱底的女儿都带到红荔阁,知道了吗?” “知道了。” 身后的那群嬷嬷见吴嬷嬷半眯着眼睛,心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们齐声应完行礼,赶忙向着自己负责的区域走去。 吴嬷嬷回过头,陪笑道:“公子,请跟民女移步红荔阁,等那些嬷嬷筛完人后,自然会带到那儿去。” “筛人是什么意思?” 许清也算是逛过青楼的老江湖了,但这望月楼的形制规模确实与素州那边完全不同,让他的心中隐隐有些好奇。 按照他的印象,不该是自己坐到桌子前,指名道姓让对方出来陪酒吗? 可能魁的架子大些,逼格高些,需要多掏些银两。 “公子,您是京城的生面孔,可能对望月楼的了解不是太清楚。亲仁坊临靠东市西南角,占地六百亩,我们这望月楼就独占了四百亩。” 介绍起望月楼的规格,吴嬷嬷也是信心百倍。 抬眼望遍整个大齐,有哪个红楼院子能做到望月楼这等规模? 能让无数达官贵人,诗人才子流连忘返,沉溺其中的望月楼,自然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这么大的院子,自然被分成了各个区域,由不同的嬷嬷相互掌管……每个嬷嬷手下会带三四十名倌人。” “看刚刚的数量,楼里的倌人貌似不少?” “公子,望月楼有近三千名倌人,全部多才多艺,貌美如……她们都是由楼里从小培养,通过层层考核,精挑细选出来的。” 吴嬷嬷想寻求许清的庇护,自然对楼里的大小事务没有隐瞒,全部向许清道出。 但看许清神情思索的模样,她也不敢再出声打断,直至许清回过神来,才笑着引他去红荔阁。 “这红荔阁呀,取名自红荔风香,金萱露醉,银河影挂珠斗。” 吴嬷嬷摇晃着蜂腰宽臀,边走边说:“所以红荔阁在设计之初,就特别引入了京城里的洛水,将其打造成了星河挂斗的形状。” 吴嬷嬷介绍的本领不错,三言两语就能激起人对红荔阁的向往。 不过许清还未走到红荔阁,就隐隐约约感受到许多不知名的眼睛在暗处观望自己。 他抬头向两旁环视,才发现在自己道路两旁的廊楼里热闹非凡,能从玻璃上看到无数季女子的身影。 只是这些人像是在畏惧着自己,没一人敢从楼里探身出来。 眼尖的吴嬷嬷看到这一切,正准备扬声吆喝各個片区里的嬷嬷出面管治,却被许清笑了笑,摆手道:“无妨,喜欢看让她们看就好。” “行,听公子的意思。” 瞧道路上的二人渐行渐远,廊楼里拥挤的鲜艳人群才向周围散开。 其中一名穿着水蓝色襦裙的年轻姑娘指着另一人的鼻尖骂道:“贱妮子!大家都在偷看,你暗地里摸我的胸脯作甚?” “略略。” 被指鼻的女子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调侃道:“这不是怕姐姐想男人嘛,毕竟离东家封楼已过去了整整三日的时间,姐姐心中喜欢的郎君没来,心中一定很寂寞吧?” 那水蓝色裙子的女子没有丝毫的脸红害羞,而是瞪圆了杏目,斥责道:“呸!你知不知道楼下的公子是吴嬷嬷亲自带进来的人?姐妹几个何时见过东家这样亲力亲为,招待人的……刚刚我要是忍不住叫出了声,都得被嬷嬷教训。” 因为几人生活在风尘中的原因,早就对相关的事情习惯了,所以并没有良家女子的羞涩。 相反,楼里的姑娘倒很喜欢用这上面的事情开玩笑。 “怕什么?姐姐是不是怕自己被关了禁闭,那姓商的郎君就要找其他姑娘泄火了,可怜姐姐昨天晚上偷偷睡觉时,还在用那枚木簪,呼唤着爱郎的名讳。” “我打死你!” 在几人的嬉笑中,还有一名站在窗边怔怔出神女子。 她的面容较为清秀,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 “别闹了。” 这女子明显在人群中颇有威望,一句话便使得打闹的几女安静下来。 “你们觉不觉得,那男人的身影和轮廓有些熟悉……像是两年前的恩客。” “两年前的恩客?” 那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帮忙分析道:“不太可能吧,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东家记得比我们清楚……怎么会认不出来?” “当时那位公子并不是吴嬷嬷亲自接待的,而且嬷嬷们每天见过的人有许多,有所遗漏也很正常。” 面对紫衣女子的说辞,其他几女面面相觑,不知有哪个两年前的恩客能让对方印象深刻。 毕竟众女这些年在欢场里,早就与不知多少人有过鱼水之欢,次次都是在逢场作戏,哪会记得一个许久未曾出现的男人? 先前那名捣蛋的少女又探出头来,小声问道:“妙芙姐姐,你是不是也想男人了?幻想一名两年前的翩翩君子出现,接自己出楼,没日没夜过那种没羞没臊的生活。” 妙芙翻了翻白眼,正准备侧过身不搭理这人时,忽然醍醐灌顶,娇躯一震。 她想到了那名恩客的身份,对方好像姓许,与如今太后同姓。 …… 许清与吴嬷嬷来到红荔阁的时候,恰逢日头正盛。 楼阁前的水面波光粼粼,虽偶有冷风吹来,但阁楼旁摆满的鲜芳香四溢,扑鼻而来。 配上红荔阁楼间的浮雕和外墙上的墙画,倒真有红荔风香,金萱露醉的感觉。 “公子,还不错吧。” “楼旁的挺新鲜的,尤其是这桂逆季盛开,香浓郁,真是不容易。” 许清去过许府四院,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的来历,故意出口问道:“培育这些的匠是谁?能让他来与我见面吗?” “呃……” 能说会道的吴嬷嬷第一次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公子的问题。 这些盆其实是秦疏影这两日养在屋旁的摆件,她接到礼部的消息,拉下了老脸,才求得对方把这些东西借给自己撑场面。 而秦疏影的身份敏感,昨日宫变的消息又扑朔迷离,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掌权,她可不敢把秦疏影留在自己这儿的信息说出去。毕竟城中逮捕秦疏影的告示还未撤下,那带着黑面具的恐怖士卒又在挨家挨户的搜人,鬼知道望月楼会不会受到牵连。 “没事,好奇问问,本公子去里面坐着。” 许清看出了吴嬷嬷的难处,也没有勉强对方,开门走进了屋内。 楼阁里的装饰和摆件虽然上乘,但跟宫里比起来要差上一个档次,不过好在炉炭烧的比宫里暖和,把四周的窗扇封好倒像是春日暖阳。 “公子……” “下去吧,那些歌舞伎让她们自己上来就行。” 吴嬷嬷还准备说些什么,便被许清挥手清退。 她只得点头弯腰,从红荔阁退了出去。 自许清走入红荔阁内,外面已站满了莺莺燕燕的彩妆倌人。 她们妆容精致,身上的衣服形制各异,但都是近两年京城坊间流行的新款衣裙。 几乎人人都有着柔荑纤长的手指,没有一丝尘垢的白皙皮肤,还配备着遮面用的蚕丝纨扇。 “东家,各个片区的当家旦,基本都被选在这里了。” 见吴嬷嬷出来,年岁最大,主管楼里杂事的嬷嬷迎面上前,说道:“其中有几人,先前都被礼部侍郎钦定为上元灯节,神武大街的魁候选。” 今日的时间大年初三,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 按照京城的惯例,礼部会裁选教坊司名册内的贱籍,从中挑出各个红楼里的漂亮女子,在当夜的车上游行神武大街。 被打赏钱两最多,人气最旺的女子,也会被评选为当年的魁。 这个魁不像是素州醉鸳阁的魁,是实打实礼部认定的魁,在籍贯上也会有所优待,赎身除籍时无需缴纳额外的银两。 对于红楼妓馆来说,这是抬高姑娘身价的好事。 对于京城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也是他们唯一不钱,就能欣赏到魁面容长相的机会。 而对于官府来说,魁的竞选会给国库带来数额不小的银两,是一项一举三得的好事。 那嬷嬷提起此事,就是怕今日的侍奉会坏了望月楼的准备。 毕竟培养一个姿色上佳,拥有众多拥趸的倌妓并不容易,何况礼部在节前还会派人来查验真身,确定参选的候选女子都是清白之身。 若这楼阁里的公子兽性大发,望月楼不仅失了魁的竞选资格,还会把礼部得罪的不轻。 “礼部侍郎是正四品下的官员,而且这位直接负责教坊司相关事宜。若让他完不成每年上元节的任务,绝对会对望月楼怀恨在心。” 吴嬷嬷本就擅长钻营官场,手下人能看明白的事情,她怎能不知? 只是因为秦疏影的事,望月楼不得不低下头做人。 主楼失火的案子只是因为大理寺卿暴毙暂停了调查,等到后两日京城解除戒严,大理寺查案的官员自然会登临望月楼,查明真相。 望月楼在事先的宣传,后来的堵门都出了大力。 届时大理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把自己送进监牢。 “外面乱成这样,哪还顾得上上元节的事情?” 吴嬷嬷叉起腰,对着面前衣着鲜艳,形形色色的动人女子命令道:“今日楼里的那位公子,谁能哄得他开心,嬷嬷重重有赏……而且只能顺着这位恩客的意思做事,谁触怒了对方,我就把她的腿打折,再也别想抛头露面。” 换做往常,吴嬷嬷绝不会大声呵斥。 毕竟这些姿容秀丽,在京城中颇有人气的倌人都是望月楼的摇钱树。 但今日不同于以往。 “是。” 众女低头应完,就准备排队进入红荔阁中。 刚刚那位嬷嬷提起魁竞选都没有用,看来屋子里面确实是位不能得罪的主。 …… 许清侧卧在坐垫上,找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 在那位吴嬷嬷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一列女子从虚掩着的房门走入,排成一列向他敛衽下拜,跪坐在地。 “你们几个就是望月楼最红的角?” 站在最左侧的橙衣女子用轻柔的语声回道:“回公子,是的……我们五人都是此次上元灯节的魁候选,上月的赏银也都在楼中前列。” 能在望月楼三千多号人里排名前列,确实是不错的成绩了。 只是许清没听说过上元夜的事情,自然不清楚魁候选意味着什么。 “都仰起头,让我瞧瞧。” 五女十分乖巧的仰脸向上,把自己的五官面容展现出来。 她们都被楼里打扮的十分精致,除去风格上的偏差,每个人都是常人审美里的美女。 尤其是众女将罗扇放置胸前,清新典雅,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乎快要让许清坚守已久的道心融化了。 如今姑姑得势,是得开开荤,享受享受了。 “咳……中间的那个,起来跳个舞,你来揉肩,伱来揉腿,你来捶背……剩下的唱个曲。” 许清本想着提些更过分的要求,奈何自己丧失了前身的记忆,忘了妓馆中的黑话该怎么提。 直接说出来,有违自己的尊贵身份,还会显得他很粗鲁。 所以许清选择了循序渐进,先从看舞按摩的揩油开始。 五女并没有任何的迟钝,在听到许清的吩咐后,就空出了中间的场地,让中间那名霓裳羽衣的女子有足够的空间施展本领。 随着一首清唱的小调响起,中间那名身披绚丽的丝绸的女子如彩虹般漫舞流转。 吴嬷嬷也没有向许清夸大其词,眼前的女子旋转如风,裙摆如云,仿佛把整个楼阁内都当成了她天然形成的舞台。 不过半会儿,许清就被其清丽的身姿吸引,甚至忘了身上还有数双细腻的小手在轻轻的揉捏。 (本章完) 第97章 好戏开场 第97章 好戏开场 “公子,吃橘子。” 为许清揉穴捏头的女子双颊晕红,抽空从旁边的果盘里取出水果,掰出鲜橙色的果肉。 她悄悄瞟着面前的男人,待到对方转过头来时,摆作一副媚态横生的模样。 “啊……” 女子学着妇人哄小儿吃饭的语气,示意许清张开口,而她眼底的风情似乎能滴出水来。 尤其是莹润如玉,刻意将衣领拉低的胸脯的峰峦前,这让许清看的眉开眼笑,没怎么注意其他地方。 这一个不小心,就导致他将橘子噎在喉中,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 身旁的几女忙扶他起来拍背顺气,也让得意的许清从温柔乡里缓了过来。 “好了好了,我刚刚听屋外的应声的女子不少,望月楼应该还准备有其他人吧?” 许清的发言,让五女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 望月楼内的尊卑十分明显,同辈倌人又以在楼里的赏银和成绩排资论辈。 她们都是新培养出来的佼佼者,竟然让寻欢的公子失去了兴趣,难不成公子喜欢活好的? 另一边的许清虽然享受几女的服务,但在他眼里,这些拥有候选名头的女子,确实达不到让他动心的地步。 “公子,门外还有二十多名姐妹,基本都有着独到的技术,有的会品箫,有的会吹笛,有的……” 那女子说到半途,不禁羞红了脸。 只有参加了元宵灯会,嬷嬷才会细致教导给她那方面的知识,所以她也对此事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纵然许清对这些绝活很是好奇,但他还是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有人认识秦疏影吗?” “姐姐?” 先前在屋子中央起舞的霓裳女子惊呼出声,却被其他女子使眼色瞪视,将异样的神色憋了回去。 “你认识?” “奴……奴家不清楚。” 许清能明显看出那女子与秦疏影有关系,毕竟谁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但满屋子人却像是避讳这个名字一样,全都是有话不敢直言。 “那你们能看出来我是谁吗?” 先前喂食许清橘子的女子小声猜测道:“应该是宫中的某位王爷吧?” 没等许清揭开谜题,屋外就传来了吴嬷嬷急促的语声。 “许公子!许公子!” 吴嬷嬷啪嗒啪嗒的冲入屋门,容惨白,冲着许清挤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 “您进门的时候,怎么不报自己的身份呀……小人还真以为,您是为了楼里的这些庸脂俗粉来的呢。” 屋内的其他五女在看到东家冲进来的时候,都退到了柱子的两旁,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但她们也都是头脑聪慧的女子,能从吴嬷嬷的称呼里猜到许清的真实身份。 许家的姓,再配上秦疏影的这层关系,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许家公子,许清了。 当初秦疏影当选魁,开设茶座时,都是规格极高的暗席。 各位富家公子和权贵名流从后门特殊的通道进入主楼,所以才没多少人认识这位许家公子。 若不是当年在楼里端茶倒水的小婢偶然认出许清的身份,吴嬷嬷还会被蒙在鼓里。 “许公子!” 吴嬷嬷见许清被皇宫禁军前呼后拥的走到门口,隐隐约约猜到了这场变故真正的赢家。 她现在的态度极尽谄媚,即便还喘着粗气,但脸上已堆满了笑容。 “您来楼里,是为了四房夫人秦疏影吧,前两日京城有些乱,她就借宿在了我们楼里。” “哦?” “许公子尽管放心,楼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位,就等您有朝一日来接她了……而且巧恰,她就住在红荔阁相隔不远的地方。” 许清点了点头,就掀开帘幕与吴嬷嬷走出了门。 排在门外的群姝还在等候屋内人的传信,见这贵公子突然现身后,都齐齐跪拜,用细腻的喉音称呼道:“公子好。” “这里没你们事了,都回去吧。” 吴嬷嬷遣散屋前的歌姬舞姬,领着许清向望月楼的周边的清泉小筑走去。 这片建筑零散分布在人工开凿的湖面对岸,隐匿在一处凹地中。 与先前美观大气的阁楼不同,这儿更像是养鸡逗狗的田园农家,四周还插上了篱笆墙。 两人刚刚绕过篱笆,走到简朴的木门前,就听到院内有一道动听的喉音传出。 “吴嬷嬷,谁叫你把这负心汉领进来的?” 吴嬷嬷赶忙敲门应声道:“疏影,你家夫君特地从宫中出来,来接你回去的。” “回哪呀?去东宫里做太子妃吗?” 秦疏影随口说出的话,吓得吴嬷嬷闭上了嘴巴不敢言语,生怕惹祸上身。 宫中的事情,哪是她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可以议论的?那管理教坊司的礼部侍郎在吴嬷嬷眼里就是天大的官了。 “咳咳……” 许清见这吴嬷嬷似是被秦疏影天生克制,笑了笑,宽声道:“疏影,你把门打开,我有话与伱说。” 按照许清的判断,秦疏影应该会借此开门,与他达成一些协议。 可许清断然没有想到,院子内的女声阴阳怪气,像是刚喝了两坛子的老年陈醋。 “有什么话说给望月楼的妹妹们听就好,反正奴家年老色衰,比不得那些姑娘们年轻漂亮。” 这句话,倒是把许清给整不会了。 但在门外干耗着也不是办法,他面色尴尬的答道:“怎么会呢?我就是好奇望月楼这么大的地方,里面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那可巧了,天下稀奇的地方和事情那么多,夫君是不是要件件都打探清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女声的讥诮之色愈发浓厚。 “疏影心里自是明白,自己没有别的妹妹有趣,才会让夫君的心里没我。” “我这次,是专程见你的。” 许清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木门就微微向内敞开,露出了一双美艳动人,钟秀玲珑的大眼睛。二人也算半个月未曾见面,但许清依然被体态丰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的秦疏影给惊艳到了。 对方不同于其他的莺莺燕燕,美目流盼之间,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独特风韵。 其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美而不娇,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现在见到了,风流倜傥,英俊无双的许公子可以回去了。” 不等许清辩解,木门便应声而起,闭拢在了一起。 接着,许清能听到秦疏影回房的脚步声和上门声。 “这家伙……” 许清本想骂一句脏话,却忽然瞧见那吴嬷嬷还一言不发的待在身旁,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 “有些调皮。” 吴嬷嬷赶忙附和道:“疏影当年在楼里就这個性子,没想到嫁出去两年,一点都没变。” 纵然有些不爽,但许清也不得不放弃了这次面见秦氏的想法,准备打道回宫。 毕竟看秦疏影的样子,是不打算在今天与自己见面了。 等许清与吴嬷嬷的脚步声远去,篱墙内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站在门扉旁的秦疏影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如水的眸子里面碧波流动。 “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怎么刁难他都可以。” 在房屋院墙旁的阴影处,昨日夜里在宫中阻拦秦疏影的老太监再度现身。 他平心静气的应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口谕,奴才不敢假传圣意。” “哼。” 秦疏影娇哼了一声,环抱起手臂,胸前的凸起更显得珠圆玉润,硕果累累。 “娘娘有意用您来磨炼少主,所以您在望月楼做的事情,宫中自不会插手……只是,若您被少主心甘情愿的征服,也要愿赌服输,把落红交由莲华君。” 秦疏影的呼吸变得轻促,吐着芝兰般的幽香气息。 今日在这老太监寻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对方在与自己开玩笑。 因为那位神乎其神,大齐实际上的掌权人,竟主动与自己一名贱籍出身的女子做起了交易。 交易的内容不同于以往,更像是一则赌约。 太后竟要求自己以望月楼为地盘,在上面作难许清,设立层层关卡。 若自己那位夫君能闯破阻碍,在规定的三天时限内进入自己所待的闺房,她就需要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对方,服下宫中特制的毒药,再把处子之身交由对方。 可要是许清没能到达终点,她就能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报酬,从这些繁杂的事情彻底抽身,过自己想要的安宁生活。 太后也许诺清除各个部门的档案,给她一个清白干净的身份。 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秦疏影怎会不答应? “回去告诉你们娘娘,让她等着看好戏吧。” 秦疏影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决。 …… 皇宫,栖凤宫。 太后寝宫的屏风外,跪着那名风尘仆仆的头发白的老太监。 寝宫内烛火高照,许太后那张足以倾倒天下众生的绝美容颜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从容听完老太监的传话。 她面对着等身高的铜镜,照映着丰腴窈窕的身姿。 “清儿纳的这个四房,倒是和本宫想的一样,性子有趣。” 太后身为宫中的上位者,博览众生,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有趣已是极高的评价。 老太监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回道:“娘娘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年轻本就应该气盛。” “娘娘,四房在少主身边,是最不容易被收服的女人,为何不等少主面见完大房和三房后,再让他会见四房?” 老太监久居深宫,也已活成了人精。 他能懂许太后为了侄子的安全着想,想要他将自己后院里的女人整顿清楚。 但他不懂的是,以自己和那四房的几个照面来看,对方明显是久经风月场所,见惯了男人各种嘴脸的女人。 想用情爱征服这种女子,无异于是让铁树开,难上加难。 “毕竟是清儿亲口留下的她,清儿自然要料理好后事,靠自己去驯服野马。” 许太后对交谈的话题显得不太在意,在品味完自己身上的服饰后,忽然又觉得身上这件衣服虽然看起来好看,但却有些太过繁琐。 穿着这身去见清儿,会不会让二人生出些不该有的距离感? “莲华君,再换一套简单点的衣服。” “是。” 紫纱幕帐下,已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颜色的衣裙。 这些全都是皇宫国库之中,最为名贵的女子衣服,不少都是被李齐皇室特意封存的物件,拥有自己的历史。 但许太后可不关心这个,她只在乎侄儿在看见自己时,觉不觉得她好看。 毕竟许清的那几位娘子,许太后都看过画像。 她可不希望年轻时名满天下,绝代风华的自己,在芳华易逝的三十年华,在容貌上输的太惨。 …… 许清回宫后,也并没有把秦疏影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 既然四房不愿意搭理自己,他直接去寻陆氏和沈氏也行,反正自己近些天要做的事情多了,谁会在望月楼里消磨时间?哄一个女人原谅自己? 因此,许清在用完晚膳后,在莲华君的带领下,拜见了一趟姑姑。 姑姑明显正在为不日后的登基大典做准备,近几日也是事务繁忙,有诸多的杂事缠身。 所以在文官接连请见的重压下,他只是简简单单请了安,就从栖凤殿回来,睡起了大觉。 等到第二日早起醒来,许清在两名宫女的服侍下换好外出的衣裳,整理好仪容,推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今日虽是日头刚起的早晨,莲华君依旧如昨日一样在殿外等候,朝着自己低头行礼。 “早啊……今天早上去你先前说的聂府吧。” 莲华君并没有像许清预想的那样,跑出门外准备马车,而是继续低头说道:“少主,城中的余孽仍在清扫,今日最多去到亲仁坊。” 许清的记性不算太差,联想到昨日吴嬷嬷与自己的介绍,皱眉问道:“亲仁坊不是望月楼所在的坊市吗?怎么过去了整整一天,虎豹骑连一坊之地都没查完?” “少主息怒。” 许清倒也没什么怒气,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本章完) 第98章 意外之客 第98章 意外之客 “明日呢?” 莲华君低着头,恭声答道:“少主,倘若今日没有解决望月楼的事情,恐怕明日也不行。” 即便许清再迟钝,在听到莲华君委婉的表达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出自谁手。 昨日自己就该想到,他作为姑姑的掌上明珠,有着禁军随队护行,京城里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看来姑姑的意思很明确,现在只许他面见秦疏影或是丹阳郡主。 “我众多妻妾中,秦疏影与我的关系一般,丹阳郡主又与我从未见过面……姑姑如此限制我的行动,想来有她得深意吧?” 莲华君缓缓抬头,用干练清澈的美眸凝视许清些许,叹了口气。 “少主,莲华不能擅自传达娘娘的意思,毕竟娘娘希望您能自己想明白这件事……但娘娘为了您,已经推迟了登基的黄道吉日,把相关事宜推迟了一周。” 许清从莲华君给出的信息里,得到了诸多的暗示。 首先就是这件事是许太后特别关注的,对方希望自己在与秦疏影和丹阳郡主的接触中,做到什么。 其次就是在这位姑姑的心目里,自己好像比近在咫尺的皇位更加重要。 前面许清还能理解,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同样用雷霆手段废帝登基的武氏,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果断,对任何人都毫不手软。 前身的记忆或许藏有姑侄二人亲近的原因,但可惜他顶替了原身的身体,并没有继承那些记忆,把关键的信息遗漏了。 “少主。” 莲华君见许清许久未曾发言,担心对方心生不悦。 但当她唤醒许清时,却看到了一张平静的面容。 “那就准备去望月楼的马车吧。” “是。” 莲华君行礼告退后,下去准备了昨日的马车。 随行的车队配置也与昨日的配置相同,只是还立了两名扶刀带甲的禁军骑兵,银色的盔甲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看上去威风凛凛。 许清原本还对这多出来的两名骑兵有些好奇,但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就亲眼见到了二人的作用。 京城的街道街坊,虽然依旧有五成兵马司和虎豹骑的重兵驻守于坊门,巡守街道,但普通民众和商贩已经被允许上街做生意。 这意味着京城内的戒严结束,东皖郡王的残党和亲军已经被肃清。 “天子禁军,奉令清街!” 只不过他所乘坐的马车刚刚驶出朱雀大街,那两名骑兵就如同离弦之箭,沿途疾行厉喝。 此刻,即便是轿子里的京城大官,也不得不将下人与轿子停置在道路两旁,为许清让出极为宽敞的道路。 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弯腰低头,毕恭毕敬的向禁军的车队行礼。 许清掀开车帘向外扫了两眼,心中也隐约发现了,从这出行的逼格和架势来讲,自己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要是他们再高呼万岁,他还真以为自己在做皇帝。 …… 车队顺着昨日的路线前行,从亲仁坊的最大的官道走向望月楼。 整条街道被禁军清街,接到礼部告知的吴嬷嬷也带着一众随从候在望月楼的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昨日京城各坊的告示栏中,已贴明了印有帝印和后印的告文。 上面标明东皖郡王谋逆造反,祸乱朝纲,结党营私。 为此还将小皇帝刺死于户部,举兵进犯皇宫。 坊间传言,幸亏虎豹骑救驾及时,才得以在东皖郡王阴谋得逞前逆转局势。 不过对于吴嬷嬷来讲,事情的经过都无所谓,她只知道现在坐在皇宫里的人是许太后。 而这位从素州来的许家少爷,正是许太后本家的九代独子,受尽太后的宠爱。 “吴嬷嬷,今日看起来有些拘谨。” 车轮在门前停止了转动,许清在车上随口点评完众人今日的状态,就走下了马车。 “让许公子见笑了。” 吴嬷嬷保持着躬身前倾的姿态,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她昨日了解完这位许公子在素州的事迹,整个人被吓得不轻。 伴君如伴虎,许清作为太后面前的红人,又有着恶劣的前科事迹流传在外,自然让吴嬷嬷如履薄冰。 “还与昨日一样,带我去秦疏影住的地方。” “公子。” 吴嬷嬷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不想得罪许清,但秦疏影给她的交代又不得不完成。 “疏影说,今日望月楼将把主楼重新装潢,并不会见您。” “她还不见我?” 许清见秦疏影的反应不似是开玩笑,便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思考起来。 吴嬷嬷按照秦疏影吩咐的说辞,说道:“疏影说,许公子若是真心实意的想见她,就明日再来望月楼,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指什么事?” 许清被说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吴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许公子,望月楼的魁出嫁,其实一直有个不成明文规矩,那就是为了验证男方的心意,需要魁亲手布下九个谜题。” 或许是见许清没有说话,吴嬷嬷鼓起勇气,继续讲道。 “解出这九个谜题,才可将魁名正言顺的娶回家,若是没答出来……你们的婚约也当立即作废,疏影也仍是我们望月楼里的人。” 许清瞳孔微缩,逐渐意识到与秦疏影见面的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是太后的插手,把局势搅浑了,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吴嬷嬷。” 吴嬷嬷听到许清骤然出声,被吓得一激灵,赶忙应道:“小人在。” “那秦疏影没说,若我解完谜题,会有什么样的奖励吗?” “疏影说了。” 吴嬷嬷观察着许清的面色,说道:“她说公子答完谜题后,此生此世都供公子差遣,哪怕被裁撤妾名,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知道了。” 许清问完自己想问的话后,重新坐回到了马车上。 “回宫吧,等明日再来望月楼,看看这位魁给我布置的谜题是什么。” “是。”驾车的莲华君没有多言,命令马车与禁军调转方向。 不多时,这支压迫感极强的车队就逐渐消失在了吴嬷嬷的视野中。 吴嬷嬷确认许清走远后,丢下门外的一群人,迈着极快的碎步向主楼里赶去。 站在栏杆廊楼两侧的倌妓们原本有说有笑,但在瞅到吴嬷嬷阴晴不定的面色后,忙噤声不语,生怕触了霉头。 “秦疏影!” 吴嬷嬷闯进这幢被烧焦的阁楼,看着站在残垣断壁中央的清丽女子,质问出声。 “望月楼养你教你,还帮你隐瞒身份,充当你杀人的刽子手……你为何非要与许家公子过不去?今日那许公子身边跟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禁军。” 虽然吴嬷嬷不是朝堂中人,但自小生活在京城里,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许家即将在不久的将来飞黄腾达,成为大齐谁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秦疏影本就嫁给了许清为妾,为何还要在这個时候折腾对方? “那规矩就是个场面话,你随便起几个灯谜让他猜不就行了?” 秦疏影今日穿的淡紫色的大袖襦裙,乌黑的高髻上装点着几根镶宝金簪和碧玉钗,五官艳若芙蓉,玉质的耳坠光华流转,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明眸皓齿,姿容绝丽,一瞥一笑都能动人心扉。 “吴嬷嬷你可真不要脸,当年要不是我家小姐包揽了洛河上的三届魁,让望月楼收银子收到手软,楼里哪能做到今日的成就?” 吴嬷嬷转头,看到两名丫鬟打扮的少女站在身后。 她们穿着细布做的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精美的卉,轻盈柔美。 头上盘着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朵小,透露着清新脱俗的美。 虽然两年未见,但吴嬷嬷仍能认出来,这是望月楼里配给秦疏影的贴身丫鬟,出嫁那日随着她嫁到了许府,没想到今日都回到了望月楼。 “吴嬷嬷,没有我家小姐,哪有今日的望月楼?” “是啊,吴嬷嬷。” 两小只一唱一和,让吴嬷嬷竖起了眉毛,美颜上有着些许不悦。 她索性跺了跺脚,气道:“那望月楼这两日就交给伱打理好了,那许公子要是带禁军进门抢人,可别怪我躲在后院里不帮你。” 杨柳目送着吴嬷嬷气冲冲的离开,噘嘴道:“吴嬷嬷的眼里只有银子。” 翠儿出声纠正道:“吴嬷嬷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年小姐出嫁的时候,她可没拦过小姐……换做是其他嬷嬷,可不愿意让楼里的红牌嫁出去。” 她们自小生活在烟柳巷里,自然对妓馆红楼的事情门清。 有些心狠的嬷嬷为了多赚银子,甚至会把手下的姑娘腿给打断,逼她们绝了出嫁从良的念头。 毕竟望月楼的女子都归属贱籍,可以被随意买卖。 真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楼里也只需要在每年登记的名册里划去那人的姓名即可。 “好了,你们两个呀……刚回到京城,嘴巴就闲不下来。” 秦疏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转身,笑着说道:“还不快过来帮我,等这两日手头的事情忙完,我们就可以离开京城,选一个地方过日子。” 翠儿跟了上来,伸手扶住了秦疏影纤细白嫩的肘臂。 她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清纯的笑容,调侃道:“小姐,能不能把翠儿那丫头留在京城……她整日话多聒噪,还把小姐养的玉兰给害死了。” “胡说!明明是那颗树苗自己挨不住冻,被冻秃噜皮了。” 翠儿反驳了两句,逐渐靠近了秦疏影摆在前方的布置。 她在仔细端详了周围的布局后,嬉笑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惊诧。 “小姐,这对少爷来讲……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 许清的马车才进宫没多久,忽然看见了一名身材矮小的小太监躲在宫殿门外的角落里,惊惧嗫嚅的向马车的方向张望。 宫中的太监都有自己的职责,鲜少会出现畏畏缩缩,不知在做什么的人。 “停车。” 小太监见许清的车停在了宫门前,自知他已经被对方发现,不得不站了出来,躬身下跪。 “许……许……” 他说话时犹豫了片刻,因为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许清。 宫中的规矩虽然多,但那些问候和称呼都针对皇上,还从未有过平民住进寝宫,享有帝皇太子的待遇。 “别结巴了,是谁唤你来的?” 以这太监的性格和模样,没有他人指使,定不会出现在此处。 可整个宫中,皇后因反心被处理掉了,小皇帝又死了……除去太后,好像没有能使唤动太监的大人物了。 “是……丹阳郡主。” 许清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称呼,目色微凛。 他还没去寻这个郡主,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找到了皇宫,还派了个太监盯梢自己的行踪。 “她人在哪呢?” “她……” 小太监迟钝片刻,终于想明白不管是郡主还是许清,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他只得把郡主的行踪报了出来。 “郡主在御园里,等着奴才去报信。” “那正好,你领我过去……莲华君,你可以回栖凤殿报信了。” 远处的莲华君躬身抱拳,淡声道:“是,少主。” 许清再回头时,那小太监的脸几乎快憋成了猪肝色。 “少主……那丹阳郡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奴才不敢惹。” 他用一对转来转去的小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启面上神情,生怕对方的面色微变,迁怒于自己。 宫里除了栖凤殿的人,人人都惧怕这位丹阳郡主。 自己把郡主交代的事情搞砸,再领着监视目标去寻郡主,下场可想而知。 “我就是好奇,这位郡主监视我的意图是什么……你放心,把我带到了地方,她不敢作难你的。” 许清瞧小太监这副言不由衷的慌乱模样,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但这小子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眼下皇宫里,李姓的小皇帝都坐不稳龙椅。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凭什么敢在自己的面前嚣张? (本章完) 第99章 哥哥(感谢MOLJO盟主大大的打赏!) 第99章 哥哥(感谢moljo盟主大大的打赏!) 在许清的压迫感下,小太监做出了妥协,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皇宫内城,尤其是后宫和后苑有许多的御园。 若是从上往下俯视,便能发现这些繁多的园纵横交错在一起,犹如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皇宫各处。 千年古树,异国卉在这里随处可见,每一颗植物都能找到上林苑监找到专职的负责人。 但现在恰逢岁初冬末,不少植物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躯干,看不到争奇斗艳的绚丽场面。 小太监引着许清在宫廷楼阁里穿梭,有意挑了偏僻少人的道路。 许清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少主,到……到了。” 小太监嗫嚅着嗓音,小声向身后的许清汇报。 但可惜御园里的少女眼尖,还是一眼就瞄到了二人的身影。 “唔……果然,你这家伙做事笨手笨脚的,把正主给召来了。” 御园深处,站着一个身披白色狐裘,脚踩鹿皮小靴的灵动少女。 她小巧的瓜子脸上有着挺秀的鼻梁,淡红色的薄唇,裸露在外的肌肤细腻如瓷,看上去吹弹可破。 但最吸引许清眼睛的,是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内里仿佛藏着无尽星辰,像银河一样熠熠发亮,不断闪烁。 “笨蛋。” 少女说话时,清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甜甜的羞笑,再加上清脆动听的少女声调,很难让人对她产生出反感。 若不是许清看过丹阳郡主在京城里做过的事,是不会把眼前的人与刁蛮千金联系到一起的。 “没你的事了,走吧。” “谢……谢谢少主,奴才这就滚!” 那小太监因丹阳郡主的话被吓到原地不敢动弹,许清的命令对他来讲,犹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看到小太监连爬带滚的跑出御园,许清也是开门见山,道出了这名少女郡主真正的意图。 “郡主大人何必恐吓一个宫中的太监,用这种拙劣的手法找许某过来?” 丹阳郡主俏生生的眨了眨眼,用那双美眸盯着许清,故意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可怜模样。 “呜……明明是他太笨了,哥哥怎么会怪到锦儿的头上?” 换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许清可能会听信这位丹阳郡主的说辞。 可现在的他和以前不同,在与几位妻妾的接触过程中,他逐渐明白女人心海底针的道理。 那小太监明显就不像是会做事的人,丹阳郡主命他去盯梢自己,显然是为了让小太监给他带路,制造二人相遇的机会。 这丹阳郡主看上去年岁不大,心中的鬼点子倒是不少。 “你我都知道怎么回事,别装模作样……为什么要来见我?” 这位清纯灵动的少女捏紧狐裘衣领,怯生生的说道:“锦儿可是哥哥未过门的娘子,想来看看未来夫君的德行和模样,不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吗?” 丹阳郡主的回答有理有据,许清对着这个不速之客,双眉在不自觉间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的神色舒缓,心中有如明悟。 “郡主的印象如何?” 丹阳郡主改换面容,用甜美的嗓音笑道:“哥哥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既英俊又神气,是锦儿喜欢的风格。”“郡主喜欢就好。” 说话间,许清挪动步伐,缩短了与丹阳郡主的距离。 这片小型的御园本就占地不大,几步路就能把两人的间隔缩短在三步以内。 “哥哥靠的这么近,是衣服穿少了吗?” 丹阳郡主注意到了许清的靠近,不以为意的出言调侃,还用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眸打量着许清。 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除去发育有些一般的身材,其他地方应该是无懈可击。 但让这位丹阳郡主意想不到的是,许清竟直接居高临下的按住了她的下巴,用冰冷的语气质问道:“你把我当傻子吗?” “没……没有,锦儿不敢。” 丹阳郡主的眼里透着求饶的意思,但耐人寻味的是,她的四肢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把精致的小脸上仰,张嘴露出了皓白的牙齿和柔软红绵的丁香小舌。 许清能从对方的动作上,感受到一种征服凌虐的快感,但他很快就明白这是李锦儿的把戏。 “前几日的三司会审,东皖郡王客坐旁听,曾指证你带着门下客座暗访素州,参加了濮园诗会。” 许清的声音越来越冷。 “主持濮园诗会的靖东侯虽是勋爵一派,但他早已淡出京城的圈子许久,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你当时去素州的目的,是为了见我,对吗?” 丹阳郡主的眼底,第一次浮现出诧异。 “所以你与我见面,是有别的目的。” 许清并没有给丹阳郡主还嘴的机会,他深知不给面前这女人一点颜色瞧瞧,她真会把自己当成容易拿捏的柿子。 因此许清加大了力度,几乎快把丹阳郡主的下巴给按的脱臼。 丹阳郡主伸出双手,轻扶住许清的臂膀,并没有试图挣脱许清的暴行,而是微微前倾着身子,配合着许清用力。 不多时,她唇角就挂上了一道晶莹剔透,不明来历的灵泉,顺着许清的手指缓缓下落。 “伱这女人……” 许清撤去了动作,下意识的甩了甩手。 成年男女的力道天差地别,更别提丹阳郡主这种身形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了。 本想让这家伙吃点苦头,可这女人似乎有着其他的怪癖。 “嘻嘻……” 丹阳郡主的肌肤如雪般白皙,她的俏脸与脖颈处微微泛着红晕,仿佛一朵刚刚盛开的朵。 她并没有擦拭嘴角的口水,而是用那双透着迷离暧昧的眼眸看着许清,笑道:“哥哥的力气好大,锦儿差一点就撑不住了。” 丹阳郡主边说,边主动靠近许清。 她的身姿曼妙,笑容里有一股迷人的娇羞,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 但许清深知这女人的病态超乎想象,退后一步让她扑了個空。 “哥哥真坏。” 丹阳郡主见许清的满是抗拒的眼神和动作,倒也放弃了与他亲近的打算。 (本章完) 第100章 郡主驾到(感谢MOLJO盟主大大的打赏!) 第100章 郡主驾到(感谢moljo盟主大大的打赏!) 这个身具危险气息的狐裘少女,能洞察到许清在有意拉开二人的距离,便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哥哥,锦儿可不是为了哥哥才去的濮园,见到哥哥在诗会上一展风采也纯属偶然。” 许清沉默片刻,骤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濮园诗会是素州上档次的文人雅聚,主持诗会的靖东侯对受邀者的身份背景很是在意,只有小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和名门世家的小姐才能参加。 因此,诗会的请柬往往会在几日前送达。 自己参加濮园诗会纯粹是失忆后一时兴起,毕竟谁会知道一个刚刚失忆的纨绔公子,竟能做出让国士都赞不绝口的诗词? 丹阳郡主既不是为了自己去的诗会,那她是冲着谁去的? “陆晚禾。” “嘻嘻,答对了。” 丹阳郡主将剥葱似的纤白玉手背至身后,展颜一笑。 她的笑容灿烂,天真无邪。 “锦儿记得那日在船上,陆姐姐就坐在正对面,让人家看了个仔细……陆姐姐生养的可真是水嫩,让锦儿羡慕极了。” 许清闻言一凛,心中的戒备越来越深。 “你去见她做什么?” 丹阳郡主压低了声音,用蚊蝇般的呢喃声说道:“当然是想看看她对锦儿有没有威胁,别看锦儿的个头和年岁小,胃口可不小呢……锦儿又怎么会满足一個妾室的身份?” 许清冷眼瞧着丹阳郡主的所作所为,默不作声。 丹阳郡主的行事作风天马行空,而且从她过往的经历来看,此女做事完全不计后果,像一个疯子。 这种女人娶回家都是个麻烦,即便她长得再漂亮,再会俘获人心,许清也不想与她结为夫妻。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呀?” 丹阳郡主笑嘻嘻的打量着许清,接着,她故意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唔,哥哥是不想理锦儿吗?不过……哥哥这两日未曾造访聂府,就不想知道锦儿身上的这件白狐裘从哪来的吗?” 纵使许清再的脾气再好,也对丹阳郡主的步步挑衅忍无可忍。 他这次没有顾及这位郡主的身份与姑姑的情面,直接伸手抓住了丹阳郡主白皙纤细的脖颈,将她按在了御园红漆打底的院墙上。 许清随手扯下丹阳郡主的狐裘,方才积攒的怒意在此刻爆发。 “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吗?你要是不想落得你弟弟一样的下场,就别来激怒我。” 许清的五指用力,在那软滑乳白的肌肤上印上了自己的掌印。 鲜红色的五指印记透着肌肤向周边散开,看上去有种凄惨残暴的美意。 “试想一下,姑姑更在意你还是我?若我在此地把你杀了,谁敢说个不字?放弃你贪得无厌的想法,主动找姑姑退却我们的婚事。” 丹阳郡主檀口微张,喘息逐渐变得粗浓。 即便她浑身簌簌发抖,随时有窒息的可能,但这女人依旧昂起线条纤美的修长玉颈,眼瞳里溢着开心和喜悦。 “唔……”她试着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这种窒息感越来越深,丹阳郡主那双明亮的眼眸变得不再清澈,深邃的黑瞳微微上翻,露出了眼白。 许清见丹阳郡主在重压下翻起了白眼,知道自己使出的力道已超越了对方承受的极限。 但在他卸下手劲,准备抽手的时候,丹阳郡主却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抿着有些失去血色的嘴唇,强行挤出来一副惨淡的笑颜。 “继续,掐死婵儿。” 许清对面前的女子有了全新的认知,她竟然对生命也毫不在意。 “婵儿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轰轰烈烈,成为像太后一样的女人……若让婵儿自甘堕落,放弃与哥哥的婚约,还不如现在就把婵儿掐死在这里。” 丹阳郡主感受着脖颈处越来越轻的力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也逐渐恢复了先前的神采。 不知何时,她的气势已变得咄咄逼人,甚至让许清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成者王侯败者寇,我弟弟失败是他咎由自取,太过愚昧导致的……婵儿不恨太后,婵儿只嫉妒哥哥身边的女人,明明拥有哥哥这样的良配,为何她们还要心怀鬼胎,没有真心实意的对待哥哥。” 丹阳郡主在不知不觉间,已从身后的墙上起身,将柔嫩纤细的娇躯靠在了许清的胸膛上。 她伸出手,羞红着双颊,踮起脚尖,捧着许清的脸庞。 在手掌轻柔的厮磨中,她颤抖着睫羽细声道:“哥哥,让婵儿做你的正房好吗?婵儿和她们不一样,婵儿会认真辅佐哥哥坐上皇位,一同成为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 丹阳郡主说话间,似是已经把自己完全代入了妻子的角色。 她将螓首贴了上去,陶醉似得说道:“从此以后,婵儿替哥哥杀人,替哥哥教育不听话的女人,替哥哥处理朝堂的事务和关系……哥哥不想做的事情婵儿来做,哥哥只需要日日夜夜的宠爱婵儿,把婵儿当成宠物就好了。”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坏掉了。 许清不留情面的推开丹阳郡主,刚才的发言让他更加确定。 丹阳郡主是个危险值拉满的女人,虽然宰了这女人更加安全可靠,但太后让自己见她的目的绝不是杀了她。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难办了。 威胁对这女人没有效果,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又怎会在乎她的敲打? 而且刚刚行动上的威胁,似乎产生了反面效果,让丹阳郡主的状态变得更加不稳定。 “啊。” 丹阳郡主见许清离开自己,颤声娇吟。 她酡红的玉靥像醉酒一般妩媚撩人,与那张清纯可人的稚嫩脸孔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哥哥……相比于婵儿,哥哥还是更喜欢沈家的那个女人吗?” 丹阳郡主不甘心的说道:“她能做到的事情,婵儿也能做到,而且会比她做得更好……哥哥不信是吗?那婵儿就证明给哥哥看。” 当着许清的面,丹阳郡主从衣襟中抽出一张“纸”。 (本章完) 第101章 郡主的来历 第101章 郡主的来历 这位气质不输沈霜序的少女露出温婉纯良表情,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面递给了许清。 她注目珍惜的模样也勾起了许清的好奇心,听说丹阳郡主的生活奢靡至极,到底什么样的宝贝能被这位郡主奉若珍宝? “今夜睡觉时,哥哥把它垫在枕上入眠,肯定能帮到哥哥的忙。” “纸”的色泽沉淀较深,大片区域呈油面的墨绿状。 光是看这上面的颜色,就不太像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你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丹阳郡主嘻嘻一笑,与许清四目相对,娇声道:“婵儿想做哥哥的女人,更想被哥哥填的满满当当……哥哥要是死了,这世上很多的事情都变得无趣了。” “呵。” 许清的眼瞳缩了一缩,但他也没当着丹阳郡主的面子将“宝贝”撕碎扔掉。 丹阳郡主迈动着羊脂玉般的白嫩美腿,从许清的身侧掠过,走到了御园的门口。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回首笑道:“哥哥,那狐裘不过是河东郡进献的御寒衣物罢了,这种款式的狐裘……婵儿府上还有三条。” 许清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丫头的当。 那白狐裘原就是姑姑赠予自己的宫中物件,在备受太后和小皇帝关照的公主府上,自然有同批进献的狐裘。 丹阳郡主在素州见过陆晚禾的打扮,故意用狐裘来扰乱自己的思绪,伪造成欺负过对方的假象。 她在故意激怒自己,勾引自己对她出手。 “唔……虽然哥哥上了婵儿的当,但今日的表现仍可以给七分。” 丹阳郡主眯着那对炯炯有神,碧波流转的眼眸,用羞涩的笑容点评道:“因为婵儿最喜欢哥哥了。” 看到许清的面色微变,丹阳郡主伸出一根白皙好看的玉指,放在了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哥哥,婵儿这次进宫,还专门给你带了礼物。” …… 许清终究没有撕掉丹阳郡主的东西,而是带着它回到了寝宫。 当他打开寝宫的屋门,也终于明白丹阳郡主口中的“礼物”是什么。 只见公孙皇后身披一件华丽的凤袍,涂抹着清新淡雅的妆容,跪坐在门后不远处。 与前几日有些不同的是,这位皇后的脸庞虽然精致,有着如玉般的肌肤和婉约的身姿,但她面上的表情却有些麻木不仁。 原本娇美绝伦的五官,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主人……” 许清的归来,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惊讶和喜悦。 她只是按照先前的训练念出称呼,接着对许清行了一个额首贴地,五体叩拜的大礼。 “你怎么了?” 许清一眼就看出了公孙皇后的不对劲,因为眼前女子的眸眼里已经失去了光芒。 从宫变那晚,仅过了短短两日,是什么催垮了这女人的骨气? 但公孙皇后并没有应话,只有在得到了许清起身的命令后,才机械般的站了起来。 “让奴婢帮您更衣。” 公孙皇后缓步靠近许清,试图帮许清更替旧衣。 许清在她伸手的一刹那,扼住了她的手腕,看清了伸过来的五根手指头。 “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清对公孙皇后的着装打扮,仍保留有一定的印象,毕竟对方是他见到的第一位宫中贵人。 他明明记得公孙皇后的手掌纤细,白嫩如玉,而且与太后和丹阳郡主的喜好一样,留有不长不短的美甲。 可现在的公孙皇后与先前判若两人,不止变得跟玩偶一样,就连那指甲也被尽数剪掉。 更让许清感到诧异的是,公孙皇后的几根手指顶部居然被细薄的纱带包裹,仍能从渗透血迹的地方看到伤口。 “奴婢……” 公孙皇后微微垂眸,并没有回答许清的打算。 两日的遭遇已彻底磨灭了公孙皇后的骄傲和希望,只要不回到那个可怕的溶洞里,她什么都愿意做。 “是丹阳郡主?” 即便公孙皇后不想作答,但在许清试探性的问话下,她的身体出现了本能的反应。 不仅整具身体微微发颤,就连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瞳里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我不敢……不,是小狗不敢了,饶了……求求夫人放过我。” 公孙皇后的手也在不断的抖动,她眼中的恐惧像黑洞一样深邃,仿佛要吞噬看到的一切。 她口里的自称也在不断变换,唯一没变的……是对丹阳郡主的害怕。 虽然许清并不觉得公孙皇后是个好人,现在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应了成者王侯败者寇的句意。 但丹阳郡主的危险程度远超他此前认识的任何一人,而且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女人似乎比白莲教更加可怖和棘手。 所以了解丹阳郡主的信息,就成了眼下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惜掌握承轩坊的沈氏,如今正深居在沈家,自己想见也见不到。 “这里没有丹阳郡主,是我的地盘。” 许清试图安抚公孙皇后焦躁不安的情绪,让她说出有用的信息。 公孙皇后出自于京城的望族,与小皇帝做了三年的夫妻,应该对丹阳郡主有一定的了解。 可公孙皇后在听到丹阳郡主的名头后,仍旧无法保持冷静,完全在喃喃自语,说着一些求饶道歉的软话。 “啪!” 意识到口头上的说辞无用后,许清给了这位皇后第二個巴掌。 刺痛明显能让公孙皇后恢复些许清明,她突兀的愣在原地,停下了方才神志不清的碎碎念。 “你被她送到了我这儿……若接下来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把你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虽然许清不知道丹阳郡主对公孙皇后做了什么,但从公孙皇后的反应来看,这种威胁最能使对方冷静下来。 果然,一切如许清所想的那样,公孙皇后的面色变得苍白,紧紧地咬着下唇,试图让自己不再崩溃。“知道我是谁吗?” “嗯……你是许太后的亲侄,许清。” 许清听到回答放下心来,看来这位皇后能恢复正常。 “你了解丹阳郡主吗?” 公孙皇后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她最终还是克服了恐惧,颤声答道:“我原以为自己了解她,但李锦儿她……她不是人。” 许清浓眉微挑,等待公孙皇后继续说下去。 “她是宣帝的亲姐,也是先皇临幸孙尚仪的第一胎……后来太后接宣帝入宫时,她被孙尚仪带入了京城,单独养在了宫外的府宅内。” “姑姑只接了小皇帝一人入宫?” 许清的心中有些疑问。 从太后对丹阳郡主的关注和照拂来讲,后者是通过何种途径得到太后的赏识? 公孙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喘着香息说道:“李锦儿原先默默无闻,谁都知道她只是一个赠物,对她和孙尚仪都没有太多的关注。” 回忆到这里,公孙皇后的心中一痛。 在偌大的京城里,就她们公孙家对这位落魄的皇女有所帮助,那时的李锦儿也不像今日这般疯狂。 “但在宣帝受太后传召,入宫没几天后……孙尚仪就死在了那间院子里,当时的案子转接大理寺,刑部,禁军。因为关乎皇家颜面,最后是由太后亲自插手,将这件事平息的。自此之后,李锦儿就被接到了皇宫,在宣帝上位时被封为丹阳郡主,赏赐了公主府的府邸。” 公孙皇后说道:“正是从丧母这件事开始,她就变得喜怒无常,性情大变,再也没有初入京城时的样子。” 公孙皇后对丹阳郡主的了解,比许清想的还要详细。 许清也从她的口里,知道了许多皇室秘辛。 “而且整个……整个公主府都是太后默许,让丹阳郡主私设的领地。” 再度提到敏感的话题,公孙皇后的娇躯紧绷,浑身颤栗。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来回爬绕般,让她神经紧绷,喘息也变得厚重。 “先皇驾崩,太后执掌后宫权利后,一众的皇亲国戚,以李姓为首的权贵们……就被太后软禁在了京城里。” “哦?” 许清有些惊讶,因为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先皇驾崩当日,县王李惠安不满太后外戚干政,曾从京城附近的封地举兵起事。太后在镇压完这件事后,就命所有拥有封地的王侯不得返回封地,必须要吃住在京城内。” 古代的皇权,就是权力高度集中的中心,专权专制的代表。 许清并不关注这位太后姑姑的做法,但他对丹阳郡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好奇。 “软禁皇亲国戚,和丹阳郡主有什么关系?” 公孙皇后的手心冒汗,她虽然极力控制,可恐惧仍能从眼神中透露出来。 “丹阳郡主的公主府,每月都会举办盛大的聚会。那些聚会的规模远胜宫中祭祀,且奢侈至极,荒淫无度,集中了大齐一等一的权贵名流。” 公孙皇后缓声解释道:“持续一天一夜的集会,比寻常的节日还要热闹,发生的事情往往会成为当时热议的话题。” 许清对公主府上的盛宴有所耳闻,但他远想不到,这东西竟会比自己想的还要夸张。 听着公孙皇后的一番述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酒池肉林,金碧辉煌的宴会场景。 “这其实是太后用来操控,稳固李氏皇亲和世家大官的手段。朝堂上被叫的上名号的人,基本都参加过丹阳郡主的聚会,连宰相首辅,三公九卿也不例外。” 许清渐渐明白了,丹阳郡主的崛起其实与自己姑姑有着莫大的关联。 表面上的郡主是一位刁蛮任性,蛮横无理,心机颇深的女子。 不仅主持着京城最为糜烂的宴席,还欺压着京城百姓,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恶霸。 但丹阳郡主再凶狠,也只是自己姑姑摆在台面上的连线木偶,专门替太后控制拥有皇室血统的人,调和大官们的关系。 “她会在公主府里,把姿色靓丽,年纪轻轻的妙龄少女训成美钕犬,供宴席上寻乐……” “伱手上的伤,就是她折腾的吧?” 公孙皇后说到这里,许清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对方落在丹阳郡主手上的遭遇。 看来这位尊贵的皇后饱受屈辱,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我……” 公孙皇后的眼中挤出泪,不多时,她的眼泪已经湿润了整个脸颊,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公孙皇后的肩膀颤抖着,哭声里充斥着悲伤和无助。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不要把我退回去。我出来的时候听她与其他人说,接下来训成的人要被送到虎豹骑的军营里,我不要,不要……” 虽然许清只与丹阳郡主见过一面,但他也能猜到,这一定是对方故意做出的恶作剧。 公孙皇后参加过朝中的祭典和重大节庆,姑姑既然留了她的性命,就代表她还有自己的用处。 丹阳郡主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只是点到为止,就能让公孙皇后联想到军营里的下场,从此变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不听话。 “你放心,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你自然会在我的庇护下。” 许清并不想把这些话说清,只是借用这件事情让皇后安稳下来。 但是公孙皇后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或者说她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想要活下去,就要对面前的男人百依百顺。 尽心尽力的服侍对方,总好过被送去军营,亦或是沦为宴席上的玩物。 “许……主人。” 许清低下头,碰巧看见公孙皇后正的眼角闪烁着亮晶晶的泪,乞求般的拽住了自己的裤脚。 “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就去把衣服换了,洗澡水打了。做好侍女的本职工作,我不会为难你。” 许清冷淡的吩咐完,就挣脱了公孙皇后的手,坐到了内室的椅子上。 他把丹阳郡主送给自己的“宝贝”拿了出来,在在烛灯下照耀了许久。 公孙皇后见许清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心中有了十足的落差感。 她明明记得前两日的时候,对方还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即便在人多眼杂的凤驾上,也一点都不老实。 (本章完) 第102章 绾青鸢 第102章 绾青鸢 她明明记得前两日的时候,对方还对她的美色垂涎三尺,即便在人多眼杂的凤驾上,也一点都不老实。 实话实说,那日的躁动让公孙皇后至今都难以忘怀。 可今日再见到许清时,对方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欲望和感觉,像先前无事发生般镇静自若。 想归想,公孙皇后最终还是垂首退下,按照许清的吩咐去办事。 毕竟二人如今的身份天差地别,她更像是案板上随意宰割的鱼肉,可许清已经是许皇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追捧的对象。 入夜,天色渐暗。 万籁俱寂,星光点点。 …… 次日,当许清睡醒时,殿外的瀑雨如瀑,淅淅沥沥响了个不停。 殿门微开,换上宫女服饰,涂上清淡妆容的公孙皇后垂首走了进来。 按照宫中的规矩,她依次翻转暖炉中的火炭,把许清今日要穿的衣物在旁铺平,再端进水盆,准备放有食盐和浓茶的洗漱工具。 待到一切布置就绪后,许清才从纱帐包裹的床榻上起身。 在许清离开床榻的时候,赫然发现枕上的那个“宝贝”,竟然在一晚上变了颜色。 整体呈现出蜡黄,像是精华殆尽,成为了一张无气无味的废纸。 “这东西算生效了吗?” 许清嘀咕了一声,就引来了公孙皇后的询问。 “主人,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许清挥了挥袍袖,等公孙皇后帮他收拾好了行头,来到了门口。 知道今日行程的莲华君,早早就在此处备好了马车,撑伞等着许清出门。 在见到为许清打伞送行的宫女后,她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动,依旧淡然。 车队淋雨出动,护佑在左右两侧的禁军都撑着巨大木伞,用来抵御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你认识刚才的宫女吧?” 在车队刚刚驶往望月路的大路上,许清道出了心中的猜疑。 “为什么表现的如此淡定?这也是姑姑的意思吗?” 驾车的莲华君身形僵硬,在迟疑了片刻后,缓声应道:“是。” 许清联想到当日晚上,莲华君说公孙皇后的去路已被太后确定,就有了自己的猜想。 看来丹阳郡主将她训成送给自己,其背后是太后授意。 “姑姑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我这儿?” 莲华君沉默半晌,似是估量着该如何开口。 片刻后,莲华君缓声道:“她原本是要被送到娘娘身边的,只是娘娘听闻少主对她有些兴趣,才临时起意,将其改送到了这里。” 许清问道:“谁告诉姑姑,我对她有意思的?” “当夜的事情,娘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莲华君把话说的如此直白,许清这才意识到,即使是在凤驾这种看似私密的空间,再微小的动作也瞒不过太后的耳目。 看来这皇宫内苑真如莲华君说的一样,完全被太后掌握在手里,所有人都翻不出一丁点的涟漪。 但许清心里清楚,他对公孙皇后根本没有什么情欲可言。 当时不过是形势焦灼,想要用些特殊的手段逼迫皇后就范。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会儿确实有种以下犯上的快意感。 在许清沉思的时刻,马车已经顺着朱雀大道一路南下,拐入了横向的官道,再度进到了亲仁坊内。 抵达望月楼,许清已能从威风吹起的车帘空隙中,看到数盏明亮的灯笼悬挂在墙檐下。 “无关人员请在楼前停步,让许公子自己下车。” 轻灵且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车外响起,许清伸出半头,就望见了翠儿和杨柳的身影。 这次的望月楼,少去了吴嬷嬷谄媚赔笑的模样,似是完全被秦疏影取代,换成了自己人。 当然,两女盛气凌人的态度也招致了随行禁军的不满。 对于他们而言,能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只有莲华君和车内的许家少爷。 望月楼的女子出身贱籍,凭什么说这种话? “几日不见,我就变成别人家的少爷了?” 见到许清下车,杨柳与翠儿也不敢再说场面上的话,全都敛衽下拜,齐声唤道:“少爷。” 近两年养在骨子里的习惯,仍让她们不敢在许清面前造次。 “行了,那你们就留在这儿吧,我进去了。” “是。” 莲华君应声完,许清跟在她们的身后走入望月楼。 这次是由翠儿撑伞在前面引路,杨柳则是专门给他打伞挡雨。 望月楼内的路上空空荡荡,唯有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落下,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涟漪,宛若瀑布直泄千里。 两侧高起的廊楼上,站满了莺莺燕燕,穿着鲜艳服饰的妙龄女子。 她们依靠在长廊各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许清。 “听说这位公子,就是前两年来迎亲的许家公子?” “当时疏影姐姐出嫁的时候,也像今日这般热闹。” “嘘,你们几个还真敢说呀,这位可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亲侄,算是整个大齐最有权势之人了。” 暴雨挡住了女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但许清能从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中,听到这些青楼女子在讨论自己。 “我前些年也走过这条路吗?” 打伞的杨柳微微一笑,用甜美的嗓音回道:“公子当然不记得了,那年今日也下了这么大的雨,同样是奴婢给您撑的伞。” “哦?” 许清有些惊诧,没想到两次解答谜题的时间和天气,竟都有着共同之处。 “少爷,请在此留步,准备解答第一道谜题。” 前面的翠儿顿足停步,使得许清也留在了原地,想看看这九個谜题的真面目。翠儿退到一旁,然后许清在瓢泼大雨中,看到了四名提剑而出的女子。 几女的相貌看不大清,但在淅淅沥沥的水影之间,许清能辨别出她们高挑的身材和手上的长剑。 两边还隔着一段距离,致使雨水成了天然的帘幕,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旁边的杨柳小声提醒道:“少爷,请仔细看。” 许清刚想询问杨柳为何要说这句话,雨水中的四名女子就开始挪动身影。 只见她们来回交错,脚下的舞步轻盈且和谐,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 大雨在这些人的身上如若无物,她们犹如疾风掠过水面,在水面点起道道涟漪。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四人的剑舞愈来愈快,如同寒芒在空中划过,能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许清在不知不觉中将剑舞看完,等四女行礼退下,才意识到这场表演已经结束。 “有意思。” 许清回味片刻,问道:“听说疏影师从剑舞第一的公孙氏,刚刚那四人……” “她们是小姐指点过的艺伎,靠剑舞为生,但少爷可不要认为,里面有我家小姐的身影。” 翠儿望着许清,无比肯定的说道:“我家小姐的剑术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剑舞一定是冠绝天下,无人能比。” 许清并没有产生翠儿一样的倾慕感,因为他从未见过冠绝天下的舞蹈。 即便是前世大为流行的歌曲和舞步,也只是好听,好看这一阶段。 翠儿抿嘴回眸,用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许清,娇声问道:“少爷,我家小姐的第一个谜题,便是这剑舞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 许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从未看过剑舞,觉得这谜题有些太过勉强人。 真的从没见过面? 不知脑海里从哪涌出的想法,让许清微微一怔,陷入了思考。 杨柳在不知不觉间中靠近许清的身体,伸出葱白的玉指,在他的背部暗戳戳的写了几个字。 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感使得许清微微绷紧,跟着杨柳的指引答道:“绾青鸢。” 翠儿斜眼乜着杨柳,看的后者微微低下头,才正过脸庞答道:“恭喜少爷,第一道谜题回答正确。” 许清心中暗惊,方才杨柳就在提醒自己,现在还在背后悄悄比字告诉自己答案。 她不也是跟随在秦疏影身边多年的丫头吗?为何要帮自己? “少爷,绾青鸢是第一题,也是我家小姐用意良苦设计的题目……舞形柔美的剑舞的寓意是青鸢,并不指同名的纸鸢,而是代表今朝流行的一种发型。” 翠儿继续讲解道:“青鸢这发型弄起来颇为麻烦,需要精心处理黑发盘旋打扰的地方,只有拥有足够的耐心和心思,才能处理好青丝上的发结。我家小姐也有着对爱恋上的渴望,希望心上人能为自己亲手绾起青鸢,象征着定情结发。” 许清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秦疏影出身红尘,竟会对感情抱有希冀?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方说出来哄骗自己的,还是真有这门心思。 “少爷,除去结发定情,绾青鸢也有另一种说法……据说女子有了归宿或是结束一段爱恋后,也会束起这种长发,以示情丝已断。” “你家小姐的意思是哪一种?” 翠儿对许清的疑问早有准备,答道:“这就是今日的谜题之一,等少爷解开前三道谜题,翠儿自会问你这道题的答案。” …… 秦疏影扶着二楼窗台上的木质栏杆,望着雨中的朦胧雨丝。 她今日的秀发如云,披散着垂下挺翘的后臀。 身上披裹着锦衣华服,长裙拖地。 栏杆下,那几名浑身湿透,衣服紧贴着玲珑躯干的女子走进屋子,隔空向着秦疏影行了拜剑的大礼,便提剑离去了。 “秦姐姐,舞剑的艺伎回来了,但楼里跑去看戏的人还在前门,岂不是说明许家公子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解出了谜题?” 一名打扮艳丽,穿金佩玉的女子出现在二楼。 虽然衣服的形制和妆容有些俗气,但这女人的眼眸宛如秋水,泛着微微的笑意,充满温情。 尤其是樱唇贝齿,五官精致。 粗略一看,竟与秦疏影有三两分的相似。 “你来了。” “秦姐姐的邀约,人家怎敢不来?” 女子淡笑道:“毕竟前几年在望月楼里,秦姐姐可教会了人家不少的事情,现在正是知恩图报的机会。” 秦疏影叹了气,曼倚危栏。 身后的这名女子,也是她在望月楼里亲手提携过的后辈。只是后来其不甘活在自己的影子下,才从望月楼出户,转投在了京城其他的院子里。 当年在设计九道谜题的时候,对方也是题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秦姐姐,不是人家说你冷酷无情……许公子上次解题时,你明明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为何这次只有短短一日?难道有太后作为靠山的许家都入不了伱的眼了?” 秦疏影用剥葱似的玉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动,眼里透出的感情极为复杂。 “紫苏,你与我同年入楼,幼时待在一起的时间比翠儿她们都长,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姐姐,你长得比我漂亮,什么事也都比我做得好,所以当年公孙婆婆挑中的是你,不是我……只可惜,谁能想的到,三年连冠的京城魁,竟会有着少女怀春的心思?” 名叫紫苏的女子,捂着嘴偷笑了两声,便侧过了身子,继续道:“那紫苏也下去准备了,毕竟前六道谜题都算不上难。” “辛苦了。” 秦疏影浅浅一笑,只是原本明艳动人的容颜,忽然有些暗淡无光。 …… “少爷,第二道谜题是灯谜。” 雨声淅沥,啪嗒啪嗒响个不停的室外,翠儿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道出了第二题的提示。 “只是这道题的题目,翠儿并不会直接告知于你,只能暗示……它藏在两侧的廊楼内,在一名未出阁的少女的身上。” 许清闻言皱眉,因为他前两日跟随吴嬷嬷时,曾亲眼见过这些廊楼的长度和规模。 望月楼的廊楼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像是各个倌妓展现容颜,招揽恩客的展览柜。 而且除去门口的两段路程不谈,它还贯穿了整个望月楼的外围,占地范围极广,跑一圈下来得不少的功夫。 在这里面寻人,找一个灯谜的题目,是怎么想的? 翠儿看着许清有些迷茫的眼神,说道:“少爷,这道题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且从你答完第一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时了。” (本章完) 第103章 廊楼怪人 第103章 廊楼怪人 意识到时间紧迫的许清,伸手接过了杨柳递过来的雨伞,转身就冲进了附近的门户。 短短几个喘息,失去油纸伞庇护的杨柳就被大雨淋了个落汤鸡。 她的浑身湿透,稍显单薄的衣裳紧贴着婀娜多姿,曲线玲珑的身材。 杨柳虽然没有许家几房夫人美貌,但胜在胸脯骄傲挺拔,腰肢纤细柔软。 她迈动白皙修长的玉腿,跑到了翠儿的伞下,满脸幽怨的看着对方,嗔怒道:“你为何要擅自更改小姐的题目?这题明明有一炷香的时间。” “你不是也偷偷提醒他上一题的答案吗?” 翠儿蹩起柳眉,满是嘲讽的说道:“难不成你贪图许家的荣华富贵,不愿跟小姐走?” 杨柳因为雨水的冰凉,冻得打了个喷嚏,小脸上的妆容也被冲。 但她听到翠儿的言论,还是忍不住竖起眉睫,扬起脑袋驳斥道:“你休要血口喷人,你我都知道小姐心里的意思,为什么不顺着她的心意去做?” “正是知道小姐的想法,才不要让许家公子知难而退。” 翠儿面无表情的看向杨柳,问道:“许家如今有三位夫人,一位未过门的娘子……即便是先前最不起眼的三少奶奶,背后也有文学大儒的站台,咱家小姐有什么?” 杨柳默不作声。 大房沈氏的父亲是统领文官的当朝宰相,其也是许太后眼前的红人。不仅受到太后的信任和宠爱,也处处享受着正房的待遇。 二房杨家有兵权在手,更是北军名家,世袭罔替的边关将领。 小姐与她们比起来,更像是随波逐流的落叶,无根无靠。 “趁着今日的这个机会,让许家公子知难而退,绝了小姐的心思……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杨柳撅了噘嘴,但她说不过理由充沛的翠儿,索性扭头不理。 “帮一点怎么了?反正少爷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又答不出最后几道题目。” 抛下这句话,杨柳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独留翠儿捏紧伞柄,在雨中飘零。 …… 走上廊楼的许清,才发觉自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大开眼界。 先前因为雨水组成的帘幕遮挡,许清并没细致的观察廊楼,如今他登上来才发现大有乾坤,而且相连的各個房间前都站满了倌妓。 这些女子衣着鲜艳,打扮各异。 她们本就对传说中的许公子感到好奇,现在见到他真出现在了眼前,全都拥了上去。 “许公子,要听首琵琶曲吗?” “公子,奴家的舞跳的很好了,还会您家乡的江南小调,吴侬软语。” “……” 蜂拥的女人如同百争艳,招尽出。 因为她们知晓,只要能傍上这位许家公子,得到对方的欣赏,自己就能野鸡变凤凰,改变未来的人生。 仅仅过了一会儿的功夫,许清周围就被堵得水泄不通,再难寸进半步。而且他身边的空间越来越少,有些胆大的甚至在伸手揩油,摸得许清打了一个激灵。 “安静一下。” 许清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赶忙伸手让众位女子冷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各位姐姐都知道许某人来望月楼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就不要为难我了……这钱袋子里虽然只有白银十两,但你们拿着钱袋去找门口的女官兑换,就可以换得千两白银。” 许清的用意非常明显,望月楼虽然是京城最为奢华的妓馆红楼,但有哪几个女子不想赚够了钱,赎身从良? 千两白银,再加上自己的声名,已足够一般的倌妓给自己赎身清户了。 “你们只要把第二道谜题的题目给我,我就把这钱袋子给她。” 许清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这些赚钱谋生的女子? 但他的话却使得整个空间里的杂音消失,周围女子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与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一名胆大的女子上前说道:“公子,不是我们不想与您说,只是这谜题的题目,我们也不知道。” “是啊,我们都以为公子拐上廊楼,是有了其他的想法,原来是上楼解谜呀。” 听到周围的附和声,许清察觉到自己遗漏了重要的线索。 在仔细回忆翠儿的提醒,他马上改口问道:“那你们谁知道,望月楼的廊楼里,哪里有未出阁的女子?” “未出阁的女子?” 那女子不由得蹙起细眉,疑惑道:“公子可知,未出阁指的是未出嫁,严格意义上单指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女子,跟望月楼没有关系。” 其他人也觉得许清的问题奇怪。 “是啊,而且公子不知道廊楼是什么地方吧?我们都是接过客,但没贵客指定的女子。所以平日里只能来廊楼碰碰运气,指望哪位恩客能瞧上自己,共度良宵。” “一般有些名气,或有富家公子看上的姐妹,都会住在下人伺候的院子里。” 经过众女七嘴八舌的解释,许清渐渐搞懂了廊楼是个什么地方。 但提示中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廊楼和未出阁,所以这道谜题一定藏在廊楼的某一处。 “廊楼里除了接客的女子,还有其他人吗?” “望月楼是风雪月的风尘地,怎么会有其他人?” 就在许清的解题陷入僵局,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时,人群中有一名面色微红,举止怯懦的女子举起手,小声道:“虽然廊楼没听说过未出阁的女子,但这里确实住着一位怪人。” “怪人?” 看到许清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她不敢直视前者的眼神,低头垂眸道:“对,她先前也算是楼里小有名气的红人,只是后来毁了容,被情夫抛弃,才会一直留在廊楼里。吴嬷嬷看她可怜,就免去了她每月上缴的月供,让她吃住在楼里。” 说起对方的事情,最先那名开口说话的女子也唏嘘不已。 “一个已经毁去容的女子又能接到什么客?无非就是在廊楼里混吃等死,消磨度日罢了。” 其他倌妓对这名女子也有印象,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本章完) 第104章 第二关 第104章 第二关 毕竟谁没事会提起这煞风景的人物? 让许公子这种高贵身份的人去接触对方,不是揭楼里的伤疤,让人家触霉头吗? “公子,刚刚的话您听听就好……听说那人的面容骇人,一直独居在廊桥西边的屋子里,那地方除了送饭的阿嬷没人会去。” 虽然周围倌妓众说纷纭,都不建议许清靠近那里,但后者仍从这群风尘女子的话里找到了怪异之处。 “听说?你们没人见过她吗?” “她名叫香菱,是五六年前的人物……公子也知道我们这行芳容易逝,要么挤破头皮出名赚钱赎身,要么熬些资历混成嬷嬷,谁愿意一直这么过下去?所以廊楼这儿大都是些姿色平庸,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在揽客。” 许清默默听完,在脑海中有了新的判断。 秦疏影生长在望月楼里,自然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清楚廊楼是什么地方。 在廊楼寻找未出嫁的良家少女,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秦疏影设置的谜题提示,一定是一个障眼法。 而名叫香菱的女子独居在一处没出过门,从某种意义上与未出阁的字意相符,所以自己有去探寻的必要。 “谢谢各位的帮助……我许某人刚刚说的话也有效。” 许清将身上的银两散给周围的女子,又走到那面色羞红,最先提出此事的女子面前,把钱袋子送给了她。 “这钱袋子就作为你的报酬,烦请你带我去廊桥那边。” 害羞的女子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之言竟真能迎来意外之喜,她抬头看向许清的神色满是崇拜,忙点头应声道:“好,公子请跟我走。” 屋檐外的雨瀑飞泄,二人伴随着雨声,穿过细长的廊楼。 门前两侧的廊楼虽然热闹,但往后的屋子就逐渐闲置了下来,几乎看不见倚栏揽客的女子身影。 又前行了一大段距离后,终于在一处连接连接两栋廊楼的天桥中央,见到了那香菱的居所。 这里前后两方孤悬,中间是一座四面通透,以屏幔相隔阁楼。 “未出阁……” 许清在看到阁楼的那一刻,心中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挥退了带路的女子,叩了叩门。 “门外的人,是许公子吗?” 屋内的声音温婉动人,不似少女般清脆。 若是许清没有听过香菱的事迹,可能还会对女子的相貌有所幻想。 “是我。” “请进来吧。” 许清推门而入,屋内的布置与饰物也与他想象中的大差不差,简单质朴。 香菱带着面纱,正坐在一张床榻前。 但能从这名女子面纱上看到暗红色的伤疤蜿蜒而上,从她的鼻梁蔓延到了眼角,毁去了她整整半张脸。 许清并没有在香菱的面容上有所留目,他随意坐在了一张靠近门扉的椅子上。 “你好像知道要来的人是我。” “嗯。” 香菱态度恭敬,举止和坐态尽显女儿家的礼仪,看来在幼时就受到了极好的教育。只可惜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她才沦为望月楼无人问津的透明人。 “看来许公子是真失忆了,两年前公子闯九关时,就曾找小女要过灯谜的谜题。” “哦?” 许清的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问道:“两年前的第二关,也和今日一模一样吗?” “其他的事情小女不清楚,但要是谜题的题目未曾修改,那公子就可以拿着这道谜题的答案下楼交差。” 香菱的口吻轻淡,似是对其他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 而且她开门见山,直接在许清面前道出了题目。 “春去也,落无言。” 许清听出这是经典的字谜,便答道:“春扣木,落等同于凋谢。落无言是谢字减言,前后两者得出的字便是射和木,结合起来是榭。” 香菱笑了笑,点头道:“公子思绪灵敏,答对了灯谜。” “以我对秦疏影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设置这么简单的谜题。” 许清对题目的简单程度有些惊讶,因为相比于第一题的难度和寓意来看,这道字谜单拎出来没有任何的意义。 香菱没有反驳,而是安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带着面纱,许清也能感受到她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是,这谜题是小女自己随口找的。” 香菱控制着语气,语声没有太过热切,也没有透露出半分冷淡。 二人的交谈,更是阔别已久的老友重逢,在闲唠家常。 “因为疏影姐姐设置的谜题有些困难,或许连出了名的大儒状元,也难答对。公子上次作答,可是寻遍了京城里的名人儒士当帮手,最后也答得一知半解,不清不楚。” 香菱似是站在许清的角度,为他着想道:“一会儿翠儿她们上来,小女子替许公子作假即可。” 听到前身在这第二题吃了瘪,许清的心里涌现出不服。 凭什么前身答不上来的题,就认定他也不行? 而且这香菱的态度也有些古怪,自己与她应该没有太多的交集,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我们之前很熟吗?” “许公子是素州的高门大户,小女子怎有颜面高攀这层关系?” 香菱答道:“小女子只是与疏影有些旧情,当年因为年长她两岁的缘故,曾在楼里提携过她。帮你则是因为看淡了这楼里楼外的事情,自然希望她也能寻到一个好的归宿。” 许清也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望月楼女子们的言谈举止与外面不同,她们似乎对姐妹之情颇为在乎,受到尊敬的那方也会被称为姐姐。 “公子,你意下如何?” 许清从沉思中被唤醒,扬起头说道:“把她设的谜题说出来吧,我既是为她来的,就没有逃避的借口。” 香菱本以为许清会认同自己的提案,免去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文采上并不出名的世家公子竟会主动求解最难的题目。 若他答出来了还好,答不出来可就要错失良机,在第二道关卡上折戟沉沙了。 更何况许清今日是独自一人前来,身边没有其他的帮手。 (本章完) 第105章 正解 第105章 正解 “既然是公子自己的意思,就请公子仔细听题。” 香菱多看了两眼许清,就提起了这道灯谜。 “江南上虞曾立有一座古碑,是前汉末年的古物,名曰曹娥碑……疏影姐姐设置的谜题,便是与碑文背面的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许清眨了眨眼,有些明白香菱为何要出言规劝自己了。 第二题也不是单纯的猜谜,它包含了出题者对曹娥碑碑文的评价,证明此人的文学素养极高。 “公子,我先前的建议依旧有效。” 香菱本想给许清一个台阶下,却被许清抬手婉拒。 姑姑给予秦疏影诸多特权,容许对方在望月楼里铺设谜题,应该是想目睹自己的表现。 毕竟京城宛如太后的后院,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栖凤殿里。 自己连续几题依靠他人,连力都没尽,传出去有些丢人。 更何况这道题的答案他了然于心。 “谜底是绝妙好辞。” “嗯?” 香菱的杏眸在疑问声中微微瞪大,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凝视着许清。 若不是亲眼见证对方坐在面前,而且对两人先前的相遇一无所知,香菱都想怀疑许家公子是不是在作假,或是有谁提前告知了答案。 “黄绢是有颜色的丝绸,合成为绝字。幼妇指少女,外孙指女人的孩子,可以被解为妙好二字。其实前三个字通俗来译都不难猜,与寻常的猜字灯谜无异,重点在于第四个字。” 许清解释道:“齑是捣碎的姜蒜,而齑臼则是指前汉时期,捣烂姜蒜的容器。用当时的话来讲,这是盛纳五辛的器具,名叫受辛之器。古时的辞唤辭,受旁加辛就是此字。” 若是原来的前身,自然猜不透也看不懂如此高深的谜题。 毕竟这需要解题人对前汉的知识有所了解,知道那时人的生活习性,使用的工具。 但现在的许清可不一样,他来自于相似的后世,而且史学家已经将前世的诸多问题和谜题解开,都给出了合理科学的解释。 这字谜虽然设计的巧妙,但许清恰巧知道其的答案。 “小女子香菱,心服口服。” 香菱对许清给出的释意叹为观止,因为对方不仅道出了谜题的答案,还把缘由说的一清二楚。 从任何方面来看,许清的回答都无懈可击。 “许公子把小女子的这枚信物拿下去交差吧,翠儿她们自会带你去第三关的地方。” 香菱从裙旁拿起一枚刻有字印的发簪,起身递到了许清的面前。 她尤为注意二人的距离,停在三步外的距离微微躬身。 这個距离是香菱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配合上微微低头的动作,能将自己脸上的伤疤遮掩去。 许清接过簪子,放在手上把玩了片刻。 “这枚簪子,应该是抛弃你的那名客人,赠予你的定情信物吧?” 香菱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这位许家公子明面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实则在观察簪子上刻印和材质。经过刘师爷那件事情后,许清也对女子佩戴的饰物有所了解。 “他既已经抛弃了你,你为什么要把定情信物保管的这么久?” “公子,对于香菱而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当初二人海誓山盟,相互倾心的美好记忆。” 香菱笑了笑,对许清提出的问题早就释怀。 因为同样的话题,她已在两年前就回答了一遍。 而且香菱像是想起了什么,缓声道:“而且莫要怪香菱多言,疏影姐姐可能与公子认识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何出此言?” “在公子眼里,疏影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贪财,利己,事事会以自己的利益优先。” 许清没说秦疏影的优点,反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心中的不满都数落了一遍。 “公子,胭脂柳巷走出去的女子,通常只能依附在有钱有势的官人身旁,所以银两才能带给我们安全感……只是公子,望月楼里的女子也并不都是此类。” 对于香菱的说法,许清半信半疑。 她若是拿自己举例,还有两三分说服力。 可现在的说辞,更像是为秦疏影开脱。 “公子现在对她的戒备心太深,自然不会信小女子的话。可若香菱告诉您,当初在望月楼时……你们二人互有情意呢?” 许清被香菱的话惊得一怔,心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对方在拿自己开玩笑。 秦疏影苦心经营谪仙楼,在江南一带做的颇有名气,与自己成婚是为了脱籍,并借用许家的家势。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公子,小女提醒您一件事情,上元灯节的魁获选者,即可名正言顺的脱离贱籍。像奴家这种见不得人的货色,也曾侥幸获得过一届魁,更别提疏影姐姐当年连夺三冠,被誉为魁中的魁首了。” 香菱又旁侧推敲道:“许家的家势自然无人能敌,只是公子可曾想过……在您之前,就有沈家杨家等各个千金嫁入府内。以疏影的性子,为何要甘愿做妾?与那京城名人沈霜序碰面?” 许清神情一凝,发觉香菱说的有几分道理。 即便许家有利于秦疏影暗中开展事业,可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不可能没听说过同龄中风头正盛的沈霜序。 后者受到太后的赏识,破获过多起疑难案件,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公子,这些话香菱曾在两年前与您说过,今日再提此事,只是希望你们二人能做一次明白人。” 香菱说完,又轻咳了两声,补充道:“许公子,虽然听闻许家三房的陆氏师承大儒聂夫子,可疏影自幼学习琴剑诗文,文学造诣上也并不差……只要您放下心中的介怀,定能在她身上发现更多的优点。” 对于香菱最后的这句话,许清的内心也有些认同。 第二道谜题的答案,已被秦疏影提前告知于香菱,若非如此,对方也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相比于自己利用前世记忆谋取的答案,秦疏影则是靠自己解答出来的,自然心思活络,含金量更高。 (本章完) 第106章 斩情,定情 第106章 斩情,定情 …… “看样子,少爷已经拿到第二道谜题的信物了。” 阁楼的下方是一座不起眼的庭院,翠儿与杨柳正撑伞恭候在门口,等待许清从楼上下来。 翠儿对许清能过关表示的毫不惊讶,毕竟许清曾为了小姐用心良苦,两年前在香菱身上费了不少心思。 “少爷,第三道谜题很简单。” 翠儿平定住自己的心神,问道:“少爷可知摆在庭院门前的是什么?” 许清顺着翠儿指点的方向望去,看到庭院中的屋檐下,静放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盆。 这些盆里栽种的形宛如小碟,瓣紧贴蕾,形成了优雅的弧线。 朵各个都洁白如玉,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令人陶醉。 “白玉兰。” 这题也不算难,因为前些日子许清来望月楼时,就曾见证过这些的影子,知道其是秦疏影的手笔。 唯一让他惊诧的是,玉兰属乔木类植物,能让树杈在盆里茁壮成长,且开出如此好看的儿来,秦疏影的育本领也称得上一绝。 “回答正确。” 翠儿持伞转身,身影消失在庭院的门洞内。 旁边的杨柳看见许清顺利到达庭院前,脸上写满了开心和高兴。 等到翠儿的脚步声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隐没不见,她笑着说道:“少爷,我知道您一定可以的……接下来只要答对几个问题,就能顺理成章的走到小姐面前了。” 许清见杨柳笑的这么得意,还以为她要提醒自己接下来的答案。 可谁知这丫头一个转身,就跟随翠儿的步伐,轻飘飘的走进了院子。 许清跟着进去,发觉庭院里除去门口的盆,并无太多的摆件。 向里走到房间内部,也是一片空荡。 这里铺设着梨木地板,用来承重的柱子旁边摆有几盆兰。 再往里看,翠儿和杨柳的身影已寻觅不到,唯有一名貌美如,眉如弯月的艳丽女子站在其中,朝着进门的许清行礼。 这女子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看上去清丽脱俗。 窗外的暴雨如瀑,阴云密布,使得整個环境昏暗。 要不是许清认真去看,可能会把屋中这位身形修长婀娜,穿衣风格九分相似的女人认成秦疏影。 毕竟二人唯有在身材的凹凸和颜面上有所不同,但在她的身上,仍能看见秦疏影的影子。 “许公子,奴家是天苑楼的蒋姬,带小女学艺入行的姐姐是您的四夫人,秦疏影。” “看得出来。” 许清站了过去,对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份没那么关心。 秦疏影规定的时限是午夜子时,自己从宫中一路赶来此处,再加上前三道关卡磨去的时间,已经走过午时,快到未时了。 如此一来,剩下几道谜题的解答速度,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即便把出的谜题全部答对,耗尽了对方指定的时间,不也算失败吗? “许公子,奴家知道您今日的目的,所以也不白耗时间,先问第四和第五个问题。” 蒋姬看着许清,笑道:“翠儿应该已向您提醒过第四题,那就是第一关题目里的绾青鸢到底是何用意?结发定情?还是斩断情丝?” “斩断情丝。” 许清毫不犹豫,就作出了准备已久的答案。没有裁定许清的回答是否正确,蒋姬接着问道:“第五题的问题也与其相关,那就是公子两年前看到的绾青鸢,也是斩断情丝吗?” “不,是结发定情。” 一路走来,秦疏影布置的谜题里,表面没有联系,实则有着规律。 绾青鸢用女子盘发作引,暗示着自己归良的意图。 第二关虽然是用曹娥碑布置的题目,但秦疏影真正的问题却是香菱。 字谜解不解出并不重要,因为候在楼下的翠儿,自始至终要的不是答案,而是香菱手中的定情信物。 秦疏影在用香菱隐喻自己日后的下场,若遇到了负心人,遭人辜负抛弃,便只能和香菱一样,做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更为精巧的是第三关的设计,白玉兰喜光耐阴,盛开的朵有很浓厚的香气。 而且从各个角度来看,它在民间,都是纯洁,高贵和优雅等名词的象征,按理说与红楼妓馆的环境极为不符。 但联想到秦疏影的清倌身份,喜欢香浓郁的事物,自然能得到许多共同之处。 “前三道题都与两年前的题目一模一样,若她没有出嫁的心思,单纯想利用我来解决自身周边的隐患,自然不会设计这样复杂的谜题。” 许清将内心的想法道出。 “同理,两年后的今日她选择将谜题重现,自然是想跟当年的自己做个告别,所以第四第五题的答案是斩情和定情。” 蒋姬微微颔首,对许清的回答很是满意。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公子聪慧,这番回答也无懈可击。而且香菱姐姐也不拦你,奴家更没有理由当这个恶人。” 蒋姬轻拂膝裙,风姿撩人。 “换做是两年前,人家还有逗弄你的心思,可现在是你们夫妻二人的私事,外人怎好意思插手?” …… 京郊,法轮寺。 大雨磅礴,精舍内点着通明的灯火,四周有人影摇曳。 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中年人拄着细长的拐棍,从无人看守的寺外走入,迈上了五层台阶上。 他的身子虽有些佝偻,肩背臂膀却厚实得紧,看起来与常人有异。 “噌。” 在中年人缓步靠近的时候,房舍周围就涌现出了数名身强力壮的“和尚”。 但谁都能看出,这些“和尚”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怪异之处。 他们虽然剃发,穿了禅衣,可各个都像熊虎一样,弓背握刀,眼里闪烁着警惕和狠厉。 那些刀具也不像是武僧练艺的片刀,而是将锋尖磨到极致的制式砍刀。 “放他进来。” 听到屋里人的命令,屋外的“和尚”们直起了腰背,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背对着精舍,将房子围得跟铁桶似无异。 屋内的人将房门拉开,中年人刚踏入门槛,便听到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叫喊。 “春生使!” (本章完) 第107章 雷公助我 第107章 雷公助我 发出声音的人,同样是一名禅衣光头的和尚。 站在法王佛像面前的他转过身子,目光犹如利剑般锐利,面色中带有深深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还敢来见本王?” “拜见东皖郡王。” 来访的蓑衣男子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躬身行礼。 康宇文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极力抑制内心的悔恨。 “春生使,你明明告诉过本王……冬去春来,正是阳光普照,万物复苏,君临大地的最佳时刻。可为何本王按你占卜的结果行事,却迎来了兵败家破的结局?” 康宇文话中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不甘心。 “而且伱说李齐皇室的气运未竭,本王需要借助阴山的虎豹骑谋大势,结果呢!虎豹骑在皇宫面前接了太后的旨意!把我带来的东皖亲兵屠尽!” 康宇文向前走了两步,激动的用手指着春生使,大声吼道:“若不是本王察觉到形势不对,提前跑到这儿躲了起来,本王早就去见先祖了!” 春生使摘下了正在滴雨的斗笠,历经沧桑,斑驳的嘴角上挂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康王爷挑了个好地方,人人都知道当今太后崇尚佛法,对寺院和僧人有诸多礼遇。藏在这里可因僧人的身份躲避搜捕,还能顺理成章的出寺化缘,谋机遁逃。” 春生使的态度让康宇文怒火大盛,仅存的一点理智和耐心也被消耗殆尽。 “春生使你什么意思?你可知本王为了苟且偷生,把妻儿都丢在了南下的路上,让她们替我引去追兵……我现在除了这条命,一无所有。” 康宇文回身去供奉大佛的祭台上摸索了片刻,将藏匿在其中的宝剑取出。 因为逃亡路上不断擦磨的原因,剑锋变得无比锋利,能侧印出屋中人的面目身形。 “春生使,若是本王成就帝业,你与白莲教自然能与本王共享这天下富贵。但现在本王兵败,不知还有几日的活头……你不如就在这里给本王陪葬,在地下继续算你的天象星图,命理北斗。” 春生使面对咄咄逼人的东皖郡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 他继续面带笑意的说道:“春生此行是特来恭贺王爷大业将成,即将以仙王之姿俯瞰人间。” “仙王之姿?” 康宇文因春生使口中怪异的词语停下脚步,满腹狐疑的盯着对方,质问道:“本王都已沦落至此,走投无路了,你还准备说些什么来忽悠本王?” “康王爷,您可听过我教中的秘宝,封神榜。” “封神榜?” 饶是康宇文在郡王一位上待了二十余年,也不禁蹙眉,思考起这宝贝的名头。 传说古朝商周更替时,曾有姜太公横空出世,辅佐大周力挽狂澜击败敌手。 在一则古文中记载,此人外号飞熊先生,是阐教门人,手中握有的宝贝……便是能分封天庭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封神榜。 “春生使,莫要拿你们白莲教蛊惑人心的话术来糊弄本王,本王自幼学习的是帝王之术,只在乎这人世间的繁华和尊贵。” 康宇文只当春生使在说谎,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传说里的仙人宝物当不得真。 难道春生使真以为他会愚昧无知到,把这些中听不中用的戏言当真吗? “王爷若是不信,让春生使与您变个戏法如何?” “呵,春生使是怕死,准备用变戏法的方式来逗弄本王……行,你要是能把本王哄开心了,本王不杀你,把你关在这寺庙的后院,让你天天变。”康宇文今夜就没打算放过春生使,他心中的怨恨无法宣泄,自然想拿这个卜卦的神棍开刀。 春生使闻言没再迟疑,而是接着卸下了身上的蓑衣,露出了土黄色的袍服。 霎时间,窗外的风声大作,狂风将精舍的门窗冲开,无数冷风雨水灌入室内,将屋中众人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康宇文不得不用臂膀挡住风吹来的一侧,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春生使。 “王爷,天下大势为我圣教所控,吾道日兴隆。” 康宇文的面色惊变,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丝怀疑。 他在与白莲教达成合作的时候,曾听闻过春生使拥有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的本领,可这不是装神弄鬼的戏法吗? 难道说,春生使真能…… “妖后当道,苍天已死,扫秽除君,天下大吉。” 春生使的双手在空中变幻莫测,短短数息就交替出了多种咒印手势,竟交叠出了手指的道道幻影。 “雷公助我!” 春生使的动作停顿,屋中的众人屏息凝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他们逐渐发现,直到窗外的大风停歇,周围也没有任何的异动。 康宇文在此刻吐出了一口浊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白莲教果然如他所想,全都是些唬人的把戏。 但在下一刻,康宇文的耳朵以不可见的动作抖了一下,因为他似乎听到了有雷电破云而出,在空中相互交鸣的声响。 而且不止是他,就连屋里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像是也察觉到了这声异动。 来了! 几乎就在康宇文动摇的一瞬间,让人闻风丧胆的雷霆之力从万丈高空直泄而下,劈在了法轮寺的精舍和大殿上。 屋内的众人,能看到雷火顺着屋内的柱子滚落在地,到处都在滋滋作响。 击溃康宇文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的,是屋外那些背着屋子的军中死士,全都被突如其来的雷火点燃了身体,成为了一个个的火球。 康宇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居然会妖术!” 春生使神色自若,对周围隐隐熄灭的雷火视若无睹。 “康王爷,本使已经说过了,圣教顺应天下大势,自然能驱使天上仙神为我所用。” 春生使盯着康王爷满是惊惧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康王爷,你这次为我圣教立下的大功,足以位列仙班,在封神榜上长生久视,成为永恒不朽的存在。” (本章完) 第108章 圣女再临 第108章 圣女再临 精舍周围,暴雨继续冲刷着焦黑的墙壁和木柱。 康宇文在亲眼见证春生使驱雷掣电的神通后,心里生出了一个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想法。 假若白莲教的信条和教义都是真的,那他是不是能如对方口中所说,封神成仙? “你说的……都是真的?” 康宇文原本黯淡无光,失魂落魄的沧桑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癫狂。 他将手上的利剑扔掉,颤颤巍巍的走到春生使的面前,问道:“春生使……不,春生大神,本王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跻身仙位?” 春生使双手插于袖袍中,平声静气的站在原地说道:“王爷,刚刚本使所说的,乃是本教圣女得到的天谕。” “天谕?” 康宇文迟疑片刻,便想到了春生使先前所说的那十六个字。 妖后当道,苍天已死,扫秽除君,天下大吉。 “京城动乱后,妖后已惑乱朝纲,掌握了宫中与朝政大权……而且紫薇星落,象征着天君的皇帝陨落,即将带来我白莲盛世。” “那……本王呢?” “王爷放心,为大业做出贡献的人,本教会用封神榜刻录您的功绩,以此承蒙上天的恩赐,助您登仙封神。” 春生使缓声道:“春生此行,就是特地来为王爷贺喜,并要将此事回报总坛。” “好……好!好!” 康王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重复好字。 在看到春生使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的心中涌现出奇特的崇拜感,忙带着屋内的一众属下跪地磕拜。 “恭送春生使。” …… 法轮寺外,雨水如银丝般倾泻而下,织成了一幅宏大的水幕画卷。 豆大的雨点如疾箭般射向大地,溅起一层层水。 空气中是极为浓郁的湿气,到处都弥漫着水雾。 从寺庙精舍内走出的春生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下山,而是转身迎着狂风骤雨,走向了高翘的山顶。 乌云压顶,在朦胧的雨丝中,隐隐透露着一名衣衫单薄,浑身被雨水浸透的狐面女子。 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与后背上,却显得白嫩如玉的肌肤与身姿更加妩媚。 而她即便是滂沱大雨之中,布满碎石土坑的山道上,也赤裸着精致纤细,修长秀美的裸足。 狐面女子的脚背丰腴圆润,在乌黑阴暗的山岗上,宛若两颗水灵澄澈的明珠。 “春生使参见圣女。” 春生使在离狐面女子五步之外,就主动跪在了地上,用白莲教的最高礼仪,五体投拜。 他的额头正巧磕在了一块雨中的碎石上,将殷红色的血液磕出,不一会儿就流满了半张颜面。 “春生……双使。” 狐面女子玉足轻抬,发出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她微微挪动身形,露出另一个方向,同样跪地参拜的第二位春生使。 两名春生使的身形,体貌,几乎没有不同,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圣教的伟业,二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人引东皖郡王入局,让天空那颗帝王紫微星陨落,将妖后推到了帝皇之位。另一人深居地牢十七年,确认了圣教苦苦寻觅的天命人。” 两名年近半百的春生使沉默不言,继续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原本在白莲教中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这位圣女面前,像是一只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卑贱蝼蚁。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你们二人呀,都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狐面女子语声中的笑意愈来愈浓,她毫不介意地上的乱石,直接迈过岩石,来到了陡峭高耸的悬崖边上。 下方的岩壁陡峭如削,岩石似刃,而且到处被雨水冲刷,导致石面光滑透亮,目之所及的地方让人望而生畏。 更可怕的,是那无尽空虚,宛若无根无底的万丈深渊。 狐面女子凝视着黑暗,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静静享受着狂风暴雨中的感觉。 许久之后,她悠然出声。 “让东皖郡王为我圣教大业出最后一份力吧。” 听到圣女幽幽传来的命令,两位春生使头叩着冰凉的石面喊出。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 许清再次见到翠儿和杨柳后,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但让他心中稍稍安定的是,秦疏影布置的九道关卡谜题,自己已经解开了八道。 眼下还留有最后一题,还有相对空闲的时间。 “最后一道题目是什么?” 趁着二女给自己引路的功夫,预感到气氛压抑的许清问出了声。 但让许清有些尴尬的是,不仅翠儿保持了一贯的冰冷态度,就连先前多次助力他的杨柳也没有开口答话,而是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眼神里的感情复杂,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到了。” 翠儿冷漠的声音,打断了许清与杨柳的眉眼传神,后者忙撇过头去,收敛了身上的衣服。 许清疑惑的看了杨柳一眼,他们只不过是对视了几眼,至于这么心虚吗? 上了二楼,翠儿与杨柳推开两侧的房门,将室内大袖长裙,云肩披帛的艳丽女子显现了出来。 秦疏影还是一如既往的妖艳美丽,她的站姿优雅,身形丰韵苗条,水汪汪的妩媚杏眸中闪烁着一道微亮的光。 不过更吸引许清的,则是整间二楼房室的构造。 这里与楼下一样,四周空荡,唯有地面铺有一条长方形的毛毯。 “夫君。” 秦疏影的口吻一派淡然,而且并没有先前一样直视许清,而是目视着自己的身前。 在那里,有一柄宽窄适中,澄澈明亮的利剑倒插在地上。 精细的纹在剑刃上如同开枝散叶般,将剑身填满。 更令人拍手称绝的是,即便只有昏黄的烛灯点明,依然能看到这把剑散发着些许寒气,如同高傲的冰山之雪。 “这就是藏在蕉沐琴中的那把剑?” 许清虽然听太后姑姑说过,秦疏影在剑道一途上造诣非凡。 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后,心中仍被震撼了。 (本章完) 第109章 最后一题 第109章 最后一题 许清见过素州制造的军械,也见过宫廷禁军和虎豹骑的装备。 军中精锐一般代表着当世最高的冶炼工艺,可即便是虎豹骑的刀也不像这柄剑一样,锋芒毕露,四处都闪耀着神兵利器的非凡气息。 “此剑名为蕉沐,是剑舞公孙世家世代传承的剑器,其本是出自名师欧冶子之手,是一柄未开锋的观赏剑。但公孙后人逃难时,将它开锋,将其染上了鲜血。” 秦疏影面色平静的讲解来历。 “后来又因那把剑的太过锋利,平常的剑鞘无法将其长期保存,时常会意外损毁。所以公孙后人在藏匿于京城街后,便特制了一把蕉沐琴,将此剑藏于琴胆内,掩盖其锋芒。” 许清凝视完这把剑,忽然笑出了声。 翠儿与杨柳都不知道许清为何要发笑,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尤其是杨柳都想上前提醒许清不要用怪异的刺激自家小姐。 眼下还有最后一道关卡,胜负全掌握在小姐手中。 “看来你我之间,你一直留有余手?” “再强的武艺,也总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秦疏影对自己剑道的成就很看得开,人人艳羡的本领,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护身的底牌和技法。 毕竟当初创造出剑舞绝技,成名于天下的公孙氏,不也是最后也沦落到了跌落红尘的地步? “不过今晚的最后一题,倒是可以用剑来解决。” 秦疏影伸出犹如细嫩柳枝般的手指,将地上的蕉沐剑拔起,指向了许清。 就当许清以为她要持剑动手时,对方竟随手一摆,将蕉沐剑掷在了空中,任由其落在了许清的面前。 剑身落地,发出了叮铃铃的轻响。 “蕉沐剑上,还藏着一个秘密。” 秦疏影缓声道:“夫君若是能解出来,奴家再无其他借口可言。” 门口的杨柳听到秦疏影念出的题目,心中咯噔响了一声。 自己与翠儿二人,对秦疏影自幼传承公孙氏剑术的事情一无所知,更别提这柄从未现身于琴外的蕉沐剑了。 眼下小姐提出了蕉沐剑上的隐秘,明显是在针对许清,不打算重修旧好。 “你在与我开玩笑吗?” 许清也听出了秦疏影话中的意思,瞄了摊子上的蕉沐剑几眼,疑问道:“伱师承公孙氏,这柄剑的秘密,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秦疏影没有应话,而是望着许清,一言不发。 但眼下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许清赌气般的坐在了地上,把这传说中的名剑蕉沐剑举了起来。 这把剑虽然是细剑,但整柄剑的整体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天外陨铁制成,所以它并没有想象中的轻便。 秦疏影能挥舞动这东西,确实不是普通人物。 “等等……” 许清的面色微怔,整个人像是失神般坐在原地。 自己连秦疏影会武的事情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这把剑是天外陨铁做的? “这把剑的剑身,所选的材质是天外陨铁?” 翠儿与杨柳,本以为许清在碰运气胡说。 虽然历史有多种天外陨铁的记载,可能制成剑身样式的材料有几块?大多数都是小小一块,多数连戒指的大小都不如。 但没想到此言一出,秦疏影微微咬唇,半晌没有应话。 “是。”就在屋内归于沉寂的时候,她缓缓开口,确认了许清的说法。 而许清看着面前的剑身,赫然发现那细密的纹路在自己眼中如同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不断的衍生,向四周蔓延。 被这怪异一幕惊到的许清直接将手中的剑扔了出来,但他的脑海里却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仅如此,刚刚那些纹路竟然没有因为剑柄离手断掉,反而是顺势爬上他的手臂,开始将他的全身吞噬。 “啊!” 剧痛从许清的四肢,五脏六腑处泛起,将他的全身麻痹。 与此同时,更有细密奇怪的语声在耳边响起。 “玉兰,开了……开了……” 许清虽然强忍着不知名的痛楚,但他的头脑却无比的清晰,只是那声音又分裂成了无数道怪异的语声,像是男女老少在一同低语。 最为奇特的是,他居然把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听在了耳朵里。 “我知道了!” 猛然之间,一股巨力将许清拉回现实。 他头痛欲裂,口中干得发苦,尤其是四周天地晃动,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 等到许清呆坐了片刻,他的思绪才渐渐回拢,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周身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尤其是他手上仍举着那柄蕉沐剑。 秦疏影端立于身前不远处,她与翠儿和杨柳三人,似是完全没发现许清的异样,脸上的神色也与先前一般无二。 “这柄剑的剑身,用的是玉兰的纹样,这个纹样并不是纹,而是血槽……它的秘密在于这枚天外陨铁的材质,能与人血相互共鸣。渗入其中的鲜血会使剑纹变得更加鲜明,发出异样的光彩。” 清醒过来的许清,试图将刚刚听到的东西讲出来。 “它,食人血。” 秦疏影娇颜惊变,微微泛白的樱唇上显现出一个齿印。 蕉沐剑的秘密只有开刃后的历代持剑者才知晓,为何许清能端详这把剑几息之后,连试都未试就得出结论? 蕉沐剑也正是因此,其所散发的光芒才无法用普通剑鞘掩饰。 这些杀完人的锋芒,往往需要数月的时间才会暗淡下来,恢复如常。 “真是这样?” 许清看到秦疏影颜面上的改动,也觉得自己能答上这题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对刀剑一窍不通,为何能得出如此详尽的结论? 难道说…… 许清赫然想起,在自己入眠的前夜,丹阳郡主曾亲自找过他,并给过他一个奇怪的“宝贝”。 他在入睡前曾数次纠结于这东西的功效,毕竟那东西看上去就不像是一个好东西,可现在看来……自己能答上这道题,一定与这玩意有着莫大的关系。 “夫君,疏影愿赌服输。” 秦疏影的唇畔绽出一丝苦笑。 “看来奴家的命数已定。” (本章完) 第110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第110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竟然真是这个答案! 听到秦疏影亲口承认,许清觉得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如梦似幻,一切都像是自己的幻想。 那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真能窥探出这剑中的秘密。 而且最让许清不解的是,丹阳郡主那其貌不扬的宝贝,怎么会有这等功效? …… 暴雨浇灌后的街道,潮湿且布满水渍。 但作为大齐的国都,丝绸之路的起始点,京城繁华的市景便恢复如初。 不过午时,突兀横出的飞檐的上,就挂满了商铺招牌旗号。 这些旗号高高飘荡,下方是粼粼而来的车马和川流不息的行人。 几日的宵禁与门禁过后,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多人脸上都洋溢着淡泊惬意的神情。 “京城原来是这副样貌……” 刚刚走入巨大城门,看到了外城边坊景象的便衣少女瞪大了瞳目,心中满是惊喜和疑惑。 从未来过京城的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稀奇。 “这东西就是二姐说的人吗?真是厉害,还能做成各种形状……” 在这名活泼少女的身后,站着一名红衣劲装,肤光柔腻,藕臂白皙的另一名女子。 她梳着一个长长的马尾,面上虽未施粉黛,却容色绝丽,让人不可逼视。 尤其是发梢上那抹红色的丝带,宛如点亮黑暗的火焰,粲然生光。 “先去找个落脚的客栈。” 少女听到女子的吩咐,笑着跟了上去,灵秀剔透的眼睛炯炯有神。 闲不住的她忍不住问道:“大姐,前两日京城动荡,城门关了三日之久。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城中也依然熙熙攘攘,每一处都与边关不同。” “等赶走外敌后……篁岭关有朝一日也能像这里一样,衣食无忧,人人都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女子边走边答,语声温和,宛若寒梅绽放,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清洌芬芳。 她说这几句话时,轻描淡写,但眼底的神色却透着一丝向往。 “大姐,说实话……先前我也不愿意与朝中讲和,可今日瞧见京城的样貌,倒有些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了。” 少女名叫杨彩云,出自于篁岭关的边塞杨家,是杨家女郎中辈分最小的女儿。 而领她不远千里,来到京城的女子,自然就是杨家的当家,杨纤凝。 二女进京,其实是接到了许太后的邀请。 数日后的元宵佳节,太后将在京城举办一场盛会。 虽未明说,但多方消息都从侧面证实,这极有可能是太后登基前的承天之礼,意义非凡。 “大姐,你说那妖婆许太后,是不是真打算自己做皇帝?古往今来,哪有女人做皇帝的说法……” “彩云,这里是京城。” 杨彩云看到大姐骤然停步,用美眸凝视着自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非议当朝圣人可是要砍头的,平日她在篁岭关说这些话倒是没什么,可现在到了京城……街上的每个百姓都不敢说太后的不是,所以在她说说话的时候,就吸引来了不少怪异的眼神。但好在杨彩云的声音微小,又被及时劝阻,大多行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赶着市集。 “咳咳。” 少女的面色尴尬,杨纤凝瞥了她一眼,带她寻了一处外城的简陋客栈。 内城靠近东西两市的酒楼客栈更加奢华,但这儿胜在幽静,除了南来北往歇脚的客商,也没有太多客人造访。 毕竟外城赶去内城的官府大院,要历经十多個坊市,步行三个时辰。 “二位女侠是篁岭关过来的人?” 客栈掌柜看着姓名簿上登记的名字和籍贯,有些惊诧。 因为此时北地飞雪,除了规模较大,补给充沛的商队,极少看见篁岭关南下的旅人。 而且篁岭关进京的人大多粗俗野蛮,掌柜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美丽的女子。 尤其是站在前面的女子模样生的极为俊俏,螓首娥眉,朱唇皓齿……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穆思妤?” 杨彩云听掌柜将大姐的化名念出,眉头一挑,娇声问道:“文书手续官兵都看过了,有问题吗?要不要拿出来给你瞧瞧?” “不敢不敢,小人哪有兵马司的权利?” 那掌柜赶忙摇头摆手,赔笑道:“让小二带二位女侠上楼,刚刚是小人见识浅薄,请两位不要见怪。” 杨纤凝从衣襟拿出一块碎银,放在了掌柜的算盘上,询问道:“我们姐妹第一次进京,敢问老板京城近日有哪些趣事可以去凑热闹?” “热闹?” 客栈掌柜微微一怔,眼中的神色有些怪异。 他倒不是对两女的身份起了疑心,毕竟京城城门现今是虎豹骑监察,五城兵马司管治,城中的治安好的不得了。 但说起热闹,不就是前两天的宫变最热闹了? 现在坊间流传的谣言颇多,人人都知道东皖郡王起兵造反,杀了在位的小皇帝。 “咳咳,二位女侠若是想凑热闹的话,不如去太学院看看?” 客栈掌柜可不敢妄议政事,所以他岔开了话题,指向了别处。 少女杨彩云听到掌柜的提议,好奇的追问,“太学院不是文人读书的地方吗?你看我们姐妹俩人像是读书的学子吗?” “二位,小人眼拙,但还没瞎到这种地步。” 客栈掌柜露出了笑容,说道:“几日前,那名动天下的文坛大儒聂老夫子,将早些年遗留在江南的记名女弟子陆晚禾重新收入门下。为此,聂老夫子还专门为其站台讲学,闹出了不小的轰动。” “还有呢?” 杨彩云扒住了桌子的边角,兴致勃勃的听着。 陆晚禾的名字她也听说过,虽然这女人没什么名气,但她好像是大姐夫君府上的妾室。 对于大姐家里的八卦趣事,杨彩云自然不想放过。 “近两日京城解禁,那才女陆晚禾在聂府门前坐台写联,不要一文钱。听说此女虽然年岁不大,但她的书法体势自然,广采众长,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谈论起这位江南才女,客栈掌柜流露出了钦佩之情。 (本章完) 第111章 天雷滚火 第111章 天雷滚火 毕竟天下女子千千万,又有谁能当着无数学子文人的面,说出那句我替我夫,拜谢诸位的话呢? 当时不过一夜之间,毫无名气的陆晚禾就成了京城家喻户晓的出名人物。 若不是前两日京城封闭,人人不得出城,恐怕此女的名号已在大江南北传开了。 “有这么厉害?” 杨家虽是将门,但门内也会有诸多忧国忧民,欣赏边塞风骨的爱国志士送来的字画。 那些稍稍出名的字画大家,都是对自己笔墨自豪,在文界颇有名气的文人。 所以杨彩云也自认是见过世面的,并不觉得陆晚禾写出来的字联能好到何种地步。 “二位,多说无益,不如你们挑个好日子自己去瞅瞅如何……反正这条街小人认识的街坊邻居,天还没亮就跑去求字了。若是运气好的话,等几个时辰也能轮到你们。” “啊?” 杨彩云瞪大了眼珠,满脸的惊奇。 “谢谢店家。” 杨纤凝的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多年游历的经验让她见过许多非凡的人物,因此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并没有养成自傲自大的性格,对任何人都抱有一丝敬意。 “客气了。” 客栈掌柜见这位住宿的丽人旅客如此礼貌,心生好感,忙对其回了一礼。 这位掌柜又想起来了什么,又出声叫住了准备上楼的二女,招呼她们离柜台近些。 待到她们靠近,掌柜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起了近日热度最大的话题。 “对了,还有一件事传的极广……小人看二位侠女来去如风,应该还未成家吧?” 杨彩云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咳咳,女侠们莫要误会,小人绝无调戏两位的意思……只是昨日大雨,有天雷灌火,燃明佛祖的奇景异象问世,二位感兴趣吗?” “天雷灌火是什么?” “听今早入城的旅客商队们亲口讲述,子夜暴雨的时候,那雷公的天时之雷震荡乾坤,直接劈在了法轮寺的精舍和大殿上!使得房屋上的砖瓦滚起了天火,引现了真佛。” 杨彩云还以为这掌柜想说什么,原来是些无聊的市井传言。 相比于那江南才女的事情,后者要无聊许多。 她满不在意的撇嘴说道:“不就是下雨打雷,砸到了屋子上嘛?有什么好惊讶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呀,这话可不能乱讲……那天雷怎么不打到京城他处,偏偏砸到了那法轮寺的大殿精舍内呢?” 客栈掌柜对传言深信不疑,继续道:“这是天地异象,代表佛寺内的真佛显灵了。而且这佛寺的首任方丈主持来自于西域,寺内供奉祭拜的是作明佛母,专管姻缘与仕途。” 杨彩云问道:“拜了它,就能找到如意郎君了?” “这小人可说不准,但今早已有许多京城居民蜂拥而去了,毕竟谁不想在正月讨一个好的兆头呢?” 店铺掌柜说完,又把声音压至最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呢喃道:“而且据说,那天雷滚火,活佛现世……预示着崇信佛法的许太后得到了上天的感召,允其掌管人间。” 听店铺掌柜把话说到这里,年纪尚小的杨彩云也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当她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姐姐时,发现杨纤凝也微蹙蛾眉,眼神中的神情复杂。 ……望月楼,楼阁内。 秦疏影目视着前方不远处的许清,娇嫩的玉靥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她黑色的长发静静垂落,容颜依旧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许清从望月楼一路走来,见过楼中的女子百争妍,却也得承认,无论何时何地……秦疏影仍是最美的那朵。 “疏影仍想问一个问题,这道题的答案伱是从何处知晓得?” 许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丹阳郡主的身影,对方笑意盈盈,玩世不恭的神情动作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这种感情绝不是喜欢,只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诸多秘密,让他无法将其忽略。 “既然夫君不愿意说,请先移步至楼边的房间歇息一夜吧。疏影今夜收拾完居所里的东西,明日就与夫君一同进宫。” 秦疏影朱唇微启,美丽的脸庞上再次绽放出了笑意。 许清感觉秦疏影似乎话中有话,所以也没有瞒着对方,道出了昨日夜里的遭遇。 “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我自己也摸不清楚,今日的回答是否与这件事有关……昨天丹阳郡主进宫寻过我,特地带来了一张颜色古朴的纸张,说能在今日的题目中帮到我。” 秦疏影似是没想到这件事竟会与丹阳郡主有关,面色微滞。 但有什么纸张能让夫君一眼看穿蕉沐剑饮血放光的秘密?即便是铸冶此剑的欧治子在世,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谢夫君解惑。” 不知是不是许清感到的错觉,刚刚的答案似乎不是秦疏影真正想听到的东西。 但他也看出了现在的秦疏影有着心事,便点头行礼,起身离开了屋子,去往隔壁的耳室休息。 “小姐,丹阳郡主与此事有关系吗?” 四院的主仆三人都是在望月楼里长大的,望月楼归属于京城,自然也听过那丹阳郡主的恶名。 京城人人都知道丹阳郡主惹不得,翠儿也在替自家小姐担心。 “不知。” 秦疏影脸上的笑意敛去,缓声道:“但这最后一题的题目却不是蕉沐剑上的血槽。” 许清又不是剑道大家,更不是痴迷铸剑的工匠名师,用这剑中的隐秘做题,除了刁难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秦疏影的原意就不在剑身上,而在于剑柄。 蕉沐剑的握把处,有一处细微的穿孔。 作为舞剑的剑器,蕉沐自诞生之初,就有独属于自己的剑穗。 两年前,她曾把此物作为定情信物赠予许清,后者并没看出来这是剑穗,把这东西系挂于随身携带的玉佩之下,悬于腰间的玉带。 今日,秦疏影本想让许清答出这点就算通关,可谁曾想,竟出现了更加耐人寻味的事情。 (本章完) 第112章 洗脚 第112章 洗脚 …… 秦疏影居住的阁楼耳室,倒不像是上下两层主屋一样空荡,没有家具饰物。 房间居中处摆置有一张金顶垂纱的圆形大床,看样子像是稀罕的红木制成,配上木栏镂空的床板平台,显得华贵非凡。 许清没在这里待一会儿,便听到了细微的叩门声。 “进来吧。” 进来的娇俏侍婢,正是数次给许清提醒的杨柳。 她端着烧好的热水,红着脸蛋儿。 “奴婢给少爷洗身更衣,今夜大雨……得拭净身体后,才好入睡。” 二人算是熟人,毕竟当初许清在四院过夜时,也是杨柳侍奉的他。 虽然谪仙楼俩人曾当面对质过,可相较于另一位侍婢翠儿,杨柳算是四房里态度温和的小婢。 不过最让许清感到好奇的是,杨柳的主子是秦疏影,为何会在猜谜里帮衬自己? “少爷不用担心,这儿在望月楼人迹罕至,不会有人躲在门外听墙根的。” 杨柳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像往常一样,随口开起了许清的玩笑。 她将水盆放在地上,将袖管卷起,露出了雪藕似的玉臂。 在帮许清解开衣襟,看到对方裸露出的胸膛和身板后,杨柳的呼吸在不自觉间变得浓重,滚烫的芳息打在许清的身上,刺挠着后者的神经。 “你家小姐的状态如何?” “嗯,还不错。” 有了其他话题岔开注意力,杨柳也不再扭捏,细心帮许清擦拭身体。 “当年少爷在楼里追逐我家小姐时,奴婢看得出来……那会儿的小姐动了情,只是没有表达出来罢了。” 随着杨柳的娇躯靠近,许清能隐隐嗅到一股温热的香息。 尤其是对方娇小清秀的玉靥在身前上下挪动,给了他别样的感觉。 “这次设题虽然是宫中的意思,但也不是少爷所想的那般。” “我想的哪般?” “少爷一定在想,我家小姐想借机离开您。” 杨柳蹲下身子,开始为许清擦拭起腰下的区域。 但她刚刚动手,就看到二月二的精神气,粉脸一红,轻咳了一声。 许清也很尴尬,可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这精神气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退的。 “其实少爷把我家小姐想的太复杂了,自由安宁虽是我家小姐心心念念的事情,但她仍放心不下你……这些谜题,其实是小姐做出的妥协。” 杨柳有意无意的擦过许清的精神气,使后者的精神更为抖擞。 但她朱唇里却吐露着许清有些在意的话题,让许清不得不调整注意力,认真细致的听每一句话。 “小姐想看公子能对当年的事情记起多少,以此来判定你们是否有缘,这也是为何……所有的谜题都会与两年前的事情有关。” “原来如此。” 许清从杨柳口中得知秦疏影的真实想法,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根刺。 可那大的疑惑消解,许清的心里又对杨柳好奇了起来。 “那你呢?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帮我?”杨柳闻言,原本就粉红的面颊变得滚烫。 她迟疑片刻,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般说道:“少爷,您换上睡衣坐在床上,奴婢给您边洗边说。” 许清随手换上白色素衣,坐在了柔绵的床榻上。 杨柳端着净水走近,径直跪在了柔软的毛毯中,把许清的脚腕搭在膝上,替他脱去鞋袜。 这些出力的工作,使得杨柳的衣襟微松,额头上的鬓发被细汗浸湿。 许清居高临下的角度,正巧能看到拔地而起的风景和山峦美色。 “现在可以说了?” 杨柳用拧干了的热巾子给他擦脚,随后又手法娴熟的揉捏起来,使许清舒服的伸直脚趾,嘶了一声。 虽然身边也有着小环侍奉更衣,照顾生活起居,但二女有着明显的区别。 杨柳对于服侍人的手法和技巧,明显比小环的经验更为老道。 光是揉捏脚掌的按摩方式,就足够小环学习了。 “少爷,望月楼的女子,都知道该如何侍奉男人,让男人快乐……您觉得杨柳学的怎么样?” “还……还不错?” 许清明显是嘴硬,因为他印象中的金足印象,好像也没今日这样快活。 几番揉捏下来,许清只觉得天上人间的快乐,莫过于此。 “少爷喜欢就好。” 杨柳笑了笑,将许清的脚掌放下,放置于热水之中。 而后她帮许清擦着脚背,用温柔的语声问道:“少爷,您还记得四院里面,过夜的事情吗?” “你们用曼陀罗粉糊弄我的事?” 许清觉得杨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都快沉浸在温柔乡里了,杨柳怎么把那件破事扯出来了? 本以为是与秦疏影这种绝世美女春风一度的美妙夜晚,但谁能想到,结果竟是用那迷幻的毒药催发他的幻觉。 幻梦里的事情固然美妙,可真换到现实,极有可能是自己抱着被子发癫。 这画面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少爷,如果奴婢告诉您……那日晚上的事情是真的呢?” 许清闻言微怔,一时没有意识到杨柳说的是是什么,下意识的问道:“难道我与你家小姐,在那天晚上就已经……” 杨柳将许清的双脚拿出擦干,放在了一旁,端着有些浑浊的水盆起身。 她忍不住用美目瞪了这个头脑愚笨的家伙一眼,提醒道:“少爷,您也不想想……您第二日早上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啊?” 许清如同被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猛然意识到,当时从床上苏醒时,自己曾在床褥上嗅到了一股女人的芬芳,而且杨柳正在用竹竿给窗扇拉开通风。 这绝对不是巧合,种种结果都在暗示,与自己共度春宵的人是杨柳! 怪不得杨柳当时说,隔着墙头都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动静,那高门大户采用的建材密不透风,四院又是许府精心筹备的院子,哪能随随便便听到屋里的动静? 许清先前觉得,杨柳说这话是在撒谎,现在看来……原来都是她自己的真实感受? (本章完) 第113章 情蛊 第113章 情蛊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杨柳帮衬自己,竟是因为他们二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人呢?” 就在许清想明白前因后果,准备与杨柳说话时。 他赫然发现,杨柳已经离开了房间,消失在了深邃幽暗的走廊里。 即便算上许清前世的社畜人生,杨柳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 所以在知道了这件事后,许清的心里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嗒,嗒……” 鞋面与木质地面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它在寂静的环境里异常响耳。 许清以为杨柳去而复返,便放下了心,坐在床上等她回来。 可让许清瞪大眼睛,神情凝固的是……来人不是杨柳,而是款步姗姗,如同轻云出岫的娇艳女子,秦疏影。 对方的身材丰腴,关键部位饱满滚圆,肌肤雪润,拥有不同于他人的辨识度。 尤其是今日稍显华贵的妍丽打扮,气质出尘,真有几分贵妇仙子的模样。 “你不是在隔壁收拾东西吗?” 秦疏影走进门槛,将横栓拉起。 许清忽然注意到,秦疏影这次并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三根燃起的棒香。 她慢条斯理的把香棒插入门口处的香炉,待香烟氤氳,袅袅飘散,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夫君,疏影愿赌服输,准备来实践太后娘娘要求的事情。” 秦疏影转身解带,丝毫不在意身旁烛火正盛,而是任由软绸自肩头滑落,露出了未着寸缕的身形。 她紧致雪绵的肌肤在此刻分外耀眼,看的许清微微晃神。 许清微微移目,对秦疏影现在的行为有些不解。 “愿赌服输,也没必要自暴自弃。” 在许清看来,秦疏影更像是破罐子破摔,对自己的不负责。 但秦疏影则是淡淡一笑,掩着身子靠近许清,坐在了他的身旁。 即便许清不去正眼去瞧秦疏影,却也能通过热乎乎的肌肤感受到后者的存在,尤其是那独有的芬芳蔓延而出,钻入了他的呼吸中。 “夫君,宫中差人送来了特制的密药,你就不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许清还想拒绝,但他突然明白过来,秦疏影奇怪的表现绝对与那密药有关。 若非如此,她的娇躯又怎会跟火炉一样滚烫发热? “宫中送来的是什么药?” 许清刚转过身,秦疏影便顺势入怀。 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泛起大片大片的红潮,而且整身的汗如雨下,气若游丝。 “喂!” 许清感受着秦疏影滚烫的的吐息,急忙追问道:“我姑姑做什么了?送来的不会是春药吧?” 在莲华君隐晦的暗示下,他对姑姑与秦疏影的赌约有所猜疑,但对约定的条件却一无所知。 现在从秦疏影身上的反应看来,对方极有可能服下了某种催情药物。 “不……不是。” 秦疏影颤声说完,檀口中不断吐出芳息热气。 她的眼神在迷离片刻后,猛然将许清推倒在床,而后用水润的唇齿堵住了后者的嘴。许清本想说些什么,可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个异样的活物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口腔里,然后猛然从食道钻了进去。 异样的感觉使许清面色涨红,拼尽全力拨开身上的秦疏影,干呕了起来。 “咳……咳,咳。” 许清因为剧烈的咳嗽声抬不起头,身旁秦疏影的状态则明显有所好转。 她伸手帮许清轻抚后背,解释道:“夫君不用担心,刚刚那东西是云滇王进献给宫中的密宝,金蚕情蛊。” 许清听到那东西居然是传说中的蛊物毒虫,更是别扭至极,只想把这玩意从食道里抠出来。 但那蛊物就像是理解透了他的想法一样,马上在遁入了身体的更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蚕情蛊是典型的子母蛊,疏影在过来时,已让夫君体内的这只母蛊将子蛊种下……如此一来,夫君便可利用体内的母蛊钳制疏影了。” 从强烈不适感中稍稍缓过劲来的许清,自然不相信这蛊物的用处。 所谓的养蛊,不就是让一群毒物在瓮罐里厮杀吗? 这种方法得到的毒虫,哪能喂到人的体内? 就在许清对秦疏影心生不满的时候,他猛然察觉到腹部有了奇异的感受。 先前那只进入体内的蛊虫,似乎能与他的心念共鸣,发出了一道密集但听不见的共振声。 与此同时,秦疏影的状态就显得十分骇人了。 只见她双手不自觉的掐紧床褥,面色怪异,几乎快将褥子上的织锦绸缎抓烂揉碎。 而在许清将心神合拢,刻意将蛊虫的动作停下来时,秦疏影也面色潮红,恢复了先前还算平静的神态。 她无力的瘫倒依偎在许清的怀里,没有了挣扎的气力。 “原来是这样。” 许清在看到秦疏影的表现后,逐渐明白了这金蚕情蛊的用处。 看来姑姑还是放心不下秦疏影待在自己身边,毕竟她的剑术高超,在自己身边的隐患极大。 所以才将南疆云滇的金蚕情蛊送来,种在了自己与她的身上,以确保自己有独处时控制对方的手段。 这金蚕情蛊的奇特让许清不知该如何评价,但更让他紧张的,是太后姑姑的手段。 …… 栖凤殿。 雍容华贵的太后静坐在佛像面前翻阅佛经,手中的檀木佛珠在不断滚动。 待到屏风外传来奇特的异响,她才将温雅的美眸微移,侧视后方跪地参拜的莲华君。 “莲华君,参见娘娘。” 许太后继续用皓白如玉的素手拨动念珠,轻声问道:“清儿那边的情况如何?” “一切都如娘娘所料,许公子的四房秦氏最终让他通过了考验,且在今日午时就接过了下官送去的金蚕情蛊。” “看来这孩子还算听话。” 莲华君五体投地,不敢有丝毫不恭的行为。 凡是涉及到许清的事情,太后对其的包庇与宠爱就会达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例如这次,表面来看是许家公子的家事,可太后早就命她调派了精锐的虎豹骑潜伏在亲仁坊四周。 倘若那秦疏影敢做出第二个选择,她和整个望月楼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本章完) 第114章 归心 第114章 归心 “金蚕情蛊南蛮的万蛊之王,举世罕见,价值连城。要不是清儿不想旁生枝节,这东西还用不到她的身上。” 许太后垂敛眉目,语气温柔,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冷意四散而出。 这子母蛊的来历非凡,即便是进献此蛊的南疆首领云滇王,一生也仅得到两组。 而且它不仅仅能起到控制的作用,子蛊还会在经年累月的时日里,不断分泌出一种特殊的液体,能激发身体宿主对母蛊宿主的迷恋。 这本是许太后隐秘得到的杀招,想利用到先皇的身上。 但谁想先皇命薄体弱,区区一场大病就能要了他的命。 “丹阳郡主或许会更适合此物。” 面对许太后的感慨,莲华君低头应声道:“丹阳郡主生性爱玩,而且行事毫无章法,不讲道理……需要一些东西束缚住她。” “早先时候,哀家也这么认为。” 许太后眼瞳微眯,缓缓起身。 伴随着她的动作,白皙丰腴的峦峰止不住的摇晃,在齐胸襦裙上抖出令人目眩的浪潮。 她转身后望,犀利的目光仿佛能透出纱质屏风,落在女官莲华君的身上。 “但现在哀家觉得,锦儿早就疯了。连血缘胞弟的死都能无动于衷,笑脸相迎……性命或是其他的要挟于她而言,已变得不再管用了。” 饶是许太后成为了整个天下最有权势地位的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丹阳郡主的聪慧与癫狂与众不同。 这种女人就像是揣在怀中的毒蛇,若是操控的好,能利用它来威慑一切敌手。 若是驾驭不住,被其反噬,那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 许清缓缓睁眼。 室内的景物逐一显现,也听不见屋外细密的雨声。 入眼的第一件物体,便是那金色盖顶,向四周垂着纱幔的木制顶板。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股温绵且浓郁的香气。 这股香氛混合着肌肤的温泽,娇艳而纯真,甘美且香甜,令人怦然心动,闻过一次就无法忘怀。 “等等……” 许清的心中咯噔一声,看向身旁。 果不其然,他在这张床上发现了秦疏影的身影。 后者的青丝自然散落在枕间,全身打扮也如昨夜一样,没有太多的遮掩,仅靠被盖住身体。 她纤腰雪臀,峰峦叠嶂在被中若隐若现,犹如连绵不断的画卷。 或许是因为昨夜种蛊太过疲惫的原因,秦疏影微微吐出的香息安静长绵,且富有某种节拍。 “昨天晚上,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许清认真思考了半天,临睡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发觉二人只是因为太过疲惫睡在了一起。 他不禁松了口气,但心中也在好奇。 那母蛊既然能控制子蛊,自己是不是也能要求秦疏影,做她反抗不了的事情?比如…… “夫君,金蚕情蛊固然奇特,但它并不能操控人心。” 许清动歪脑筋的时候,秦疏影已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美眸,幽幽的望着他。 让许清感到尴尬的是,枕边人不止醒来,还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即便是苗疆有关于情蛊的传说,也不是夫君心里的用法。”“咳咳……我可没这么想过。” “是吗?” 面对许清的嘴硬,秦疏影笑容盈盈,伸出莹润如玉的小手,“夫君嘴硬,可这早晨醒来,明显还有一处更硬的地方。” 许清对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防备,毕竟按照他对秦疏影的了解,后者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别碰我。” “怎么?夫君真的是当世柳下惠,有那坐怀不乱的君子风度?” 秦疏影甜甜一笑,又悄悄贴近到了许清的耳边,用娇细温柔的声音腻声道:“虽然情蛊没有操纵人心的能力,但在三步之内,夫君心里想的是什么……人家还是知道的。” 许清看着秦疏影,赫然发现这位自容色绝美的少妇已经面颊微红,配上平日里端庄华贵的打扮,更显得妩媚动人。 但她水汪汪的杏眸里却带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位未经人事的女子。 “你,是不是有些太会了。” 许清的心在砰砰砰的直跳,说不心动是假的,可仅存的理智让他悬崖勒马,有些迟疑。 “望月楼是风尘女子的居所,疏影自幼在这里长大,耳濡目染,自然懂得比寻常女子多了些……夫君要是对此介怀,疏影也可以装成府内其他姐姐的模样,欲拒还迎。” 秦疏影翘起眼睫,继续用先前甜腻的声音说道:“夫君,再犹豫下去,便和疏影义结金兰,拜成姐妹吧。” 话到了这一步,是可忍,孰不可忍。 ……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清只觉得天昏地暗,日夜颠倒。 当他再度走出望月楼的时候,已比莲华君约定来接的时间,足足晚上了一日。 候在望月楼外的莲华君,在看到面色微白的许清后,还当他这两日在楼里受了委屈。 “少主,您的面色……” 相比于普通人,许清觉得自己年轻,精神劲头寻常男子不少。 可即便如此,这一日他腰酸背痛,楼里的遭遇让他变得无精打采,原本风华正茂的势头全无。 谁叫秦疏影是练家子的,竟还能控制体内的真气流动,将杂质排出体外。 这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前夜雨大,偶感风寒。” 许清自然不会二人的事情说出去,但他的说辞也引起莲华君的关心。 但后者在许清上车后,又看到了从屋中走出的四房秦疏影,便隐隐约约明白了一切。 这位身着华服,穿金戴玉的美貌少妇,气质若兰,风姿绰约。单从相貌与气质仪容来看,确实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尤其是其容光焕发,风情万种的神色与精气神,简直丽质天成,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般光彩照人。 “疏影见过莲华君。” 秦疏影带着翠儿与杨柳走来,朝着车前的莲华君笑着行礼。 她的行为举止端雅大方,比那些贵妇小姐的礼仪更为标准。 (本章完) 第115章 进宫 第115章 进宫 “见过四少奶奶。” 莲华君灵秀的双目中,有清澈见底的平静。 二人在今日前已见过面,不过那时的莲华君,只负责给秦疏影递送情蛊。 在许清面前,她们默契保持了初次相见的样子。 秦疏影让怀抱蕉沐琴的侍婢坐上了后面的马车,自己上了专属于许清的座驾。 许清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没过片刻,便瞧见秦疏影穿戴着兜帽大氅掀帘而入,坐在了身旁。 对方柔软滑润的娇躯刚一入座,便透出一缕温热的甜腻乳香。 许清嗅到熟悉的气息,联想到了这两日的遭遇,面色微红。 “宫里是什么样子?” 秦疏影没有半分生疏害羞的模样,而是极为自然的抱起了许清的臂膀,依偎在他的柔声道:“皇宫的名头,疏影从小听到大,虽然那些上过朝进过宫的客人都说望月楼里的繁华不输宫内,但疏影觉得……还是不一样吧?” “单论一殿一屋,都采用的是名贵质材,可能没什么不同。” 许清答道:“可要真细数下来,那就是宫里的礼仪规矩和外面不一样,地位相差明显。” 这是许清在宫中生活几日的真实感受,虽然许家和素州也有着专职侍奉的奴婢管家,可与伺候帝王娘娘的太监宫女相比,仍有些不太一样。 “是吗?” 秦疏影微微一笑,容光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往里凑了凑,完全倒在了许清的怀抱里,后者不得不伸手揽住她,有些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 秦疏影的小心思很多,但这些临场发挥的狡黠恶作剧,往往能拉近二人的距离,甚至引得肌肤之亲。 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清总觉得秦疏影自从昨夜的结合后就放飞了自我,完全蜕变成了一名美艳少妇的样貌和形态。 待到马车进宫,缓缓靠近到许清近些日子居住的宫殿,秦疏影才被车帘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她坐起身子,掀帘看了一会儿。 “宫内确实不凡,只是这深红色院墙又高又长,把四处都隔成了狭小的通道……有些压抑,容易让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那日夜晚,秦疏影曾跟着许清在皇宫里停留过一会儿,但夜色昏暗,再加上心中记挂着事情,她并没有仔细观察身边的建筑。 今日一路观摩,倒没对世人心念所向的皇宫有太多的感触。 她自小生长的望月楼虽然也是院墙林立,但胜在人多势众,还有着几分的烟火烟火气。 皇宫内分割出来的道路四平八稳,隔有很长一段距离才有冷冰冰的禁军站岗,少了太多的人气。 “少主,到了。” 莲华君命车队在此停稳,便转身命令候在门口恭候的太监宫女帮新来的秦疏影拿入衣物和行李。 许清带着秦疏影下车,问道:“莲华君,今日何时去拜会姑姑?” “少主,近两日娘娘杂事缠身,抽不出太多的空闲。” 莲华君恭敬的行礼,淡声道:“若少主有急事通报,倒可以责令莲华去通知娘娘,另行安排会面的时间。”许清微微一愣,心中起疑。 太后姑姑对他的宠爱异于旁人,而且在前日出宫前,姑姑还曾拉着他的手,在栖凤殿内叨叙家常。 怎么今日转了性子,拒绝与自己碰面了? “夫君,既然太后娘娘繁忙,不如带着我进里面瞧瞧吧?” 在许清沉默半晌,出神的时候,秦疏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叫醒了他。 莲华君见许清一行人进了宫殿,便嘱咐身旁的禁军看好这里的安全,带着车队转身离去。 许清刚一进来,就被秦疏影拉住了手臂。 后者凑到身旁,悄声提醒道:“早起梳妆时听翠儿她们说,京中这两日有异象发生,已经被传成太后登基的祥瑞象征。我看那莲华君接车时的官靴上布满泥泞,应该是替太后跑了趟城外。” “祥瑞?” “对,暴雨那日的天雷下落,击中了城郊的法轮寺。坊间都在传,这是因为当今太后潜心信奉佛法,得到的真佛赋能,用以惩戒反叛的恶人。” 虽然近两日他们同吃同住,但秦疏影还是通过自己的手段和渠道打听到了京城里的消息。 联想到这些事情或许对许清有所帮助,她就一言不差的记述了下来,转述给对方听。 “现在那法轮寺的名头越传越大,已经有不少城中居民聚拢在山脚下,等待每日开寺时上山祈福。疏影虽然不太懂宫中的事情,但这祥瑞现世的事情,不利用起来真可惜了。” 许清明白秦疏影话中的含义。 纵观前世的历史,每一任帝王上任时基本都会传出各种各样的祥瑞吉兆,代表君权神授,自己是上天钦定的帝皇人选。 就连那出名的女皇武帝,也在频繁利用这种方法。 毕竟古时候的社会男尊女卑,帝王之位从没有过女人。 “佛教讲究众生平等,六道轮回,去来往复……若那祥瑞属实,姑姑倒可以用这个说法来证明是男是女都可以坐上皇位。” 许清一通分析下来,越发觉得这件事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 眼下小皇帝在东皖郡王的叛乱中身死,朝中肯定因前前后后的事情被搅合的天翻地覆。 若先皇的那些兄弟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姑姑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选之人。 只是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姑姑做的局,用来彰显她继承大统的身份正当性? “主……主人。” 许清与秦疏影在院子里对话闲聊的时候,有一名化着淡妆,穿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女子从寝殿中走出。 她的身材丰腴,小臂,大腿富有肉感,宫女所穿的齐胸襦裙根本遮掩不住对方的丰盈,反倒使细雪覆盖的高傲雪峰微微颤动。 许清看到对方朝自己走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 公孙皇后被丹阳郡主送到自己身边后,许清就把她安置在了房中,当做一名透明的贴身侍婢在用。 毕竟这位皇后常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懂得怎么照顾人。 (本章完) 第116章 白脸 第116章 白脸 要真让公孙皇后做些杂务,不知会闹出多少事。 沦落为侍婢的公孙皇后,现在更像是一个养在身边的瓶,用来满足许清雄性的征服欲。 公孙皇后显然也深知这点,所以今日的打扮相较于往常更加暴露。 以她前半生受到的教育和教养,本不会穿这种暴露的清色薄衣,而且现在正值正月寒冬,没有外氅披护身,极容易感染风寒。 但公孙皇后已对未来的生活认命,只想不顾一切的讨好许清,不让对方把自己退回到公主府上。 “哟,夫君在宫中的寝殿里,怎么还藏有这么一位娇俏别致的美人?” 作为望月楼出身的秦疏影,一眼就看出了眼前女人的心思。 毕竟那些挺翘玲珑的身材曲线在衣中太过明显,正前方的齐胸甚至能映出嫣红的小荷,用姿色讨好男人的意图太过明显。 “咳,这位是……” 许清本想糊弄过去,可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清公孙皇后的身份。 以秦疏影的眼界和阅历,自然也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她微微移步,稍稍打量了公孙皇后两眼。 在端起对方的手臂,卷起袖管,看到毫无褶皱,任何肉茧的纤手雪臂后,秦疏影猜出这女人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宫女。 “瞧瞧这手,干净又漂亮……夫君,她莫不是宫中派给你侍寝解闷的?” 公孙皇后发呆片刻,就从艳丽女子口中的称呼猜测出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无名无分的她对正牌的许家妻妾有种天然的恐惧,毕竟按照寻常民家的规矩,任何房内的丫鬟下人都得受到后院女主人的管制。 尤其在见到这位夫人的姿容胜于自己后,公孙皇后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因此她在不知不觉中杏目含泪,垂下了头颈,显得楚楚可怜。 另一边的许清也发觉撒谎瞒不过秦疏影,便实话实说道:“她其实是公孙家的长女,已经驾崩的宣帝正妻,当朝皇后。” “皇后?” 饶是秦疏影想到了多种可能,也没料到这长相漂亮的宫女有着这么高贵的身份。 在她的印象里,皇帝皇后的地位尊崇,往往都会在祭天的大典仪式里,坐着龙舆凤驾,在万民的敬仰和崇拜中出城。 “原来是皇后妹妹。” 秦疏影灵秀的双目中,将原先戏谑的笑意摒弃,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先前还有些调侃吃醋的举动,可在听明白了公孙皇后的身份后,这份心思便淡去了。 连宣帝的正牌皇后都被送到自家夫君的身边,还想着讨好男人……看来这李齐皇室已经名存实亡了,堂堂的皇后竟与灭国后的待遇无异。 许家的权势滔天,已经完全不把李齐皇室的人当皇族来看了。 秦疏影骤然转变的态度,让公孙皇后有些受宠若惊,在被对方搀扶起身后,她不自觉的唇角微抿,说了声谢谢。 “想来你先前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秦疏影帮公孙皇后的额发撩至耳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我家夫君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也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往后你就待在侧房里好好休息吧。” 公孙皇后的心中微动,原本泛起泪的眼眶更是控制不住泛掉下珍珠。这位许家夫人的温柔,让她冰凉的心再度感受到了暖意。 在数声颤抖的道谢后,公孙皇后拜别了许清与秦疏影,赶回自己的房间。 做完这一切的秦疏影回身走了两步,在许清的胳膊上掐了起来。 “说,家里没人盯的时候,你偷吃了几次?” 那公孙皇后在面对自家夫君时,两人的态度和反应都有些奇怪,所以秦疏影就把这个问题按在了现在才提。 许清尴尬的回了句,“没偷吃,就是机缘巧合,先前有些迫不得已的肌肤之亲。” “呵,迫不得已的肌肤之亲?” 秦疏影盯着许清,娇容上显现出不悦的神色。 她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宫变那日,潜入长生殿的事情?” 许清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住在望月楼的秦疏影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的秦疏影就跟在自己的身后,把他在长生殿里的窘态都看了个遍。 “呃……” 见许清答不上来,秦疏影也没有勉强他,而是叮嘱道:“那位皇后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显然是被折腾出的怕了,你近些日子对她好点。” 秦疏影的话点拨到一半,许清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联想到先前的事情,看来太后姑姑是想让丹阳郡主击垮公孙皇后的自尊心,再由自己唱白脸,俘获这名皇后的身心。 也不愧是深悉女人的心思秦疏影,竟能一眼看出端倪。 “但夫君可要切记,好点可不是让你和她再有什么肌肤之亲。” 姿容妍丽的秦疏影摆正站姿,对着许清严肃道:“从今往后,不许再招蜂引蝶,亲近其他女子……除了府上那几位,再让疏影打听到风言风语。” 说到这儿,秦疏影挑了挑眉毛。 而抱着蕉沐琴盒的杨柳,也是十分识趣的上前两步,将东西呈了上来。 “你得讲道理。” 见一夜过后,秦疏影对自己的态度骤变,许清自然不愿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 他以理据争,说道:“先前在许府的时候,伱就没管过我,怎么今日突然起了兴致?” 秦疏影在不知不觉间移步上前,踩住了许清的脚。 她心思玲珑,冷笑解释道:“前几年在素州时,你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求着在四院里过夜,心里除了奴家谁都装不下,哪会对外面的庸脂俗粉看上半眼?需要管你吗?” 许清被说的不好意思,穿越过来的他并没有保留前身的记忆,但通过府中下人的只言片语,可以佐证秦疏影说的不是假话。 前身确实如秦疏影说的一样,除了对方谁都看不上眼。 哪怕是大房沈氏这种姿容绝世,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女子,前身对其也是避之不及。 (本章完) 第117章 京中美名 第117章 京中美名 “现在疏影从里到外都是你的人了,夫君应该不是始乱终弃的那类人吧?” 秦疏影的脚掌绵软,而且穿的是软底的绵鞋,自然不会踩痛许清。 在得到许清点头的肯定回答后,她才换上了笑颜,带着翠儿与杨柳移脚进屋。 杨柳在经过许清面前,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深知自家小姐习性的她,其实能从小姐的语气和动作看出来,小姐的心情比平常要好上不少。 可怜的少爷,晚上又要遭罪了。 …… 次日苏醒,秦疏影倒没有太过折腾许清,而是在翠儿和杨柳帮他更替好衣物后,上前帮他整理仪容上的细节。 她的脸蛋像雪般白腻,眉如细柳,那双灵动的秀眼比三月桃还要好看。 经过几日的滋润后,秦疏影的容光更增丽色,微微一笑就显得媚态横生,艳丽无匹。 “文人学子虽然追捧魁头牌,但在明面上仍珍惜自己的名声,各个奉行清雅高致之说。所以这次你去聂府接陆姐姐,我就不跟着去了……以我的身份,定会给你添阻。” 今日许清决意去拜会那位传说中的文坛大儒,聂老夫子。 毕竟在后院几女的先后顺序中,他最担心的人是陆晚禾。 三房陆氏即便个性坚强,却也掩盖不了她身娇体弱,疾病缠身的现状。 秦疏影对聂府的名号和行事作风有所耳闻,知道那聂老夫子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儒学士,品德高尚,深明大义,是当代才子人人敬仰的对象。 自聂老夫子进京成家后,就把聂家打造成了一个书香世家。 那类地方,自然不会欢迎自己。 “好。” …… 这次莲君并没有亲自来接他,而是派了太后手下的另一名女官出来迎接。 许清坐上马车,从朱雀大街拐往太学府的时候,明显注意到了两次出行的不同之处。 今日车队前开路的禁军骑卫,足足多出了一倍。 在街道拐角处,许清也能看到车帘外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场面。 这些人拥堵在街巷里,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将肉眼可及的远方全部铺满。 “太学府的门前,为何会聚拢这么多的平民?” 在许清心思转动的时候,马车已在聂府门前停下。 预想中聂府全家欢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门口只站了一名其貌不扬,面色冷峻的管家。 与以前陆府和其他人恭维的神态动作来看,这名管家服饰打扮的人,怎么都不像是迎接自己的模样。 而且聂老夫子与其家族全未现身,傻子都知道自己受到了冷遇。 “聂府的族人,是怎么回事?” 替许清驾车的女官出身宫中,看出聂家的态度有异后下车呵斥道:“车上坐的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聂家怎敢不恭?” “不好意思。” 聂府的管家姚承冷脸相对,不卑不亢的说道:“聂家只拜册封过的皇室正统,如今又不是太后亲临,于情于理,聂家都不需要出门跪拜。”“好。” 那名女官本想说两句狠话,但环顾四周时,注意到街巷中有着数不清的眼睛。 在如此重压下,她不禁蹩眉压低声音道:“聂府真是胆大包天,容本官回宫将这里的一切禀报给太后。” “请便。” 姚承伸出一只手,面容上满是不屑。 如此不畏强权,风骨傲然的态度,引得周围的京城居民拍手叫好。 虽然他们听不见那宫中女官的最后一句是什么,可看聂府让这些趾高气扬,动不动就清街搅乱百姓营生的家伙吃瘪,就有股快意恩仇的感觉。 许清在车内看到了这一切,叹了口气。 从周边的民意和风向来看,自己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出面就会坐实不良的名声。 不过唯一的好处在于,自己的名声本就很臭,再烂点也没什么关系。 “少主,聂府只开了一扇前门,还特意挑选了台阶门槛的正门,马车进不去。” 那女官本想让许清回宫,直接让娘娘对聂家降下处罚,但后者却摆了摆手,表示这一切算不上大事。 “没事,我又不是没腿没脚,走两步路而已。” 许清没有顾忌周边人的眼光,在下车后径直走向聂府大门。 管家姚承对许清的选择和反应有些诧异,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对方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弟子,应该只会用太后的权势压人。 “许公子且慢。” 姚承拦住前行的许清,还向后使了眼色,让守在门口的家丁将大门闭合,插上了门栓。 随着咔吱一声严丝合缝的扣响,许清察觉到聂府对自己的不善,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激动的心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下来。 “聂府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我许清是穷乡僻壤来的软柿子,可以任伱们拿捏?” 许清奉行的道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姚承像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迎上了许清的目光,冷声道:“许公子,聂府门前本就设有答题而入的规矩,若您答不上来今日的题目,就请改日再来吧。” 就在许清的耐心被逼至极限时,管家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哑口无言,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毕竟许公子的时间这么多,有时间先去亲仁坊的望月楼迎回最宠爱的小妾,也没时间来聂府看陆小姐一眼,区区几日又算得了什么?” 管家话中藏话,引起了周围居民们心中的共鸣和不忿。 陆晚禾在近几日的活动中,早就成了京城里的名人,人人都知道这位贤惠爱夫,温柔懂事的才女是素州许氏的三房妾室。 许多人都领过她亲手撰写的对联,而且这位细心的女子会问明求联者的住所街坊,尽量防止一模一样的字联出现在同处。 往日书法大家亲自书写的对联都能卖上高价,有这么一位不辞辛劳的才女出现,简直跟天上下凡的活菩萨一样,解了许多家庭的燃眉之急。 古代不是人人识字,而且恰逢京中生乱,宵禁与城禁持续了数日,卖字的先生早就供不应求。 (本章完) 第118章 对子 第118章 对子 所以人人都盼着这位陆才女能过得好,不要被许清这种恶徒蒙蔽了双眼,带回家糟蹋了。 “对呀!哪来的回哪去!” “没错,那魁哪有陆小姐好,你这负心汉辜负了人家女子的一片情谊。” 人人慷慨激昂的模样,是真把许清当成了过街的老鼠。 那管家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面色和神情上带有浓浓的不屑。 “许公子,聂府七日后的门前试题为一加一等于几,若公子不想作难……等上六日再来,姚某人绝不拦你。” 聂府上下其实都明白陆小姐的心意,但这位夫君实在是太不够意思,哪有放着家中的美娇娘不接,跑去与一个出身红尘的四房妾室在红楼妓馆里欢愉的? 而且近两日,满城传的都是这许少爷的流言。 从魁设题到春风一度,那首出自于素州许府,暗里教君骨髓枯的诗句又火了起来。 因此,聂府的人都想给那位态度温和,性格清淡且不矫揉造作的陆小姐争口气,好好挫一挫这许清的锐气,别把陆小姐当做无依无靠的孤女欺负。 许清也看出来了管家的意思,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他几日后再把陆晚禾接走。 聂府帮衬陆晚禾的行为倒是让许清心里松了一口气,若那传言中的名师大儒对陆晚禾不上心,定不会默许府里的下人得罪自己。 现在看来对方像是把陆晚禾当自己人了。 “你们聂府有自己的规矩,我也不说什么,放马过来便是。” 许清倒不会真的怕了对方,反正自己名声臭又不要脸,遇到答不上来的题转身进马车就是。 可要是连题都不听,肯定显得自己真的怕了聂府。 虽然那文坛大儒的名头是有些唬人。 “好,既然许公子有雅兴,不如就对些有趣对子如何?眼下正值新春佳节,也好为京城里添几分喜庆。” 管家姚承见许清执意要进门,也是双手背于身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对子上联念了出来。 “许公子,听好了,李打鲤归岩,李沉鲤又出。” 站在聂府周边围观的,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文人学子,毕竟现在的聂府不仅是聂老夫子名声独大。 他们稍稍品味了这个对子,就发现了这道题目的不凡之处。 李与鲤,是一个十分巧妙的谐音,这管家利用这個梗,描绘了一幅打鱼的有趣画面。 许家公子对上的下联不仅要词句工整,更要迎合这个谐音梗,写出另一幅画面。 若不是如此,就显得许公子的文化程度偏低,落了下乘。 “聂府果然名不虚传,之前人人都说聂府面前的门槛犹如鲤鱼跃龙门,现在看来……这其貌不扬的管家倒像是真正的龙门。” “是呀,聂府一名下人就有这等文化,真是让我等读书人自愧不如。” 这些读过圣贤书的人在下面议论了起来,吵得人声鼎沸。 有几名学子试着对了几句,却都发现自己对出来的下联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终究不如姚管家的题目。 “许公子,对不上来也不用杵在这儿,您回宫的马车就在后面。” 虽然今早出门时,聂老夫子曾叮嘱姚承不要小看许清。 但姚承并没把老爷的话放在心上,觉得许清不过是一名纨绔子弟,这人盛传在外的那两首诗名,肯定都是三房夫人陆氏的心血。 可自己精心设计的对子却不一样,哪怕许公子抄了再多的诗,也不可能有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 许清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有了写眉目。他一开始确实如管家所想的一样,对这副对子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可当他摸清楚谐音和叙事的概念后,顿时觉得这对子也不需要太多的文化,自己也能应对。 “风吹蜂落地,风停蜂再飞。” 许清的回答,使全场安静了下来。 那些没有太多文化的京城居民,眼巴巴的瞅向文人学子们,希望能从他们的颜面上看出这下联的好坏。 这些学子文人们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苹果。 他们谁都没想到,许清对出来的下联词句工整不说,连谐音和叙事的手法都对上了。 “风同锋,风戏蜂,许公子好文采呀。” 这道题虽是姚承自己设计的题目,但他也曾私下里对过下联。 但即便是自己对出的下联,也都没有许清对出的这句精巧契合。 如此看来,真是自己小瞧了许清。 “下一题呢?” 按照聂府平日里的规矩,答上一题便可入府,但第一次来此地的许清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姚承见许清毫无压力的神情面色,争强好胜的心被激发出来,将自己定下的规矩置于身后。 “第二题是树大根深,不宿无名小鸟。” 第二副对子,带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姚承虽然对许清的看法有所改观,但还是想抖弄激灵,在对子上胜出对方半筹。 许清怎会看不出他的想法,不过自己毕竟不是汉语言专业,也没太多的真材实料,还真就在这件事上陷入了沉默。 “滩干水浅,难藏有角蛟龙。” 就在许清哑火的片刻,一道清脆的嗓音在他的内心深处响起。 这句话如同他的心声一般,替他解决了当前的窘境。 许清意识到有人在帮自己,而且他也能从这道女声和近日的经历,分析出对方的身份。 应该是秦疏影。 “滩干水浅,难藏有角蛟龙。” 许清念出心中的答案,利用龙潜于水的神话典故,暗讽这名管家有眼无珠,聂府这样的气度难有成就。 姚管家虽被许清的回答打了一“耳光”,但心中的不敬也在这些对子的交锋中慢慢淡去。 而且从用词的角度上看,许清给出的下联也更精妙一些。 “第三题,风风雨雨,暑暑寒寒,湍湍潺潺,潇潇洒洒。” 姚管家面色严肃,将先前在江南打听到的对子念了出来。 当初这对子挂在酒楼无人问津,全因完美对出这副对子太过困难,处处都暗藏玄机。 (本章完) 第119章 绝对 第119章 绝对 听店中老板的说法,这对子本是出自于当地的重檐廊桥,出对人模仿著名的“西湖神庙对联”,用叠词立对。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上联写出了桥与水的关系,下半句全用三点水做偏旁,不仅体现出了四季春秋,还表达出了些许禅意。 此对一出,那些才子学士全部闻声色变,再也维持不了先前的风雅。 姚管家的前两道题,若是回家冥思苦想,虽然做不到许清的巧妙程度,但还有对出来的可能性。 可这最后一题的难度太大,重复叠词的使用更是难上加难,让人望而生畏。 “许公子,实不相瞒……聂府只答对一题便可入府,姚某人后面二题是在有意刁难公子。” 姚管家说出这题,也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心中有愧,便当着人群的面表达歉意。 他虽然被一时的好胜之心影响,但自己是文坛大儒聂老夫子的管家,若只是因为看不惯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就去否定他的才华,倒彰显出自己的小气和无能。 “公子答不出这题也无需介意,大可安心的走入聂府,因为……这上联本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绝对,这么多年以来,无人能对出平仄相对的下联。” 与此同时,先前帮助许清的秦疏影也失去了声音。 知道此对没有外界助力的许清认真思索了片刻,隐隐发觉这对子似乎在前世的记忆出现过。 可他又不是过目不忘的能人异士,怎么能回想出来有些熟悉的记忆片段? 就在许清陷入僵局的时候,一股莫名而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梦幻而又迷离的感觉与望月楼那夜一样,他几乎是在如同幻觉的梦境里看到了一些模糊而又诡异的东西。 紧接着,惊人的记忆力控制了许清的大脑,前世阅览过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依次浮现。 他没有找到这副对子相关的内容,但在一股剧烈的头痛之后,答案已映现在他的脑海。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恩恩怨怨,憩憩悠悠。” 当许清在众人的注视中念出下联后,聂府的门前陷入了静止的状态。 人人屏气凝神,把许清对出的对子在心中过了一遍。 不懂的人,会去看这对子里的叠词偏旁是否一致,懂行的人,则是在这副对子中体会意境,在平仄等方面细细考究。 “许公子,大才。” 原先对许清不屑一顾,趾高气扬的姚管家,在看到许清将下联对出的那一刻,彻底被折服了。 他的评价虽只有两个字,但也代表着许清颠覆了他先前的看法。 尤其是深谙上联来历的姚管家,发现这下联竟用心对水,把联子里潜藏的禅意也对的丝毫不差,简直不是凡人。 “公子既然有这份底蕴,当真该报名科举,名扬天下。” 虽然对对子是民间巧乐,可要对出一副词句工整,平仄相对的对子费心又费神。 倘若是文化水平稍低一些的俗人,又或者是脑筋转不过弯来的书呆子,都对不出这种程度的对联。 所以姚管家认为,许清应该有着不俗的文学造诣。 “没兴趣,大门可以开了吧?” 许清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凭着前世的阅历取巧还行,真要他写国策和儒文典论,可不就原形毕露了? 更何况,今日能对出对子已是巧合,秦疏影的协助至关重要。 “当然,姚某人心悦诚服,许公子请。” 姚管家让出了身位,门内的家丁也听到了他的指示,抬起门栓,拉开了深红色的朱漆大门。 待姚管家领许清进去后,家丁们纷纷走了出来,拦住了想往内窥视的人潮。毕竟人人都好奇今日的聂府会发生何事,那位许家公子能不能带走才女陆氏。 “散了吧,散了吧。” 一名地位次于姚管家的老年家仆出来维持秩序,但其实于他而言,这种场景已不是第一次碰到。 之前聂老夫子会见其他大儒学士,又或是知名度较高的人时,门口总挤满了看热闹的学子。 大家都盼着聂老夫子讲学,能流传出一些经典。 毕竟聂老夫子的语录辞约义富,言语简练又浅近易懂,深受民间学士的喜爱。 只是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拥挤在门口的不止是学子,还有数不尽的京城百姓。 “咳咳……要是大家还有兴致,不如老仆差些府中下人,给大家打听打听里面的情况?” 老仆轻咳一声,采用了之前那些学子文人打探消息的方式。 此话一出,也立马迎来了人群的欢呼声。 …… 聂府后院。 聂老夫子正与那名稚嫩的聂家童子下棋对弈,战况焦灼。 原先对棋局一窍不通的聂子文,已经能在聂老夫子让出五子的情况下,撑上一段时间了。 可聂老夫子精湛的棋艺与老成的规划布局,仍让初出茅庐的聂子文撞上了南墙,整盘棋的局势岌岌可危。 “这次不放弃了?” 聂老夫子慈眉善目的脸上遍布笑容,他笑眯眯的看着孙子,欣慰对方身上的改变。 “谁要半途而废呀!” 聂子文握着白子,面红耳赤的驳斥道:“陆姐姐说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要想成为真正的君子,就要为人处世像天一样,发奋图强,永不停息。” 近日深受陆姐姐教诲的小子文,把听来的道理与聂老夫子讲了一遍。 他稚气无邪的语声和态度如同清风一般,吹过聂老夫子的心田。 “嗯,看来你跟着晚禾,学到了不少东西。” 听到爷爷的话,聂子文不由得心神一紧,落子的手也没经过思考,不自觉的下到了别处。 这一低级失误使得场面上的形势更加恶劣,白子几乎丢失了右下四分之一的地盘,被黑子断去了此地的生路。 “怎么?心乱了?” 聂老夫子又怎会看不出,懵懂的孙子对姿颜绝世,才华横溢的陆晚禾有着倾慕之情。 能迎来如此迅速的改变,恐怕也是得益于此。 “投子认输吧,小子。” 聂子文看着翻盘无望的棋局,眼中的火苗逐渐熄灭,失去了斗志。 眼前这盘棋是他央求爷爷与自己下的,求的是陆姐姐别走。 (本章完) 第120章 盼君 第120章 盼君 在爷孙二人的棋局即将分出胜负时,门口传来一声异动。 “老师,晚禾来了。” 轻微的几道叩门声响起,陆晚禾穿着一袭素麻的裙裳推门而入,来到了聂老夫子起居的寝屋。 以她近日在聂府中的地位,出入府中各处都不需要下人提前通报。 清丽秀美的陆晚禾进屋的第一眼,就瞧见了坐榻上的爷孙二人。 她抬起美眸,透亮的眼底没有狠厉之色,却叫聂子文紧张的直打哆嗦。 “子文,今日怎么不在屋里背诵功课,跑到爷爷这里来了?” 聂子文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袍带子,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显得苍白。 他的眼睛不敢直视陆晚禾,而是时不时地瞥向爷爷。 相比于名满天下的大儒学士,文坛泰斗,聂子文更害怕让这位教导自己几日功课的陆姐姐失望。 “是我叫他来的。” 见聂老夫子下场替孙儿解围,陆晚禾也是微微低头,向对方敛衽行礼。 “既然是老师的意思,今日就不罚他抄书了。” 聂老夫子瞅见自家孙儿在陆晚禾面前大气不敢喘的窘迫模样,自知找对了人选。 往常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让府内头疼,陆晚禾的到来,算是彻底改变了这孩子的性子。 “咳……” “晚禾,你的身子。” “嗯……不碍事的,只是北地天冷干燥,晚禾有些不太适应。” 几声短促的咳嗽将聂老夫子的幻想拉回现实,陆晚禾也在平淡的回答后,注意到了爷孙二人对弈的棋局。 她微怔片刻,随即说道:“子文的这盘棋,倒是进步了不少。” 聂老夫子微微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老师的棋风稳健,思路清晰,但子文这次明显做了不少的功课。虽然现在的局势勉强,不过能从交锋的大场看出,子文的拼劲十足,不再固守旧规。” 聂子文本就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光是理解围棋气目的规则就很不容易。 所以在陆晚禾看来,能下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毕竟聂老夫子在棋届的名声也不容小觑,即便比不上一些出名的国手,可也在京都一圈爱棋名士里,难逢敌手。 聂子文知道陆晚禾初到聂府的第二天,爷爷曾找这位女弟子下过两盘棋。 那两盘棋的胜负无人知晓,可自从二者下完以后,爷爷就再也不找陆晚禾下棋了。 因此聂子文断定,陆姐姐的棋力一定远胜于爷爷。 “陆姐姐,那这盘棋还有救吗?” 这会儿看到陆晚禾的到来,聂子文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前者在多看了两眼过后,微摇螓首,答道:“黑子的目数太多,若是不丢中盘的气眼,局势也不会如此被动。” 聂子文心中的火苗被熄灭,让他更加崩溃的是,陆晚禾提到的气眼,正是自己分神丢掉的地盘。 陆晚禾并不理解聂子文为何输掉一盘棋会如此沮丧,但眼下她有着更为要紧的事要与老师交谈。 所以在简单思绪调理后,她向着聂老夫子问道:“老师,听说夫君来接我了?” 聂老夫子无意瞒她,脸带笑意回道:“嗯,确有此事。” “老师,这事情怎么不先与晚禾说?” 即使陆晚禾的蕙质兰心,温婉知性,却也因此变得不太开心。 她本就是为夫君的事情长途跋涉,赶到京城的,好不容易才获悉许清在前两日的暴动中安全无事。 又过了备受煎熬的三日,如今听到许清上门接自己回去,陆晚禾的心里又怎能不开心? “晚禾呀,老师明白你心里的想法,知道伱们夫妻二人团聚不易……只是你心里要明白,你虽然与老师和师兄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跟着那许清回去后,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聂老夫子叹了口气,看向这位女徒弟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即便后院的其他妻妾出自名门,有什么将王名相的名头傍身,你也不用怕他们,老师会为你撑腰。” 聂老夫子的这句话并不是说说,他本就觉得当初把陆晚禾遗留在素州,对这位记名的女弟子亏欠许多。 现在又看到对方靠着自己的努力到达了这一步,更是对其的欣赏溢于言表,已经成了门下弟子最喜爱的一个。 若不是现在的朝中不许举荐女子为官,他赌上名头都会邀陆晚禾进太学府任职。 “听说当初你成亲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能担起大梁的长辈出面,这次就让老师见见他,让许家那孩子给老夫敬杯茶吧。” “老师……” 陆晚禾听出了聂老夫子的话中含义,看来老师打听到了后院其他几位姐妹的家世,怕自己受委屈。 以大儒学士,世间仅有的三位名士而言,聂老夫子确实有这个资格。 毕竟以他在文学界一呼百应的影响力,连当朝太后都会有所顾忌。 “好了,先回房间里准备准备吧,老师心里有底,肯定不会坏了徒儿心心念念的姻缘。” 看陆晚禾近些时日对许清的关注,聂老夫子自然明白她的顾虑。 陆晚禾听到聂老夫子对她的保证,也是放下了心上悬着的石头,谢过后赶往了屋子。 近几日的晚上无法安稳入眠,她生怕自己这种憔悴不堪的模样坏了夫君的好心情,总得简单的梳洗打扮后,才能抬头面见对方。 “看到了吧,臭小子。” 聂老夫子待风姿绝尘的陆晚禾走后,用夹着棋子的手指敲了一下孙儿的脑门。 “爷爷,你打我作甚?” “爷爷是在提醒你,日后长大成人,一定不要辜负女子的情意。” 聂子文揉了揉脑袋,呲了呲牙,故意表现得不屑一顾。 但他也在此刻隐隐明白,自己心中憧憬的丽人,心里也有着憧憬的心上人。 …… “许公子是吧。” 许清步入聂府没多久,就有一名身穿大齐三品官服的男子迎面上前,朝他拱手行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清也没闲到给聂府的人都来上一巴掌。 只是聂府确实与自己想象的不同,除了正门口有一个对对子的管家拦路外,进来还能看到朝廷命官。 “是。”许清应声完,便准备袖手旁观,看这人是何来历。 毕竟真论起官职的大小,现在整个大齐境内,谁能跟他许家比呀? 管他是三品还是一品,最后不都是太后姑姑说了算吗? 但许清并不是仗势欺人的普通纨绔,真要让他仰仗这些关系时,那就不是欺人而是灭人了。 “是的话,就让隋某人带您去见老师吧。” 出乎许清的意料的是,这位三品大官的态度恭敬,不像是来寻事的。 而且许清也从这人的姓氏联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你是礼部的隋侍郎?” 换做其他官员,许清可真没什么印象,但他忽然记起望月楼的顶头上司,就是掌管教坊司的隋侍郎。 隋侍郎虽然隶属于礼部,但手上的权利却比同僚大上许多。 毕竟教坊司收纳管理着娼妓的籍贯,又常年负责魁竞选等相关事宜,若这里换成亲仁坊里的望月楼,隋侍郎的待遇定会高出天际。 “许公子竟然认识隋某,真是隋某人的荣幸。” 隋侍郎的笑容温暖而亲切,穿着得体,方脸浓眉,是许清印象里大官的形象。 他在给许清带路的时候,也是毫不避讳的介绍了起来。 “眼下并不在礼部和皇宫,许公子无需介意隋某的官职,只是因为脱换麻烦,隋某才把它穿到了聂府里。” 隋侍郎笑容和善,把许清引到聂府的主堂门楼前,主动上前叩门说道:“老师,许公子到了。” “嗯。” 屋内简简单单应了一声后,许清也是得以进屋,看到了这位传说大儒的真实面容。 满头银发的儒袍老者迎着日光,静坐在梨木座椅上,他脸上的皱纹刻画出岁月的痕迹,但一双陷入眼窝的瞳目却炯炯有神。 聂老夫子的态度谦和,并没对造访的许清冷面相对。 “小友,请。” 许清站着没动,对聂老夫子口中的称呼有些好奇。 “敢问聂老,这声小友出自何处?” 在二人对话的时候,那位隋侍郎就移步到了聂老夫子的身后站定,神色和态度和寻常的仆从无异。 聂老夫子对许清的问题也是早有准备,怡然回道:“以那两首诗词水平来看,许小友的文学造诣早就出神入化,所以老夫也算是与小友神交已久,心中对小友很是好奇。” 聂老夫子并没有说谎,他知道以陆晚禾的心性,自然不会期满自己。 因此在对方说出诗词源自许清这个纨绔子弟时,大多人都抱有怀疑态度,唯独聂老夫子对许清本身生出了好奇心。 他想知道,能做出这种诗词境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前的许清比聂老夫子心中的预想要年轻不少,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文人墨客的才气,倒是显露出了些许的痞性。 “不愧是文化人。” 许清笑了笑,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他说的是客套话,但心里却在吐槽聂老夫子的用词。 连神交已久这种词都能用出来,不愧是文坛大儒,说话就是讲究。 “正伯,把太后赏赐的棋拿出来。” 隋侍郎点头应是,转身去后堂处停顿了些许,抱着装饰精美的器具棋罐走了回来。 盛满棋子的棋罐黑漆描金,看上去精美华贵,十分典雅。 尤其是里面的棋子全都是用玉石制作,能从润泽透光的内里看出所用玉石的珍贵程度。 “小友,眼前的棋盘也是木胎白绢,与这套棋盘相互相应,是举世罕见的珍品……这套棋是先皇在世时,太后听闻老朽喜爱围棋,特地命名匠打造,送到这儿的。” 聂老夫子的几句话,便把眼前的这副棋拔高到了一定的层次。 许清也是有些震惊,因为眼前的棋子确实达到了世间瑰宝的程度,放在外面都是无价之宝。 不过他也没对这副棋子有太多的兴趣,毕竟这玩意吃不成不成,于他这种对围棋一知半解的人来说,没什么用处。 “聂老,我家娘子在府上何处?” 聂老夫子笑了笑,笑容慈祥而温和,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和安详。 “许小友,老身已经知会晚禾过来了,还有些时间,不如先陪老朽下盘棋解闷吧。” “好。” 许清虽不懂聂府卖的关子,但这位聂老夫子显然是话里有话,便顺水推舟,任由对方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 待棋盘铺好,许清刚想执黑先行,却突然注意到了聂老夫子和隋侍郎惊诧的表情。 他猛然记起这里是古代,规则与前世有所不同,按照古人下棋的习惯,一般都是白子先行。 “小友对围棋不甚熟悉?” “嗯。” 许清也只在感兴趣的时候,了解过大致的规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钻研围棋。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来的闲工夫放着本职工作不做,拓展业余爱好? “难怪。” 聂老夫子的目的明显不是棋盘,在与许清你来我往的对弈起来后,他询问道:“近两日晚禾在府内因材施教,教导劣孙君子之道,其所倡导的君子言行,连老朽都深受其惠。” 接着,聂老夫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许清,问道:“许小友,这些君子礼仪,伟人之说,也是你悟出来的道理吗?” 许清听到这儿,虽然面无表情,但在心里有了一些波动。 自己是与陆晚禾讨论过君子之道,可并没有锐评太多,只是利用当初陆府和其他事情点醒了对方。 所以这件事应该不足为奇。 “我一个世家子弟,成日在私塾里翘课……平常研究些对韵,只会对些对子,写两首破诗。” 许清习惯性的装傻,可聂老夫子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摇头笑道:“晚禾递给老朽的那首菩萨蛮,可是写尽了江南的好风光,勾起了无限的回忆……虽不知小友哪来的心性,但从流传出来的几首诗词和刚刚的联对上看,许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呀。” 听到这儿,许清摆正面色,不再以玩笑的态度面对眼前的老人。 “聂老,有话直说即可。” (本章完) 第121章 人中龙凤 第121章 人中龙凤 “哈哈哈。” 聂老夫子手捋白须,朗声笑道:“那老朽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在府中会见小友,增设棋局,其实是想看看晚禾嫁的是何种夫婿。” 见许清面无改色,聂老夫子明白此子已看出了他的目的。 “本想用棋风摸清楚小友性子,只可惜小友对这些一知半解,便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老朽心中一直有一事不解,从先前传出的《十五圆月夜送郎君》到《菩萨蛮》,这些文采斐然的诗词都有一个共通处,那就是诗词中的意境不同。” 聂老夫子缓缓道出了心中的困惑。 “十五圆月夜是浓厚的思乡情,菩萨蛮则透着故地重游的缅怀感……小友写出的其他诗词也是如此,细品下来,他们都与小友自己的经历与阅历有所出入。” 在诗会与醉鸳阁佳作传出的时候,聂老夫子只以为那两首诗词是陆晚禾的作品。 以陆晚禾在许家遭受冷遇,思念陆家往日团聚欢庆的时光,这作诗的意境勉强说得过去。 可当聂老夫子近几日对许清的调查显示,这位娇生惯养的许家公子从未走出过素州,还没经历过挫折难事……而且,失忆后的他应该遗忘了早前的记忆,怎么能做出这种佳作? “嗯。” 许清放下一子,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老者的问题。 当初在抄诗的时候,他可没心思联想作诗人的年龄和阅历,能找出契合主题和各种要求的诗词已属不易。 现在被有些文化,且能读懂诗词含义的大儒学士看出来,也正常。 “小友,老朽听说晚禾在晚禾过得并不如意,只是在你失忆之后的境况才有所好转。从头到尾,小友身上的事情都耐人寻味,即便老朽见过千人千面,也看不透你。” 聂老夫子从容不迫的按下一子,封住了许清中盘的气穴,将他的退路封死。 “这间屋子里没有外人,所以老朽可以与小友说些心里话。老朽名出中年,先皇时期高中状元,却因为一些戏言不得重用,一气之下游历山河。许太后得宠后,先皇才在枕边风下消除介怀,许以太学院的要职。” 聂老夫子和气道:“所以真要算起来,老朽也算是沾了太后的恩惠,才能有今日的声名和地位。所以老夫对当朝者姓李还是姓许没有太大的兴趣,并不像外人所传的那样,尊崇儒家正统的皇家学说。” 许清微微动目,聂老夫子平心静气说出的话,传出去都能在民间学界掀起轩然大波。 毕竟皇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一个利处就在于,儒家学派极度推崇天下正统,即便是同姓的旁系血脉上位,也必须师出有名,合情合理。 否则就会被世人所不齿,江山也坐不安稳。 “小友,老朽想听你讲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清故意道:“要是我讲不出来呢?” 聂老夫子知道许清在故意激他,也不生气,而是捋须笑了笑。 “晚禾虽是老朽的记名弟子,但她毕竟是我门下的人,再加上这孩子丧母丧父,身子骨虚弱无比……还请许家高抬贵手,解了这门亲事,放过她。” 看来聂老夫子是觉得,自己传出那些诗名,可能是在利用陆晚禾替自己做事。 所以他才会用对弈这种方式与自己交谈,婉转表示自己的想法。 对比其他人的态度,这位学界大儒已经将下位者的姿态摆到最低,任何字句都没有要挟的意思。 但对方怎么都不会想到,许清完全是因为穿越的前世记忆,才会抄出与自己阅历不符的名词诗句。眼下无论说什么,以聂老夫子的眼界和学识,恐怕都会怀疑自己失忆后的身份。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破不立…… …… 正当聂老夫子仔细观察许清的一言一行时,忽然看到这位许家公子,竟放下了手中的黑色棋子,转而用双手握住棋盘的两侧边角。 “嗯?” 许清猛然用力,直接将整个棋盘向右方掀落,使这盘珍奇玲珑的无价棋子散落一地。 聂老夫子与身后的隋侍郎都被许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尤其是隋侍郎脸上安稳的面色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惊怒和心有余悸的表情。 “许清!你想做什么!你可知中途毁棋是流氓小人的侮辱行为,是大不敬!” 隋侍郎又急又气,不断指责许清背信弃义的举动。 自己老师的声名和身份何其宝贵,若这件棋盘上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会让外人嘲笑老师自取其辱,引狼入室。 毕竟许清的恶名和劣迹有目共睹,哪里都不像是正人君子的做派。 “我虽然不懂太过高深的棋局,也明白棋盘上的排兵布阵,但聂老也应该摒弃旧念,对我重新认识一番。” 许清正视聂老夫子,肃容正色道:“毕竟我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眼下的棋局走向既然对我不利,那我大可以把所有的棋子都摒弃,重开一盘新棋即可。” “有趣。”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沉默后,聂老夫子领略到许清刚才举动的深意,举手让身后的隋侍郎安静了下来。 聂老夫子深谙观棋如观人的道理,在他心里,下棋最能体现個性和修养。 刚刚的局势正值剑拔弩张之际,要是其他名士,肯定会绞尽脑汁在棋盘上厮杀,能做到临危不乱,应对自如就属于磨炼心性的高手。 可许清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能把破局之策想到棋盘外,把两者的棋力与经验差距一同抹除,确实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由此可见,是自己的眼界狭隘了。 “聂老之所以觉得作诗需要心性和阅历,是因为聂老不像我这样,年少便能靠着一腔热血和臆想写出名诗。” 许清饶有深意的顿了一顿,故意在言语中留出思考的空白,似乎意有所指。 如此一来,即使是聂老夫子这样的人,也对自己经年累月的人生阅历生出了怀疑,觉得先前的看法像是井底之蛙,不识真正的人中龙凤。 (本章完) 第122章 惊为天人 第122章 惊为天人 不同于聂老胸怀,隋侍郎仍对许清展示出来的学问知识抱有十足的怀疑。 若连自己的老师都成为了井底之蛙,那面前男子得惊才绝艳到何种地步,才能担得上天才二字? “许公子,我家老师虽然中年才中科举榜首,但年少也能写出不错的诗作。只是你这几首诗,不像是年轻人写的。” “哈哈哈,那隋侍郎觉得,什么样的诗词才配得上我这样的年纪?” 许清闻言不怒反笑,随后他站起身子,高谈阔论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隋侍郎听第一句时还觉得,许清这是随口胡扯的诗作。 但随着许清一字一句的念下来,他的面容逐渐痴呆。 全因许清原文照抄的李白诗作,竟然描写了一个神游仙境,受仙人点拨的形象。 诗作的全程如同在说一个风流浪荡诗人的生活经历,其所展现出的风流倜傥之才举世罕见,勇冠群英。 而且最让人忘乎所以的是,他与聂老夫子竟真随着这些诗句的视角,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和朝代,见证了诗人东山学剑,诗作四海闻名的景象。 一首长篇诗作,将波澜壮阔的历史与做诗人的人生轨迹归于一处,既有清歌袅袅的欢愉生活,还有两军开战对垒,民众颠沛流离的场景描写。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这……” 待许清把全诗念完,隋侍郎已惊讶地合不拢嘴巴。 在他身前的聂老夫子也是面容失色,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清,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聂老夫子的爱好是对弈下棋,但身为现如今文坛大儒,他自然诗歌五律了然于心。 正因如此,他才能看出许清先前诗作的意境和感情,猜出作诗人的真实想法。 但许清这一连串的诗句念下来,如同在聂老夫子的老脸上扇耳光般,告诉他世界有多大,真正的传世之作有多么经典。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聂老夫子默念着这句,心中已经无法理解许清诗才的高度。 如果说先前那些诗词还是隐晦表达思乡之情和各类感慨,这首新作出来的诗完全是在一个人经历完大起大落后,回望人生的总结。 更难得可贵的是,作诗人通篇都保留有着一丝仙气,即便最后被贬,忧国忧民,他也依然在用成仙者的视角看待这一切。 但是回望古今历史,哪有这首诗描绘的朝代? 而且诗句中提到的具体地名,游历过山川美景的他,可谓是闻所未闻,听都没听说过。 更别提许清这样的公子哥了,他自小都没出过素州城。 “隋侍郎,这首诗符合我的身份阅历吗?” 隋侍郎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种诗句不是许清写的。 但冷静下来的他发现,这首诗在历史上没出现过,哪怕是其他高人所作,为何连只言片语都没传出来过? “没事,还有下一首。” 许清背负双手,大声朗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当他再把李白的将近酒全文念完,聂老夫子与隋侍郎已是头皮发麻。 尤其是后者,看向许清的眼睛里,充斥着看待怪物的惊慌神情。 他像是瞬间失去了血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无法置信的震惊。 因为这首将近酒的前四句词里,每一句都可以被世人传唱留念。 “这首够吗?没事,不够我还有……想看少年英姿勃发,不拘俗礼对吧?那就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许清口中接二连三的惊世骇俗之作,已将聂老夫子师徒二人听成了麻木痴呆状。 任谁都想象不到,先前文人最看不起的世家公子里,竟能出这样一位惊才绝艳,青史留名的天才。 不,说天才都是在贬低许清。 这样的人物,放眼整个古今史册,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这等诗才,是老朽老眼昏,看瞎了眼……看来许公子能做出那些诗,完全不需要依靠他人,完全是自己的兴致所至。” 聂老夫子已彻底被许清的诗词折服,但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没有出现过诗仙诗圣诗鬼的世界,即便有着诗词的概念和框架,却也诞生不出来真正的传世经典。 许清正是利用这一点,将最有仙气的李白诗作念出,彻底打消了聂老夫子的疑虑。 “听小友的话,老朽似乎觉得,这天外有天,外面似乎真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而小友就是天上的散仙,被仙人点拨来到凡间,留下了这么多的诗词佳作。” 聂老夫子敬畏神明,但他却不信仙神。 但许清今日的表现,用人世间的一切逻辑都解释不通,所以他只能把这些东西,归类于仙人之举。 尤其是对方刚刚念出的这些诗作,各个都大气磅礴,从天上的白玉京到奔腾之水,再到大鹏乘风而起,驰展万里…… 只有真正去过仙境的人,才能做出这等诗词吧。 “许公子,刚刚隋某人多有得罪。” 隋侍郎也同样被这些诗词折服,而且联想到自己刚刚质疑的举动,他羞愧难当。 曾经被誉为神童的他,幼年就已能熟背诗经文书而出名,正因如此,他才被十里八乡传的有灵根,是文曲星下凡的好苗子。 路过此地的聂老夫子将他收为门下首徒,他也自诩为当今朝堂内,最有文化素养的第二人。 可在许清念完这几首诗后,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熟背诗经文书又如何?这位许家公子随随便便的几句诗词,就是传世经典,能在青史留名的名诗佳作。 自己拼尽一生想博取的佳名,在对方眼里,完全就是随手可摘的硕果。 他拿什么和许公子比? (本章完) 第123章 重逢 第123章 重逢 …… 聂家后院,年岁尚小的聂子文正嗑着瓜子,听着母亲和一众聂府女眷闲聊。 百无聊赖的他忽然发现陆晚禾姐姐从屋中走出,忙吐出瓜子皮,从石椅上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陆姐姐。” “子文,还有师母,嫂嫂们也在……” 陆晚禾与往日的打扮并不同,平常只穿着单薄常服,披着雪白狐裘的清丽女子,如今换上了一套淡粉色的华衣。 虽然打扮上并不哨,可素纱外裹,衣襟对开的状态下,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锁骨清晰可见,显得娇俏迷人,娇嫩可爱。 聂老夫人与周围的女眷们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她们自然明白陆晚禾破天荒的打扮是为了谁,能让这位寡言性冷的女子有这番举动,实属不易。 “行了,快去吧。” “谢谢师母,嫂嫂们。” 陆晚禾的双颊微红,喜不自胜。 她简单拜别后院的众位女眷,便加快了脚步朝接待客人的厅室赶去。 聂子文还想悄默默的跟上去,却被母亲一把拽住了衣领,给揪了回来。 因为近日在聂府上的言行举止,陆晚禾赢得了府内上下的敬意,巡视值守的府内下人见到她的出现,纷纷低头行礼。 陆晚禾一路未曾耽搁,裙袂飞扬。 等她站在了厅堂前,碰巧听到了许清连诵三首诗词的场面。 这使得陆晚禾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被大气磅礴,精美如画的诗词折服,心中的紧张感也被缓和了不少。 “夫……夫君。” 熟悉的声音让站在前面的许清微微一愣,不可置信的转回了头。 当见到眼眸含笑,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的陆晚禾出现在视界里时,他的心被融化了。 “咳咳。” 本来有些温馨的重逢相会,被陆晚禾的咳嗽声打断。 聂老夫子知道二人相聚不易,同隋侍郎识趣的离开,把厅堂让给了这对年轻的夫妻。 陆晚禾见许清关切的来到的身边,心里暖烘烘的。 她撑起面色笑了笑,柔声道:“夫君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晚禾也放心了。” “不是让你在素州待着吗?怎么跟来了京城?” 许清也担心陆晚禾的近况,但看到对方的面色状态比素州时还好,就知道聂府确实没有食言,有好好照料陆晚禾的生活起居。 “夫君入狱时,晚禾想来京城拜会老师,看看聂家的人有没有办法。” 陆晚禾听到了后面的只言片语,心中不想许清对聂府有所介怀,便解释道:“聂府在晚禾初到京城时,出过很大的力。” 但陆晚禾不知道的是,当许清看到她出现时,就把聂府刚刚的行为抛在脑后了。 倒不是他心地善良,而是聂府今日的行为,也是为了维护陆晚禾。 让聂老夫子忧心的,恐怕是陆晚禾先前在许家的境遇。 “这个我知道,先前太学府前的学会,应该就是聂老夫子号召的。” 许清来之前,就了解过聂府。 清楚聂府是友非敌后,他就没想针对过聂府的人。“夫君心里清楚就好。” 陆晚禾语笑嫣然,随即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道:“只是晚禾想求夫君一件事情,能不能让晚禾在聂府多留一段时日?” 许清没想到陆晚禾会央求自己留在聂府,不解的反问。 “你不想与我回去吗?” “不是,只是晚禾近两日在聂府执教,老师孙儿的功课还差上一些火候……所以晚禾想把一些典籍简单注释完,留给他们学习。” 陆晚禾虽然也想与许清亲近,但考虑到自己所剩的时日无几,若是过段时日随夫君回到素州,恐怕再也没机会来到聂府。 出于回报师恩和对院中孩子们的喜爱,她便想多出一份力。 “好吧,既然这件事是你主动开口的。” 许清不像秦疏影那样心思玲珑,能看出陆晚禾眼底的顾虑。 不过他觉得陆晚禾说出这句话应该另有深意,便也不想阻拦对方想做的事。 在两人又闲谈了几句,许清概述了近两日自己的现状后,便相互辞别,顺着来时的道路向外走去。 …… 许清待在聂府的时间并不长,因此聚拢在府门的人群还未散去,都在眼巴巴的等着消息。 然而让围观众人怎么也想不到,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率先出现在府门门口的,竟然是许清本人。 女官带着禁军候在街道不远处,望见许清的身影后,便让两名禁军开路,来到了许清面前。 “夫人在后面?” “不在,过几日再来接她吧。” 许清轻描淡写的答完,便径直上了马车,在人群的注视下离开了聂府。 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应引起了好事者的猜测,不少人都在纳闷这位许家耐人寻味的举动。 “听说这三房陆氏与许家少爷的关系并不好,是素州人人皆知的事情。” “是的,我听我素州的远方表亲说,许清这厮在与陆氏回门时,还把陆家的族人都赶回了陇西,逼得那些人走投无路。” 人群中,很快有一知半解的“聪明”人站出来讲话,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公之于众。 众人本就对仗势欺人的世家弟子并不感冒,而且许清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在城中的名号并不响亮。 随着风向的偏移,对他的口诛笔伐也越来越多。 人群外围,一名娇美的少女踮起脚尖,兴致勃勃的听着传言,不禁咂嘴感慨。 “啧啧,真是个混蛋。” 待听得差不多时,她来到另一边的茶摊,坐在了一名红衣马尾的靓丽女子面前,说道:“大姐,原来刚刚人群里拥堵的那位,就是许清。” 英姿飒爽的二女自然就是刚刚到访京城的杨氏姐妹,杨纤凝与杨彩云。 但因为她们不熟悉京城的道路交通,便没能挤进围观的人群内部。 她们只知道刚刚人群分开了一条岔道,给一辆宫中的马车让路。 那辆马车有宫中的禁军开路护佑,各方面都显示出车内人的身份尊贵不凡,是仅次于皇帝皇后的王公贵族。 “嗯。” 杨纤凝的眸子里藏着深邃星光,淡淡的应了一声。 (本章完) 第124章 仙诗 第124章 仙诗 杨彩云刻意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大姐,刚刚那许公子进聂府寻妻,三房陆氏也并没有跟他走……岂不是说明,许家公子是个十足的败类?” 两女虽然表面是受太后之邀,来京城参加大典,但杨纤凝本人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前些日子的粮草虽然能解篁岭关的燃眉之急,但寒冷的冬天已经开始,照眼前的境况持续下去,半月后边关便会无粮可吃。 既然许家公子插手了江南的事情,杨纤凝也想来京城顺路拜访对方。 许清是素州许氏九代单传,太后独宠的亲侄,这次私运粮草都没受到太后的处罚,说不定朝廷的封锁和冷遇可以在此人身上破局。 杨纤凝进京的第二点,则是想亲眼见证太后揽权后的京城是何种模样。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李姓皇室的大齐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稳固,即便已经传出许太后凤倾天下的传言,京城的百姓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 “彩云,你与二妹学习兵法的时候,我是不是曾与你说过,带兵之将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对当下的局势产生误判。” “大姐,我们杨家除了二姨妈,哪个人不会带兵?这么浅显的道理,彩云自然明白。” 杨彩云不服气的说道:“即便这消息是假的,也不可能传的有鼻子有眼,所以那许清一定在素州为非作歹,祸害了不少人。” 杨纤凝叹了口气,一双妙目扫过杨彩云。 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无数胡蛮的人,眼瞳里寒光逼人,让杨三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马上安静了下来。 “消息不一定是假的,但素州传到京城的消息会有滞后性。如同城外三百里处发现敌军向南挺进,等消息传回城内,你需要依靠敌军军种的类型推算出他们的步速,确定这部敌军的大致方位。” 听完杨纤凝的解释,杨三妹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素州与京城相距千里,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七日的路程。 平民传递书信的速度,自然不像军队传信那样便捷且讲究时效,所以这些传出来的事迹,夫妻不和的消息,极有可能是之前的旧事。 正在杨彩云心思转动的时候,聂府门口忽然传来了新的动静。 只见先前打探消息的聂家老仆走了出来,身后不远处还跟着聂府的姚管家。 聂府门前的人群虽然走了一些,但大部分的人还留在原地讨论,见那老仆与管家出来,便意识到聂府想宣布些什么。 “大家久等了。” 姚管家并没有上前,倒是那老仆拿着一页长纸,在门前冲着人群拱手行礼。 “今日许公子与聂老夫子见面,不负众望,确实又有传世经典流出。” 这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等在原地的人们纷纷庆幸自己还没走。 要知道聂老夫子鲜少有典故流出,要是真能在聂府面前听到聂老夫子的经典语录,也算是涨了见识,得到了一则可以说的趣事。 “聂老夫子今日又说什么了?” “聂老夫子上一句传世经典是中庸之道,讲君子之道贵在守中,不知道这次的传世经典又是什么?” 一些文人将聂老夫子的话和事例记得分毫不差,这位文坛巨擎早已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偶像。 但那位老仆却击碎了他们的期望,笑着回应道:“不是我家老爷的话,这传世经典出自于素州许氏,许清公子之手。” “什么?” “许清?”人群一愣,再度靠过来的杨彩云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一个来聂府接人的世家纨绔子弟,怎么会有文坛上的传世经典流出?莫不是聂府上下在戏弄大家? “诸位,先听许公子留下的第一首诗。” 那老仆也是不卖关子,直接用手中的诗词为许清正名。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待这首大鹏赋念出,听诗的文人都被诗词中磅礴的气势所震撼,目瞪口呆的看向那名老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缓过神来,想质疑老仆中的诗词是何人所作。 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和借口。 毕竟那惊世骇俗的少年意贯穿整首诗词,自由又洒脱,绝非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儒手笔。 “这真是许清所作?” “以我姚管家的项上人头担保,确实是许公子的作品。” 见先前拦门的姚管家用姓名证实此事的真实性,那些文人收起了先前对许清的偏见,纷纷感慨交流起了这首诗的点睛之笔。 就连不识字的普通人,也被这首诗的第一句倾倒。 大鹏展翅的壮丽景象深入脑海,少年壮志凌云的胸襟与气怀也举世难寻第二人。 “还有第二首。” “什么?竟还没完?” 大鹏赋确实可以被当作传世经典,毕竟在整个文学历史上,还从没有这样的诗词现世。 可让这些人难以接受的是,听那老仆的说法,这样的经典似乎还有第二首。 许清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学士出身,有功名傍身,写出一首青史留名的诗词还能被说成巧合。 那这第二首的问世岂不是在打众人的脸?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随着老仆一字一句,将这首诗词完整的念出,围观的众人彻底被诗词中描绘的景象折服了。 诗词把黄河之水,年迈双亲都描绘的栩栩如生,引发了诸多人共鸣。 最后饮酒作乐,苦中寻欢的说法更是让无数文人才子释怀。 听到这首诗后,人人都想去附近的酒肆喝上一场,一定要痛饮到明日天亮,喝的醉生梦死。 待老仆将两首诗念完,姚管家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这里的事情可以结束了。 “诸位,聂老夫子希望大家能把这两首诗词还请传诵出去,表明是许公子所作。” 那些沉浸在诗词中的文人们如梦初醒,赶忙回礼念道:“这么好的诗词,怎么可能传不出去?聂老夫子多虑了。” 修改完了 (本章完) 第125章 口谕 第125章 口谕 当聂府大门关闭合拢时,众人都对聂府管家刚刚的说辞有所不解。 但这份困惑很快被诗词里惊艳的内容所盖过,没过一会儿,人群议论的方向就变成了诗句里的内容。 杨彩云对风雪月的诗词不感兴趣,她回到大姐所在的茶摊上,将刚才的听闻说给对方听。 “大姐,那许清好像是个才高八斗,了不得的青年才俊……连聂老夫子都主动为其传颂作品。” “嗯。” 杨纤凝应了一声,将茶壶中的最后一杯水饮尽。 她握起桌上蒙着纱布的刀具,将桌边的深色斗笠分给杨彩云。 “才学看不出一个人的品性,离太后准备的祭天大典还有几日的时间,再多观察一下吧。” 杨彩云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大姐的提议。 在北境边塞,时常会有文人墨客因爱国情怀造访篁岭关,想亲眼目睹战争。 可这些声名在外的大才子,看到厮杀的场景就会被吓得尿裤子。 她未来的夫婿,可不能是这种只会说道的软脚虾,自己心目中的良人一定得是勇冠三军,雄才大略的大英雄。 …… 许清的马车回到寝殿,看到一日不见的莲华君正带着两名宫女候在门口。 其中一名宫女双手托举着一卷黄册,见到许清归来,主动迎了上去。 “少主,太后口谕。” 莲华君看到许清准备下跪接旨的模样,用铿锵明亮的声音阻止道:“娘娘特许,少主可免除接旨时的跪拜礼。” 受到特权待遇的许清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听说京城西郊的法轮寺近日天降鸿运,香火鼎盛,所以娘娘命少主去一探究竟,调查天雷滚火,金佛现世的事情是否属实。” 许清的面色微动,完全没想到姑姑会调派自己去验证一句流言。 因为照他的想法,这东西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合,不应该是姑姑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吗? “为了方便少主调查,娘娘特命承轩坊在未来的七十四个时辰里听命于你,先前给予你的信物也拥有抽调五城兵马司和虎豹骑的权利。” 等莲华君说完,场面一瞬间有些寂静。 许清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打破了寂静问道:“承轩坊?就是大齐最为隐秘的机构,先前被沈霜序统御,专司情报方面的工作?” 莲华君清秀俊美的容貌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清澈的瞳孔里透着意味深长的火苗。 “承轩坊是天后耳目,重中之重,情报收集只是承轩坊诸多事务的一种。等少主完全接管坊中大权后,自然会明白莲华的意思。” 许清陷入沉思,一时无语。 承轩坊是沈霜序的管理多年的谍报机构,自这次京城动乱后,许太后便把这一重要的权利从对方手上抽走了。 眼下交给自己,除了能说明对他的信任以外,是不是也代表……太后准备放弃大房了? “敢问莲华君,姑姑她现在有时间吗?” “娘娘近日身体不适,还请少主耐心等待数日。” 听到莲华君的回答,许清意识到太后还是无意接见自己,便淡声应道:“许清接旨。” 等莲华君走后,秦疏影也是主动打开了屋门,从里面提裙走出。她温婉一笑,略施粉黛的颜面上如明月般皎洁动人,虽没有妩媚的动作,却依然勾魂摄魄,能吸引走许清的全部注意。 “陆姐姐没与夫君一起回来?” “嗯。” 许清并不担心陆晚禾的事情,毕竟聂老夫子对晚禾的爱护溢于言表,她在那儿也不会受到委屈。 “她本就不适合宫中的环境,聂府里的氛围可能更适合她一些。” 秦疏影面上流露出些许幽怨,轻轻说道:“夫君对陆姐姐真是爱护有加,不像对待妾身这般随意,不由分说便把人家掳到宫里,作为夫君夜夜消遣的工具。” 许清瞥了秦疏影一眼,心中有一股干火在直线飙升。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女人水汪汪的杏眸里闪烁着一丝狡黠,明显是在有意逗弄自己。 “你别装蒜,刚刚莲华君的话……都听到了吧。” 寝殿内并没有翠儿杨柳和其他宫女的身影,而且莲华君此次带来的口谕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因此,殿中的宫女都十分识趣的待在屋内,没人敢走到院里。 秦疏影不一样,她本就武功高超,耳目聪慧,再加上莲华君是在寝殿门前宣读口谕,里面的内容肯定会被她听到。 “夫君指的是哪件事?” 秦疏影口吻一派淡然,甚至有些轻佻。 她扬起浓睫,檀口轻吐,“是要妾身恭喜你成功接手承轩坊,即将变成这京城里的第二个主人吗?” 许清看着秦疏影,心中的怀疑变成现实。 “你果然知道承轩坊。” “原来夫君在意的是这件事。” 秦疏影笑着回应道:“京城里长大的孩子,谁没听说过承轩坊的事情?” 许清摇头道:“承轩坊是为姑姑服务的,原来的主人是沈霜序……我只是不理解,姑姑为何要我接手承轩坊去调查一桩漏洞百出的流言。” 即便这個世界存在着武功真气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许清也不觉得法轮寺会有真佛显圣。 如果仙佛在世,那白莲教就不需要用曼陀罗来操控教徒的思想,直接请真正的仙人站台就行了。 “夫君想听妾身的猜测?” 秦疏影对许清寻求自己的建议有些惊诧,她还以为自己被送进宫中,只能做一个无所事事,见不得人的瓶。 在她入宫的这些时日里,太后不曾召见她,代表太后的莲华君在宫里也没正眼瞧过她。 一切都说明太后对她并不感冒,或许只有为许清诞下一儿半女后,这种地位才会迎来改变。 “嗯,你在谪仙楼与望月楼时,不是很擅长揣摩人心吗?” 许清一直觉得秦疏影能力出众,能在京城众多贵公子中周旋,又保持声名清白,这本就需要极大的心性和本事。 因为京城中的世家公子背景极深,望月楼连一个户部侍郎应付不来,能给秦疏影的庇护也就有限。 (本章完) 第126章 另有其人 第126章 另有其人 不仅如此,秦疏影还能在素州布局,做出谪仙楼这种盈利颇丰的珠宝字号。 眼下有了蛊虫的操控,许清更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了。 子蛊长时间得不到母蛊回应便会陷入癫狂,啃食宿主的五脏六腑,所以秦疏影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可能陷害自己。 “夫君想听的话,疏影倒是可以随口说说。” 秦疏影轻吟了片刻,脸上的笑颜隐去不见。 她仔细回想了莲华君的言论,帮许清分析道:“承轩坊对栖凤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疏影觉得沈姐姐已经不再受太后的宠爱,所以她才会把如此重要的机构交在夫君手上,毕竟你也姓许。” 秦疏影的第一个说法与许清心中的设想相同,这也是他听到口谕后的第一反应。 尤其是宫变那夜,姑侄俩曾推心置腹的聊过天。 “法轮寺的异象,你怎么看?” “天雷滚火,真佛显圣的事情一定是假的,问题在于哪方势力是背后推手……从目前得到的信息上看,栖凤殿的可能性最大。” 秦疏影正色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太后在这件事情上获益最多……临近新年祈福后的第一次祭天大典,只要拿此事做文章,就能名正言顺的宣扬正统,为自己造势。” 许清对秦疏影思维的活跃程度感到诧异,因为对方现在所说的话,竟是他利用前世诸多历史总结出来的结论。 “所以在疏影看来,让夫君出任承轩坊的坊主,以及法轮寺的异象,其实都是栖凤殿自导自演的戏码。这样不仅可以为太后造势,还可以为夫君的履历镀金,让你熟悉承轩坊的上下结构。” “这么说来,太后是真把我当接班人培养了?” “夫君觉得呢?” 秦疏影曼声道:“反正疏影见过听过的人和事里,从没有哪位姑姑能做到这种地步。光是这价值连城,极其罕见的金蚕情蛊,一般帝皇可不会把它轻易送出。” 金蚕情蛊的妙用无穷,若是用它来操控名将名士,等同于有了一个心腹大将。 即便是放在后宫院落内,也可以保证宫内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太后如今又把自己的耳目交给自己打理,除去信任自己的原因,恐怕真想把未来的皇位传给他,准备让整个天下及后代姓许。 “谢谢,我心里有数了。” 秦疏影故作嗔怒状,“夫君这是何意?明明我们二人是同床共枕的夫妇,说这些不是生疏了吗?” 许清摇了摇头,回道:“今日你还提醒我对子的答案,要不是因为你,我连聂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许清发自肺腑的感谢并没有得到回应,全因秦疏影的面色有些古怪,清丽的俏脸上透着不解之色。 “夫君,你在说……什么呀?从您早上出门开始,疏影就没出过这个院子。” “嗯?” 许清闻言愕然,下意识的问道:“你不告诉过我,情蛊能听到对方的心声吗?” “妾身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秦疏影回想到二人种蛊后次日的反应,面色恍然道:“那日醒来,是妾身猜出了夫君心中的想法,才会主动求欢。真要能看出夫君的想法,在心里说话,南疆人多做些情蛊不就能统一天下了吗?” 经过秦疏影的辩解,许清这时才清醒过来。 纵使金蚕情蛊的妙用无穷,它也不可能违背生物本性,在自己的心中发言。如此看来,自己答题时的错觉,另有其因。 秦疏影看出了许清面容上的不安,轻声询问道:“夫君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 公主府。 府内的后院深处是一座山亭,亭外遍植古木,棵棵皆是参天古树。 艳阳穿过林业照进厅内,为亭子覆上了一抹金色的光晕。 “无聊,真无聊。” 丹阳郡主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外罩白色纱衣,上面点缀着有闪闪发亮的钻粉,看起来贵气逼人却又不失有少女的可爱。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亭苑里,对着眼前的美景怨声载道。 熟悉她性格的柳家小姐坐在旁边笑了笑,对着这名闺中密友劝解道:“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我那儿转转如何?家父也说自己许久未见郡主,甚是想念。” “谁要去见板着脸的晋山公呀?那家伙比太学院里的书呆子还古板一万倍,真亏你能忍他那么长的时间。” 丹阳郡主突然兴致勃勃的说道:“要换做是本郡主,等自己羽翼丰富后,就会把晋山公从柳家家主的位置上拽下来,自己当老大……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柳家小姐早就习惯了丹阳郡主口无遮拦的性子,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 她的眼眸发亮,宛如晨露中的湖水,清澈见底,温柔如诗。 “好啦,不许拿我阿爷开玩笑。” 丹阳郡主撅起了嘴,默不作声。 她可没开玩笑,起码在刚刚兴起的时候,倒真设想过屠尽名门柳氏,扶持柳家小姐上位的想法。 传承百代的河洛世家在自己手上更替迭代,也算是個有意思的取乐项目。 天真无邪的柳家小姐微微笑道:“伱刚刚说你在等,在等什么呀?” “本郡主在等小狗狗上门,自投罗网……明明之前了那么多的心思,给他特制了一个玩具,没想到他居然能憋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丹阳郡主的语声里满是沮丧,她将脑袋歪倚在右肩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不断的眨巴着。 “呜呜呜,我好气呀。” 柳家见这位楚楚可怜的少女竟滴出了几滴泪,便摸着丹阳郡主的头,轻声细语的安抚了她两句。 后者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忽然出声问道:“我听人说,柳家不是在门禁吗?你是不是没经过晋山公的允许,偷偷跑出来寻我的?” 柳家小姐纤柔的素手一僵,说话的语声也有些不太自然。 “没……没有呀。” 丹阳郡主努了努嘴,睁开了那双灵动的双眸,一语就拆穿了闺蜜的谎言。 “少骗人了,你来时没带下人,是走路来的……凭晋山公对你的宠爱程度,怎么会让你受累?” (本章完) 第127章 闺中密语 第127章 闺中密语 柳家小姐见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丹阳郡主,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将自己偷偷溜出柳府的原因与她明说。 “锦儿还记得二郎吗?” 丹阳郡主明眸轻眨,秀丽绝伦的颜面上如春初绽,秋波横溢,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 她用白皙的手指轻点薄唇,故作恍然道:“是不是你心中的如意郎君,董家二郎呀?” 董家也是京城中的名门贵族,但其并不像河洛柳家传承悠久,也没有晋山公这种一等一的勋爵坐镇中堂。 所以不同于独霸一方的柳家,董家一直依附在保皇党的勋贵势力下,在户部担任要职。 “前日,东皖郡王的事情查到了董家的头上。董家大郎因挪用公款,为康王爷做假账,把整个董家拖下了水……我听人说,他私调市税给郡王府的私兵筹衣募粮,是抄家砍头的重罪。” 柳家小姐虽然也维持着笑颜,但她的笑更像是苍白无力,强行挤出的惨笑。 “若是此罪坐实,董府内的男丁会被打入大牢,女眷也会被贬入贱籍,分到教坊司内。董家大郎固然可恶,可二郎前年及冠,才刚刚考上新科进士,正值意气风发之际……这于他而言,不是天降横祸吗?” 昨日得到消息的柳家小姐心急如焚,纵使父亲晋山公千叮咛万嘱咐,警告她不要与此事扯上联系,可她还是为心上人担忧了一夜。 依据大齐律法,董家二郎有功名傍身,会从轻发落。可二郎无论是被关或是流放,都会错过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成为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废人。 柳家小姐苦思冥想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决意来公主府找丹阳郡主帮忙。 丹阳郡主深受太后宠爱,还深知对方的习性喜好,若她能替自己说话,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唔……” 丹阳郡主娇俏的脸蛋显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用满是遗憾的口吻说道:“清歌,换做半年前,锦儿无论去找太后还是皇弟都能替你解决此事,可现在今非昔比……” “锦儿,我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处,可一想到二郎从小到大什么都不会,很有可能累死在发配服役的半路……我的心就静下不来。” 柳家小姐满面愁容,哀求道:“只要你能保下二郎,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不是锦儿不愿意帮忙,东皖郡王的谋逆重罪无人敢碰,朝中的勋贵都怕引火上身,连你们柳家这种高门大户都不例外。” 丹阳郡主兴致寥寥的噘嘴道:“而且锦儿在太后眼里,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对了,清歌你还不知道吧……皇弟其实不是被叛军所杀,而是与一众朝廷旧臣被禁军斩于刑部。” 说最后一句话时,丹阳郡主刻意压低了声音。 柳清歌也被丹阳郡主透露出来的信息惊住,瞪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 过了片刻,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刷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贴在京城各处的布告,都注明小皇帝是被狗急跳墙的东皖郡王所害,可谁又能想到,被太后亲手扶植的皇室正统,竟死在了她的手里。 “锦儿只是知道太后爱听什么话,喜欢看什么戏,尽力去讨对方的欢心罢了。太后从未给李齐皇室诞下过一儿半女,所以她也没把我们当自家人看过。” “锦儿,不好意思……”柳清歌发觉自己是在难为郡主,很是惭愧。 先前她从没想过,闺蜜的处境会如此艰难。 丹阳郡主起身伸了个懒腰,傲挺的胸脯向上翘起,将她娇嫩的身躯凸显的玲珑曲线。 她的面容一变,发出一道清脆的咯咯笑声。 “不过话说回来,锦儿虽然帮不了你,但京城里另一個人却能帮你。” “是谁?” “与太后同宗同族的亲侄,许清……眼下他就待在素州城内,领了太后的懿旨,奉命调查城郊的天雷滚火一事。” 柳清歌微皱娥眉,神情有些困惑。 单一的事情听到耳朵里,她还有些印象,可全都交杂在一起,便让她分不清现在的状况。 柳家公子她曾借用丹阳郡主的“千里眼”,远远的窥望过,记得是一名纨绔浪荡的不良子弟。 天雷滚火的事情她也知晓,是法轮寺发生的天地异象,传说有真佛显圣。 “许公子是太后本家的亲侄,关系固然亲密,可怎会如此得宠?而且京城相关的案子,不都是交由沈霜序统领的成承轩坊调查吗?” 即便柳清歌不是运筹帷幄的晋山公,但她也对京城相关的事情有些理解。 姑侄固然亲密,可那许清又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嗣,把那小皇帝说杀就杀的太后,怎会对这人网开一面? 而且京城人人都知,承轩坊听首辅之女沈霜序的调派,是太后的爪牙和耳目。 “你被关在后院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太后与先皇在一起数年,深得恩宠却没有传承子嗣,伱不觉得奇怪吗?而且如今的承轩坊坊主已经换人了,正是这位许公子。” 柳清歌闭嘴不语,她现在才捋清了许清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 但自己与许公子非亲非故,对方为何要帮助自己解救情郎? “东皖郡王的事,好像把首辅也牵扯进去了,所以沈霜序那个家伙才会在太后眼前失宠,被罚自闭在家。清歌,锦儿知道太后近日一直想为这位亲侄寻觅良配……” 丹阳郡主的话说到一半儿戛然而止,柳清歌听出了闺中好友的言外之意,微微发怔。 “你是说,让我嫁到许家?” “是呀,那许家的其他几房妾室,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主……清歌你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又能代表河洛氏族的态度,不刚刚好吗?” 丹阳郡主琼鼻微嗤,白嫩的面孔上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而且锦儿也要嫁过去做妾的,等到许家上位,你就可以做东宫的太子妃……我们姐妹二人一起服侍他,保证让他没时间也没心思搭理别的女人。” (本章完) 第128章 事在人为 第128章 事在人为 虽然在柳清歌的眼里,丹阳郡主轻佻的口吻像是在开玩笑。 但当她认真思考过解救二郎的各种方法后,发现这是唯一的可行之策。 河洛柳家这种名门,本就需要各种联姻来稳固家族的势力,亲近当权者……既然无法与心上人结亲,顺应家中的安排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与其面临前途未卜的未来,还不如眼下选择许清,救二郎走出水火。 “锦儿,这事若真能办成,可以带我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吗?” 丹阳郡主秀气的眼眸在柳清歌窈窕曼妙的身躯上停顿了片刻,她似笑非笑道:“那许清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你真的愿意?” “听说新的大理寺卿已经上位,董家的卷宗随时都有可能被交到刑部,若是等一切都定罪……就太迟了。” 门阀士族中长大的柳清歌,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中秀女。 她对此类案件的审讯流程有所了解,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 丹阳郡主翘起修长细腻指尖,心中意动。 既然闺蜜心甘情愿与许家联姻,那自己岂不是有了更好的玩具? “唔……好吧,如你所愿。” 柳清歌看着丹阳郡主脸上甜美欢愉的笑容,不知为何,背脊隐隐发寒。 …… 京郊,微风,细雪纷飞。 禁军护佑的华贵马车在干硬的冻土上前行,引来了过往行人的驻足观看。 这次因为行进的道路沉长,从朱雀大街一直通往近郊山地,所以许清并没有让禁军开路,肃清街道。 但稍微有些眼色的人,能远远瞥见这辆马车上的黄绢族纹。 即便山野村夫们不识字也不懂牡丹族纹的来历,但他们都十分清楚,拥有这种待遇的贵族老爷是平民不敢招惹的对象。 更何况寻常的世家子弟出游,哪会带披甲佩刀的军士随行? 所以马车上的人非富即贵,且地位十分尊崇。 “这条路上的人这么多呀?” 坐在窗边的秦疏影将厚重的窗幔拉起一角,看到了行人退至两旁的景象。 沿途的民众有男有女,年龄也参差不齐,秦疏影前些年在京城时,也没见哪座寺庙的香火如此旺盛过。 在她与许清对面静坐的宫廷女官,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天雷滚火的事情传出,就有民众自发性的上山拜访,以前的法轮寺无人问津,一般不会有香客特意上山祈愿。” 主座上的许清问道:“天雷滚火的事情我知道,真佛显圣的传言又是从哪来的?” 女官答道:“下官也不清楚……但承轩坊一定对起因缘由有所记录,少主可以等回京后再查阅案宗。” 许清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秦疏影倒是听得起了兴致,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像是一名来游山踏青的贵妇人。 尤其是她今日出行盘好了发髻,绝美娇颜上含嗔带羞的风情无比动人,一眼便能让人看痴。 道路一宽,马车蜿蜒向上行驶。 走过一片密林之后,隐约能看到山上的幢幢屋影。 再往后面的山道年久失修,且遍布碎石台阶,所以许清便让几名禁军同马车在原地休整。 他自己与秦疏影下车,步行上山入寺。 “夫君可还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时,你还专程为我去白马寺祈福。” “不记得了。” 秦疏影当然没指望许清能记起这件事,她抿嘴轻笑,上前揽住了许清的臂弯,模样和动作都显得十分亲昵,如同新婚燕尔的夫妇。 有迎客僧双手合十,在寺庙前迎接客众,指明方向。 等许清二人靠近面前,他的面色一怔,不由得多看了这名年轻妇人两眼。 近几日来法轮寺围观祭拜的民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作为迎客僧看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少妇,却无一人如这名女子般靓丽无双,勾魂摄魄。 “小施主。” “呃……嗯,二位恩客,里面请。” 迎客僧听到秦疏影的语声甜腻,心中更是一荡。 他接下来不敢瞥视对方一眼,而是将视线转向许清一侧,开口讲解道:“走进山门一直向里,人最多的地方便是中门大殿,等同于一般寺院的大雄宝殿。” 秦疏影笑着问道:“妾身听人说,法轮寺的来历与其他地方不同,是西域高僧来中原传授佛法时所建,此事属实吗?” “自然属实。” 谈到法轮寺的历史,迎客僧滔滔不绝的回道:“本寺创立时的历史,可向前追溯三百余年……寺中祖师是西域喇叭的法王之一,在当地拥有极为尊崇的地位,住的是金床金屋,每日起居有十二名芳龄少女照顾。” 许清愣了一下,耐不住好奇问道:“喇叭不也是僧人吗?不是该讲究清心寡欲,不染女色荤腥的吗?” 迎客僧淡淡一笑,显然是对此类的问题回答过多次。 “法王所在的地方,是我们教派僧人所信奉的梦想之地,只有潜心为佛,飞升轮回后的得道高僧才能蜕变成法王,在那儿享福。法王与真佛菩萨们居住的宫殿,就是人们口中的西方极乐世界,在那儿不止有美酒鱼肉,还有在十二岁入寺的圣女。” 迎客僧虽未明说,但他话中的向往已溢于言表。 许清本以为法轮寺的原型是自己前世记忆中的喇叭教,可现在听这迎客僧的描述,似乎又有些出入。 其不忌荤腥女色的做法,倒和西南方向的印度教有些神似。 “教中的神明佛祖颇多,但本寺主要供奉的是作明佛母,乃是二十一度母之红色度母化现,传说中的力量女神。在密宗佛经的记录中,作明佛母四手三眼,全身红色,金发怒冲,以震慑三界出名。” “有意思。” 许清的感慨并不是贬低,而是法轮寺的存在颠覆了他心中对佛教僧人的刻板印象。 而且寺庙中供奉的主神也与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截然相反,走的是另一种风格。 “好啦,进去了。” 拜别那位迎客僧后,许清与秦疏影走进寺庙内。 但让二人有些败兴的是,即便那名迎客僧说得再好,可这法轮寺的内部结构却与寻常寺庙的布局一模一样。 只有大殿供奉的那尊佛像与众不同,金光闪闪且造型奇特。 而且法轮寺为了凸显作明佛母的外表形象,还特地给其涂成了红肤,确实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震撼。“夫君,我们在这里排队上香吧?” 听闻传言风声,赶来祭拜的香客众多。 秦疏影对这里也有着极大的兴趣,跟在其他人身后排起了长队。 许清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跟在她的旁边等待。 但很快,许清就发现了这间寺院的不同之处。 这座精舍大殿的房屋周围,尤其是靠窗的地方,竟然有很多焦黑的地方。 有过往的香客向四院僧人问起这件事,对方都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这是天雷滚火,真佛显圣那夜留下的痕迹。” 不等许清在这件事情多动脑筋,他与秦疏影便排到了大殿门前。 掌管香烛的僧人拜了一拜,躬身道:“阿弥陀佛,二位恩客,作明佛母主无量福报和功德财富,可增长人缘、权势,受部属、亲友爱戴,祭拜的香火一根五文钱。” 秦疏影笑着问道:“我听人说,作明佛母还可庇佑爱情,是真的吗?” “是,也可庇护男女婚嫁,求有情人成眷属,令人缘佳、聪慧、貌美等。” 听到僧人说的全是自己爱听的话,秦疏影便笑着投了一辆碎银进去。 待跪拜上香后,她回到正面与许清相会,往殿外走去。 许清没走两步,忽然被脚下的异样凸起绊了一跤,幸得秦疏影眼疾手快的搀扶,才不至于跌落倒地,摔的洋相百出。 “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清没顾得上回答,回头看到了坚硬的铁钩。 他皱眉向周围环视,果然在大殿附近不远处,发现此类东西排列有序,每隔几步就会出现。 “有什么事吗?” 因为刚刚的意外,许清吸引到了不少人目光。与此同时,又有不少寺院里的僧人向他看来,他便摇了摇头,放松了神色。 “没事。” 等走出法轮寺,再度辞别了那位迎客僧后,夫妇二人坐上马车,向京城返程。 那名女官奉命驾车,所以偌大的车厢内只剩下了两人。 丰润窈窕的秦疏影上车后便踢鞋摘袜,露出了一对晶莹剔透,白腻无瑕的裸足脚掌。 上面的玉趾修长浑圆,足间有一处小小的凹陷,显得足形纤长秀美,精致好看。 “今日耐着性子走了那么多路,真是走累了……要是天底下有那种不容易捂热出汗的袜子就好了。” 许清对秦疏影的做派已是见怪不怪,虽然脱鞋漏脚不合女儿家的规矩,但这里也算是私人空间,除去他也没有别人。 “易出汗是人的体质,与袜子无关。” 秦疏影微微一笑,虽然语声温柔,但能听出其阴阳怪气的口吻,“哦?看来夫君的经验丰富,连这种事情都有亲身实践的心得体会?” 许清也懒得解释,毕竟他是从前世的生活小百科中知道的。 不过趁着眼下的记忆清晰,困惑还在,他问起了法轮寺的问题。 “你觉得天雷滚火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 “存在,但十有八九是人为。” 没等许清道出疑点让她分析,秦疏影便给出了一个定论。 “夫君这般问我,应该也发现了什么东西吧?” “嗯。” 二人的关系亲密,且有金蚕情蛊的存在,许清完全不用担心秦疏影的会背弃自己。 因此他将刚刚的发现全盘托出。 “大殿四周的焦黑物体,的确是被高温雷火引燃后的痕迹,但那些东西跟天地异象没关系……但凡是温度极高的火焰炙烤物体,都能在那种大理石质的砖块上留下黑迹。” 许清知道简单的物理现象和化学反应,所以知道那僧人遮遮掩掩的回答是在隐瞒。 至于是什么东西被雷火引燃,在地上烧了那么久,许清倒是没有头绪。 “刚刚绊倒我的,是铁钩……虽然我对这东西没有研究,但看脚下的那块铁钩,上面的划痕都是新的,证明其在近日被使用过。” 许清继续道:“最为关键的是,那上面好像也有雷火的痕迹,因为上下两处地方的颜色有些不同。不过看的时间太短,这点我也无法确认。” “所以夫君觉得,这个雷火是有人在背后作怪,有意为之?” 秦疏影帮他总结的十分到位,许清点了点头,接着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一切都与我们先前的分析一致,看来法轮寺的天地异象极有可能是姑姑的手笔。等回城接收完承轩坊的各项事宜,把此事打造成神迹,便可交差了。” “夫君,不对。” 秦疏影收敛笑容,将自己的坐姿摆正,正面对向许清。 后者见她表情平静而又认真,微微皱眉。 “先前我确实以为,法轮寺的异象是太后的手笔,但此次祭拜作明佛母后,很多细节都说明法轮寺还藏有别的秘密。” “藏了什么?” “先说妾身的发现,夫君可知道寻常的尖顶、锥形的建筑为了避免雷火,都设有宝顶的东西?” 许清前世是平凡的普通人,并不懂古代的建筑特征,所以就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对此事尚不知晓。 “宝顶和屋架相互结合,内藏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名叫雷公柱。平时遇到落雷,便可将宝顶吸电,再由雷公柱将雷火引向地面。” 许清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说古人的智慧超群,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避雷针吗? “刚刚妾身进屋参拜的时候,发现法轮寺的整栋正殿里,并没有修筑雷公柱……如此常识性的东西都没有设计,所以那雷火才会在屋顶灼烧。这景象在远处观望犹如金顶闪耀,因此才会传出天雷滚火的流言。” 许清猜到了天雷滚火不是偶然,但并没有秦疏影这般细致。 对方不仅道出了天雷滚火形成的初步原因,还猜到了流言因何传出。 (本章完) 第129章 疑点 第129章 疑点 “而且妾身在祭拜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法轮寺人里的数众多,但除了那名迎客僧与兜售香火的僧人的身材矮小瘦弱,剩下僧侣的身材高矮似乎都相差不大。” 秦疏影微抿薄唇,明艳无双的清丽面容上有些困惑。 她虽然注意到了这点异样,但又说不上来有哪处不对。 “但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身体,每个人的体内都没有真气流动,不像是习武之人……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僧人对寺庙祭拜的主神佛母知之甚详,也不像是这两日冒名顶替的。” 许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即便是冒名顶替的又如何?也有可能是姑姑提前安置在这里的棋子。” 秦疏影翘起纤足,两条浑圆软绵的大腿相互交叠,即便隔着膝裙也能绷出完美的曲线。 尤其是她的臀股又翘又圆,张弛劲迈,透出腴嫩的肉感。 即便二人近日有多次缠绵,许清却仍因这一幕看的兴致勃然,面色微红。 “妾身也说不上具体的缘由,夫君就当做是我的第六感好了。” “你……” 许清本以为秦疏影会拿出更有说服力的借口,谁曾想她竟随口搪塞了过去。 “对啦,夫君。” 秦疏影将白皙修长的美腿伸到了许清的膝上,如同凝脂般的肌肤近在许清面前,光滑细润,处处都透着勾人的神韵。 尤其是前段的洁白嫩足,足趾微微弯曲,夹住了许清的衣物。 “你若是心中拿不定主意,为何不去沈府拜访自己的大房?虽然妾身不大喜欢与那女人打照面,但若论缉案查凶的本事,恐怕整个大齐……不,整个天下都没人比她更厉害。” 秦疏影说这话的语气虽然玩味,但这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沈霜序年幼便以神童成名,对诸多行业领域里的事情无师自通,更能在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独自解开繁杂的九连环,导致其父沈年衍不知为其聘请什么老师。 而且自许太后重用对方,接连破获多起疑案悬案后,偌大的京城几乎不敢有人生事。 今日倘若换沈霜序前来,一定能看出法轮寺潜藏的猫腻。 “嗯。” 许清擒住了秦疏影不安分的玉足,简单的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对方从京城事变那日被关到了现在,而且承轩坊坊主的身份被撤,一切都说明她不再受太后的喜爱了。 现在朝堂被姑姑牢牢掌控,承轩坊的权利也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还有接触她的必要吗? 虽然沈霜序名义上是自己的正妻,但这女人聪明到可怕,任何小动作都难瞒她。 把此女关在沈家过一辈子,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嗯……” 秦疏影发觉许清似乎留有心事,因为后者在捉紧自己的脚掌后,不自觉的用力揉捏,惹得自己禁不住力道,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许清被异样的动静惊醒,忙转头看向对方。 碰巧发现秦疏影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羞赧之色,身上白嫩的肌肤也变得火热。 尤其是秦疏影在紧张的时候,细嫩的脚心处会泛起一层薄薄的汗珠,如同晨露滋润瓣般自然。 “原来你的弱点在脚掌?” 秦疏影听到许清带有趣味性的嘲弄,红着脸驳斥道:“胡说,哪家人的脚掌不敏感?你把鞋袜脱了也一样,休要拿我开玩笑。”“你可是武功高强,有真气护体的高手,怎么也挡不住身体上的异样感?还不是说明这地方与别处不同,能让你本就易汗的体质更容易出汗。” 许清的说法让秦疏影无法反驳,因为说的尽是事实。 毕竟只是少许按捏的功夫,就使得足底传来了一阵诡异至极的舒张暖痒之意,秦疏影下意识的夹上玉腿,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易汗的妙处又怎会只是脚掌与体表的柔肤? …… 马车直接驶入京城,但许清却中途下车,与一名前来接应他的中年男子走入竹林。 他们绕过细雪覆盖的大道,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处茶驿。 这里本是来往客商歇脚的地点,东西往来的商队经常会把这里当作进京前的最后一站,喝上一碗清茶,向老板伙计打听完京城近日的情况后再进城。 毕竟商队运货,一趟的时间颇长,城中关税与对商人的政策时常会产生变化。 但今日这间茶驿却有些冷清,因为店内只站着寥寥三人。 除去许清与那名中年汉子,还有着一名翻阅账簿,敲打算盘的掌柜。 这人的穿衣风格与朱元德有些相似,都喜欢金底黑线的奢贵的形制,但朱元德穿上勉强还有富家公子的形象,这位掌柜……更像是装模学样,模仿富人的暴发户。 “这位就是新任坊主?” “是我。” 从对方不咸不淡的口吻,许清能听出他对自己并不感冒。 而且在许清说话后,他的头连抬都没抬,直接等着他身边的人开口应答。 “是他,身高,体重与各类数字都对得上,而且这骨架上的年岁做不了假。” 许清有些诧异的看向身旁男人,没想到二人短短一路的功夫,就能把自己的身材信息和纸面上的数据比对。 看来承轩坊广纳能人异士的传言是真的,光是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就值得大吹特吹了。 如此说来,白莲教那易容换脸的本事也不是无敌的,碰到了这种人也是白搭。 “嗯。” 那肥肥胖胖的掌柜微微抬头,将自己的视线与许清对上。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名年轻男子的阅历非凡,瞳孔深处竟不像一般同龄人般清澈见底,恍如一处看不见根处的深渊。 审视半晌后,他移开些许目光,低下头去。 “主事金,参见坊主。” 身旁的中年男子淡声解释道:“坊主,承轩坊的人在坊内都舍弃了真名,转而用代号相称。” “代号?” “是的,这些代号是我们的使命和真正的身份,无论在外界是屠夫小二,亦或是才子富商,于我们承轩坊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本章完) 第130章 承轩坊 第130章 承轩坊 没等许清细想这句话的更深层次的含义,金主事就让开了身后的帘布,示意许清进入。 身旁的中年人也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在简单的点头行礼后,便转身离去了。 许清走进茶驿后院,沿着一条向里延伸的碎石路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因为在京城的近郊处,竟藏着一座依水而建,连绵不断的建筑群。 而且他隔着老远就能瞅见楼阁内巨大的水车滚滚转动,建筑里的结构似乎在富有节奏的变动。 “坊主。” 许清瞧见门前那张极具标致性的面容,心中悚然一惊,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 因为称呼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镇南忠武军的昭武校尉,单永培。 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因为单永培这次见面没有披上军铠,而是换了一身简单质朴的素衣上阵,但依然能从衣服被撑起的轮廓看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肌与体格。 “你是单永培吗?” “是属下。” 单永培双手置于身前,态度恭敬的向他行礼。 与之前军中的抱拳行礼不同,这是一个下官对上级的叉手礼。 “下官自望月楼一事后,就接到太后懿旨,被秘密传入承轩坊,熟悉各方事物。” 许清的神色微动,问道:“望月楼后就开始了?” “是,下官已在此地熟悉了半月有余,基本能替坊主处理传召各类事务……根据承轩坊的规矩,每任坊主都必须要有能护佑周全的副手,下官现在暂代此职,为坊主服务。” 许清脑中嗡地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暗自掐算了望月楼那事至今的时间,赫然发现单永培的到来是承轩坊早已备好的手笔。 这岂不是说明,太后已默认他是未来的坊主?早就想把承轩坊交由他手? “坊主。” 许清听到单永培的轻唤,轻咳一声,问道:“在这儿还习惯吗?” “只是换了个地方为朝廷效力,一切如常。” 单永培身为标准的军士,对住宿吃食都没有太大的追求,而且承轩坊主坊内的待遇也不比军营差,很多条件都要好上不少。 “坊主,接下来由我为您讲解此承轩坊的各司职能。” 单永培在得到许清的默许后,推门而入。 这里的布局规整,端方却不有序。 亭台楼阁之间相互交错,屋檐青瓦曲折回旋,看上去极尽巧思,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许清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真存在弯曲的建筑,而且当单永培领他走向一座缓缓向前滑行的木板楼梯时,他彻底傻眼了。 这神奇的一幕险些让许清感觉自己活在了前世,但他马上就意识到,周边那些翻滚的水车,可能就是驱动这些“电梯”的动力。也不知设计这里的工匠是何方神圣,竟能利用水流之力驱动这些机关,设计如此精密的建筑。 单永培初入承轩坊时,也被承轩坊的建筑惊呆,愣在了原地许久。 但在旁悄悄观摩许家公子的神态,单永培发现对方很快就从这种震撼中清醒过来,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面色。 果然,许公子绝非凡人。 “这里是承轩坊的主坊,周边的竹林和各类建筑都是由阵法大师所绘,根据八卦迷踪阵所布。一般人没有引路人无法接近此处,只会沿着官道绕行至京城。” 许清现在明白,为何给他引路的那个中年男子,会在竹林里数次停步。 原来他是在停足观察主坊的正确方向。 “主坊将洛河引渠,共设有十二座水车,作为驱使坊内各种机关的动力。从外面能看到露天的三座,藏在这些建筑甚至地下的,还有九座。” 许清想到承轩坊作为大齐的谍报机构,一定设计精巧,不易被仇敌察觉。 但他怎么也没猜到,承轩坊的主坊竟被修成了这种程度。 二人交谈间,木梯匀速滑进室内。 阳光骤灭,但是四下亮起了无数盏壁灯。 伴随在灯下的,是数不清数目的繁复人影,他们穿插疾行于这间环形空室的各个角落,将一個个卷轴纸条,亦或是小的物件放置在如小山一样高耸的柜子抽屉里。 许清能在每个抽屉上看到数字,而且自他们将东西放入合上后,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里是承轩坊外情室,几乎占据了整个主坊五分之一的面积。” 许清观察过这幢建筑,知道这里占地极大,因此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外情室的面积怎会如此之大?难道有成百上千人,在这里昼夜不停的忙碌吗?” “是的,在整座主坊的上方,是收纳信鸽的地方。从全国各地,甚至边塞关外传来的消息,都会由这些信鸽将情报掷于屋顶的容器内,再由这些信夫将信息梳理归整,放入指定的抽屉里。” 许清与单永培所搭乘的水动木梯,滑行在众人的头顶,能一览下方人群操劳行事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终于清楚,一国情报机构的严谨程度,和自己所想的天差地别。 下方的人群都在快步做事,根本没人察觉头顶上的木梯有人滑过。 “承轩坊在大齐境内设有三千多处据点,境外也有少量的分布……所以坊主能在各个城内寻到承轩坊的势力,指使他们提供情报,或是为自己做事。” “这么说来,承轩坊的坊主还不是光杆司令,有这么多人可以差遣。” 单永培听不懂光杆司令的意思,还以为许清是觉得人手不够用,忙道:“坊主说笑了,承轩坊还设有专门的异士门,里面收揽了全国各地的能人异士,都可以为坊主效力。前坊主身边的明珠,便是异士门内的大力士。” 许清听到除去这么多的据点情报,竟然还有一支“特种部队”,面容一僵,随即有一股欣喜冲上心头。 有这么多的资源和底牌傍身,他还真可以和那行踪诡秘的白莲教对上了。 先前一直担忧白莲教的北斗星君们该如何对付,现在看来,承轩坊异士门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本章完) 第131章 三星荟聚 第131章 三星荟聚 木梯向前滚动,发出了吱吱的细微响动。 在经过了嘈杂热闹的外情室后,承轩坊神秘的中枢位置也暴露在许清眼前。 这里以金黑为主色调,中间摆有一座硕大的地震仪,上面覆有八条巨龙,表镀黄金,口吐金珠。 周围提靠厚重墙壁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巨大书架。 这些书架的侧面印有一目了然的数号,极好辨认。 “坊主,这里是内务阁,拢共有六十四名管事在此活动,外面传入此地的情报会被管事们收纳管理,编录进坊内的各个架子上。” 单永培讲解道:“这些架子上的东西,便是承轩坊立足的关键。从天文地理到地方人俗,再从上古异闻到昨日发生的时事,只要是承轩坊认为有用的信息,都会收录在内,妥善保管。” “中间的东西,是地震仪?” 许清还是头一次见到地震仪的实物,虽然这东西在前世的书本中有记载,但常有人说这是古人编撰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复原。 “不止,它的全名叫八龙吐珠……除去地动的时候,上面的金龙会颤动预警,此物还会通过内部和地下的机关设施将外情室的信息从龙嘴中吐出,妙用无穷。” “高科技呀。” 许清感叹此物的精巧,忍不住拍掌称赞。 真没想到古时的能工巧匠竟能利用水能,将机关锯齿发挥到如此程度。 “坊主,高科技是指?” “没事,这无关紧要……” 许清面对困惑的单永培岔开了话题,转而问道:“除了这里,承轩坊还有别处地方吗?” “当然是有的。” 单永培神情认真的说道:“除去外情室与内务阁,承轩坊的主坊内还有坊内人员生活的区域。除此之外,另设有观星台与异士阁。” 许清微微一愣,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观星台?” “承轩坊的前身是朝廷密探与司天监,后者在合并为承轩坊后传承了下来,每日都需要预测次日的天气,提前向宫中告知。” 单永培显然对司天监的职责与规矩十分了解,详尽的解释道:“若一月的天气有三日出错,就会有专人给司天监的官员发下责罚。” 司天监的名气颇大,即便是许清这种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也听过这个神秘机构的名号。 前世历史上的司天监,往往负责观察天文,推算历法。 但这一世的司天监与承轩坊合并,变成了其的下属机构,足以说明承轩坊在大齐的地位如何了。 “听说承轩坊内,还藏有一处密室,里面放满了禁书卷宗……不过下官从未见过这地方,听教我的那位长辈说,那间密室只有历代坊主才能进去。” 待单永培介绍完承轩坊的最后一处地方,木梯刚好将二人的身形滑落。 内务阁的环境气氛明显与外面的外情室有明显的不同,在这里做工的人员没有年轻的面容,大多是一些中年脸孔。 在见到许清的到来后,他们恭敬地停在原地,朝许清行了一個姿态标准的拱手礼。 随后,这些人才继续低下头,忙回自己的事情。 “前些日子的军情调动,可有记载?” 许清的话音落下,有一名带着幞头的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坊主问的可是京城要闻,近些日子的京城布防图与人员分配?” 许清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京城山郊处的寺院,前两日闹出的天雷滚火,是否是栖凤殿的手笔。” 那人鞠躬退下,随后在写着“叁”字的巨大书柜上翻找,取下了一册不厚的卷宗,交到了许清的手上。 看到许清端起审视,那人介绍道:“当日大雨,虎豹骑与宫中都未有人外出,而且天雷滚火的出现的第一时间,莲华君就来这儿取过卷宗。” “看来……天雷滚火的起因,姑姑也尚不清楚。” 许清蹙着眉眼,将京城营地的布防图看完。 在意识到法轮寺的异象出自于其他势力之手,他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诡计的感觉。 总觉得这里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法轮寺为何会出现人为的雷击,对方装神弄鬼,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对了,法轮寺真佛显圣的口号从何而来?” 另一名管事在叁号书架上稍稍寻觅,便按着一个红绳系扣的册子过来。 许清本以为这是记载传言流言的书册,却没想到是一个简单的卷宗概括。 拉开系绳,看了两页,真佛显圣的来历就更显得扑朔迷离。 “法轮寺最初只有天雷滚火的流言传出,后来在一名刘姓妇人的有意传播下,天雷滚火与真佛显圣的口号愈发明显,马上成了那作明佛母代言词。” 回答的管事继续道:“大理寺觉得此案有异,便差少卿苏氏调查,后发现是有生活不幸的妇人私下里串联,瞒着夫家在外受种,回去谎称被佛母赐福。” “啊?” 饶是许清见多识广,听过不少的荒唐事,却也仍被这真佛显圣的源头震撼到。 “坊主,这些女子以富商的妾室居多,因为其是否能诞下子女,关乎着她们在府中的地位,所以有不少妾室女子甘愿冒险,也要尝试受孕。” 单永培知道承轩坊需要配合许清,将天雷滚火的事情调查清楚。 见许清陷入沉思,他主动分析道:“坊主,真佛显圣是有好事者在借用此事的名头,但天雷之力不是凡人可以掌控的东西,法轮寺的事情……” “等等。” 许清忽然瞪大瞳目,整个人从单永培方才的话语里找到灵感。 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物理化学的人可能都以为,人类无法操控自然的力量。 但他可不一样,导电的现象是最基本的物理课题。 而且,大齐并不是没有此类谣言。 “把白莲教,春生使的案宗调出来……还有,我要近期有关于白莲教的信息,无论是真是假,只要有白莲教有关的东西,一律送到我这里。” 传说能驱雷掣电的不凡人物,白莲教恰好有一位。 …… 京城,官道。回宫的车队缓慢前行,护佑在马车周围的禁军踩着眦目露齿的盔甲马具,看上去威风凛凛,恍如天神下凡。 伴随着小雪落下,皑皑一片,在地上踩出长长痕迹的车队如同一条长蛇般在蜿蜒前行。 秦疏影抬起鹤颈般的细长皓腕,靠在车窗边闭目支颐。 薄如蝉翼的袖管轻纱向下滑落,露出了内里比细雪还细腻白皙的藕臂。 与落在窗边的落雪相比,秦疏影柔腻且富有光泽腴滑的肌肤,显得更加诱人心弦,摄人心魄。 左右两侧的禁军目不斜视,完全不敢瞧上这位车队里的夫人一眼。 虽然听说少主的女人极美,可已经有位偷瞄的同僚领罚,被统领打得至今都下不了床。 秦疏影打了呵欠,漫不经心的向外扫了两眼,随口问道:“奇了怪了,虽说是春节,虽说是落雪天……可京城附近的官道,怎会这般安宁?” 驾车的女官刚准备答话,走在最前方的两名禁军骑士被猛然掀翻在地。 地上的雪炸起,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整支车队,使得车队里的人人变色,除了冷目相望的秦疏影。 前方的其他骑士试图拉起缰绳,控制身下的受惊的马匹,但他们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掀翻最前方二人的东西,竟是一根手腕般粗细的麻绳,那东西猛然横起拦断马腿,自然会使得这些马匹受惊。 现如今,麻绳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面的人车席卷而来,站在后面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着了这玩意的道,被掀翻在地。 “敌袭!敌袭!” 爬起的禁军刚喊出话,先前的一步便向下塌陷。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踩到陷阱的脚掌和大腿就被一根根削的尖锐的竹刺洞穿,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原本威风堂堂,用来护命的禁军盔甲如今成了他的累赘,重量与疼痛让他无法挪动身形,成了周围林子里立起半身,发射弩箭的活靶子。 一阵弩箭箭雨过后,排名前列的禁军士卒已经半死不活,他们因为铠甲强大的防护能力仍留有一口气,可那弩箭的冲劲无法化解,震得他们心肺俱裂,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先护送夫人离开!联系援军!” 负责此次护送行动的禁军队长刚刚做出决策,想带领车队向后退去,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车队已完全落入了敌人预先准备好的陷阱。 末尾的骑士刚刚挪动身形,就被同样的绳索拦住了去路。 好在他们看见了前方那群同僚将士的惨状,忙从马匹上滚落地面。 虽挨了一记重摔,但也不用跟受惊的马匹疯跑,然后掉入那些不显眼的陷阱。 小队长见状,意识到自己这行人难逃出去,便指挥还能动弹的禁军摆起军阵,将中心处的马车护在中央,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 然而让他们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明明敌人埋伏的人手众多,却在半晌之后,只出现了模模糊糊的三个人影。 这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将禁军护送的车队包围,而且脸上全都带着一副极其诡异的面具。 “呸,就这还京都禁军,御林军,真是一点有意思都没有……” 站在车队西南角的人,是一名个头娇小,衣摆被刮得猎猎呼啸的男子,他用奇怪的童音吐槽着禁军的战斗力。 为何说是奇怪,全因这小个子的男子声音虽是童声,但说出来却像是陈年烟嗓,有着一种沙哑感。 “你们是谁!胆敢拦截宫中马车!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小队长已意识到这群匪徒的来历不凡,武功高超了,不过他不得不说出这些话来拖延时间。 毕竟这里离京城极近,只要有动静传到城里,又或是他们没按照预定的时间回宫,定会有其他的禁军出城接应,搜寻他们。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 “宫中马车?嘿嘿……拦的便是你们。” 那小个子的怪面男子向前一步,弯起了腰,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他打量着那位禁军小队长,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爷爷是开阳星君,虽在七位星君中实力最弱,但也足够将你折磨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哈哈哈哈哈……” 那小队长本就对这三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感到惊悚,如今听到这人的声音不男不女,又像极了婴孩儿啼哭般的笑声,惊得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 但没等他开口,便有另一名戴着面具的人替他发声。 “闭上你的臭嘴,开阳。” 开阳星君不满的抬起侧脸,斜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儿站着是一名黑脸面具,身材魁梧壮硕,开阳星君细小的身板形成了鲜明而又强烈的反差。 而且这人的声音也比他好上了不少,算是接近正常人的声腔。 但仍能从细微的地方察觉到,他的嗓音与常人有异。 “天权,关你屁事?大家平起平坐,难道你要为这些将死之人求情吗?” 那身材矫健的天权星君,明显有着更为聪慧的脑筋,他几乎是一眼看穿了这位小队长意图拖延时间的戏码,淡声驳斥道:“开阳,这么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吗?枉费圣教苦心栽培你多年了。” “废话,本星君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开阳星君的声音增大,怨声道:“这些人就应该先给他们能获救的希望,再亲手掐灭……倒是你,天天跟在玉衡屁股后面那么久,也没学会圣女的行事作风。” 天权星君对此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小队长听二人互相推诿,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已沦为了案板上的鱼肉,随时待人宰割。 “伱们放心好了,这条官道上没人来,全因圣教在前后两段路提前布置了迷香。” “迷香?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小队长下意识的反驳道:“迷香只能在不透风的室内发挥作用,外面的场地这么大,风一吹……” “谁告诉你,我们用的是普通的迷香了?” (本章完) 第132章 剑光 第132章 剑光 诡谲至极的奇怪面具下,开阳星君的眼孔位置忽明忽暗,看起来像是在眨眼睛。 “我圣教拥有神术,能让凡夫俗子,未开窍者退避三尺,在不知不觉为我圣教行事提供便利……你这种京城里的娃娃兵,自然不懂这等神威。” “说的神秘,不过是利用曼陀罗残屑混杂成的香草,让接近者头晕目眩,胃挛恶心罢了。常人感到不适,自然不会靠近此地。” “嗯?” 突如其来,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车中传出,仅靠三言两语便揭穿了开阳星君口中“神术”的秘密。 开阳星君微微抬头,第一次正视向禁军护卫中心的马车,发出了轻咦声。 “这世上知道曼陀罗的人可不多,你是谁?” 车内的秦疏影在在答完这句话后,便再无回应,另一面的天权星君默然开口,提醒同僚别忘了此行的正事。 “开阳,春生上使还在恭候天命人,你话太多了。” 天权星君的警示浇灭了开阳星君心中的好奇,他把右手伸出黑袍摆了摆,转而面向了正北方向的最后一位星君。 这位星君脸上的面具上涂有一种极具张力的红色,犹如热烈的火焰在白底黑面上舞蹈,鲜艳异常。 他的身形与常人无异,只是看起来微微有些佝偻。 “开阳与天权,天玑三位星君奉天谕,前来恭迎天命人。” “天命人?” 秦疏影与摇光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是白莲教的七位星君之三,但眼下他们口中的天命人却让自己有些摸不到头脑。 白莲教极度排外,只有接受过教条洗脑,极度狂热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规则森严的考试。 除去这些信众,白莲教还有星君这种天生就成长在教派里,将教派视为家乡和依靠的人……除此之外,秦疏影从没听说过其他进入白莲教的方式。 更别提这个天命人的名号,能让教中地位奇高的星君恭恭敬敬,极为谦卑。 天权星君淡声道:“我等星君接到的教令,便是带回天命人……倘若一会儿的场面让天命人感到不适,天权在这里先行致歉。” 天权星君的行事作风,都与他威武强壮的体魄不符,更有一种斯文尔雅的风格蕴含其中。 在这道等同于宣战的暗语结束后,护在马车一圈的禁军都能明显感觉到,场上气氛微变,压力骤增。 而那位开阳星君也是率先解下了遮盖全身的黑袍兜帽,将矮小的身形现于人前。 虽然禁军每人都高出这开阳星君一倍有余,但却没人敢小瞧这个戴着奇特面具的“小孩”。 “开阳,开阳……星瞻北斗,辟天开地。” 前列的禁军士卒眨眼的功夫,只觉得面前有一道黑影瞬闪而过,而且过了倏忽片刻,其随身所带的风声才席卷而至。 当他意识到自己相对的开阳星君身影不见,已越过自己直奔身后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喂,看我。” 禁军的小队长虽然模糊辨认出了那家伙的速度奇快,朝自己冲来,但当他听到这声音来自别处时,仍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因为这怪异沙哑的嗓音来自于自己的头顶。小队长来不及考虑,猛然将手中的佩刀向上捅出。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名看起来瘦弱无比,没有力量的“小孩”竟不知何时踩在了他的肩头,并用一个爪状的奇特兵器勾住了刀刃。 “咯咯咯……” 开阳星君将另一只手的鹰爪钩向下,从小队长的腋下向上勾起,直接撕烂了他的薄甲和血肉,死死的拽住了肩峰。 剧痛使得小队长哀嚎出声,完全被开阳星君限制在了身下。 其他禁军本想上前帮忙,将这家伙赶走,却没想到开阳星君的行动异常灵活,不仅骤然使力将那小队长的左臂带掉,还顺势跳到了其他的禁军肩头,用同样的技法将身下的士卒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时之间,禁军摆好的阵型乱作一团,十来号人都疲于奔命,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学过两军对垒,也知道该如何对付一些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可像开阳星君这种武器奇特,速度奇快的家伙还是第一次碰见。 “开阳。” 天权星君又如何看不出来,开阳星君是在故意戏耍这群禁军。 每位星君都被圣教培养成以一敌多,手段颇多的厉害人物,若放在世俗的江湖武林里,恐怕都是独步天下的存在。 开阳星君的身手矫健似豹,又有真气武功的加持,来去如风……想要这十余名禁军士兵们的命,简直易于反掌。 但他相对于完成任务,明显更沉溺于这种虐杀的快感中。 “误了时辰,你自己与春生使解释。” 玩在兴头上的开阳星君面色陡变,脸上的面具也如同变了神情般,从隐隐带笑的表情换成了哭脸。 四季使的名号颇大,更何况他们现如今更是被分到了春生使的手下,对方拥有调遣,奖罚他们的大权。 开阳星君也明显更害怕春生使的责难,不耐烦的应声道:“知道了,别催了。”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禁军的双肩如同灌铅,感觉身上的小人重达千斤,不自觉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禁军士卒的双腿陷入土地,而且被开阳星君脚踩的肩膀已变得血肉模糊,骨骼碎裂。 开阳星君随手一个勾起,便用鹰爪勾拉开了身下人的喉脖。 他在动用真气,认真起来后,像是无情的杀人机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马车旁的禁军清场,将最后一名士卒断气。 “唉……被调来京中的第一次任务,竟如此无趣……” 开阳星君目睹着殷红色的鲜血在尸体身上扩散,情绪有些沮丧。 然而在另一边,天权星君的视角里,开阳星君更像是站在尸山血海里,浑身都被血水浸透,沾满了不明肉糊状物体的怪物。 “天命人,该出来了。” 当开阳星君惆怅完此次任务的简单,准备伸手去揭开车帘,却猛然看到一道剑影从车厢内瞬闪而出。 (本章完) 第133章 路见不平 第133章 路见不平 那剑光来势汹涌,而且内里蕴含的劲道之强,让真元刺激下,鼎盛状态的开阳星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向后跃出数步,拉开了与马车的距离。 “车里的人……” 面具下,开阳星君的神色惊变,数种惊愕在他的脸孔上浮现。 他全然没有想到,车厢内竟还藏着一名高手。 而且因为刚刚毫无防备,躲闪不及的原因,那道致命的来袭之剑更是隐隐割破了他左侧脖颈处的皮肤,带来了一道血痕。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惊诧完的开阳星君目露凶芒,开始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地,双手用鹰爪勾住了地上的黄土。 生来少有的痛感,激发了开阳星君的凶性,让他在此时此刻蜕变成了一只野兽。 “里面那个家伙是我的猎物……你们两个人,都别来阻拦我,要不然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火红色面具的天玑星君还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冷眼旁观。 天权星君则是皱起了眉头,对失控的开阳星君有些不满。 他完全不理解春生使此次为何要派三人一起来执行这件事,尤其是带上年龄最小,开阳星君这个不稳定因素。 虽然同为星君,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开阳星君这种没有任何理智,一切都建立在兽欲和快感上的扭曲人类。 即便放在教派内部,开阳星君也是名副其实的怪胎。 正当开阳星君裹挟着雄浑无匹的内力冲出,如离弦之箭般到达马车顶篷时,一道打旋的亮银色刀光从半空中转了个圈,精准朝开阳星君的面上扑来。 完全没想到会受到外来事物干扰的开阳星君一爪拨开那来袭的刀具,站在了车顶,双目闪着凶光向来袭处看去。 “是谁!” 他的语声几近疯狂,因为自己原本要大快朵颐,享受残虐马车中用剑的高手,但一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败坏了兴致。 “从马车上离开。” 飘飘然的飞雪之下,屹立着一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红衣倩影。 她随手握着一柄地上的刀具,眉如远山,容色绝美清丽,有一种飒然的英气蕴含在身上。 而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的是,这名女子的眼睛炯炯有神,神色果敢而坚毅,每一步都保持着从容不迫,干练的气质。 这位新出现的女子在扫了眼马车旁狼藉的景象后,微微皱起了柳眉,脑后的长马尾也随着她的摆头微微晃动。 “你们犯下了滔天之罪……最好现在束手就擒,随我去官府领罚,免受些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 开阳星君仰头大笑,在笑的眼泪都快流干时,他猛然探头,用玩味的语气说道:“你这厮又是从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还敢领我去官府?” 接着,他又从马车上高高跃下,落地砸起一片飞雪向四周卷去。 无比自信的开阳星君边靠近这名大言不惭的女子,边用嘲弄的口吻说道:“能死在本星君手里,是尔等凡夫俗子的荣幸,毕竟我这等生来便要羽化登仙的仙人,生来就与你们这种贱种不同。” 红衣女子微微蹙眉,她已能从面前此人的对话听出,他们不像常人。开阳星君亮出两袖下方的鹰爪勾,不再与这女人多言,他迅闪至对方持刀的右手身侧。 依照多年搏杀的经验,开阳星君清楚人在下意识的对战过程中,会习惯性的用常用手上的兵器,来挡住来袭的攻击。 这招应对平常的刀剑固然有效,不过自己的鹰爪勾可不是普通的兵器,那些弯曲的爪尖能死死的扼住刀锋,以力卸力。 只要能露出空档,他就能顺势上身,爬上对方的肩头。 开阳星君的固然微妙,但当他实践的时候,马上就发现了面前女子的不俗之处。 红衣女子在开阳星君伸手抓下刀具的时候,直接松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使用力过猛的后者现出了中门。 而后红衣女子抬起长靴,一脚飞起,开阳星君瘦弱的身躯便如闪电般掠过地面,硬生生的在地上滚出数丈,把白雪覆盖的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深痕。 见到这一幕的天权与天玑,同时动了动眉毛。 开阳星君的杀招被此女化解不说,还挨了如此猛烈的一脚,是有些出乎意料。 熟悉开阳底牌的他们明白,开阳虽然年龄尚小,但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身上蕴藏的的真气极其可怖,能阻拦一般的箭矢利弩。 此女没用兵器,就能一脚把开阳蹬出这么远的距离,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意识到眼下局势严峻的天权移步,加入了战局。 他面向这位不在计划中,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发声道:“开阳,我来拦住此女,你接天命人回去见春生使。” “滚……滚开!” 开阳星君从地上颤颤巍巍的重新爬起,他反手将身前不远处的天权推至一旁,冲着那红衣女子走去,眼里透着浓厚的恨意和杀意。 “还从没有人能让本星君两次吃瘪,你……” 开阳星君话没说完,便又开始匍匐在地。 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肌肤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色,像是开始红肿,膨胀。 而且,原本瘦弱的开阳星君呲牙咧嘴,像是变成了一只异常凶狠的野兽,单单是身上蔓延四散的真气,就足以将细雪吹动。 “够了。” 在开阳星君即将冲出去的时候,天权赫然出现在他的身旁,右手化作手刀直劈而下,砍在了开阳的脖颈处。 后者瞳孔微缩,紧接着身形向一侧歪移,被天权一只手提溜了起来。 “天玑,回去复命吧……今日之事不可为。” 除去这位武功高强的红衣女子,在车厢内还潜伏着另一名剑道高手。 天权星君虽然不怕二人,而且自己这一方的人数占优。可功力全开的他不仅要应付敌手,还要顾及失控的开阳,这可不是一件轻松事。 更何况,天玑的本领在这里无法发挥,毕竟天命人的性命安全至关重要。 (本章完) 第134章 遁逃 第134章 遁逃 “嗯。”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玑星君发出了声音。 令人惊奇的是,在全是沙哑怪声的七位北斗星君中,天玑的嗓音居然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随着天权抱着开阳星君的身体向后跃入密林中,负责断后的天玑星君面对着裙裾翻飞,向着自己迎面走来的红衣女子问道:“姑娘的本领不错,几乎是老夫所见的同龄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人。” “客气了。” 红衣女子简单淡然的应了一声,用脚尖挑起一把兵器。 她随手把带血的鎏金宝剑握在手中,丝毫不避讳上面粘稠且有些凝固的血液粘在了自己的虎口处。 天玑星君见这年轻女子的气息沉稳,且一路款摆而来,身形宛若翩鸿,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没想到在京城还能碰见篁岭关的人,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红衣女子骤然停步,轻蹩细眉,清丽绝美的秀颜上显现除了诧异的神色。 不仅是北境篁岭关的军民,就连世袭边关将位的杨家也鲜少在关内露面,导致市井几乎没有与之相关的传言,所以杨纤凝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识出。 “你眼睛里的坚毅,真的和你娘当初一模一样。” 听完红面怪人的言论,杨纤凝微一迟疑,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盛。 这人竟还知道自己的母亲? “你认识我娘亲?” “许多年前的事了,也见过小时候的你。” 天玑星君看着姿容娇艳的杨纤凝,语气中满是怀念,像是在品尝一坛香醇美味的陈年好酒。 “罢了,物是人非,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你准备拦我吗?” 天玑星君的全身被包裹在黑色兜帽长袍中,看不清颜面和大致的体型。 杨纤凝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好奇,继而说道:“是的,人命关天,不管你究竟是谁,你也是劫车杀人的同伙之一……纤凝会将你擒下送官,若伱真与家母有旧,纤凝也会就事论事为你求情。” “哈哈哈。” 天玑星君不禁笑出了声,“你这正直的性子,倒也与你母亲一般无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 “只可惜,老夫现在还有其他要事,不能被你扭去送官。” 杨纤凝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不想与自己在此纠缠太多时间,便神色一凝,握剑立于身侧。 可让她有些想象不到的是,这名神秘人的出招方式极为诡异,竟直接扬起宽大的衣袍,将一颗黑色的球体甩了出来。 “一步踏虚度,问道长生路。” 杨纤凝下意识的举剑向上,将这黑球劈开。 紧接着,一股浓烟从破碎的球体中喷涌而出,迅速向四周升腾蔓延,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场大雾,将整片地域都笼罩了灰蒙蒙的一片。 “杨家的小妮子,有缘再会。”那道黑色的身影似是在雾中隐现,杨纤凝反手驱使真气荡开周围的雾气,却发现那红脸面具的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难觅其迹。 而且四周的烟雾极其浓郁,转瞬又将她包裹在里面,过了许久才跟随风声从空气中散去。 回望着一片狼藉,血流成河的惨烈现状,杨纤凝神色微凝,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被这种恶徒乱了心智……” “恩人,请尽快离开吧,白莲教的人遁逃,说明四周的禁制已被卸去,宫中的禁军定会迅速驰援此地……你现在身上染血,不太好解释眼下的场面。” 车厢内的女声细腻温柔,且心思活络,道出了杨纤凝即将面临的窘境。 后者听到隐约的马蹄践踏声越靠越近,便点了点头,朝着相反方向掠去,几个腾跳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官道的两头就同时出现了策马飞奔,极速贴近的带甲骑士。 撩起车窗,目送杨纤凝远去的四房秦疏影,清澈的眼瞳里透着一抹深意。 …… “什么?回京的车队遇袭?” 刚接替承轩坊坊主,视察完坊内各处的许清,就收到了一条让他心惊肉跳的情报。 因为事发突然,且距离承轩坊主坊的位置并不远,这封特批的密报被第一时间送至许清的面前,将车队的惨状告知给他。 承轩坊的探子与斥候第一时间抵达事发地的周围,在进行初步的勘测后,便一致认为这是白莲教的手笔。 “白莲教的北斗七星里,年岁与资历最为幼小的开阳星君,却是近些年来白莲教最出名的人物之一。此人先前一直活动在沿海地区,且依靠凶恶残暴的作风迫使许多人屈服于白莲教,为白莲教做事或提供便利。” 作为近期影响江山社稷安稳,大齐各个地方上的公敌,承轩坊早已将白莲教的事情编撰成册,进行了详细的记录与分析。 其教派内的各个人物,甚至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传记。 单永培将那册子上的信息背出,提醒许清道:“坊主,开阳星君在东海沿岸祸乱已久,一直是朝廷头疼的对象。如今他出现在京城,还参与劫持了您的车队,这说明……” “说明我被白莲教盯上了?” 许清接完话,便坐在承轩坊独属于自己的坊主密室里静思。 在春生使称呼他为天命人的时候,许清就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 但可能让劫车人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参观祭拜完法轮寺后,便中途下车,来到承轩坊的主坊接替工作。 这才让那群穷凶极恶的星使们扑了空,只埋伏到了不在计划中的秦疏影。 “坊主,据现场的探子回报,禁军与那些星使的交手激烈,一些地方都留下了打斗的痕迹……但这件事有一处疑点,那就是全军覆没的禁军,秦夫人她却安然无恙。” 许清明白,任谁见到这样的结果,都会下意识的认为秦疏影有问题。 不过自己心里清楚,秦疏影的武功高强,在这场冲突中拖延时间,活到最后并不难。 只不过这事早被前任沈霜序列为了最高机密,非坊主身份不得查看。 (本章完) 第135章 第135章 “法轮寺地处京城边郊,返回京城各个城门的官道有八条,白莲教的人能预先设伏在京城半途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单永培的言论,就差指着四夫人秦疏影的鼻子说事了。 但正是如此,许清才从旁人的视角上,看到了这起事件的疑点。 既然秦疏影有金蚕情蛊的限制,背叛自己的概率微乎其微,岂不是说明……自己的行踪是其他人泄露出去的? 想到这里,许清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联系到了诸多疑点一齐指向的地方,法轮寺。 法轮寺依山而建,地势高耸。 如果能站在山顶观察山下的举动,自然能一清二楚,将自己的动向实时转报给白莲教的同伙。 而且宫中的车队有禁军护送,长长的一溜很是显眼,这也成了法轮寺僧人观望时的参照物。 只是他们虽然看到了自己的行踪,却没料到自己会中途下车,这才使白莲教劫车的目标一开始就无法达成。 “你带着姑姑给我的信物出去,现在就开始调集虎豹骑和其他军队,将法轮寺所在山头的山脚团团围住,不许放炮任何一个僧人。” “是。” 单永培虽不明白许清为何会放过秦疏影,转而去针对法轮寺,但坊主在承轩坊的地位奇高无比,早在前任坊主时,这里就曾是对方的一言堂。 “对了。” 许清叫住了正欲退下行事的单永培,吩咐道:“在此之前,承轩坊内,有关于把白莲教的记录拿给我。” “是。” 单永培再度鞠躬行礼,缓步退下。 当许清拿到有承轩坊内,有关于白莲教的记载后,有些失望的发现,册子中记载的事情并不多。 大致的教派结构,北斗星君与四季使,已被冬藏使提前告知给了自己。 承轩坊虽然通过多种手段,打听到了白莲教的教中还有着地位更高的圣女和教主,可这些人的行事诡秘,没有留下一个把柄,也搜查不到任何信息。 倒是这开阳星君因为喜好虐杀人的手段,在沿海一带臭名昭著。 相对于白莲教的其他星君,有关于开阳星君的记载是最多的。 …… 回到皇宫的许清,先是见到了莲华君。 莲华君代表栖凤殿的太后,除了简单的问候及观望后,宫中连夜派御医和御厨准备好了灵丹妙药和美味可口的膳食。 先前待在宫中,不被重视的秦疏影倒是享受了一番特殊的待遇。 但更为重要的是,许清借此机会,试探到了姑姑的态度。 “姑姑知道今日的事情吗?” “自然是知道的。” “那我抽调京城兵卒的事情,应该也被其知晓了?” 趁着莲华君出现,许清在对方面前抛出了很难回答的问题,上面带有极强的暗示。 见莲华君颇具深意的回望了他一眼,许清知道姑姑已将此事默认了下来。看来自己采取的行动并没有错,法轮寺的事情与姑姑无关,对方派自己去调查天雷滚火的起因,就是担心这则流言出自人手。 “姑姑这两日都忙着未曾现身,是在准备什么事情吗?” 莲华君没想到许清竟聪明到了这种地步,便抬手挥退了旁行的宫女与许清寝殿周围的侍婢。 即便太后已掌握宫中的绝对权利,莲华君也依然保留了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 “少主,你眼下已接管了承轩坊,且正在处理法轮寺的事情,那莲华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 莲华君沉声道:“娘娘是在准备一件大事,这事便是数日后的元宵佳节,宫中一年一届的祭天大典。” 许清听过祭天大典的名头,因为这事在先前的帝王传记里,亦或是和历史有关的文学作品中多有出现。 所谓的祭天大典,便是庄严恢弘,寓意颇丰的国礼,用来彰显帝王为天下苍生祈求风和日丽,敬天畏地的谦卑姿态。 “往常的祭天大典都由皇帝本人主持,但今年不同,祭天的人已从皇帝变成了娘娘。” 莲华君细声道:“正因为这是娘娘当家做主,主持的第一次祭典,所以在这次祭天大典上不能出任何的差池。否则就会被有心人利用,说这天下还轮不到女子坐上尊位。” 古代男权至上,许清明白女子上位有多困难,更别提姑姑想登上的位置是皇位了。 前世的武则天,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也依然了无数的手段和心思才爬上了皇位。 “若这次法轮寺的天地异象属实,娘娘本想绕行至此,借势宣扬正统的……可现在看来,那里只能交由你处理了。” 许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姑姑为许家带来了极大的权势,还对自己悉心关照,帮对方出些力倒也不算什么。 “近两日处理完法轮寺的事情,少主就不要出去乱跑了……好好养精蓄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在留下贴心的叮嘱后,莲华君离开了寝殿。 许清目送着其走远,转而来到了秦疏影休养的寝宫侧房。 推门进屋,因为没有支开窗扇的原因,四周的光线有些昏暗,全靠着一些烛火照亮。 肌肤白腻,容色娇丽的秦疏影正如许清预先所想的一样,毫发无损的端坐在床上,周身散发着绝色风韵。 但不知是不是在床上躺久了的缘故,今日的秦疏影未穿正装,而是系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素白裙子。 她在望到许清的时候,娇媚一笑,把衣襟微微向边上拉起。 这一简单的动作,使得包裹严实的白布衣襟被扯开一边,露出粉酥酥的精致乳鸽,连带着曲线向上攀爬,将细致好看的锁骨连成一体,显得肥瘦匀称,腴润至极。 “夫君。” “别……别闹,门还没关呢。” 许清看到这一幕,就意识到了不妙,因为现场的暧昧气氛在不断飙升。 先前被这家伙随意折腾了几下,便被又掐又抓,弄肿了。 现在已身为人妻的秦疏影更是了不得,对方像是解锁了什么天赋一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個动作,就能让自己忘神。 (本章完) 第136章 在意 第136章 在意 秦疏影看许清还停在门旁,轻吟了一声,主动从床上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年轻妇人的风姿婉约,轻盈的步伐里带着一丝妩媚的韵味。 不等许清有其他反应,秦疏影就突然把他从门口拉到了身前,抵在了雕的木质门框上。 “夫君,疏影……想,想要。” 许清能透过秦疏影晶亮的眸眼,看到一丝渴望与痴迷。 对方的双颊泛红,膝盖抵住了许清红肿的受伤部位,微微剐蹭。 她顺着许清的胸膛一路向上,犹如蜿蜒爬行的灵蛇,捉住了目标的嘴巴,敲开了双唇。 “唔……唔。” 许清穿越过来从未习武,仅凭着锻炼两天的力道显然无法奈何对方。 而在一阵细碎的动静过后,殿外忽然传来了杨柳和翠儿的脚步和议论声。 “今日小姐回来,好像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开口的女声清脆玲珑,宛若黄莺啼鸣,一听便知是杨柳的细腻声线。 “过来察看的御医用红线诊脉,说是小姐身体不适,体温高烧不退,像是中了某种怪毒。” 翠儿接话道:“哼,宫中的人能安什么好心?那些太监宫女自诩在宫中多年,处处都排挤我们,竭尽全力讨好少爷……现在连这御医也不敢说实话,那位莲华君悄悄耳语几句,御医便改口让小姐卧床调养了,连一个药方也不给咱们开。” 许清能从翠儿的不愿的语气中听出,她对跟随自家小姐住到皇宫里,没有一丁点的喜悦。 相比于在望月楼万人追捧的生活,亦或是许府中优渥自在的日子,秦疏影在宫中的待遇稍显普通。 而且这些宫中下人也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过秦疏影的来历,知道这位街柳巷出身的女子毫无背景,绝不可能成为许清的正妻。 毕竟经过太后接连数日的宠爱和让许清住入宫里的举动来看,从素州远到京城的许公子大概率会是太后选定的接班人,未来的太子,甚至是皇帝…… “嘘。” 杨柳将纤细的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对方噤声。 宫中可不是许家的四院,大小事务都由她们二人一手包揽。 单单是她们住的这个殿院,每日就有百余名禁军巡守,还有十余名太监宫女做事传话。 原本四院一月一次的大扫除,这儿似乎天天都在进行,光是那摆在门口的官窑瓷瓶,翡翠玉石,早晚都要被宫女们抹上三次,保证一尘不染,锃光发亮。 “这些话等夜深了再说,可不敢让旁人听到了。而且当初是咱们先对不起的少爷,现在受点委屈倒也不算什么,就当一报还一报了。” “到底是睡过一张床的人,什么都向着少爷。” “你!说好不提这件事的呢!” “……” 两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没过一会儿,走在前面的杨柳就发现了小姐的屋门大开。 想到身体还有些不太舒适的小姐,杨柳迈着碎步赶了过来。 可在伸头望了一眼室内后,并没有看到小姐的身影和踪迹。 “奇怪,这儿的门开着,小姐人呢……该不会是出去了吧?” 跟来的翠儿望了两眼,猜测道:“会不会像御医说的,小姐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我们这些日子小心翼翼,担心过度导致的。” “也对,兴许小姐已经痊愈出门了呢?那会儿只是身体有些发烫罢了。” 杨柳再看了一眼屋内,确认屋内无人后,便将房门拉上。 她建议道:“按照小姐的习惯,这个点应该会去后院的池塘里喂鱼,我们去那儿找找她吧?” “好。” 伴随着二女离开的声音,躲在门后的许清终于敢放出了呼吸。 刚刚杨柳与翠儿靠的太近,使得他屏住呼吸,心脏更是在砰砰直跳。 躲避两位侍女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秦疏影方才的状态已经有些失控,那迷离的眼神和不断索取的妩媚姿态,像是丧失了自我的意识。 事实也正如许清所想的一样,当两位丫鬟渐行渐远后,秦疏影眼中的桃粉色缓慢退却。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许清怀中停顿了些许时间。 待到秦疏影梳理完事情的起因和方才的经过,便起身离开,将唯一遮体的白色素衣拉紧束整,只是脸颊的娇红和潮湿地面在隐隐诉说方才的余韵。 “对不起,在夫君面前失态了。” 秦疏影的语声有些自责,其实相比于外界对倌妓的刻板印象,她反而有着更为敏感的羞耻心。 这种逆流而上,倒反天罡的举动换做平时的秦疏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她固然能接受俩人像夫妻般换好,但这样的主动求欢的举动的行动却像是摒弃了羞耻心,变得没有神智,成了动物。 “刚刚是怎么了?” “应该是金蚕情蛊的威力。” 秦疏影用真气检查了异动的始因,逐渐得出了结论。 “说句实话,一开始我并没有太看重金蝉情蛊,觉得这东西不过是外族用来蛊惑人心的道具,可以利用自己的真气将蛊虫的功效压制。” 许清沉默不语,因为事实证明,秦疏影原先的设想都是错误的。 “但刚刚的事情让我明白了,金蚕情蛊的力量会直接作用于肉体,影响着五脏六腑和各种感官……越是压制蛊虫的发作,反而会使金蝉情蛊的发作变得更为激烈,衍变成失控的状态。” 许清现在听明白了,原来刚刚秦疏影主动的行为,竟都出自那小小的蛊虫。 “所以杨柳翠儿说你今日回来后的体温升高,是因为虫蛊?” “是的。” 秦疏影点头道:“金蚕情蛊的子蛊会不断向往母蛊所在,刺激我来找你接受……一些体液,所以眼下的你就是我唯一的解药。” 原来秦疏影主动索吻,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许清的面容露出恍然之色,秦疏影的面色微红,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 “今日车队被拦得事情你都知道了吗?”许清应声道:“我刚从承轩坊回来,对这件事的大概已经知晓,但细节上还有些不太清楚……因为你才是这起事件唯一的幸存者。” 秦疏影因为身份的原因,赶来救援的禁军和承轩坊都不敢把她扣下问话,只得又派出一路禁军将其原路护送回宫中。 所以许清算是秦疏影事后第一個遇到的人。 “今日袭击的事情很是蹊跷,白莲教早早在我们的车队回宫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将那些商队旅客从官道上驱散。” 秦疏影细数起了这件事情的疑点,淡声道:“倘若今日夫君没有去承轩坊,又或是我从没修炼果剑术功法,这会儿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结局。” “嗯。” 秦疏影的猜想,许清也想到了。 今日在刚接到情报的时候,许清就觉得这次袭击早有预谋,但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白莲教为什么会执着于自己。 素州城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冬藏使看自己像软柿子,又因为身份敏感能引起江南动乱。可为什么自己来到了京城,白莲教还会大费周章,费尽心机的袭击他呢? 白莲教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已经执掌天下大权的姑姑才对。 毕竟朝廷现如今的军权政权都掌握在姑姑一人手里,任何人得到其的扶持都能坐上皇位,包括她自己。 而且许清隐隐约约记得,姑姑在白莲教的称呼中被喊成妖后,白莲教很多行动都是为了推翻当前姑姑垂帘听政,独掌大权的局面。 “对了,夫君,你听说过天命人吗?” 再度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许清的心脏搏动声清晰可闻,眼瞳也微微凝滞。 因为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了,那名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春生使似乎就是在默默等待这位天命人。 虽然许清亲耳听到春生使称他为天命人,但他没想到这个天命人的身份竟会对白莲教如此重要,让对方对皇宫禁军护送的车队下手。 而且白莲教此次的举动超乎想象,平常被放置在大齐国土各处的北斗星君,竟会被春生使召来三位,一同出手。 要知道,往往一位星君,就足以应付绝大部分情况了。 “听过。” “不知为何,那些星君对夫君的天命人的身份极为在意,在劫持的时候还会事先行礼。但能从这群星使相互的闲谈中听出,他们都是被春生使派来的。” 许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疏影张开了檀口,欲言又止。 她随即换了种说法,叮嘱许清道:“白莲教承袭的年代比几代王朝还久,身上的谜团太多,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而且能从今日的事情看出,那些白莲教不会放过你,即便有皇宫禁军的护卫也不可掉以轻心。” “嗯。” 许清明白这些道理,但秦疏影亲口将话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暖心。 而且结合方才翠儿和杨柳的谈话,他隐隐察觉到了秦疏影对自己的在乎。 “金蝉情蛊的力量既不可以用功力,往后还是让我多待在伱身边吧……你去哪儿都可以把我带上,以防万一。” 秦疏影缓缓吐出的最后一句话,许清忍不住动容。 虽说自己当初在选择留下对方时,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想着能在以后利用秦疏影的剑技,让她成为自己的贴身保镖。 可被迫和心甘情愿,仍有着很大的不同。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疏影只是觉得……自己唯一的解药,绝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秦疏影的小脸泛起红晕,在道出满是破绽的言论后转身,像是准备离开这里回到床上歇息。 但许清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反而从身后抱住了她。 在贴紧秦疏影丰韵的身材,完全将对方揽在怀里后,他在耳后悄声问道:“你在皇宫里待得闷,被人欺负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没有呀,夫君不要听杨柳和翠儿的闲言碎语,她们年龄尚小,不懂后宫里的人情世故。” 秦疏影随即反应过来,许清在指刚刚两名侍婢议论的话题。 她展现出若无其事的态度,示意许清最好不要把刚才的话语当真。 “你是我的夫人,往后有谁让你感到不舒服,就大嘴巴子扇他的脸……最后再告诉他,你是我的女人。” …… 幽暗的空间沉寂而神秘,一片静谧。 阴森的空气弥漫在这片空地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是黑夜被咀嚼在嘴里,永无光明。 唯一的一处例外,是处于高台上的一盏冥火,那道火焰散发着清冷的蓝绿色光芒,将木制祭台的四周点映的通亮。 站在最高处的,是一袭鲜艳红色的妙龄女子卓然而立。 她赤足点地,如同烈焰中的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且其身上的红色衣裙在幽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泽,在无尽的黑暗里成了唯一的一抹异色。 只是让人不寒而栗,感到惊悚的是,这位身姿绝美,目光烁烁的女子颜面上带着一个红白相间,柳眉杏眼的狐狸面具。 那面具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又妖又艳,脸颊两侧的腮红又仿佛是在隐隐带笑。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在祭台之下,似乎有无数隐隐绰绰的身影在不断祭拜,诵读着白莲教那句流传千古的诗句。 他们每个人都表现的极其狂热,态度虔诚,哪怕是将额头磕烂,也依然要对祭台上的白莲教圣女行三跪九拜的大礼,以展现自己的忠心。 位于圣女身下不远处,则是有两名相同样貌,相同体型的中年男子隔着十米的步距相对而坐。 他们穿着白莲教高级教徒才有资格穿戴的黑色兜帽长袍,只是这次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二人并未遮挡颜面。 但人们依然能从其中一人颜面上的刀疤伤痕和稍微偏瘦的身材,辨认出两者间的不同。 “圣女,三位星君回来了。” 那狐狸面具的红衣女子听到祭台下仆的恭声禀告,微微抬起右手。 紧接着,祭台周围整齐的朗诵声戛然而止,变得寂静无声,再无任何的声响。 (本章完) 第137章 沈府 第137章 沈府 当天权三位星君穿戴着标志性的服饰从祭台下方缓缓登上时,顶部的狐面女子陡地凛起,瞇眼轻声道:“天命人呢?” 圣女的喉音娇嫩动听,但这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却形同质问,在三名星君的颅内炸响。 三人在春生二使的下方一字排开,弯腰弓身,极尽谦卑。 “圣女,篁岭关的杨家家主杨纤凝插手了这件事。” 天玑星君淡声将失利的主要原因诉出,圣女则是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投于三人中心处的开阳星君,继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开阳,本尊问你天命人呢?” 身材瘦小的开阳星君猛然醒悟,身为全知全能,天神化身的圣女定然对今日事情的全貌了如指掌。 所以自己今日癫狂的表现,无疑影响了圣教指派的任务和计划。 “圣女大人,开阳认错。” 开阳星君面对圣女周身散溢出的无形压迫感,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童年至今的记忆,让他在心底无法磨灭对圣教的恐惧,即便如今的自己贵为星君之位,他们也依然会面对极其严厉的奖惩手段。 “呵……” 俏生生的圣女轻哼一声,回身望向祭台下方的无尽黑暗和模模糊糊的无数人影。 她雪肌酥盈,风华绝代,单是站在那里就已是无比动人的尤物。 “好在今日的祭台并不是为天命人准备的,不然你就会成为圣教千年以来的罪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你就不用回东海了。” 开阳星君微微一愣,来不及思考,便听到圣女对他的安排。 “春生二使已自愿成为天命人的引路者,此次祭天,你便与二使一同归位仙榜,回归神位吧。” 长久以来,白莲教的四季使与各位星君都有自己的辖区。 但天谕的出现,使得历年被传教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此次被召入京中,且被圣女分到了春生使的手下,开阳星君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开阳……领命。” 圣女继续用动听的喉音说道:“依据圣教往年的历法,四季使中的春生使只能是一人,所以二位今日便各带一位星君,在京城决出真正的圣使吧。” “是。” 互相对视的两名春生使微微点头,异口同声的应下此事。 “作为奖励,活下来的春生使将担任天命人的引路人。” …… 沈府。 早前门庭若市,被万千人望眼欲穿,几乎快要踏破门槛的沈家极为冷清。 即使沈年衍还在名义上担任百官之首,朝堂首辅的宰相之位,但被牵扯进叛乱一事的他已被赋闲在家,除了在府内钓鱼写字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事情。 就连和沈家对门的邻家也在出事后搬了出去,全家住到了京城的其他宅院里。 所以沈府下人在清扫门口昨日落下的少量积雪时,完全没想到会有一名打扮不俗,年轻的男子站这里,等待着自己进府通报。 “你是?” “许清。” 沈家虽与许家是亲家,府中被奉若明珠的小姐的也是许清的正妻,但从沈霜序嫁入许家至今,许家的老夫人和许清从未踏进过这里。 因此这位家丁下仆在迟疑了片刻后,并没有把许清和近日那位许家少爷联系到一起。 直到他的目光向下移动,忽然在许清腰间别挂的玉佩上看到牡丹家纹,才瞪大了眼睛,察觉到面前年轻男子正是自家的姑爷。 “许……许公子。” 家丁被吓得直哆嗦,毕竟其姑姑已在京城一手遮天,前途未卜的沈家哪能惹得起这号大人物? 许清虽是穿越过来的,但这些天经历了许府和聂府的事情,对古人世家贵族的规矩也算是轻车熟路。 他主动照顾起这名下人的情绪和职责,淡声道:“快进府去通报吧,今日我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这不是许清的推托之词,而是今日他便要去京郊处理法轮寺的事情,但是在去的路上突发奇想,想先绕道来沈府见见沈霜序。 按照太后姑姑设立的规矩,自己在处理完天雷滚火的事情后,才能与这位正妻碰面。 但如今的太后应该在忙祭天的事情,操心朝堂上的政务,所以自己倒是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反正太后也不会怪罪他。 “是……是!” 家丁赶忙转身,连跪带爬的跑到府中通报。 许清的到来也几乎点燃了沈府沉寂已久的氛围,让这些惶恐的下人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毕竟外面的传言愈来愈盛,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无籍贱民,是没有办法撇下东家私自逃跑的。 过了不久,赶来前厅接应的人并不是那位家仆,而是身高宽大,腰膀结实的明珠。 对方在看到许清时,瞳孔底部也闪过一丝惊诧。 “以少爷尊贵的身份,为何不派人提前登门告知?” 明珠问话的时候,眼神却在暗暗瞄向别处。 经过她的观察,在视线尽头处,街巷拐角处的位置,似乎有暗哨在专门护佑许清的安全。 明珠十分熟悉那些人的行事作风,知道这是独属于承轩坊的手笔。 “承轩坊……” “现在是我的承轩坊。” 虽然近些日子的坊间有诸多传言,替小姐在外打听消息的明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可她还是对这件事感到惊讶。 承轩坊是太后的耳目,大齐最强的谍报机构,太后前脚撤去小姐的职务与权利,后手就交在了许清的手上,颇有种兔死狗烹的味道。 “带路。” 许清直接发号施令,让明珠替自己在沈府内引路。 但明珠却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大情愿的说道:“小姐近些日子的身体状态不佳,需要敬仰歇息,所以……” “所以我更该进去了,毕竟再怎么说,我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许清简单说了一句,便没再理门前的明珠,绕过对方的大块头,径直走了进去。今非昔比,明珠迫于许清现如今的身份,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举动。 换做往日,谁胆敢对小姐不敬,或是说一些让她不高兴的话,都会被明珠丢出府外。 …… 不过让许清意想不到的是,沈府内的构造十分简单。 这位文官首辅的宅院除去前厅就是后院,虽然内部的面积也算宽敞,但那些亭台水榭和屋子里的摆件,连江南素州的陆府都比不上。 也得益于此,许清才能在整个府院里进退自如,很快就找到了沈霜序栖居的园子。 园子的门扇紧闭,像是不欢迎外来的客人。 沈府下人们提前得知了许清姑爷的身份,又瞅见其在门口将明珠甩于身后,纷纷对其退避三舍,不敢上前。 最终还是明珠从后面赶了过来,与他说道:“姑爷,实不相瞒……其实明珠刚刚在府外拦您,是因为小姐把自己子自囚于屋子里,连老爷都劝不动。” 许清知道沈霜序在前些日子的心结,便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园门走了进去。 但沈霜序与他预想中忧郁寡欢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位雪靥樱唇,眉山远黛,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冰山女子,正站在园子的树干旁,修剪着杂乱的树枝。 对方本以为是明珠进来,并没有多言。 可在看清楚来人是许清后,微微仰头,用那双清澈灵动的秀目盯着他看了些许时间。 “你……怎么会来?” 沈霜序的语声微微发颤,对许清的出现有些不太理解。 她虽没看懂京城最后的局势,但对太后的性格却了如指掌。 失去信任的沈家,应该不会再受到太后的重用,而且自己与许清的夫妻关系并不算融洽,自己冷淡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 依照沈霜序的猜想,这场宫变之后,自己就只有待在府院里,孤独终老,坐看开败的未来。 毕竟承轩坊涉及的军情机要太多,她这样的人太后绝不会放走,所以自囚于园子,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妥协和示弱。 “来看看你。” 许清淡声道:“昨日奶奶给我传信,说现在素州许府的院子里空荡荡的,让我们处理完京城里的事务,早些回去住着。” 沈霜序定了定神,用平静的口吻回应道:“太后娘娘应该不想让你在这个时候见我。” “伱怎么知道的?” 见沈霜序没有回应自己的搭话,反而道出太后的举动,许清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好奇。 这女人被锁在高墙宅院里,为何会清楚太后姑姑的想法? 沈霜序面向许清,胸前衣襟上的肌肤裸露出半截粉酥的脖颈,上面的肤色如同覆盖着奶蜜,白得令人难逼视,在日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光泽。 虽然许清常在前世听人说起冷白皮的存在,但放在现实生活里,他还是头一次见。 “霜序被革职,即代表京城各事已了,大权该重新回到太后亦或是许家人的掌控中。你来沈家见我,无论我们的谈话是否与承轩坊相关,都会让其他旁观者认为,承轩坊仍在沈家的掌控里。” 许清坐在院子里的石质板凳上思考了片刻,渐渐想明白了太后姑姑的这些日子的举措和用心。 在自己从宫中醒来后,莲华君用极为拙劣的借口暗示告知自己,自己必须要先俘获四房秦疏影的心意,才能与下一位京城中的娘子见面。 而四房秦氏,其实就是太后姑姑为自己量身制订,特地搜寻的保镖。 后来宫中用金蚕情蛊控制的秦疏影,确保自己周身有高手护佑后,才放他去聂府寻找陆晚禾。 自己离开聂府后,在聂府留下的诗词就在文坛上传响,想来这也是太后姑姑暗中授意所致。 待这些诗词为他洗清了一些流言上的形象,自己才被授予承轩坊,还拥有了调查天雷滚火一案的权利。 毫无疑问,这案子他做成什么样子都行。 太后姑姑立意的设想,应该是想借用破案的名头,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威望,好为他以后继承大权,登上东宫之位做准备。 毕竟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表面上看貌似没有关联,实则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原来如此。” “趁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你可以尽快回去,办好手上的案子。” 沈霜序叹气说完,便准备收拾完手上的杂事回屋。 她只当眼下的见面是许清一时兴起,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的玩笑之举。 亦或是对方的同情心被激发,想来亲眼目睹自己落魄软禁的窘境。 “沈霜序,其实我来这里,跟承轩坊和姑姑的心思无关。” 沈霜序面对许清的说辞,揪紧了衣氅上的对襟,将工具整好后低头碎步,恍若未觉。 她完全不觉得许清说的是实话,也不认为对方能说出什么话来打动自己。 因为二者不是一路人,她向往的是长治久安,天下太平的安稳盛世,并不是现在乌烟瘴气,各处都充斥着纷争与心眼的朝堂江湖。 在她即将拉门进屋的时候,许清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我想知道,天雷滚火的真相。” 沈霜序停住了身形和脚步,她缓缓抬头,一时微怔。 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冷的原因,沈霜序打了个冷战,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娇躯更显柔弱,窈窕腴润的背影说不出的寥落。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霜序不懂许清的话中含义,既然不是为了承轩坊和同情心,许清又为何会因为天雷滚火的案子拜会自己? 那件离奇古怪的传言,她在府中也有所耳闻。 虽然猜想到这件事情存在诸多疑点,应该是人为制造出的传言和陷阱,但这件事已不再是她负责的案子,所以她也自然无法插手此事。 “别急。” 许清解下自己的外套,走到了沈霜序的身旁,细心的披在了她的香肩上。 感受到温暖的沈霜序再次发怔,下意识的拉紧许清披盖的外衣,轻声细语的致谢道:“谢谢。” “没事,我们本就是夫妇。” 许清微微一笑,神色态度都极为温柔,像极了为妻子担心的贴心丈夫。 “天雷滚火的案子有诸多蹊跷的地方,本来我没打算来见你,但四房秦氏的话却给我提了個醒。” (本章完) 第138章 驱雷掣电的秘密 第138章 驱雷掣电的秘密 当日从法轮寺出来后,秦疏影看似玩笑般的提议却让许清醍醐灌顶,站在事外人的角度重新思考了一遍。 在素州与白莲教的交手中,许清渐渐意识到白莲教每一个看似简单的举动,可能都与一项可怖的计划有关。 即便太后姑姑出于宠爱的目的,将天雷滚火这件事交给自己的镀金,但是本着对白莲教赶尽杀绝的目的,许清还是让接送自己的车队临时改道,提前来到了沈府。 “我先前翻阅了承轩坊有关于白莲教的卷宗与疑似白莲教所为的案例,发现你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执着于调查白莲教的人。” 单永培端呈上来的卷宗,许清挑灯看过右下角的记录整理者的姓名,基本都写着沈霜序。 多年以来,被誉为京都神探,智慧超群的沈霜序对白莲教的调查倾尽心血,还不惜触怒姑姑将自己与四房秦疏影用作勾引白莲教上钩的诱饵,一定知道着什么。 “我虽然不太明白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这般关注白莲教,但现在放眼整个天下……恐怕就只有你最熟悉白莲教的事情了,所以我想请你协助我调查这件事。” 沈霜序素白的纤手扶着门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酥胸微微起伏,前襟的峰峦突起。 “只是调查清楚天雷滚火的事情是人为,还远远不够……我要知道事实和真相,以及背后的主使者在谋划着什么。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白莲教,她们绝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 “你……” 沈霜序单薄的娇躯看上去分外惹怜,她在揪紧残留着许清余温的外披,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跟我进屋说吧。” 本就占地面积不大的沈家宅院,留给沈霜序的屋子自然也不会太过宽敞。 这点在外面的园子就能看出少许端倪,在外盛名已久的幽兰佳人,闺阁外竟只栽种了一颗梧桐树和梨树,就已将整间园子填的满满当当。 屋里的地方则显得更小,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的装饰简约而不失雅致,温馨而又宁静。 沈霜序坐回靠近窗边的椅子,点燃了桌上的烛灯,脸上的神情回归往日的冰冷与严肃,少了许清记忆中的灵气,多了几分严肃。 “许清,这里既然没有他人,所以霜序就不再用外面的称呼唤你了。” “嗯。” 早前二人见面时,沈霜序对许清的称呼一直是夫君。 不过这种形式上的称呼没有半分亲密,现在这副模样,反而才是最为真实的大房沈氏。 “实不相瞒,其实沈霜序幼年时曾目睹过白莲教的人行事……自那以后,白莲教的事情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即便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但每月还是会在夜里梦到当年的场景。” 沈霜序简单陈述了自己关注白莲教的始因,并没有讲述儿时事情的详情。 接着,她抽出一张宣纸,平铺在桌面上,抬头望着许清。 “你为何如此肯定,天雷滚火的事情是白莲教的手笔?” 许清将自己实地考察的事情告知沈霜序,道出了自己这样分析的原因。 “早在数年以前,白莲教就大肆宣扬过春生双使驱雷掣电的本事,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春生使已经逃出大牢,前提条件已经备齐……你当初曾在车上告诉过我,春生双使必须要二人合力,才能沟通雷公电母,驱动神力。” 沈霜序迎着许清的目光,不闪不避,眼眸中的瞳色微微发亮。 “伱说的都是猜想,并没有白莲教直接直接参与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或许不是白莲教的春生二使所为?” 沈霜序缓缓摇头,将面前宣纸拿了出来。 许清这时惊然发现,在刚刚自己回忆的时候,沈霜序竟已将他所看见的大殿全景勾画了出来。 虽然是随手赶工的结果,但画上的细节应有尽有,连带着砖缝上的钩子与那些黑糊状的物体都描绘了出来,简直像她跟在自己身后亲眼见证了一切。 “你去过法轮寺?” “没有,我只是参观过京都附近的寺庙……毕竟这些庙宇大多都是近百年建立,经过户部修缮过的建筑,根据户部工匠采用的布局与材质,能推测出它们大致的样子。” 沈霜序淡声轻语的模样,就像是在描述一件随手可及的小事。 不等许清称赞她的手艺,沈霜序便神情冷漠的说道:“这些地上的钩子曾在数年前也出现过,那时是春生使被捕入狱的集会……这些年来,我从未将这些东西与春生使的雷电之力联系到一起,但现在看来它们之间必有联系。” 认真思索的沈霜序,像是进入了某种状态,眼瞳里失去了温度,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关心。 “你说屋内的整座大殿都没有做金顶避雷的措施,若我是春生使,就可以用铁锁将大殿的屋顶连上。当雷电劈到寺院的琉璃顶,就能呈现出天雷滚火的模样,再作用于铁锁流入地面。” 沈霜序继续道:“这也很能好解释,为何法轮寺的屋子在经受雷火洗礼后,能安然无事,并没有着火。” 许清愕然。 他虽然能猜到春生双使在利用某种手段造出驱雷掣电的假象,但一直没想明白这二人采用了什么方法。 如今听沈霜序解惑,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金属往往是最容易导电的材料,铁也具有导电性。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在雷雨密集的天气里,地势极高的法轮寺本就有被雷电劈中的可能性,再加上这些精巧的设计,自然就能呈现出天雷滚火的绝妙现象。 “原来如此。”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说不通。” 沈霜序给兴头上的许清浇了一盆冷水,她用笔尖轻点画像中琉璃屋顶的正上方,用随意几点轻墨绘出了大雨磅礴,雷电交加的可怖天气。 “白莲教为什么会知道那日晚上会下雨?” 许清微愣,被沈霜序的问题问住了。 前世虽然有预测次日天气的手段,可那都是气象局通过精密的仪器和科学的手段,实践验证出的结果。古人没有任何东西帮助,难道仅凭着肉眼就可以判断出晚上会有雷电暴雨出现吗? “你也注意到了吧,即便此事能证明春生使驱使雷电的力量是假,但白莲教若是确认不了雷雨大作的天气,就会让一切的准备白费。” 沈霜序平静道:“如你所说,白莲教不可能会做无用功的事情,而且在信徒面前失信会使他们的信任崩塌,所以白莲教极有可能掌握了预测天气的方法。” 许清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群人真的是常人吗?怎么驱雷掣电的本事完了,又冒出了新的本事?他们还有多少手段是我们不知道的?” “正因为他们是人,才必须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把自己塑造成神。” 沈霜序面若冰霜,淡然道:“多年以来,白莲教已将大齐从里到外渗透了一遍,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着他们的信徒。如今白莲教在历经数个朝代,千年的蛰伏后显现身影,说明他们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许清对沈霜序的说法表示认同,因为在浏览过白莲教的卷宗档案后。 他发现白莲教是从江南某处小镇爆发,随后通过瘟疫传播般的速度,迅速蔓延到各個地方。 不过因为白莲教潜伏极深,且没有出现过造反的先例,所以先前的数个朝代即便知道白莲教的存在,也没有太过认真细致的搜捕过这一教派。 直到近些年来,尤其是素州冬藏使的事情爆发后,白莲教的存在被推到了幕前。 “那抛开其他问题不谈,白莲教为何会策划一场有利于姑姑的天地异象?” 在白莲教内部,许清曾听过冬藏使与教徒们称呼太后为妖后,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又怎会为姑姑创造出突然出现的神迹? “天雷滚火,真佛显圣的事情,虽然在一时之间利于太后正名登基,但它更利于白莲教掌握民间的口风。” 沈霜序淡淡说着,眉宇间没有一丝的波动。 因为在这件事上,她一眼就看出了白莲教暗藏的猫腻。 “今日娘娘利用天雷滚火的事情登基,改日白莲教就可以利用第二次天雷滚火宣扬新的皇帝,将皇家的正统抹去……毕竟掌握天雷手段的是白莲教,神迹是否发生是她们说了算。” 许清心脏怦怦直跳,全然没想到在白莲教的心机城府既已深到了这种地步。 幸好自己没把这次的事情定性成人为报给太后,若这件事情被白莲教掌控,自己就变成千古罪人了。 “你大可放心,无论这次的事情是人为还是天为,太后都不会利用天雷滚火这件事去做文章。” 沈霜序像是看出了许清心中的困惑,斜乜着美眸,看了许清一眼道:“太后一直是太后,从掌握大权,主掌朝堂伊始,太后就从没想成为神明的代言人,或是历代帝皇。她要做的是整个大齐的主人,拥有绝对掌控权的女帝。” 在望月楼燃起大火,烧死大臣子嗣无数之后,沈霜序就隐隐察觉到了太后的野心。 那些大臣里,不乏一些支持太后掌权的大臣,可就因为这些大臣仍是主张男子登基的原因,太后就将这群人全部推到了小皇帝的身边,再通过一场宫变将其肃清。 这种残酷至极的手段,令人发指。 “明白了。” 许清问明白自己想问的问题,点头道谢,“我会调派承轩坊,严查白莲教留下的蛛丝马迹。你再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我会去找姑姑进言,让你重新掌管承轩坊。” 沈霜序微微抬头,眼神里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许清说的协助,是每隔一段时间与她说明白莲教的情况,寻求自己的帮助。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清竟想着让自己重新执掌承轩坊。 “相比于我,你能用承轩坊做更多的事情,这不是为了朝堂或是宫中的权势之人,而是为了世上的万民。” 许清已非初出茅庐的小毛孩,颇有感触的说道:“这世上绝不能落入白莲教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手里,所以人们仍需要你来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沈霜序本已黯淡的心,被许清三言两语点亮。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想起幼时的亲眼经历和白莲教留下的恶迹,便把放在桌下裙上的纤纤五指握紧。 最终,沈霜序轻声道:“谢谢。” …… 想到方才在沈霜序屋中的经历,许清放下了心。 看来沈霜序仍然保留着做事的心思,才会没有拒绝自己的提议,反而向他到道谢。 虽然好奇沈霜序幼年时遇到白莲教的经历,但这件事明显无法强求,只得等对方想说的时候再听。 当然了,许清刚刚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他自然不是那种重视天下人安居乐业的正义之士,可真要让白莲教为非作歹,把大齐搅得腥风血雨,自己还能过一天快活日子吗? 本想着穿越成许家九代单传的嫡子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钱财美人,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现在的日子提心吊胆,白莲教如同梦魇一样纠缠着自己,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 刚刚那番谈话,已足够说明沈霜序对白莲教的了解和应对方式都远胜于自己,所以这种事最好交给专业人士进行,自己负责提供支持就行。 “贤婿。” 在许清即将快步走出沈家宅院的时候,廊庑旁的石桌板凳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长衫,腰间束绑着瓦明的束带,下颚已有些白的胡子被梳理得一丝不乱,嘴角和眼脸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 但这位中年男子浓眉下的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使得精神看上去还算健旺。 联系到方才的称呼,许清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大齐首辅宰相,沈年衍。 “岳丈大人。” 既然沈霜序是自己明媒正娶,许家十里红妆迎回家的正妻,许清也是毫不脸红的拱手作礼,攀起了关系。 (本章完) 第139章 再见东皖郡王 第139章 再见东皖郡王 整座院落里寂静无声,除去这位其貌不扬的文官首辅再也没有其他下人在场。 冷风吹拂,沈年衍的视线有如锐利的锋刃,上下打量了一遍许清一遍。 不过对方倒是没有许清初见沈霜序时的压迫感,这名中年男子视线里的感情也相对柔和一些。 “前些日子听霜序说贤婿失忆了……今日见面,倒是感觉贤婿比之前变了不少,拱手施礼的模样也更像是官场上的人了。” 沈年衍双眸一亮,又细致的扫了一眼许清的打扮,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贤婿身上的衣服布料,是江南布商进贡给皇家的岁布吧?去年我亲自查验过这批货,上面的纹路细节一模一样……看来太后娘娘对你很是偏爱呀,按照宫中的规矩,皇室外的人必须得建功立业才能受此封赏。” “姑姑对我确实偏爱。” 沈年衍点了点头,继续道:“既是如此,便再好不过……沈家现在的处境你也清楚,你们二人本就是太后说媒,三书六聘的夫妻,到了紧要关头自然要多多帮衬对方。” 许清听出了沈年衍的言外之意,应声道:“请岳丈大人放心,我许清不会让这间宅院困住霜序的才华。” “嗯。” 许清笃定的回答让沈年衍心中的大石砰然落地,在简单寒酸客套了几句后,这位年迈的父亲便辞别了许清,招呼下人将他送出宅院。 第一次拜访完沈府,许清与候在街外拐角处的车队汇合,准备继续前往法轮寺。 不过还没等车队开动,沈家便跑出一道身影,叫住了许清所乘坐的马车。 “少爷,您刚刚在沈府落下了东西。” 听到开口讲话的人是明珠,许清连车帘都未掀开,想都没想道:“那就送到车里吧。” “好。” 经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许清与秦疏影车座前的幕布被明珠的大手拉起,随后一名略显单薄,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兜帽,穿着与身材明显不符的大衣,但许清仍能从那帽内下沿裸露出的白皙肌肤,认出此女的身份。 “少爷,外衣还给您了,明珠先回去伺候小姐了。” 等明珠的声音渐渐消失,许清的眼角抽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见面前的女子将他先前披给沈霜序的外衣放在一旁,将兜帽放下,展现出一张精致动人,宛若画中仙子般飘逸出尘的美丽脸孔。 她的脸庞如月光般柔和,给人一种宁静的美感。 “呵,怪不得在沈府耽搁了这么久的功夫,原来是把人家大小姐拐跑了。” 秦疏影娇媚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矫揉造作,夹杂着一股醋酸味。 她本就是一个记仇的女人,先前在许府吃了大少奶奶的暗亏,被当作诱饵吸引白莲教的星使上钩。 现在沈霜序落了难,自然要在口舌上讨回场面。 而且相较于其他两位夫人,秦疏影最烦沈霜序按规矩做事,刻板严肃的态度。 之前有太后和老夫人为她撑腰,手里又掌握着承轩坊这种一等一的势力,自己固然怕她。 但是,今非昔比,现在沈霜序也就名头上有个正房妻室的称号了。 “真是辛苦沈大小姐。” “咳咳,不是我的主意。” 许清轻声咳嗽了两声,试图撇清这件事与自己的关系。 毕竟他也没想到,沈霜序竟会从沈府偷偷潜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与对方往日冷若冰霜,云淡风轻的性子有些不符。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跑一趟……毕竟白莲教在七年前就开始布局,把春生使放在了刑部大牢里,他们忍了这么久才动手,一定有某种缘由。” 沈霜序确实不是这种人,这次偷溜出府的感觉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 而且沈霜序完全是因为,太想知道白莲教后续行动才做的决定。 毕竟京城的安危至关重要,倘若京城出现了素州那样的大案,遭殃的不止是京城里的百姓,甚至还会影响大齐江山社稷的安稳。 “嗯,来都来了,坐上车走吧。” 许清心里也清楚,这趟有沈霜序随行,定会对天雷滚火的事情有新的发现。 而且自己私下里会见沈霜序已是忤逆了太后姑姑的意思,既然破了戒,不如就把这件事情做到底,让沈霜序参与到这起案件里。 但是让许清如坐针毡,浑身不太自在的地方在于。 沈霜序与秦疏影虽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妾,可在他的印象里,前者与自己的接触有限,从未有过实质性的关系;后者钟情的是失忆的前身,与他最深的羁绊是那只金蚕情蛊。 可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坐在车上,登时有了一种修罗场的感觉? 没事,沈霜序才华横溢,聪慧过人,顾大局,识大体,根本就不是后院里那种争风吃醋的女子。 就在许清自我安慰的时候,坐于秦疏影对面的沈霜序微微抬头,皓齿轻启。 “按照家里的规矩,妾室外出时没资格坐在主家的车上吧?” 许清两眼一黑,有两个字涌上心头。 完蛋。 …… 许清本以为沈霜序会对秦疏影的上车时的话语视若无睹,可谁都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清冷不羁,如梅般孤傲性子的女子竟吃不得半点亏。 等马车开动,稳定坐姿,她就说出了让秦疏影娇容阴暗的话语。 秦疏影用美艳的眼眸盯着沈霜序,像是一只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抓住敌人要害的毒蛇。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具有魅惑性的招牌笑颜中,唇角携带着一抹讥诮得意之色。 “都什么朝代了,大夫人还觉得人人都会遵守周公之礼,过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吗?” 秦疏影娇躯轻颤,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发出了咯咯几声轻笑。 她一只手搭在了许清的肩上,另一只放在了许清的腿心处,几乎将娇软滑腻的全身都贴靠了上去,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大夫人还不知道吧,这些日子里,不止是外面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就连妹妹与夫君的关系,也是骐骥骅骝,一日千里呢。” 秦疏影最后两句话说的极为暧昧,且带有浓厚的挑逗音色,几乎快把近些日子精溢求精的日常明着说出来。即便沈霜序对此事一窍不通,恐怕也能听懂秦疏影潜藏的意思。 沈霜序淡蹙着清冷的眸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轻语道:“这不正是你我当时订下的约定吗?” “你!” 秦疏影闻言色变,因为对方的话让她猛然想起了当初在牢狱里的约定,这人正想利用自己诞下子嗣过继到大房名下。 “霜序并不是外面那些善妒的女子,哪房的孩子都会一视同仁,妥善照顾的。” “沈霜序!你莫要欺人太甚!” 秦疏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前的神色凝固,瞳孔倏地一阵收缩。 谁会心甘情愿把亲生的孩子拱手送人,而且现在自己已经与许清有了夫妻之实,这种话更是等同于浇在火上的汽油,让秦疏影怒火中烧。 “那個……打断一下,你们订过什么约定?” 被蒙在鼓里的许清一脸懵逼,在悄咪咪问出疑惑的问题后,见二女全部看向了自己,他顿时感到压力骤增,闭口不言。 就这样,许清在这种古怪而又沉闷的气氛里坐了一个时辰的车,终于赶在下午申时上了山。 与先前络绎不绝,香火鼎盛的前些日子相比,现在的法轮寺山门前没有一名平民百姓上山祭拜。 这全因许清命部分禁军赶出京城,在前夜封锁了整座香山。 如今五百名禁军士卒正在山下安营扎寨,设立哨卡,阻隔了来寺院拜佛祈愿的百姓。 “施主。” 见到禁军护送的车队登上山脉,先前那名站在寺院门口的迎客僧朝着众人弯身行礼。 许清与这僧人面熟,且上次听他说道了许多,觉得这僧人的佛学渊博,像是仔细钻研过密宗佛教的模样,便主动掀开了车帘。 “小沙弥,今日怎么不见你的那些师兄弟出来?” “施主说笑了,下面的军队封山,那些香客不来,寺院的师兄们自然不愿在大冷天早起。” “嗯。” 山上的道路崎岖,且最后一段是陡坡倾斜的碎石山路,许清应声完便下了马车。 秦疏影跟在了许清的身旁,十分熟络的挽住了他的臂膀。 神色冷淡的沈霜序倒是重新戴起了兜帽,将自己姣美清秀的容颜藏匿了起来,活像夫妇身后的小跟班。 “今日再参观一下贵寺,方便吗?” “当然方便……这些军爷要一并进去吗?” “当然了。” 迎客僧用人畜无害,热心关切的模样继续问道:“那要小僧给这些军爷准备茶水喝吗?现在天冷……” 知道法轮寺的神迹大概率与白莲教有关,许清自然也不会信这座寺院里的僧人,摇头婉拒道:“不必了。” 那迎客僧的眼神在那些肃穆的神情上停顿了片刻,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引着许清走进山门,朝着秦疏影先前祈福的大殿走去。 刚进寺院里面,许清就洞察到了这里的情况与上次来时有不小的出入,先是院内许多供奉祭拜的木桌板凳消失不见,而后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僧人都不知去了何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跟在许清身后冲入寺院的,则是随队的禁军士兵。 他们从两侧持刀闯入,吓得引路的小沙弥面色惶恐,许清则是更在意法轮寺与前两天的变化,唯恐放跑任何一个白莲教的余孽。 “上次与我们解签算卦的僧人呢?怎么也消失不见了?” 跟在许清身旁的秦疏影不等迎客僧回答,便自顾自的笑着接话,“小师傅,莫不是伱们把他藏起来了?” “嗯……” 迎客僧略微迟疑了片刻,面色牵强的回应道:“女施主说笑了。” 抿嘴不语的沈霜序在走到大殿附近的时候,忽然面色微怔,看着面前的事物陷入了思索。 许清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发现她对房屋周边的黑褐色印记极为关注,自己着重提到过得铁钩反而没引得这位神探的过多留意。 随着禁军朝着寺庙周围散去,许清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先前告诉我,寺里的僧人说这些东西是天雷滚火留下的痕迹?” 沈霜序的声音冷淡,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极细极微的异色。 被其凝视的迎客僧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猎物,浑身都觉得不太自在。 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是的。” “是什么样的神迹,才能留下这种痕迹?” 迎客僧看也不看,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答道:“这些是天雷降下后,砸在地上留下的烙印,只有天雷炙烤才能出现这种黑印。” 听完迎客僧的回答,沈霜序的视线从小沙弥的身上移开,卷起袖管,用一双欺霜赛雪似的莹白素手拾起一根木棍,将这些印记剐蹭了几下。 “白莲教在大殿周围的布置与我们来时猜想的一样,均匀分布在屋子的八角方位,若雷电顺着铁链蔓延而下,自然会被引入地下。” 沈霜序目不斜视,头也不回,轻声诉说着自己的发现与判断。 “而那些大殿周围的痕迹,明显是肉类焦糊留下的印记,虽然受到了少许雷火灼烧,可这些未清理干净的残渣做不了假。这僧人对近两日封山的事情只口未提,也没过问你的身份,反而引着我们朝大殿的金身佛像走,说明寺院极有可能在殿中设伏……现在最好返回山下,让禁军彻查这所寺院。” 不得不说,沈霜序对环境的洞察力远超常人。 许清自然看出寺院的不对,但他做不到沈霜序这种逻辑缜密,环环相扣的推理分析。 那满头冒汗,手足无措的迎客僧则是沈霜序言论最好的佐证。 “明白了,听你的。” 许清沉思片刻,决定听从沈霜序的建议,先撤出寺外等禁军搜查完毕再做打算。 (本章完) 第140章 被擒 第140章 被擒 虽然许清这次上山带了些人马,不过那五百名禁军的大部分还是被他留在了山下。 因为香山占地的面积不小,只有足够的人手才能保证将这座山脉彻底封锁。 他自然不希望这次行动出现漏网之鱼,所以就携带了百人左右的规模。 上百名精锐甲胄的禁军,足以应付各种规模的冲突了。 “精彩。” 大殿中心,一名僧侣打扮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跨过了涂满红漆的木质门槛。 他穿着寺院方丈的宽大僧袍,双手在胸前鼓掌称赞道:“如此精妙的推断,想来阁下就是掌管承轩坊的上一任坊主,沈霜序了?” 沈霜序默然不语,但她这副冷冰冰的态度,却更容易应证中年男子的推断。 许清先是觉得眼前的男子眼熟,在片刻的晃神后,这名中年男子的面貌与当时在刑部接受三堂会审中的一人相互重叠,合二为一。 当意识到这位方丈的真实身份后,他不禁动容。 “东皖郡王,康宇文?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名郡王在京城宫变失败后,便趁着夜色和亲军的掩护,逃出了城门。 根据承轩坊的情报与百姓的目击,都显示此人带着妻儿逃向了苦心经营多年的东皖郡,可现在看来,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 “那是个诱饵。” 东皖郡王直勾勾的盯着许清的眼睛,看似和善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 “按照常人的思维,你们一定以为本王会让余下的亲兵精锐陪跑至东皖郡,在领地内负隅顽抗。” 康宇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换了一种语气说道:“本王会不知道兵败如山倒的道理?所以本王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将培养多年的替身死士派在了马车上,让他替我去死。” 许清的眉睫微动,但还是强忍住没有开口说话。 “谁都不会想到,本王就藏身在京城近郊,伺机而动。” “可你这样做,不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家人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视他们的性命如无物?” 秦疏影温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面容不善。 她自幼在望月楼长大,正因为看过了太多玩弄感情,抛妻弃子的行为,所以才会对此类举动有着天生的抵触。 这名看上去多情的魁女子,实则比世上的大部分人都要专情,也更容易被这种事情触动心弦。 “你便是那晚突袭刑部的许氏四房,秦氏吧?看上去纤薄瘦弱,楚楚可怜,想不到却是一名会武功的好手……” 康宇文浓眉方脸,五官本就端正,此刻言笑晏晏的模样像极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先辈。 但是他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烟柳巷出身的妇人,确实眼界短浅,不懂得顾全大局。本王的那些妻妾孩子,不都是依托于本王的福分,才有了优渥奢华的生活,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康宇文用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讲道:“本王死了,这些妇人幼童又能翻起什么波浪?而且女人与孩子又不是没有,等本王重掌人间大权,君临天下,自然能纳满三宫六院,诞下无数个子嗣。” “你真是毫无人性。” 秦疏影纤细的手指握紧许清的臂膀,看向康宇文的眼神像看待垃圾秽物一般,十分嫌恶。 但她也清楚这里是康宇文苦心经营的藏身地,对方敢有恃无恐的出现在三人面前,就一定握有某种底牌。 所以秦疏影并不准备硬拼,而是暗自催动功力,准备带许清和沈霜序离开此处。 等他们脱险,自然会有虎豹骑攻上山踏平这里。 “啧啧。” 康宇文缓缓摇头,将面前丽人身上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 他缓声道:“想逃?你们还是把本王想的太过简单了。” 语声落地的一刹那,整间寺院在同一时间爆发出了响震天地的喊杀声。 在许清稍显错愕的目光中,拿着制式军刀长枪的“和尚”们从藏匿的稻草堆和僧屋中冲出,袭击了在四周巡查的禁军。 即便禁军的装备精良,武功相对高强,但面对提前设伏,且布置了各类陷阱的僧人,根本占不到局面上的优势。 “原来如此……” 许清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明白了东皖郡王的动作和心思。 白莲教在法轮寺的信徒,其实就是东皖郡王本人,他带着精挑细选的亲兵逃到这里,将原本寺院的僧人李代桃僵,全部换成了自己的手下。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秦疏影上次入寺时,看到僧人体型有些魁梧强壮的原因。 即使自己小心翼翼,带了百余名禁军进入法轮寺,却还是功亏一篑,没计算到这里竟藏匿着东皖郡王本人与他的部分亲兵。 “疏影!” 虽然眼前的战局有些棘手,但这位东皖郡王与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 秦疏影拥有高超的武功与超绝的剑术,若是能擒住这位叛军头领,自然能控制住对方所有的亲军。 但许清的想法,同样也被康宇文洞悉。 后者的嘴角咧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因为对方上次来祈福时的女伴就被自己看在眼里,在明知道秦疏影是护在许家公子旁的高手,他又怎会毫无准备? 不等秦疏影有动作,四周的屋顶忽然响起吱吱的异常动静,许清三人将目光抬起,看向发出声响的屋顶,赫然发觉有数辆两米多长的弩车被推了出来。 这些弩车的形制完全是军中制样,与素州那辆弩箭的造型如出一辙,但搭载这些弩车的平台四角嵌入了木轮,使得这些军械拥有了移动的能力。 “看到了吗?” 康宇文笑道:“面对你这位高手,本王早就备好了对策,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只是让本王没想到的是,除去伱们俩,大房沈氏竟也会一同前来,真是意外之喜。” 秦疏影眸色微变,在刑部劫狱时吃过弩机的亏,她自然知道此物的威力。 这個世界的武功毕竟不能上天入地,再强的高手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且根本无法跟这种弩箭的速度和力量对比。 所以现在几人的处境是进退两难。 “有了你这位亲侄,本王就有了与太后和谈的资本,若是再将沈年衍的独女带到东皖郡控制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明又一村呀。” 秦疏影知道眼下的局面不能任由康宇文掌控,可当她将皓腕挪动分寸,屋顶就有一座弩车的弓弦弹动。紧接着,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空隙,那弩箭如同裹挟着千钧之力疾射而出,直接在空中划出了列列的破风声,将许清身旁那位迎客僧贯穿。 而后,那手臂粗壮的箭矢拖着迎客僧的身躯滑行了数米,直至撞到一尊香鼎才停了下来。 许清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了,先前虽然在素州看过这玩意,可那弩箭只是起到了一个威慑的作用。 如今弩箭在许清展示威力,直接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深地烙印。 几乎可以称其为冷兵器时代的王者,怪不得武林高手也不能力敌。 与此同时,寺院里的厮杀与刀刃相交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伴随着数十名刀尖带血的“僧人”从四面八方涌现,躺满地面的禁军尸首已说明了这场冲突里,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的性命都把握在本王的手里。” 康宇文的话打消了秦疏影的其他心思,刚刚那个举动明显就是对他们的警告,预示着再有异动,那些弩箭肯定会朝着他们飞来。 若是只有一两辆弩车,秦疏影还有些许应对之法,可这屋顶推上的弩车少说有七八辆,根本破不了局。 “并不是吧。” 许清看出了康宇文话中的破绽,反手将秦疏影的身形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一怪异的举动让康宇文微微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怎么?难道你们还能在这么多弩箭的围攻下逃出去?” “我只是想和东皖郡王做一个交易。” “哦?你想说自己对太后不重要,希望本王不要拿你做交谈的筹码吗?” 康宇文笃定走投无路的许清会进行无用功的狡辩,笑道:“本王待在法轮寺的时候,也对京城里的动静一清二楚,所以你在宫中的待遇瞒不了人。” 许清知道康宇文露面阻拦自己,就是抱定了挟持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没想着耍这种一戳就破的小聪明。 他摇了摇头,把心一横,举手大声道:“我要用我的命,换她俩离开。” “你觉得自己有和本王讲条件的资本?” 康宇文不屑的看了许清一眼,那娇媚的女子会武功,而且对这小子动了真情,数次冒着生命危险施救,固然是个祸患。 可沈霜序却有着不小的价值,单是监禁着此女,不让她为太后做事,就能在无形中帮到圣教的忙。 更别提此女的父亲是宰相首辅,自己又聪慧超群,是十分罕见的智囊。 这样的人,他康宇文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放走对方? “我许清深受姑姑的宠爱,但这也仅限于我还活着的时候……倘若我死在了这儿,你该拿什么东西去和我姑姑讲道理?你该不会觉得我姑姑,会在乎除我之外的人吧?” 许清的解释让康宇文愣住了。 他先前觉得许清几人已踏入了包围圈,已经是自己掌中之物了。 可这小子竟懂得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要挟自己答应他的条件。 最可恶的是,一切都还如他说的一样,若这小子身死,那爱侄如命的老妖婆一定会在皇宫中发疯,将这座山头上的所有生灵抹去。 想到这儿,康宇文也意识到了许清的重要性,只有他活着,自己才有与太后谈条件的筹码。 与之相比,沈霜序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哼,真是个滑头小子。” 许清见康宇文意动,趁热打铁道:“怎么样?你现在放她们走出寺院,我也往你们那里走……等你手下的人控制住我,自然不用担心我做出自尽的举动。” “好。” 康宇文微微闭目,直接应下了许清的交易和要求。 作为一地藩王的他,知道何为大局,什么是握到手里是最大的筹码。 只要许清到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生过。 “许清……” 许清转身就看到了神色复杂的秦疏影与沈霜序,前者的瞳色震惊,显然没想到他会挺身而出,把自己的性命换下。 而且这次,秦疏影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轻唤他夫君的名头。 在过了片刻的时间,这名俏丽妩媚的丽人樱唇微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缓声道:“让她一个人走吧,我们的命已连在一起了,你在哪我在哪。” 许清明白秦疏影说的是情蛊的事情,可这话在外人听来,却是肉麻至极的甜腻情话。 康宇文虽然闭着眼眸,但眉目上的皱纹明显深了些许。 “你这次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许清将秦疏影紧握着臂膀的素手拉下,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平声道:“我要是缺胳膊少腿,姑姑定不会放过这家伙,但你要跟着我被擒,恐怕……” “恐怕什么?” “我家娘子这么漂亮,怎么能被他人胁迫?毕竟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看了你都会心动。” 秦疏影闻言面色一红,自然听明白了许清话中的含义。 看来夫君是担心自己受苦,才会主动献身的。 大殿金佛前的康宇文的嘴角抽搐,额头上暴出了一根青筋。 若不是许清是他与宫中谈判的唯一筹码,他现在就想下令让弩箭齐发,把这对光天化日之下,大秀恩爱的男女给穿个透心凉。 许清打消完秦疏影心中的想法,转手将莲华君交给自己的玉佩握在手掌里,放在了沈霜序的手中。 太后亲赐的玉佩,其象征的意义非凡。 有此物的协助,沈霜序定能号令山下驻扎的军队与承轩坊。 作为承轩坊的上一位坊主,沈霜序自然能发挥两者最大的功效,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本章完) 请假(求意见!) 请假(求意见!) 大大们,请一天假,沉淀一下,想想最近的剧情怎么写不降智,还能精彩好看。感觉目前这个节奏发展有点问题,虽然有主线,但是上章有点剧情杀,正在考虑要不要改文。 (改的话,会改成男主带兵入寺搜查,但是被突然杀出的郡王牵制,引发了血战,最终四房被弩机克制导致男主被擒住了,这样会不会合理些?) 希望大大们提供意见,供我参考下! (本章完) 第141章 仓中少女 第141章 仓中少女 沈霜序明显也洞察到了他的意思,兜帽里的清澈水灵的眼眸眨了眨,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些许。 待做完一切准备后,许清举着双手走向康宇文。 在快走到对方身边的时候,两名身材魁梧雄壮的青壮从大殿屋内一齐冲出,直接跨步上前,掰住了许清的胳膊,将他像犯人一样扣在了地上。 康宇文也同时扬起手臂,向四周蓄势待发的弩手放下命令。 弩手们齐齐松弦放箭,不过好在秦疏影二人已快步走到了山门处,眼疾手快的秦疏影直接带着沈霜序迅速远离此处。 “心果然够黑。” 许清想到康宇文会在控制住自己后下黑手,但此人的举动没有任何预兆,神色上也无任何的变化,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落到对方手里的许清,自然不会受到这位心高气傲王爷的厚待,对方转身冲他连踹了数脚,似是要将心中的不满和暴戾全都发泄出来。 “都怪你这家伙,坏了本王的好事!好事!” 康宇文直至踢累了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口角流着殷红色血迹的许清,心中的不满才稍稍减弱了少许。 “明明本王的身份尊贵,是大齐开国皇帝亲封的异姓藩王的后代,为何你们许家能靠着一个女人的姿颜上位,还操控了整个大齐,把本王从京城赶了出来?” 康宇文对许清的怨言并不是一星半点,自此人来到京城后,就有计划的某种出现了偏差,最终变成了步步错,全盘皆输的惨状。 “咳咳……” 许清的脸虽然贴在地上,腹部也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但他却笑的有些高兴。 在将口里的浓血吐掉后,许清用有些虚弱的声音笑道:“你就没掌握过宫中的局势,还真以为自己与那傀儡皇帝联合,就能动摇我姑姑的地位了?” 康宇文从虎豹骑听令于太后懿旨的状况,便明白自己当日无论如何行动,都不会夺得宫中的大权。 所以刚刚对许清施暴,其实都是在发泄自己心中不甘与烦闷的情绪。 现如今听许清再次揭自己的伤疤,他的面色凝固,原本的愤慨与怒气也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不屑一顾的冷笑。 “呵呵,一个野心膨胀,妄图用女子之身登临帝位的妖后,本王灭她是顺应天道……而且你又懂什么?圣使可是亲口告诉过我,这天下是本王的天下。” 许清现在的状态虽然有些凄惨,但东皖郡王的状态明显不似常人,已经失去了自己初见对方时的冷静。 即便他不像秦疏影那般擅长洞察人心,可依然能从这位王爷的言谈举止和夸张的动作上窥见,东皖郡王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了那白莲教的身上。 东皖郡王发动宫变的事情有白莲教的身影并不奇怪,毕竟那小皇帝的飞霜殿里就摆有白莲教晦涩难懂的诗句。 而且法轮寺天雷滚火的“神迹”八成是那春生使的手笔,一切都说明东皖郡王与白莲教的关系匪浅。 “白莲教的人要是真那么神通广大,为何你还会失败?” 康宇文自从前些日子春生使展露过唤雷术后,已对白莲教的神通深信不疑,面对许清的话也是不屑的回应道:“圣教神谕上的日子还未到来,宫变的行动自然无法成功。” 他不给许清质疑,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上天对本王执掌皇权,登临仙道前最后的考验……只要一切事成,属于本王的时代自会到来。” 在康宇文道出有关于修仙成神这类狂妄且不着边际的话后,许清就知道此人已经被白莲教驯化成了虔诚的教徒,言行举止与疯子无疑。 不过让许清有些不能理解的是,康宇文的自幼家世显赫,又在成年后依靠独特的人格魅力招揽勋爵贵族,成了保皇党里的领头羊。 这种经历过大风大雨,且不缺钱财女人的大人物,怎么会信白莲教这些虚无缥缈的谎话? “把我们的‘太子殿下’带下去吧。” 接到命令的亲兵将许清朝寺院后院拖拽,这些亲兵完全不顾及许清的步速,将他的双腿在地上拖行一路后,把他丢到了一间僧人用来存放谷物的仓室。 这里摆着一些破旧的干草堆,仓顶尽头开着半截天窗,关上大门扣上门栓,与寻常的监牢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让许清有些惊诧的是,整间谷仓里除去自己,竟还被关了几名年幼的孩童。 这孩子的岁数全部在八到十二之间,在看到挟持许清的亲兵进门,全都恐惧的缩在角落处。 “就扔这吧,隔一会儿来看他一眼就行。” 两名“僧人”交流完,直接把饱受折磨的许清甩在了谷仓里,关上了厚重的门扉。 好在地上有厚厚的干草作为缓冲,让许清的伤痛没有加重。 因为这些人的粗暴行径,许清双膝因为长期的拖行,膝盖上的裤布已被划破,小腿两侧全都有鲜血直流。 不过奇怪的是,或许是因为先前挨了那东皖郡王的一顿揍,腿部倒没有太多的痛觉。 “哥哥……” 许清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少女面容,对方的着装打扮虽然朴素,可面容却娇俏可爱,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尤其是翘鼻上方那双明亮的眼睛,形状如同完美的杏仁,浓浓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令人心动不已。 “哥哥,好像看你有些面熟,像是在那里见过一样……” 不同于谷仓里其他孩子的惶恐与无助,这名少女的面色和神情明显好上,看到被丢进来的许清,还敢上前查看他的面容和状况。 在注意到许清腿脚上的鲜血后,少女啊了一声,赶忙把许清拖到了谷仓的墙壁处,伸手把一些黏在血肉伤口处的烂布撕扯了下来。 “嘶……” 许清自然知道伤口感染,卫生处理的重要性。 但刚刚实在是挪不动的腿脚,所以准备等一会儿再起身处理这些事。 可让自己没想到的是,这名谷仓里遇到的灵动少女,竟然懂的这些,还细心的扯掉他袖子上还算干净的布条,把膝盖裹了起来。 剧痛让许清顾不上问这名少女的来历,等伤口的痛感逐渐减缓,心情稍稍归于平静后,他才抬头道谢。 “谢谢……你是?” 缩在角落里的孩童们不敢言语,唯有那名少女接过了话茬,回答了许清的疑问。 “他们是被法轮寺用各种名义,从香客手里扣下的孩子。” 许清微微皱起了眉头,东皖郡王在法轮寺藏身的事情他能理解,可为什么要用法轮寺僧人的名头劫持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看这些幼童的性别有男有女,东皖郡王要用他们做什么?难道是想利用孩子们做人质? 可姑姑连公卿大臣们的孩子都不在意,又怎会顾忌这些幼童的性命? 虽然没想明白东皖郡王的用意,但许清察觉到了少女话中的漏洞。 对方的称呼是他们,而且纵览整個谷仓里的孩童年龄,就这名少女的岁数看起来最大,约摸有个十五六岁左右。 “你呢?” “我是过来调查的。” 少女虽然看起来有些落魄,但面色上却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是被擒的模样。 “我在京城听到有许多人的孩子依次遗失,所以就顺着调查的线索上山来到了法轮寺,想调查清楚孩子们失窃的真相。” “然后呢?” “刚翻进墙就被抓到了。” 许清挑了挑眉,先前还以为这少女有些本领,但好像只是个喜好查案的好事者。 “伱这是什么眼神!” 少女对许清移开目光,神情淡漠的模样很是不满,她叉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僧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竟会在院子里刨坑,在屋顶修东西……” 许清听到这儿,便意识到少女潜入的时候,恐怕正遇到这伙亲兵在布置陷阱。 怪不得自己会被东皖郡王捉住,看来对方确实为了此刻准备了很久,用心良苦。 “你放心好啦,我姐姐知道我不在的消息,今晚就会来救我,到时候我们都会安然无恙的。” 许清对少女挺起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样视若无睹。 在他看来,这少女的本领微末,口中的那位姐姐恐怕也强不到哪去。 更何况现在的法轮寺设防森严,还有着弩机和精锐的士卒日夜巡守。 就算少女的姐姐是本领高超的武林宗师,恐怕也得在这种防御下望而却步,灰溜溜的跑走。 虽然没把少女的话当回事,但许清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 “刚刚那些包扎伤口的手段,是谁教你的?” “自小学的。” 少女对许清的问话感到奇怪,因为自幼生活在篁岭关的她,幼时就经常看到父母姐姐们带伤回来的场景。 况且军营和府内的日常操练,也时常会出现类似的伤情,因此她对此类事情的应对已是轻车熟路。 但在许清耳朵里,这番话就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看来这少女和她姐姐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士,自小在外摸爬滚打,才会时常身上挂彩,需要用这种法子医治。 想明白了这些,许清便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 虽然有些自私,但眼下自己的性命最重要,这些孩童年龄尚小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等自己先逃出去再想法子解救他们了。 …… “再忍一忍,忍一忍……” 大殿之中,康宇文对着巨大金佛神像伸出五指,将手掌上下翻转。 恍惚间,他忽然觉得整个天下都如同握在手心里一般,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错觉。 “可这样的日子,还要让我忍到多久?” 康宇文虽然见证了白莲教的神通,还目睹了那些人神出鬼没的本事,可若按照圣使发下的命令,用许清与那妖后商谈,自己能捞到什么好处? 而且,在他康宇文的印象里,妖后与自己是一路人,同样都是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狠辣人物。 毕竟对方为了上位,曾费尽心思在后宫众多嫔妃里脱颖而出,讨得了先皇的欢心,又害死了先皇,扶持了一位傀儡皇帝登临帝位。 但这一切都不算完,就连这名傀儡小皇帝也是那妖后垫脚石,一切都是为了她的野心准备。 这样的人,又怎会在乎一个娘家的侄子? “东皖郡王。” 在康宇文目视着神像,心中思绪摇晃不定的时候,一道鬼魅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自在了大殿的天窗上。 对方披着宽大的黑色兜帽,带着古怪的面具,闲庭信步的走下从天窗处走了两步,蹲坐在房梁上,将一只穿着黑靴的脚高高翘起。 “康宇文参见开阳星君。” “即将被册封仙位的东皖郡王无须行此大礼,只要是封神榜上有其姓名者,在我圣教生前都与星使齐位。” 开阳星君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两句,可发出的声音嘶哑怪异,听在人的耳朵里尖锐难听。 “开阳星君客气了,您现在直属于春生使手下,也即将被册封在封神榜上……以您高超的本领,恐怕在仙榜上的排名也远胜于我。” 康宇文的态度极尽谦卑,一是因为失势的自己得仰仗白莲教的助力,二是这些星君和圣使的本领确实深不可测。 就拿这开阳星君来说,如今的山脚有禁军封锁,整个寺院里又有自己的心腹亲军四处布防,设立了多个弩机和陷阱。 按照这种布防的严密程度,外面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开阳星君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潜进来的? “东皖郡王,本教封神榜上的排名只看贡献,不看本事……哪怕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只要做出了相应的贡献,就能在封神榜上名列前茅,日后在仙庭呼风唤雨,执掌众生。” 开阳星君摇头晃脑的念叨完,便歪起了头,问起了此行而来的目的。 “听说,你已按照圣女的要求,把天命人拿下了?” “是的,圣女殿下料事如神,我已按照圣女传下的口谕,将许……不,是天命人擒住了。此刻他人正在后院的谷仓,有数名心腹贴身看管他。” (本章完) 第142章 夜袭 第142章 夜袭 “做的不错。” 开阳星君诡异面具的两只眼孔内,闪烁着蕴含深意的光芒。 “等把天命人与那些祭品顺利递交给春生使,你此生便算功德圆满了。” “谢星君。” 东皖郡王康宇文施了一礼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星君降临,是专程来确认天命人的情况吗?” 从过往与白莲教的接触上看,康宇文知道白莲教做任何事都会有极强的目的性。 而且凭借北斗星君崇高的地位和可怖的能力,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动。 “看来东皖郡王对天命人的事情很好奇呀……” 听着开阳星君玩味的语调,康宇文的心中登的一动,神色也浮现出了些许惊慌。 白莲教除去春生使,就连那高高在上,且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都对其异常关注,他当然好奇天命人的名头与来历。 可要因为这些小事触怒了开阳星君,就得不偿失了。 “星君请放心,宇文往后绝不会多想。” “哈哈哈……” 坐在房梁上的开阳星君翘着二郎腿,轻笑了几声,淡声说道:“好奇也没什么,本星君又不是教派里的老古董,非要抱着那些旧规不放。而且东皖郡王对本教的伟业居功至伟,与你说道一二也不算是外传。” 康宇文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拱手说道:“谢开阳星君解惑。” “天命人的事情是本教建教伊始最大的隐秘,其的存在更是关乎圣教的立教之本。所以落在你手上的许清并不是那些可以被随便支配屠宰的祭品,要妥善看管。” 开阳星君的两句话,不仅没有解答康宇文的问题,反而让他心中的困惑更盛。 “敢问星君,天命人为何会对圣教如此重要,莫不是他命格特殊,是天生的帝王之星?” “区区帝王紫薇,也配和天命人相提并论?” 开阳星君的语声充满了不屑,且内里那股玩世不恭的笑意愈来愈浓。 “你记住了,在天命人面前,万众皆是蝼蚁。” 不等康宇文细细揣摩这两句话的含义,开阳星君继续道:“本星君奉命前来,便是来做你的帮手,替你挡住一位凶煞。” “星君的意思,是太后会调动京城的禁军,对法轮寺发动夜袭?” “当然不是。” 康宇文皱起了眉头。 眼下的法轮寺固若金汤,有白莲教的弩车和亲军相护,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除了大军压近,他想不到寺庙内有何不稳定的因素。 “春生使已得到线报,京城内已有一人出城,正向着法轮寺赶来。” “是谁?竟会引起圣使大人的关注,让星君亲自出马?” “镇北将军,杨纤凝。” 康宇文听到名字的瞬间,面色沉落,眼底同时惊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光亮。 他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在皇宫里。 杨纤凝在历年上交给军部的战报里,素有一人成军,一骑当千的说法。 纵使康宇文不确定这杨家女将是不是真有这本事,可那北境匈奴屡战屡败的事实却做不了假。 “本王与篁岭关无冤无仇,这杨纤凝怎么会为了大齐皇室找上我?” “前两日偷偷潜入法轮寺,被你手下兵卒抓到的少女正是杨家的三女,杨彩云。” “什么?” 开阳星君笑着说道:“杨家的人虽看不起太后,但她们也同样蔑视我圣教,她们不会对祭品的事情坐视不理。” 康宇文已无暇去想杨家二女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在知道那棘手的杨家女将找上门来后,他有些不安的问道:“星君,我该如何应对?” “慌什么?那杨家女再厉害也不过是在战场上,这里我自会帮你应对。” 看到开阳星君信誓旦旦的模样,康宇文也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开阳星君虽是七位星君里实力最年轻的一位,但其的实力同样深不可测,再加上自己的布防连武林高手都不敢硬闯,那杨纤凝又算什么东西? “对了,今晚在我对敌的时候,伱要多关注另一件事情。” 开阳星君说到这里,面具下的笑意越来越浓。 …… 山下的溪水穿林而过,由溪泉汇聚成小河,在禁军安营扎寨前流过。 虽然天色渐暗,刚刚入夜,但奉令驻扎在此的禁军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瞄向山上。 听说太后的亲侄被擒,军部中的数位统领都被问责,还有千名军士都被调往这里,其中就有大齐最为精锐的虎豹骑。 然而在火炬漫山,处处设立的哨卡的关键路口,却有一道黑影疾驰而来。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前方是禁军关卡,擅闯者杀无赦!” “……” 任凭哨卡处的禁军大吼大叫,那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却没有任何的停顿,反倒是双腿一夹,挥动着马鞭,将身下的坐骑再一次加速。 “放箭!” 眼瞅着那道黑影在迅速贴近,关卡上的哨兵向天上打出信号,队长也挥手放箭。 但让这些禁军军卒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这位看上去身形单薄的女子竟然冲着射来的数十枚弓箭直直奔来,而后其起身放开一边的马镫,直接将身体侧放于马匹的一侧,把射来的大多箭矢躲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流畅。 清楚遇到硬茬的小队长赶忙命令弓手再度拉弦射箭。 “射她身下的马!” 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断,可杨纤凝已骑马迅速靠近,在拒马路障前高高跃起,几乎是踩着那名小队长的军盔翎羽飞过。 等小队长与众人回过身,准备追击这名女子的片刻,赶来增援的副统领在远远望了眼对方的背影后,微微皱眉喝止了弓手的举动。 “停手!吁……” 这名副统领将马头摆正,在附近巡守的他已将女子飞跃的一幕看在眼里,不由惊叹起这女子精湛的马术与大心脏。 究竟是何方神圣,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独闯禁军哨卡?…… 夜间马匹嘶鸣,法轮寺外远处的林鸟扑簌惊起,让值守的东皖郡王亲兵们从地面站起,皱眉凝视着传来异响的方向。 虽然这些军士都接到了敌人夜袭的命令,可又怎么会有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从正门闯入?她就不怕寺院里设置的弩车陷阱吗? 就在瞬间,蹄声接近,紧接着有一道黑影从林间窜出,顺着山道向着山门奔来。 “女人?” 守门的将士看到那女子在月光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微微轻咦一声。 可几息之后,他就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只见那身影如风卷残云,带着飓风呼啸而来,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马冲至两名僧人打扮的军士旁,两只纤掌一抬,精准打在了他们的脖颈处,致使二人浑身瘫软,陷入了昏迷。 虽然这招还是行云流水,无比丝滑,但屋顶发出的剧烈音爆声使得女子下意识的感到了生命危险,不得不从马鞍上跃起,滚落到了另一个方向。 巨大的弩箭穿透马匹,直接把这匹奔波了一夜的烈马钉死。 马匹被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四肢无力的蹬了数下,便凝固不动。 “军弩。” 落在地上的杨纤凝借力翻身进入一间房屋的墙后,对刚刚房顶出现的弩车有些止不住的惊诧。 虽然她在出发前已大致打听到了香山法轮寺里发生的事情,意识到禁军大费周章的封山必有原因。 可她完全没想到,这法轮寺寺院里的僧人不仅各個会武,还在寺中藏备了弩车这种守城才会用的大型器械。 从僧人们熟练操控弩车的模样上看,他们应该不是寻常的僧侣,而是正儿八经的军人。 “原来是这样。” 杨纤凝想到这里,眸色微凝,有些清楚小妹为何会会在调查的途中,消失在这法轮寺里了。 与此同时,夜空里传来了沉闷的弓弦绷直声。 转眼间,数道黑影没入杨纤凝紧贴的房屋。 “轰!轰!” 巨大的爆裂声传来,那些巨弩的穿透力竟轰穿了这间屋子,使得房屋的木制骨架断裂,碎石垮塌无数。 然而未等尘硝散去,一道靓丽的身姿便从碎石中直射而出,钻入了相邻的另一间房屋。 弩车们马上用同样的手段向着屋内放箭,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杨纤凝这次藏身屋子的房顶也摆着一辆弩车。 两三轮齐射下来,虽然使得这间房屋的梁柱垮塌,屋子损毁,但也使得屋顶的这辆弩车陷入残垣断壁中,让操控的弩手保持不了平衡,摔了下去。 这一次,在下面恭候许久的杨纤凝左手伸出,将下坠的一名弩手抓住。 在简单扫视了对方一眼后,她验证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你知道我妹妹被关在何处吗?” 月色的照耀下,女子的脸庞显得更加清秀可人,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自信与坚定。 她的外貌并不娇艳,却带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尤其是束起的马尾干净利落,身姿挺拔,仿佛是山中的松树,坚韧不屈。 但名弩手的目色不见惊恐,反而试图挥手向上,对面前女子下了死手。 杨纤凝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用左掌拍出一个掌印,她柔白的掌心中隐透金芒,在近距离下比起巨弩的威力都不遑多让,竟直接在这弩手的胸膛处打出一道凹陷,内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化为齑粉。 此时,屋顶的数辆弩车也换好了新的弩箭,全部对准了杨纤凝。 这名将门虎女在停顿片刻后,转而面向这数十道箭头透着寒光的弩车。 她把手微微向身后挪移,那里是她先前一路背来的黑色长袋。 这袋子几乎快与杨纤凝高挑的身材相符,但能从黑布上的纹路和松弛感看出,内里放置的应该是一个极为细长的物体。 “杨将军。” 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远处的屋顶突兀出现了一道头戴面具,衣衫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的少年。 对方刺耳的声音有些难听,但却十分具有辨识度。 杨纤凝几乎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上次劫车的白莲教三位高手之一。 但让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今日再次见到的这人,周身的空气已开始微微凝结,甚至与之相间的气体也变得有些模糊。 这明显是功法大成,修成神功的表现……但他们才两日未见,这人的武功修为怎会精进的如此之快? “你可知,我开阳这两天有多么想你?” 杨纤凝默然不语,因为此刻的她不止得注意眼前的男子,还得提防那些房顶的弩车。 若两者同时对她发难,处境将十分危险。 “先前交手的耻辱,可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了这两日我接受洗礼时的支柱……真亏上天优待于我,让我被册封上榜前,又安排了你我的会面。” “把我妹妹还给我。” 杨纤凝听不懂这怪人的说辞,也对他的想法不感兴趣。 不过此行已足以说明,面前的怪人与那些孩童失踪案由莫大的联系,自己的小妹也定是落在他的手里。 “呵……” 开阳星君一个跃起,落在了地面上。 他看似瘦小的身躯在地面上激起了周围飞沙走石,草屑飞扬。 “你妹妹呀,头早就被我拧掉了……要是杀了我,应该可以在我身后方向的院子里,寻到那名少女的尸首吧。” 杨纤凝清丽的容颜上,并没有浮现愤慨和怒火中烧的表情。 相反,此刻的这位镇北将军,依旧保持着无比的冷静和从容。 其从背后解下被黑布包裹的长杆状物体,随后掂在双手先前一握,利用惯性使得裹在顶端的黑布被甩下,露出了明晃晃,闪耀着尖锐锋芒的枪尖。 “杨家枪,请赐教。” 开阳星君面具下的嘴角微咧,心中对这位杨家女将强大的心理素质惊叹不已。 这种话居然没有激怒对方,不愧是镇守边关,数次击退胡人大军的名将。 可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怎么会输? 开阳星君闲庭信步的扬起右手,勾了勾手指。 房顶上的弩车们接到指令,再次松下机关,放出利箭。 (本章完) 第143章 传说中的仙术 第143章 传说中的仙术 这轮齐射是七八台弩车瞄准许久,共同发力的结果。 在弩箭裹挟着阵阵风啸声疾射而去时,开阳星君也觉得这位盛名在外的女将军应该凶多吉少了,可让在场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杨纤凝将枪尖一抖,使得枪头处系着的红缨向上晃了一圈。 而后她跨半步向前,扎稳马步,直接用枪尖把迎面而来的第一支弩箭挡开。 接着她将枪身反转,用枪把尾把另一支弩箭弹开。 这柄长枪乃是用不知名的天外玄铁制成,也算是神兵利器,以杨纤凝浑厚的内劲加上神兵之利,接连飞来的数根飞箭皆被其扫落在地。 “哦?” 开阳星君瞪大眼睛,诧异失神的片刻,杨纤凝已的转动长枪,在空中来回挥舞。 任凭那七柄利箭的声势再猛,都被其用枪头和枪尾以力卸力,巧妙的弹开。 “精妙。” 开阳星君看着斜插在杨纤凝周身的箭矢,不由得出声称赞,从黑色的长袍里伸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杨纤凝展现出来的枪术和敏锐固然无懈可击,但这番正面硬刚仍让她耗费了不小的体力,气喘吁吁,用美眸在寺庙的地形和开阳星君的站位里环视,寻找有利于自己的站点。 弩车的威力固然强大,但这种巨大的攻城器械仍有着自己的弊端,那就是所配备的巨型弩箭产量稀少,整个大齐每年也不过三百矢。 在边关领军多年的杨纤凝清楚,这些弩车的制样都是军中的装备,威力虽无法与边关城墙上的弩机相提并论,可两者装配的弩箭却是一模一样。 在弩箭大部分运给边关和京城皇库的情况下,流落在外面军营的箭矢根本没多少,哪怕是素州这种江南重镇,恐怕也只有二三十支的存货。 所以杨纤凝在进入寺院后,便在等这些弩车耗尽箭矢,并没有与之硬拼。 不过有这面具怪人的加入后,自己的处境就与先前不同了。 这寺院外围没剩房屋供她躲藏,而且在房屋碎落,梁柱塌陷的时候,会产生太多的杂音,自己无法判断这怪人会不会趁乱而行,对自己出手。 眼下只能趁着这些弩车装填箭矢的功夫,先下手为强! 打定主意的杨纤凝在挡下这轮齐射后,莲足在地上借力而起,整个人如一道黑影般踏步冲向开阳星君。 开阳星君见杨纤凝朝自己急速贴近,面具下的面容几乎快被笑容扭曲。 “噗呲。” 一声脆响,杨纤凝的枪尖直接贯入开阳星君的胸膛,她的俏脸微凝,有些诧异这看起来功力精进的面具怪人为何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 虽然她对自己的功力和枪术有自信,可凭借两人上次相遇时的样子,这人也不该束手待毙。 忽然,一股异样的悚栗掠过心房。 只见那本该成为枪下亡魂的开阳星君颤抖着伸出双手,随后猛然用力握向枪柄,死死抓住了这杆长枪。 杨纤凝微微抬头,骤然发现面前的少年哪里有一点将死之相?反而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让自己拔不回枪。 “滋滋……” 黑暗中传来的怪异声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和些许不适,杨纤凝下意识的瞟向声音的传来处,发现这面具怪人被洞穿的伤口处,竟然开始生出了一些肉眼可见的肉芽,开始愈合。 “你是怪物……” 即便是见多识广,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敌人的杨纤凝也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 她在沉声说完后,看到那些蔓生的肉芽开始有规律的缠上枪柄,向着自己缓缓爬来,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不能被这东西接近! 杨纤凝的腿脚冒现金光,真气在周围环绕,紧接着她起身一脚把开阳星君蹬退数丈,利用二人的反冲之力重新把距离拉开。 与此同时,屋顶的弩车也重新装填好了弩箭,继续了新一轮的齐射。 杨纤凝反手转动枪身,把长枪在空中晃了一个圆圈,将来袭的箭矢扫落在地。 她还趁着那些箭矢巨力,把枪尖上那些令人不适,缓缓蠕动的肉芽甩掉。 奇怪的是,这些肉芽在触碰到地面后,顿时开始萎缩黯淡,迅速失去了盎然的生机。 再度抬眼望向对面的时候,开阳星君已将身背直起,原本被枪尖溃烂的伤口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愈合,恢复如初,皮肤如同新生婴孩般娇嫩。 “嘿嘿嘿……” 开阳星君发出了怪笑,他面具下的眼瞳放出可怖的绿芒,继续用奇怪的声音说道:“怪物?这是杨将军是第一次见到圣教的仙人之力吧?” 他缓缓踱步,朝着杨纤凝的方向边走边说:“这些力量的是仙人的恩赐,是天上仙神才能拥有的力量,只有被圣教精挑细选过的星君,才拥有驾驭这种超凡力量的资格。” …… 寺院外突然传来了异响阵阵,即便许清身处后院谷仓,也能听到这些极大的动静像是房屋倒塌后引起的。 本就惶恐不安的众多孩童在听到这些动静后,被吓得六神无主,面色煞白,大惊失色。 那名叫彩云的小姑娘主动担当起了大姐头的职责,在谷仓四处安慰孩子们不要慌张,为他们加油打气。 坐在角落里的许清朝彩云和孩子们的方向看了数眼,最终叹了口气,主动起身站了过去。 “来来,看看我。” 许清的声音和体型顿时引起了整個谷仓孩子们的关注,他在得到大部分的目光后,从衣襟处取出了一枚铜钱,放在手上把玩了片刻。 孩子们瞧他的双手翻飞,那枚铜钱像是在空中舞动一般,顿时都被博去了眼球,不再关心外面的动静。 许清随即伸出双臂,握紧双拳,问道:“你们谁猜中我把铜钱放在那只手掌里,我就给他一个惊喜奖励。” 杨彩云见许清有恃无恐的模样,第一个上前猜道:“我猜左手。” “很遗憾,猜错了。” 见许清伸开的手掌里空无一物,杨彩云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不过也多亏于她的带头参与,剩下的孩子们才敢与先前沉默寡言的许清亲近,参加他的游戏。 全场的孩子在尝试了一遍后,都失败了,不过他们的神色状态已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即便有聪明的孩子猜到许清用了些门道,可从未接触过魔术戏法的他们还是对许清把铜板藏在哪里一无所知。 许清见孩子的情绪逐渐稳定,也是准备收工。 “等等!我再试一下!” 许清看着再度跑到面前的杨彩云,知道这丫头的性格执拗,不满足她的要求自己肯定睡不好觉,便应允了下来。 再度把手掌张开后,许清淡声问道:“哪只手?”“我刚刚看的准确,一定在你的左手上。” “很遗憾,猜错了。” 许清张开手掌,把掌心呈现给杨彩云看,对方在仔细审视了一遍后,不解疑惑道:“奇怪呀,我记得你最后一刻变了一手,把铜板藏在了这只手上,没错呀……” “好了,游戏结束。” 杨彩云伸出纤嫩的手掌,抓住了许清本欲收回的手臂。 “等等!我知道了,你把手指张开,让我看看五指的指缝!” 许清抬眼看了杨彩云一眼,然后按照她的意思,缓缓伸开五指。 果不其然,从许清左手的指缝里,滑落了一枚铜板,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砰”的声响。 “你看你看!是我赢了!” 杨彩云破解了许清表演的魔术,兴高采烈的雀跃出声,后面与她关系要好的孩子们也咧嘴开笑,为她拍掌祝贺。 接着,杨彩云的俏脸凑了过来,贴着许清问道:“大哥哥,你刚刚说的惊喜奖励是什么?” “很多钱,等我逃出去后送给伱。” 许清把铜板收起,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这么机智,能看穿自己前世学来的魔术把戏,所以在做这个游戏的时候,就没细想过奖励是什么。 不过许家家大业大,等自己出去随便给她这种江湖人士塞点钱财,应该算是丰厚的回报了。 “不要!” 杨彩云摇了摇头,把脑袋后的辫子甩的飞起。 “我感觉哥哥你会的东西好多,不如你答应彩云一件事情吧?” “你说。” “我姐姐早前被奸人所害,跟这世上最可恶的人结了婚约,所以……你能不能答应彩云,等出去后追求我姐姐?让她放弃那个坏人,追求自己的幸福?” “啊?” 许清以为少女会提一些首饰衣裳的要求,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面前这看似娇俏玲珑的少女,竟会让自己去挖她姐姐的墙角。 “结了婚约?过了门?” 少女支支吾吾的应道:“嗯,算过门了……” 许清面色不善的看着她,用教训小辈的语气说道:“过了门,就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室了,你让我追求你姐姐,出了私情是要被浸猪笼的。” 少女委屈的掰着指头,小声回道:“可是你自己答应我的,说什么要求都可以。” 许清看了这贼头鬼脑的少女一眼,想起了今日住进谷仓对方给自己的帮助,拒绝的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这少女也帮自己包扎过伤口,于自己有恩。 反正自己这些人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不如就应了她的要求,等日后出去再说? 若是那女子真与丈夫不和,以自己家的权势,应该能帮上什么忙。 “行,等出去再说。” “好!” 杨彩云听到许清应下这件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一轮月牙。 可就在这时,外面的异响再度爆发,许清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和密集的脚步声向远方跑去,判断法轮寺的前院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引发这么大的动静?” 许清抱着疑问走到谷仓门前,在微微拉动屋门时惊奇的发现,那些守卫在插上门栓的时候,并没有插紧。 若是抖动门框,就能使木栓侧滑,逃出生天。 “有办法打开吗?” “嗯……” 许清对凑过来的杨彩云应了一声,叮嘱道:“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恐怕会是那东皖郡王故意设下的圈套,你与他们在屋里好好待着,若我有了消息再回来接应你们。” “既然是陷阱,那就别出去了,等我姐姐过来救我们……我姐姐本领很强的,刚刚那些动静兴许就是她弄出来的。” 许清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是不是陷阱,都不能坐以待毙,更何况这座寺庙与寻常的地方不同,光是守城的弩车就能弄来九辆,你姐姐有再高强的武功都不一定够用。” 杨彩云听到这里,也是缩回了手臂,默默应允了许清的计划。 她出生在篁岭关这种战乱之地,亲眼见过弩床投石这种巨大的器械,知道在这等军械的威力下,常人不可力敌。 即便自己姐姐有着一人成军,万夫莫敌的称号,但她这个当妹妹的清楚,大姐绝不是那种靠着蛮力乱冲搏杀的莽夫,也没有刀枪不入的本事,所以这些弩车的威胁依旧很大。 “安心等我消息,若我两个时辰没消息,你可以……” 许清靠近杨彩云的耳朵,说了两句悄悄话。 杨彩云在听到后微微一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 许清从谷仓出来时,前院依旧有打斗的声响在不断传来。 根据早前参观游览法轮寺的记忆,他开始顺着原路返回前院,准备去看清楚这闹事人的真面目。 “太子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呀?” 刚刚走过一个路口,许清就察觉到周围各个方向都有脚步声传来。 不稍片刻,便有二十多人从各个禅房屋后走出,拿着棍棒刀械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在了里面。 而在这道调侃的声音传出后,人群让出一个细长的过道,东皖郡王踩着沉稳的步子,缓缓靠近了中心处。 许清的腿部膝盖本就受了伤,在被人围起来后,他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反而把双手举得老高,像是认命般说道:“东皖郡王,我知道错了!把我再抓回去吧。” 东皖郡王也没想到这小子小心翼翼的摸出来,竟会怂的如此之快,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144章 破局 第144章 破局 许清是白莲教钦定的天命人,也是备受春生使和圣女关注的人物。 康宇文自然知道此人性命的重要性,杀不得。 而且他能从开阳星君模棱两可的说辞中,听出许清对白莲教的大计十分重要,其新的身份地位很可能在圣女之上。 但自己已经与许清结仇,等日后把他送给白莲教,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 所以康宇文计上心头,有了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猜想。 听说这家伙先前因为落水失忆过,若自己在这里下狠手,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不知道许清会不会忘却这些时日的记忆? 想到这里,康宇文的嘴角微微勾起,看向许清的目光如同待宰的羔羊。 虽然夜色渐深,但站在康宇文身旁下属的手里,紧握着火把,把东皖郡王的面容照的明亮。 许清看到康宇文的神色从阴转晴,便知道这位城府颇深的腹黑男子一定在想一些歪点子。 他继续道:“康王爷,我现在觉得那谷仓里就住的挺舒服,不如让你的手下把路让开,我自己走回去怎么样?” 康宇文微微眯眼,语气轻淡道:“把路让开。” 听到东皖郡王的命令,两侧的亲兵让开了一条一人通行的羊肠小道。 但在许清与谷仓之间,却站着一个穿着僧袍,浑身瑟瑟发抖同龄男子。 从对方身形和气质来看,并不是身旁这些训练有素的亲兵。 “靖东侯,该你动手了。” 许清听到东皖郡王的叫法,才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身形瘦弱,五官面相有些熟悉的人是谁。 原来是当初承办濮园诗会的主家,靖东侯冯拓。 此人在京城的动乱中失去了踪迹,许清本以为他带了些金银细软,趁乱逃生了,没想到他竟一直跟在东皖郡王的身边,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许清与冯拓的面前被丢上了一根木制长棍,冯拓率先从地上拾起木棍,不断用眼睛的余光偷瞄着许清。 “只要你把许公子杀了,属于你的一切自然能够回来。” 东皖郡王说到这里,许清也摸清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看来这郡王已把自己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打算变着法子羞辱自己。 眼下自己膝盖受伤,真打起来要吃亏不少。 “冯拓,你信他的话都上了一次当,还准备上第二次当吗?” 许清对意志明显不太坚定的冯拓喊话道:“京城之乱后,康王爷大势已去,自身难保……他若真有本事,又怎会待在这荒郊野岭乔装成僧人的打扮?你真指望他帮你复辟爵位吗?” 冯拓被许清说的目光涣散,但康宇文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淡淡望着即将厮杀的二人。 因为他与许清心里都清楚,即便冯拓知道他东皖郡王说的是假话,可事到如今,这家伙已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不听话的话,旁边的亲军就可以出手宰掉他。 “啊!啊……” 冯拓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压力,抱着木棍就冲许清冲了过来。 许清当然不指望刚刚的话能说动冯拓,在看到冯拓双眼通红,只知道举着木棍乱打一气,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捡起脚前的木棍后,许清并没有选择力敌,而是让开身位放冯拓冲了出去。 情况也如他所想的一样,冯拓根本不会武功,完全依靠蛮力。 冲过头的他被围在外面的亲军一脚踹回了中心处,踉跄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位靖东侯的心理防线崩溃,忍不住抽泣哭出了声。 “真给我们武勋后人丢脸呀,靖东侯……堂堂开国功勋,武神庙里供奉的名将后人,竟然连一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都打不过。” 康宇文啧了一声,摇头叹息,表情与语气似是在惋惜。 地上的冯拓反应过来后,朝着东皖郡王的方向爬了数步,抱住了对方的白靴子。 “王爷!小侯只会吟诗作对,笔墨上的功夫,从小都没沾过刀枪棍棒,您就饶了我!放我走吧……” 冯拓的神情悲切,泪流满面。 可惜康宇文从头至尾,就没把面前这位侯爷的性命放在眼里。 在看出冯拓眼里毫无战意,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后,他朝着身旁的亲军使了個眼色。 站在康宇文右手位置的亲兵猛然出刀,直接捅进了冯拓的心脏处,后者用不可思议的面色望向康宇文,断断续续的呢喃道:“王……王爷,明明是你……伱说要带我回京城的……” 没等冯拓的声音落地,那名亲兵就把他的尸身拖了出去,丢在了身后不远处。 与此同时,康宇文的耐心也被这件事情磨尽,只见他拍了拍手,又从亲军的阵列中唤出一人。 “焦廷敬?” 缓步走入场内的英年男子,正是先前在素州帮许清查案,但又在三堂会审的公堂上反咬他一口的素州府亭长,焦廷敬。 对方脸上标志性的伤疤做不了假,只是头上的头发剃光,身上的官靴衣袍也换成了僧人模样的打扮。 “王爷逃到这香山法轮寺,都不忘把靖东侯和这亭长带上,真是用心良苦。” 康宇文笑着回答:“焦亭长虽然面目凶了些,但这是其在北境边关受过的伤,本领还是不错的……冯拓那小子完全是个臭皮膏药,硬是在本王离开时缠上来的,怪不得别人。” “王爷。” 焦廷敬朝着场中的东皖郡王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在北境与那些女真人交过手,是一名退伍的悍将,在素州府衙也以拳脚出名,可惜先前都没有给你施展才华的机会。” 康宇文的面色严肃,但许清却能感受到此人话里话外,透着不怀好意的意思。 寺院内的环境寂静,只有数名东皖郡王的亲兵站在周围,用森冷而又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场中央。 毫无疑问,此时的法轮寺已经成了康宇文的一言堂。 “上场与许家公子练练拳脚吧,不要闹出人命,但打折几根骨头应该没什么事。” “是,王爷。” 焦廷敬拱手应声完,转而朝着许清所在的方位走去。 他的眼孔里已经失去了醉鸳阁初见时的神采,在沉默了良久以后,这名魁梧高壮的汉子突然用轻淡的语声发声,“有王爷的吩咐在,许公子先出手吧。”许清知道康宇文一定费尽心思打听他们二人的交情,故意派这么一名有自己有旧的人,便是想恶心自己。 自己若是自暴自弃,遭受对方的折磨与毒打,恐怕会随了这家伙的意愿,得想个能破局的办法。 在许清头脑风暴的间隙,一道黑影从黑暗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紧接着,在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内,他猛然扑向了面前的康王爷。 “什……什么!” 康宇文的惊叫声使全场大乱,许清也没想到,那已经被捅死扔到别处的冯拓居然又死而复生,爬了回来。 但许清马上发现了不对,冯拓的眼神虽然凶厉,但依旧涣散,明显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你……你说我是狗皮膏药,我就黏上你给你看看……” 冯拓死死抱住面前的康宇文,随后张大了嘴巴,朝着对方的脖颈处咬了过去。 周围的亲兵本想帮忙,可看到冯拓手中明晃晃的刀刃都留在原地愣了片刻,不敢贸然出手。 被咬掉皮肉的康宇文哀嚎出声,拼尽全力想把背上的东西甩下来,但却无济于事。 “救……救我!” 许清虽然看的心情舒畅,但他知道眼下可能就是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便朝着外围的方向冲去。 那些亲兵大多的注意力在自己的王爷身上,即便有两个看到他逃跑的模样,想来抓捕,却也在犹豫片刻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王爷没下令阻拦许清,而且王爷正在呼救,现在的处境极为危险。 只有焦廷敬在目睹许清的离开后,皱着眉色,跟在他的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许清知道焦廷敬是练家子的人,体力和功夫都要远胜于自己,所以想借助寺院内林立的房屋甩开对方。 不过他还是错估了二人的差距,只过了短短一个路口,焦廷敬便追了上来。 “我不是来抓你的。” 许清在焦廷敬即将追上自己的时候停步,转身警惕的看着他,眼里满是不信。 焦廷敬自知他难获取许清的信任,低头道:“许公子,当初听信康王爷的话做人证,主要是因为军中的同僚母亲身患重病,实在是筹不来钱粮。” “为何不来寻我帮助呢?” “康王爷是功勋之后,并且允诺小人会提高北境将士的待遇,给予所有退伍将士一笔安家费……可这些日子看下来,王爷的所作所为已令小人麻木了。” 焦廷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靖东侯的心脏天生异处,长在右侧,但他已经精疲力竭,撑不了太久,小人可在此阻拦追兵,帮许公子逃出生天。” 许清看焦廷敬的眼神坚毅,知道对方已对康宇文失去了信心,且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以命相搏,一定有其他事拜托自己。 “许公子,小人求您回到京城后,不要因为我的关系,降罪于北境的那些的退伍士卒们……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小人的愚昧之举。” “准了。” 许清淡声应完后,便没再看这刀疤汉子一眼,转身趁着夜色的掩护,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焦廷敬也朝着许清的背影拱手鞠躬,待身后不远处重新传来异响后,才把刀从腰间拔出,面向了来时的方向。 只见那东皖郡王用手绢捂着被咬伤的脖颈,朝这里走来。 他身旁两侧有重装披甲,带刀的精锐亲兵。 “跑了?你居然把他给放跑了?” 东皖郡王的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但能看出来这位王爷的心情已糟到了极致。 当看到焦廷敬一人站在门前的时候,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许清不仅是白莲教点名的重要人物,更是他保下小命,与许太后谈条件的关键筹码。 若让这小子活着跑回去,法轮寺恐怕活不过明日。 “给我把那小子抓回来!” “是!” 东皖郡王的一声令下,便有数名亲军分出队伍,赶往马厩。 但位于最前面的亲兵却被焦廷敬一刀挡了回去,这使得东皖郡王的面色从震惊转变成阴厉,整个人的情绪都到了暴走的边缘。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 法轮寺,前院。 “厉害,仅凭血肉之躯接了三轮弩箭,确实担得上将门虎女的名号。” 自双方开始在前院对峙后,开阳星君已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称赞对方,夸奖杨纤凝的本事了。 只不过现在的杨纤凝已与初入寺庙时的状态判若两人,除去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外,她侧腹处的肌肤也在刚刚的交锋中被弩箭擦伤。 巨大的箭头仅仅是蹭到便让鲜血浸湿了大片的衣物,也让杨纤凝原本矫健利落的身手迟缓上了不少。 “我也有些不解,在杨家镇守篁岭关的时间内,大齐何时出现了你们这种妖孽?” 开阳星君嘴角微扬,面具下的眼睛露出一丝玩味与可怜,那是一种怜悯的姿态。 “念在你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本星君便与你说一遍……圣教的诞生,可比你们这些世家早的多,只是历朝历代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所以圣教才会蛰伏在世人都看不到的黑暗里。” 接着,开阳星君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念道:“真要算起来的话,自我圣教诞生伊始,这天下的第一第二,便都被我等星君包揽了。” 杨纤凝握动白皙的指尖,神色微凝。 她虽不愿意承认这怪人说的话,可若凭借这身功力和重伤不死的本事,倒真可以称得上是冠绝武林的第一高手了。 等一下! 杨纤凝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场景,赫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法轮寺的前院的石柱灯台上,为何没有灯火被点亮? 难道这人怕火? (本章完) 第145章 初识 第145章 初识 隐隐洞察到怪人弱点的杨纤凝反手挥枪,把身侧屋子的门窗打破,随后她压低身形,欺身入屋。 站在外面的开阳星君不懂杨纤凝为何要作茧自缚,便勾了勾手指,示意屋顶的各台弩车继续攻击。 然而还没等弩车放箭,杨纤凝便从那扇破窗中翻出,掂着枪头冲开阳星君袭来。 开阳星君本对她的攻击嗤之以鼻,但眼角的余光在瞄到枪尖所携带的火焰后,心中一惊,右腿不自觉的向后挪移了半步。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变化,让杨纤凝更加坚信自己先前的判断,迅速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使屋顶的弩车无法在缠斗的时候发挥作用。 开阳星君虽然明白杨纤凝的想法,但他也不可能背身而逃,把背门让给长枪这种兵器之王。 短暂的判断过后,开阳星君双袖的下端猛然探出先前使用过的三爪利器,然后他避开了招架不了的枪尖,利用这段时间精进的功力催动双脚,从杨纤凝的侧面发动攻势。 精纯的内力贯入脚尖,开阳星君的身体顿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 饶是杨纤凝这样一等一的高手,眼睛竟也跟不上开阳星君的身形,只能看到眼前的残影。 但之前第一次交手时,杨纤凝曾留意过开阳星君对敌的习惯和出招的顺序,知道对方最喜欢从常人不太熟练的左手发动偷袭,随后踩着肩头上身,用双爪死死勾住肩骨。 既是如此,那就赌一次! 已经挪身到侧面的开阳星君见杨纤凝的面都没转过来,以为这次出手势在必得。 但随着风声呼啸,杨纤凝手中的长枪像是拥有灵性一般,向左侧移,直接拦死了自己前进的路线。 “这怎么可能?” 开阳星君鼻尖歙动了几下,对杨纤凝下意识的动作微感错愕。 对方人都没反应过来,怎能依靠身体反应来对敌?除非她提前预知了自己的进攻路线? 电光火石之间,开阳星君脸上露出阴厉的面色,继而踩着那枪杆飞起向上,翻身冲杨纤凝的肩上冲去。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是自己最熟练的武技,却招招被武功境界不如自己的杨纤凝看破。 杨纤凝在感到枪杆被人借力的同时,便俯身把枪身压到身下,强行控制着枪尖打在了地上。 重力之下,地上的石板瞬间断裂,朝着周围散开龟纹似的裂缝。 而后,杨纤凝的浑身爆发金芒,真气外露,被绑带系起的马尾长发也向上飘然而起。 地上的碎石开始在外溢的真气作用下,微微漂浮起来。 杨纤凝把枪尖向后拉出一丈,直接把原来身下的青石板掀翻,直直向上飞上天空。 开阳星君预想过数种对敌的场景,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会被这地板给砸的不会打架。 在用利爪撕开第一块石板后,杨纤凝已把第二块石板挑动甩向自己。 迫不得已,开阳星君只得把利爪的爪尖刺进迎面而来的第二块石板,用猛然迸发的内力将其震碎。 两块石板的砸击,让开阳星君居高临下的优势荡然无存,后者只得飘然落地,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对方。 因为刚刚的对敌让开阳星君意识到,即便自己占据武功境界和弩车的优势,却也奈何不了对方。 这足以说明,杨纤凝的对敌经验和心理素质远在自己之上。 “仅靠着经验便能压制住全盛状态下的星君吗?” 开阳星君感叹了一句杨纤凝的身手,随即缓缓起身,用古怪的语气笑着说道:“不过这一来一往,本星君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虽然在刚刚的对战里,开阳星君落入了下风,但他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并且通过这一波的交手,杨纤凝枪尖上的焰火已被熄灭,自己的威胁也已经解除。 “把弩箭调转方向,她再有任何闯入屋子的举动,直接射杀。” 房顶的弩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待箭头调转完毕,杨纤凝想故技重施,再去一间房屋里取火已变成了不太可能的事情。 此刻,拥有恐怖再生力量的开阳星君,确定自己在场上掌握了主动权,接下来只要用以命换命的打法,必定能让这位杨将军精疲力竭。 杨纤凝的美眸微微闪动,等那些弩车不再指向自己时,她挑起长枪,反而冲着开阳星君猛冲而来。 开阳星君还以为她准备殊死一搏,便用利爪刺向杨纤凝的腹部。 可在这心念电转之际,杨纤凝将枪尖向下偏移,直接抵住了开阳星君的爪尖,而后她猛然向上拉起,利用刃尖摩擦起的火,勾起火星无数。 刺耳的摩擦声下,喷溅的火星溅到了开阳星君的身上,把他的衣服灼烂,且在肌肤上烧出了一个个的孔洞。 开阳星君邪眼一翻,面色夹杂着惊恐想向后退缩,可杨纤凝的枪头已经再次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焰火,直接反手转了个枪,重新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次开阳星君的再生能力没有激发,而且他的身体像是一种易燃物般,将那火焰迅速蔓延,直至全身落入焚烤。 “啊!啊!” 夜空之中,痛苦的哀嚎声连绵不断。 杨纤凝的眸色闪出一丝不忍,但随即就被更为坚毅的神情代替。 “我刚刚进屋取的并不是灯火,而是灯油……只要是开了刃的兵器用巨力挥舞,必然能使灯油重新燃烧。告诉我妹妹在哪,纤凝给你一个痛快。” 开阳星君浑身被火焰越点亮,面容逐渐化成焦黑的一片。 他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杨纤凝,从始至终都再未说出一個字,直至被火焰吞噬,化为一团焦黑的糊状物体。 “果然是妖魔异类。” 杨纤凝瞥视了地上的残留物一眼,随即朝着刚刚传来巨大动静的后院快步赶去。 之前那些弩车的射手,在看到开阳星君如此恐怖的死法后,都对院中的女子充满了恐惧,没人敢主动朝她射出第一箭。 …… 当十数匹快马从寺院中快速掠过,站在谷仓内侧的许清微微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想趁着夜色逃命,可靖东侯冯拓和亭长焦廷敬为自己争取的时间都有限,尤其在听到骑兵的动静后,许清就放弃了最初的想法,顺着另一条路绕回到寺院里。 但院里的守备比许清预想的要森严许多,所以他只能选择回到原先的谷仓,先在这里藏匿行踪。 康宇文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趁乱摸回来,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万一山下的禁军派人上山协商谈判,康宇文就知道自己还没逃下山,必定会在寺院内部进行一场大搜查。 许清找了个稻草堆,坐在上面思虑起下一步的行动。与此同时,整间谷仓已没有了其他孩子的身影。 这其实是许清之前真正的目的。 他在初看到谷仓的门锁不牢时,便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康宇文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但只要自己吸引了康宇文和他手下亲军的注意力,那这些孩子自然能在那名彩云少女的带领下,顺利逃到山下。 现在来看,那些孩子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郡王有令!贼人入侵,但他身上中了星君大人特制的毒药,走不了多远……把寺院从里到外都搜一遍!” 许清听到这句话,心中咯噔一下,乱了阵脚。 他回谷仓就是为了逃避这些亲军的搜捕,谁曾想还有其他人侵入寺院,连带着在自己一起倒霉。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谷仓,情急之下的许清只得赶到稻草后面,把草堆竖起,将自己藏了进去。 “咔嚓。” 谷仓的门微微打开,因为屋内没有点燃烛火的缘故,许清仅能从残留的月光判断来者的身型苗条,不像是寺院里乔装成僧人的亲军,更像是……一个女人? 进屋的女子将房门关好,捂着右胸缓慢向前挪移了几步。 但在下一刻,她骤然停步,把目光转向了许清藏身的草堆。 没等许清反应过来,忽然看到这名女子的倩影暴起,直接以右手作刀,斜劈了下去。 顷刻间,挡在许清面前的草堆如同被利刃割断,滑落在地。 那女子本想再挥一击,许清赶忙出声制止。 “我不是东皖郡王的人。” 这句话成功让女子的动作迟缓,逐渐停顿了下来。 保下一命的许清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样庆幸自己赌对了女子的身份。 从女子小心翼翼关门的动作和受伤的神态上看,对方应该就是那群亲军想要搜捕的入侵者。 “你是谁?” “我也是被他们关进来的人……你应该是彩云姑娘的姐姐吧?” 女子停顿了片刻,随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她娇喘细细,由轻转重。 “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我们都被关在这谷仓里,彩云一直说会有人来寺院里救她,并叮嘱其他孩子不要灰心……看你身上的伤似是被前院铺设的巨弩所伤,八成是她的姐姐了。” 女子继续用有些虚弱的语气问道:“我妹妹,现在在何处?” 许清隐去了自己的身份,把刚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在听到许清甘愿用自己为饵,给那些孩子赢取逃生的空间后,女子的心弦微动,对眼前人的看法大为改观。 许清本想问问女子的伤势怎么样,看看能不能借助对方的武功做些文章。 可他还没开口问话,就看到女子的手臂垂落,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了?” 好在地上有稻草堆作为缓冲,宛如一个柔软的床垫,接住了女子的身子。 她靠在草堆上轻咳了两声,拼命催动真气,却只感到四肢软绵无力,动不了一点。 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对许清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刚刚我与人交手……不小心被其所伤……他在钩爪上涂抹了剧毒,我活不了多久了。” 杨纤凝清楚自己身体目前的状态,那名开阳星君为了使自己的攻击起到一击必杀的功效,特意在勾爪的锋锐上涂毒。 自己先前靠着功力才能勉强压制这些毒药,可现在巨弩的伤口流血过多,再加上毒药开始发作,她已是凶多吉少。 能在死前听到小妹安然无恙的消息,杨纤凝便已知足。 “一会儿你可以弄出些声响,用我来吸引那些人,好让自己逃身。” 不得不说,这名女子的提议很具有诱惑性,而且把她交出去,那些亲军定会减弱在寺院里搜查的力度。 但许清僵在原地半晌,便下定了决心,跪在这名不知来历的女子面前,将她受伤部位的衣物扯开。 躺在地上的杨纤凝无力反抗,只得目睹着许清毫不怜香惜玉的行为。 待许清撕开女子伤口的碎布后,忽然发觉这名女子中毒的部位在胸脯侧面。 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许清抱着人命关天的想法,直接把女子挡在胸前的最后一块亵衣扯开。 “伱……唔……不,不要……” 正当杨纤凝以为许清要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时,只见对方低下头,用力吮吸自己中毒受伤的部位。 待感到差不多时,再一口向外吐出。 杨纤凝咬紧牙关,挺腰昂首,浑身簌簌发颤,双手下意识的死抓稻草,一条修长白皙的浑圆玉腿忍不住略微屈起。 几个来回,女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但取而代之的是,许清的嘴唇紫黑,许多边角处几近干裂。 见许清的状态已有些神志不清,却还要帮自己吸食毒液,缓过一口气的杨纤凝奋起余力,用双臂将许清抱入怀中,张口娇喘道:“不,不可以……” 许清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块充满香泽的泥土地里,久违的疲惫在此刻得到释放,但嘴巴传来的剧痛和干燥却让他怎么都无法入眠。 紧接着,刚才触碰到毒液的部分都开始感到火辣辣的痛。 但这种生不如死的状态并没有让持续太久,他在片刻之后,便能感受到一股精纯的力量注入体内,替自己压制住了嘴上毒气。 而且这些真气像是富有智慧一般,一步步将那股火辣难忍的疼痛逼了出去。 (本章完) 第146章 重回巅峰 第146章 重回巅峰 许清的神智稍稍恢复清明,他才发觉刚刚的暖流源于身下女子。 对方似是将体内的功力注入自己的身体,用来帮他驱散毒性。 又不知过了多久,许清麻痹的四肢逐渐有了知觉,身体的异样感消失不见。 这名女子像是能洞察他的状况一样,淡声喝道:“起来。” 许清迟疑了一下,从身前的软香暖玉中撑起身子,退身坐在了不远处的稻草堆中。 刚刚二人的举止太过亲密,而且自己还看去吮吸了对方的中毒部位,导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名女子,只得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女子也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坐起身将刚刚被撤掉的亵衣重新系上,但奈何许清刚刚撕扯的太过凶猛,这破碎的衣料布条怎么都遮不住突丸。 对方微皱柳眉,只得把胸襟和外面的衣裙披上,将如雪般的香肌藏在衣下。 虽然夜色深沉,许清看不见这名女子的容颜与五官,但他依稀能从刚才的接触中感受到,这名女子应该出身于富贵的家庭,身上涂抹了上层人家才会用到的香油。 许清之所以对这东西有所了解,全因为秦疏影的望月楼曾大力举荐过这东西。 此物虽然价格不菲,但涂抹在身上却比香囊更为有效,且能使肌肤润滑,所以在世家小姐与魁贵妇里颇为流行。 那女子在重新穿好衣服后,微微抬眸,看到许清的目光毫不遮掩,直直的放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许清已把自己裸露在外的身材从脚趾到脖颈处看了个遍,女子微微有些苍白的娇颜上泛起一丝微红,用十分不情愿的声音质问道:“不许看了。” 许清猛然惊醒,赶忙移开目光,连连点头。 “是……是我不好。” “我不怪你。” 女子的声音温婉淑雅,但是却在语气里与许清保持了些许距离感。 “你刚刚是在救我,没你我活不到现在……只是我已出嫁,早就身为人妇。” 什么?她竟然已经成婚了? 许清晃神的瞬间,猛然记起先前那名彩云少女曾对自己提到过,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一个不太喜欢的人。 “按照世俗规矩,与丈夫外的男人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自当以死明示清白……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刻板守旧的人,毕竟刚才事出有因,你我都是情非得已。所以……就当没发生过吧。” 女子说完,便想起身离开这里。 然而她刚刚站起身子没多久,纤细白嫩的小腿便有些僵硬,使得自己的身子不自觉的向外倒去。 许清见对方倒向自己,下意识的接住了对方。 突然间,软香再次入怀,身为当事者的两人都愣住了。 女子更是羞难自抑,本已把话说清楚了,可自己疏忽了久坐的腿部知觉,才出了这种洋相。 而且自己在名义上明明是有夫婿的人,怎能在此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做出这种背德之事? “……你说,那女人跑到哪了?” “鬼知道,法轮寺虽然不大,可是香山后面的山洞少说也得有数十个,若是要挨个搜查下去,恐怕得找到天亮了。” 仓房外围,隐隐传来了两名亲军士卒的对话声。 这使得本想分开距离的二人不得不用身前的稻草堆作掩护,紧紧的依偎到一起,生怕露出半寸身形。 许清怀中的杨纤凝第一反应是不能再这么亲密的接触下去,但她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功力还未恢复,若在这里生事一定会引起大部分亲军赶来围剿,让二人陷入死境。 情急之下,她只得用细若蚊声的声音叮嘱许清。 “你往里面缩一些,我会隐匿我们的气息。” 许清只觉得怀中雪润的肌肤酥滑汗湿,再配有那股甜腻的香气,这种感觉要多奇妙有多奇妙。 “但不搜不行呀……听神射营的弟兄们说,那女子的本领高强,连王爷信奉的白莲教星君都不是其的对手。若是给她些时间,让此女状态回到鼎盛时期,这山上有谁是她的对手?” “也是,就是不知道到底此女到底是何种来历,竟能在九张弩车与星君的阻拦下闯入寺院。” “……” 两人交谈的语声愈来愈近,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二人推开屋门走入内里,一眼就看出了谷仓里的异样。 “坏了!谷仓中不是放置着王爷敬献给白莲教的十五位童男童女吗?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敬献?白莲教? 许清听到两名亲军的谈论,才隐隐明白了那些孩童的用处。 原来那些被关在谷仓里的孩子,都是白莲教索要的。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白莲教要这些童男童女做什么?难道他们准备效仿前世传说里的方士徐福,集齐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 “这事得尽快报给王爷……” 许清能感受到怀中的女子在听到亲军最后一句话时,身体有了异动。 她纤手翻转,把白嫩的手掌引到上面,而后用真气引灌入了一個银白色的细微物体中,将之掷出。 虽然二人没有正对着那两名亲军,但女子利用房柱与房梁间的方位,巧妙地把那东西疾射出去,在空中连续弹了几个来回,划过一道精美的弧线,接连洞穿了士卒的心房。 “噗噗”的闷响过后,士卒们的身体应声倒地,女子也从草堆中闪身而出,快速离开了许清的怀抱。 “你真厉害!” 许清跟在这名神秘女子的身后出来,检验到两名士卒都没了气息,对其的本领发出了惊叹。 虽然不清楚秦疏影是否能到达这种境界,但看这女子的身手和方才那些战绩,应该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了。 “这颗不起眼的珠子,竟是这等厉害的暗器。” 许清捡起地上滚落的黑色小珠,心中涌现出拜这女子为师的想法。 在这等乱世之中,他还是需要一些保护自身的武功利器,而且这东西不讲武德,说出手就出手,十分符合他的性子。 “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女子摇了摇头,方才与许清贴身抱在一起,浑身香汗淋漓。现在二人分开,这股引人发热的势头才稍好一些,不至于让她出现洋相。 见到许清把自己方才投射出的珠子捡了起来,女子用平淡的声音解释道:“这是家中前辈的友人赠予我护身的宝贝,它只需要一点精气作为开光,便能催动球身在弹出时高速旋转,达到方才一击毙敌的功效。” “没用了?” “是的,珠子内部的结构巧妙,助力喷洒的气体乃是那位前辈用秘法封存的,只能用一次。” 许清微微发愣,本来还想靠着女子这手暗器制敌,偷偷逃出去的。 但谁能想到,这么厉害的手段就只能使用一次? “既然是如此厉害的宝贝,你对着两个小喽啰用什么?” “拖延时间。” 女子缓缓道:“常人从香山下山的脚程是一个时辰,但现在天黑,孩子们走的又是极难下脚的树林,很容易被这些经验丰富的士卒追上,把他们抓回来。” 许清意识到,女子是想让这些消息晚传回东皖郡王耳中,才不惜动用秘宝杀敌争取时间。 从对方的言辞和行为作风来看,这似乎是一名刚正不阿的侠女。 许清本以为这样的人物只存在于上一世的小说和影视剧里,却没想到这这里竟然真有其人。 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件值得担心的事情。 “但这些亲军私下里还是按旗号分队,若他们超过了限定的时间没有返回队伍,一定会引起同队人的察觉,加大力度搜查此地。” 女子显然也想到了许清关注的问题,走上前将屋门关好,转身对着许清说道:“我知道……所以接下来,我想寻求伱的帮助。” 方才二人在仓房靠里的位置,光线昏暗,致使许清一直都没有看清这名女子的脸。 如今对方站在门前,靠着淡淡的月光穿窗照耀,把五官脸庞映照的微微明亮。 她一身红衣如火,眼眸如水,玉面朱唇,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如同葱荑。 微风吹拂,衣袂摇曳的女子好似那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一瞥惊鸿的烈焰。 虽许清见过秦疏影那等绝色女子,可面前的长发马尾女郎在此刻胜过绝色,不输世间任何美丽的事物。 “我能帮到你什么忙?” “刚刚为你逼毒的时候,我曾把身体内的一半气力都注入到你的体内。” 女子语气轻缓,平稳动听的喉音里辨不出情绪如何。 许清的心中微微一动,立马想到了前世小说里的经典剧情,绝世高手把自己的功力渡给对方,所以自己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绝代高手。 “你不会武功,没有底子,这股真气在你体内会自然而然,随着时间消散……但我现在失去了半份真气,无法应付寺庙里这么多的敌人,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份功力还给我。” 听到事情没有朝自己预想的发展,许清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明白了这名侠女的意思,点头说道:“明白了,那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会武功,催动不了真气,所以只能……我来动。” 许清的面容古怪,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场景。 “只是为了保证这股真气在传递过程中,不会因为衣物的隔阂遗失,得脱……” 许清哦了一声,明白了这名侠女为何会面色微红,语声迟钝。 他细心宽慰道:“没关系,今晚过后,这座谷仓里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不会有任何风声传到你那位相公的耳朵里。” 虽然许清现在的面色公正,像极了正人君子,但他心里已为这名侠女的丈夫心疼起来。 若是让那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外被人看光摸光,恐怕会羞愤的想要自杀吧? 女子思索片刻,应声道:“嗯,不过……你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因为需要拔除传递功力的是你,所以需要脱光衣物的人自然也是你。” “啊?” 许清张大嘴巴,惊讶出声。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搞半天这女人说的她来动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事不行,我一个黄大闺男,家里有老婆的……” “没事,今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外传的。” 许清没想到自己说出去的话,这么快就变成回旋镖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公子,你要知道……今晚若是在乎这些事情,你我二人谁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许清看着对方义正言辞的面色,不得不做好思想准备。 最终,他只得在女子灼烈的目光下,伸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最后按照女子的指示,坐在了一叠稻草堆上。 女子面色自然的在他身后坐下,随后用双手拍上他的背部,催动了先前藏在许清体内的真气。 果不其然,那股四散隐匿起来的真气在对方的召唤下慢慢汇聚,最后顺着女子的细嫩藕臂,重新流入了她的体内。 待这段漫长煎熬的时间过去,女子收掌还功,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许清刚想问她恢复的怎么样,便突然听到屋外有数十名亲军高举着火把,快速靠近谷仓。 他们细碎的步响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且携带的火光几乎快要点亮谷仓附近的地方。 “轰!” 许清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选择套上了一个白布裤衩。 紧接着,那些亲军一脚蹬开木门,冲了进来。 许清看着明晃晃的数柄刀刃冲入房间,顿时觉得自己命已休矣。 然而不等他有任何的反应,只见一道金光瞬闪而过,刹那间,数颗圆滚滚的人头冲天而起,裹挟着红白色的不明液体落在地面,传出的声音清晰可见。 等这几具沉重的尸身倒地,门框上显现出那道金光的原型,正是一柄亲军制样的佩刀。 许清回望女子所站的方向,只见一袭红色劲衣长裙的对方已不知在何时站起了身,其站在先前死去的两名亲军士卒身前,保持着一手甩出的飒爽姿势,眉宇与神态极为动人。 (本章完) 第147章 许清便是许清 第147章 许清便是许清 “没事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女子用安慰孩子般的口吻安抚许清,随后用脚挑起一柄刀,倚靠在门框上藐视屋外的众多亲军。 围攻的亲军不知为何,在与这名女子对视后,竟能从她的视线里感受到一股悍不畏死的战意。 女子身后就像是堆满了尸山骸骨,整个人的气势不怒自威,令人胆寒。 “她的腹部受伤,且刚刚被开阳星君伤过!不要怕!” 领队的亲军长官明显比寻常的小队长还要大上一个级别,在他的命令下,数名亲军互相对视一眼,一同扑了上去。 女子的腰腹确实被弩车的巨弩擦伤,受了不小的伤。 如今上面缠着的布块,能见到殷红的血迹染红大块布缕,顺着边角渗透出来。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女子的状态。 待女子刀光所过之处,刀影如织,那数名亲军摆起阵法,连环进攻的攻势,不仅被其轻易化解,还让女子展现了自己强大的实力。 一时之间,许清只觉得这女人的身法翩若惊鸿,施展出的步法从容不迫,进退自如,仿佛在这些亲军的身边游龙。 当最后一道刀光如闪电般划破黑暗,把围上来的亲军一击毙杀后,场上的气氛在此刻戛然而止,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围在外面的亲军及他们的首领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声,人人都麻木的站在原地。 女子单手持刀,一步跃回许清的面前,几乎没给后者任何的反应时间,便用裹挟真气的单手把他抱在了臂弯里。 只穿着大白裤衩的许清愣了片刻,随即便被对方带离了地面。 伴随着屋顶瓦片破碎的爆裂声,那亲军首领才反应过来二人想走,命令周围的亲军迅速跟上。 …… 法轮寺,前院。 身披黑氅,以黑巾蒙住头面的身影出现在满是残垣断壁的废墟里,看着地上的一摊烂泥微微叹息。 此刻,前院各个房间的残烛已熄,加上夜色深浓,这里几乎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开阳,领命出发前便与你说过了,不要仗着自己被恩赐的力量有恃无恐,你的弱点和对火焰恐惧的太过明显,明眼人能看出端倪。” 回应这名黑袍人无奈语气的,只有不时吹来的阴阴冷风。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地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密连绵的异响。 溅射在不远处墙壁上的血迹开始慢慢渗出,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诡异人形。 在黑袍人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这道人形开始演化成一名婴孩,少年……最终在成年人半截身高的形态下显现身形。 接着,他的血液就像是煮沸的热水一般,冒泡的滋滋声不绝于耳。 渐渐地,新生的肉芽开始在血泊里涌现,一個矮小的身影浴血新生,神态麻木的看向面前的黑袍人。 他的眼神空洞,如同被抽离了灵魂。 但黑袍人却知道此刻是开阳星君最为薄弱的时分,只是先前的意识被抽离体魄,还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恢复本性。 在此期间,他能听到也能看到。 “你在执行任务,来到法轮寺见到东皖郡王时,有意向其隐瞒了本使的意思,并违反教中条例,将天命人的些许信息透露给他。” 黑袍人淡声说道:“你看似无心的举动,进一步刺激了被囚困在这儿的东皖郡王,迫使他嫉妒心发作,对天命人下手。” “于公,你在此次阻拦中失利,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败给了杨家家主。于私,你外泄圣教最高的隐秘,把天命人的生死置之不顾。” 黑袍人的话语落地,他面前的开阳星君也开始转动眼眸,有少许青涩的面容上呈现出惶恐,惊惧,与不安。 半人高的开阳星君果断下跪,伏首说道:“春生使,是开阳办事不力,没有按照圣使大人的意思行事,出了如此多的马脚。” “你不是无意,而是有心。” 这句简单的话语,击溃了开阳星君心里的防线。 一切确实如春生使所说的那样,他本着天高皇帝远的想法,利用天命人与教众极高的身份地位差,刺激了出身尊贵的东皖郡王。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春生使淡然道:“若我把你今日的行为上报给圣女,伱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这条命也会承受其和教主的怒火。” 开阳星君自然知道圣教对各位星君的处罚规则,尤其是那位挂着盈盈笑意的圣女会降下何种处罚。 即便拥有着重生的恩赐,肉体上的疼痛仍会传入他的脑海里。 以那位圣女折磨人的手段,自会让他在无声无息中心神崩溃,成为废人。 恐惧像一条寒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让他浑身颤栗,无处可逃。 在重压之下,开阳星君颤抖着请求道:“请圣使大人口下留情。” “呵……” 春生使微眯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 虽然许清对这名侠女的武功和临机应变的本事很认可,但让他感到些许尴尬的是,自己刚刚在谷仓里未着寸缕,只套上了一件大白裤衩。 后又被这名女侠掂着跑入山中密林,浑身都能感受到凉飕飕的冷意。 刚刚因为高空跳跃和并未脱险的缘故,许清将神经绷得很紧,现在二人甩掉了身后的追兵,逃到一处荒无人迹的林间角落,自然凉意上涌。 “扑通”一声轻响,许清被其放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手忙脚乱的起身望去,才发现这名侠女捂着先前负伤的腰腹,娇丽的面容上遍布着些许苍白,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看来两人刚刚一路逃亡,已消磨去了她的大半精力,对方是强撑着把他带离了寺院。 “你……” “没事,回去休养几日便好了。” 侠女打断了许清的关心,心中涌现出一股没有由来的心烦。 不知为何,向来沉着冷静,公私分明的自己已不想再听这男人的任何声音,看他的任何举动。所以她下意识的抗拒二人亲近,对许清表现的冷若冰霜。 “你往山下去,过不了多久便会遇到驻扎的禁军,他们在盘查核实完你的身份,便会送你回家。” 侠女叮嘱完许清要注意的地方,便面色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婀娜,臀股浑圆,双腿修长。 行走时莲步细碎,马尾长发随着腰肢轻轻晃动,衬着红色劲衣,几乎要刻进许清的脑海。 突然,后者察觉到对方提到核实身份的事情,就想起他还不知道这位江湖女侠的姓名和来历,赶忙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微微停顿驻足后,缓缓答道:“刚刚在谷仓时我已强调过,我有夫婿……若你想听一个称呼,就叫我千千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不知为何,许清的心中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眼下的危机并没有彻底解除,毕竟那东皖郡王的追兵不知会在何时追上来。 念及此处,许清便拍了拍脸,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向着山下的方向一路赶去。 虽然因为没有鞋袜的关系吃了不少苦头,但他还是赶在被亲军士卒追上前,顺利走出密林,遇到了一支正欲上山搜寻的禁军小队。 对方认出许清的身份后,赶忙把其带回到山下的营帐内。 许清刚走入大帐,便看到了端坐在帐内的秦疏影,对方换过一身袒领小袖的束腰裙,胸襟兜着她雪白的上脯,看起来比新鲜的牛乳更加嫩滑喷香,景色怡人。 再次见到许清的时候,秦疏影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心中有事,看差了眼。 直到听到搜寻的禁军士卒把发现的全貌告知,秦疏影才反应过来,命他们去通知刚刚出去不久的沈霜序。 然后,她起身把许清接了进来,面容心疼的看着他,替他擦拭额上的泥土和细汗。 “那东皖郡王都对你做了什么?” 许清隐去了那名侠女进入谷仓的事情,把自己在寺院里的遭遇说了一遍,秦疏影在听完全部后,娇容上的娥眉微皱,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但她也对那名夜半三更闯入山上的侠女身份好奇,毕竟听许清话中透露的信息显示,法轮寺前院不止有多辆弩车驻守,还请来了白莲教的星使坐镇。 秦疏影虽然没与那些星使交过手,但她也能感到这些人的武功和本领不差,绝对不输当世的一流高手。 对方用了什么办法,能把法轮寺搅的天翻地覆? “沈霜序呢?” “在我们到达军营驻地没多久,太后便亲下懿旨,命沈姐姐掌控了香山的禁军兵权,全权负责法轮寺的事情。刚刚听到法轮寺里闹出了动静,她便领着禁军统领们上山查探情况了。” 听了秦疏影的解释,许清逐渐明白,为何这禁军大帐会如此空荡,仅余下秦疏影一名不相干的女子的在此。 “对了,你刚刚回来,我去营厨的帐篷里给你拿些吃食。” 没过一会儿,秦疏影在隔壁营帐端了些饭菜,放在了许清面前的桌案上,虽然小菜已被放凉,但那碗肉粥还散发着丝丝热气。 饿了一整天的许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秦疏影斜倚在他的对面,裙身下翘起一只穿着罗袜的凤头丝履,用满是温情的目光注视着毫无形象的许清。 虽然对方现在的模样狼狈,与少女怀春心中的儒雅君子不符,但自从对方在寺院里以命换命,让自己与沈霜序逃出去后,先前的那些隔阂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即便对方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但她心里更在意的好像也不是以前,而是现在这个落水失忆后的许清了。 “这般看着我作甚?” 许清吃完饭摸了摸嘴,打出了一个饱嗝。 在注意到秦疏影的目光有些滚烫发热后,他不自觉的浑身一抖,感到有些许不自在。 好在秦疏影移开了视线,转而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如果有一天,白莲教的事情被处理完,夫君你会选择过什么样的日子?” “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秦疏影搪塞过去,也不太理解方才的自己为何会把心中的想法问出来。 自己的身上被种了金蚕情蛊,余生算是和许清绑定在了一起,对方想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需要照顾自己的感受。 等秦疏影端着碗筷走向门帘时,若有所思的许清骤然开口。 “反正不会在宫里做事……相比于京城和宫中的氛围,我倒是感觉素州那种乡下更自在些……对了,说到这儿也不知道小环过得怎么样了……” 秦疏影出去的时候,已听不清许清的后几句是什么了。 但她的心中满是欢喜,差点噗哧出声。 果不其然,许清就是许清。 …… 法轮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禁军攻破的。 接到许清逃出寺外的消息后,担任禁军临时指挥的沈霜序便利用承轩坊的飞鸽把消息传到军营各处。 禁军迅速向山顶压近,把东皖郡王及其亲军压缩在了法轮寺的一小片范围内。 然后用火箭引燃寺庙内的房屋,将对方最后倚仗的弩车一同烧掉,才在人最容易犯困松神的拂晓凌晨发动进攻,把精疲力竭的亲军一网打尽。 但让人感到疑惑的是,即便是在如此狭小的地方里,禁军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战场,也没有发现东皖郡王康宇文的下落。 那位亲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毫无预兆的神隐了。 最后还是宫中懿旨发了下来,命禁军护送许清回宫,将一具烧焦的尸体指认成东皖郡王,带回去复命。 但这次的战报真相除了凤栖宫与禁军统领们知晓,其他外人听到的,则是另外一个版本。 “什么?姑姑放出去的消息,是我侦破了天雷滚火的案子真相,发现了东皖郡王真正的藏身处,并带兵剿灭了他?” 回到宫中刚过了一天安稳日子的许清,在听到莲华君的汇报,露出了不解和困惑的神色。 (本章完) 第148章 姑侄问心 第148章 姑侄问心 许清知道,探访法轮寺的人确实是他,但被东皖郡王擒住,用来要挟太后的发展绝不能说是无过。 而且自己还自作主张的带上了沈霜序,怎么看都不像是功臣。 但太后姑姑不仅把沈霜序剿灭东皖郡王余党的功劳安在了自己身上,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大英雄的形象,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娘娘用心良苦,需少主细细品味。” 许清看着面色凝重,语气淡然的莲华君,心中隐然觉察到另一种极为大胆的可能。 “姑姑在帮我立威,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姑姑格外优待自己,只剩下了这一种可能。 毕竟祭天大典过后,姑姑应该会顺着前世女皇武则天的路径,一步步登基称帝。 届时,她没有子嗣继承帝位的弱点一定会被放大,李齐皇室的后人上台,存在清算许家的可能性,那自己好像就成了姑姑少有的选择。 “咳……莲华君,你时常待在姑姑身边,最明白她的意思,能不能跟我透露些实情?” 莲华君低垂的俏脸微微抬起,见许清的面容说不上是好是坏,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宫中的掌权者需要学习帝王之术,她们这些仆从下人又何尝不得揣摩帝王之心,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 虽然许太后现在对许清颇为关注,极为宠爱,可谁知道这份感情能保持多久? 更何况,太后现在并不算年长,可以说是正值韶华,有着诞生子嗣的身体和时间。 若是宫中添了新的男宠,等真正的太子出来,许家公子的位子不就危险了? “少主,宫中的事情,莲华也不好直述太多……但不管少主如何想,您都要在心里清楚,下官在宫中当差这么久,还没有听说过历朝历代的哪一位娘家人,能像您一样住进皇宫里。” 许清听到这里,微微动神。 确实如莲华君所说,姑姑对自己的厚爱,超过了寻常姑侄的关系。 短期来看,对方倒是不可能害自己。 “三日之后便是祭天大典,下官今日过来,便是来接少主去栖凤宫汇报法轮寺大捷,商讨祭天大典的相关事宜。” “让我去吗?” “是的,这是娘娘的口谕。” 许清的心里虽有些困惑,但还是听从莲华君的建议,重新回屋换上了一套更为工整正式的衣服。 待他重新坐在车厢内的织锦软垫上时,马车开动,车轮压过夯实了的平坦石板路,发出了嘎达嘎达的清脆声响。 现在即便是临近半夜,宫廷外面也依然人声鼎沸。 许清有些好奇屋外的动静,便命令莲华君让车辆慢行,拉帘查看。 只见往日沉闷死寂的皇宫院墙下,站着数不清的工匠与士卒,那些工匠正在各个路口与灯台附近进行装扮,俨然是一副快要过节的模样。 “少主,因为东皖郡王在除夕佳节祸乱的原因,娘娘特意嘱咐宫中的祭天大典要多一些喜庆的气氛。” 听了莲华君的解释,许清放下了车帘。 马车向前行进了一会儿,遇到守在车道旁边的禁军盘查,莲华君面无表情的出示玉牌,才被放进了栖凤宫的周边区域。 当许清再次下车进宫,这里已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宫殿焕然一新,但却变得有些许空荡冷清。 停顿片刻,他才意识到,栖凤宫中那块被竖在中央的巨大屏风被人拆去,不知放到了何处。 “太后驾到!” 随着莲华君的高声通报,栖凤宫的内房外被两名随行的宫女拉开垂纱帘幕。 冠冕堂皇的许太后从中缓步走出,成了这间房屋里唯一的风景。 本就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太后身姿婀娜,眉眼如画,如同杨柳依依,恰似牡丹初绽。 她端庄的气质中透露着婉约,一袭华丽的衣裳和奢华的珠宝将她的身姿衬托得妩媚妖娆,风姿动人。 尤其是在纱衣中若隐若现,透出来的肌肤几乎快与雪白的牛奶同色,即便穿着衣缕,也不妨碍许清想象这副千娇百媚的胴体是何等的诱人。 若是脱去外衣…… 许清想到这里猛然惊醒,察觉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何等荒谬。 虽然许太后并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姑姑,但她毕竟是许老太太的孩子,与这具身躯有着正儿八经的血缘关系。 自己是好色了一点,但身为二十一世纪,受过良好教育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产生这种绮丽的幻想呢? “清儿来了?” 许太后扶额的右手撤下,掠去额前垂落的刘海,对许清的语气温柔而又细腻。 不知为何,许清总感觉每一次与许太后见面,自己的心境都会平静下来,尤其是在皇宫里这样冰冷的环境里。 “姑姑。” “前两日的法轮寺之行,辛苦你了。” 许太后从床幔旁起身,面对面的站在了许清的身前。 她一身红黄色的拖地长裙,裙身上面绣着一只金龙,突显出其的雍容华贵和命格非凡。 许清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俯首道:“姑姑言重了,是清儿办事不力,错被东皖郡王擒去了……而且这次法轮寺之行,还是没有捉到东皖郡王的真身,不清楚那厮到底藏在了何处。” “无需太过在意,一只阴沟里的臭虫罢了,躲在哪里都只是苟延残喘的薄命。” 容色秀美的许太后体态丰腴,露出了和煦恬静的笑颜,其眼中的轻蔑和不屑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把那位东皖郡王放在眼里。 “姑姑……所言极是。” 许清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顺着许太后的意思说话。 如今在朝中失势,又丧失了最后一批忠心属下的东皖郡王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那白莲教却是一个隐藏的祸患。 “姑姑,但在这次法轮寺的事情中,处处都显示……有白莲教的人参与到其中,而且那人为的天雷与春生使关系极大,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清儿。” 许太后面容上的轻松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副清冷。许清在被打断后,忽然记起自己上次面见太后时,就是因为谈论到了白莲教的事情,让太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但好在这次与之前不一样,许太后美靥上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恢复平静,淡声轻语道:“嗯,清儿你说下去。” 许清刚刚的心情如同在坐过山车,完全不知道许太后会不会突然发飙,把他赶出这座宫殿。 但白莲教的事情确实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除去那些人祸乱苍生,不顾人命的死活,把各地搅得一团糟外,他自己还有個更为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白莲教的春生使把自己定义为了天命人,鬼知道天命人会在白莲教内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要是被那群疯子捉去砍断四肢,当唐僧肉吃了,自己得遭什么样的罪? 这也是为什么,许清在讨厌麻烦事的情况下,会接下许太后交给他的承轩坊+。 他还指望靠着太后姑姑这颗大树,把白莲教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因此,今日白莲教的事情不说也得说。 稳定了思绪的许清轻咳一声,言道:“姑姑,根据侄儿的推测,白莲教此次策划天雷滚火这件事,其更深层次的目的在控制民心,若是我们纵容他们的行动,把控民心的白莲教定会成为姑姑路上的绊脚石。” 许太后沉默了片刻,不发一语。 许清见状,继续道:“所以清儿斗胆请求姑姑,希望姑姑能看在沈姑娘指挥有功的份上,把她从门禁中解禁,放出来接替承轩坊。” “最后这句话,才是清儿你铺垫这么久的真实目的吧?” 许太后轻哼一声,细眉微蹩,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清儿你在去法轮寺的路上,与霜序通过气,刚刚所说的也应该是她的推测,对吗?” “……” 许清一时无言,他确实是想通过这件事改变太后对沈霜序的看法,让那位遇事沉着冷静,聪慧过人的沈霜序重新接手承轩坊。 毕竟沈霜序是大齐最了解白莲教的人,用她来对付白莲教简直事半功倍。 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的许太后却对沈霜序有着莫大的芥蒂。 “哎……” 许太后轻叹一声,婀娜娇丽的身躯微微晃动,用一种冷漠无比的语气对着宫中下人吩咐道:“莲华君,让宫里的宫女都退出去,任何人没本宫的吩咐,不得进宫。” “是。” 候在门口的莲华君低头应声后,便招呼带着内室的宫女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许清便能听到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碎步声,像是有诸多人快步离开宫殿。 “姑姑,这是……” “清儿,跟姑姑进来。” 许太后神色自然的伸出纤细娇嫩的手掌,握住了许清的手掌,将他带到了屋中的床铺旁,坐了上去。 少妇完美圆润的臀形在床上压出一个半弧,将原本宽松的裙身绷紧,再加上许清现在是从上而下的角度,几乎快能顺着姑姑这身轻薄的连襟胸衣看到完美的沟壑。 “清儿,傻愣着做什么?快坐下。” 许清面色通红的坐下去,心中有些尴尬。 虽然他在进宫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绮想忏悔,但不知为何,自己总有股死教不改的势头,会克制不住眼神去偷瞄姑姑诱人的身材。 他心里也清楚,这样是不对的。 “嗯。”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许清倒对这位姑姑稍显亲密的举动表现的见怪不怪了,顺着对方所指的位置坐了下去,与这位世上最有权势的女人靠在了一起。 但他忽然发现,两人的间距好像比上次谈心时要小了不少,尤其是腿部已碰到了一起。 好在有着衣物相隔,这也不算是什么值得引人瞩目的事情。 “清儿,姑姑小时候带你的时候,就教导过你,慎在于畏小,智在于治大……如今姑姑临近帝位,自然知道这世间哪些人是有用之才,哪些人是无用之物。” 许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但帝王之术不仅在辨别良才将帅上,假设把治国看做一盘棋局,为帝者需要看清这一步和下一步的落子会产生何种变化,何种影响。” 许清微微皱眉,心中还是疑惑不解。 “既然姑姑明白沈霜序是不可多得才女,能担当大任,为何还要故意冷落她?而且恕侄儿直言,承轩坊坊主一位,没有人比她更为合适。” 许太后纤细的左手手掌微微向上,轻柔抚摸着许清的后脑勺。 她此刻极尽温柔的态度,像极了给孩子科普家常学识的母亲。 “清儿,能看到这一点确实不错……但姑姑刚才说过了,为帝者怎会在意一时之失?你需要看的更远才行……要比剿灭白莲教的事情还远,远到千秋大业,不世之功,立于今朝。” 许太后说到这里,缓声道:“近些年来,姑姑虽然不在伱的身边,但有关于你的事情,却一件都不曾落下过,让承轩坊悉数上报。” 许清闻言,面容有些羞赧尴尬。 他知道许太后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姑姑,但是却自小带着前身长大,对他的感情非凡。 现在看来,这份感情好像更接近于母子。 “你还记得在你失忆后,霜序初回素州时,传到承轩坊的情报却意外泄露了出去,使得那位冬藏使判断错了日期,派出的杀手中了霜序设下的陷阱,无功而返吗?” “是有这件事。” 许太后继续引导许清的思绪,细声轻语的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上最大的问题在哪?” “白莲教?” “清儿,白莲教是外因,重要的其实不是外人,而是我们自己人出现了问题。” 许太后孜孜不倦的教导让许清醍醐灌顶,意识到了太后关注的问题。 “清儿,在姑姑看来,白莲教也好,东皖郡王也罢,不过都是可以解决的人和事,无非是先后顺序和棘手程度罢了……但承轩坊的情报外泄,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本章完) 第149章 大典前夕 第149章 大典前夕 “锦衣署在成为承轩坊之前,是姑姑入宫后,利用宫中太监搭建的人脉网络,负责监视和掌控后宫妃子的一举一动。” 许太后的身上散出一股幽幽梅香,她用美眸注视着许清,缓声道:“当姑姑知道先皇后宫的每一位妃子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后宫之主的凤位便成了姑姑的囊中之物,触手可及。” 若熟悉许太后性格的莲华君站在旁边侧听,纵使她有着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一定会被太后反常的态度给吓到。 毕竟在许太后爬上后位,掌控后宫的日子里,她从来不会允许任何人妄议自己的过去。 可在侄子许清面前,许太后却像是宠溺孩子的母亲,从神态到动作都满是温柔。 尤其是那双恍如初夏暖阳般和煦的眼瞳,充满爱意,洋溢着关怀,像是春天的暖风一般,让人心生陶醉。 “治理天下与掌管后宫也是同理,只要有人告诉你,这朝堂上的大臣将军在想些什么,朝堂下的黎民百姓在想些什么,批改朝政自然能事半功倍。” 许清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回道:“侄儿明白了。” “所以清儿,承轩坊是姑姑的耳目,若是这里面的人生出了谋逆之心,就相当于姑姑的眼睛里掺了沙子。” 许太后细缕半袖的宽大袍袖滑落肘间,露出光洁白玉的皓腕。 她温暖的素手摸到许清的后颈,轻轻磨挲了两下。 “数日之前,要是承轩坊中的叛徒误报了东皖郡王起事的时间,我们许家的上上下下,可能就成了阶下之囚。” 许清点头道:“正是姑姑看到了沈霜序心中的摇摆不定,才会把她从承轩坊的坊主之位上革职,令承轩坊上下的情报直接汇报给栖凤宫,由姑姑自己来处理东皖郡王。” “清儿真聪明。” 许太后的美眸在微笑中弯成了一轮明月,她细声引导,“除此之外,霜序暂时离开承轩坊还有一个好处……只要是人,就会在朝夕相伴的日常相处中产生感情,霜序固然机敏过人,但她的心还不够狠。” “姑姑是想让我去揪出承轩坊的内奸,重新恢复坊内的职能?” “是的。” 许太后玉白色的淡粉樱唇微启,点头道:“从坊内泄露消息的速度和内容上来看,潜伏在承轩坊内的叛徒职位应该不低。清儿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以这样的方式夺权上位虽然会引起承轩坊内部的不满,但是没人会想到你是专程为叛徒而去,必定会放松警惕。” 许清的心思微动,明白了太后姑姑的良苦用心。 自己先前没有一丁点的功名和成绩,唯有纨绔的名头流传在外,进入承轩坊担任坊主应该算是大齐最大的关系户了。 在承轩坊内部要员看轻自己的时候,就是自己观察整治承轩坊的最好时刻。 “侄儿明白了。” “嗯。” 许太后明媚精致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再度握紧许清的手掌,问道:“清儿,即便霜序她们为你诞下子嗣,也依旧是外姓人,你要记住……这天底下只有我们姑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永远都不会背弃对方。” 听许太后再度强调起了二人的血脉关系,许清答道:“请姑姑放心,清儿心里知道轻重,清儿自小蒙受姑姑与老夫人的厚爱,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许清觉得自己的回答已经很标准了,但许太后的笑容却像是僵住了一样。 “姑姑,有什么不对吗?” “嗯……” 许太后的垂首不动,虽然面容仍是无比娇艳,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似笑非笑,难以用文字描绘。 等许清问话,许太后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挂上了一抹强撑起来的笑容。 “嗯,清儿知道就好。” 许太后像是恋恋不舍一样,磨挲了几遍许清的手掌,说道:“清儿,若没有其他事情便早些回去吧,姑姑这两日的事情颇多,下次你我相见就是祭天大典了。” “姑姑,清儿还有一事想问。” “哪件事?” 许太后听许清还有问题,便抬起头,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与模样。 她挺拔的鼻梁与柔和的脸颊完美融合,展现出一种既端庄又妩媚的气质,能让人不由得陶醉其中。 “姑姑记得您曾叫丹阳郡主把公孙皇后送到我屋里服侍吗?但这次从法轮寺回来后,侄儿发现她不见了,想向姑姑问明她人在哪里……” 许清这次回到宫里,发现屋子里的日常起居变成了翠儿和杨柳。 他原本还以为公孙皇后在宫里的某一处,后来问了杨柳才知道此女被莲华君带走了。 路上他问过莲华君这件事,但后者对此事闭口不谈,显然是得到了太后的口谕。 自己曾答应过公孙皇后,说对方道出实情便保她在宫中太平,对这件事坐视不理有些说不过去。 “她啊……” 许太后微侧着脸,美眸一乜,用蕴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神打量了一遍许清,问道:“原先的皇后心高气傲了些,但也确实是一个能生养的美人胚子,侄儿喜欢吗?” 太后姑姑调侃的话语让许清有些尴尬,但自己除了好色的借口,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能说服姑姑把那位皇后留在身边。 所以许清便硬着头皮点头道:“是,清儿觉得她……外貌不错,比较合胃口。” 许太后明眸微转,柔声道:“清儿要是喜欢这种欢脱一点的大家闺秀,姑姑倒是可以让丹阳郡主亲手操办此事。” “哈?” 听到太后姑姑提到让丹阳郡主插手这件事,许清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有那个小妖精参与进来,指不定会把这件事搅合成什么样。 更何况自己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家里的这四位妻妾还没搞定呢,哪有心思应付新的女人? 但直接说出来,好像又会与自己刚刚撒的谎冲突,所以许清只得抽动嘴角,强行解释道:“姑姑……清儿喜欢的是那种,咳咳,丈夫因病去世……” 在许清说话的途中,许太后只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她惊得目瞪口呆,脸上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凝滞了。 清儿怎么会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怎么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身份尊贵的皇朝公主不喜欢,去喜欢什么孀妇? 这种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清儿的脑海里?雍容华贵的许太后盯着许清看了片刻,微微移开了目光。 她觉得是自己离开许家太久,一直不在许清身边亏待了对方,才会让年幼丧母的清儿生出异样的感情。 但好在,这也不是难办的事情,只是传出去的名声不太好听罢了。 “既然是清儿的心意,姑姑会认真考虑的。” “谢谢姑姑。” 许清还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完全被太后误解,他本意是要回公孙皇后就行,却没想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被许太后贴上了一个异类的标签。 …… 三日后的祭天大典,如期举行。 按照大齐往年的惯例,天子与皇后应乘龙鸾凤驾从皇宫从出发,经过万民围观的朱雀大道,从南门驶到老君山,在山顶祭奠天神,祈祷国富民强,风调雨顺,天下大同。 但因为小皇帝的突然驾崩,导致这次的祭天大典有诸多变动,先是主祭人从皇帝变成了许太后,而且又因为象征天子的龙鸾从栖凤宫出发,所以工匠必须得夜以继日的赶工,扩宽栖凤宫前的道路。 当日的许清在半夜沐浴更衣,天还未亮,便有女官登门拜访,把他引领到栖凤宫前的广场。 虽然栖凤宫前的广场经过这次拓展后宽敞了不少,但因为群臣和数不清的王公贵族的聚集,仍把这里挤得密密麻麻,摩肩接踵。 这些文官武将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广场的一处,互相问候攀谈起来。 因为不是那些宫宴,所以也没有太监宫女通报许清的身份。 许清在被女官引到皇亲贵族的群落里,便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观赏着栽种在旁边珍奇草。 “快看!廖大人来了!” “是啊!快去与廖大人攀谈两句!” 随着一名穿着深色官袍,肥头圆脸,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入广场,四周的人群顿时拥了上去。 许清远远瞥了一眼这身材有些熟悉的家伙,才想起来自己与这人在三堂会审的堂上见过,当时正是其坐在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中间的主位上。 虽然此人帮自己讲了两句公道话,但可惜那场三堂会审被东皖郡王操控,这廖大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廖大人每次在大殿上出现,便像今日这般挤过不去,唉……” “可不是嘛,廖大人在前些日子的作乱里平叛有功,已成了太后眼前炙手可热的人物。现在首相宰辅沈大人被那事牵连的告病卧床,不敢露面,纪太尉那些两朝三朝元老也因此事遭祸,一些大员绝了后不说,还被抄家砍头流放……如今太后日理万机,还没定下新的内阁宰辅人选,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廖大人的可能性很高。” “……” 两三名官员因挤不进刑部尚书廖越的周围,便在许清的身旁交谈起来。 可能是因为官职较小,又因为身边那唯一的男子看起来面生的缘故,他们谈论的话题逐渐敏感,涉及到了当朝政事。 许清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忽然又被广场上沸腾的人声给打断了。 “丹……丹阳郡主来了!” “什么?郡主大人也来了?” 在丹阳郡主的名头出现后,广场上甭管是文官武将,还是王公贵族,全都变得神色激动,朝着那抹翩翩倩影拥了过去。 只有少数几名官员站在远处,面色冷淡的注视着这一切。 其中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神色气质却有些不太相符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他在看到许清也没有动身的想法和意思后,朝后者走了过来,拱了拱手。 “鄙人姓黄名升,是云滇一带的世家,近两年进贡给皇室的贡品药材,半数都是出自我黄家。不知兄台的家世……” 许清见有人和自己攀谈,也笑着回礼点头。 “我叫许……” “姓许?” 黄升听到许清的姓氏,惊诧的唤出了声,好在现在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在丹阳郡主身上,所以并没有人留意这处边角的情况。 黄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马上赔礼道歉。 “许兄莫要介意,黄某多住在云滇那种乡下地方,极少来到京城这种繁华富庶之地……不过听许兄的姓氏,您应该是当今许太后的本家旁支吧?” 黄升在受邀进宫参加祭天大典前,特地重金打听过朝中官员贵族们的情报。 他知道,在素州附近分布着不少素州许氏的分家旁支。 虽然这些人大多已经没落,成了目不识字的壮丁农夫,但也有一些人被太后召进京城,当上了京城小官,负责一些事情。 这便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纵使这些分家旁支的人处境和能力有限,可仅凭他们姓许,便能在许太后的治下享有安稳卓越的生活,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不过黄升此行的目的正是这些官职不大的京城小官,他知道自己出身滇北,被正儿八经的世家勋贵们看不起,所以就只能寻这些有些权利和职能的小官套近乎。 若是能让自家的药材生意从中得益,减免一些关税,就能赚上不少的银两。 “嗯。” 许清见面前的黄升已有了自己的判断,便也没纠正他的说法,顺着他的意思应了一声。 “听说丹阳郡主的宴会是极尽天下之美的仙宫之宴,许公子不靠着许家人的身份,去与那丹阳郡主攀谈几句吗?” 许清摇了摇头,淡声道:“丹阳郡主贵为先皇之女,宣帝的姐姐,身份地位何其尊贵?我也只是许家分家的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罢了,没必要上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取其辱。” 黄升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对许清的好感更盛。 (本章完) 第150章 大典开始 第150章 大典开始 丹阳郡主声名显赫,而且其身为小皇帝的亲姐,没有被几日前的宫中动乱所牵连,从这件事便可看出太后对她的喜爱程度远胜常人。 黄升觉得许清虽然是许家人,但他的身上却没有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做派,倒是一个很好的结交对象。 “黄兄来自云滇?” 黄升迟疑了片刻,应了声是。 他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南疆人慎独,先前数个朝代都不喜和中原人亲近,因此生活习性与汉人有很大的差异。 除去一些去南疆茂密雨林里寻宝的商队,大多汉人对云滇人的印象都不太好,毕竟那边儿基本没有城市,只有村寨。 “听说你们南疆的首领叫云滇王?” “是的。” 黄升没想到许清会问及这事,便放下了心,知道什么说什么。 云滇王虽然是朝廷认可的诸侯王,但却是云滇各部族推举出来的本地王,只是对现在的大齐表示臣服,年年纳贡罢了。 “不知许兄为何会问起这件事情?” 许清本想问问那神秘的南疆蛊术,顺便听听有关于金蚕情蛊的传说,但话还没出口,先前那位被众人环绕的胖子廖越,便把视线转了过来。 廖越在初看到许清的身影时,神色一动,还以为自己看晃了眼。 待揉了揉眼睛确认是那位许大少本人后,廖越赶忙推开拥堵在身前的人群,快步走去向许清行礼问好。 黄升与周边的其他官员见廖越快步走来,全部都愣住了神。 在一名年轻官员试着上前搭话无果后,只见那廖越直挺挺的立在了许清的面前,给他鞠了一躬,行了个大礼。 “这人是谁呀?” “不知道,面生的很,莫不是对廖大人有恩?” “唉,早知道应该先与他说两句话了。” “……” 在周围散人猜测的时候,身边聚拢人群最多的丹阳郡主眸色微动,也注意到了廖越的举动。 她知道廖越这个人精明,处事圆滑,没有要紧的事务,绝不会贸然抛下身旁数名朝廷大员。 当丹阳郡主的视线投在许清的身上时,她原本正在娇笑的美靥上像是开出了一朵,五官犹如精灵般精致倾魅。 “郡主,不知下一次极乐之宴在何时举行?何某人是否有参加的机会?” “何大人,你猜呢?” 丹阳郡主转回头,脸上的眉眼弯弯,笑容也变得愈发甜美可人。 她在给面前这位二品大员留下无限遐想后,向身后随行的娇俏侍女使了個眼色,等侍女在人群中拨开一条道路后,朝许清所在的方向款步走去。 丹阳郡主今日的裙裳无比华丽鲜艳,她轻纱披肩,长裙由金丝绣制,缀满了各色宝石,犹如夜空中繁星点点。 裙身会随着她每一次的步行轻轻摆动,上面富有层次感的装饰也会迷人晃眼,熠熠生辉。 再配上丹阳郡主今日苦心准备了一个时辰的特制妆容,这次祭天大典还未开始举行,其就成了广场上当之无愧的万人迷,受到无数人的垂涎与追捧。 “郡主大人,我府上新到了两瓶上佳的竹叶青。” “郡主大人,我……” 在丹阳郡主走向许清的路径上,周围不时冒出诸多想结识郡主,或因参加过极乐之宴想与郡主攀谈一二的人,却都被对方无视了。 往常为人随行,性格欢脱的丹阳郡主像是看见了一个十分喜爱的玩具,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等她来到了许清的面前时,便一反常态的越过了廖越,直接用双手环抱住了对方的胳膊,用少女娇柔甜腻的嗓音喊道:“锦儿知道,祭天大典这种盛事,一定少不了哥哥的身影。” 说这句话的时候,丹阳郡主的眼眸宛如秋水,泛着欢欣的笑意,充满柔情。 而且她紧贴上来的的身躯分红酥嫩,柔若无骨,处处都散发着少女的幽香。 只是因为夜风吹拂的关系,一开始的触感微凉。 “许……许兄,你这是……” 站在许清对面的黄升看傻了眼,他一开始还在为廖越走过来行礼的事情吃惊,却没想到连丹阳郡主都主动凑了过来,对此人的态度还十分亲密。 许清顿时感觉一阵头痛,自己在角落处待得舒服,廖越就算了,怎么丹阳郡主也跑过来了? 这家伙如此显眼,不是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吗? 果不其然,在丹阳郡主异常的举动过后,广场上的众多官员将领都把目光转到了许清的身上,想辨认清楚这名年轻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历。 片刻过后,已有聪明人猜出了许清的真实身份。 “快点下去。” 许清斥责的口吻,让了解和见识过丹阳郡主性格的人心中一震。 丹阳郡主作为京城中的第一纨绔,仗着自己的地位与身份,向来不与人讲道理。 只要是得罪过这位郡主的人,都会被其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但好在丹阳郡主的精力都在吃喝玩乐的事物上,从不会插手朝政党派,这才让京城里的所有人都不敢触怒这位小主。 “哥哥不喜欢在人前与锦儿亲近,锦儿照做就是了。” 丹阳郡主用嗔怨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便微微移开了身子,好奇的看向了对面的黄升。 黄升见无数大官阿谀奉承,挤破脑袋都想结识的丹阳郡主立在面前,也顾不得去细想许清的身份,忙弯身行礼。 “拜见郡主,小人是云滇的药材世家,黄氏。” “咯咯咯。” 丹阳郡主噗嗤笑出声,用白嫩无暇的手指轻抵住自己的樱桃红唇,娇声道:“原来是云滇那儿的药材世家呀,听说宫里天麻三七和最稀有的虫草,品质都要比往年的贡品好上不少,都是你家供应的?” 黄升不敢抬头看这千娇百媚的丹阳郡主一眼,诚恳说道:“郡主慧眼识珠……天麻三七和冬虫夏草,确实都是云滇的特产,小人的家就住在高原附近。” 许清听了二人的交谈,用复杂的眼神瞥了一下紧挨在身旁的丹阳郡主。丹阳郡主看起来行事散漫,可为何会对一个不起眼的云滇药材记得如此清楚,对方仅仅是报上自己的名号,她就能准确说出黄家供应的药名。 “可惜了,虽然你们黄家供应的药材不错,可是本郡主最喜欢的普洱茶却没有供应多少,都被当做国礼送出去了。” 丹阳郡主唇角上扬,轻笑着调侃道:“那普洱茶是不是你们南疆的宝贝,只有云滇王才有资格喝呀?” “不敢不敢!” 嗅觉敏锐的黄升听出了丹阳郡主的话中他意,赶忙进言道:“既然郡主喜欢,那黄升回去就给家中飞鸽传书,命家里人准备普洱送到公主府上。” 黄升原本就是来祭天大典中结识权贵,想靠着这层关系减免关税。 若是自己家的商队能顶着丹阳郡主的名号进京,那沿途的各个城门关卡,谁还敢收他黄家的关税? 只是丹阳郡主并没有应下他的话,反倒是调转视线,重新回到了许清的身上。 她用撒娇一般的口吻,笑着问道:“清哥哥,你说呢?你喜欢喝什么茶,锦儿就去弄什么茶……哪怕哥哥喜欢天上的月亮,锦儿都会帮伱摘到。” 丹阳郡主言真意切的模样,说的旁人艳羡不已。 尤其是她那双绝美的眸眼中光晕流转,溢彩连连,像是有无数繁星在里面闪耀,形成了一条完美的星河。 有人悄悄询问:“丹阳郡主见过的人何其之多,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俘获郡主的芳心?” 拥有此类问题的官员与将领颇多,极乐之宴上看到的郡主位于顶点,高不可攀,几乎以一身完美的打扮成为了无数人心中暗自怀春的对象。 可这样身份高贵的少女,怎么会对一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投怀送抱,主动献身……简直像是倒贴一样。 “你们没听见郡主方才的称呼吗?” 听到有人提醒,这群人在细想了那个字后,纷纷明悟了起来。 虽然许清的全称未被丹阳郡主说出口,可仅凭那一个清字,这些人就瞬间清醒,对方一定是那个太后独宠的亲侄子,许清。 作为丹阳郡主已经定下的夫婿,太后的掌上明珠,这男人是有这个资格。 与此同时,黄升也反应了过来。 他本以为丹阳郡主就已经是整个广场上身份最为显赫高贵的人物,却没想到那位太后的独侄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更加可笑的是,他还把对方误认成许家分家的人。 “许清兄……” 黄升念出名后骤然反应过来,改口行礼道:“许公子,刚刚是黄某人失礼了……” “没关系,我也没有南疆滇北的朋友,不用放在心上。” 听到许清如此善解人意,黄升激动的感激涕零,周围那些看不起许清的打扮的官员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早一点上前搭话,顶替那名药商的位置。 好在现场的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这番对话刚刚结束,莲华君便作为太后的贴身女官露面。 当莲华君出现在栖凤宫台子上的那一刻,众多官员便赶忙散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整理衣冠,拿着进宫时发放的玉牌弯身以待。 往常在许清面前极尽谦卑的莲华君,单单是面色平静的站在台子上,便有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哥哥,锦儿的位置在前面,有空再来找你玩呀!” “你还是别来了。” 许清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好在广场上的位子是用功名和官位排列的,即便丹阳郡主表现的依依不舍,但她也不得不遵从规矩,带着宫女来到了龙鸾凤驾的侧后方。 倒是许清一没官职,二没爵位,仅靠着前两日剿灭余党的平乱功绩被分到了武将后列,与那黄升离得不算太远。 看到人群井然有序的各自列位,莲华君移开了审视的目光,让于一旁淡声道:“吉时已到。” 跟在其身后,负责传话的掌事太监不敢怠慢,急忙拉起嗓子喊道:“太后驾到。” 在群臣灼烈的目光下,许太后从栖凤宫的一路烛光里缓步走出。 她用来祭天的华服绮丽繁复,拖裾是极致华丽的丝质长裙,有六名宫女随行托举,能显衬出其纤细婀娜的窈窕身姿。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居高临下,睥睨万生的许太后站在台上,眼瞳清婉如水,气质冷艳脱俗。 她张开双手,用一种极为清淡的语气回应道:“众爱卿平身。” 虽然许太后的言辞已是圣人的风范,却没人敢在这里提出异议,全因对太后掌权当政的那些人已经死了。 “宣帝驾崩,本宫甚是心痛,但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思虑良久后,决意亲自主持这次的祭天大典,以证天命。” 台下的群臣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高喝道:“太后英明。” 整个广场都空余着众人的回音,如同空谷回响,连绵不断。 许太后秀美绝俗的玉靥上,娇艳的红唇轻启,“既是如此,礼启。” 不等莲华君把冰冷的视线转过去,那位掌事太监就轻车熟路的喊道:“大典开始,礼乐声起。” 淡淡的轻音从台上传来,许太后看了一眼台子旁,今夜的神色第一次有了表情的变动。 “锦儿,过来。” 丹阳郡主带着盈盈笑意上前,主动搀扶住了许太后的臂膀,与其一同走下台子,进入到那辆龙鸾车之中。 就当许清以为这辆马车开始行驶,宫中的典礼会告一段落时,那位掌事太监继续高声喊道:“皇后驾到。”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许清有些呆然的面色里,台子上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倩影。 对方的颜面上略施粉黛,穿着鲜红艳丽的宽大衣裙,上面绣着精美的凤凰图案,以金丝线镶边间隔,显出了极为高贵的气质。 毫无疑问,那正是那位公孙皇后本人。 作为宣帝的正妻,名义上的后宫之主,公孙皇后确实应该参加这次的祭天大典。 但许清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只不过他站在离台子最远的距离上,很难看清公孙皇后的样貌和神态。 (本章完) 第151章 大典第一日 第151章 大典第一日 “众卿平身。” 高台上的公孙皇后神色平静,神色淡定的说完这句话后,便一步步地走下台子,进入了龙鸾后的凤驾。 凤驾上的公孙皇后珠帘纱幔遮挡,精致而柔美的侧脸在月光下的映照下美颜脱俗,往外绽放着特殊的神韵与风采。 等龙鸾凤驾一齐开动,各位大臣武将才按照先前排资论辈的顺序跟在盛大的车队中,在禁军的护送下朝老君山开拔。 一时之间,偌大而又宽敞的街道上火炬明亮,将整条朱雀大道映照的恍如白昼。 京城的居民早先就听到了祭天大典的消息,纷纷自发性的上街围观,在京都府的监管下跪拜接迎。 许太后的声名虽然是家喻户晓,但近些年因为其闭门不出,潜心礼佛的缘故,鲜少有人见过其的真实颜面。即便是接见一些朝廷大员,也只在宽大厚重的屏风之后下达命令。 像今日这样盛装出席,且允许万民抬头朝拜的事情,确实罕见。 车队向前进发的路程中,许清又与那些世家商贾的列在了一起。 但因为其的身份显赫,待在其旁边的人都表示的很是拘谨,甚至连正眼都不敢多瞧。 去往老君山的路途较远,而且从宫门走到南城门外需要两个时辰的步行,许清可不想一言不发的走上一路。 “黄兄。” 黄升见许清在前面的队列回头望向自己,被吓得一哆嗦。 眼下众人正跟在太后牵头的车队里游街,接受万民朝拜,可不敢出任何的岔子。 但他随即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多虑,因为随队护行的禁军在看到开口闲聊的人是许清后,都将头颅摆正,没人敢多嘴一句。 许清又与身后的两人换了位置,来到了黄升身旁问道:“刚刚在广场上忘了问你,你是云滇出身,可曾听说过虫蛊之术?” 黄升愣了片刻,接着反应了过来。 “许公子可是对虫蛊之术感兴趣?” “对。” 黄升微微皱眉,思索了一阵答道:“南疆的虫蛊之术自成一派,但它与中原的武功完全不同,许公子对哪类蛊术感兴趣?” “随便唠唠。” 许清扯出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南疆的蛊术在外人看来无比神秘,又被传的极其邪乎,时常会有人对此类新奇的事物感兴趣。 “其实黄某人对蛊术也只是一知半解,因为这东西盛行在南疆地带,基本都由各个寨子里的巫师传承,极少会有蛊术传在外面。” 黄升停顿片刻,便急忙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东西,生怕惹得这位太后亲侄不高兴。 “但黄某人对蛊术的历史倒是知道一些,据传南疆蛊术兴起于一位南疆的母神,历代只有女性能修炼此法。也正因如此,云滇南疆的山寨里才多是女性掌权,男人的地位很低,职责仅有劳务摘果。” 古代中原是极其典型,重男轻女的社会,因此许清听得也算是津津有味。 “南疆的山寨虽然分布零散,不过在三百年前,曾被一位法力通天的女巫统一为一处,名唤五毒教。但那位巫女因鼓励当时的云滇王与中原开战,听说遭遇了天罚,被自己所养的虫蛊开膛破肚,死在了住所。自此之后,五毒教也就人心涣散,分崩离析。” 许清突然开口问道:“后来呢?” 黄升继续说道:“五毒教覆灭后,寨子与寨子之间便没了联络,现在的云滇王算是各部族推举出来凑场面的人物,对南疆的掌控力度很弱。” 许清听完,对云滇这个地方有了新的了解。 “对了,我听说云滇王曾进献给姑姑一只珍惜的虫蛊,名叫金蚕情蛊。” 黄升闻言一愣,随即面色迟缓的点了点头,说出了这只珍惜蛊物的来历。 “确有此事,情蛊是那位母神流传下来的特殊蛊物,炼制的方式成谜,在苗疆地带一直是一个传说……至于那金蚕情蛊,早先源自于五毒教,那位巫女与当时的云滇王逝世后,留有一只虫茧。听说云滇王将此物孵化成了幼虫,进献给了当今太后。” 许清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黄升的说法与自己听到的消息相互契合,但也没有相差太多。 唯一让许清感到新奇的,便是那五毒教的历史。 …… 经过一路的闲聊,两個时辰倒也过去的很快。 等大批车队走出高大的城门外,就转为乘车赶往老君山。 至于在山上举行的仪式,倒是按部就班,如许清想象的一样无聊。 禁军列队站好后,太后与皇后等皇室成员依次进入山顶的含元殿内行礼,群臣百官则是在冷飕飕的山顶候着,等着殿内太后祭扫大齐列祖列宗,呈献玉帛。 当太后的身影从含元殿内走出时,掌事太监继续高呼道:“今日礼成。”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群臣低头,准备听候命令散去回半山腰的营地时,许太后淡然开口,娇嫩动听的喉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今日是祭天大典的第一天,虽然本宫与皇后已祭奠了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可考虑到宣帝这孩子刚赴黄泉,可能还在九幽之下徘徊,所以……今夜便由皇后在含元殿内守灵跪拜,以慰宣帝的在天之灵。” 冷风吹拂,群臣的面色恍然。 许多人这才想起,自东皖郡王的京城之乱后,宣帝的灵柩一直放在宫中未曾安葬,如今算算时间,正巧是这位小皇帝的头七之日。 太后身后两步的公孙皇后更是檀口微张,瞳孔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突如其来的惊讶堵住了喉咙。 她美丽的脸庞上肌肉僵硬,一时间忘记了该做出何种表情,因为在不远处的人群后方,有禁军正扛着宣帝的灵柩缓步上前,朝着含元殿的方向走来。 意识到此行危险的公孙皇后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惊恐的悸动。 她想拒绝太后的提议,但一想到丹阳郡主折磨人的手段,便识趣的闭上了口,双目无神的望向那愈来愈近的灵柩棺材。 反应过来的群臣们,也无一人敢忤逆太后的意思,更何况太后此举合乎情理,更显衬出其代宣帝祭天的行为。因此众人拱手行礼,高呼道:“太后英明。” “平身退下吧,明日典礼依旧。” 含元殿前的百官陆续退散离场,许太后转过身步入殿内,两旁的宫女便赶忙上前将殿门关闭,从宫殿中退却。 随着禁军护卫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广袤的含元殿内场地空旷,只留有许太后,莲华君,丹阳郡主和公孙皇后四人。 许太后的神情孤傲冷淡,微微眯眼问话道:“皇后,刚刚看你的面色,似是对本宫的安排并不满意?” “不……不敢。” 公孙皇后赶忙跪倒在地,鲜艳华丽的裙子在光洁的地面上摊开,宛如开出了一朵繁复的牡丹。 丹阳郡主摆出一副慵懒的神情与模样,在笑着给太后请了个安后,便自顾自的走到了公孙皇后的身旁,笑着说道:“公孙姐姐,要记得听话呀……你若是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即便锦儿与你交好,也不能多多照顾你呢。” 公孙皇后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在公主府的遭遇她记忆犹新,如今始作俑者正站在她的身旁,怎能让她保持镇定? 丹阳郡主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露出几分甜甜的羞笑,说道:“公孙姐姐,你在锦儿府上的待遇已经很好了,你也见过那些罪臣犯事者的女儿,不全都坏掉了吗?” 莲华君的眉色微皱,脸上显现出不悦。 她自然不会怜悯公孙皇后,但丹阳郡主的言辞属实是没有规矩,太过散漫随意。 “丹阳郡主,在太后面前休得放肆。” “呜呜……锦儿知道错了。” 丹阳郡主蹦蹦跳跳的来到许太后的身旁,一张美艳动人的小脸之上随即展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凄苦之色,双手更是极其自然的抱住太后的手肘。 “太后,您不会怪锦儿吧?” 许太后的微微一笑,缓声道:“不会,锦儿做的不错。” “太后真好,是锦儿见过……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李锦儿连用了三个最字,便夸得许太后的冰山解冻,后者并没有理会跪倒在地,极其谦卑的公孙皇后,而是与丹阳郡主从后门走出了含元殿,向着山上的寝宫走去。 莲华君在追上二人的身影时,微微回头看了公孙皇后一眼,见其还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抽泣,便转回了头,将宫门合拢关闭,插上了一把镀金大锁。 …… 许清正准备随着众臣回到半山腰的驻地,便被一名女官叫住了身形。 对方来到他的面前蹲身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道:“许公子,那里并没有安排您的住所,但山上的寝宫还有空余的房间,请您跟下官去此处居住。” 好在女官唤住他的时候,身边已少了很多人,所以许清的特殊待遇也没有引得他人围观。 他跟在女官身后,在穿越了层层禁军的防护后,来到了西南侧的偏院。 女官在把屋门推开后,对着许清恭敬介绍道:“老君山的寝宫原是皇帝太后和各位嫔妃祭天时的居所,但因为这次大典匆忙,所以只来得及收拾了这间最小的屋子。” 经历过诸多事情的许清,清楚女官此刻说的是客套话。 寝宫内也分为三六九等,大号的寝宫自然是给皇帝与皇后准备的居所,自己所在的西南偏房,实际上是最小的寝宫居所。 但这样的安排并不是太后姑姑不关心他,而是自己若住在皇帝皇后的寝宫里,自然会招来各种非议。 百官在半山腰的驻地多以营帐为住所,自己能住在宫里已是条件优渥了,没必要奢求太多。 “许公子,西边的主屋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东边是太后娘娘的居所,现在正值祭天大典祭奠供奉的时期,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一步知会下官,再由下官报给莲华君,看能否完成许公子的想法。” “没事,我在这儿住挺好的,麻烦伱了。” 女官对许清彬彬有礼的样子有些惊诧,主动弯腰行礼,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制的钥匙,递给了他。 “许公子客气了,这枚钥匙是莲华君吩咐交代的,请公子妥善保管,在需要的时候使用它……若没有其他事情,下官就告退了。” 虽然不知道莲华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清还是把那枚钥匙接了过来,点了点头。 在女官离开后,许清把那把巨大的钥匙把玩了片刻,在寻遍屋子都没有找到能打开的宝箱后,他放弃了寻宝的打算,在床上小眯了一阵。 今日因为巡游朱雀大街,且在大典外礼祭大齐列祖列宗的原因,许清没歇息一会儿,夜色便由明转暗,等他睡醒,已经入夜许久了。 房门口放着一份已经放凉的晚膳,明显是女官们不愿打扰许清,才放置在门外的。 考虑到天色已晚,现在再去折腾那些女官有些麻烦,而且会把寂静的寝宫四周闹得人声鼎沸,打扰太后姑姑的休息,所以许清便端着晚膳,主动走向了伙房的位置。 “好像是这里吧?不对,难道在那里?” 但没走出几步,许清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并不知道寝宫的伙房在什么位置,而且自己走走停停,随意转换方向,倒是把原来的东西南北给弄丢了。 一时之间,摸不到回宫路的许清只得轻手轻脚的走上白玉石台阶,想顺着窗纸观看每个屋子里的布置。 灯台上的烛灯也不知在何时熄灭了,许清没法根据每座寝宫房屋的构造判断自己的房间,只得采用这种笨办法。 第一个临近的房屋没人,所以许清只得走向第二个靠近路口的房屋。 “应该是这里吧。” 许清在观望了许久之后,选定了一间临靠大路的寝宫,这里的路况布局与自己来时很像。 但他刚刚贴近纸窗,忽然听到了一道轻吟的女声。 “啊……” (本章完) 第152章 大典之夜 第152章 大典之夜 屋内传出的声音娇俏玲珑,宛若黄莺啼鸣,一听便知道是年岁不大的碧玉少女发出。 整个皇室寝宫之内,能被称为少女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丹阳郡主李锦儿。 虽然许清没与丹阳郡主见过几面,但对方每一次出场就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印象。 从皇宫里的初见到广场上的再遇,这名年纪轻轻的少女冰雪聪明,思维活脱,身上甚至有两三分沈霜序博学多才的影子。 “这位郡主到底在房中做什么……怎么会折腾出这种怪异的声响?” 许清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好奇心大过了一切,用手指戳破了一层窗纸,将自己的右眼移了上去。 当模糊的室内景象定格,他也终于得到了答案。 只见这位身材娇小玲珑,俏丽绝美的少女将身上那件华丽繁复的长裙脱至腰间,散落的铺在床榻上。 她衣衫不整,双腿微微夹紧,青丝散乱,今日携带的头簪发饰静躺在门前的地砖上,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放纵。 “哥哥……” 乱发之间,明眸皓齿,朱唇琼鼻的清秀少女轻呼出声,让立在门外的许清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失了分寸。 这里可是祭天大典的皇室寝宫,按道理应该禁欲,礼神,沐浴,诵经。 可丹阳郡主在做些什么? 二月二的许清赶忙从这座宫殿旁撤去了脚步,强行按下了叮咚狂跳的心脏,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临经丹阳郡主寝宫门前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这里竟没有采用门栓,而是插着一把铜制大锁。 想到那位女官临走前给予自己的交代,许清的右眼狂跳,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太后姑姑的想法。 等等,不对! 许清轻手轻脚的拿起门锁,细看了门锁上的孔洞,发觉锁孔与那把钥匙的形制并不一样,证明女官给的钥匙并不能开启这把铜锁。 “这把锁是从屋外锁上的,有这個权利的肯定是莲华君……莲华君为何要把丹阳郡主锁在屋子里?” 许清思虑片刻,不小心把铜锁纽扣转响,一道清脆的喀嚓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极为响耳,几乎快把他的汗毛给吓起来了。 “谁?” 听到寝殿屋内传来的疑问,许清忙蹲下身子,学了两声猫叫。 从屋内烛火的倒影,能看到那道娇小玲珑,身姿婀娜的少女离门框越来越近,最后停步在门前。 对方轻轻推动屋门,但因为门锁的关系,门框在晃动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少女也因此放弃了开门查看的想法,像是安慰自己般说道:“原来是只不听话的野猫呀。” 待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许清赶忙伏着身从门前撤去,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但他不知道的是,灯火通明的寝宫屋内,丹阳郡主正站在床前,遥望着窗扇上那个显眼的豁口微微轻笑。 在这抹看似乖巧,纯洁无瑕的笑容里,掩藏不住丹阳郡主微微上翘的唇角,使得她整个神情都充满了一种魅惑与玩味。 “许清哥哥,你是逃不掉的……” 她美艳的眼眸极具钟秀,动人至极。 宛如精心雕琢的玉脂美腿微微用力,膝关节并靠在一起,细腻光洁的白皙小脚向外张开,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女性的韵味。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洞的室内作响,使得冬日里冰冷光滑的地板更加湿润。 …… 借着丹阳郡主的寝宫确认了大致方向,许清顺利的回到房间。 刚刚开门,他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那枚女官留下的钥匙,脑袋里灵光乍现。 虽然这把钥匙不能打开丹阳郡主的寝宫,但从刚刚一路走下来的情况来看,许清发现寝宫的大多数宫殿都系有门锁。 可以依此判断,祭天大典进行的期间,各个皇室要员的寝宫屋子上锁,这枚钥匙一定能打开谁的房门。 既然不是丹阳郡主的房间,也不太可能是太后的房屋,那整个寝宫大殿里剩下的房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莲华君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想来见我不用拐弯抹角用这种方法,那它就只能打开……” 许清拿着钥匙走出房门,视线落在了寝宫众殿的另一个方向,含元殿。 …… 作为李齐皇室祭天大典的会场,含元殿内不拜三仙神佛,而是供奉着李家列祖列宗的牌匾灵位。 如今在这些灵位之下,还静静摆放着一个长宽六尺的楠木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正是大齐第十七任皇帝,被许太后辅佐上位的齐宣帝。 屋中肉眼可见的地方,都被太监宫女铺满了白绫白烛,整个屋子被映照的恍如白昼。 公孙皇后身着华丽的衣裙,上面凤凰于飞的图案雅致细腻,每一针似乎都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领口别致的玉佩点缀,更给这位年轻貌美,姿色倾城的皇后增添了几分清丽脱俗的气质。 可即便公孙皇后被打扮的再精致漂亮,华美的外表也无法掩盖她麻木的神情和心灰意冷的眼眸。 这位本该母仪天下,站在皇城权利最高点的女人跪坐在丈夫的灵柩前,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期望眼前的这一切都能早些结束。 公孙皇后与宣帝除去公开一齐出面,极少在私下里见面。 而且因为齐宣帝尚且年幼的关系,二人虽然举办了宴请百官,大婚的仪式,却迟迟没有洞房。 所以她对宣帝的感情很是复杂,一度是家族皇后的使命,一度是怜悯,一度是恨。 但此刻的恨意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太后已经高高在上,掌握了后宫的生杀大权,自己被对方扔在含元殿内照看一个死人,都只能跪在地上磕头言谢。 如此一来,公孙皇后不敢想象,日后的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 况且宫中的风声正盛,人人都在传这次祭天大典结束,许太后就会顺理成章的接替皇帝的事务。 真等太后登基称帝,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自己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咔嚓。” 公孙皇后低头沉思的瞬间,灵柩上忽然传出一声异响,她满面惊愕的抬起头,有些惊恐的看向棺木处。 在想到棺材板下的人是谁后,公孙皇后容失色,站起身子,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当她背靠在门板上,退无可退后,寂静而又清冷的含元殿,几乎快成了压垮她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为何,公孙皇后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张人脸。 伴随着门扣声响起,就像是虔诚的祈祷有了回应,公孙皇后背靠着的厚重殿门猛然打开,她临时想到的那个男人竟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果然是这里吗?” 解开门锁,开启殿门的许清只来得及感叹一句,就感受到一具软嫩香酥的玉体冲入怀抱。 看到女子裙裳上的凤凰图制,许清便想明白了怀中女子的身份,原本打算推出公孙皇后的双手也僵在了空中,转而搂住了皇后的香肩,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慰。 重活第二世的许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他知道公孙皇后虽然贵为皇后,但与小皇帝成亲,嫁入后宫长生殿时年仅二十三岁。 先皇驾崩,太后监政掌权三年,才过二十六岁诞辰的公孙皇后正值韶华。 从未出过大家宅院的她,其实就是一个未经世事,只懂得一些简单权谋的小姑娘。 把一个小女孩和死人放在一块,待上一夜,肯定会让她害怕。 “没事了。” 听到许清的安抚,皇后更是崩溃的哭出了声,但因为害怕自己的声音引来巡视的禁军护卫,她赶忙将许清拉进殿内,四下观望无人后,才悄悄推上了殿门。 “许……许清,你怎么会来这里。” 公孙皇后拭去了泪痕,犹豫片刻,才称呼起许清的姓名,问他来此的目的。 眼下的她在为宣帝守灵,是大齐王朝的皇后,不再是许清寝宫里的那名侍女了。 不过当许清把拿到钥匙的前因后果说给公孙皇后听后,后者这位莹莹俏丽的女子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诧,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神色麻木的立在原处,像是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等许清轻唤了她两句,这位眉如细画,肤如凝脂的丰韵少妇才缓过神来,失声问道:“莲华君,她……是她命手下女官把钥匙给的你吗?” “是的,每间宫殿的铜锁几乎都是特制,我在外面试了试……就含元殿的锁能被这把钥匙打开,就是不知道莲华君为何要大费周章,做这件事情。” 许清的神色有些疑惑不解,但他清楚对面的公孙皇后也与自己差不到哪里。 所以他整理思绪,说道:“之前我许清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在宫中受委屈,所以你就跟着我回到屋子里,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回来吧。” 虽然皇后出入自己的住所有伤风化,但许清觉得莲华君给了自己钥匙,一定是在默许他把公孙皇后带出去。 有太后姑姑在背后撑腰,自己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你……” 公孙皇后沉默片刻后,看着许清面容定格了许久。 她绝美的脸庞忽然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伸手撩起了几缕散落在额边的碎发。 被公孙皇后用美眸凝视的许清,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你觉得我怎么样?” 许清本以为这公孙皇后要与自己坦诚以待,说些秘密出来,听对方道出这么一句摸不到头脑的话后,微微皱眉。 “挺蠢的。” 公孙皇后山峦迭起的胸脯微微浮动,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宣帝灵柩,说道:“在伱来之前,这灵柩棺材里传出了动静,本宫有些害怕……你替本宫去查验一下虚实。” “喂,我好心来含元殿里帮你避祸,你却拿皇后的身份来压我?真当我好欺负是吧?” 许清对公孙皇后的态度十分不满,甚至有了扭头就走的想法和冲动,可谁知道这皇后就像是认死理了一样,伸出皓白如玉的纤手,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袖不放。 “本宫知道你不会武功,你要是不帮本宫去看清楚灵柩里的情况,本宫就……就在这殿里大喊大叫,把周围禁军和宫女太监都吸引过来。” 许清冷冷的看着公孙皇后,虽然他知道太后一定会把任何事都压下去,但比起大典后续的麻烦事,明显还是开棺验尸更省心些。 所以许清冷声道:“我看完棺椁里的东西无误,就回去了,你自己在含元殿待到天亮吧。” 公孙皇后轻咬薄唇,低垂的浓睫轻颤,应了一声。 “好。” 许清转过身子,朝着宣帝摆放的灵柩大步走去。 来到这座楠木棺材前,许清忽然注意到棺材上的楠木木板与棺身有了一丝轻微的缝隙,而且四周用来封棺的油脂也在这道细密的裂痕旁断开了。 难道这座棺材里真有异动?不是公孙皇后担惊受怕后的谎言? 按照京城中工匠的水平,是不可能在给帝王封棺时,出现这种显而易见的失误,除非他全家都不想活了。 思考中的许清感到脑后传来一声闷响,随即眼前一黑,向前倒了过去。 …… 在许清身后,握着厚重烛台的公孙皇后不由得浑身一震,白洁的额头上冒出缜密的汗珠。 头一次行凶的公孙皇后只觉得耳根和脖颈滚烫,心跳不已。 她紧咬朱唇,在做足了思想准备后,将手中的灯台放置在别处,转而上去将许清翻身,抱了上去,让他能靠在棺木上。 “只能,只能这样做了……” 与许清所想不同的是,公孙皇后在问清楚钥匙的由来后,就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唯一出路。 太后势大,嫁入宫中的自己连公孙家都不能依靠,只能活在对方的威严下。 可要是,自己怀上了龙种…… 公孙皇后芳心微乱,脸上泛起了羞恼的红晕,她像是赌气一般拉开了许清的衣带,随后解开衣裙。 看过连环画,接受过宫中婆婆教导的公孙皇后虽然明白巫山云雨是怎么回事,但她此前却从未经历过,仍是一知半解,找不到门道。 直到“噗”的一声。 (本章完) 第153章 大典乱起 第153章 大典乱起 …… 许清苏醒的时候,耳中嗡嗡作响,脑袋里一片混乱。 侍奉伺候他的女官站在床边与他讲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直到女官面色忧愁的望着他,说太后担心他脑后的伤势,当随行太医看过后,特许他祭天大典的三日都不用同百官一样辟谷暴晒,为天地祈福。 许清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发现上面虽然包裹着纱布,但在按压之只是微痛。 毫无疑问,这又是太后姑姑的厚待与偏爱。 倒是袭击的凶手让许清有些不解,自己好心帮衬在宫中无依无靠的公孙皇后,想给她点好处让她变成自己人。 但这女人不知感恩就罢了,怎么还诓骗自己探查小皇帝的棺材,暗中下手偷袭自己? 以太后现如今的权势与地位,应该不是为了泄愤。 那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呢? 等一下! 许清思虑完昨日的事情,猛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异常的事情,那就是停放小皇帝的棺材有了开缝的迹象。 他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把身子撑起来对身旁的女官问道:“今日的祭天大典,进行到了什么环节。” 女官低头细声道:“现在正值午时日中,太后娘娘应与百官在山顶祭拜天地。” “含元殿内没人吗?” 女官认真的想了一想,答道:“没人。” 许清听完便从床铺上起身,随手拿了一件挂在架子上的外衣,打开房门向含元殿走去。 刚一开门,他就发现屋外落起了细小的雪,犹如细碎的钻粉,随着寒风波动。 屋内的女官见许清没有解释缘由便急匆匆的出门,手忙脚乱的拿起一张油纸伞,追上来为他打伞遮雪。 走向含元殿的路程中,遇到的巡视禁军都停下步子,朝着他鞠躬行礼。 许清骤然停步,挑了一支禁军小队问道:“禁军里的哪个营,负责昨夜的安保工作?” 见这些禁军沉默不语,许清拿出了太后姑姑御赐给他的玉佩,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领头的小队长低头抱拳,毕恭毕敬的答道:“正是下属所在的天狼营,但昨日入夜时接到了莲华君的指令,太后命我等不得靠近寝宫和含元殿的近处。” “好。” 许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朝着含元殿的方向快步前行。 与此同时,他也因为禁军交代的话语,确认了昨日自己去含元殿,很可能是太后姑姑布下的手笔。 虽然不明白姑姑为何要让自己面见公孙皇后,但许清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昨日夜里的会面,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 当许清再度进入含元殿时,烛火高照。 精致典雅的宫殿布局从表面来看,似乎与昨日夜里无异,就连公孙皇后用来偷袭自己的烛台也被下人换新,没有丝毫的破绽。 殿内立有擦拭烛台,木板的宫女,见含元殿突然有人跨入,忙跪在地上,向着这位许家公子请安。 虽然她们都是太后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负责一些杂碎的琐事,但太后娘娘对许清的疼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莲华君都不敢在对方面前造次,只得在私下场合称呼其为少主。 心中有事的许清没有理会跪拜伏首的下人,而是径直走到了小皇帝的棺椁面前。 从门口追进来的女官看到许清捋起袖子,伸出双手,作势要去推棺盖,人都被吓愣了几秒才缓过劲来。 “许……公子!宣帝的尸骨未寒,万万不可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周围的宫女听到女官的谈话,心中无比害怕,把头埋得更低了。 虽然不知许家公子为何要动宣帝的棺材,但这件事已经算是违反纲理伦常,大逆不道了。 自己这些在场的奴婢,不知能不能逃过此劫。 见许清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推搡着宣帝棺椁的棺盖,那名女官吓破了胆,跑上前拉住了对方的臂膀。 她面色惨白,眼睛瞪大道:“许公子,宣帝再怎么说,都是有名有姓的帝王,即便……即便您身份尊贵,是太后的亲侄,也不能为所欲为呀!” 虽然女官的劝说言真意切,发自肺腑,但许清可不三七二十一,继续用力推动棺盖。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这座棺盖发出了咔嚓一声,随即向后挪移,露出了棺内的一角。 那女官赶忙捂上双眼,试图把身子朝另一個方向转去,却被许清一手反手拽住了,用低沉的声音拦住了她。 “你留下来,给我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 女官本有些疑惑,但在许清的胁迫下强忍住不安睁开眼,却看到了足以让她心跳骤停的一幕。 只见那原本该躺有宣帝遗体的棺椁,里面竟空无一物。 “宣……宣帝呢……” 其他宫女都伏首在地,本不敢抬头,可听到女官疑惑的声音,都忍不住望了中间的祭堂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果然。” 在女官和宫女停留在惊愕中时,许清已从棺椁内侧的木漆上找到了答案。 只见这上了黑色,用金丝镶边的帝王棺椁内壁,竟留有数个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的印记。 再次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许清的神色微动。 “看来对手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 祭天大典。 傩舞。 在经历了漫长的献礼仪式后,太后与皇后等人从祈神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百官之前。 紧接着,从两侧禁军内部走出了两列头戴面具,身穿色服侍的舞者。 他们聚拢在祈神台中央,随着轻微的鼓声缓慢而动。 这些彩绘的木制脸谱,色彩以黑、红、黄为主,线条夸张,色彩鲜明,造型豪放不羁、粗犷狞厉。而且随着祭祀傩舞的进行,五方雷将手持斧、锏、链、刀、令旗等兵器,在激烈的鼓声中奔向祈神台的各个角落,将太后及大臣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 忽然,鼓声骤停,站在祈神台中间的一名舞者浑身抽搐,颤抖,最后倒在了地上。 丹阳郡主本以为这是太后准备的节目,正准备拍手叫好,扭过稚嫩的脸孔,却发现许太后的颜面上冷若冰霜,细细的眉宇间充斥着一丝薄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当傩舞中的五方雷将将这些口号齐声喊出时,莲华君也发现这祭天大典上的舞者有些不对。 按照先前排演过的舞蹈,这些人的傩舞该在此时结束收工,更不会有什么口号喊出。 然而就在莲华君准备号令祈神台边的禁军时,却听到许太后玲珑悦耳,又饱含威严的声音从主位上传出。 “让他们演,本宫要在这里看着,看他们能演出些什么东西。” “是。” 莲华君拱手退下,站在太后身后的文武百官也低头大声道:“圣人大度。” 虽然台下的“观众”声势不弱,但祈神台上的舞者却像是进入了无我之境一般,沉浸在了这次的表演中。 他们继续围着中间那名倒下的舞者跳着舞蹈,直到对方的身体似乎被某种东西牵引,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顿一停的节奏伴随着鼓点,刺激的人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受命于天。” 那舞者站起身,伸手摘去自己的面具。 在看到面具下隐藏的那张脸时,所有文官大臣与候在两侧蓄势待发的禁军全都停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因为那完全是一张无比年幼,还充满着孩子气的面孔。 但凡是见过小皇帝本人的文官大臣和禁军统领,都能无比确认,这人的身形体貌,与那宣帝如出一辙……不,就是本人。 他站在祈神台上,与站在高台上的太后遥相对望,一人身旁是不断舞动,做出夸张豪放造型的舞者,一人身后是数以千计的文官武将,世家皇商。 “母后,儿臣回来了。” 小皇帝在继承皇位的前一天,就曾在皇宫大殿,文武百官面前认许太后为母亲。 所以他每日去给许太后请安时,都用的是一样的称呼。 如今这称呼再度说出口,却显得无比的刺耳。 一向运筹帷幄,将事事都纳入谋划的许太后微微颤抖,她虽然面色如常,但握住栏杆的玉手却在使劲,足以说明这场动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接着,小皇帝将视线转向了场上的另一个人。 “还有你,贱人。” 百官群臣顺着小皇帝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容色明艳的公孙皇后。 她凤冠霞帔的裙装上点缀着大片的白,显得清雅脱俗。 而且施以淡妆的脸蛋圆润,皮肤白皙,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像是天边的明月,美丽中透着端庄。 按照往常小皇帝与皇后的关系,应该不会称呼的如此难听,可不知这重生归来的宣帝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对着先前的皇后正妻投以厉色,像是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公孙皇后没有许太后那般镇静,更何况她心中本就有鬼。 她紧咬薄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 小皇帝将眼神收回,转而放大了音量,用童声喊道:“寡人奉天命重回大齐,相信大齐的臣民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从现在起,寡人数上三个数。” 他继续高声道:“数完之后面对太后且背对寡人者,寡人替天道定你们无罪,若你们还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寡人就视尔等为李齐皇室的叛徒,全部处死。” 这番言论,引得下方的文武百官炸裂,不禁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现在的处境。 虽然太后势大,但这江山确实还是李齐皇室的,即便像太后这种权倾朝野的人物,也只能在祭天大典上借用宣帝的名号,一步步顶替对方的位置。 可现在,宣帝本人又冒了出来,自己这些人该何去何从呢? 就算是跟着太后把宣帝杀了,祭天大典上这么多人,肯定会把弑君的消息传出去。 到时候别说是民心和先前臣服李齐皇室的番邦不稳,内部的各个郡县恐怕都要出岔子。 但不听太后的,这些禁军可不是来吃白饭的。 “三!” 伴随宣帝的一声倒计时,让众人难以想象的是,背弃太后奔向宣帝的并不是那些儒臣,而是几名穿戴着整齐军铠的禁军副统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使得太后手中的底牌禁军变得岌岌可危。 因为能来保卫祭天大典的都是禁军精锐,连副统领都带队叛变,那与他们相亲近的各营小队可想一般。 “二!” 在一部分禁军跟着自己的长官的走出队伍后,文武官的队伍也出现了分歧,几名文臣小跑着冲出队列,投身于小皇帝的身旁。 小皇帝知道这最后一声一便是今日决胜的关键,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喊出一,而是利用沉默给面前的群臣施加压力。 只要队伍里有了第一个倒向自己的人,势必就会引发连锁效应,让更多的人背弃太后。 事实也正如小皇帝所想的一样,一些人生怕那声一会突然降临,上赶着朝小皇帝的方向小步跑去。 就在太后的势力逐渐减弱时,一声不合时宜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用假死易容的方法骗过人,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好好活着就行了,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给自己的列祖列宗丢脸呢?” 小皇帝面色不善的朝门口望去,见到来人穿着锦绣衣袍,衣服的制样十分华丽。 小皇帝年幼的脸孔上突然闪过一丝阴霾,因为他已从这声音的音色,认出了那名男子的身份。 昨夜,便是他与自己的皇后…… “你?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寡人说话?” 小皇帝冷笑一声,稚嫩的脸孔上显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神色。 “寡人是奉天而临,在这次的大典上重新收回属于寡人的皇权……” “闭嘴。” 许清面对这个小上自己一轮的孩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心,而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太后娘娘帮隐瞒了东皖郡王反叛的事实,你的身份早就不是遇害的皇帝,而是囚徒了。” (本章完) 第154章 逆转 第154章 逆转 骤然出现的许清,毫无疑问成为了祭天大典上的焦点。 而且他意有所指的话引得一些蠢蠢欲动的官员武将都按捺下了躁动的心,望向这名年轻的许家公子,想听听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站在祈神台中央的小皇帝自然是对许清的说法嗤之以鼻,满脸不屑的望着他,眼瞳里的狠厉几乎要将他生撕活吞。 “寡人犯了什么罪?” “寡人何罪之有?” 小皇帝向前跨出一步,摇摇指向正对面倾国倾城,绝世风华的许太后,大声质问道:“世人都知道你们许家权倾朝野,立本帝只是因为本帝三年前懵懂无知,年幼可欺。” 他的脸上如罩寒霜,声音冰冷刺骨。 “但这江山都是我李家的,我身为李家后代奉天而行,继承我李氏太祖皇帝留下的王道基业有何不妥?” 小皇帝的童声如清泉般清澈,没有任何世俗的杂音,配上这霸道夸张的言语,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撕裂感。 他似是知道许清想把自己指认为东皖郡王的同伙,便先一步道出自己的皇室身份,且利用先前在位时的委屈与不甘为自己收买人心。 小皇帝的言辞果然触动了不少儒家臣子,翰林院士的内心,在古代封建王朝里,皇帝的地位无法匹敌,不可动摇。 而且数千年来,无数的儒家学典都在教授学子君权神授,天子是真龙的化身。 似是觉得自己占据了主动,小皇帝竖起了指向许太后的指头,转而大声喊道:“一……” “等一下!” 许清厉声喝止,声音轻轻松松盖过了这个小屁孩。 他转而走到太后姑姑和那小皇帝的中间,质问道:“你要真是上天选中,真龙化形的天子,何必挑祭天大典这天上演些装神弄鬼的戏码?” 小皇帝的脸目阴沉,斥责道:“血口喷人,寡人命伴紫薇,是天选之人。” 许清淡淡道:“来祈神台前,我已经去了含元殿一趟,打开了原属于你的龙棺。” 许清的言辞,让在场众人汗毛直立,无不胆战心惊。 开启皇帝棺木的事情,可谓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举。 若他拿不出足以说服众人的理由,单是这一项罪证就可以诛灭素州许氏九族。 “含元殿内的宫女与太后的女官都可以证明,那尊棺椁里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你的尸首,所以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宣帝,就是如假包换的宣帝本人,而不是什么顺应天命,死而复生的宣帝。” “什么?” 文臣武将们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初小皇帝的尸躯从刑部烧焦的大楼里抬出来,许多人面见着这位宣帝被钉入龙棺,所以当小皇帝在祈神台上重新出现后,众人都以为自己看瞎了眼睛。 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在台上说的那些荒诞的话,才会令众人信服。 “素州曾有白莲教的冬藏使谋逆作案,作为此案的亲历者,我可以告诉大家,冬藏使起初的身份是上一任素州知府家中的师爷。但当前任素州知府离世后,这位刘姓师爷加入了白莲教后,就易容化身成了素州许氏常常聘请的宁大夫。” “易容化身?” “那在江南一带作乱的妖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听许清道出江南素州的案子,百官纷纷动神。 他们久居京城,虽然对白莲教数年前为先帝炼化仙丹有些印象,可在众人的记忆里,这终究是一个不起眼且只会拉拢流民的教会,成不了什么大事。 “我许清提这件事情,是因为白莲教里的某些人掌握了易容化形的本事,虽然听起来荒谬,但此事在素州府上报给刑部的卷宗档案里有记载,可以证明我所言属实。” 许清接着说道:“既然白莲教的冬藏使可以易容化作宁大夫,你们谁又能保证,当初被塞入龙棺的宣帝就是其本人呢?” 此言一出,人群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便有聪明者意识到,许清说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无稽之谈。 要是当初宣帝真利用此法金蝉脱壳,从刑部那栋大楼里死里逃生,那他出现在这里就解释的通了。 “这次祭天大典的看守森严,宣帝为了达成今日的效果,利用宫中的旧臣将那具尸首搬空,自己躺了进去……这也是为什么,昨夜公孙皇后为宣帝守灵时,能听到棺中传来异响的原因。” 站在许太后身旁的公孙皇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在意识到祈神台上的宣帝并不是死而复生,前来找自己索命的魂魄后,她稍稍放下了心。 但她马上又想起另了一件事情,既然宣帝没死,一路假寐在含元殿内的棺材里,那他岂不是将自己昨日夜里的所作所为都听在了耳朵里? 自己,自己竟当着宣帝的面,为他头七灵柩的时候…… 公孙皇后妙目紧闭,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完全不敢再顺着猜想联想下去。 “等早上皇后回宫歇息,太监宫女换班的空档,这些帮手又偷偷潜入含元殿,把宣帝从棺中捞了出来,并安排其混入傩舞的队列中……当然,这些傩舞的舞者早就被白莲教的教徒替换。” 另一边的许清继续说道:“综上所述,你们眼前的宣帝,其实就是与白莲教联手,想利用人们心中对神明的敬畏,夺取皇位大权的投机者罢了。” 被许清揭穿真相后,站在台上的小皇帝天选光环不再,那些文人臣子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虽然君权神授,真龙化身是自古以来,人们对皇帝的印象。 但小皇帝利用人们对帝位的敬畏和一些江湖手段来糊弄众人,营造天选的假象,这不是把他们这些臣子当傻子吗? “而且你刚刚也说错了,这天下不是你李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为帝者,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为开疆拓土,为一统大业……白莲教近些年在各地的所作所为,应已被各地州府上报给了六部,他们用曼陀罗毒为引,搞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被骗尽了家财。” 许清的话,像钢钉一般,钉在了小皇帝的心上。 “我若是伱,就光明正大的从朱雀街正午门走进去,退一万步来讲……难不成我姑姑会当着京城万民和文武百官的面,治你这位皇帝于死地?” 小皇帝心中暴怒,许太后执掌了多年大权,又有意引东皖郡王京城作乱,不就是为了除尽保皇党,屠尽支持李齐皇室的忠臣吗? 自己按许清的法子去做,虽不会死,但也只是再当一次傀儡罢了。 联合白莲教是无奈之举,但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一个许家人,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看到小皇帝的神色由不安转向暴怒,再从暴怒换成失色,许清知道这孩子已经在自己的言语刺激下失了心智。 纵使他姓李,是大齐名义上的皇帝,可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一個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指望一个深宫长大的孩童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帝王的威仪,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懂得什么是臣心,民心。 “宣帝竟然联合了白莲教,做这种事情,要是被天上的列祖列宗知道皇室子孙想到这种歪门邪道,可饶不了他。” “对呀,太后虽然独断专政,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剥夺过宣帝的皇位吧?” “是啊,而且太后先前对宣帝甚是宠爱,宣帝年仅十二岁,现在传位还不是时候。” “……” 群臣的议论声,已逐渐偏向了太后一方。 毕竟当时在刑部存活下来的大员屈指可数,都是人精,而其他不知详情被提拔上来的人,根本不懂先前朝堂上的局势。 小皇帝见顺应自己的大好局势一点点的流逝,急不可耐的嘶吼道:“你!拿出寡人和白莲教的证据出来!若是没有……” “当然有。” 许清面色冷淡的打断小皇帝,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早已备好的字画。 在把字帖摊开后,许清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这首诗是白莲教内部盛传的七言绝句,而我手上的纸张是做工精良,素州官家作坊特意制作的梅玉版笺,乃皇宫御用。这卷纸是我在东皖郡王暴动那日,于飞霜殿的书房内找到的,只要照对小皇帝学书写字时的笔迹,自然可以判断出这东西是不是他写的。” 群臣百官都没想到许清会准备的如此充分,直接揭穿了小皇帝虚伪的面容。 站在祈神台上的小皇帝也表现出一脸震惊,满面不可思议的神色表情。 在迟疑了片刻过后,这位小皇帝似是想明白了一切,无奈的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他松开了一直紧蹩着的眉头,抬起头直面向远处黑压压的人群。 经历了许清的插手,已经没有官员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了。 “白莲教又怎么了?” 小皇帝的眼眸陡然凛起,大喝道:“五方雷将!杀了这些乱臣贼子,谋权篡位的反贼!” 周围带着怪异浮夸面具,高举着斧、锏、链、刀、令旗等兵器的五方雷将闻声而动,带着那些舞者,冲向了太后的方向。 原先那些背弃太后,率先投入小皇帝身边的禁军,也纷纷动手,知道这是他们活命的唯一机会。 可站在太后身边的禁军数量远胜于他们,况且百官之中不乏武将,见小皇帝已把自己等人定性为反贼,他们纷纷披甲而出,虽没有兵器,但也上前协助禁军制服了多人。 五方雷将是有些武功本领,不过他们的拳脚杂乱无章,相比于许清先前见过的剑术武功,更像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江湖戏法。 所以在靠着眼缭乱的姿势,打倒了数名禁军后就露出了破绽。 这些雷将要么是被禁军的军阵群起攻之,架住刺死,要么是被中了远处神射营的箭羽,行动逐渐变慢,被围上来的禁军士兵斩杀。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那些伪装成舞者的白莲教徒和反叛的零星禁军副统领都被就地格杀在祈神台上,反叛的文官也被捉了个干净。 台上的小皇帝也明白自己大势已去,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 在他身后,是白云山被云雾遮掩,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许久未曾言出一语的许太后缓缓动身,她拒绝了莲华君与丹阳郡主的搀扶,主动走到台上。 她云鬌蓬松,小巧白晰的脸额上印着淡淡的牡丹妆,裹着一件猩红黑绒的大氅御寒。 在裙裳底部,许太后两只淡紫色的软椴丝履于裙裾间忽隐忽现,踏过血流成河的惨烈尸首,朝着小皇帝靠了过去。 “宣儿,娘亲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这些年随太子傅读书,学的帝王之术都忘了吗?” 小皇帝一脸悲愤,晶莹剔透的泪珠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时候,自己该不该哭。 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许太后绝没有安好心。 在他潜伏在白莲教安排的居所时,外面的动向有专人向他汇报,甚至连皇宫的事情都与他知会了一二。 小皇帝听到太后让许清住进皇宫,还命禁军与宫中侍女太监在见到他时必须行礼问候,更重要的是……许清可以在太后寝宫中待到深夜。 最后一条信息看似不起眼,但小皇帝心里清楚,自他和姐姐被许太后接到身边,当上了皇帝后。 看上去许太后对他不错,可二人中仍有着许多禁令。 他记得栖凤殿殿内那扇厚大而宽厚的屏风,许太后从不许任何男人跨越过那扇屏风,目睹她的容颜。 哪怕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大齐的皇帝。 自己在刚当上皇帝时,也曾拿着木制玩具去找这位“母后”请安玩闹,但得到的都是一些忠言规劝,对方虽然像是母亲,却不是母亲。 小皇帝原以为许太后经历过先皇的宫斗,独掌大权后,本来就是这个性情清冷的性格,但直到许清出现后,他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在许太后眼里,只有许清才被她视作孩子。 (本章完) 第155章 算计 第155章 算计 “少在那里假仁假义了!” 想到近些年许太后的冷淡,皇后正妻的背叛,江山大业的流逝,小皇帝原本眉目清秀的五官变得有些癫狂。 他冲着徐徐走来的太后喊道:“寡人就算是身死,也不会屈服在你们这些异姓反贼的掌控下!”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越过太后,遥遥望向远处的一道倩影。 那女子身披华服,长发飘飘,绝俗秀美的容颜甜美至极。 敏锐的丹阳郡主感受到了这抹炙热的目光,她的细眉微蹩,神情哀伤,似是在暗暗叹气。 这一幕被在场的众人尽收眼底,大家都以为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会因为亲姐的存向太后妥协,但没想到这小子却再没回望过人群一眼,转身就朝着万丈深渊跳了下去。 许太后停住莲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停顿了许久。 最终,位于人群前列的莲华君最先动身,来到许太后身旁轻语了几句。 在得到太后娘娘的意思后,她转身吩咐台下百官。 “娘娘口谕,各位今日所见的事情为实,御史台与礼部负责整理大典的起因经过,对外解释……除素州许府的许清与丹阳郡主李锦儿留下外,所有人即刻退场。” 先前负责的掌事太监闻言高声喊道:“百官群臣,即刻退场!” 退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千余名文武官员窸窸窣窣的起身,朝着许太后的身影拜了拜后转身离去。 一名穿着禁军虎面军铠,上面沾染着猩红血色的将领从人群站出,朝着祈神台的方向拱手,低头问道:“敢问莲华君,祈神台乃是皇家圣地,如今已被白莲教反贼的污血所染,是否让末将带领禁军将四周清扫干净。” 莲华君站在祈神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禁军总统领史宸。 不知是不是常跟在太后身边的缘故,她眼中的神情冷淡,一举一动,一瞥一视真有几分帝王的威严和雄姿。 “史统领,皇城禁军在编的共有四名副统领,除去京城动乱那晚,被叛军所杀的窦亚龙窦统领外……刚刚的三名统领全部先一步叛乱,你可知自己的御下之过?” 史宸闻言单膝跪地,身上的虎头裙铠在触碰地面时,发出了清晰可闻的碎响声。 “是末将之过,恳请太后娘娘降下责罚。” 莲华君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娘娘念你在京城平叛有功,故这次的惩罚是罚俸一年,具体的事宜等大典结束后另行知会于你……让禁军尽数退下。” “是!” 史宸能从莲华君对自己的态度和语气中,察觉到太后对禁军的不满。 先前禁军就被东皖郡王渗透了不少,其中一些队长将领与康王爷秘密签订了一些协约,计划在京城动乱时袖手旁观。 虽然那日动荡过后,明眼人都看出东皖郡王大势已去,可这些残留过得禁军将领害怕东窗事发,仍被找上门来的白莲教劝反,在祭天大典上生乱。 这也是为什么,禁军的副统领和小队长会在小皇帝的第一声倒数后反叛的缘由。 当史宸带着禁军从祈神台旁退却,带着军卒守在峰下的含元殿后,许清与丹阳郡主在莲华君的示意下缓步上前,来到了许太后的身后。 刚登上祈神台,许清就感受到了山野的冷风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吹的衣袍猎猎作响,将浓郁的血腥味吹散了不少。 许太后微微抿唇,拖着华美的裙袍转身,美眸扫过丹阳郡主的身上,停在了自己最为心爱的侄儿身上。 她用清脆动听,美妙传神的语声说道:“清儿,略去素州冬藏使的事情不提,你今日在大典上挫败白莲教的图谋,已是第二次重创白莲教,为朝廷立功了。” 许清毕恭毕敬的答道:“娘娘言过了。” “清儿,你叫我什么?” 听到许太后略微不满,有些嗔怒的喉音,许清微微一怔,赶忙纠正道:“姑姑。” “你呀你……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没必要考虑太多。况且清儿今日出力甚多,若不是因为伱急中生智,站出来揭穿了白莲教的把戏与阴谋,姑姑处理这事会有些麻烦。” 许太后话锋一转,突兀的向身旁的莲华君问道:“莲华君,今日大典的事情过后,朝中还会有几人反对本宫称帝?” 莲华君低头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应该不足一成。” “嗯,清儿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在眼里,你感觉本宫得势后扶他继位,有几分的可行性?” 还没征询许清的意见,莲华君便应声回答道:“少主思维活络,足智多谋,遇事镇定自若……依下官的意见,少主有天纵之才,担任东宫太子一位已是绰绰有余。” 许清闻言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的姑姑与莲华君。 他的前身在素州只会吃喝玩乐,没有半点才华傍身,如今自己穿越过来顶替了对方,怎么破了两件案子就要变成太子了? 而且姑姑真打算让自己继承她苦心谋得的皇位吗?凭借对方现在的实力与地位,登基后养两个面首应该并不奇怪。 “姑姑,这事……” 虽然许清的发言有些突兀失礼,但太后却像并不在乎这些。 相反,这位权侵朝野,拥有绝代风华的美丽妇人,似是能猜到自己侄儿的内心想法,问道:“你不想待在宫里,对吗?” “是的。” 许清没想到许太后竟能洞察到自己的想法,索性直接说道:“京城里的繁琐和规矩太多,清儿更愿意回到素州乡下,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那你这辈子都不想见姑姑了?” 许太后话语中的娇嗔与幽怨像是不满孩子顽皮撒娇的母亲,看的许清头皮发麻,不敢顶嘴。 “不是的,姑姑请放心,清儿每年都会来宫中拜会你……” 经过诸多方面的考虑,许清觉得自己远离京城才是上上之举。 虽然许太后是自己的姑姑,对前身也甚是疼爱,在这里能过上奢靡富贵的生活。 但参照前世的历史,自己若真想坐稳太子皇帝的位子,指不定要为当下的时局操多少的心。 除去姑姑日后极有可能诞下新的继承人不提,大齐此刻也是内忧外患,除去有装神弄鬼的白莲教,篁岭关外还有着金朝和辽朝,以及最为强大的蒙古人。 “不想留在京城,姑姑也不会强留你。” 出乎许清的设想,许太后似是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平心静气的接受了。 她精致的脸容上看不出神情的变化,只是眼神里多出了一两分的距离感。 莲华君替太后直言道:“许公子,前些天,太后娘娘已命下官把东皖郡王的府邸查封,连夜整理了出来……祭天大典结束,你就会被册封为广平侯,顶替原先郡王的位置,留在京中做事。” “姑姑……”莲华君打断了许清的称呼,继续言道:“等承轩坊的叛贼揪出,沈霜序重新继任坊主一职查办白莲教,你就可以辞官撤爵,回到素州。” 许清听太后姑姑并不是在强留自己,而是想查清承轩坊和处理白莲教,顿时放下心来。 毕竟许太后身为长辈,又极其了解自己的过去,对他的这份爱护虽然像是母爱,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要是许太后如前世历史上的武则天一样,一切以皇帝的基业为主,那自己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毕竟那位武帝赏罚分明,而且对后世继任者的要求极其严格。只要他随便做出些蠢事,掩盖过太后对他的好感,自己自然会被许太后踢出候选人的名单。 不过在此之前,承轩坊和白莲教的事情必须解决。 不然以白莲教那群疯子的性子,指不定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 “是。” “退下吧,广平侯。” 见莲华君的称呼也从少主变成了广平侯,许清又放心了些许,拱手行礼后从祈神台上离去。 回去的道路因为尸横遍野,他险些被这些骸骨绊倒。 但好在他已熟悉了繁琐锦袍的走路方式,最终是一拐一扭的消失在了远处。 待许清离去后,莲华君朝着许太后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整个大齐王朝里,丹阳郡主是唯一拥有特权,不需要自己替太后传话的人物。 “锦儿,你的胞弟死了。” 丹阳郡主娇俏的小脸上挂着一抹盈盈笑意,她那双钟灵毓秀,灵动的清澈眸眼里散发着光芒,对上了许太后极具威严的眼神。 “你就不害怕本宫在这里赐死你吗?” 太后冷漠的话语如鼓点一般惊人心魄,而且太后的这句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丹阳郡主身为宣帝的胞姐,一同被许太后接入京中培养,不过不同于登基的傀儡宣帝,丹阳郡主的身份地位虽在外人看起来高不可攀,可这全都是太后给的。 换句话讲,此刻的丹阳郡主就是许太后养起来的一只恶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从始至终,许太后就没把丹阳郡主当人看过。 丹阳郡主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唇角微微上翘道:“宣儿他不听话,锦儿可跟他不一样,只要是娘娘交代的事情,锦儿都会好好完成。” 站在不远处的莲华君虽然神色如常,可眼底却掩饰不住对丹阳郡主的厌恶。 身为太后的传话人,她自然知道丹阳郡主犯下的恶行有多少。 跳脚公孙皇后,开设极乐之宴,关押囚禁罪臣女眷也只是其犯下恶行的冰山一角。 例如昨天夜里遣走禁军,给许家少主含元殿的钥匙,全都是这家伙的主意。 “这么多年以来,锦儿做事,本宫最是放心……” 许太后朱唇微启,随手轻拂膝裙,面色淡然的转移话题。 “若清儿能在皇后肚子里留种,这件事你也算功不可没,本宫自会推行你们的婚期,让你嫁入我们许家。” “谢太后。” 丹阳郡主的笑声很甜,脸上隐约浮现出几分诱人的羞涩。 她像是一个清纯的怀春少女,憧憬着属于自己的良配。 已经走远的许清也不会想到,他昨晚的行为完全是被丹阳郡主算计。 从威逼公孙皇后守灵到暗中帮助许清进入含元殿结束,丹阳郡主的目的便是让对方留种。 倘若把公孙皇后诞下的子嗣说成宣帝的遗腹子,那朝中对于这孩子继承皇位的抵触自然会少上不少,甚至那些被蒙在鼓里的老古董们还会转而支持太后一派。 毕竟在他们看来,能保住李齐皇室的千秋大业,许太后就算是想登基称帝,也不过是一时的变革罢了。 …… 回到房间的许清,感到自己头昏脑涨的,昨夜被敲打的地方仍隐隐作痛。 不多时,他便看到一袭华丽衣裙的公孙皇后在侍女的簇拥下来到门口,身为大齐国的一国之后,对方的排场与着装打扮不输许太后,纵然她可能会在姿色上略逊于许太后。 “你们在门外候着。” “是。” 公孙皇后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从宫门前踏了进来。 她那对比率修长,线条极为完美的洁白长腿从丝绸纱布的掩映中晃出,看的许清神色微怔。 许清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毕竟在场的人数众多,且含元殿离此处不远,里面还有着正在参拜各位文臣百官。 这可与晚上无人值守,天色昏暗的情况不同,山上的地方就这么大点,待在寝宫屋里都能听到含元殿传来的鼎沸人声。 所以皇后进入自己屋子的事情,一定会被那些文官大臣看的一清二楚。 “皇后娘娘。” 公孙皇后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上面摆放着纱布以及用来疗伤的药品。 见到许清的那一刻,公孙皇后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天夜里的疯狂,精致的妆容下,脸色有些微微泛红。 她故意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细声轻语的问道:“听莲华君说,太后已准备把你封为广平侯了?” 许清实在没想到,自己这广平侯的旨意还没下来,宫中就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而且面对这個有数次因缘的皇后,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迫于外面鼎沸的人声回答:“是,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本章完) 第156章 封地 第156章 封地 “许公子年少才俊,又为大齐揪出了心怀不轨之辈,有此厚禄才符合你的贡献。” 公孙皇后说这句话时,发如乌瀑,脸似玉盘,双眸明亮如星辰,那双性感的红唇娇艳欲滴。 而且许清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这位皇后那股傲人的气质又回来了些许,也不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皇后见许清默不作声,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许公子,本宫这次前来,是为了感谢你今日所做的贡献……听说你今日被战场上的流矢所伤,让本宫来为你擦药。” 这不是胡扯吗? 许清心里清楚,今日归顺于小皇帝的人马不多,基本都被正规的禁军屠戮殆尽,没有留下半个活口。 自己虽然在开打前走入中场,揭穿了小皇帝的图谋和白莲教的诡计。但禁军出动后,他早就退到了太后身前,哪会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身上唯一的伤,就是公孙皇后昨日用烛台敲得了。 不过现在的公孙皇后已经复位,且极有可能为姑姑做事,自己也不能对其肆意妄为了。 想到这里,许清刻意压低了声线,用低沉的嗓音问道:“皇后到底想做什么?现在重回高位,想来给许某人一个下马威吗?” 也不外乎许清会这样想,他一直觉得公孙皇后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女人。 更何况在自己的影响下,她唯一一个可以倚仗的丈夫被逼下了悬崖,现在算是无依无靠了。 “许公子多虑了。” 公孙皇后听到许清的话哑然失笑,随后她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对昨夜的事情毫无察觉。 她在许清的身旁缓缓入座,白皙如玉,纤细粉嫩的手指顺势而上,放在了许清的大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许清微微发怔,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你……” 许清迟钝的抬头望向皇后,忽然发觉这近在咫尺的华服贵妇侧颜绝美,眉如蚕丝,莹润剔透的朱唇如如宝石般晶莹,眼神明灭不定,更增添了一份神秘魅力。 先前皇城动乱的时候,许清因为局势所迫,便想了個以色相逼的方法。 可不知这皇后发了什么疯,自己近些天都没招惹过她,居然主动靠近自己,难道是想用身子色诱他? “打住。” 眼瞅着公孙皇后灵巧的手指愈来愈过分,超过了底线,许清赶忙制止道:“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屋外可是你从带过来的侍女。” 京城动乱后,长乐宫的下人都被处死,公孙皇后在自己的寝宫住了许久,许清知道这娘们肯定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下人帮手。 这些经验浅薄的宫女要是把他们在屋里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大齐皇宫的形象就得毁了,自己也会被安上个祸乱后宫的名头。 最主要的是,许清觉得自己家里有四房娇妻,虽然一个没碰上,两个碰不得,但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和皇后偷欢。 再说了,皇后……也没他家的娘子水灵俊俏呀。 “不行,错过这两日就没机会了。” 公孙皇后看到许清不情愿的面色,神态自若,把欺霜赛雪的玉腿美足从裙裳下抬出,踢掉了鞋子。 这一幕把许清的眼睛都直了。 他倒不是为公孙皇后裙裳下那双纤细匀称的美腿心动,而是对方的这副打扮,明显没在华丽的皇后礼服下穿亵裤,才会让大片白的肌肤现于自己面前。 她是有备而来的? “什么有机会没机会的……皇后,我可警告伱,我许某人可是有家室的良家妇男,休要拿这些考验糊弄我。” 许清不敢用太大的声音,生怕把门外的那些侍女惊动,开门见到皇后的所做所闻。 他压低声音道:“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先前的约定也还作数。” “我没得选了。” 听到许清再度提起那个保护自己安危的约定,公孙皇后恍惚了片刻,便从回想中清醒了过来。 她望着许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身为皇后离不开皇宫,你又明言拒绝了太子之位,要从皇宫里离开……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你看不见摸不到的皇宫深院里,谁又护的到我呢?” 这是公孙皇后第一次向许清吐露心扉,随后她就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宣帝死在正月上旬,能利用遗腹子的名号也仅有这几天,我没得选。” “遗腹子?” 许清听完,便意识到了什么。 倏忽间,他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要是公孙皇后能在这个时间点顺利怀上子嗣,大可以把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是宣帝的遗腹子。 若这个孩子是自己留的种,那知道实情的太后一方自不会去为难她,被蒙在鼓里的旧臣世家也会珍惜李齐皇室未来的希望。 公孙皇后自然可以母凭子贵,保住后宫的一席之地。 起码比担惊受怕,前途未卜的生活要强。 趁着许清晃神的瞬间,公孙皇后咬紧皓白的贝齿,单手解开了礼服外裳的系带。 皇后的凤袍礼服装饰繁琐,且衣制多有四层,分为最外面的披肩,衣饰最为华丽沉重的外裳,以及内衬和齐胸襦裙。 公孙皇后把鲜红色的坎肩与外裳一同卸下,露出内里黄白色金丝裙裳。 许清见自己的裤带被公孙皇后顺势解开,二月二的迹象明显,忙小声提醒道:“皇后,你可要想好了,这一步踏出去就回不了头了。” 若这件丑事东窗事发,他许清与公孙皇后恐怕都要被写在史书上,身败名裂,遭后世人的唾骂。 再说了,皇后有危险,他许清可没有半点威胁,自己可不想陪着这皇后撒疯。 只是皇后现在衣服脱的七零八落,现在把侍女喊进来,可解释不清二人的关系,反而会被含元殿内祭拜的大臣们看个精光。 “晚了。” 公孙皇后用美眸斜瞥了许清一眼,淡声问道:“你真觉得含元殿守灵的那天晚上,你只是被敲晕了这么简单吗?” 话音落地,公孙皇后便解开了裤带,低下了螓首。 听到关键信息的许清呆愣在地,脑袋卡壳。 怪不得自己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问题竟出在这上面。 更让许清感到尴尬的是,他记得那天晚上,小皇帝曾藏在自己的灵柩中,准备用此法偷潜入祭天大典。 他岂不是将所有经过都听了个遍? 但是小皇帝又迫于祭天大典的计划,不敢发出声音……如此一来,小皇帝大典上看待自己的面容和神情,就都说得过去了。许清刚想明白,突如其来的刺痛就传遍了全身。 公孙皇后抬头撩起垂下的碎发,朱唇微张,轻声问道:“许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在这里待得太晚,侍女就会怀疑不是换药,敲开门扉了。” “你还好意思说!” 许清指了指门外不远处嘈杂的官员人群,朝着公孙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屋内不好行动。 这里的寝宫虽然唤作宫,但除了太后那几座住所,其他屋子都不是很大,更像是京中客栈的上品客房。 二人弄出了动静,肯定会引发不可想象的后果。 “你放心,本宫可比你更清楚后果,快一点……我忍得住。” 公孙皇后说完这句话后,便把白玉无暇的修长美腿迈出,轻轻的趴在了桌子上。 …… 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 “听说许公子因为今日救驾太后有功,要被朝廷封为广平侯了。” “是呀,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拜访他,拉近一下关系才行。” 几名官员在参拜完含元殿后,结伴来到了许清的住处。 不过他们刚靠到这里便察觉到了不对,毕竟有宫女停驻的屋子并不多见,让他们一度以为这不是许清的居所,而是丹阳郡主的住处。 其中一名官员在看清了宫女袖子上的纹图案后,就意识到这是与皇后随行的宫女,忙朝着其他二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听说皇后知道许公子今日战场上受伤,特意来为他亲手擦药。” 其他二人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在知道屋子内的大人物是公孙皇后后,他们站成一排拱手低头,准备等皇后从屋里出来时问好。 不过这些官员也没往其他的地方想,毕竟含元殿到这里这么多双眼睛,有谁敢在这地方上闹出点动静? 只是屋外的寒风刺骨,他们只觉得皇后在屋里待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嘶……” 等许清痛吟声从屋中传出,官员们便感到,换药的流程要结束了。 这明显是伤口吃痛,抹药的基础步骤。 门前的宫女觉得二人的见面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拖下去恐产生些流言蜚语,准备上前敲门提醒。 忽然,一袭锦绣华服的公孙皇后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她的容貌精致,身姿婉约,如同细柳般柔美,出来时轻盈如风,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些官员同时在心中惋惜,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公孙皇后,那宣帝连长都没长成,白白把这么一位姿容艳美,气质高贵的美人给祸害成了孀妇。 “许侯爷,本宫拜托你的事情,请记住了。” 公孙皇后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许清,重新正步向前,带着门前的宫女走下台阶,看向了拱手行礼的三人。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三人不是户部的官员吗?” 公孙皇后虽然不理朝政,但往年与宣帝出席过诸多正式场合,对常在宫中上朝的官员面熟,也能凭印象记起三名官员的身份。 三名官员忙把腰弯的更深,其中一人急中生智道:“皇后娘娘,微臣是想给许侯爷透个底,告诉他广平封地的相关事宜。” 虽然在太后的管制下,各位公侯王爵都得长居在京城,但这些封地仍属于他们私人领土,等户部把此地的清单名薄移交过去,管理的内政都得他们自己操心。 当然,朝廷分封下去的领地基本都是边陲的缓冲地带,亦或是不服管化,极难打交道的蛮荒之地。 像东皖郡那种还算不错的边陲重镇,都是当年康家跟着大齐太祖皇帝征伐四方,作为开国功勋继承发展下来的城郡。 自东皖郡王身死战败后,朝廷已收回了那里的控制权。 公孙皇后淡蹙着娥眉,轻轻冷笑了一声。 她何尝不知道,广平的实际状况如何?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对汉人敌意极大的异族,这种封地别说给许清提供税金,简直毫无用处,不如把心思都在京城的经营里。 户部官员用封地的借口接近许清,无非是想和他套近乎罢了。 “嗯,本宫知道了。” 公孙皇后转过身子,便没再搭理三人,迈着细碎的步伐离开了。 不过她出门前的表演,也是让三人放下了疑惑,以为许清答应了皇后什么事情,才会在屋中商议良久。 等公孙皇后的身影走远,这些官员才敢在紧闭的门框上轻轻敲了两声。 “谁?” “许公子,我们是户部的张主事,赵主事和熊主事。” 许清本以为外面那么多人站了半天,是发现了什么,听到是三名户部主事来拜访自己后,瞥了眼屋内狼狈不堪的模样,便整理好衣襟,推门而出。 “许公子真是英雄少年,受了伤还如此淡定从容。” “是呀,许公子风姿不凡,日后必会更上一层楼,大有所为。” 其实许清不想和这三人见面的,但太后的女官不在,屋子里乱糟糟的情况又没法解释,他只能亲自出面,尽快在门口把三人打发走了。 “三位主事,因何而来?” 那名领头的张主事微微一笑,用出了方才与皇后解释的借口。 “许公子,你可知你明日被册封为广平侯后,还会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 “哦?” 许清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睛和精神,顿时被这句话吸引,重新聚焦了起来。 古代的贵族与商贾农民差距极大,几乎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勋贵的家族往往掌握有大量的耕田,每年光靠着出租给农户们耕种,亦或是让家仆下人们劳役,就能赚取不菲的钱两。 (本章完) 第157章 七星斩龙 第157章 七星斩龙 考虑到姑姑的脾性和手段像极了上一世的武氏,所以许清也想在这封地上点心思,发展成一个税金丰厚的城镇。 要是这样,自己以后就可以脱离他人,过着吃喝不愁的闲散生活了。 “广平侯顾名思义,封地就是广平。” 张主事见许清对封地有些兴趣,忙煞有其事的向其介绍起封地的制度与广平的周遭情况。 “许公子生长于素州,从没出过远门,可能没听说过广平……广平在荆楚之地,那儿住着不少本地蛮族,以犬为图腾。” “广平这地方虽然不算小,不过辖区内的蛮族基本都听从当地土司的命令,与云滇的情况有些相似。” 另一位赵主事接话道:“但云滇起码还有着云滇王管治,这些土司们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都结有世仇,经常火拼或打劫过往的商旅,与朝廷的关系也不大好。” 许清听到这儿逐渐明白,朝廷分封的领地只是表面奖赏,那儿的税金是指望不上了。 张主事也明白封爵赏赐里的门门道道,和气的提出一句,“许公子可以把广平交由户部和刑部代管,便可以免去自己治理的心思。” “嗯。” 许清应了一声,便明白这代管于勋爵们来讲,等同于变相的推恩令。 当他们习惯了京城的奢华生活,又有六部的人为他们的封地操心政务,月月提供相应的税金。 没有太多心思的勋爵们自然会答应朝廷的要求,把自己的封地交出去。 虽然现在的权势都来源于姑姑,吃喝不愁,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前朝的武氏女皇只做了十五年的皇帝。 若姑姑和武氏的命运一样,自己肯定得另谋一条出路。 “许公子,封地的事情已经交代给您了,您明日受封的时候可以自己抉择,下官就不叨扰您了。” 张主事见许清蹩眉思索的模样,就知道这位新晋的侯爷在思考别的事情。 三名主事在户部经营多年,都算得上是人精,与许清行礼辞别。 许清也是不动声色的致谢道:“辛苦三位主事了。” …… 在把屋中凌乱的模样简单收拾了一下,许清便唤女官来为寝宫打扫卫生。 祭天大典则是像没有发生过小皇帝的事情般,接连举行了三日,每日的场面都极其盛大,由太后本人献礼祈福。 许清并没有参加后几日的仪式,在穿了锦青色的侯爵服饰接完懿旨后,就待在了那间寝宫里,着手处理动乱后的事情。 短短三日,承轩坊搜集而来的情报在夜晚由信鸽禁军汇聚而来,直接堆满了本就不大的屋子。 许清望着高叠而起的册本和信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第一次体会到了沈霜序的不易。 为了查探出白莲教背后的策划,以及对方可能露出的马脚,许清几乎是熬着夜,把这些信本都看了个大概。 除去每夜前来求种的公孙皇后,许清拒绝了任何人的探视。 “这白莲教真是狡猾至极。” 经过三日的搜查,许清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 白莲教内明显有深谙此道的高人指点,对方也清楚承轩坊的手段,知道自己生事就会留下线索和证据。 所以这群人在祭天大典前后,故意做出了多种障眼法,用来混淆朝廷的耳目和视听。 比如白莲教曾在附近的村落有意传出东皖郡王死而复生的消息,煞有其事的在做准备。 等承轩坊得到消息派兵镇压,才发现那是有白莲教的教徒假冒东皖郡王的身份,带领京郊一个信奉白莲教的村子叛变。 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京城近郊,又恰好是在祭天大典前,所以承轩坊的人被这案子调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像是这类事情还有很多,绝大多数的情报虽然与白莲教相关,甚至有白莲教亲身参与其中,但都没有和祭天大典的作乱有直接关联。 这些祸乱就像是互不干涉的独立事件般,在京城附近林立出现。 “小皇帝这件事情,到底会在哪里露出马脚?” 许清无可奈何的挠了挠头,在书信堆里趴窝的瞬间,眼神瞄到了自己先前所做的地图。 京城的地大,他刚刚住了一個月的皇宫,对城中各个坊市的情况都不了解。 为了能清晰看到白莲教的企图,他特意把各个案件在点位上用朱砂标明。 如今他侧躺下头颅微微一看,便注意到了这张图形的怪异之处。 先前的标注有些混杂,京城的东南西北都有白莲教的出现和介入,但当许清平视这张地图时,他隐隐约约发现,这些事件的发生点似是一条直线。 许清也不明白这个不起眼的想法为何会如此强烈,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起身,又重新找了一张新地图出来,标注了几件事情的发生地点。 “这是老君山,这是传出东皖郡王作乱的白莲教村庄……嗯,还要把东皖郡王生事的香山算进去。” 许清看着先前的老图,照葫芦画瓢,把关键的案件点位都标明。 但除去前面几个地点的间距一样,后两个案件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城的间隔,与前面的案子相距较远。 “看起来不太舒服呀,是我遗漏了什么吗?” 许清蹩眉思考了片刻,脑袋里就突然灵光乍现,在皇宫正午门前的朱雀大道上标了一个点位,因为东皖郡王的京城暴乱就是在这里退兵的。 然后,他又找到刑部所在的坊位,添上了另外一笔。 于情于理,这里才是白莲教动手的开端,而且那位白莲教的四季使被劫出后,一直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自此,整个地图上的点位清晰。 “直线?不对,有弯曲。” 许清低头平视了许久,眼睛里的地图条纹逐渐模糊,上面的印痕越来越浅。 这些点位在一根细线的牵引下,交汇在了一起。 就是此刻,许清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对眼前的图案如此上心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作案,而是一张星图。 那些白莲教生事的点位,恰好七起,对应着传说中北斗七星的位置。 “竟然有这样的玄妙?”许清不可思议的看着,用手指在这些地图上摸索了一遍。 白莲教做出的这七起案子里,除去刑部劫狱把春生使救出来后,其他的都没有成功。 但处心积虑,隐忍多年的白莲教做事一定有其自己的理由,他们按照七星图的位置生出这些事情,绝不会因为这样好看。 难道白莲教还有着更大的动作? 许清犹疑的瞬间,一只雪白色的信鸽从打开的窗扇中飞进,轻巧的落在窗沿上。 这只信鸽的羽毛洁白无瑕,但是尾羽却有着一点墨黑。 许清看到其的出现,就知道这是单永培从京中发来的消息。 在承轩坊内,除去坊主,每人都有着自己的本命信鸽,用来在关键时刻对坊主传递消息。 毕竟承轩坊的等级森严,若是通过往常的方式层层上报,速度虽不至于说慢,但绝对会贻误关键性的信息,影响时局。 所以承轩坊特制出了一个香粉,只要在沐浴的时候撒上一星半点,坊主的身上便会生出一种人类口鼻无法嗅出的特殊气味。 这种味道能吸引被培养的信鸽,让它们直接为自己传递信息。 但是让许清有些不解的是,承轩坊有禁令,本命信鸽非到至关重要的时候不得启用,眼下的白莲教已经蛰伏,还有什么事值得用本命信鸽传信? 许清不解的打开信鸽绑腿,发现这鸽子所带的只有一条极短的纸张。 “打开今日送来的兵马司值守记录。” 这字体…… 许清盯着字条上娟秀的字样沉默了片刻,便一眼望出这东西出自沈霜序的之手。 看来沈霜序是为了与自己传信,特意借用了单永培的本命信鸽。 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一经发现,二人都会面临被撤职查办,关在京城水牢不见天日的处罚。 “太乱来了。” 前任坊主纵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应参加到承轩坊现在的事务中。 好在坊主是自己,而且许清还指望沈霜序将来重掌承轩坊,把白莲教搜捕干净,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而且许清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值得沈霜序违反规矩,用这种特殊的方法来传信给自己? 他在今日送来的册本里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沈霜序交代的东西。 这本值守记录上的墨汁都是未干的新墨,全部是承轩坊的人去五城兵马司的地方,将近两日的数据抄录下来,加班加点的送上老君山。 “让我看这破东西干嘛?” 许清虽然承认沈霜序比自己聪明,但他仔细查阅了这册本的每一页,都没有值得注意的信息记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值守记录,应该看生事之前的吧?大典前两日闹出了小皇帝的事情,禁军与城守严加管治,现在的京城虽没有宵禁,但任何疑似有问题的人都不让出城。 所以这册本虽然看上去挺厚,可上面的内容寥寥几笔,一会儿时间就能读完。 嗯? 许清在不耐烦的翻了几页后,忽然察觉到手指上的纸张触感有些不对。 惊疑中的他拿出再之前的值守记录对比,明显发现今日这本的纸张有些厚重,就像是……两张纸夹叠在一起一样。 “难道说,这册本的每页,都藏了东西?” 许清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把值守记录的册本挨个撕开。 果不其然,他在夹叠的几张书页里发现了信纸,把这些信纸拼凑到一起,正巧是沈霜序想移交给自己的信件。 而且这封信也如沈霜序冷漠如冰,直来直去的性格一般,没有任何的客套和问候,上来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老君山上的事情我已听说,自这件事结束,白莲教已在京城的七处位置生事,形状如斗,按照白莲教做事的习性与风格,这些事发地点分别对应北斗七星。” 许清看到这里,嘴角下意识的一撇。 他此刻的心情无法言喻,但挫败和无奈是在所难免的。 自己研究了好几天,刚刚才找到破解苗头的关键信息,竟然被一个锁在门内的家里蹲给想出来了。 这家伙的脑子未免也太好使了吧? “仔细回想京城动乱的事发当日,在东皖郡王起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位白莲教的星君参与到其中。刚刚我听了单永培的汇报,知道宣帝在祭天大典上的举动,也未有星君露面。” 确实如此。 许清按照沈霜序的说法,仔细回想了这些事情的始末。 他骤然发现,除去东皖郡王在香山的挟持,白莲教派了一名星君前来助阵,其他白莲教策划的事件中,从未有这些星君行事的影子。 “因此可以断定,象征着北斗七星的事情都只是白莲教在京城棋局的试探,他们从始至终都把控着局势,没想让这些谋划成功。” 什么? 许清微微皱眉,但在仔细一想后,便明白了沈霜序心中传递的意思和想法。 若白莲教真想靠这里的某一件事来争权夺位,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设计这么多,只需要把自己引以为豪的七名星君杀手押注在东皖郡王身上,助他叛乱成功,推翻妖后统治就行了。 就连小皇帝这么大的底牌,他们也只是派了一群身手好点的人在旁帮衬。 虽然看起来像是精心谋划过的叛乱,而且真有威胁姑姑统治的危险,可仅凭这些力量不足以推翻姑姑在皇宫里的统治地位。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些白莲教在想些什么? “假设把京城看作是星图,这七起事件判定为七星后,白莲教的真实想法已经瞒不住了,他们在有意模仿斩龙的桥段。” 斩龙? 许清继续向下看去。 “传说中的七星剑有七颗铜钉镶嵌,源自道教典籍,在《龙泉县志》中曾被记载。传说有位古人曾借其威能斩龙断尾,截杀了一只百米长的蛟龙。” 许清看到这里,还以为这东西不是沈霜序写的。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聪慧过人,冰雪聪明的少女竟也有认真讲述县志传说的一日。 (本章完) 第158章 捉贼 第158章 捉贼 “假如把皇城看作是一条腾舞的巨龙,白莲教生事的七个地点就等同于七星剑的七颗铜钉,嵌在了龙的七寸,头尾等各处,把龙钉死在了这里。” 许清的眼角微动,再度瞥向自己标注的地图时,整幅京城地貌就像是竖立了起来。 高门大户和坊市街道拔地而起,将他包围在了内里。 与此同时,一只无比璀璨,浑身金芒闪耀的巨龙正卧在京城之中,自己的身高竟还不如对方身上的一只鳞片。 异响传出。 巨龙那高如山峰的头颅缓缓抬起,龙须扫过直立的建筑,将其毁为碎片。 许清似是能看到无数碎屑随着巨龙的身形挪动撒下,直至对方把那双明黄色的瞳仁竖起,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龙…… 许清低下头,脑海中的幻想随之湮灭。 他的心思转过数匝,继续朝着沈霜序写给自己的信件看去。 “白莲教处心积虑筹备的阵法已成,真正的目的即将浮出水面。” 许清在读完了信纸的这句话后,将信纸翻到了最后一页。 与他预想的不同,沈霜序并没有在这页信纸上提及有关于白莲教的任何事情,而是用血红色的朱砂警醒自己。 “白莲教的暗子就在皇宫内,今夜谁来寻你,谁便是白莲教的人……此页看完即焚。” 屋外传来了哒哒哒的细碎步响,惊觉到什么的许清迅速站起身,把这最后一张纸放在灯台上烧成了灰烬。 他的心脏在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齐跳,砰,砰,砰…… 经过沈霜序露骨的提醒,许清已经意识到,承轩坊的叛徒极有可能劫持了本命信鸽的情报,但为了自己的身份安全,叛徒肯定不敢把这封本命信鸽的情报烧毁。 这也是为什么,沈霜序会把关键的信息都缝在五城兵马司的值守记录里,用信鸽传一句极为简单的话。 但沈霜序的聪明才智人尽皆知,她与白莲教打了数次交道,又处处与其做对,一定是白莲教的心腹大患。 为了不影响京城中的大计,白莲教必定会把这个情报透露给宫中的暗子,派其来打探这封情报真伪与虚实。 所以沈霜序在与传信的同时,也想借这次机会除掉白莲教在宫中的布置。 也就是说,门外靠近屋子的人就是白莲教的暗子? 就在许清屏气凝神,集齐全部注意力凝视门外的时候,那位不速之客在屋门处站立,她窈窕玲珑的身姿被倒映在烛光显现,在窗纸上露了出来。 “清儿,睡了吗?” 许清的心脏随着这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悸动,随后他猛然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心脏像是被电流麻痹了一般,片刻后才回转了心神。 当许清快步上前,把门扇打开后,只见气质如兰,风姿绰约的丰韵妇人立在那儿。 对方正是许清这两日没去拜会过的大齐太后,自己的姑姑。 “姑姑……” 与平日里富贵逼人,穿金戴玉的华贵风格不同,今夜的许太后穿着稍显单薄的内衬衣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轻轻地盘在脑后,发髻简单插着一只精美的翡翠簪子。 虽然是简单打扮的淡妆,但放在这位少妇身上仍显得端庄绝美,如同牡丹盛绽,婉约华丽。 “清儿,不让姑姑进去吗?” 许清听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赶忙让开了身位,让太后姑姑进屋坐了下来。 他在仔细打量外面,发现没有人影后,将屋门关好进屋,将茶汤放在火上煮沸,倒在茶盏中为许太后呈上。 姿容秀丽的许太后坐在许清先前的位子上,或许是感受到了侄子离座前的余温,姣好的面庞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姑姑,是侄儿怠慢了……往日莲华君都会事先通报,侄儿没想那么多。” 许清低头退立到一旁,歉声说了两句。 二人的关系虽是姑侄,而且这位姑姑对自己也是异常疼爱,但相比于独揽大权的皇太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些不太够看。 所以许清十分识趣的待在旁边,展现出了下位者的姿态。 许太后的注意力被桌案上的册本和信件吸引,她白皙如玉的手指随意翻阅着,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细声问道:“难道姑姑每次来看清儿,都得让莲华君在前面带路吗?” “是清儿失言了。” 许清低语了一句,便没再多嘴说话。 在许太后面前,言多必失,况且沈霜序刚刚的警示近在眼前,他都不知该用何种眼神去看面前的姑姑。 若姑姑真的是白莲教的人,那自己先前的推断都要被推翻,而且这辈子也不用寻白莲教报仇了,有多远躲多远。 “清儿,听说你最近两天在忙白莲教的事情。” “是的,姑姑。” 许太后低声叹了口气,闲谈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与关切。 “白莲教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太过操劳,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姑姑放心,清儿做事有分寸。” 许太后虽然扫视了面前的信纸,但很明显没有细看进去,而是继续叮嘱许清要注意身体。 今夜的许太后明显与往常能言善谈,步步为营的女强人形象有诸多不符。 她数次抬手,像是想把许清招至身边,可是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最终放下了玉手,露出了一副如阳光般温煦的微笑。 接着,许太后又把话题重新转到了白莲教的事情上。 “姑姑听说京城的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许清又是一惊,忽然觉得背后汗毛直竖。 承轩坊的情报按理应由自己汇总结束后,报给姑姑,可不知为何,这本命信鸽的事情才刚刚传到自己手上,就被传了出去。 如此看来,太后对承轩坊内的掌控力度比他想的还要深。 不! 不对! 说不通!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许清惊觉眼前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今夜太后的出现太不寻常,不仅没有莲华君事前的通报,而且向来注意气质与形象的姑姑不大可能穿着如此细薄的内衬与自己见面。 而且太后姑姑向来对自己无比宽容,只要是有关于自己的事情都会区别对待。眼前的“姑姑”不仅主动问起了之前不愿详提的白莲教,还装作关切自己的模样触碰到了桌子上的信纸。 结合沈霜序的提醒,许清虽然觉得脑海里的想法有些荒唐,但这名“姑姑”应该不是许太后本尊,而是白莲教通过某种秘法伪装出来的形象。 说是迟那时快,心中下定结论的许清不再迟疑,直接学起当初公孙皇后的手段,抄起一旁的烛台向面前的“姑姑”砸了下去。 “姑姑”的面容定格在了错愕中,然后许清的右手猛然敲上落下。 这位拥有绝世美颜的姑姑像是镜水月一般,被巨力砸碎,四散开来。 然而这些四处碎裂的渣渣碎片却忽然在某一瞬间定格在了空中,与此同时,它们全部都融化成了水,哗啦啦的向下砸去。 许清从这莫名的幻觉中惊醒,赫然就看到一名穿着紧身衣裙,外罩着黑色长披的黑袍人静坐在椅子上。 对方手中抓着沈霜序递交给自己的信纸,眼神通过遮挡住面容的缝隙看向自己。 “你竟然,察觉到了?” 见脑海中的推测转为现实,许清不再犹豫,退到墙边用后背撞开窗框,高声呼唤道:“捉贼!” 屋外有着彻夜值守巡逻的禁军,对方在听到许清扯破嗓子的喊声后,迅速朝着这里靠了过来。 那黑袍人站起身,继续用别有深意的眼神凝视着许清,像极了猎豹在观察自己的猎物,让许清后背生出了丝丝的冷汗。 随着禁军繁多嘈杂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对方继续用怪异至极的声音说道:“不愧是天命人,你是自那位才女沈霜序之后,第二个识破此法的人。” 接着,她的身形迅速跃出,以极快的速度瞬闪过许清的身边。 面对这位武功高强,出手迅猛的人物,许清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间。 好在对方的目标也并不是他,只是带有挑衅的掠了过去,在禁军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落在了一处屋顶的边角上。 “擅闯禁地,放箭!” 许清扭过头,却看到那人的轻功好到吓人,数米多高的房屋建筑在其脚下来回交替。 这人像是如履平地般,靠着极为灵敏的身法避过箭矢,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此刻,禁军统领史宸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在见到许清安然无恙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把营地封锁了!” 史宸见眼前的许清一反常态,对自己发号施令,迟疑片刻的他看了眼桌上散落的文件,在注意到承轩阁特有的标识后,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传令下去,封锁营地,从现在起……禁止任何人下山!” 按理说,许清并不是皇室的人,只能算是许太后的娘家人,对禁军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但史宸经历过京城和祭天大典的动乱,在留意到许太后对许清的特殊待遇后,他也十分识趣的听从于许清,尽心尽力的为其办事。 更何况,桌上的东西出自承轩坊,能把这么多的资料文书堆叠到这里,许大公子隐藏在暗处的身份就可想而知了。 许清见史宸发完命令,随手捡起了衣架上的外披,迎着刺骨的冷风走了出去。 “史统领带人跟着我,我要找出白莲教的藏在宫中的内奸。” “是,末将供广平侯差遣。” 得到史宸肯定的答复后,许清便带着这队人马朝丹阳郡主的房屋走去。 他的眼神平静且坚定,全程的目光透露出些许寒芒,让人冷彻心脾。 方才那名白莲教的着装打扮,像是七位星君中的一位。 但是与其他北斗星君不同的是,这位星君并没有带上他们招牌面具,而是用了自己的真容。 这点足以说明,对方行事匆忙,连白莲教向来重视的行头都没来得及应付。 而且自己用烛台击中了环境里的“姑姑”,那虽然不是现实这个星君的真身,但二者所坐的的位置大相径庭,许清瞥见了对方身上被烛台边缘刮蹭出了伤口。 住在寝宫附近的人并不算多,只要自己找遍这里的寝宫,定能确认这位白莲教的内奸是谁。 况且这项任务也不算繁重,首先便可排除姑姑。 因为白莲教的星君若真是姑姑,就不会假冒她的身份来屋里查验文件。 而且白莲教的各种事件都是在针对姑姑,许太后若真是白莲教人,大可以雪藏沈霜序,借白莲教的手来掌控朝政。 目前许清最怀疑的人,便是丹阳郡主。 从始至终,这位刁蛮郡主的行动都透着一股子疯劲,与白莲教人的行事风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郡主极容易对未知的事物生出好奇,白莲教对她的诱惑可比寻常事物都大得多。 “咚!咚!” 不知不觉,许清便来到了丹阳郡主的门前。 虽然他注意到了门前的门锁,可考虑到那星君有着极为敏捷的身手,也是有可能绕过前门,从窗扇处翻入屋内的。 “许……哥哥?” 不多时,一道翩翩倩影来到了门前。 她微微推开窗扇,在看到许清的容颜后先是一喜,随即把那双明眸亮眼又移到了身后的史宸和禁军士卒身上,将细眉挑了起来。 任谁都能察觉到此刻的气氛怪异。 不过丹阳郡主果然是丹阳郡主,对方瞧见这兴师动众的阵容不仅没慌,反而娇声甜笑了起来。 “哥哥,带这么多精壮大汉来锦儿的住处做什么?锦儿虽然不介意哥哥夜袭人家,与哥哥春风一度,可这些人未免太碍事了些……还是说,哥哥在人多的地方更有感觉?” 这句话说的许清面红耳赤,他虽然听说了丹阳郡主的事迹,但眼前这副做派真有些吓人。 这已经不能用纨绔的形象来形容了,完全就是一個…… 站在许清身旁的史宸与禁军们倒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这位丹阳郡主对视。 他们心里都清楚,丹阳郡主有万般面孔,言行举止都不能当真。 (本章完) 第159章 郡主? 第159章 郡主? 这位郡主下手毒辣,还最喜吊人胃口。 史宸待在皇城里多年,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曾有不明真相的富家公子把丹阳郡主的话信以为真,趁着夜色敲开了公主府的门。 第二日,他的尸首就在牲畜圈里被人发现,成了肉猪的杂食。 对方的父母知道是丹阳郡主所为后,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强忍着丧子之痛上门道歉,求这位郡主宽恕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把门打开。” 许清没有理会把眉睫弯成明月的丹阳郡主,而是命令禁军把插在门上的锁扣打开。 史宸虽然知道两边都得罪不起,但二者取其轻,他还是顺从了许清的话语,将丹阳郡主住所门前的铜锁打开。 毕竟许清的身份是承轩坊的坊主,他怀疑的对象是谁都没有问题。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呀?” 丹阳郡主看到许清完全没有和自己开玩笑的意思,隐隐意识到对方的半夜前来的目的并不简单。 她挑起眼眸,表情仍旧挂着轻佻甜美的笑容,打听着外面的消息。 许清率先推开宫门,在整个寝宫内寻找滴落的血迹。 按照他的判断,那女子被划破的伤口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若那名白莲教是丹阳郡主,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让许清有些失望的是,屋子内的空间虽然宽敞,但一眼望去就可以将烛光照耀的地面房梁尽收眼底。 这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藏身的影子。 “史统领,进来搜屋。” 丹阳郡主笑意盈盈的站在远处,用娇嫩细白的手指轻点着俏脸,言语和动作上都没有阻拦。 史宸兀自咽了口唾沫,小声提醒道:“侯爷,这可是丹阳郡主的寝宫,我们若是找不到什么东西,您在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 许清还没发话,一边的丹阳郡主倒是笑出了声,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史统领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后对哥哥的宠爱人尽皆知,你尽心去做就好。” 史宸当然知道太后与许清的关系,但他刚刚说那句话可不是在担心太后,而是担忧丹阳郡主事后找自己麻烦。 现在见丹阳郡主算是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便硬着头皮,带着几名亲军鱼贯而入,将丹阳郡主的香闺翻了个底朝天。 许清在看到丹阳郡主无比坦然的表情和行动后,登时就对自己心里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按照先前的推断,那贼人绝对不是许太后本人,而住在祭天大典寝宫里的另两个人,便是丹阳郡主和公孙皇后了。 公孙皇后的概率也低得可怜,毕竟对方曾被莲华君送到过公主府,遭受了对方惨无人道的折磨。 若那位公孙皇后真有诓骗自己的本领,她绝对有能力处理此局。 在许清思虑的片刻,史宸与手下搜遍了整個寝宫。 军人的动作不比常年侍奉的宫女,即便知道是郡主的寝宫,但也改不了蛮横粗鲁的动作习惯。 他们将屋内能藏人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才退到房外朝许清拱手低头。 “侯爷,这里没有任何人,连……可疑的东西都没发现。” 史宸知道丹阳郡主的可怖之处,所以在刚刚领命搜查的时候,无比用心,生怕没找出来东西让许清落于下风。 但丹阳郡主的寝宫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被誉为有史以来最荒诞刁蛮的皇室公主,丹阳郡主的寝宫竟看不到任何违禁用品。 许清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目光看向了丹阳郡主婀娜多姿的胴体。 “刚刚歹徒逃难时,被我用利器划伤了。” 丹阳郡主明白了许清的意思,娇美的身躯微微震了一震,忽然睁大了眼睛,用一双绝美的眼眸凝视着许清。 “哥哥,你想让锦儿在这里脱衣服,自证清白吗?” 丹阳郡主的身份尊贵,又是女儿身,真闹出点什么不好向外面交代。 但越是这样,许清才越觉得丹阳郡主身份可疑。 自这女人接近自己的第一天起,她的浑身就充斥着秘密。 “好,锦儿脱。” 丹阳郡主见许清没有回话,似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便用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许清,眨巴了两下把手移到了裙带上。 “等一下,史统领你们退出去吧,候在门口,等我查验完郡主的身份。” 许清也不敢让丹阳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光身示人,就提出了第二种方案。 若丹阳郡主真不是白莲教,他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丹阳郡主绝美的脸颊上则是冉起了一丝甜甜的羞笑,等禁军把门扇封好后,她娇声问道:“哥哥,虽然锦儿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可人家毕竟还没过门,也是大齐皇朝的郡主。” 许清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的看着丹阳郡主,对方的举动像是在拖延时间。 “而且哥哥也没有答应锦儿先前的提议……唔,要是哥哥能在这里这里应下条件,放弃沈霜序选择锦儿的话,锦儿什么都依你。” 丹阳郡主的眸眼又笑成了一双弯弯的月牙儿,脉脉含情,眉睫颤动。 她的一瞥一笑都极具魅惑,且动人心魄,很难让人联想到她的年岁。 “锦儿筹办了多场极乐之宴,学到了好多东西……要是锦儿把它们都用在哥哥身上,定能让哥哥舒服上百倍,千倍,万倍……” “不可能,换个条件。” 许清打断了丹阳郡主的话,拒绝了对方。 这种祸国殃民的妖精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主,而且对方铺垫这些话应该有其他的目的。 自己也不好强逼着丹阳郡主脱衣,上去扯对方的衣服,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答应她一个不痛不痒的条件。 “唔,锦儿如果不是哥哥要找的人,哥哥就让锦儿亲一口。” “不行。” “只亲脸。” 许清的嘴角微动,最终陷入了沉默。 在仔细考量了利弊,以及怀疑丹阳郡主是在拖延时间后,他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听到许清答应了要求,丹阳郡主也没有进行任何的思考,直接解开了裙带,将衣裙带着滑了下来。 而且她知道许清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便有意让散开的衣领顺着洁白无瑕,细腻柔软的锁骨和臂膀滑了下去。 顷刻间,亵衣落地,这秀气修长的体型便呈现在许清的面前。 纵观全程的许清在走近检查了一遍后,赫然发现丹阳郡主的胴体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这具少女的娇躯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与瑕疵,全身都像是白瓷制成的一样,精致而又美丽,无暇而又动人。 而且她的娇儒与许清印象里的画面不同,是曲项向天歌的形状。 真没想到,那小袄披风下的身材竟是这样。 “好了吗?哥哥?” 丹阳郡主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眸更是藏着我赢了的狡黠。 许清再次确认了那个伤口的位置没有痕迹后,死心应声道:“好了,验完了,把衣服穿上吧。” 丹阳郡主像是没听到许清的后半句话般,迈着莲步主动凑到他的面前。 在许清的注视下,她踮起穿着纯白罗袜,美的如同白羽般的纤细脚丫。 不知是不是少女的身高不够,她的樱唇轻触许清的脖颈,冰冰凉凉,带有一股湿润的软绵感。 在许清撇头望向其他地方的时候,丹阳郡主猛然用力,用贝齿咬了上去。 “嘶……” 许清赶忙推开少女,但脖颈已有了一个深红色的印记,上面的牙印血迹十分明显。 见许清的面色带有几分薄怒,丹阳郡主的面容不仅不见慌张,反而还布满了促狭的甜甜笑意。 “哥哥,这就是锦儿送给你的礼物。” “疯子。” 丹阳郡主面对许清的称呼,没有丝毫的不满,反倒是把纤细的双臂背在了身后,挺着娇躯柔声说道:“哥哥,锦儿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许清见这女人反倒是把疯子的称呼引以为豪,便知道自己该早些离场了。 他皱着眉头行了一礼后,走到门前低喝了一声退后,待丹阳郡主缓缓挪到了纱幔后面,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史宸等禁军虽然留守在门口,却是低着头排成两排,大气不敢喘一声。 等屋门再度开启合拢,许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才敢抬头。 “去皇宫住处。” …… “真是可爱。” 烛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丹阳郡主噗嗤笑了一声,眸眼里充斥着柔情。 她自然知道许清离开时的那声退下,是怕自己被门外等候的禁军看去赤身裸体的模样。 这种维护和关切虽不明显,却让丹阳郡主尘封已久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暖意。 “圣女,看来沈霜序已猜到了圣教在宫中的布置,我们暴露了。” 除去丹阳郡主空无一人的寝宫中,忽然传出了一道细语的女声。 过了片刻,一道人影在宫中的角落里缓缓显现,若当时那些彻查房屋的禁军在这里,绝对会被这一景象震惊到失语。 因为整个房屋里,已被禁军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每块地砖都被刀鞘敲了敲,防止内里的是空心的。 如此容易藏人的位置,更不会放过。 但此人就像是从角落里的柱子里走出来的一样,突兀的出现在屋子里。 “圣女,您是天选之人,不如放弃丹阳郡主的身份……” “你。” 丹阳郡主娇嗔了一声,猛然转身,伸出那双纤细而又剔透的右手五指,一把抓住了这名下属的脖颈。 她把头优雅的仰起,顺便将对方的身形向上拖拽,使得那人的双腿悬空,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短促。 “有着北斗星君的名号,却玷污了自己的能力与本事。” 丹阳郡主的身形虽然单薄,显得弱不禁风,但她此刻的手掌却浑然有力,透露出了无比雄厚的庞大的能量,直接在对方的脖颈处印上了手印。 不仅如此,对方的脖子能够用肉眼看到扭曲,彷佛在下一秒就会扭曲断裂,从中垮掉。 “要不是伱的无能,他怎么会在曼陀罗的作用下察觉到你?” 让许清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当初丹阳郡主赠予他的“宝贝”,其实就是用曼陀罗根茎枝叶浸泡,用白莲教秘法特制的销魂纸。 这种纸张的制法极其特殊,且产生的迷幻效果甚至不如秦疏影自制的粉,仅能在刻意的引导下出现幻觉。 但它胜在无色无味,就算是被他人捡到,也不会看出其中的奥妙。 丹阳郡主当初把那张销魂纸赠予许清,并诱导对方刻意吸进后,就开始利用其的效果让许清在秦疏影的测试中产生幻觉。 许清与秦疏影的事情结束后,销魂纸产生的曼陀罗还留有一部分,被藏在了许清的体内。 今夜,她正是让玉衡星君引出这些曼陀罗,改变了许清的视觉,营造出太后深夜造访的假象,借机盗取沈霜序传递来的信件。 “圣……圣女……玉衡……玉衡知错了。” 在玉衡星君断断续续,拼尽全力的求饶声中,丹阳郡主挑起了眉睫,松开了右手。 扑通一声,玉衡星君跪在面前未着寸缕的少女身前,大口喘着粗气,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幸福。 “玉衡。” 丹阳郡主脸上的淡漠与冰冷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怜惜,疼爱的面色。 她亲手帮玉衡星君摘去黑袍,将对方的容颜显露在空气里。 玉衡星君的五官外表算是清秀,但是左脸却有一半的脸容被毁,似是受过什么猛烈的灼烧。 丹阳郡主用纤指触碰她的伤痕,让后者忍不住全身微颤。 “锦儿也很心疼你,刚刚的话都是气话……玉衡星君你呀,不会怪锦儿吧?” “玉……玉衡不敢。” 丹阳郡主似是满脸委屈,注视着玉衡星君。 “玉衡,你要知道七位星君里,人家可是只选了你一人随性做事……因为锦儿信不过其他星君,只觉得玉衡星君像姐姐一样,对锦儿既温柔又和善。” 玉衡抿了抿唇,想说又没有说话。 “玉衡,你还记得上次你出去时,给锦儿带回来的那支葫芦吧,那是锦儿最喜欢的礼物了。” (本章完) 请假 请假 请假休息一天!么么哒! (本章完) 第160章 分析 第160章 分析 丹阳郡主细腻的语声仿佛能敲动人的心扉,一时之间,周边空气好似凝固,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她的手顺着玉衡星君窈窕雪白的肌肤缓缓向下,摸到了她腰间的伤口上。 “很痛吧,玉衡姐姐。” “圣女,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丹阳郡主再度打断了她的话语,翘起的诱人红唇上显现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玉衡姐姐,你会为锦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的吧。” …… 许清从皇后的寝宫走了出来,就看到门口围绕着浩浩荡荡的禁军。 这些禁军手举着火把,目光如炬,宛如一条盘踞在老君山上的火蛇。 “侯爷,皇后这里……” 许清关好房门,看了一眼凑上来的史宸,摇了摇头。 史宸没听见许清唤自己进去的命令,就意识到今晚的小贼是捉不到了。 自出现过小皇帝的事情后,禁军在老君山的人手又多了三倍,几乎达到一里一哨,层层布防的地步。 可就是如此规格的布置,竟挡不住那名白莲教潜入广平侯的屋内。 而且,对方还在被揭穿身份后,当着数百名禁军的面逃遁……真是夸张到了极致,狠狠打了禁军的脸面。 明日太后睡醒,必定会找自己要个说法,饶是史宸是个魁梧强壮的军中汉子,心里也满是忐忑不安。 “这件事我自会与姑姑解释,史统领让手下散了吧。” 史宸听到有许清出面,心中一喜。 他拱手行礼完,挥退了身边的亲兵禁军,又觉得不太放心,命手下的部将向山下搜查。 许清知道那名白莲教的遁逃与皇宫中的内鬼有着莫大的关系,便也没有劝阻史统领的搜查,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坐在床上梳理线索。 刚刚砸破幻象的感觉太过虚假,许清意识到这是一场幻境。 但与此前见过的催眠曼陀罗不同,潜入的白莲教教徒似乎使用了某种秘法,改变了自己对她的认知,想想就觉得荒唐。 “含元殿附近的整个行宫里,就住着自己与太后,皇后,丹阳郡主……从理论上讲,丹阳郡主是最有可能接触白莲教的人,可自己为什么会无功而返呢?” 许清思考良久,还是觉得丹阳郡主是三人中最像的人。 不过他此刻的怀疑归怀疑,手上却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所以只能在思虑无果后,先下山寻求沈霜序的意见。 …… 天空中的云彩在和煦的微风中慢慢散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晴朗天气。 晴朗的次日,许清先一步拜访了宫中的姑姑,在简单汇报了承轩坊的工作,并警示对方白莲教另有目的后。 因为一周一期的祭天大典即将结束,在含元殿内静坐拜神的许太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留许清休息,而是准许他先回京城处理要务。 下山途中,许清见到文武百官正沿着山道爬山赶着朝会,与眼熟的几名官员打过招呼后,就坐着马车下了山。 这次回到京城后,许清并没有直接联系承轩坊,而是带着在城门口接应自己的单永培,直接赶向了宰相府邸。 承轩坊中的内奸还没揪出,先回承轩坊不太安全。 布衣方帽打扮的单永培刚坐上车,许清就瞥了一眼对方没有说话。 在京中待了个把月的单永培,已能和在镇南忠武军时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他也清楚坊主的不满出自何处。 “坊主……” “你还知道我是你坊主?” 许清打断了单永培的发言,问出的话语让单永培面色微红,尴尬的笑了笑。 “本命信鸽传递的消息,你说给就给了?” 单永培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合规矩,小声道歉,“坊主,我主要是觉得大少奶奶足智多谋,有她的帮助……您相当于如虎添翼……” “白莲教的把戏,我在山上就看出来了。” 许清平稳的语调让单永培眨了眨眼,有些吃惊的看向面前人。 虽然这位许家大少爷在素州的表现可圈可点,但白莲教的七星斩龙可是沈家大小姐冥思了一晚上的结论。 难不成,许清比沈霜序还聪明? “咳咳,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被单永培用呆然的目光直视了一会儿后,许清轻咳两声,道出了真正的情况。 察觉到单永培眼中的崇拜和敬畏消失不见后,他的心中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就比不过一個女人呢? 好在此刻马车停住,车夫小声提醒,说他们到了位置。 有上次面见沈霜序和沈年衍的经历,守门的下人此次都有了眼色,见许清带着一名下仆进府,都主动让开了道路,还派人去后院知会小姐。 当许清马不停蹄的赶到后院时,碰巧看到沈霜序正端坐在小院门口的躺椅上,沐浴着暖阳,翻看着一本书册。 她袖口裸露出来的手臂肤质细润,玲珑纤细,像是品质上乘的温玉。 而且因为其个头娇小,身材比例又有些欣长的缘故,这随意摆弄出的简单动作,都显得轻盈而又优美,如同一只优雅的仙鹤。 “你来了?” 听到门外的异响,沈霜序便合上了书本,起身抱在怀中。 她早就预想到了许清的行程,所以对对方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恬静的气质。 许清停顿了片刻,朝着犹如天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年少女子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留单永培与高壮的明珠站在院口守门。 单永培被调入京城后,对沈霜序汇报过几次工作,不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见到的沈大小姐与往常不一样,没了那股冷冰冰的气质。 “明珠,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小姐与往日有何不同?” 比单永培还高半头的明珠转过头,看了眼屋子的方向,边想边说道:“自从许清那家伙主动来找过小姐后,小姐就变了。” …… 屋内,沈霜序回到桌案前,将近日整理的资料拿出。阳光从窗户洒落下来,映照在她的脸上,肌肤仿佛透明的玻璃般闪耀。 许清看的微微发愣,缓过神来时,正看到沈霜序眨着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平静的望向自己。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许清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看她看的走神了。 沈霜序疑惑地扫了眼身后的白墙,还是没想明白许清的举措。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今日的正事,把抽出的两三个册本放在许清面前,问道:“伱今日下山找我,应该没抓到白莲教的内应吧?” 许清点了点头,便把昨夜的怪事与沈霜序说清,着重强调了自己的怀疑对象和白莲教的本领。 沈霜序精致的下颌微微抬起,明亮的眸子在闪过几抹异色后。 “你是说,白莲教拥有混淆认知的本领?” “是,我亲身领会……那夜不知为何,我竟然把一个素未谋面过的黑衣女子,错认成了姑姑。” 沈霜序将面前的书文里的一张抄录拿了出来,放在了最上面,她的神色凝肃,缓声道:“既是如此,白莲教数年前的案件便可以说得通了。” 许清放眼望去,看到这张案宗记录上,全写着春生双使被捕入狱前的记录。 京都府白纸黑字书写记载,说春生使在京城郊外的香山,举办了一场祭祀仪式,用来驱逐连绵数月的大旱。 在场闻讯而来的京城居民,基本都看到了天地异象,有雷公电母遵其号令,降下了狂风骤雨,雷鸣闪电。 京都府的官兵赶去时,还亲眼目睹了春生双使被雷公电母俯身,驱雷掣电的模样。 也正因如此,案宗上记载了春生使有呼风唤雨的奇特异能。 “你记得你在素州时,白莲教的星君曾大量供给四房曼陀罗,支持她暗中生事吗?” “记得。” 沈霜序曼声道:“当初四房说他们掌握了南海运入京城的商路,手中握有大量的曼陀罗……你可曾想过,他们收集囤藏了这么多的致幻物,想用到何处?”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许清渐渐明白了沈霜序暗指的意思。 “你是说,当年春生双使的法术和呼风唤雨的本领,其实都是白莲教刻意营造出的幻觉?” “我大致了解过曼陀罗,只要将这种致幻迷药大量布置在会场周边,计算好风向,便可通过焚烧其产生的熏香烟味来产生幻觉。” 许清听到沈霜序的解释,登时就想到了前世近代史的销烟事件。 若是通过暴力的焚烧消除毒品和致幻物,定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所以白莲教的那场集会并不神秘,他们在利用曼陀罗产生的幻象,来宣扬自己教派的伟大和神奇。 不明所以的普通人觉得眼见为实,便把这些白莲教徒吹捧成天上的神仙了。 “原来如此。” 沈霜序的说法,完美解释了白莲教的神秘之处。 许清渐渐觉得,被掀开了面纱的白莲教并没有往日那般神秘了,既然对方不是真正的神仙,那他们就不能逃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关于白莲教在宫中的内应,我怀疑是丹阳郡主。” 许清发现,在自己提及丹阳郡主的时候,沈霜序的面容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好像对此事早有预料一般。 “虽然我在查验她的住处和伤口处都没问题,但老君山的地方就那么大,潜入进来的白莲教对姑姑的行为举止都很是熟悉,所以我觉得那人必定是皇宫里的某人,或是她的手下。” “嗯,应该是她。” 阳光透进门窗,沈霜序的下颔尖尖,一张端丽的瓜子脸上精致绝美,俏脸的脸蛋酥白耀眼。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默认了许清的推断。 “宣帝自幼被太后严加看管,即便东皖郡王的背后有白莲教的影子,但宣帝与白莲教产生的可能性不大……记得你从飞霜殿拿出的那张纸吗?” 听到沈霜序的问题,许清点头应了声是。 “那张纸上虽然撰写了白莲教的语录,但你仔细想一想,飞霜殿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入内?” 许清幡然醒悟。 在自己进入飞霜殿拿帝印的时候,随行的太监就和他亲口强调过,飞霜殿除了皇帝和太后以外,一般只有宣帝的亲姐丹阳郡主入内无需禀报。 原来那时就有迹象在表明,丹阳郡主的身份不对。 “这件事你告诉太后了吗?” “没有,我没有证据。” 沈霜序那张万年冰霜,不苟言笑的颜面上,罕见的生出了一丝微笑。 很明显,这是对许清谨慎做法的欣赏。 “虽然丹阳郡主只在太后面前红了四年,但她手里握有的东西可不是一星半点,在我执掌承轩坊时,曾数次提议对公主府查验……都被太后驳回了。” 许清反驳道:“但这次不一样,祭天大典的动乱已威胁到了姑姑的统治,而且我是……姑姑的亲侄。” 许清想起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最终停顿了一下,选择强调二人的姑侄亲情。 沈霜序摇了摇头,缓声问道:“若丹阳郡主手里的东西,比你这个亲侄更加重要呢?” 空气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虽然许清觉得太后会包庇自己,默许自己严查朝中的任何人,但从各方听闻中得知,丹阳郡主承办着京中贵人的极乐之宴,其不仅得到了太后的默许,还是皇亲勋贵们离不开的饕餮盛宴。 丹阳郡主靠着极乐之宴和姑姑的欣赏成了京中名流,风头无两的皇室郡主,甚至还在亲弟弟身陨后安然无恙,依旧深受姑姑的信任……这足以说明她的用处之大,极可能关联到太后的统治。 假如自己的调查的事情威胁到了太后的权利,他也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对待自己。 从前世史书上的经验来看,这种强势性格的女帝,肯定不会容许亲族动摇根基。 更别提自己只是侄子,不是姑姑的亲生儿子了。 “经过今天晚上的事,你主动去探查丹阳郡主,定也会让对方心生警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眼下的情况更像是一把双刃剑。” (本章完) 第161章 该长大了 第161章 该长大了 许清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关键的线索都集中在了丹阳郡主的身上。 他甚至有种预感,若是能打破僵局,寻到这位郡主与白莲教密谋的关键性证据,能将白莲教一举剿灭。 仔细思考片刻过后,许清悠悠问道:“丹阳郡主和各方权贵关系密切,贸然调查对方定会牵动其他大臣勋贵们的的利益,那我们该如何下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听到沈霜序简洁明了的回答,许清的脸色变得精彩至极,因为他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 公孙皇后曾提及,自己曾被带到公主府接受酷刑调较,那在京城里名气极大,盛传颇广的极乐之宴又举行在公主府。 这间接说明了,公主府已被丹阳郡主改造成了自己的巢穴,里面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要搞清楚丹阳郡主和白莲教的关系目的,就必须参加极乐之宴,看看这宴会是如何举办的。 沈霜序淡声道:“这一次的极乐之宴在祭天大典结束后举行,你身为新封的广平侯,又有太后亲侄的关系傍身,已是无数官员大臣想要结交的对象,丹阳郡主的极乐之宴肯定会邀请你。” 看着对方思绪缜密,毫无漏洞的说辞,许清疑惑地问道:“我下山前……你就把这一切都想好了?” “更早。” 沈霜序的眸眼清冷,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山上的事情是试探,既然疑点都在丹阳郡主身上,自然要把眼前的事情都处理完,再腾出手去应付她。” 许清霎时间感觉喉中话语一噎,半晌憋出了一个好字。 总而言之,他庆幸沈霜序这样的女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 从沈府出来的时候,已是日照杆头,来到了巳时。 许清遵照了沈霜序的提议,带着单永培在承轩坊联络处露了一面后,便赶到了太后姑姑赏赐给自己的京城府邸。 虽说这座府宅名义上是侯府,但它的前身是东皖郡王的王府。 东皖郡王作为朝中保皇党的魁首,开国元勋的后人,坐拥的府邸几乎是全京城最豪华的住处之一。 自府中王妃带着下人和亲兵逃逸后,这里就被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三家封锁,所以内里的摆件家具几乎承袭了东皖郡王在时的模样,分毫不差的传到了许清的手里。 只不过,许清并不是第一个跨入这间新侯府的人,在封侯的奖赏赐下来的当日,秦疏影就带着杨柳和翠儿二女从皇宫搬到了这里。 今日得到许清回来的消息,秦疏影便穿着色彩鲜艳的裙裳候在院里。 这件裙身上点缀着精致的刺绣,配合秦疏影那副精致的五官,动人的风韵,显得格外妩媚。 等许清下车进屋,秦疏影就带着两名一样的姑娘敛衽行礼。 “夫君回来了。” 这话刚说出口,秦疏影就意识到了不妥,赶忙笑着改口道:“侯爷回来啦。” 按照规矩,公侯王爵乃是圣上朝廷赐予的尊贵身份,只有妾室地位的秦疏影不得称许清为夫君,要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候。 但许清可不是守旧的人,况且他昨日已与户部的官员联络过了,那广平侯的封地一点用都没有,税收纳贡根本指望不上。 而且因为土司年年作乱,每年都需要往里面倒贴银两。 自己被封侯原本是件喜事,可姑姑赏赐给自己的黄金百两,不知能在这种情形下撑多久。 “这是家里,又不是外面。” 许清叹了口气,把刚刚的思绪抛之脑后。 他向秦疏影问道:“府里的屋子都分好了吗?我住在哪?” “东皖郡王留下的地方太大,疏影把府里最大的院子分成了四处,供大房二房还有夫君留宿。” 秦疏影近两日,几乎都在忙这间府里的事情。 单单是打扫整个府邸,就了她不少的时间和功夫。 “夫君与沈姐姐,住的屋子最宽敞,最好……东皖郡王走时留下了不少好东西,若夫君介意这些家具,疏影再调人去置换。” 许清随手摸了把身下的梨木椅,便清楚先前的东皖郡王有多奢侈。 身为穿越过来的人,他自然不会计较东皖郡王留下来的这些宝贝家具,相反,还省的自己在这些琐事上操心。 只要那东皖郡王没在屋子里留个黄马褂给自己就行。 “不用了,这样挺好。” 接连几日的操劳,让许清感到疲惫,在问明了自己屋子的方向后,他顺着长长的廊道穿越假山怪石,曲水溪泉,来到了住处。 人还没靠近,就看到一個娇小玲珑的丫头矗立在门旁,背着自己在嘀咕着什么。 “侯……侯爷,奴……奴婢……” 这丫头背对着自己,嘀嘀咕咕念叨了半天,似乎在练习着称呼和敬语。 而且她还学着秦疏影等人的模样,掂起裙角,做着敛衽行礼的动作。 只可惜,这动作虽然有模有样,却少了秦疏影与手下丫鬟的自然,显得十分笨拙,刻意。 “小环,还真是你呀。” 许清走到这丫头的身后,才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他本来就觉得这笨拙的小丫头和小环的身影有些相像,没想到对方就是小环。 “啊!少……少爷。” 小环见来人是朝思暮想的少爷,马上转过身低头垂眸,轻咬着红唇,不敢言语。 许清离开素州的时候,府里的丫鬟下人都在传少爷触怒了京城里的大人物,要遭罪挨罚了,指不定何时才会被放出来。 但后来少爷无恙,太后执掌大权的消息传到了素州许府,那些下仆几乎都争抢着和自己处好关系,希望能靠着自己这个贴身奴婢的身份,把她们带到繁似锦的京城。 可小环心里清楚,素州比不了京城那种大地方,少爷身边有没有自己的位置都不一定,她哪来的权利能替少爷做决定? 所以当四夫人秦氏给许家写信,让自己即刻赶车来到京城服侍少爷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充满了期待。 只是看到了广平侯府这比许家大上两倍的府门,她的开心和期待被残酷的现实浇灭,心中不可避免生出了自卑感。 少爷以后是侯爷,跟自己是天差地别的身份了。 “小环,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也不知道先跟我说一声,眼里还有没有少爷了?” 面对小环,许清也是放下了近些天的经历和其他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感受到少爷的手和记忆里的一样温暖,小环如玉的脸庞上浮现出丝丝红晕,略带娇羞。 同时她低垂的眼眶里透着微微的莹光,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想到少爷成了高贵的侯爷,却也没忘记自己。 “刚刚你是在练习礼仪吗?”“是……是。” 小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怕自己要是哪方面做得不对,会被少爷赶回素州老家,便向四少奶奶身边的杨柳请教规矩和京城的礼仪。 毕竟杨柳和翠儿都受过专业的指导,行礼的动作袅袅娉娉,十分好看。 小环知道身为少爷的侍婢,一定要把这些都学会,才不会丢主子的颜面。 “以后不用学了,小环就是小环,像往常一样就好。” 许清笑了笑,就推开屋门来到了房间里。 屋内已被小环打扫的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所以他也是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那里,翻看着秦疏影递交给自己的资料。 过了半晌,小环推开了屋门,把伙房准备的糕点拿了过来,还端来了一盆烧好的热水,主动替许清擦拭出门的风尘。 “小环,总感觉几日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许清看不进去手上的册本,便出言调笑了小环两句。 没想到这丫头一点都不经夸,光是听自己说了两句,清秀娇柔的脸蛋上就满是羞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了。 当日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许清看了眼熏香缭绕,茶台棋案一应俱全的书房后,便用了膳,洗了身子,等夜幕降临后躺上了床。 刚刚待了没一会儿,许清就意识到这空荡荡的侯府里面有些冷清,唤了在屋子里点燃夜烛的小环。 “小环,从今晚开始……你就睡这儿吧。” “是,少爷。” 小环刚应完话还没觉得哪里不对,但当她把烛火点映后,才意识到自家少爷让自己上床陪他,登时面目呆滞,脸蛋和原本白皙的脖颈处变得通红。 本以为以后都不会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少爷这是…… “那……少爷,那奴婢去冲个澡。” “伱今天下午不是才洗了身子吗?” “嗯。” 小环见少爷不介意自己身上落过汗,便有些尴尬的走到床铺前,脱去了外衣裙裤,试探性的躺在了床上。 许清见这丫头表现的如此木讷老实,一动都不敢动,恶作剧的坏心思升起。 他侧过身来,从身后环抱住了小环。 毫无防备,不敢回头去看少爷的小环措不及防,发出了一声嘤咛。 就在小环安慰自己,觉得少爷只是想找个人抱的时候,许清就把手放在了薄薄的衣裤上,挠起了她的痒痒。 小环的双眼闪烁着拘谨的光芒,嘴唇轻启,却难以言语。 这种难以启齿的害羞感,就像清晨的薄雾,朦胧而美丽。 许清挠了一会儿感到好奇,这丫头怎么能强忍着没动静呢?要把被挠的人换成自己,他肯定会忍不住叫唤出声。 好奇心起,许清的右手顺着她细腻软滑的腰间下移,隔开了亵裤。 冰冰凉凉,入手即滑。 “少……少爷!” 果然,小环终于按捺不住,求饶似得称呼许清,希望对方能放过自己。 只是她本就软糯的吴侬口音配上已经春潮泛滥的身子和内心,使这声称呼毫无威慑力,反而还充斥着欲拒还迎的娇羞。 “少爷,我……” 小环开了两次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她忽然觉得自己酥酥麻麻的,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不知不觉,小环的意识有些恍惚,对少爷的思念之情也愈发深沉。 “小环,你知不知道你还没长大。” 听到许清突如其来的话语,小环从沉沦的状态中苏醒,匆匆应了一声。 应完她便有些后悔,一般的女子十二岁订婚,十三四岁便从家中出嫁,自己也不算是什么小姑娘了,可在少爷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孩子。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该产生妄想,幻想自己能和少爷发生些什么。 自己的作用,大致相当于房屋中的暖炉手炉,是少爷用来取暖的工具。 “所以你需要好好发育,争取把身子调理好。” 许清故作纯良的关心了两句后,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轻咳一声问道:“但少爷知道一个秘法,可以让你快速发育,茁壮成长。” 纯洁善良的小环不明所以,蹩起了秀眉轻声问道:“嗯……少爷指的是?” “没事,少爷给你示范一次,你就懂了。” 许清厚着脸皮,把手放在了小环的衣襟上,替她按摩起来。 刚刚铺垫了这么久,其实就是为了消解自己心中的罪恶感。 而小环发现了少爷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心中暗暗的啐了一口,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在许府的时候,王婆曾与她说到过这些事情,看过那些连环画。 少爷分明是在使坏! “怎么样,小环,少爷厉害不厉害?” 过了半晌,许清邀功哄骗道:“以后每天都让少爷帮你长大,相信你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和疏影一样了。” “嗯……嗯。” 小环咬了咬唇,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少爷的神情和姿态,但她这股羞涩的神态,宛如初夏的荷,含苞待放。 …… 次日,许清便在小环的服侍下起了床。 刚用完早膳来到客厅,便看到四房秦疏影正坐在正厅里的椅子上,招待着一名管家。 见到许清出现,这位身材和样貌有些熟悉的管家匆忙抽身立起,对着他拱手行礼。 “侯爷好,小人是聂府管家姚承。” 听到聂府的名头,许清点了点头,想起了这人是谁。 (本章完) 第162章 极乐之宴 第162章 极乐之宴 面对这位锦衣华服,在太后面前甚是得宠的新晋权贵,姚承也不敢失了礼数。 虽然许清当初来聂府的时候,姚承一度有些看不起他,认为此子不过是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来京城中玩乐的世家纨绔。 随着那日被誉为传世经典的诗句传出,再加上许清在祭天大典中的表现,姚承已逐渐认识到,这位侯爷或许和外界盛传的不同,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 “今日登门拜访,是聂老夫子派小人献礼,恭贺侯爷。” 秦疏影随手轻拂膝裙,淡淡笑道:“是聂老夫子亲手书写的字帖与门下书生的水墨画,大约一丈长……妾身已派人存入府库,准备等日后开门的时候摆在厅堂。” 聂老夫子身为文坛泰斗,是大齐众多文人心目中的老师。 他送出手的书画自然有极大的收藏价值,而且这些画帖挂出来,就能象征自己与聂府的关系亲密。 但许清明显更关注另一件事。 “晚禾呢?” “陆小姐还在府内辅导小少爷功课……最近聂府内已成立了一个学堂,太学府周围学士都把孩子送到府内,对小姐的学识和功底赞不绝口。” 许清盯着姚承看了一会儿,看的这位管家心里发毛,不敢与其对视。 也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到底经历过什么,竟然会拥有这种饱含深意,令人胆寒的眼神。 “姚管家既然是来道喜的,就该清楚陆晚禾是我广平侯的妾室,自然也该回侯府来住。” “是是。” 姚承连连应了两声,额头露出缜密的汗珠。 就在他有些尴尬,考虑要不要回去与聂老夫子和陆小姐商量一下回侯府的日子,许清突然面色转变,问起了祭天大典的事情。 “这次的祭天大典,好像没见到聂老夫子的身影。” 许清清楚的记得,不管是在栖凤殿的广场还是老君山的山头,都没有瞥见聂老夫子年过古稀的身影。 姚承毕恭毕敬的答道:“侯爷,我家聂老夫子年岁已大,老君山地势险要,道路崎岖,不太能适应登山这种体力活。” 这位姚管家虽然说的有道理,但许清却听出了门道。 祭天大典虽然要求百官与皇帝同吃同行,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享有特权,有马车接送。 虽然老君山的道路曲折,不过以许清上次登门看到的情形而言,聂老夫子应该是老当益壮,有参加这类庆典的余力。 “姚管家,聂老夫子没有参加祭天大典,应该是对太后准备更改帝制的举动有所不满吧?” 姚承听到许清的猜测,愕然抬头。 聂老夫子身为太学院的博士,儒学的领袖,自然有这方面的考量在内。 刚刚的说辞确实是糊弄外人的借口,毕竟宫中传出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据说这位外戚太后好像要更改千年以来的帝制,要以女子之身登基称帝了。 这种篡权夺位,而且是用女子之身的行为听上去就有违世俗纲常。 所以聂老夫子选择了抽身事外,坐看太后的所作所为会给大齐带来何种变化。 姚承没想到许清竟然能考虑到这一步,而且他更没想到后者竟主动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那我就遵从晚禾的意见,让她在聂府多待一些时日吧。” 姚承记得许清是很想接陆晚禾出府的,上次若非陆小姐主动开口要在聂府多留几日,恐怕陆小姐当天就被对方带回皇宫了。 如今见许清主动让陆晚禾多待几日,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姚管家意下如何呢?需不需要和府里的人商量一下?” 姚管家从恍惚中惊醒,赶忙摆手道:“侯爷,这种事小人就可以替老爷做主,陆小姐……陆夫人现在名噪京城,聂府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接着他像是怕许清临时改变主意,拱手客气道:“侯爷要事颇多,那小人就先回府通知老爷和陆夫人,不叨扰侯爷办事了。” “好。” 看着姚管家被翠儿带离了厅堂,朝着府门走去,秦疏影笑着回眸看向许清。 她的眼波如秋水般流转,眉梢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丝慵懒的妩媚,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夫君把陆姐姐留在聂府,是担心陆姐姐身子骨弱,怕她卷入到白莲教的事情里吗?” “是。” 许清问明了聂老夫子的立场和态度,就决定让陆晚禾暂住在聂府了。 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对付的白莲教和丹阳郡主都极为棘手,对方的很多势力都藏在暗处。 倘若自己表明了对陆晚禾的关切和在乎,定会让这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抓住把柄,对她下手。 秦疏影在这名一贯温和的少年眼里,看到了一抹不可动摇的意志。 她渐渐意识到,对方已不在是当年那个软弱的世家公子了。 在沉默了片刻过后,秦疏影幽幽的叹了口气,盈盈起身。 她上前揽住了许清的胳膊,轻轻的坐在了他的腿上,随后用一双如水明眸盯着许清。 “夫君,你既然担心陆姐姐会被贼人盯上,是不是得在这段时间表现得更在乎疏影呢?” 许清想了想,顿时觉得秦疏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接着,秦疏影那绝美娇艳的玉颊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霞晕,她缓缓闭上双眼,低头亲吻了下去。 许清下意识的抬手抚背,能感受到一股灼人的温度和颤抖的细腻娇躯。 门口的杨柳偷偷向里瞄了几眼,在看到自家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行其道,毫不掩饰的索吻后,羞红了双脸,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碰巧翠儿送完了那位聂府管家,从大门的方向走了回来。 “小姐和少爷回去了吗?” “嘘,别问了。” 杨柳打断了翠儿的问话,推起对方的身子就要走向别处。 只是在走的过程中,她回头望了厅堂的屋门一眼,想象着自家少爷的风采和神韵,心中荡起道道涟漪。 ……虽然这個月发生了京城动乱,祭天大典以及宣帝身死的大事,但丹阳郡主的极乐之宴依旧照常举行。 许清在广平侯府待了没两天,丹阳郡主就派府中下人送来了请柬。 这张请柬上的字体用金粉黏在凹槽上组成,让见过各式样的许清都吓了一跳。 而且丹阳郡主的还给首批请柬上的贵宾赠送了珍稀罕见的礼品,送到府里的是一个高达两米五的血玉珊瑚,听秦疏影的意思,这几乎可以和宫中的珍藏相媲美了。 由此可见,这极乐之宴还未举办,就奢侈到了何种地步。 等极乐之宴举办的前一天,城中的五城兵马司和京都府甚至联合办事,封查了公主府附近的坊市和街道。 宴会当日,当许清坐着马车来到公主府的时候,这里已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许清刚从公主府的后门下车,就看到华丽的宫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遍布彩绘的屏风摆满了整个府邸,散发出淡淡的香氛。 更有无数梨木支架撑起了浅色的帷幕,将这里从头到尾连成一片。 因为是冬日的缘故,许多地方还摆着炭火烤盆,用彩盒包裹,让室外都显得不那么寒冷。 “许……侯爷!” 许清转头望去,发现是黄升。 二人在祭天大典前的广场曾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是云滇药材世家的继承人。 “黄兄呀。” 见许清没因为升官封爵拉远与自己的关系,黄升满心欢喜,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鼓足了勇气,认识了这许清。 他笑着问道:“侯爷今日也来参加极乐之宴吗?听说侯爷府上有四房美丽的妻妾,她们不会吃醋吗?” 黄升脸上的表情,充斥着男人都懂的意思。 毕竟丹阳郡主亲手操办的极乐之宴,可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魂窟,哪怕是望月楼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也不及这宴会的万分之一。 “我家里,肯定是我说了算。” 许清对黄升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看对方的脖颈下方遍布着细密的汗珠,想来对方已提前到达公主府,在这里摸清了情况。 “侯爷大气。” 许清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门口络绎不绝的官员与权贵,有些奇怪的向黄升问道:“我记得公主府内的地方虽大,但大多数不是假山怪石的园吗?听说丹阳郡主在京城放出了三万多张的请柬,哪来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 “不瞒侯爷,黄某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已把极乐之宴的情况打听的差不多了……区区一个公主府确实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但如果举办宴会的地方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呢?” “地下?” 黄升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接着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挥退了前来领路的公主府侍女,带许清来到了府宅的正厅面前。 刚走进屋子里,许清就看到房屋墙上的壁画被分成了两半,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那里,供参加极乐之宴的贵宾们前往会场。 二人顺着甬道下行。 “据说公主府的假山怪石,各个房屋,都有着通往地下的密道……这些密道原是前朝一位皇子所修,用作逃生和储粮,但它们被丹阳郡主发现后,就苦心经营,改造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话音刚落,二人顺着这条细长的甬道跨步而出,眼前的景色随着明亮的光线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的地方恰好在周边的高地,能看到下方本该凹凸不平,崎岖蜿蜒的岩洞变成了一处被灯光彩绘包围的巨大广场,几乎比得上许清前世记忆里的正规足球场。 不仅如此,这些地面被丹阳郡主用了某种技法磨平,铺上了柔软的波斯长毛毯。 这些毛毯色泽鲜丽,毛发柔顺,单单一块就价值非凡,更别提用它来平铺整个空间了。 放眼望去,下方奢华雅观的桌案,舞台,佳肴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几乎快成为传说中的极乐世界了。 “云滇皇商,黄家公子到。” “广平侯,许侯爷到。” 站在门口报名的小太监嗓音阴柔,却修炼了某种特殊的技法,使喉音传遍了整个空间。 下面的众人听到许清的来头后,纷纷转身对其行礼,以示恭敬。 许清居高临下,看着如此多人敬畏自己,扬了扬眉毛,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虽然这态度和做法有些不敬,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整个大齐也没人敢拿他做文章。 紧接着,一名侍女打扮的少女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小声道:“侯爷,丹阳郡主已给您准备了最好的位置,请您跟奴婢过来。” 黄升原本还想当许清的领路人,借机拉近二人的关系。 当他听到丹阳郡主要亲自面见许清后,忙退到了一边,拱手行礼。 许清应了声好,就跟着这名侍女从高处的地方走过,来到了一处高台附近。 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几乎能坐在这里纵览整个舞台和周围的全局。 只可惜,这种视野良好的看台只有他这一处,而且上面除了自己和摆在桌上的美酒佳肴,并没有其他的看客。 许清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vip包厢。 没想到自己穿越到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侯爷,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就行。” “丹阳郡主呢?” 许清本以为丹阳郡主会在这里等他,但看这侍女的意思和地上的摆桌,这里好像只有自己。 “郡主还在筹备今日晚宴的节目,暂时不会过来……等一会儿的珍品会结束,便是郡主准备的节目。” 奴婢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条理清晰的答道:“等节目结束,这场极乐之宴才算是开始,侯爷可下去与郡主一同欣赏良辰美景。” 许清扫了一眼下方坐定的人群,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极乐之宴的名头有些唬人,场地的布置也显得奢华大气,但所谓的宴会肯定离不开歌舞。 他不觉得整个大齐里,有谁能比秦疏影跳舞跳的更好,只是碍于今晚调查白莲教的目的,才不得不坐在这观看无聊的节目。 (本章完) 第163章 珍品会 第163章 珍品会 “公主府内的珍品会和其他地方相比,有什么不同?” 许清想了想,转而向身边的侍女问起了珍品会的情况。 既然极乐之宴的歌舞节目难出新意,难道是这珍品会有独到之处,让这些大臣士族们流连忘返? 这名侍女似乎是验证了许清心里的猜测,点头应声道:“回侯爷,郡主的珍品会比起它处,确实有很多的不同……时辰已经快到了,侯爷不如亲眼见证。” “好。” 单单是一名公主府的婢女,就谈吐清晰,彬彬有礼,怪不得这丹阳郡主能把摊子支的这么大。 许清将目光重新移回台下,此时的下方已是座无虚席,每一座金墩玉砌的台座桌案前,都坐着身穿常服的贵族公子。 一眼望去,竟连成了金黄色的宽广星河。 丝丝竹笛声不知从何而起,原本无比明亮的山洞内部突然熄灯,上万盏明灯同一时间被灭。 徒留有台上的一名宫装女子被周围的一盏明灯点映,似是一位妆容精致的粉黛佳人,身材袅袅娜娜,皮肤白皙无暇。 “诸位,公主府的规矩大多人都懂,但这次的极乐之宴不同以往,自前些日子的动乱过后,有诸多京城新贵诞生,所以小女来给大人们简述规则。” 那女子微微笑道:“珍品会是极乐之宴的开胃菜,在这里我们竞选手上的木牌为主。” 另一名侍女摇曳身姿,端着托盘缓步上前。 盘中的木牌似是用名贵的香木制成,雕刻有特殊的图案和符号。 “各位大人可竞拍这些木牌,踊跃出价,将其代表的东西收入囊中。诸位请看这里……” 讲解的女子在介绍完大致规则后,便朝着身后微微点头。 不过片刻,就有一人推着一座造型简朴的木车上前,内里的空间不大,摆放着一个青瓷瓶。 “这个瓶子出自于江南官窑,色彩郡主寻方士特制的养颜丹,长期服用此丹拥有固颜养肤,永葆青春的效果。” 许清微微动眉,因为女子在台上的说辞,让他记起了前世记忆里的推销员。 但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人在听到养颜丹的名头后,完全没有担心这些丹药是否有女子吹嘘的那些功能,都变得目光灼灼,眼神火热。 “今日的珍品会,就从这养颜丹开始吧。” 台上的女子话音刚落,便有诸多大臣举起了右手。 在他们举起的瞬间,就有侍奉在一旁的婢女上前,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张青丝绢布和砚笔,熟悉的大臣贵族都轻车熟路的拿起笔墨,在上面书写了自己的出价。 待侍女们归拢到台下,在旁边整理好端上去,主持珍品会的宫装女子轻轻一瞥,便笑着道出了竞拍人的名号和出价。 “栾川王黄金三千两,竞拍这瓶养颜丹。” 听到三千两的名号,台下有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将视线瞧向了台前的不远处。 那里,有一位身着蟒袍,身材和脸型都颇为圆润的皇家王爷闭目养神,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惊叹。 许清听过栾川王的名号,对方姓李,从辈分上算,应该是宣帝的亲舅舅,先皇的弟弟。 在先皇驾崩的当日,这位栾川王因为先皇膝下的儿女年幼,也是皇位十分有力的竞选者。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王爷的意图并不是皇位,而是当一个闲散王爷。 后来太后掌权禁令各方诸侯王返回封地,这位栾川王也是第一個响应朝廷号召,主动搬到皇城里的。 正因如此,这位栾川王在多年的生活里积攒了不少财富和产业,是京城里隐形的富豪。 “侯爷,您要拍吗?” 听到身旁侍女的问话,许清摆了摆手。 他虽然对瓶子里面的养颜丹很是好奇,想看看这古代方士炼丹的成果,但黄金千两的价格已超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普通民户一个月的开销可能就五两白银。 一两黄金等同于十两白银,三千两的黄金已足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过上五百年了。 “既然没有他人出价,那这养颜丹就是栾川王的了。” 宫装女子的笑容如同春风,那位栾川王也是在身旁众人的恭贺声中站起身,接过了壹号的木牌。 等过了一会儿后,养颜丹被送到了这位亲王的面前,台上也同时亮起了数盏灯光,把新的货品推了出来。 当看到被推上来的东西是一辆囚车后,众人的眼神都充斥着惊愕。 而且人们能清晰的看到,车内用脚铐铁锁禁锢着三名衣衫破烂,但妆容精致的少女。 虽然这三名少女的衣缕碎烂,像是被人强行扯开了一样,但许清能一眼看出,她们身上穿的布料是锦绣华服,色彩鲜艳治丽,好像是某种宫廷专用的服饰。 这三人楚楚可怜的望着外面,对黑暗中一双双如炬的亮眼感到害怕和恐惧,身体也在不停的蜷缩,颤抖。 “相信各位大人都是慧眼识珠的聪明人,看得出这三名小姑娘的出身并不普通……她们是北方金国的皇室成员,中间那位是大名鼎鼎的完颜氏之后,其他二女也是金国权贵的后人。” 宫装女子的话音刚落,下方就传来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完颜氏?听说金国的开国皇帝金太宗的兄弟,就是完颜第干……这女子放在金国,那可是一等一的权势贵族!” “对呀,金国近年来不是国力正盛,打得辽国找不到北吗?怎么会有贵族女子流落到我大齐里?” 台下议论的声音,也是许清的困惑。 这里的地理情况虽然与前世记忆里的相近,但细节和地域版图上却相差甚多。 例如历史上的金朝,辽朝还有蒙古人,全都在此时崛起,并且割据了北方的大片领土。 大齐虽然在历史上辉煌璀璨,但从整个已知的世界地图上来看,也只是偏安一隅,年年进贡给北方岁布碎银的落魄王朝罢了。 金朝的国力在辽朝和大齐之上,仅被那凶悍善战,活在马背上的蒙古族压一头。那这三人怎会流落到大齐境内? “在入冬之前,各位大人可还记得,金辽曾在东北漠河有过一战,辽国大败而归,连丢三城。” 宫装女子的话,众人当然记得。 毕竟大齐现在采用的政策是驱虎吞狼,暗中支持北方的辽国。 要不然北方被某一外族统一,就会有千万铁骑南下,踏平整个南方腹地。 “辽国虽然大败,但一支军队在因为突降的大雪迷失了方向,误入了金国后方的边城,他们在此城捉拿了金国诸多权贵的妻妾子嗣,并当做人质带回了都城。” 宫装女子继续说道:“正是有了这批人质作为胁迫,金国才不得不放弃了冬日的攻势,转而在漠河一带与其议和。” “原来如此。” 许清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承轩坊不仅负责对内的情报收集,也负责对外的军情收集。 但不知为何,这名宫装女子叙述的情况,并没有在承轩坊回报的情报里记录呀。 难道说,丹阳郡主有自己的门路? 许清的想法,几乎是在下一刻被证实。 “郡主为了这批货物,特地派人去辽国都城与耶律皇室协商,带回了她们……虽然金国的皇女皇子也被辽国俘获到了都城,但辽国那边并不愿意把他们交换过来。” 这些文人大臣,富家权贵们听到消息,无不心惊肉跳,面露惊骇。 完颜氏作为金国大族,能出现在这里已是不易,哪还敢期待金国的皇室出现在卖场上? 但心里想一下,若自己能把战场上屡次让大齐军队吃瘪的敌国女子买到家里,养成禁脔,这何尝不是一种为国分忧的爱国之举? “拍下中间那名完颜氏,剩下两名金国权贵的女儿也随之奉送……各位大人买回家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毕竟现在金辽两国剑拔弩张,极有可能在冬日结束后再次交战,对方不会因为完颜氏和两名叫不出名字的大臣女儿得罪大齐的。” 众人点了点头,心里被丹阳郡主周到的考虑折服。 他们本以为珍品会上出现几名罪臣叛将的家眷妻女已是绝杀,谁能想到这丹阳郡主的本事通天,竟能与辽国达成协议,虎口夺食。 大齐的大臣们都知道,辽国的胃口很大,一般只有绝对的利益才会换取对方让步。 丹阳郡主把这三女交易过来当作货品,应该了不少的功夫。 “各位,嬷嬷已查验过她们的身体,都是清白之躯,只是这副狠劲还没来得及驯化……若拍下的主顾有要求,无需支付额外的银两,给公主府三日的时间,自能把她们驯化的服服帖帖,什么都依着你。” 宫装女子介绍完货品,眨眼淡声道:“请出价吧。” 虽然现在场中的灯柱大规模熄灭,但许清能透过走动的黑影看到,金国女奴的魅力远胜于先前的养颜丹,几乎有一多半人都举手投入其中,在递来的托盘纸绢上书写出价。 “侯爷,这个您要拍吗?” 许清下意识的摆手,但手刚伸到半空就僵持住了。 因为京城里有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并不少,甚至因为自己亲口揭穿了祭天大典的动乱,不少人把他视作男版的沈霜序。 自己虽然想把白莲教搞垮,但失忆后接二连三的举动,已让自己的形象脱离了初衷,成为了一个足智多谋型的智者形象。 再加上那丹阳郡主曾表现出和自己成婚的想法,不如靠着这事让她明白,自己可不是一个尊妻重道的规矩男人。 “拍。” 许清在侍女递过来的托盘里,随手写上了一个数字。 等到侍女端着托盘走下去,宫装女子简单看了一眼,便走上台前宣布道:“贰号木牌的竞拍者,是广平侯,黄金万两。” “啊?” 这下不只是台下众人,就连许清自己都难以相信那宫装女子的话,左脸抽搐不止。 太后姑姑赏赐的那些黄金,已被秦疏影在了广平侯府,用去了大半。 毕竟一间正儿八经的侯府开销,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所以自己在刚刚书写价格的时候,就写了黄金一百两。 但是这宫装女子口里的黄金万两,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凑。 “侯爷,无须担心,郡主吩咐奴婢……只要是侯爷在珍品会上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您的东西。侯爷在这里的任何销,都由郡主负责。” 许清斜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被大齐富婆包养的感觉? “侯爷,请问这三名金朝女奴,您是要直接送到府上,还是交由郡主驯养呢?” 许清心里隐隐清楚,侍女口中的驯养,应该和公孙皇后的状态相差不多。 但这些金朝女奴的身份可不比公孙皇后,一个是被转运到万里之外的敌国阶下囚,一个还算是名义上的当朝皇后,且需要其主持祭天大典。 由此可预见,若自己答应了侍女的话,她们的下场会生不如死。 许清虽然不是仁慈的圣母性格,但是丹阳郡主极有可能是白莲教的人,让白莲教的贼子用手段去折腾其他人,那自己不就是他们的帮凶吗? 所以许清摇了摇头,淡声道:“送到我府上吧,家里有四少奶奶在,她知道该怎么做。” 秦疏影冰雪聪明,聪慧懂事,而且以她的性格,看到这些人最多埋汰自己两句,绝不会做出有违大局的动作。 “是。” 侍女的脚步和身影慢慢淡去,接下来的珍品会上,许清恢复了沉默寡言的作风,再也不敢拍这些东西。 黄金万两的人情难还,他可不想跟丹阳郡主有更多的联系。 例如传说中的冰山雪莲,太岁……各种各样的卖品,能看出来丹阳郡主在此次珍品会上的用心良苦,准备了许多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 “珍品会到此结束。” 站在台上的宫装女子在交出了第七块木牌后,说出了落幕的说辞。 (本章完) 第164章 极乐之宴 第164章 极乐之宴 正待许清觉得这场极乐之宴到此为止时,珍品会台上的烛灯熄灭,霎时间万籁俱寂,整个场地和空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下一瞬间,半空中有一抹光点微微闪烁,接着,一股溪流如同一根细细的玉带,蜿蜒曲折,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精妙至极的是,它们沿途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将这些泉水点映的波光粼粼,宛如银河从天而降,汇入下方的一座凹状大池中。 “这是……” 看到“溪泉”变成池水,蒸腾的热雾,许清的心中隐隐有了新的猜想。 果然,没过多时,清醇的芳香就从下方传出,验证了他的猜测。 竟然真的是酒池!而且还是温酒! 古人的饮酒方式和他记忆里的现代有诸多不同,除去煮沸茶汤的喝茶,大多数地方还流行把酒煮热,尤其是在冬日的环境。 但这里不是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那从天而降的酒水还可以解释成洞顶开了个小口,将如此多的温酒汇入池中保持温度,该如何做到呢? 在酒水不断灌入池子的下一刻,整座极乐之宴的灯台重燃,将空间照的无比明亮,金碧辉煌。 这时许清才发现,那穹顶上竟也不是普通岩石洞顶,而是镶嵌着各种宝石和彩绘,罩有彩色琉璃罩。 各类光火透过这些窗罩洒落下来,形成了斑斓的光影,令人目不暇接。 “我可以下去看看吗?” “侯爷请便。” 许清在得到了身边侍女的允许后,从高台的后面跨步而下,朝着中间的酒池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下方众多大臣官员纷纷从原地站起身,朝着那从天而降,逐渐被灌满的酒池聚拢了过去。 “这可真是天地奇景!” “只听人说过大旱逢雨,天降甘霖……这天降美酒的景象真是第一次见,真是给老夫开眼。”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奇观吸引,几乎没人瞧见许清的身影。 对方刚走过来,周边的环境就又发生了突变。 遥遥望去,空中似乎洒下了一道七彩琼光,从中飞出数位身着七彩霓裳,翩翩起舞的仙女。 她们衣缕单薄,胸前浑圆峰峦凸起,腰下裙裤紧裹着翘臀。 更夸张的是,这些衣襟的襟口被高高撑起,只要她们一抬腿舞动,纱制的袍面就会被风吹动,紧贴上下腹腿根,印出一抹蜂腰凹陷,小腹削平的魅惑曲线,远比赤裸着身体更加撩人。 这下别说是场中众人了,就连许清都从未看到过如此夸张的表演。 那些女子在空中肆意舞动,赤脚而摆,任凭白皙的肌肤与衣布时分时贴,让勾人的曲线若隐若现。 “这是仙女!”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是黄升。 他的口音虽不标准,但却准确的道出了周围人的心声。 能从天而降,有如此美态的人除了天上的仙女,还有谁能做到? 当这些女子飞的近了才看到,许多从天而降的仙女手上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捧着抱着举着酒壶。 她们绕着那道酒柱飘下来时,满面娇笑,如沐春风。 仙女们踏出秀美的赤足,袅袅娜娜的款步而行,来到了最前列的大臣面前,轻轻拍了拍自己带下来的酒壶。 后者们迟钝了片刻,才下意识的举起酒杯,看着这些清丽无双,艳魅多姿的仙女们为自己倒酒。 美酒佳人,只是一杯入喉,便让他们感到面色红晕,周围的气温升高。 那位率先挤进去的黄升更是接了几杯,晕红着面色大声道:“不愧是极乐之宴,极乐之宴……” “吊威亚吗?” 不同于痴迷于仙女们身姿的大臣世族们,许清看到这些女子下来的瞬间,有各类黑色的绳索从她们的背后被收了上去。 其实真论五官和舞姿,她们不如望月楼的小姐们刻苦用功,本领高超。 但这些女子胜在第一眼的印象惊艳,即便许清告诉自己这些东西必有缘由,她们不是真正的“仙女”,但奈何这群人的登场方式太过夸张。 “侯爷,请。” 没过多时,酒池周围的人就都被灌了温酒,那些仙女捧着酒壶和酒杯,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为其余众人献酒。 几乎每到一处,就卷来一阵香风扑鼻,让闻的人精神一振,心神荡漾。 前方的那么多人品尝过这里的酒水,许清也没再推辞,而是举起杯盏闻了闻味。 是一股浓烈的香。 “谢了。” 许清举杯,一饮而尽。 在那名“仙女”笑着移开目光,走向下一个人时,许清不动声色的将酒水吐出。 场上的人群颇为喧闹,如此规模的奢侈酒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历史之最。 没过多久,远方传来了异样的骚动,在场众人听闻是丹阳郡主亲自献身后,纷纷侧目望去。 远远看去,只见那名少女身着汉代传统华服,短袖宽袍,衣摆随着步型身姿轻轻飘动。 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個精致的发髻,斜插着一只玉簪,别有一番雅致。所着的衣裳更是绣工精细,牡丹、翠竹等图案栩栩如生。 丹阳郡主的眼眸宛如秋水,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意,樱唇贝齿,略施脂粉。 仿佛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凝聚在周身,高不可攀。 “诸位,今日的极乐之宴是否让你们尽兴?” 如当初在栖凤殿前出现的情形一致,丹阳郡主刚刚露面,便有无数权贵朝她蜂拥而去。 但众人墨守成规,遵循着那不成文的规矩,围绕在丹阳郡主和身后侍女的三尺之外,不敢逾越一步。 在听到丹阳郡主的问话后,一名品阶不低的大臣主动说道:“郡主,您这极乐之宴真不是老臣吹嘘,明明只举行了短短数年,却把这天下最新奇夸张的事都承办了一遍,真是神了!” 另一名大臣唯恐被恭维的人抢去风头,赶忙挤上前附和道:“对呀,郡主真是冰雪聪明,聪慧无双……谁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天上飞的仙女!还能尝到对方给自己敬酒!” 丹阳郡主似是对这些大臣们的吹捧很是受用,在那咯咯轻笑道:“锦儿有这么厉害吗?” 她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一抹满含羞涩的狡黠笑意却悄然浮现脸庞,看的许清一阵恶寒。 当然,在其他人看来,丹阳郡主那天真无邪的面容配上这楚楚可怜的羞涩,显得人畜无害,十分动人。这些人加大了吹捧的力度,直到丹阳郡主眨着一双灵动的美眸,叫停了他们的行为。 “诸位,极乐之宴还没结束呢……你们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下一场戏吗?” 在公主府和极乐之宴上,没人敢忤逆这位丹阳郡主的意思,听到对方说演出还未结束,这些大臣便朝外面散了散,重新朝着中间望去。 与此同时,那道温酒的酒柱已被倒空,天空也不再有“仙女”飞下。 没等众人猜测这场极乐之宴还有什么表演时,一名白发卷毛,年过古稀的老年人拄着拐杖,来到了会场中心,酒池面前。 这位老人的脸上遍布沧桑,满是皱纹,但他的眼神却不显浑浊,依旧明亮。 不知为何,在场的人数众多,但许清却能从老人不动声色的扫视中感受到,对方在窥视自己。 “诸位,相比于金朝的权贵之女,飞天而下的美酒仙女,这位才是今晚极乐之宴的压轴戏。” 听丹阳郡主对这位老人的手法本领如此推崇,人们都来了兴致,聚精会神的望向对方,希望能从这人的周身看出什么秘密。 但过了一会儿,见老人还是无动于衷的杵在原地,都有些不解的面面相觑,不知这老人要表演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 最终,还是喝多了酒的黄升从睡梦中醒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对着那老人高声呵斥道:“我要仙女!老子要仙女……你这丑八怪是什么……” 就在黄升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时,那老人抬头凝神,紧紧盯着黄升。 然后,原本寂静的池面猛然泛起波澜,只过了片刻,就有数道水柱冲天而起,在老人的面前交汇,组成了一只老虎的模样。 许清脸庞抽搐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老虎的神态和模样栩栩如生,连趴伏蹲身,蓄势待发的进攻姿态都表现的分毫不差。 更为夸张的是,在老人手臂轻摆的过程中,那老虎竟四肢蹬地,虎啸一声,朝着黄升冲了过去。 黄升被吓的转身要跑,却被那老虎撞到。 顷刻间,前者不慎失足落入池中,后者却在撞到黄升的一瞬间,化成了漫天水,飞溅于酒池周遭。 “好……好?” 这一幕不仅看傻了许清,还把极乐之宴上的大臣们吓得目瞪口呆。 即便他们知道那水组成的老虎应该是某种幻觉,虚幻之物,但那虎啸的声音却是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甚至有人被吓得裤裆都湿了。 “好!” 惊疑的声音过后,在场众人都给了这老人喝彩。 “这位名叫鬼童,是大齐国内的第一幻术师,可是一位千金都请不到的主。” 听丹阳郡主揭晓了老人的身份,人群无不面露惊骇之色,不敢相信的望向对方。 传说鬼童出身于川渝,不仅是大齐,还是整个天下的第一幻术师。他的身份时男时女,时老时幼,每次现于人前的形象都不相同。 这位鬼童留在民间的传说,基本都骇人听闻,但今日亲眼见到了酒水化虎的奇特场景,已经没人不信他的本事。 “噗,噗……” 酒池中传来异响,过了一会儿,那跌入池底的黄升从里面爬了出来,满身酒气。 围在外面的大臣世族们纷纷笑他不自量力,竟敢在鬼童这种一等一的幻术师面前找事情。 “厉害,厉害。” 黄升不惧周围人的目光,醉醺醺的指着那鬼童老者嚎叫道:“但是我黄某人不服!一只老虎算什么本事……” “鹤。” 鬼童打断了黄升的话语,淡淡的一声称呼,池水中的酒水就又开始升腾变化,最终生成了一副优美的体型。 它虽然通体由无色的酒水构成,但那富于曲线的脖颈,挺直纤细的长足,一身洁白的羽毛,墨黑的翅翼,再配上一块鲜艳夺目的红色肉冠,一切都与丹顶鹤一致,甚至比先前的老虎更加具体形象。 黄升愣在原地傻了两秒,就被那化成的仙鹤席卷而来,再度被冲下了池水。 人群虽然笑了黄升两声,但更多的想法,却是对这位幻术大师的尊崇。 谁能想到,对方能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幻化出一只老虎和仙鹤?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人吗? 许清躲在人群中,看完了全程。 他根本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幻化成这种东西,但这幻术师的幻术是自己亲眼所见呀,哪还有假…… 不会又是曼陀罗吧? 许清想到这里,开始认真回想自己进极乐之宴的种种细节。 但他也发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那“仙女”递过来的酒水被自己吐掉了,曼陀罗就算有再大的功效,也不会能因为自己含了一会儿就发生奇观吧? “在宴会上的大人们,都是手握黎民生死,在朝当官的大人物。” 鬼童在人群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几乎与人们想象的一样,这位大师的声音沧桑,富有年代感,有很强的辨识度。 “丹阳郡主请老夫,用幻术带大家登临传说中的仙界,有谁想去?” “我!” “我!” “……” 没等一会儿,鬼童的提议就遭到了众多人的举手,整个宴席上几乎不分男女老幼,人人都想去那传说中的仙境一窥真容。 唯独许清潜默在众人之间,没有做声。 不知为何,这场惊世骇俗的宴会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只要自己变得和这群人一样,以后就可能演化成白莲教的信徒。 “既然这是众生所愿,那老夫就舍弃阳寿十载,让大家登临仙境!” 话音落地,周围的景色突变。 一副优美的画卷在这座岩洞的山壁上展开,内里是琉璃金瓦,七彩神光。 (本章完) 第165章 幻梦 第165章 幻梦 在场的人群望向那云雾缭绕,古树参天,百盛开的天上仙境,俱都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 接着,画卷里面的幻境向外扩张,越扩越大,竟直接将宴席上的众人淹没。 许清再度睁眼,那环境已从枝繁叶茂的仙境进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大宫殿里,到处摆满了世间珍宝,璀璨明亮的夜明珠。 无数巧夺天工的壁画栩栩如生,单看一眼便能让人沉沦其中。 “这是假的!” 正在许清想跟随身旁人的步伐,继续向仙境神宫的内里探视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许清的意识被强行拽出,在猛烈的摇头眨眼后,回归了现实。 他的视线像是新出生的婴孩一般,从黑暗中的一线苏醒。 “黄升?” 刚刚入耳的声音,正是先前在两次坠入酒池的黄升,许清睁眼时,对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再度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除却黄升与自己,其他所有参加极乐之宴的宾客都被定格在了原地,闭目凝神,一动也不动。 场地静逸,没有一丝声响,仿佛“仙境”的风吹鸟鸣从没出现过。 “是我!侯爷!” 黄升面色焦躁的对许清说道:“小人从酒池爬出来时,就见到大家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寻到您的身影……” 完全清醒过来的许清,再度观察这处巨大溶洞的时候,发现内里和自己下来时的样貌有很大的不同。 他明明记得岩洞的顶部轮廓遍布着彩绘纱幔,十分唯美,可为什么此时向上看去,却只是极为寻常,凹凸不平的岩石峭壁。 而且那些五彩斑斓的灯光与烛火也消失不见,整片空间就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幻觉,幻术……” 许清看着周围诡异的一幕,心神转动。 接着,他忽然感觉头背汗毛竖直,宛若有一柄冷锋贴到了脖颈上。 在自己有意提防的情况下,都能落入丹阳郡主在极乐之宴的陷阱,若是对方有意针对自己,那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回味过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许清下意识朝先前丹阳郡主所站的位置看去。 那里空无一物。 再回头朝自己先前所坐的高台望去,那里哪有什么奢华的木制高台,完全就是一个用泥土垒起来的高坡土丘。 想到自己坐在那上面观摩了整个珍品会,许清的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 表面上看起来奢华无比的极乐之宴,怎么会是这种模样? “等等,那个酒池呢?” 听到许清的问话,黄升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缓声说道:“侯爷,小人也在纳闷,明明看到了仙女天酒……可不知为何,当我在中间那个池子醒来的时候,那酒池就没有了,变成了一摊泥水。” 黄升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属实,还特意举起了手臂,让许清看清他衣服上泥印。 在亲眼目睹完这一切后,许清已确信这场极乐之宴是一個彻头彻尾的骗局,不仅是幻术师表演的天上仙境,就连那金樽玉座,仙女酒池也都是丹阳郡主借用某种技法塑造的幻境。 这种做法,像极了白莲教的风格。 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丹阳郡主与白莲教的联系。 能蛊惑上万人,让他们产生梦中幻象的东西,应该又是那曼陀罗捣的鬼了。 但大规模的运用这玩意,定会带来极强的副作用和使用痕迹,自己正好可以借助提前苏醒的功夫,查探公主府的虚实。 想到这里,许清拉着黄升蹲下了身子,低下了头。 黄升见二人的表现跟做贼一样,不解的问道:“侯爷,我们不找郡主问清楚缘由吗……” 许清白了这傻小子一眼,提醒他。 “丹阳郡主在京城中横行霸道,靠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份名头,还有这容纳百官权贵的极乐之宴……她举办宴席的这几年,你可曾听过这宴会上有半点不好?” “没……没有。” 黄升的回答略带迟疑,但他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经过许清的小声提醒,便明白这极乐之宴存在猫腻,定是丹阳郡主不想公开的隐秘。 要是自己去找对方询问,不是羊入虎口吗? “许侯爷想的周全,真是料事如神……” 黄升被许清示意闭上嘴巴,顿时看到有两名手持利刃的公主府侍卫走了过来,他们手持灯盏,在宴席宾客垂下的脸目上照了照。 这两名侍卫在确认宾客们没有异动后,继续向前检查。 待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黄升才敢把遮住嘴巴的手掌拿开,大口的呼气。 看到那些侍卫目露凶光,晃眼的白刃后,黄升已无比肯定,这些人定是来检查人群是否有提前苏醒的异象。 若被他们看到自己与侯爷的模样,二人命不久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清思考了片刻,说道:“下来的时候,你曾与我说,通往这处溶洞的道路有很多,我们只要任选一个无人看守的出口出去就行。” “好。” 虽然溶洞内的光线昏暗,但黄升还是简单辨别了下方向,对许清说道:“侯爷,小人在家乡时常给商队带路,若您信得过小人,跟黄某走就行。” 许清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想法,见黄升主动毛遂自荐,便点了点头。 二人弯腰弓背,在一排排站立的黑影人群中缓慢穿行,路上还要躲避提灯查看的府内侍卫。 好在黄升的记忆力确实不错,在蜿蜒前行了数十步后,他们通过来时的洞口顺利上行,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外围。 此刻的公主府,虽然还是来时的繁华模样,但早就没了任何的人影。 仔细一想倒也能理解,毕竟下方岩洞的范围那么多,那丹阳郡主定是把全部的人手都放在了洞内,才能支撑起这场极乐之宴的进行。“正门好像有两名侍卫在看守,侯爷我们走后门出府。” “好。” 黄升早到了一些时辰,忙于与大齐权贵们攀附关系,希望能打通自家运往京城的药材商路。 但他也没想到,那些费尽口舌的关系没用上,倒是提前摸路摸到的后门帮了他一把。 二人绕过公主府的正门,从后门出去的时候,碰巧看见公主府的一些侍卫正在把溶洞下陷入幻境迷梦的大臣官员们搬到房间内。 看到这一幕的黄升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许清说道:“侯爷,小人终于明白他人口里的极乐之宴是怎么回事了。” 待两人行到周围一处僻静的街巷角落,黄升接着未说完的话讲道:“先前在公主府时,小人曾向参加过极乐之宴的世族们问过这场盛宴,但人人都对宴会上的东西闭口不谈。” 许清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从今夜的经历来看,就算把极乐之宴的事情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会信他口中的言论。 说那极乐之宴的酒水侍女能从天而降?还是说自己见到了那大齐第一的幻术师,去了传说中的仙境? “但他们有人与小人说,参加完极乐之宴会非常尽兴,只是醒来却是在公主府的各处……有人会抱着假山,有人会躺在房中,有人会一头栽进园的盆栽里。” 黄升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说道:“现在看来,那都是被丹阳郡主用迷药迷倒,再被府中的侍卫拖出来的。” “嗯。” 黄升的说辞,与许清心中的想法大致一样。 因为太后明令禁止的关系,承轩坊并没有对丹阳郡主的极乐之宴有过多的调查,但他依然能从坊中留下的情报踪迹,结合今日的所见所闻,推算出极乐之宴的真面目。 看来这丹阳郡主,骗了整个京中权贵,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 “人没了?” 丹阳郡主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府中侍卫,脸上甜丝丝的羞涩笑容消失不见。 梳妆镜中的自己,明明身着艳丽的华服裙裳,画上了精致而又美丽的粉黛妆容,却没想到……今夜的男主人公却消失不见了。 “属下仔细查找了那泥丘周围,并没有寻到广平侯的踪迹。” 侍卫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努力辩解道:“即便和周围人搬空了那泥丘附近的人,也没寻到广平侯的踪迹。” 丹阳郡主逗弄着手上嫣红亮莹的口脂,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熄灭,变得有些落寞。 在听到许清下落不明的汇报后,她不小心用力,食指把涂在唇上的红脂错开一道,形成了一道狰狞可怖的红印。 她原本清秀玲珑,甜美可爱的面庞也因这一次的失误,印上了几分阴霾之色。 没有等丹阳郡主发话,后方的黑暗中就隐现出一道人影,她虽然穿着郡主侍卫的鳞片裙甲,但能从其凹凸有致的身材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那侍卫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根本没注意到杀机临近。 “唰”的一道声响。 人头顺着滚落地面,那无首人尸在迟缓一刻后喷涌出巨量的鲜血,将门槛周围处染出血泊。 丹阳郡主不动声色的站起身,转身看着鲜血蔓延的可怖场景,兀自笑出了声。 “真是一个笨蛋,这么点小事都没做好。” 玉衡星君收起染血的利器,行礼询问道:“圣女,天命人不会武功,脚力不会太快,深更半夜没有马车,走不出这个坊市,需要玉衡去把他抓回来吗?” 丹阳郡主噘着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你动手抓回来的话,本郡主不就暴露了吗?那锦儿该怎么和心爱的哥哥解释,说自己就是他最嫉恨的白莲教呢?” 说到这,丹阳郡主忽然嘴角一咧,咯咯咯的笑了一会儿。 “但他能从极乐之宴上醒来,估计也是对锦儿的身份起疑心了吧……真可惜,明明他听锦儿的话,把沈霜序那个家伙舍弃掉,就能和锦儿过上天作之合的好日子了。” 丹阳郡主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像是又想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这样一来,锦儿不得不出手把他关在地上,慢慢教哥哥规矩了……锦儿要用烧的通红的烙铁,在哥哥身上印满锦儿的名字。要把哥哥的眼睛都挖出来,不许他看别的女人。要把他的舌头也割掉,只能小狗一样支支吾吾,黏在锦儿的脚边……呵呵,呵……” 玉衡听着丹阳郡主无比可怖的言论,面无表情的沉默以对。 白莲教内的圣女考验堪比酷刑,扭曲人的神智,把人逼成疯魔都是常事,所以丹阳郡主有此变化并不出奇。 更别提她被分到这位圣女身边,亲眼目睹过什么。 在丹阳郡主还是候选圣女的时候,她一家刚被许太后选中,带入了繁似锦的皇城。 那时的圣女并不常流露出今日的表情作态,经常以一种文静娴雅,知书达理的贵族少女面貌示人。 当年皇位继承人颇多,宣帝也没被太后钦点,丹阳郡主的待遇就像是阴沟里老鼠。 在皇亲国戚和勋贵的圈子里,谁都看不起姐弟二人。 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太子和八皇子,也暗示过丹阳郡主的姐弟二人地位低下,不配成为皇室姐妹。 不得不说,就连玉衡星君自己都一度认为,丹阳郡主李锦儿只是圣教安插进大齐的一个棋子,负责给教派传输皇室的情报。 后来的丹阳郡主随着年岁的增长,长得亭亭玉立,甜美可人。 年仅十岁的她因为清丽的外表和皇女的身份,吸引到了许多心怀不轨,位高权重者。 玉衡曾在窗外亲耳听见,丹阳郡主的母亲暗中把女儿明码标价,卖给了京中贵族。 只是当夜,躲在暗处观察的玉衡,并没有看到寻常故事里的惨案,而是亲眼目睹了一名瘦弱不堪的少女举起厨具,亲手弑杀了府中的所有人。 在将生母千刀万剐后,她还用力插在了自己的腹部,制造出了那场骇人听闻的京中惨案。 但一个十岁的少女,作案手段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这场轰动一时,惊世骇俗的案件很快被大理寺查清,汇报到了皇宫里。 (本章完) 第166章 上门 第166章 上门 自那件事情结束后,已经手握大权,操控了整个大齐皇室的许太后不仅没有责罚李锦儿,还尽力帮她掩盖,将其收纳到了身边。 念到这里,玉衡星君的内心之中隐隐生出了一丝同情。 …… 回到广平侯府的许清,第一时间关闭了府门,唤来了承轩坊的助手单永培。 单永培刚进厅堂,见到许清面容严肃,若有所思的模样面色沉落,拱手问道:“坊主,极乐之宴上出什么事了吗?” 作为坊主的助手,他自然清楚许清的行踪。 但极乐之宴的审查极严,又有许太后为其撑腰,所以承轩坊的调查和保护都只能在公主府外戛然而止。 驻守在府外的兄弟并没有传来坊主出府的情报,他却被对方提前唤到了许府,岂不是说明坊主是从极乐之宴里偷跑出来的? “丹阳郡主的公主府,必须要查。” 许清看见这位魁梧的汉子,稍稍定了定心。 单永培与自己同出江南,先前就任于镇南忠武军,算是整个承轩坊里,唯一一个不用怀疑的对象。 毕竟承轩坊的叛徒奸细早就生事作案了,怎么查都算不到单永培的头上。 “昨日的极乐之宴……” 许清没有任何隐瞒,将极乐之宴的事情对单永培全盘托出。 在看到对方面露惊诧之色,有些大脑宕机的反应后,许清叮嘱道:“丹阳郡主的府邸跟白莲教脱不了关系,我事先查过坊内有关于公主府的记录,但丹阳郡主的资料都被人刻意隐藏了。因此我推断,隐瞒丹阳郡主身份的人,应该就是白莲教插入坊内的间谍。” “若丹阳郡主府内真藏有大量的曼陀罗,用来营造极乐之宴的盛景,确实与白莲教难逃关系……只是,坊主,丹阳郡主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单永培的唇角紧抿,脸上那股军人的坚毅之色消失不见。 早在他先一步被调入承轩坊,了解京城各方势力和世家权贵的时候,自己就认真细致的调查过各路人马。 丹阳郡主在承轩坊内部的情报级别属于绝密,非甲字以上的特殊权限者不能翻阅,但整个大齐境内……好像就只有许太后本人有权阅览这些珍藏起来的卷宗。 “哪里有问题?白莲教自京城和香山的动乱后,又在祭天大典上生出了这种事情,是姑姑给予我权利彻查白莲教,剿灭这些贼徒。” 许清目光森冷的问道:“谁和白莲教有关,就是在和大齐做对。” “坊主,若丹阳郡主与白莲教的私通是太后默许的呢?” 单永培试探性的问题,让许清微微一怔。 随后他便意识到,这小子应该知道些什么,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证据吗?” “坊主……” 单永培眼见事情瞒不过去,便沉思回想了片刻,主动向许清说道:“丹阳郡主的卷宗并不是没有,其实都被封在了甲字号的库房里。” 承轩坊的等级森严,哪怕是坊主和坊内的四大执事,也只拥有乙字号的权利。 而且四大执事因为承轩坊的特殊性,终生不得踏出主坊楼阁半步。 “坊主可还记得,京城当年曾发生过一场命案,与丹阳郡主和宣帝的生母有关。” 经单永培提醒,许清记起了这件被一笔带过的事情。 他在丹阳郡主和宣帝的记录里,都看到过这起案子,但其已经被大理寺查证结案,又只是在众多记录中一笔带过,就没有太过留意。 “有什么问题吗?” “东皖郡王的京城事变后,前任大理寺卿死于刑部的大火里,承轩坊曾特意对接过大理寺的府库,严防有在册犯人逃逸。” 单永培看着许清,继续说道:“属下也借此机会进了府库,抽调了丹阳郡主的卷宗和记录,坊主可知发生了什么?” “速讲,别卖关子。” 单永培不敢多话,直言道:“有关于丹阳郡主生母案子的实证记录都言不符实,完全是在弄虚作假。” 许清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提出问题。 “东皖郡王的京城事变影响颇广,会不会是那一夜的京城乱象太多,有人去过大理寺的案卷府库?” “不太可能,大理寺的隐蔽性虽然不如承轩坊,但也是这世上少有的督查要地,况且……东皖郡王的反军数量很少,没进过大理寺所在坊市。” 许清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丹阳郡主生母的案件另有起因,而且这事情是被位高权重者强行压了下来,才致使这件案子没被扩散出去。” 单永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许清心里也清楚,能藏匿丹阳郡主记录,并且下令让大理寺歪曲事实的人,只能是自己的姑姑,许太后。 但许清心里有些不明白,姑姑为什么会为丹阳郡主做到这种地步,那案子的真相又是什么? “属下也曾有这個问题。” 单永培继续道:“但属下暗中调查过那起案件牵扯到的一个权贵世家,经过一路的追查发现,这些人已被流放闽北山脉……” “这权贵因什么事被牵扯进去的?” “行凶。” 单永培按照案宗上的记载,说道:“这家姓刘,原来的家主是刘世丰,于洪熙二年登榜进士,历经两朝做到了御史台御史,在当时的朝中有不错的资历和人脉。但案宗上注明,这位刘御史因觊觎丹阳郡主和宣帝生母的美色,半夜潜入府邸行凶。” 许清并没有觉得这案宗记录上有何不妥,问道:“你怎么会觉得这个刘家有问题?出了这种丑事被流放倒也正常吧。” “坊主,根据大齐律法,御史大夫享有进谏免死的特权,这条法规虽是由圣人说了算,但在寻常的案子里,还是享有另类待遇的。” 单永培继续道:“况且,根据案宗上的记载,丹阳郡主与宣帝的生母在进京时,为了宣帝进宫认太后为干娘,已提前摘去了自己的美人身份,属于平民。御史在未得手的情况下,不该被重判流放,牵扯三族。” 听单永培这般分析,许清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他沉思了片刻,马上吩咐道:“你还记得这案子的证物藏在大理寺的哪一间库房吗?” “记得。” “备好车马,我们现在就出发查证。” “是。”单永培应完起身,刚打开厅堂的大门,忽然就看到有三名婀娜的身影在秦疏影的引领下,朝着这里走来。 三名女子身上的布料极其单薄,除去亵衣亵裤,还用轻薄的罗纱披帛套了一层,几乎就没有更多的衣物遮挡了。 这也导致她们有大片大片雪白莹润的肌肤露在外面,被人看去。 极乐之宴的宾客已于早上苏醒,所以单永培知道她们是许清昨晚拍下的金国女奴,便不敢直视,低着头从一侧快步掠过。 但秦疏影就没那么好应付了,光是从翠儿和杨柳没有出面,而是由这位四方夫人亲自带路的事情上,许清就嗅到了一丝醋味。 “这便是昨日拍下你们的人,大齐的广平侯,许清。” 秦疏影将神色惊慌,不敢多言的三女带到厅堂里,和颜悦色的看着她们,柔声宽慰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夫君这个人除了好色和妻妾成群,倒也没有其他的缺点。” “咳咳。” 许清面色尴尬的轻咳提醒,但秦疏影却转过娇躯望向他,挑着眉毛问道:“夫君,人家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 “可是夫君明明在望月楼的时候答应过人家,说这辈子就守着我们四房姐妹,绝不出去沾惹草。” 许清眨了眨眼,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他确实把这事给忘了,不对……与其说是这辈子就守着四房姐妹,不如说是这辈子就守着陆晚禾。 许清当时觉得,自己其他三女的关系又没法直接解除,再加上当时又与秦疏影有了肌肤之亲,便守着这个名分,做个守信负责的夫君好了。 可谁曾想,祭天大典上竟闹出了这种荒唐事。 …… 祭天大典的事,许清可没傻到告诉别人,但看秦疏影现在的模样,明显是把自己当时的话当了真,吃这三名金国女奴的醋。 “疏影,你误会我了。” 许清赶忙走上前,将枝招展,容色倾城的秦疏影推到客厅的主座椅上,扶着她坐了上去。 虽然他能利用身体内的蛊虫关系让秦疏影强行屈服,但祭天大典的事情,让许清对心中憧憬的陆晚禾和有过亲密关系的秦疏影心生愧疚。 而且自家的妻妾,总不能靠着武力强行让对方服软。 秦疏影刚一落座,一股难以形容的肌肤香气就伴随而出,而且她身上的香泽并非是体温体汗所生,而是多年混合香,自带的清冷与甘洌,吸入鼻间,让人不由得神魂一颤,大脑酥麻。 “疏影,你看这广平侯府这么大,让翠儿和小环她们从早操劳到晚不是个事,所以昨日晚上为夫灵机一动,就买了三个女奴来家中干活。” “哦?灵机一动?” 秦疏影的鼻梁纤细而直挺,她翘起琼鼻鼻尖看向许清,轻声一笑问道:“夫君觉得府上人手不够,妾身去外面买些家丁婢女就好,何必非买这些漂亮的人儿?” 秦疏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但许清当时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自己会得手拍下她们。 “如果我说,是丹阳郡主暗箱操作,把这些女奴送给我的,伱信吗?” “呵,学会推脱责任了是吧?” 秦疏影没好气的白了许清一眼,继续向那三名金国女奴望去。 她不得不承认,这三名金国女奴的颜值和身材都十分出色,尤其是中间那位完颜氏的后人,发色都与中原人的黑发不同,而且肤色最为白皙,像是挤出来的乳白色一样馥郁。 而且这位完颜氏的皮肤还保养的十分完好,轻薄透光,能透过白肤看到内里的粉红,真是一个不输陆晚禾纤弱形象的女郎。 但与陆晚禾那种病殃殃的美人不同的是,这女子的五官腮帮和瓜子脸十分标致,是个无可挑剔,让人一眼看完就留有深刻印象的美人。 单单是打量的这几眼,就又让秦疏影多看了一会儿。 “算了,疏影是四房妾室,这些事情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四房来管。” 秦疏影轻叹了口气,换了副模样与语气重新讲道:“等大房和三房住进来,夫君你自己向她们解释吧。” “好……” “不是还有事情吗?还待在家里做什么?” 见许清迟疑的模样,秦疏影提醒了他一句。 前者这才想起来,单永培还在府外等着自己,便把这三女全都交给了秦疏影,赶着向院外走去。 秦疏影看到许清走远,没好气的瞪了厅堂里的一处帘幕一眼,嗔怒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好的不学,倒学会躲在这里看自家小姐的笑话了。” 那片连接后院的后门的帘布被掀开,翠儿杨柳和小环三人穿着侍女的裙服,灰溜溜的站了出来,列成一排。 小环因为是第一次做坏事被四少奶奶教育,整个人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盯着地面,小脸涨的通红。 “小环,你怎么也在这儿?” 秦疏影因为习武的关系,五官的敏锐程度异于常人,一开始便知道有人偷偷躲在帘幕后面,偷听自己与许清的谈话。 府内的人没几个,所以秦疏影闭着眼睛都知道偷听的人是谁。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乖巧可爱,见人懂事有礼貌的规矩丫鬟小环竟也在偷听的队列里。 在她的印象里,小环可不是这种人,所以她下意识的认为,小环是被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带坏了,才被拽到这儿偷听的。 小环捏了手,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许府的几位少奶奶里,她最怕的就是四少奶奶,因为先前还在素州的时候,四少奶奶的行事作风就被其他下人传的神乎其神。 这次被逮到,小环在心里直呼自己死定了。 (本章完) 第167章 真相 第167章 真相 “四少奶奶,是……是奴婢自己不守规矩……” 秦疏影看着小环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叹了口气。 心思敏锐的她,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大概。 大家世族里的仆人地位低下,尤其是一些年幼陪伴在公子身边的婢女,总会因为男人喜新厌旧的性子被遗弃掉。 正因如此,怀孕后被逐出院子的例子屡见不鲜。 丹阳郡主送来的金国女奴如此标致,连自己看了都会心动,小环这个贴身女婢感到介怀,想来前厅打探消息也实属正常。 “你们三人,会说话吗?” 秦疏影并没有处置翠儿三人,而是转过头看向那些金国女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问道:“要是不懂大齐的汉人官话,你们就负责打扫茅厕马厩。” 原本有些沉默的金国贵族女子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开口解释道:“我……我们会。” 茅厕和马厩是又脏又臭,无论在哪里都是低级下仆的工作。 金国雄踞北境,国力又蒸蒸日上,打得辽齐两国数年来都抬不起头,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自然也觉得高汉人一等。 即便是阶下之囚的处境,她们也不愿去做降低身份档次的事情。 秦疏影看着那张二九年华,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的秀美女子,淡声道:“让完颜氏那姑娘说。” 姓完颜的女子微微抬头,美丽俏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似是想起了自己三人的处境,怕被这位娇艳动人,妩媚多姿的贵族妇人羞辱,识趣的低下了头,圆润好看的的朱唇微微张了张。 “嗯。” 金辽两国虽然都是外族,但这两国都觊觎垂涎齐国富饶广阔的疆域,在国内教导汉人的文化。 其一是为了统治的方便,其二是两族的历史和文化捉襟见肘,单靠薄弱的文化举步维艰。 秦疏影知道这三女都是金国贵族,自然也懂得女真族的满语和汉语。 看在三女表面上服从管教的模样,秦疏影便把她们都分给了小环。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就都听命于小环了,在她下面学东西……小环,若是有前厅的和夫君院子里的杂活没做好,我拿你试问。” 等待责罚的小环听四少奶奶不仅没有处罚自己,还把新到的女奴都分到了自己手下,愣了愣神。 随后她赶紧蹲身行礼,应了下来。 “谢谢四少奶奶。” “好了,翠儿和杨柳和我回院里吧。” 秦疏影带着两名贴身丫鬟走出厅院后,便微微垂落视线,用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语声叮嘱道:“这两日你们多找些时间,看好这三人的举动。” …… 京城,大理寺。 大齐的大理寺沿袭旧朝,历史悠久,因此占地极广,地位崇高,在司法领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新任的大理寺卿是朝中新秀陈锦章,在上次科举中展露头角,进到了殿试。 但因为文章革新的理念与旧制不符,便被太后发配到地方巡视,直至上一任大理寺卿在京城动乱中身亡,才将其调了回来。 这位在外历练数年的新任大理寺卿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听到新贵广平侯带人来访,颤颤巍巍的从座上站起,命随行的亭长将其迎了进来。 等许清的前脚跨进门槛,这位年过四十的大理寺卿忙拱手行礼,念了句侯爷好。 “大理寺卿不必多礼。” 大理寺卿因为正三品的官阶和特殊性,往往不需要给亲王以下的贵族行礼,但陈锦章知道许清已被调到了承轩坊上,不敢不敬。 大理寺的环境清冷,光线相较于其他官府有些阴暗。 许清在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后,陈锦章便给其开了后门,命那位亭长带着他们前往存放案卷的库房。 行至门口,亭长解开了巨大的铜锁,拽动锁链,将这扇封存已久的库房大门打开。 许清与单永培大步走了进去,后者就走向了屋子的东南角,按照记忆翻阅了两个书架。 “坊主,找到了。” 许清接过单永培递过来的卷宗记录,在火把的映照下,将上面的内容阅读完成。 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单永培先前所说的一样,案宗后面的证据与招供的事情经过有严重的冲突。 “案宗表明,这刘世丰图谋丹阳郡主生母苏氏的美貌,特意在夜色过半后潜入府邸……但你看尸首发现的地点和尸体腐烂的时间,都和丹阳郡主的供词对不上。” 许清找到仵作的记录,对比后说道:“首先是二人死亡的地点,苏氏在自己的卧室,那刘世丰却在庭院里,还有拖动的血痕。若真是按照丹阳郡主的说法,二人缠斗死去,苏氏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怎么会留有余力处理尸体?” “坊主分析的是。” 单永培虽然查到这案子可疑,却没像许清思路的清晰,准确推断出不合理之处。 许清也在否认了案宗的记录后,假设出了另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若刘世丰死去的地点在苏氏自己的房间,凶手自然不用费力去折腾,做这画蛇添足的掩饰。由此可见,刘世丰死亡的地点是在另一处……但这样一来,也能证明刘世丰并不是冲着苏氏来,而是抱着别的目的来到府邸。” 许清顺着推论,一步一步的抽丝剥茧。 “自年幼的宣帝被接入皇宫后,这座府邸只剩下了苏氏,丹阳郡主和一群下人。以刘世丰当时的名权威望,向苏氏要几个下人易于反掌,所以他的目标只能是丹阳郡主。” 单永培在一旁听得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事太过荒谬。 “侯爷,丹阳郡主当时年仅十岁,只能算是幼女……” 说到这儿,单永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口中的语声戛然而止。 他在素州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大齐的国风糜烂,上层贵族的生活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存在。 寻常的妻妾正偏房在这些人眼里已不值得折腾,那些贵族大老爷最喜欢身娇体柔,皮肤细腻的年轻女子。 更有甚者,不看女子,喜好娈童。 只是他没想到,这种风气竟真的存在,而且牵扯到了多年的迷案。 “这刘世丰,八成是死在丹阳郡主的手上。”许清新的推论,让单永培难以接受。 “坊主,丹阳郡主事发时年仅十岁,那刘世丰虽然有些年迈,不是壮年,但他也是一個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十岁的孩童怎么能敌的过对方?” 许清摇了摇头,重新指向了仵作的那一句话。 “你看这里,仵作在记录中清晰明了的写出,刘世丰的尸体有拖动的痕迹,留有长长的血印。假如凶手和拖拽他的人力气很大,会拖出这种痕迹吗?” 虽然验尸的记录没有保留,但许清仍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找到重要的线索。 “而且这丹阳郡主杀了刘世丰后,还对屋子里的生母苏氏动了手。” 单永培原本就已经合不拢了嘴巴了,听到许清最后这句重磅炸弹,彻底失了神。 他语声略带颤栗,皱眉问道:“坊主,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个十岁的孩童做出这种事,真的是骇人听闻。” “不,后者若是死在睡梦里,倒也说得过去。” 许清淡声道:“而且这件事情只有这样讲,才能解释奇怪的地方……你想,府邸内有不少的下人仆从,那刘世丰又不会武功,也不是从院外翻进去的,只有可能是生母苏氏暗中与他达成了交易,把自己女儿献了出去。” “这……” “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说得通。” 单永培从震惊中回过神后,认真思索了一阵,赫然发现许清的推论从头至尾都没有漏洞,完美还原了这件事情上所有的疑点。 “而且,这次的案子发生后,我姑姑就把公主府分给了她,并任由她在京中作恶,承办了极乐之宴。” 许清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说明……姑姑正是看中了她的凶狠和不择手段,才想把丹阳郡主培养成自己的爪牙,利用她铲除朝中难以处理的对象,顺便操控世家贵族,皇亲国戚。” “坊主,分析的是。” 单永培虽然出身军伍,但也是善于动脑的人。 许清今日的分析有条不絮,句句有理,让人心生佩服。 “如此看来,丹阳郡主是太后的人?” 许清摇了摇头,说道:“对了一半,她虽然为太后做事,郡主的身份也是我姑姑给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白莲教的身份。” “坊主,那丹阳郡主该如何应付?” “直接做掉。” 许清合上案宗,将其放回了原处,对着单永培说道:“原先我一直担心,丹阳郡主的秘密会牵扯到姑姑,动她会自寻死路……但今日查明了卷宗才发现,这丹阳郡主说难听点,只是姑姑所养的一条恶犬。她自刁蛮郡主的形象现身,承办极乐之宴开始,就已经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即便我们今日不动她,她以后也会被姑姑踢掉。” 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 丹阳郡主与自己不同,其的凶名和恶名,一开始便是姑姑用来巩固权利的弃子。 无论是什么时候处置掉她,太后姑姑都能把恶事都推到这位丹阳郡主的头上,为自己正名,所以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对其下手。 …… 京城,公主府。 丹阳郡主正坐在前屋的梨木椅上,翘着一双纤细雪白的二郎腿和玉足。 即便是随意落座的散漫姿势,她也显得身姿挺立而又优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高贵而又美丽的气息。 此刻,整间屋子都摆满了京城各个勋贵送来的谢礼。 世人都知道这位郡主喜欢新奇的玩意,便都拼了命的搜集珍品,派府中下人送来。 这些堆积如山的礼品,往往需要四组鉴宝师傅和专门收纳的下人清点一天一夜,才能勉强将其算完入库。 此刻,重新易容换面的玉衡星君正候在一旁,穿着公主府侍女的服饰。 “原先沈霜序受太后恩宠的时候,府前可不像今日这般受欢迎,送来的礼品也要少上大半……” 丹阳郡主轻轻挪动身姿,语气慵懒的笑着点评。 她曼妙曲线被紧身衣裙裹出,下摆及踝,布满流苏金坠的裙底露出小巧的木屐,三寸金莲上白腻的足背玉趾一展无余。 虽然还是少女的丹阳郡主不太挺拔,而是昂然挺起,但不得不说,若论皮肤的精致程度与五官的美丽,这位丹阳郡主不惧于任何人。 “这沈霜序失宠,攀附本郡主的人倒是变得更多了,现如今……几乎整个朝堂都把本郡主当作太后的心腹,倾家荡产的给府上送礼了。” 丹阳郡主的眼眸虽然在笑,但一旁的玉衡星君却没有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欢畅。 “郡主,这说明您的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呵……” 丹阳郡主伸了个懒腰,薄罗白纱被藕臂带起,甚至还把胸前的尖翘一展而出,甚是惹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丹阳郡主将这句话又念了一遍,玩味的说道:“确实是这样,但玉衡伱可要知道,那位太后最为看重的亲侄,还只是一个侯爵,为何要把本郡主捧得这么高呢?” 玉衡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白莲教的北斗星君里,她是以千奇百变的能力出名,虽然还算聪明,但与圣女这种智近于妖的天才相比,实在是不够看。 “因为我要被抛弃了。” 丹阳郡主的这句自称,并没有本郡主。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大齐近些年来府库空虚,自己能承办起极乐之宴,完全是依托于背后白莲教的鼎力支持。 太后并不是只会宫斗的傻子,她掌管大权数年,分出去的下属心腹早已遍布六部京城和任意一处,那承轩坊也是其苦心经营的成果。 公主府的猫腻,太后定了然如心,甚至清楚自己和白莲教有些联系。 对方之所以不查,是因为她还用得上自己,所以才可以将公主府的相关事件都按了下来,等秋后再议。 (本章完) 第168章 上任 第168章 上任 “玉衡呀,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繁似锦……到头来,还真叫人舍不得。” 丹阳郡主眨着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美眸,玉白无暇的脸蛋上重新挂上了一丝标志性的甜笑。 她打了个哈欠,像猫一样双臂做枕,趴伏在了椅子上。 过了片刻,丹阳郡主低垂眼帘,眼中浮现的困意像是金白色来回飘摇的烟火,模糊不定,时显时隐。 她轻启薄唇,娇声细语的呢喃道:“这些人呐,听到了不该听的话,都杀了……念你们这些年在府上做事尽心尽力,祸不及家人,留个全尸吧。” 正在清点账目,鉴阅宝物的师傅与下仆,听到丹阳郡主的话语提及自己等人,全部绷紧了身背。 知道丹阳郡主善心大发,给自己家里人还留有活路后,这些下人都跪伏在地,磕头感谢郡主的大恩大德。 霎那间,血光冲天。 殷红色的血泊浸湿宝箱,流到了丹阳郡主翘起的脚尖椅凳下。 …… 京城,广平侯府。 “快!” 青石长街上,年过半百的掌事太监抱着拂尘,手捧黄绫,领着全副甲胄的禁军穿行而过,来到了侯府门前。 “敲门!” 老太监尖细的话音刚落,一旁负责护行的禁军就赶忙上前,敲动扣动门扉。 待守门的杨柳把门打开后,这名太监并没有过多的等待,而是抱着圣旨直接跨入门槛,边说边嘱咐。 “广平侯人呢?快唤他出来……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是。” 杨柳见领头太监的语声急切,面容焦急,一刻也不敢耽搁。 她去后院唤出了许清和自家小姐,不多一会儿,广平侯府的人就都站在前院,整理仪容,严肃以待了。 “接旨。” “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清跪地说完,掌事太监便甩了甩拂尘,当面将许太后的懿旨摊开念道:“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广平侯于祭天大典上护驾有功,特命广平侯接管五城兵马司,禁军兵符,负责三日后的登基大典。” 许清表面上的神态无常,内心却大为震动。 太监的到来,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然太后姑姑登基称帝已是朝廷人尽皆知的秘密,但登临帝位的时间却无人知晓。 所以现在的朝廷政事,仍以宣帝的名号和年号为准。 而且许清清楚的记得,虎豹骑已在祭天大典时离开了京城,回到了阴山……京城眼下只留有五城兵马司的城防卫队和皇宫禁军。 太后姑姑将两只部队的虎符全都交在了自己手上,还让他来负责登基仪式的安保工作,就不怕他拥兵自重,举兵造反吗? “……钦此。” 掌事太监念完懿旨,见许清仍停在原地迟迟不接,便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 “侯爷?接旨了。” 许清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起身接下那明黄绸缎。 秦疏影虽是望月楼出身,但先前也是八面玲珑,见过大世面的魁。 她深谙官场门道,便与身后的杨柳使了个眼色。 杨柳将备好的荷包呈上,许清就想到了前世剧中的场景,说道:“劳烦公公特地跑一趟,一点心意,就当请公公喝茶了。” 掌事太监苦笑了一下,摆手拒绝了许清的好意。 若接旨的是其他官员大臣,甭管对方的品级如何,就凭刚刚跑神的表现,就足以让自己回宫说他一嘴。 但眼前的人是谁? 对方可是太后的娘家人,他就算有天大的脸皮,也不敢吃太后家里的茶水钱呀。 掌事太监摆出和颜悦色的面容,说道:“侯爷言重了,这是咱家的本分……刚刚的懿旨您都听清了吧?” “听清了。” 掌事太监点了点头,命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呈上,上面摆放着一半一半的虎符。 “虎符拿到五城兵马司和禁军统领处,便可与原物合二为一。军中只认虎符不认人,侯爷可得好生看管,莫要遗失了此物。” 许清先前从未有过带兵的经验,掌事太监就多叨念了几句,防止他出什么差错。 毕竟这位爷先前爱玩,虽在祭天大典上有所表现,可谁知道领兵后是个什么样呢? “谢公公教诲。” “侯爷,除去这懿旨虎符,凤栖宫还传出了一道密旨。” 掌事太监从宽大的袖口抽出一卷黄色的绸布,压低了声音,叮嘱道:“密旨拆封,阅后即焚……这次的密旨一式两份,另一卷由莲华君带到了公主府,侯爷可要注意了。” “公公费心了。” 许清没想到宫中太监办事,竟如此周到。 对方将公主府也收到密旨的情报告诉自己,相当于无形中卖给他一個人情。 “咱家都是为宫里的那位做事,侯爷不必客气。” 掌事太监带着小太监和禁军离去,偌大的院子顿时变得有些空落。 方才还站在秦疏影身后的杨柳和翠儿在听到密旨的消息,十分识趣的拉走了小环,退到了听不见声音的院子角落。 秦疏影因为武功高强的原因,也是将太监说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缓步上前,一脸忧色的问道:“夫君,那密旨上是什么内容?怎么丹阳郡主的公主府也有一份?” 看完密旨的许清神色呆滞,沉默了良久。 他叹了口气,将密旨递给了秦疏影,后者接过后看的第一句话,便是奉旨成婚。 “先帝苏美人嫡长女李锦儿,蕙质兰心,倾城之姿,茶艺一绝,贤良淑德,特命其于登基大典后与许氏奉旨成婚,喜结连理。” 秦疏影看到后面,清丽的容颜上满是疑惑。 “太后是怎么想的?你调查丹阳郡主的事情,定会被承轩坊上报给凤栖宫……为什么太后要在夫君准备动手的关头,让你们成婚?” “不知道。” 许清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他没有进宫面圣的机会,自然也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但登基大典的重要性远胜于一切,此事事关太后姑姑的法理正统性,绝不能出乱子。 要是让白莲教的人生出事端,或是把登基大典搞砸,女人不能继承帝位的谣言就会被坐实,很可能会引起诸多动荡。 姑姑出事,新皇登基,他这个许家余孽也得玩完。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可能违背姑姑的意愿,抽手收拾丹阳郡主。 “莫不是,丹阳郡主在太后眼里,还有他用?” “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秦疏影看了许清一眼,淡声问道:“夫君,那你准备怎么办?三日后的三日,可不算长……若夫君打算迎娶这位郡主,妾身可得早做规划了。” 许清听出秦疏影眼底的眸色有些不悦,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 “如果到了那一天,只能先把她接到府上了……其实丹阳郡主接进来也不全是坏事,毕竟她是白莲教的人,府中有你看着,她也不敢私下里联络。” 秦疏影的面色没有改动,看着许清一言不发。 许清只得继续解释道:“而且府上的问题又不止她一个,说是成婚,二房的院子不也是空在那里吗?” “夫君,还是那句话。” 秦疏影忽然展颜一笑,三千墨丝随意披散,有几缕垂在胸前,显得她媚眼秋波,顾盼生姿。 “这些事情呀……我四房说不上话,您跟大房好好解释就行。” “我,我怕她?” 许清挺直了腰背,但说出的话却有些没底气。 “家里不是我说了算吗?” “呵,夫君浑身上下……就嘴和第三条腿是硬的。” 秦疏影说完这些,倒没再管过他的面色,拿着那密旨走向厅房的燃灯。 许清的面色有些尴尬,自己应该不是怕女人的人呀,为何与那沈霜序碰面,对方的气场就那么强大呢? …… 许太后登基的消息在当日不胫而走,短短时间便扩散了出去。 但这登基的时间和日子明显不是太后心血来潮之作,等许清接管五城兵马司和禁军的人马后,他才发现,自祭天大典开始,就有大批人马负责城中布防。 不仅如此,外国使臣也于近两日抵达京城,被招待在了鸿胪寺。 “大人,这是登基大典当日的路线图。” “大人,这是今日前的出入城记录。” “大人,这是……” 五城兵马司负责各个坊市的巡捕和火禁,所以许清将禁军的相关事宜都委托给了史宸,自己改住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司府内。 负责京都的防务后,每日司府内的人员进出频繁,一盏茶的功夫几乎都能来三个人,让许清很是头大。 好在朝廷中的人也不是些吃干饭的,单是这司府内就坐着七八位幕僚,负责将这些传递上来的情报梳理整备,给许清提供建议。 所以许清坐镇在五城兵马司,只是一个面子工程。 “大人,登基大典要绕行东西两市,沿途上布置人手会出现空档……不如在圣人的车队出宫后,联系禁军在东市帮忙如何?” 一名幕僚查阅完路线图后,将值备的布防图双手呈上。 “准了,你派人传信吧。” “是,大人。” 这人刚刚侧过身子召进信使,就有另一位幕僚上前进言道:“大人,根据圣人的要求,登基大典的一路要求有鲜开道,僧人作陪,但现在正值正月末,极难凑齐这些数量。” 许清揉了揉额头,在屋子里问道:“有解法吗?” 一名正在处理其他事务的幕僚转过身,回答道:“大人,往常的魁大赛,礼部下辖的各个楼会准备大量的鲜,用秘法保留。” 另一人拱手道:“大人,也可以用彩纸剪成瓣,再让调香师涂上相应的香料,也能达成圣人要的效果。” “不错。” 许清思虑片刻,说道:“送信到我府上,告诉我四房夫人实情,让其代跑一趟望月楼……就由望月楼主事,管理各个楼进献草。” 随后他转过身子,继续对后面进言的幕僚说道:“你的主意也不错,命人去制备一些……若楼那儿的出了问题,就用这些裁剪的纸代替。” “是。” 两名幕僚退下办事,就又有新的城防卫兵走进司府,朝着许清行礼汇报。 在随口应付了两件其他事后,最后一名卫兵的面色表情有些怪异。 “什么事?” “大……大人……” 那卫兵看着许清疲惫的面容上显现出不悦,赶忙低头拱手道:“大人,城中巡捕抓了一个醉酒闹事的人,对方非说他和您是过命的交情,让您亲自去牢里赎他。” “大胆!这种无稽之谈也敢传进司府?” 许清身边,站着一日以来形影不离的单永培。 登基大典的临近,导致承轩坊也开始全力运作,调查起各方信息。 承轩坊上报的的密情消息会先经过单永培的耳朵,再由其告诉许清。 除此之外,这位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军中好手,还负责许清的贴身安保工作,毕竟秦疏影名义上是女眷妾室,不能与广平侯一同任职,出入朝中的机密要地。 单永培怒视着那名不知分寸的卫兵,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现在一切事务以登基大典为准,再上报无用的消息,就打你五十大板!” “是,是!下官知错了!” 在卫兵畏畏缩缩,准备起身退下的时候,许清忽然抬手拦住了对方,问道:“我看伱的面相有些熟悉,今日跑了十多趟吧,不像是会误报信息的人呀……怎么巡捕捉到的犯人,也要上报?” 那卫兵看到许清愿意听自己说出缘由,忙把话讲明白。 “下官本来不想上报此事,麻烦大人的……但捉到那犯人的巡捕带着下官去了牢狱,亲眼见他掏出了大人的东西,就……” “什么东西?” 那卫兵听到许清的询问,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缓声道:“大人,是您的靴子。” “什么?我的靴子?” 许清盯着那卫兵,用一副你没和我开玩笑的表情看着对方,把那卫兵看的不敢抬头对视,满脸的尴尬之色。 其他幕僚也是竖起了耳朵,有些忍俊不禁的对视了一眼,将这意外当成了工作时的笑料。 (本章完) 第169章 再遇 第169章 再遇 “大胆!你是来调侃大人的吗?” 单永培踏前一步,沉声呵斥。 他满脸凶相,吓得那卫兵浑身颤栗,最终在许清的摆手下才安稳下来。 “一个靴子有什么用?” 许清冷冽的眸子一缩,仔细打量起对方。 这卫兵年过三十,能进司府,也应该是五城兵马司里有些资历的老人物,应该不会谎报无用的消息。 卫兵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单永培,重新行礼禀告。 “大人,那……那贼犯在东市永安街上偷吃包子铺里的包子,被人抓了个现形。而且按照附近街坊邻居的证词,此人行窃多日,按历当打五十大板示众游街。” 许清知道,古代因为生产力低下,对各类刑法的处置都要比前世的律法要严上许多。 而且这里还有很多人情规定,例如小偷小贩的游街示众,通常是为了给附近被盗窃的民户商贩出口恶气,因此被砸死的囚犯也不在少数。 若是打完五十大板再遭受游街示众的折腾,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大人,这犯人在听到处罚后,就从随身携带的布囊拿出了一个鞋履和已经发臭的袜子,说是您的东西……下官本以为他在说谎,但仔细看了那鞋履上的样式,好像真与您有些关联。” 单永培还是不屑一顾,出言排斥道:“一个鞋子能看出来什么?” “那個鞋子是贵族的丝绒雨靴,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但仍是富家子弟的穿着……大人,雨靴北方并不常见。” 许清点头表示赞同,对这卫兵的推断予以肯定。 “是,江南水乡,我老家那儿的雨靴倒是多一些。” “所以我在看出那雨靴是江南贵族的样式后,就觉得他说话有两分可信的程度……他说他和你在刑部大牢的天牢相识,有过命的交情。” “大人,这……” 听这卫兵将实情说完,许清陷入了一语不发的沉思,单永培就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 大人不说话,难道真有此事? 可是天牢里关押的人,不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吗?大人会跟谁有过命的交情呢? “这边的事情你们先处理,走,我们去看看那小子。” 许清站起身,带着单永培与报信的卫兵离去,顷刻间,府内炸成了一锅粥。 但很快,就有新的信使将京城里的各方情报和信息传递进来,让司府内部恢复成了喧嚣忙碌的模样。 …… 京城,监牢。 五城兵马司的牢狱和刑部的天牢也很大的不同,这里一般都是羁押待审判的罪犯,或是一些闹事扰乱治安的轻犯。 所以,这儿的监牢并不是直通地底,更像是堆满稻草,用铁栏封门的一座座破旧马厩。 姓宋的卫兵一路前引,带着他们带到了一座小口的单人监狱前。 “喂,醒醒。” 宋武解下锁链,推开狱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杂草铺上,身高不足六尺,短眉小眼,歪口斜鼻的丑陋男子。 这人一口的酸臭黄牙,模样看上去也是猥琐邋遢,让宋武的嫌恶之情从心中生出。 但是广平侯大人就站在身后,宋武也是上去踹了两脚,强行把这小子从甜美的睡梦中唤醒。 “嘿嘿,嘿嘿……靠,谁踹老子的屁股!” 这面容丑陋的男子从原地蹦了起来,本想着冲人发火,但那贼眉鼠眼的视线却越过了开门的官差,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许清。 虽然上次他见许清时,对方也是锦衣玉袍的翩翩公子。 但这次的许清前呼后拥,不仅光鲜靓丽,身旁又有着气息沉稳的高手坐镇,明显是已经发了家。 “大……大人!” 他一个标准的滑跪,就扑倒在了铁栏旁边,随后双目殷切,用一脸渴望的目光投向许清。 “大人!这些年不见,我对您甚是想念呀!” “是天,不是年。” 许清蹲下身子,盯着这天牢的狱友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水耗子,京城动乱后,没派人去寻你是我的问题……这次就算还你的人情了,永培,去我府上支一些钱粮和盘缠过来,派人送他离开京城。” 水耗子见许清还认识自己,忙兴奋的点了点头。 可听到许清准备派人将自己送出城后,他忙摇了摇头,摆手激动道:“大,大人!小人……” “怎么?给你钱都不愿意?” 水耗子又点了点头,他在发现自己的动作前后矛盾后,索性放弃了肢体表达,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小人这次被捕,其实是故意的。” “故意的?” “对,有绝密情报相告。” 许清看着水耗子一脸恳切,煞有其事的表情,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宋武与单永培心领神会,抱拳行礼后大步离去,站在了里面的路口和外面的门口。 见二人就绪,许清回头问道:“说吧,你想报些什么信?” 许清没指望水耗子口里有太过重要的线索,对方出身市井,近些日子又只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哪有承轩坊的消息灵通? 他准备等水耗子说出两个不痛不痒的事情,给些钱财,让这小子回家做人,少去接触死人墓的活计。 “大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都是亲眼所见。” 水耗子铺设好前戏后,第一句便将了许清一军。 “大人,我昨日碰见那位了……就是与你同狱的犯人,白莲教的春生使。” “春生使?” 许清问道:“伱确定自己没看错?” 水耗子捣头如蒜,肯定道:“不会错的,在大人来天牢之前,我已被关了一段时日,就等着节后问斩了……干我这行的,别的不行,黑暗里认人的本领还算可以。” 水耗子简单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门人有自己的法子,而且那春生使并注意过我的面容,应该不清楚我认出了他。” “你是在哪见得他?” 水耗子咬了咬干裂的嘴巴,有些没底气的答道:“皇陵。” “什么?” “皇陵。” 待水耗子又重复了一遍地点,许清的脑袋里嗡了一声,脑海里回想起了那张京城的地形分布图。京城表面看是四平八稳的地形,另有洛河从中穿行,把整个城池分成了南北两城。 西北方向的山脉纵横,山丘下的峡谷葬有大齐历代皇室,那就是世人口中的皇陵,有罪族看守,严禁皇室以外的人员靠近。 “你去皇陵做什么?” 虽然水耗子的消息很重要,但许清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若水耗子没有正当的理由出入皇陵,还声称自己见到了春生使,那就很可能是白莲教通过其给自己下的套。 水耗子接下来的回答是否合理,就能证明他的情报有几分可信。 “大人,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我流落街头,拿了不少人家的东西……” “是偷。” 许清随口纠正了一句,让这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水耗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对对,是偷……但是小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这不是想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吗?” “你?” 许清眨了眨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水耗子刨人家祖坟,撬人家棺木,还能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吗? 不过他倒是在承轩坊看过摸金校尉一脉的习俗和规矩,知道这他们在创立之初,是军阀用来填补军费,专门负责盗墓倒货的正规部队。 传承至今,虽然丢了军衔和规模,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江湖流派,但门内带有江湖气的规矩也是颇多。 寻常人家,或是祖上积有功德的墓室不盗,专挑世家豪绅和王权贵族下手。 所以他说自己拿了别人的东西,想着还点东西回去,勉强合理,可以待议。 “嗯,继续。” 水耗子摸了摸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急着笑脸陪笑道:“但是大人您也知道,我水耗子除了一身下墓的本领,又没有其他本事,所以就动了点邪念……” “大胆!” 水耗子被猛然出声的许清吓了一跳,抖了一激灵。 不过身为人精的他,也看出来许清没较真的意思,只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而已。 “大,大人……小人知错了!” “行了,继续说吧。” 许清提出了新的问题,“京城附近的野地,其实有不少官家富商的先辈坟墓,而且干你这行的,应该多多少少都懂些风水吧?” 水耗子板板正正的答道:“是的,不懂风水就看不正墓室的位置,极有可能落入陷阱,折在里面。” “那么多的孤坟,先代的墓室,都不够你挖的吗?” 水耗子咽了口口水,有些尴尬的回应了许清的质疑。 “大人,这不一样……那些枯坟很可能是一些人的祖坟命脉,关乎全家性命的风水。耗子我虽然见识浅薄,穷了点,但也不会伤及无辜呀!” “你信这个呀。” “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水耗子嬉笑着脸说道:“太信了胆小,自己吓自己,但是做事不守规矩,见一个坟墓就刨一个……迟早会被五马分尸,遭报应。” “哟,说的在理。” 许清玩味的看了水耗子一眼,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皇家的陵寝虽然有历代罪臣世族看守,防守森严。但其实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前代的皇室大墓,早就在乱世被掘空了,只有现在的大齐皇陵……宝物最多。” 许清与水耗子的言谈,完全涉及到了砍头的大罪。 但好在一个是曾经盗掘过皇陵的死囚,一个是准备登基夺取帝位的太后亲侄,俩人都没把大齐皇室的威严当回事。 许清问道:“你们摸金校尉一族,不都栽到这皇陵上面了?你怎么还敢挑这处地儿?” “大人,因为值钱呀!” 水耗子恳切的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皇陵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几件出去都价值千金,能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把里面的东西卖两件,小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说的在理。” “而且大人,虽然我们一族除了我都折在了里面,但这座皇陵的机关已被破去了大半,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定能把那陵寝搬空。” “大言不惭。” 许清随口点评了一句,心中的杀意逐渐放下。 他原本还觉得水耗子像是白莲教暗地里派来的诱饵,现在看来,水耗子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的问题,盗掘陵寝的想法也与他自己的性子类似。 这事不像是假的。 “春生使在皇陵?” “是的,驻守皇陵的世族有三家,分别是琼,别,日三家。小人那日偷偷潜了进去,发现皇陵附近的布守都变了模样,所以不得不改变行程,落在了三家的议事堂上。” 水耗子回想起当日的情形,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三族的族长来到了这里,门口被派了重兵保护……一开始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要来皇陵视察,结果没想到,竟在里面见到了春生使和一个黑袍人。” 春生使前面再三确认过,许清并没有感到惊奇。 让许清不解的是,春生使身旁跟着的,明显是武功实力高强的北斗星君。 以他对星君们的了解,几个水耗子都不是一位星君的对手。 “白莲教的北斗星君,时常会把自己裹在黑袍里,再用被毁去的嗓子说话……但这群人可不是吃软饭的,你是怎么躲在那儿的?” “大人,小人斗胆问您一个问题,您还记得在下最擅长的本领吗?” 许清白了水耗子一眼,说道:“知道,不就是盗墓吗?” “其实这只是一样。” 水耗子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大人,小人对逃跑的技艺也研究颇深,尤其是假死,假寐,掩藏身形的缩骨和掩藏气息的龟息术,都练得不错。” 许清原想说他扯谎,但忽然想到。 秦疏影曾在京城事变的那日跟随在自己身后,他与水耗子跑到皇后的长生宫后,这小子就见势不妙,脚底抹油逃跑了。 他逃跑时的身法巧劲,曾得到过秦疏影的认可。 而且这小子消失在自己身后的时候,确实是无声无息,看不见人。 这技法一会儿让单永培试试就行,他应该没胆子在自己面前撒谎。 (本章完) 第170章 夜袭 第170章 夜袭 “许大侯爷,小人看到春生使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消息对您保管有用……您是不知道呀,小人等那会议散去,马不停蹄的从那地方赶回京城,了一夜的功夫溜进城门。” 水耗子激动的面如猪肝色,一张丑脸谄媚的笑道:“听到近日的京都防务是您负责,所以小人就跑到闹市生了些事,让他们把我给抓进来了。” “当真?” “保真!” 水耗子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就爷爷这盗窃的本事,真偷东西谁拦得住我?” “嗯,消息不错,确实有用,但是……” 许清话锋一转,挥了挥手,把远处的单永培给召了过来,“但是盗窃罪确有其事,直接把你放出来会有人说我徇私枉法。永培,打这小子五十大板,再送到我住的地方。” “是!” 水耗子见单永培拱手低头的模样,啊了一声,用不可思议,满面委屈的表情看向许清。 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单永培已经拉开栏门,抢先一步封了他的穴道,将他拖了出去。 水耗子支支吾吾的说不成话,只能挨了一顿板子,嗷嗷直叫。 许清将水耗子给出的信息梳理了一遍,认真分析。 发现负责看守皇陵的三家秘密接见春生使,象征着他们背弃了皇家,私下与白莲教勾结联系。 但让许清想不明白的是,眼下临近太后登基,万邦来仪,白莲教要是来城中生事还好理解,怎么会跑到皇陵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皇陵虽然听上去高贵,但是地处西北峡谷,山脉纵横,若是官兵封住峡谷的出入口,里面的人不都成了瓮中之鳖? 起兵造反,应该选一处交通发达,亦或是方便囤积军粮武器的地方。 若是白莲教缺钱,打算用皇陵里的陪葬品发家致富……这条也说不通。 许清看过承轩坊的案宗记录,知道白莲教家底丰厚,都是历经几朝多代累积的财富。 其真正的实力无人能知,但一定比大齐的国库要阔绰不少。 “大人,打完了。” 单永培进门回报,打断了许清的思绪。 后者点了点头,与单永培出去领了水耗子回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住宅。 水耗子捂着臀部,双唇结结巴巴的颤动着,脸面苍白又充满委屈……直至三人走出其他人的视线范围,进了许清的屋子,他疲惫的神态才一扫而空。 单永培关上屋门,水耗子坐在椅凳上兴高采烈的说道:“许大人!许侯爷!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刚刚这位兄弟揍我的时候没用力,都是表面动作!” 水耗子原本觉得自己不死也得去半条命,结果单永培动手的瞬间他才发现,对方对力道的把控出神入化。 虽然板子打得邦邦响,但是打在肉上却被卸去了大半力道,让他愣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广平侯许清说的板子是假打演戏。 所以水耗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努力叫唤。 “起来!大人还没入座呢!” 单永培冷眼看着水耗子,提醒了一句。 水耗子赶忙立起身,谄媚的笑了笑,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大人,大人……是水耗子有眼不识泰山,坏了规矩,您先入座。” “繁复的礼节没什么意义。” 许清摆了摆手,淡声道:“之所以让你挨打,是因为五城兵马司内人多眼杂,不仅有承轩阁的眼睛在,还可能有白莲教的探子在……” 事关那神出鬼没的白莲教,许清知道自己要做到小心为上。 要不然以对方的行事作风,定会无孔不入的打探情报,安排一场“大戏”等着自己。 “你行盗窃之罪还挨了打,就不会有人怀疑你提供过有用的情报。” 许清说出想法后,重新将目光和视线看向了房屋的他处。 “今夜你先在这里居住,伪造成要出城远走的模样……等单永培给我们采购好用品,我们探访皇陵,看看那儿藏着什么秘密。” “大人。” 许清话音刚落,单永培就拱手行礼,规劝道:“登基大典于后日正式开始,您负责京城的整个大典的安防事宜,若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办事不力,私离岗位的重罪。” 许清自然明白登基大典的重要性和姑姑对自己的期望,但自己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从先前数起案件来看,白莲教策划的事件都有明确的目的性,而且是在为某一个计划做铺垫。 对方折腾了那么久,绝对在谋划一个天大的事情。 “而且皇陵的地势高,离京城远……” “地势?” 许清打断了单永培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把摆着京城地势的巨大沙盘展开,放置于桌子上。 他看着斜插入京城一角的山脉横岭,皱起了眉头。 单永培不解的看了两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哪说错话了,但从这地图上的形势来看,只需要调一支军队守住峡谷的隘口,就不用再担心白莲教作乱了。 大人夜探皇陵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冒险。 “大人,有哪里不对吗?” “你倒是提醒我了。” 许清指着沙盘地图上的半截山岭,对水耗子问道:“水耗子,你祖上都是干倒斗的活,伱知道这处山脉是哪里吗?” 许清认真研究过这個世界的地形和地图,虽然大多地方与前世的地名风俗相仿,说的也是汉语,但细微处还是有所不同的。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大人,您问我可是问对人了。” 水耗子指着那延伸过来的山岭说道:“这地方是秦岭,主体的山脉位置在西边,被黄河一劈为二……秦岭是南北两地的界线,过了这地儿,南北两面的风土人情,气候饮食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风水学里,对秦岭有解释吗?” 水耗子被许清问的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秦岭的主峰是太白山,由极西之地的昆仑山脉分布到这儿,算是关中平原与陕南地界的界山,稍微懂点风水的人都知道,这是龙脉。” “龙脉。” 许清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他虽然对风水上的事情知之甚少,但从白莲教夜观星象,按照北斗七星的图样布局来看,这群人应该对风水一事十分追捧。 在传统的堪舆学中,传说中的龙脉是一种特殊的地理形态,任何掌权者都对其极度追捧。 “如果我记得不错,大齐皇陵的列祖列宗,应该葬在了秦岭延向京城的末梢,也是世人口中的大齐龙脉……白莲教若是想对龙脉下手,一切都说得通了。”许清用血红色朱砂将皇陵的位置圈住,随后在沙盘地图上审视了片刻。 “七星斩龙,原来斩的是皇陵这条龙脉……果然是白莲教的作风。” …… 五城兵马司的繁碌依旧,回到司府内的许清有些心神不宁,静不下心。 虽然知道了白莲教的下一个目标,但太后的登基大典迫在眉睫,即便手上有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虎符,也不敢调动这些人手。 白莲教安插在承轩坊的内奸还未找出,若有情报外泄出去,探寻皇陵的举动就不再是奇招,而是死局。 但眼下能信得过的人又没有几个,沈霜序身边的明珠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力大如牛,但她毕竟身在沈府,自己贸然拜访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警觉。 因此,他能用的人寥寥无几,只有水耗子和单永培。 “大人,入夜了,您回去早些休息吧。” 夜色渐深,还在处理事务的一名幕僚见许清单手扶着额头坐在主座上,上前行礼道:“这两日的事务已被安排的差不多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突发情况,我们再向您请示。” “好,辛苦了。” 见对方以为自己困乏,许清也没有解释,而是起身出门,一个人朝着住所走去。 五城兵马司内的巡逻官兵众多,到处都是官差小队们举着明亮的火把,朝司府内的各个道路和角落巡视。 因为白莲教在祭天大典上闹出的乱子,整个京城和各个府衙官邸的看守都重了数倍,还连带实施了宵禁,禁止任何人半夜上街。 “大人。” 巡逻的官兵看到许清后,均停住了手上的事情,低头行礼。 许清点了点头,回到了官邸里。 考虑到主屋有水耗子住在这里,许清叹了口气,改变了方向,打开了另一侧的偏房。 水耗子索要的东西,全都是倒斗挖坑的行家货,寻常的坊市根本没人敢卖。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许清特意让单永培换了个地方,去采购回来。 但因为宵禁封城的缘故,单永培得明日才能进城。 好在许清前世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随便收拾了一下房间,把床褥铺好后,自己就准备先睡一觉了。 但躺在床上的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芬芳。 “不对!这是被褥上传来的味道!” 刚盖上被褥的许清立马反应过来,试图坐起身子,但此刻在身前,已有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用兵刃架住了自己的脖子。 对方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紧身衣,但被包裹出的曲线却曼妙窈窕,性感十足。 尤其是一双岔开固定的玉腿,如同两根纤细的玉柱,直挺优美,结实而有力,仿佛拥有着无限的力量和弹性。 怎么感觉对方,有些熟悉? “狗官,你欺男霸女,可曾想过自己有今天?” 许清愣神片刻,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自己。 下一秒,澄澈冰凉的兵刃就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扫清了他先前的疲惫,大脑也在此刻飞速转动。 “你是……女侠?” 许清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但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裸露在面纱外的大眼睛后,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先前在法轮寺大杀四方的女侠,好像与对方的身材大致一样,没办法,谁让他当时把那女侠看了个精光呢…… 许清稍微动动脑子,便觉得对方与那女侠的特征有八分相似。 “是你?” 举剑的杨纤凝身形凝滞,语气从冷冰变成了诧异。 她没想到那个欺男霸女,搜刮钱财的五城兵马司官员,竟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而且二人追根溯源,也有些瓜葛,这让她下手有了些迟疑。 按理说,这名恶贼的罪名坐实,自己理当为民除害,但从当日在法轮寺的表现上看,对方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是……是我。” 许清尴尬的举起手,示意自己对其毫无威胁。 这女侠的本事他见过,仅从单打独斗而言,白莲教北斗星君的武功都不及她,自己若是此刻想反抗,项上人头都得变成足球落地。 “你身为五城兵马司的幕僚,为何要私吞军费,在京城中购置房产,逼良家女子为小房?” 许清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对方认错人了。 恰逢登基大典,五城兵马司的幕僚全都被召集到了司府内,这里是司府官邸,是给兵马司官员特供的过夜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特权。 近几日他忙的抽不出身,便住在了中间的官邸。 若是有幕僚熬不下去,亦或是值班熬夜想要休息,便会去领牌入住。 通常来讲,官邸的房屋众多,这些官员在择屋入住的时候,都会选择同一间房屋。 今日因为有水耗子的存在,自己心血来潮改换了房屋,没想到就遇到了女侠替天行道,找上了一个幕僚的官邸,想要杀他。 这得是多大的机缘巧合,才能凑出这种事呀? “咳咳,女侠,我觉得你认错人了。” “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 杨纤凝用那双无暇的美眸盯着许清,眼中的冰冷之色越来越深。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厚脸皮,难道非要自己把他领到私藏民女的住处,才会承认自己的恶行吗? 先前真是瞎了眼,看错了这个人。 “我……” 许清感到那剑刃又向里面偏移了几寸,汗毛都立了起来。 重生一世,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替别人顶锅,但这女侠似乎认定自己是那幕僚小官,自己解释的再多,都像是想要活命的借口和措辞。 (本章完) 第171章 同行 第171章 同行 “认命了?” 杨纤凝玲珑剔透的音色里带着几分冷厉,但不知为何,看到面前的男子将那些事情承认下来,心中又有了一种空荡荡的失落。 正在她下定决心,身形微动的片刻,屋外突然有一道男人的音色响起。 “大人,睡了吗?” 许清能听出是单永培的声音,看来对方已采购好了水耗子要用的东西,将它们带了回来。 杨纤凝蒙面下的神色僵硬,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那位风流纨绔,如今在京城里呼风唤雨的许家少爷就住在隔壁,若是在这里生事打斗,必定会引起京城高手的警觉。 听屋外人的气息沉稳,应该是个厉害的好手,若是不使用杨家秘传的功法和枪法,极难在短时间内取胜。 假若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被揭穿,将会很难收场。 “还没有。” 许清看女侠没有答话,便自作主张的开口回答。 “大人,我回来的时候避开了他人,将黑市里的东西带了回来。但是水耗子这人贼眉鼠眼的,并不像一个可信之人……所以大人,我们真要信他吗?” 许清见这女侠还是毫无动作,便隐晦的答道:“水耗子所言,八分属实,而且这是案子唯一的线索,决不能就此断了。” “好,那卑职去下去安排了,大人好好休息。” 单永培虽然算是承轩坊的坊主亲信,有些权柄的随行助手,但承轩坊在大齐的地位相对隐秘,全坊上下都不是正规的品阶官职。 所以他没法像许清与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一样入住官邸,只能去客房歇息。 不过这里是京城,五城兵马司又作为负责城防机要的重地,有重兵布防巡视,单永培也想象不到屋子里面会藏有另一个绝世高手。 “嗯。” 看到许清面色平淡的应付完屋外下属,完全没有求救的意思和想法,杨纤凝的面容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待那人离远后,她缓声问道:“为什么不大声呼救?” “声音快还是刀剑快……小人不才,这点东西还是拎得清。” 杨纤凝轻咬薄唇,在认真打量了一遍许清后,将手中的细剑挽了一个剑,将其收了回去。 许清看到对方没了下手的打算,满载的压力顿时卸除。 他本来还准备与这個女侠解释,这里是五城兵马司的官邸,兵马司内的官员都有入住的可能性,自己只是碰巧住了一晚而已。 但当单永培出现时,许清立马改变了主意。 从前世的影视经验里可以得出,像这种胸怀天下,劫富济贫的女侠,通常都有着侠肝义胆的英雄之心。 只要自己表现得伪善一些,对方就会动一些恻隐之心。 “你藏在善妙坊的民女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已让她们带着东西离去了……只要你保证自己不会再犯,我便不会来找你麻烦。” 听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许清连连点头,竖起二指保证道:“女侠放心,我以后肯定老实本分,做一个体恤民情的父母官。” 比起解释自己的身份,肯定还是按照这位女侠的想法走刚加简便。 杨纤凝抬起细挺的鼻梁,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刚屋外那人提及的事情,是什么?” “是……” 许清本想扯一个借口糊弄过去,但他忽然想到这位江湖女侠的本领高超,若是能带她探寻皇陵,一定是一个安全保障。 刚刚还愁身旁没有高手坐镇,撞见白莲教的星君等同于自寻死路,现在有免费的打手送上门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是这样的,那日从香山回来后,我就在暗中调查法轮寺的幕后黑手。” 自从知道许清的身份是贪官污吏后,杨纤凝对他的态度明显坏上了不少,语气和动作也保持了冰冷的距离感。 但男人口里的事情,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和好奇心。 “你都查出了什么?” 为了增加口中话语的可信度,许清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虽然官府内严禁外传,但司府内的一位大人得到讯息,证明当日的事情都是白莲教有意为之。” “嗯。” 杨纤凝出生在篁岭关,虽然年幼时接到皇命,进过几次京城……但她对白莲教知之甚少,仅听过有白莲教的信徒作乱江南,被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平定。 这次进京,在经历了三妹被白莲教扣押的事情后,杨纤凝猛然意识到,这股神秘的势力远比自己所想的更加棘手。 单是那血肉再生的本领就让人匪夷所思,是个隐藏的祸患。 希望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的杨纤凝自然不想让这种邪恶势力逍遥法外,便主动问道:“有关于此教的下落吗?” “白莲教势力庞大,但经过朝廷多方面的追捕,发现他们的教众在皇陵处出现过。” “皇陵?” 杨纤凝与许清出初次听闻消息时的模样一致,脸上都浮现出了匪夷所思的面色神情,但不同的是,她有黑纱掩面,再加上夜色浓厚,后者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的,听说大齐的皇陵位于龙脉尾端,若是龙脉被这些贼人所毁,极有可能影响国运,天下大乱。所以我们准备夜探皇陵,查清楚白莲教在那儿有什么动作。” 许清也知道自己的说辞太过封建邪乎,本想着再说道些什么拉这女打手下水,却没想到对方仅是微闭了几息美眸,就主动开口。 “明天晚上我同你去。” “你?” 杨纤凝冷冷的看了一眼许清,淡声道:“有意见?” “没有,不敢有。” 许清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刚刚是在惊疑对方做出决断的时间。 生怕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女侠反悔,许清与对方商定了出发的时间和路线,随后就目睹着对方打开窗扇,无声无息的从中跃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他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窗,唤来了巡视的小队官兵。 一名官兵见官邸走出的是广平侯,这几日的顶头上司,背后一悚,还以为是自己等人的步子过响,扰了大人的歇息。 “大人。”“去主事那儿查一下,近几日住在这间屋里的幕僚是谁,顺便把永培唤过来……对了,先把这人抓起来,待我查证之后再做处理。” “是!” 得到许清的命令,官兵们赶忙大跨步的赶去办事。 独留这位新晋侯爷待在原地,摸着下巴在思索着什么。 …… 京城,临泉客栈,雅间。 虽然外面的夜色深沉,还有打更人在外夜巡宵禁,但在屋内长长的方形木桌上,正端着一名少女与一对母女。 少女的容颜娇嫩如,宛如初夏的荷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可爱至极。 而且她的眉毛细如柳叶,灵动而不失柔美,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相比于她的安定,对面那对母女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脸上的表情满是愁色了。 最终还是年轻妇人里的女儿被影响,怯怯懦懦的向少女问道:“姐姐,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被她问话的少女,正是这代杨家三女的小女杨彩云。 自香山的法轮寺事情后,她带着这群幼童回到了京城,并通过多方的努力,将大部分孩童送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 但这最后一个女孩,却让杨家二女犯了难。 虽然女孩还有母亲,但她的母亲被五城兵马司的一位官员强行霸占,关在了善妙坊的一处民宅里。 五城兵马司是京城负责值守的机构,又拥有相当大的权利,若是得罪了对方,她们老家里年迈的老人定会遭到报复。 最终杨彩云决定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央求自己的姐姐出手,把这恶官除掉。 其实杨纤凝的身份特殊,作为篁岭关边将的她一直避免在京城里生事。 毕竟京城对杨家的影响力和兵权忌惮已久,若是在太后即将登基的时间上生出事端,定会让京城对杨家有了新的借口。 不过眼下的情形,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今夜杨纤凝才会亲自出手,隐藏身份潜入五城兵马司的官邸,寻那位官员算账。 “放心,我大姐很厉害的,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杨彩云笑了笑,便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对方应声回来了。 “姐姐!” 杨纤凝卸下面纱,伸出纤臂拦住了作势要抱的可爱少女,转而深吸了一口气,对桌旁的母女歉声道:“抱歉,今夜的行动有误。” “这……” 那年轻妇人闻言,还算娇美的脸庞上如同死灰。 她本就是收拾了细软带着女儿在客栈里歇脚,等这位女侠得手后回家过日子。 可谁曾想,女侠行动失手……岂不是代表她们一家都要遭受报复? 妇人也想过举家出逃,但自己的丈夫死的早,家中的父母年长,女儿年幼。 这样一行人抛弃家田去外地逃难,且不说沿途的匪徒猛兽,就是生出一两个小病,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扭过头来细想,还不如委身于那残暴的官员,哪怕对方身上有着杀夫之仇,但家里的父母女儿也能活命,算是有个保障。 “恩人,您能从人贩手中救出小女就已是天大的恩德,只是……明日那厮定会带着官兵来善妙坊找人,二位恩人还是去其他坊市躲一躲吧。” 杨彩云听出了妇人口中的苦涩,用纤嫩的少女音色反问道:“那你们呢?” “我们母女二人没地方去,等天亮……民女把她送到家里,就重新回到这儿。” 年轻妇人无奈的笑道:“那厮对民女还算执着,若民女磕头求他,答应以后事事都顺着他做,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她话是这样说,但杨彩云能听出这名妇人的悲愤和迷茫。 少女转头看向了大姐,此刻的她也有些不懂,往日神勇无敌,在战场上一骑当千的大姐为何会失手。 难不成大齐京城里的高手如云,连姐姐的本事也不如他们? “不用急,虽然今夜没有取他性命,但我也告诫过他,不要再对你们出手了。” 年轻妇人脸上的苦笑并没有褪去,可是为了回报恩人的心意,她还是点头谢了谢。 杨纤凝并不是久居于室内的官家小姐,近些年除去篁岭关,其还私下游历过大江南北。 不止是异国塞外,江南东海,她都到访过。 因此,面对年轻妇人时,杨纤凝稍微一猜,便懂得了对方的想法。 “伱担心那人会在我们离开后对你出手?” 年轻妇人微微一愣,惊讶于这名侠女看透了自己的担忧。 随后她对着杨纤凝缓缓点头,说道:“恩人,我们母女二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些贼人遭受生死威胁定会把这些事情记挂在心上,即便他不在眼下刁难我们,也会隔个三五年再动手。” 年轻妇人也看过那些侠情话本,知道这些做侠客的虽然有济世苍生的侠义柔情,但她们怎么会为了一对不起眼的母女长期留在一处? 只要那恶官还存活于世,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定会被对方报复。 她被挟持多年很是清楚,这恶官搜刮了十多年的金银珠宝都存放于这间小院里,要是知道那些东西已被女侠们分发给穷人,一定会怀恨在心。 “这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有违当初的约定……但那人身上有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撕掉。” 杨纤凝理解妇人的想法,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等明日天亮,你用昨日散财留下的东西带家人出城,沿着官道往西北方向走。” “西北方向?” 妇人蹩着细眉,边想边说:“恩人想让我们往西北走多远?再往西北方向走五城,便是连年战乱的篁岭关,听说那儿隔三差五就会被异族入侵,若是如此……” 朝廷的手确实不会伸到篁岭关,但让她拖家带口的走到边关,又怎会是一个好的提议? “胡说!那都是官府的污蔑!” 杨彩云噘嘴,在旁娇声反驳道:“篁岭关多年以来,从未有外族鞑子侵入过关内,这些风言风语是朝廷故意放出来的,用来贬低我杨家的威名和战功。” (本章完) 第172章 旧识 第172章 旧识 “杨家……” 年轻妇人听到后又是一愣,在脑海中简单将杨家与边关联想了一下。 篁岭关那儿只有一个出名的杨家,那便是镇守边关的杨家。 听说杨家当代没有男丁继承将位,是家中的三名女儿继位掌权,如此一来……面前二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杨将军?” 杨彩云娇容一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大姐,吐了吐舌头。 她记得进京之前,对方曾叮嘱过自己不能乱说话,要不然会给杨家的名气抹黑,所以之前的表现还算克制规矩。 但这泼到杨家身上的脏水,实在是忍受不了。 杨纤凝让她们去篁岭关,就是有意透露自己二人的身份,便没有责怪小妹,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顺势坐在雅间的椅凳上,告诉那年轻妇人一路上要注意的事情。 “将贵重的钱财细软带好,从这儿到这儿……中间的墩城克扣严格,官员腐败,但可以在城外附近的码头联系当地漕帮,走水路避开城门处的税收。” 杨纤凝继续叮嘱道:“等到了篁岭关的地域,会有当地的旗兵值守关口,你找到一名叫程雪的女将说明因果,她自会把你们一家老小妥善安置。” “好……” 妇人又默记了一遍,随即抬头看向这位端丽秀容的美丽女子,连声道谢。 在将母女二人送到隔壁房间歇息后,杨彩云回到了屋子里,此时,杨纤凝正将沾染香汗的夜行衣从身上褪下,换上了女子的便服。 她的两只椒乳高高撑出衣布,周围像是抹匀了胭脂水绘般,十分柔美,淡细粉红。 杨家三女自幼一起长大,再加上这次出行二女同吃同住同行多日,杨彩云背身关上房门,好奇的问道:“大姐时常与异族高手交手,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人了……五城兵马司内有多少精兵驻守呀,竟然能让大姐失手?” 杨纤凝面色平静的系上衣带,将美丽动人,雪白纤柔的胴体藏于衣物中。 她并没有回答小妹的问题,而是扯开了话题,叮嘱道:“明日你去处理她们的事情,晚上一个人睡,记得插好门闩,不要让任何人进屋。” “大姐,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呗?” 杨彩云立马意识到,平常行事稳重的大姐让自己一个人睡,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办。 刚刚大姐又提过五城兵马司里的线索,看来大姐已经有了眉目。 “不行。” 杨纤凝一口回绝。 虽然杨家三女各有建树,小妹的心思聪慧,擅长推演战棋兵法……但白莲教的教徒穷凶极恶,单是与自己交手的人就十分诡异。 她可以为了百姓献身,换人们一世平安,但绝不能让小妹陷入险境。 …… 京城,聂府。 聂家新建的学塾甚受欢迎,短短数日,不仅是太学府前的学士家族把孩子送来,就连京城中的文武百官,将门世家,也挤破了头皮,想把自家的子女送进这间学塾内。 霎时间,聂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聂府管家姚承在举手恭贺完一堆权贵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一名从后院走出的家丁来到旁侧。 在几番确认,执教学塾的老师并未露面后,姚管家瞪了那位家仆一眼,小声喝道:“陆小姐呢?” 原本聂府还称陆晚禾为小姐,但随着许清封侯,这位陆晚禾摇身一变,成为了正儿八经的侯爵夫人,所以他们这些下仆不得不把面上的样子做到,防止旁人听到传出闲话。 “陆小姐她不愿面见这些高官世族,而且她托小的给管家带话……说让府前的这些人把礼品带走,孩子留下,等学塾什么时候只剩下孩子了,她自会现身。” “啧,这门前候着的,可不只是往常那些太学府同僚呀!” 姚管家知道陆晚禾的性子寡淡,言行举止都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书卷气。 但这儿不是青山田园,能让这些才子们静下心来吟诗作对,品茶争鸣……大家脚底下踩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城呀! 因为许清高升,又是太后亲侄,无数人踏破了门槛,想与这冉冉升起的新星攀上关系。 只是近两日,许侯爷被委以登基大典的重任,暂时抽不开身。 所以这些人思来想去,就想着把自己孩子送到许侯爷三房的私塾,借这条线说上话。 如今众人带着重礼,牵着孩童等在私塾门口,陆小姐这说不出就不出,岂不是让这些人白跑一趟了? “唉,这里面不仅有一品二品的大员,连那些平日里不见行踪的贵族们也在,陆小姐这下会得罪多少人?” 姚管家急的话都说不完整,毕竟这些官员的权势滔天,大家在京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人都得罪全了,谁能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呢? “吱呀!” 一声轻响,门扇微开。 一名身形有些佝偻,但精神却依然矍铄的老人身着儒袍,从中缓步走出。 他的脸庞刻着岁月的年轮,皮肤如同陈年的青铜,虽然斑驳,却充满历史的厚重感。 “聂老夫子。” “聂老。” 这位文坛巨擎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算是给登门拜访的众人都打了招呼。 他明亮而坚定的眼眸微微眨动,淡声道:“老夫年岁已大,承办这座简易的书塾也只是为了给门下女弟子一个教书育人的机会,各位今日登门,恕老夫不一一道谢了。” 聂老夫子一挥衣袖,用枯槁的手掌举着说道:“诸位要是信得过老夫,就把礼品都带回去,将孩子留下。” 聂老夫子的露面与发言,无疑是给陆晚禾撑腰。 众人也敬畏这位文坛巨擎的大儒身份,便遵照着其的吩咐,把那些琳琅满目的礼品带了回去。 有了聂老夫子出面,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 不多时,姚管家就把一些孩子妥善安置在学塾内的各個房间里,按照他们的年岁分级,准备了陆小姐先前备好的功课。 当阵阵读书声传出竹屋外,姚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欣慰的笑了笑。 忽然,他扭头环视院子里的发现,这里不知何时走入了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 对方身着一袭翠绿色的长袍,星眉剑目,眉目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眸和高耸的鼻梁。 这人稍作打扮,便展现出了春柳般柔韧而优雅,看上去一表人才,俊帅脱俗。 “您是?”按照往日的习惯,姚管家见到陌生人出现在府内,定会让家丁把其赶跑。 但这小伙子实在是有些俊俏,长相气质颇为不凡,姚管家便耐下性子,多问了一句。 “您就是聂府的总管,姚管家吧?” 这俊秀的男子见姚管家朝自己走来,不慌不忙的举手行礼,身背微微前倾。 “久闻姚管家的题集难倒了无数青年才俊,如今见到姚管家的风采,真是惊为天人。” 有谁不喜欢听别人拍马屁呢? 姚管家在聂府当了一辈子管家,虽然是下仆,但一直对自己平日策划的题目感到自豪。 如今这小子拍的马匹正中靶心,姚管家自然有些开心,挑着眉毛问道:“哦?还真没太多人注意过我这个出题人,你这两句马屁甚是对我的胃口……” 姚管家打量了对方一眼,不多时,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表面上看,此人算得上一表人才,但在这件锦衣绸缎的外袍里面,内衣的质地和布料却是粗麻。 姚管家在京城待了一辈子,接待的都是高官儒士,大多人对穿着和外在形象十分讲究。 看来这小子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但他的家境却有些落魄。 “今日府中的学塾开业,有不少达官贵人带着孩子进到了院子里,你是跟着人群混进来的吧?” 姚管家推测出事情的大概,叹了口气,说道:“小伙子,回去准备今年的春闱吧,少在这些投机取巧的地方动脑筋……” 他对这人有不错的印象,所以现在劝导的话也算是出自本心。 只是对方摇了摇头,继续行礼道:“恳请姚管家多留我一会儿,让小人见到陆小姐。” “你这人……” 姚管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现在府中前院无人,并不是先前那会儿的场景。你要是执意侯爵的夫人见面,就属于私下相会,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姚管家,麻烦您了。” 姚管家见这人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便摇了摇头,准备把其他地方的家丁唤过来,将对方驱离。 但在他刚刚动步的时候,秀发如云,发式精致美观的陆晚禾穿着素裙,从后院缓步而出。 她的步伐缓慢,眼眸间流露出优雅与端庄,犹如古典画卷中走出的仙子,单是缓步而行的步姿就显得温婉如水,美丽如玉。 而且不同于外面女子的各色妆容,陆晚禾的脸上不施粉黛,就已经淡雅清新,美丽非凡了。 姚管家回过头,才发现刚刚的那名男子已看的有些呆愣,移不开目光。 “伱!快些离去!” 陆晚禾听到前院的人群散去,本以为这会儿的院子里已没有外人,才出屋走向私塾教书。 但刚到前院,就看到了姚管家和一名年轻男子的身影。 虽然那男子的容貌气质俱佳,但已经出嫁,心系夫君的陆晚禾却并不关心这些,只是简略的把目光扫了过去,旁若无人的继续前行。 “陆……晚禾!” 那男子不顾姚管家的阻拦和威胁,抢先跨出一步,唤住了陆晚禾的身形。 陆晚禾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道了句你好。 她本以为这人是老师府上的客人,但对方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你还记得我吗?” 陆晚禾没想到这名男子会是自己的熟人,便停步转身,认真打量了对方一遍。 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陆晚禾微蹩柳眉,摇了摇头。 看到佳人的眼神深邃而又专注,男子的心神荡漾,但他还是摆正了姿势,毕恭毕敬的行礼道:“我是素州许氏的分家许瑛,现任京都府亭长。” “素州许氏?” 听到对方与夫君同族,算是一位堂弟,陆晚禾的面容缓和了不少。 她也微微蹲身,回礼客气了一句。 虽然陆晚禾不愿面见太多人,不想与世俗产生太大的联系,但涉及到许清身边的事情,她还是要认真对待。 况且这位是许清的堂弟,说不定年幼时,他曾是夫君的玩伴呢。 “原来是素州许氏的人呀!” 姚管家本都叫来了护院家丁,准备把这小子捆成麻扔出去,但刚回到院子里,就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要是素州许氏的人来见自己的嫂子,想在京城里谋求个靠山,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况且他刚刚不是说了吗?自己在京都府任职。 自许太后掌管大权后,素州许氏的分家就有多人被调到京中任职。 虽然目前这些人的官职都还小,但人人都知道,仅凭着他们家族的关系,将来登上高位,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任谁坐上高位,都想用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替自己做事,这样才放心。 “你怎么不早些说,害的老夫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姚管家亲自造访过广平侯府,见过许清和府上的四少奶奶。 那位四少奶奶虽然美丽动人,但姚管家却深悉对方以前的经历,知道那女人是个笑面虎的形象,远不如府上的三少奶奶温文尔雅,知性随和。 但陆小姐暂住在府上,他可不能让对方受了惊,遭来广平侯的问话。 “我……” 许瑛停顿了片刻,忽然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对着陆晚禾问道:“我有要事想与陆小姐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管家是晚禾老师家中的下人,在府内做事数十年了,信得过。” 虽然许瑛的身份让陆晚禾没那么抵触,但一男一女私下相会有违女子的三从四德,不想传出闲言碎语被夫君嫌弃的她选择了婉拒。 但许瑛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这事他们听不得,事关你我,还有……广平侯。” (本章完) 第173章 潜入 第173章 潜入 陆晚禾感受到了许瑛不想在人前交谈,再加上对方提及了自己的夫君,便点了点头,轻声应允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去那边的亭子说话吧。” “谢……陆小姐体谅。” 许瑛行完礼,便跟着陆晚禾走到了先前聂老夫子下棋的湖中亭台。 这里与前院相距不远,再加上四面通透,远处有姚管家看着,陆晚禾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她用一双美眸盯着面前这位俊秀的男子,用温柔动听的音色轻声道:“许……既然你是我夫君的堂弟,那晚禾也僭越一下礼制,称你为弟弟。” “陆小姐客气了。” 陆晚禾眨着清澈明亮的眼眸,问道:“你要与我说些什么?” 听到佳人的问话,感受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淡淡幽香,许瑛的身躯一颤。 他的思绪好像被拽回了许久之前,便抬起了头,用炽热的目光反问道:“不知陆小姐可还记得,年幼时在陆府的日子?” “陆府的日子?” 算上刚过的新春,陆晚禾嫁入许家仅有三年。 虽然陆府囊括了她的大半青春和幼时的全部记忆,但现在回忆过去,她连陆府的大致布局,闺房里的摆设都记不清楚了。 唯独父亲和刘师爷的印象还算清晰。 “记不太清了。” 听到陆晚禾的回答,许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失望,但他还是强撑住了面色,冲着对方笑了笑。 陆晚禾又想到曾经霸占陆府的那些亲族,眸光里有一阵微微的颤动,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若是表弟想借着陆府叙旧,晚禾心领了……只不过现在的广平侯府是四房秦氏在打理,若表弟想与表哥走的近些,不妨上侯府登门拜访试试。” 陆晚禾不太愿意与他人提及陆府的家事,所以她下意识的把许瑛归类成了攀附权贵的人。 只是看在他是许清表弟的份上,告知了对方一些额外信息。 许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一刹那仿佛失魂落魄,心中有了说不清,数不尽的失落感。 最终,他仰起头,眼神坚毅的说道:“陆小姐,其实我此行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你来的。” 陆晚禾闻言容失色,急声道:“许瑛,慎言!” “晚禾,你还记得当年窗外的那个人吗?那个天天用石子砸窗,每天晚上都来找你的那个人?” 许瑛握拳咬牙道:“他是我呀!” …… 当第二日的夜色昏暗,许清在五城兵马司的后门小巷子里与水耗子和单永培二人汇合。 严查了那位幕僚贪腐的事情后,他将今日各种要务交给了兵马司内的幕僚,还请来了前兵马司的指挥使坐镇,确保登基大典的工程能按部就班的推进。 水耗子瞥见许清的身影,便把他拽到了巷内一处暂借的民居。 这里原是承轩坊一处联络点,后因某些原因被坊里遗弃。 “大人,这是昨日买来的夜行衣,钩锁,京阳铲。” 单永培将桌子上的包袱解开,向许清介绍了上面东西的大致用途,后者听得微微抬眉,神色古怪的看了水耗子一眼。 “这是水耗子昨晚让你准备的家伙?” 不等单永培回话,水耗子便嘿嘿笑了笑,用谄媚的语气说道:“是的,大人……这就是下墓倒斗的家伙事,瞧瞧这铲子,整体呈瓦筒状,能带出更多的泥土,刨坑的时候省时省力。” “你这家伙!” 许清拿起包裹里的粗麻绳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水耗子。 “咱们过去是要探清皇陵的情况,若看守的臣子后人真与白莲教联合,就拿到证据,让京城里的军队去收拾他们。” 这次的潜入,已经是在以身涉险。 若自己等人找到实证,便无需在皇陵里逗留,直接将此事上报给姑姑,调大军攻入谷内即可。 皇陵所在的秦岭山谷虽然位置隐蔽,但一切生活物资,日常补给都需要靠外面转运,里面的人若是被封锁在谷里,不过多日就得举白旗投降。 只是因为现在没有实证,又加上登基大典临近的关系,他没法调动禁军,不得不亲自调查。 “我进去换衣服,等上半炷香的功夫就出发。” “是。” 等许清换完衣服出现在小院内,那名不知名,但武功奇高的女侠也到场加入了队伍。 单永培与水耗子听闻今日有高手助阵,便都对杨纤凝客客气气的。 虽然二人能从外表看出对方是女儿身,可太后身边的高手众多,许清能唤来实力出众的女武者也不是什么怪事。 以杨纤凝的性子,自然也不想与贪官污吏的草台班子多做接触,她在许清出来后点了点头,便象征自己应约到达,行动可以开始了。 许清系上包袱,由单永培领着三人从后巷的一条街道里穿行。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简易的马车,车夫头戴方巾,身着雨披,所坐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后开门的车厢,自然也记不清上车的人是谁。 当到了约定的时间,马车按时发动,顺着官道一路向西驶去。 在出城门的时候,值守查车的官兵突然被城墙上的队长叫住,便心领神会的缩回了手,放任这一辆马车顺利出城。 车内的杨纤凝见马车直至出城都畅行无阻,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五城兵马司的这次行动,肯定是由承轩坊主导的。 整個京都,也就只有承轩坊能做到这种地步。 当马车到了指定的地点,车夫停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调转车头,驶回城内了。 下了马车,在草丛中缓神的水耗子顿了顿,惊奇的说道:“大人,您这一手真是神了!平常出城都要查文书通牒,看商品行货,咱们居然什么都没查。” 城门口的官兵,自然不可能是承轩坊培养的亲信。 只是承轩坊用了某种办法,让值守的官兵误认为这辆马车隶属于皇城权贵,所以对方就刻意避开了搜查,免得让那些贵族老爷们生气。 毕竟京城贵族时常偷运一些律令上的违禁品,需要提前打招呼的马车大都属于此列,这已是两方心照不宣的隐秘。许清正是利用了这一漏洞,将自己几人偷偷拉了出来。 但马车走多了路会暴露目标,守护皇陵的家族又布置了人手设立哨卡,后面的路程就得他们自己走了。 “带路吧。” 水耗子马屁拍的毫无回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随即背起包袱,带着一行人走上山坡,绕着山脊向山谷内摸索。 当来到一处山坡处后,天色已完全变得深沉,阴暗。 水耗子用手指着一处光亮的火点,对着许清等人介绍道:“下面的光点,便是琼家的人手在那设卡,拦截迷路的商贾旅人。” 皇陵的象征意义非凡,严加设防不足为奇,但许清感兴趣的是另外一点。 “为什么是琼家的人手?” 水耗子领着路,用钩镰砍掉乱生拦路的枯干树枝,解释道:“皇陵内部不同于外界,除去每三年的皇室祭拜,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寨。大齐看守皇陵的三家是琼,别,日……自然也会根据家族的内部情况,分出具有话事权的家主,长老和普通家庭。” 因为之前摸金校尉对皇陵下手的缘故,水耗子做足了皇陵的功课,清楚皇陵的内部种种。 “琼,别,日是三家的姓氏,但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都是罪臣之后,名在前,姓在后。琼氏原本有开国之功,本应是功勋簿上的贵族,但因当时不慎言行,得罪了开国皇帝,便被发配到皇陵。” 水耗子继续道:“相比于其他二族,琼氏有功在身,又居住的时间最长,所以他自然在家中的份量最重,担任一切对外和巡守事务。” “这皇陵在沙盘上看上去也不大,竟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有人的地方,就有讲究。” 水耗子笑着回应道:“别族原先是京城礼部出身,但因得罪了当时的皇后,遭受到了灭族之祸……好在当时的帝王还算偏爱他们,就把整族人迁到了这里守灵,免去了杀身之祸。” “哦?那第三家呢?” “第三家便是戴罪之身了。” 水耗子说道:“这支日族其实是东海漂流而来的倭人遗民,因为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便误打误撞来到了大齐……齐诚帝好奇这些倭人的长相,便命人把他们押到了京城观赏,赐名为日猴子,关在笼子里供人们观赏。” 日族? 许清听了水耗子的解释,才意识到这族的姓氏为什么耳熟了。 搞半天是前世记忆里的老熟人,生活在东海的倭寇。 “再新奇的动物,也有看腻的一天,再加上这些日猴子的长相奇特,男人大多身材矮小,龅牙黑肤……没过多久,齐诚帝后来对这些日猴子失去了兴趣,再加上当时皇陵大兴土木需要人手,就把他们送过去了。” 水耗子说道:“日族到达皇陵后,因为顺从管教的关系,一直在这里长居。只不过他们的地位在其他两家面前最为低下,通常负责苦工杂活,只有家族中的族长待遇才稍好一点。” “有意思。” 水耗子关于日族的描述,倒是符合许清对他们的刻板印象。 “这么说来,这日族完全就是皇陵最底层的奴隶了,能在这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看来皇陵跟大齐的京城也差不了多少嘛。” “对,大人,我就说这些人目无王法,在这里胡作非为……” 水耗子跟着扯嘴,但谁想许清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不不不,我只是第一次觉得……这三六九等的阶级还不错。” “哈?” 没等水耗子挠头细想,四人就已经来到了靠近山谷的山脊内侧。 向下望去,山谷的幽静与壮丽令人惊叹,即便隔着夜色,许清也能看到山谷峭壁陡然向下,形成了大块大块的斜切面。 一条河川在群峰间汇聚成溪,蜿蜒而下,从左到右穿过山谷,宛如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许清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这壮丽的景观竟真如一条巨龙盘卧在此,静静安歇。 这美丽而静谧的景色,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伟大和生命的脆弱。 山谷的景色固然壮丽,但他们居高而下,也看到了山谷各种缓坡处都遍布星点火光,像是有人在活动的迹象。 “奇怪,这里的布置怎会如此严密?” 水耗子朝着身下的方向望了望,接着又快步窜到其他几个方向,向着远方眺望了片刻。 过了片刻,他放弃了打算,回头跑到了许清身旁。 “大人,这里与往常有些不同,伱看这儿,这儿,那儿……这都是山壁的四角,寻常人怎么会在这里建设箭塔?” “箭塔?” 一直沉默不语,随行的杨纤凝发出了疑问。 杨纤凝跟了三人一路,将刚刚的情况都听到了耳朵里,原本想把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承轩坊的人去做,但听到箭塔的存在,她还是忍不住绕了出去,向下多看了两眼。 许清见这位女侠动身,便耐着性子等她看完回身后问道:“女侠,怎么说?下面的东西真是箭塔吗?” 杨纤凝虽然武功高强,论视距和听觉比常人更加敏锐,但夜色太过昏暗,她仅能从那塔状的墙垛和孔洞判断出是箭塔。 但这已是她利用多年从军的经验做出的判断,她实在不懂那个身材矮小的小个子为何能快速辨认出多座箭塔的位置。 “是箭塔。” 许清回头看向水耗子,问道:“看你刚刚的反应,皇陵先前没有箭塔?” “那当然了,皇陵防的是我们这种盗墓贼,又不是与军对战,建这玩意干嘛?” 许清提出了疑问,“但箭塔站得高,看得远,倒也不是完全无用。” 这次回答许清的不是水耗子,而是杨纤凝。 “箭塔和哨塔不一样,箭塔的目的是为了抵御攻势,因此需要大量的石材……而且上面的孔洞也有考究,只供射手正面和斜面射击,远不如哨塔观察的仔细。” (本章完) 第174章 心怀鬼胎 第174章 心怀鬼胎 古代女子对军工类的东西都这么懂行吗? 许清记得当初弩车出现时,秦疏影也对这玩意了解甚详,如今再被这位女侠说的一愣一愣的,二者可谓是如出一辙,给自己上了一课。 回过头时,不仅是水耗子连连点头,目光眼神里闪现出崇拜,就连单永培这种军伍出身的校尉军官也开口称赞道:“不愧是大人找来的帮手,说的一点没错。” 感受到挫败感的许清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商量一下怎么进去吧。” 水耗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对许清说道:“大人,虽然山谷四周建立了箭塔,但我们依然可以照原路下去,这些箭塔并不是用作观察,而是用来防守。” “防守?” 许清环视了下方的星火和高耸的箭塔,疑惑的皱眉思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夜晚的时间总归有限,几人在仔细确认了行程路线的安全后,便顺着陡峭的斜坡山壁缓缓下滑,绕行而下。 当顺利来到山谷近处时,许清第一次看清了栖息在皇陵周围的氏族现状。 这里的居所与寻常的山村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相比寻常的地方,眼前更显得空灵静谧。 似是有寒风穿过空旷的山野,带走了疲惫和喧嚣。 “这里说话方便吗?” 四人顺着箭塔来到了一旁的火炬附近,便听到了有陌生的人声临近。 许清小心翼翼的伏在暗处观察,看到了不远处脚步声咯咯响起,一下子涌现出了三道人影。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螓首娥眉,顾盼生姿的妖艳女子,穿着紧臀窄腰的裙装服饰,身后跟着一名高瘦男子和一个肌肉结扎,颇为雄壮的中年大汉。 女子的地位明显高出二人,她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到熊熊燃烧的火台处才停住了步伐。 水耗子向三人做了闭气凝神,静声的手势。 “只要在地上,都是方便的。” 女子不知用何方法,把眼角和脸上涂抹上了晶莹的亮粉,显得出众的姿容和寻常女子,更多了两分魅惑之意。 虽然山谷内寒风阵阵,但她依旧拿着一柄小小的折扇,来回摆动扇风,似是要驱逐体内的燥热。 那名身穿青白色大褂的高瘦男子闻言,率先开口说道:“黑冢,我们日族敬你为家主,并不想跟着你胡乱行事,让族群灭绝。” 另一位身材壮硕的大汉明显也是此意,用冷漠的目光凝视对方,静待面前的女子回话。 那被称为黑冢的女子梳着直直的长发,笑着回眸看向两名下属,缓声道:“妾身也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陵琼,别两家决定的事情,日族又怎能做对?”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那高瘦男子继续问道:“前日晚上的三家峰会,到底与那自称白莲教的使徒沟通了些什么?” 看守皇陵的三族虽然不能出谷,但京城皇宫会派车送来生活用品,供应谷内的生活。 同时,外面进来的人也会对三族家主宣读当权者的旨意,让谷内的罪臣后人聆听教诲。 所以三族并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也清楚京城大齐都发生了什么。 那白莲教在京城四处生事的消息已流传于三族高层,不是傻子都清楚放任这些人进入皇陵会招致大齐的报复,他们要想活命,只能揭发检举此行。 “另两族答应了白莲教的交易,用三百童男童女,换取了对方进入皇陵的资格。” “琼,别两族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高瘦男子率先发出了疑问,说道:“皇陵每年出生去世的人口都会汇编成册,由人定期送往户部,清查人数……而且送进来的米面果蔬都是按照人头来算,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他们就不怕吃食不够吗?” 黑冢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解释道:“是不够,但你们莫要忘了,我们日族在谷里的人口刚好三百有余,不多不少。” 另两人愣神片刻,随即反应过来黑冢话中的意思,都变得面目阴沉,眼神狠厉。 “什么意思?他们要拿我们日族的口粮供养那些拐来的童男童女?” 日族在皇陵山谷内的地位低下,最底层的日族几乎每天都有着做不完的劳务,哪怕是他们这些族内地位稍高的大家家主也需要干活。 平日二族的老爷们不干活也就算了,谁能想到他们私下里做交易,竟把自己等人的性命当作道具,说扔就扔。 “与齐国接壤的辽国,纳降投敌的界限分为四档,若是带着三百以上的族人一同叛逃,辽国会不仅会赦免去你旧国的身份,还会提供一亭之长的职位庇护你们。” 听黑冢讲到这里,躲在周围偷听的许清也明白了。 辽国又称契丹或者大蕃,因为是外族人建国的关系,一直都受到汉人的抵制。 虽然此前辽国通过兵强马壮的军队占据了大片领土,雄踞北方,疆域版图在三国内最大,但一直都处于地广人稀的窘境。 若驻守皇陵的人真想摆脱不见天日的身份,投敌确实是一个捷径。 那肌肉粗犷的大汉闷声嘲讽道:“带一群娃娃过去,就不怕一路上都死光了?” 回答他的并不是黑冢,而是那名高瘦男子。 “没那么简单,辽国对投敌的年龄也有限制,他们是想夺我们的口食,把那些娃娃养到十二岁再去……真是好狠的人。” 男子说到这里,捏紧了拳头。 平日里那些族群就看不起日族,但考虑到皇陵的修缮和其他工程,倒也还算爱护他们的性命。 等那三百个孩子到来,谷内的口粮紧张,这里哪还有他们日族的活头可言? 粗壮男子看向艳丽的黑冢,疑声道:“黑冢,你是我们的族长,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这个消息?非要拖到今日才说?” 黑冢的脸上,倒没有半分紧张的神情。 “提前告诉了你们又能如何?伱们要举着旗子去其他两族的门前抗议吗?” 这句话说完,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黑冢说的不错,琼日二族掌握着外出的关卡和谷中的军备,食物的分配。 若其他两族真动了反叛的心思,他们日族的抗议也只会激起二族的屠杀和镇压。 “所以呀,现在告诉你们刚刚好……你们事先不知道这件事,尽心尽力的为他们干活,倒不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相应的,我们也能获得主动权。” 黑冢微微侧头,对二人示意起了周围的箭塔。 “这些箭塔,就是他们的准备……琼别二族为了防止我们在食物分发日时得知真相作乱,特意在谷中四处修建了箭塔,准备用来射杀不听话的人。” 先前关于箭塔不合理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释,许清也听明白了,为什么皇陵内修建的是箭塔而不是哨塔了。 原来这些人的目标不是抵御外敌,而是想通过武力的方式震慑内部。 “族长,我们该怎么办?”高瘦男子听黑冢把其他二族的目的和计划说的如此清晰,知道对方已有了应对之策。 所以他也是踏前一步,赶忙问起了计划。 “联通外敌,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二族现在的人马大部分在陵寝里……正好把我们的族人唤出来,将这四处的箭塔占了。” 听到黑冢的主意,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但他们随即反应过来,在心中释然。 二族都准备将日族替换成拐来的童男童女了,他们还在意反抗的后果做什么? 只要把二族和白莲教的妖人擒住,再把这里的事情揭发给大齐,就能保住自己等人的性命。 “是!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四郎,你去东边找人,以竹哨为引,一起动手。” “好!” 俩人听完不再犹豫,马上分开方向往外面跑去。 黑冢叹了口气,刚准备动身前往陵寝墓下,忽然注意到面前的地上映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意识到身后有人的情况下,她立马转过了身躯。 只见几名穿着深色夜行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里,黑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平日里最是警觉,但今日因为其他二族的人都下了墓,所以放松了些许戒备,忘记事先搜查周边。 现在想想,刚刚的谈话应该都被这伙人听去了。 “几位……大人,看你们身上的服饰,像是从外面来的?” 黑冢强装镇定,但额头上因惊慌流出的细汗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情感。 作为从小在皇陵周边长大的人,她一眼就看出了几人的打扮和携带的东西都是倒斗人的配备,八成是来倒卖陪葬饰物的。 “哟,你身为皇陵三族之一的族长,会不清楚我们是谁?” 水耗子没有过多的遮掩,直接一把扯下了黑色的面布,露出了自己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容。 果不其然,黑冢在看到水耗子的面庞先是一愣,随后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容失色。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押到京城天牢里了吗?已经死了……” 黑冢说到这儿,自己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没死,还准备来盗掘皇陵?” 水耗子刚准备点头,就被许清拍了一下脑袋,安静了下来。 许清出面拦截这女人的目的很简单,对方了解皇陵的情况,清楚三族的派系争斗,而且即将与那两族对立。 他虽然对东海漂过来的东瀛倭人没有好感,但那些为了一己私欲,与白莲教拐走童男童女的二族更该死。 自己要与白莲教为敌,与对方建立联系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负责缉拿白莲教,这家伙是用来带路的。” 许清糊弄女侠的说辞,摆在这里刚好生效。 “果然!京城也注意到了这里!” 黑冢的脸上刚浮现出喜悦,身形就僵住了。 即便知道这四人的身份是京城的捕手又如何?自己的族人即将生事,她之所以之前没把白莲教的事情告诉他们,并不是为了保密,而是知道这是一条必死之路。 春生使旁的星君曾给众人亲身展现过白莲教的神术,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断臂重生。 拥有绝世武功,再生能力的恐怖存在,朝廷派四個人又有什么用? “你担心我们能力有限?” 许清看出了黑冢的担忧,转身对着一旁的单永培吩咐道:“永培,这是调动京城府兵的虎符,既然清楚陵墓里人是白莲教,你现在赶回去带兵支援。” “是!” 单永培领命退下,通过灵敏的身手,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黑冢见到这一幕,登时放下心来。 二族设立在山谷出入口的哨卡,根本应付不了正规的军队,族人只需要在此地静静等待,得到府兵的接应,就能把这场动乱压下了。 “谢谢大人的大恩大德,黑冢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黑冢说着,便蹲下了身子,做出了恭敬的行礼姿势。 一旁的杨纤凝见皇陵的事情竟结束的如此轻松,也萌生出了退意。 自己的身份本就特殊,若是等府兵来了认出了她,会惹出许多麻烦。 “既是如此,黑冢就先下去了。” 水耗子叉腰问道:“你这娘们下去做什么?没听见我家大人喊人了吗?” “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在先帝的陵寝下方,那些邪教妖人和另外两族,正在准备着一个仪式,黑冢若不出面,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黑冢抬眸看向中间的那名男子,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京城离秦岭路途遥远,马匹再快,也得跑上两个时辰……你的人一前一后,援军得破晓才能到达这里。” “说的在理。” 不得不承认,黑冢的理由充分。 许清刚准备点头应允她离开,便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们在下面准备着什么仪式?” “具体的黑冢不懂,但之前曾见他们占据地下的墓室炼丹。” “炼丹?” 黑冢的话让许清有些摸不到头脑,炼丹这东西颇为讲究,尤其炼丹的人大都是道士,讲究八卦风水。 有谁会想不开,好端端的山头丹房不用,占了一间死人的墓室炼丹? (本章完) 第175章 守株待兔 第175章 守株待兔 “是的,大人。” 黑冢轻声细语道:“与三族达成协议的当日晚上,他们便清空了先皇齐桓帝的陵寝,派人把大量炉鼎和灵宝运了进了进去。” “动作这么快?” 能在当日晚上搭乘协议后运进去,说明白莲教早就把东西备在了谷口,对此事势在必得。 但让许清无法理解的是,白莲教煞费苦心,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怎么会只借着先皇的陵寝练一些“仙丹”。 难不成,在龙脉和帝王陵寝炼出的仙丹,真有让人飞升成仙的可能性? “大人,之前看他们炼丹的时候,黑冢也偷偷拿了一点出来,希望能琢磨透此物的功效……但毫无成果。” 黑冢见状,主动拿出了自己先前私藏的灵宝。 虽然说是绝世珍惜的灵宝,但白莲教囤积此物极多,所以她也能偷带一些藏在身上。 许清见黑冢伸开玉白的手掌,上面呈现出白灰色的光泽结晶体,微微愣了一下。 “嘿,白莲教的人真是神经,我下过不少的大官皇帝的陵墓,可从没见过这种仙丹的配方。” 水耗子盯着那玩意嘲讽道:“传说中的仙丹不是要靠太岁,千年人参,血精草这种稀罕玩意来炼吗?他们准备一堆破石头做什么?” “这不是破石头……” 许清轻轻捏起一块,看出了此物的来历,再难掩饰眼底的惊骇之情。 “这东西叫硝石,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原料之一。” 看到硝石的时候,许清赫然联想到了秦岭皇陵的地势。 皇城北临长河,东南两面是平原近郊,唯有西侧的山岭丛生,更有一座山峰斜插入内,站在最顶能远眺京城全貌。 龙脉山谷的位置,其实位于这座山峰的后方底部,若白莲教用这玩意炸山,肯定会引起山峰崩塌,碎石临落…… 他终于明白,白莲教为何要在皇陵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行事了。 原来京城里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掩盖城外的行动。 “炼丹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听到许清略带急切的口吻,黑冢也意识到了出了大事,点头回应道:“不足三刻,现在下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们跟你一起下去。” 按理说,现在皇陵底下白莲教已站稳了脚跟,又有琼别二族相助,下墓等同于羊入虎口,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此刻别无他选,若是让白莲教准备的黑火药炸山,哪怕自己能逃得性命,山峰坠入京城,定会死伤无数……更别提现在正值午夜,陆晚禾还在城中。 黑冢立马应道:“好,大人们在隔壁的房屋换上我日族工作的粗布麻衣,这是谷中的常服,不会让他人起疑……黑冢在外面为三位放风。” …… 日族在长久的生活里,除去姓名和黑冢身上的那身木屐和服,其他明显已被中原文化同化。 许清换上的粗布麻衣,便是京郊农户常织的形样。 更替完衣物走出木屋,黑冢已和那位女侠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 二女站在一起,黑冢顿时就被不施粉黛,但姿颜出众的杨纤凝比了下去,但后者明显懂得太过漂亮陌生的脸孔会成为隐患,便刻意在脸上涂抹上一些用清水搅拌的黄泥,将那抹丽色遮盖了下去。 “走吧。” 黑冢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三人走向先帝的墓穴处。 水耗子本想继续开玩笑,但看见许清的面色无比严肃,也意识到了刚刚的东西可能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夸张,便悄声问道:“大人,那硝石制成的黑火药是什么东西?” “知道烟吗?” 许清头也不回的反问道:“假若这世上有一种玩意,制成能比烟的威力大上百倍千倍,你觉得它能被用在什么地方?” 水耗子虽然在风水和墓室机关上涉猎颇深,脑袋不算愚笨,但被这么一问还真愣住了。 杨纤凝站在二人的身后不远处独行,将刚刚的话语尽收入耳朵里。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战场,若能把烟火的威力放大,在沙场上点燃……那威力,将不可想象。 只是这世间真有这种神物吗? 相比于刚刚填土的齐宣帝陵寝,齐桓帝单单是从墓室的碑楼和神道就大上了不止一倍。 而且临近墓区,空旷的石质广场四周就已经摆上了不少石兽人像。 这些人像俱都垂首低头,虔诚的跪拜陵寝殿门。 站在殿门两侧的,是手持长刀利刃的守墓人,他们明显隶属于穷别二族,看向四人的目光有些不善和冷漠。 或许是碍于黑冢日族家主的身份,两者半眯着眼眸,放任他们进入墓穴甬道。 甬道的四周建有炬台,上面放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将这条通道映照的明亮通透。 墓道一直向下,先前保持沉默的黑冢主动开口介绍道:“按照规矩,每一任帝王会在登基时,同步开掘自己的陵寝……但这两任帝皇有些不同。” 许清也注意到了齐宣帝陵寝与这里的差距,问道:“什么不同?” “宣帝年幼夭折,事先挖掘的坑洞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虽然勉强是按照帝王的规格下葬,回填,但时间一久,定会被雨水渗透侵蚀。” 黑冢常视察工程的进度,对这些事情最为了解。 “齐恒帝在位时便痴迷于炼丹长生之术,对此极为推崇,所以他修建陵寝的工人最多,占地最大。单单是这条主道上的褪胎路,便向下绵延了数里,直通山腹。” “原来如此。” 许清听黑冢讲完,便知道白莲教选择此处绝非偶然。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当初白莲教的“仙师”在宫中炼药,蛊惑齐恒帝长生之法,可能就夹杂了修建陵寝的建议。 最可怕的是,这挖空山体腹部的主意,竟是在为今日的炸山做准备,真是滴水不漏,长达数十年的长远布局。 黑冢描述的褪胎路尽头,便是一座长宽十米有余的巨大墓门,微微向内侧倾斜开启。 许清站在门框面前,如同蝼蚁仰视巨人之躯,顿时愣在了原地,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门框修建的如此之大。“当初曾有仙师在宫中传授齐恒帝长生之法,告知对方掏空山腹,便能在整座山体陵寝内修建一座仙宫,以供他吸纳日月之精华,凝聚出仙核神格。恒帝担心自己成仙后的身躯与天地齐宽,江河等长,就命人按照传说中天庭四天王的身长建门。” 水耗子像是炫耀自己的学识般,摇头晃脑的说出墓门的来历。 当初摸金校尉那批人,挖的正是齐恒帝的陵寝,因此对这里的布局与来历表现得知之甚详。 “看这墓门开启的角度和方向,都还是我师父他们开门时的手笔。” 黑冢抬眼看了一眼水耗子,心中五谷杂陈。 谁能想到先前势不两立的盗墓贼和守墓人,如今竟会站到了一起? 但她也对这里的情况感到怪异,按理说,琼族肩负陵墓的看守工作,墓门作为唯一通向地面的墓道重要出入口,怎么不派人看守? 但此时已经临近了白莲教的仪式,自己也不能再费功夫了。 这般想着,黑冢便给身后的许清说明情况,带着他们穿过了墓门。 墓门后,是一条悬挂于黑色绝壁上的吊桥。 隔着吊桥能远远望见对岸的宝城享殿,连绵成一座村寨规模的小城。 如今里面正火把通明,传来了些许人声。 桥头站着身穿皮甲,神色冷峻的琼族守墓人,与陵寝入口处的二人打扮如出一辙。 他们看清黑冢的面容后,便没再关注身后的两名日族下仆是谁,让开了身位。 “三位,进去之后请遵守白莲教圣使的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守墓人留下的警告让许清抬了抬眉毛,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当三人走上吊桥,许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那名女侠不知在何时掉队了。 对方是害怕白莲教,不敢进来了吗? 但此刻自己三人已箭在弦上,若从吊桥原路返回,定会迎来那些琼族守墓人的怀疑和盘问,极有可能出事。 所以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 …… 墓门前的空地,杨纤凝留了下来。 她秀丽的面庞上虽抹有些许黄土,却显得刚毅而深邃,一双黑眸古井无波,散发出无畏和坚毅的气息。 之所以招呼就不打一声留在这里,是因为杨纤凝在踏进这片空地时就已经注意到,这里除去他们三人还另有其人潜伏在阴暗处。 因为她利用敏锐的听觉,听到了血滴落下的轻响。 血滴和水滴的落点声完全不同,经历过诸多战场厮杀的杨纤凝,已能分辨出二者细微的差异。 所以在许清三人继续向墓穴内部深入的时候,她并没有叫停三人,而是平静的目视黑暗处,静待对方的现身。 “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名将,人们都说杨门虎女无鼠辈……现在看来,这句话有它的意思。” 从黑暗中缓步现身的人,露出了一张让杨纤凝无比熟悉的脸孔,对方的五官与出现在香山法轮寺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作为白莲教的星君之一,开阳并没有戴上那个标志性的奇怪面具,而是直接以自己真正的面容示人。 在他说话的同时,身后阴影处的两具人尸滚落,一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躯体歪出一侧,鲜血直流,垂挂在了开阳星君的身后。 但能根据他们衣服上的制样,勉强辨认出二人的身份是琼族的守墓人。 “等你等得太过无聊,便先找他们玩了会儿游戏,没想到他们的身体如此脆弱,连断手断脚的疼痛都忍不住……对了,将军好像对我的出现不怎么惊讶?” 杨纤凝曾亲眼看到自己被焚烧在火焰里,成为一摊烂泥,对方竟然不好奇自己为何能死而复生。 正如开阳星君看到的那样,杨纤凝的内心从头至尾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因为在她看来,自对方断臂重生,凭空生长出肉芽治愈自身开始,就不能视其为人了。 白莲教有任何出格,夸张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不管你是人是鬼,再杀你一次就好了。” “哈哈哈哈……” 开阳星君听完杨纤凝的话,捂着肚子干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武功再高的人,充其量也只是人罢了……你真当自己跟在天命人身边,就能变得与他一样,事事都会为你让路吗?” 杨纤凝嗅到了开阳星君话中的古怪之处,微微皱眉问道:“何意?” “顾名思义,天命,天命……紫薇星落,星辰北斗,天道主宰众生命相。你我在此相遇,拼尽全力搏杀,皆都是命中注定。” 和以往不同的是,杨纤凝这次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淡淡的望着这位开阳星君,问道:“伱守在这里,早知道我们要来?” “不然呢?” 开阳星君咧嘴笑道:“难不成我圣教行事真会那么不小心,把行踪和意图泄露给旁侧他人?” 杨纤凝闻言,心中第一次有了惊慌。 但她并不是因为对方提前做了准备,占据天时地利而慌张,而是在担心提前跟着黑冢进去的那个大齐官员。 虽然这人的官职不高,但能为了大齐的京城百姓甘愿以身涉险,深入墓穴解决风险的人,不是那种坏到根子上的败类。 对方能意识到皇陵也是白莲教有意布置的陷阱吗? “将军,切勿失神。” 开阳星君看着杨纤凝,眼里的人目一眨,在骤然间换成了野兽般的杏黄色瞳仁。 他用阴冷可怖的竖瞳凝视着对方,发出了凄厉刺耳的怪音。 “若不仔细应对,你可随时都会死于非命……难得的最后一场搏杀,请让我在施展全力前多活一会儿。” 话音落下,开阳星君周身的血芒爆闪,一股恐怖沛然的压力自他周身向外扩散蔓延,直接吹飞了空地上的碎石。 杨纤凝也感受到了开阳星君的与众不同之处,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不知这开阳星君用了什么方法,她能依稀感受到,对方体内的真气和功力磅礴四溢,今非昔比。 (本章完) 六一快乐,请假一天! 六一快乐,请假一天! 过个儿童节,么么哒! (本章完) 第176章 伏火矾法 第176章 伏火矾法 开阳星君也很满意自己带给这位女将军的压迫感,他在直接将身后的兵刃挑起踢飞,隔空送到了这位女将军的手中。 杨纤凝见到开阳星君力求二人全力一战,不愿占自己不没有兵刃的便宜,接过这柄铁剑后微微躬身抱拳,算是行礼。 随即,她提剑环行于外圈,耳边的青丝被开阳星君不时透出的气劲卷起,竟显得被泥泞遮蔽的脸庞透出了一种异样的美感。 “身后。” 语声刚落,杨纤凝顿感背后寒栗将至,宛若有一柄神兵利器悬挂于命门上。 她抢先回头,正看到开阳星君拿着他标志性的勾爪从上跃下,隔着铁剑给予她一道重击。 来不及回击的杨纤凝只得提剑去挡,二者的兵刃相接,巨力磁碰闪耀出了火和尖锐刺耳的声响。 若不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杨纤凝利用大半真气包裹住手上的武器,恐怕这剑触后即断,根本扛不住这高强度的对战。 察觉到对方在力量上占据优势后,杨纤凝借助碰撞的后劲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正当她准备利用空档期锁定住开阳星君的身躯时,猛然注意到战场另一边的人影,竟也是开阳星君! “两个?” 杨纤凝骇异之余,不禁蹙眉。 因为她能从对方身上明确的感知到,两位开阳星君的气息如出一辙,而且做着不一样的动作,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个实力暴涨的开阳星君就已经成了拦路虎,若再出现另一个实力等同的高手……别说是通过那扇墓门了,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 齐恒帝的陵寝内部壮阔非常,若把这些鳞次栉比,雕刻精美的建筑放在地上,恐怕能成为一座神道韵味极其浓厚的特色小城。 但也可以从此看出,其对登仙长生的痴想偏执到了何种地步。 通向中心区域的道路被长明灯火照耀的通明,两侧涂白的院墙绵延连缀,其间无隙,好似看不见尽头。 每隔数十步,便能看见手持刀剑棍棒的守墓人站在两侧,有模有样的护佑在这座墓室里。 不过这些人比起习武参军的军卒们差上不少,基本都是琼族的青年男子。 许清跟在黑冢身后,一连经过了六道玉石牌坊,才逐渐靠近了位于中心处的建筑。 近看之下,他才发现这中心火光冲天的建筑并不是陵寝里的城建,而是一个临时用圆木搭建起来的高大祭台。 祭台中心镂空,燃烧起六七米高的熊熊烈焰,看起来尤为骇人。 更重要的是,除去蜂拥在祭台周围的方阵人群,许清还看到了周围成片成片的大箱子。 它们有的稍稍开出箱盖,露出的东西呈黑色粉末状,显然就是他担心的黑火药。 许清设想过白莲教会因为这里隐蔽,故而在这里炼制黑火药,试图炸山毁城。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白莲教竟已早早掌握了黑火药的技术,提前备好了炸山的份量。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要引爆任一一箱火药,就会引发连环反应,将这里炸毁。 齐恒帝的陵寝本就是挖空了山脊建立的,这种震动定会折断山腰,让大山倾斜垮塌。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对方了。 “怎么这时候才来?”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对黑冢开口说话的人,是一名身着破旧官服,目露威严,年近四十的男子。 他看都没看许清和水耗子一眼,责备完黑冢后领着对方前行,直接登上了祭台,站在了火焰交织的第一层木台上。 在这里,还停有另一名白粉敷面,看上去还算儒雅的男人。 “仙师,三家到齐了。” 琼族的族长黄琼与黑冢到位后,便一齐低头,虔诚的揽袖行大礼,向着祭台二层上的一人。 那人一缕缕鬓角白发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错综复杂的画卷,展现着他历经岁月沧桑的印记,让人心生敬意。 此人的五官面容,许清却是想忘都忘不掉。 因为对方正是自己在刑部牢狱里遇到的狱友,那名春生使。 不知是不是错觉,即便许清混迹在人群之中,但他仍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目无他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视。 “好。” 春生使将目光抬起,目视黑暗的穹顶虚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随即他转身,缓步向着祭台最顶上的一层登去。 春生使今日的穿着华贵,衣袍拖地,然而在他目标的尽头,则站着另一名长相相近,打扮完全同样的另一名春生使。 两人在祭台顶点对坐,祭台下方响起一声嘹亮的声响。 “祭祀开始。” 原本已经跟水耗子混入日族方阵的许清不安分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祭祀是为了什么,但等到祭典结束,一定会引燃这里的黑火药。 必须得想個法子,把中间的火给灭了。 许清向身边的水耗子使了个眼色,正准备招呼对方闹出点动静,好让自己脱身去寻找箱子上的引线时,祭台一层突生变故。 “动手!” 让许清没想到的是,开口说话的人不是黑冢,而是那个地位最高的琼家家主,黄琼。 不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群立马骚动了起来,隶属于琼别二族的族人抄起家伙,一齐朝着祭台杀去。 白莲教在祭台旁布守了几名黑袍信徒,但这些人明显都是主持仪式的底层信徒,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抵抗不了多会儿。 “春生使!” 黄琼抬头正色高呼道:“谢谢你们带到皇陵的礼物,但与你们做事本就是与虎谋皮,仙师不会怪我们琼别二族信不过你吧?” “哦?” 先前那位站在二楼眺望的春生使微微一笑,脸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紧张。 “还有五十位孩童未送到这儿,你们都不要了吗?” “两百是我们谎报给贵教的数字,真当我们部族的人员名册会如实相告给你们,让我族迎来杀身之祸吗?” 一旁的黑冢看向负手而立,遥望向春生使的黄琼,这才意识到,琼别二族虽然与白莲教在私底下交易,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也知道白莲教做的事情是叛国谋逆的大罪,将自己一族人的性命与他们捆绑在一起太过危险。所以这些人在与白莲教做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故意谎报数字,让白莲教的人将孩童送来大半后对其动手,将白莲教的人埋在这座帝皇陵寝里。 不得不说,黄琼的想法从本族的利益上来看,是完美的,但他算漏了一点…… “停手!” 在许清的示意下,水耗子跳到一处高台旁,放声高喝。 清楚陵寝回声的他,利用某种特殊的技巧,将墓中传声的音色扩大,如同天雷震响。 此刻,琼别二族的人马已经冲上了祭台旁,被这大喝惊得一愣。 黄琼也是转过了头,看向了身着日族麻布服饰的二人,皱眉道:“黑冢,你的人怎么如此不听话?” 一向对琼别二族低头顺目的黑冢默默不语,如若无闻。 黄琼察觉到不对,挥手制止了众人涌上祭台的做法,对着远处的许清放声问道:“你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生?是外面的人吗?” “我是谁不重要。” 琼别二族的翻脸彻底打翻了许清的计划,他原本准备去寻找这些火药的引线,全部处理完后联系日族人,将这熊熊燃烧的大火给灭掉。 但对方出手,担心白莲教狗急跳墙的他不得不跳出来,告诉众人真相。 “重要的是这些箱子!” 时到今日,许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径直走向祭台,指向了周围一圈又一圈,几乎随处可见的黑粉铜箱。 黄琼身旁的别族族长有些不太耐烦,若不是忌于黑冢诡异的态度,二人根本不会给这人发言的空隙。 “这些箱子不都是仙师准备的丹药吗?有什么重要的?难不成……里面真藏着问道长生的宝贝不成?” 许清冷漠凝视着二人,直至把开口说话的别族族长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才说道:“这东西不是长生的仙丹妙药,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可以把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送上西天。” “信口雌黄!” 别族族长喝道:“真当我们是被吓大的?而且你这家伙的身份不明,说不定也是白莲教用来蛊惑人心的教徒之一!来人,将他压下去,生擒场上所有的白莲教!” “等下。” 黄琼不同别族族长,他知道许清若是站在远处,这里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不会有。 这小子突然跳出来,一定不是为了别族口里牵强的借口。 “伱把话说完。” “这黑色的东西,名叫火药,由硫磺,硝石木炭为主要材料,通过氧化还原反应,就能产生剧烈而又迅猛的爆炸。” 听许清准确无误的道出其中的材料,位于高点的春生使点了点头,笑着鼓了鼓掌。 “不愧是天命人,连伏火矾法的原料都熟记于心。” 春生使语声很轻,但他一字一句却咬得清晰,而且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听说过前朝炼丹大师清虚子吗?” 清虚子在炼丹术上的成绩斐然,他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即便连琼别二族这些久居皇陵内的人也听说过此人的传说。 “清虚子,姓柴名炫圻,著有《太上圣祖金丹秘诀》。” 春生使淡声说道:“此中伏火矾法的丹方,便可制成着火燃烧的药材,俗称火药……所以天命人方才并没有骗你们,这里确实放满了此物。” “什么?” 黄琼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白莲教事先准备的后手,本想着自己等人的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白莲教的人竟狡猾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二者做交易时,都各怀鬼胎,揣着其他心思。 “琼哥,在别某看来……这些人的做法无异于虚张声势,白莲教若真是有这等法宝,何须搞这么多疑神疑鬼的仪式?直接扔一堆到京城,天下不就大乱了吗?” 黄琼看到别族族长在努力给自己使眼色,暗示自己此刻不要顾头顾尾,要放手一搏。 但看到祭台上的春生使笑而不语,如若无事人般坐在那里,他的心里顿时没了底。 “轰!” 巨响传遍了整个墓室,甚至带来了地震山摇般的晃动。 所有人一同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骤然看到满天通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沿路的建筑物被炽热的火蛇吞噬,瞬间化为了乌有。 这等剧烈的爆炸,让从来没见过火药的人群被吓破了胆,甚至有人当场失禁。 联想到了先前几人的谈话,大伙都明白了,这些火药并不是白莲教搞出来唬人的把戏,而是正儿八经……能惊天动地的炸药! 与此同时,一名戴着火红色面具的黑袍星君出现在了许清他们来时的道路上。 他面具上的红色像浓郁的血液,激情的焰火,更加诡异的是,随着他体内的气息流动,这张面具上的红色流光竟像缓缓流动起来,发出了微微荧光,在通体黑暗的墓穴之中甚是显眼。 “天玑星君,见过天命人。” 许清是第一次见到新的星君,他立马关注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之处。 自称天玑星君的怪人比起他人的压迫感更强,但是他的压力并不是身上流动的真气功力,而是手上轻轻掂玩的玄黑色圆球。 这人的双手斑驳,能从此和略带沧桑年迈的声音看出本人的年岁不小。 但手指上沾染的黑色粉末却在无声中暗示,这圆球里面装着的,也是火药! “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许清虽然不愿意细想,但眼下的种种证据都透露出,白莲教既然能大批量产出火药,就说明教派内还有对此物极为了解的人。 他对黑火药的了解大多源自课本,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实物,与这位天玑星君不同。 对方极有可能是一名火药大师。 “让天命人见笑了。” 天玑星君的语声在笑,但隔着那张诡异的红色面具,谁都看不穿他面具下的表情。 而后他转身对着祭台上的春生二使一同行礼,说道:“春生使,人都到齐了。” (本章完) 第177章 纠缠 第177章 纠缠 眼下,整个墓穴里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在发现白莲教真掌握了那种神通后,琼别二族的族长已生出了怯意想要和谈。 毕竟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全族八成的重要人员,只有老弱妇孺才被留在地上和关卡。 “仙师,先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师可否放我等离开,之前的赌约我们自会如约奉行。” 高台之上,春生二使沟壑纵横的瘦削老脸上神色平淡,在听到琼别二族有意示弱后,其中一人面向许清,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道:“天命人意下如何?” 许清也有些不解,明明自己是来打乱白莲教的计划,为何他到了这里,教中地位最高的春生二使却像是以他为尊,事事都要过问他。 不管这群人心里安的什么心思,许清冷声回应道:“他们上去了,就不怕把墓穴的门给封了,让我们一起待在这儿等死?” 他信不过白莲教,但也信不过皇陵的三家。 后者能想到拐卖孩童,用来充数家族人口,叛逃敌国……那他们能是好人吗? 现在这两族的人数占优,肉搏肯定会占据上风,让他们来制衡白莲教,也是一个手段。 只要拖到天亮,形势就会对自己有利。 “天命人说的有理。” 春生使点了点头,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提议。 “诸位就留在这里,见证我白莲教的登仙仪式吧。” …… 京城,聂府。 给孩子们上完晚课的陆晚禾在学堂中劳作许久。 在认真整理了一遍明日的教课,复诵了每一个孩子的特点后,她才吹灭了桌上的烛灯,从这里返回后院。 然而刚往屋子的方向走上一段距离,经过一队队护院的家丁,陆晚禾就敏锐察觉到了园林假山的某处后面传来异响。 她的莲步在蓦然间停了下来,问道:“是谁?” “是我!别喊出来!” 许瑛从假山后钻了出来,原本面容英气勃发,五官俊俏的男人现在浑身沾染了不少泥泞,看样子像是翻墙入院,踩上了园里的泥土所致。 再度见到佳人,他用热情而恳切的目光凝视对方,说道:“晚禾,为了见到你,我特地打听了孩子们放学归家的时间,一直蹲在这里候着你!” 他的神色有些痴迷,但更多的是狂热。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月下互诉衷肠的模样吗?” “够了。” 陆晚禾厉声娇喝完,便感觉到气血上涌,头脑有些迷糊。 意识到旧病复发的她顾不得继续呵斥许瑛,原地用手绢捂着檀口,咳嗽了起来。 她的身形娇小,犹如嫩柳扶风,弱不禁风的美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这一幕看的许瑛意动不已,但他刚想有所动作,就被陆晚禾注意到,赶忙向后退出三步有余,重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白日在庭院中见面,陆晚禾虽然惊讶于许瑛所说的事情,但随后从各方面细想,却发现什么都对得上。 许瑛是江南才子,虽然陆晚禾久居深闺,可她喜好诗书五经,也听过一些江南才俊的名字。 只是家族是素州许氏的分家,又被祖父败坏了家财,才导致他们家一直依附于许清的主家,逢年过节都会找上门去攀关系。 老夫人念许清年轻时缺少玩伴,便会有意留许瑛在府中过节,所以许清和许瑛才会成为幼时的玩伴。 想到自己当时遇到那名男孩的细节和时间,恰巧都与许瑛相吻合。 “许瑛,晚禾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咳咳……” 陆晚禾的脸色有些许憔悴,嘴唇苍白,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殃的。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身体上的不适,努力解释道:“不管当年的孩子是夫君还是你冒用夫君的名号,晚禾的选择都不会变。” 书上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陆晚禾虽不明白自家夫君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在许清帮自己夺回陆府宅子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在心里认定了对方。 任凭外人如何说道,哪怕夫君钟意的不仅是自己,她也心甘情愿。 “晚禾与夫君,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妇,所以晚禾从踏进许府的府门开始,就已经是夫君的人了。” “你只是我表哥的一房妾室,何必对他忠诚到如此地步?” 许瑛面有不甘的说道:“在你头上还有着杨家和沈家,一個是将门之才,世袭将军。一个是相门天骄,父亲管控六部,威压百官……你何时能出得了头?” 许瑛直到现在为止,都不认为二人能有感情。 在他的记忆里,明明是自己和陆晚禾度过了童年的时光,虽然冒用了表哥的名头,但怎么想……表哥那种风流浪荡子,都不是对方会喜欢的人。 所以他觉得,陆晚禾是因为许清现在得势,才这样说的。 “许瑛,你若是再这样贬低晚禾的夫君,休怪我不念伱们同族的情意,唤人来抓你了。” 许瑛知道陆晚禾在素州就已是出名的才女,专精儒家学典,自然也信奉三从四德,万事从夫。 如此看来,自己费尽心思接近对方,全都白费了。 但许瑛转念一想,又想起这些忠贞烈女最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自己从这方面下手,会不会另有奇效? “呵……你叫呀,最好叫得再大声些。若是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见面,你说……别人会不会认为你我二人是在私会?” 陆晚禾面容一僵,原本就苍白惨淡的脸色更是黯淡无光。 这里是聂府,若是让府中下人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传出些风声,自己解释不清。 府中的老师,自己的夫君会如何看待自己? “明日晚上我会再来你房中找你,希望你能做好准备,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意识到自己把握到了对方的弱点,许瑛得寸进尺,威胁道:“如果你敢把我们二人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会把这东西交给他们……” 不等柔弱的陆晚禾反应,许瑛便一把夺过对方用来掩口轻咳的青丝手帕。 说罢,他就象征性的摆了摆,在左右观察无人后退到了假山深处,照着进来的路子翻了出去。陆晚禾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脸色苍白如雪,微微泛起一丝青色,但这抹落寞仍然无法掩盖住她的美丽。 “这该如何是好,夫君如今身兼重职,若是为了此事去打搅他……” 许清调度五城兵马司,禁军的消息人尽皆知,世人都知道其现在工作繁忙,负责太后登基大典的安全。 自己的事情是私事,相比于即将登基的太后,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陆晚禾自然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所以在许清提出让自己在聂府府内多住几日的建议后,她也懂得里面的利害关系,乖巧的点头应允。 但要是坐视不理,等明日许瑛来寻自己,那她的前程和名声就毁了……虽然自己也没几年活头,可若是因此影响到了夫君,也是天大的罪过。 在陆晚禾驻足原地,想象对策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条出路。 虽然自己没什么应付此人的手段,但可以拜访沈府里的沈霜序呀! …… 皇陵,恒帝陵寝。 坚硬的石壁被勾爪爪尖的狂猛真气贯穿,扎进去的时候带起碎石粉屑无数,扬起了一片灰尘。 杨纤凝不得不背身翻滚躲避,避其锋芒。 “呲……” 开阳星君完全不考虑力竭的问题,直接用蛮力将勾爪从石壁上带起,随后闪动身形,继续朝着杨纤凝的方向追击过去。 面对焦灼的战况,另一侧的开阳星君并没有贸然入局,而是用一双竖瞳盯着杨纤凝左右腾挪的步伐,轻声数着数。 “一,二,三……” 杨纤凝听着语声中若有若无的节奏,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查记自己的步法。 习武之人的轻功和交手时的习惯不尽相同,自己承袭的是霸王枪,学的也是杨家的破岳步。 作为行军打仗的武学技艺,自然不像江湖门派般讲究变幻莫测,更多的是实用,发力。 若被对方记全步法,那他完全可以在接下来的对拼中压制住自己。 不能拖下去!得先解决一人才行! 意识到战局不利的杨纤凝利用身后贴靠的石壁稳住身形,随后她握剑而起,裹挟着真气朝来袭的开阳星君攻去。 开阳星君见杨纤凝面对自己的攻势避也不避,明显是想以攻代守,借助两败俱伤的打法先除去一人,便加快了速度。 剑尖与爪尖二者相碰,“砰”的一声轰天巨响,空气骤爆,卷起尘土向外飘荡。 几乎毫无意外,杨纤凝先前力保的剑身断裂,完全抵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对撞。 然而,受到震荡的开阳星君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刺入对方肩骨的声音,而是看到了烟尘散尽的一掌呼啸拍出,直至命门。 开阳星君被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五脏六腑肝胆欲裂,随后他单膝跪地,朝着地面吐出一口鲜血。 “哦?” 另一边的开阳星君纵观全程,注意到了杨纤凝的技巧,说道:“利用身靠石壁的地形,将兵刃交锋冲撞的力劲卸去,拍到了他的身上。” 二者在交手对敌的时候,体内强劲的气劲冲撞会让两人的身形微顿,稍稍后退。 杨纤凝正是利用了这一瞬之间,抓住了开阳星君的凝滞的空档,拍出了这一掌。 这也是她这次交手真正的杀招。 “厉害,厉害。” 观战的开阳星君连连鼓掌,脸上的表情不见异色,反而显得更加激动。 另一名被打伤的开阳星君也站起了身,接着,他体内原本受伤错位的骨骼五脏开始在衣服和肌肤下翻转滚动,不过一会儿就尽数复原。 杨纤凝面对着如此不利的局势,用冷若冰霜的眼眸看了眼对方,淡声道:“果然和我预想一样,你修复身体的时间和力度比起上次,变慢了。” 今晚,开阳星君的面容上第一次现出惊诧。 他万万没想到杨纤凝的观察竟比自己还要仔细,没想到对方这一掌打出,真正的目的竟是观察自己的复原速度。 “上次交手我便已经注意到了,虽然你号称不死之身,断臂重生,但在每次受伤之后,你还是会出现少许的犹豫,静待伤口的复原后再行进攻。” 杨纤凝冷静的分析道:“若你的本领和能力不仅于此,肯定不会在意自己受过几次伤。” 她内心清楚,在战场上,人们往往会因为交手变得情绪激动,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忘却疼痛。 开阳星君虽然渴求战斗,口口声声都在与自己求战,但他却在本能上害怕受伤,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 连士兵和自己都会因为厮杀忘却疼痛,他在拥有重生和复原的能力下,为何要担心这些?这些不是他的强项吗? 除非,开阳星君怕自己面临真正的死亡。 “从这次的恢复的时间上看,你再重伤上数次,就无法恢复了吧?” 开阳星君的面容恢复正常,两人四目一同盯着杨纤凝,一同问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还看到了你的力量像是被强行提灌上去,毫无章法,只懂得蛮力的使用。” 杨纤凝清楚的感知到,开阳星君的气势虽然比上次香山法轮寺时的更强,也四溢散出了顶级强者才拥有的压迫感。 但对方的攻击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仍只会拿着勾爪重复着相同的招式,无论怎么看……此人的身上都透露着诡异,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绝世高手。 “白莲教内部,是否有暂时提高功力的药物?” 杨纤凝冰冷的美眸中忽而闪现出一丝怜悯,即便对方是杀人无数,手段残忍的凶恶之辈,她也不太想看到那个能预想到的后果。 “如果是的话,我劝你现在收功,可能还保的齐性命……此类药物均都是剧毒之物,在配合功力激发完你体内的潜能后,你将面临爆体而亡,或是脏器衰竭的死果。” 在先前游历山川,战场杀伐的时候,杨纤凝就见过敌国的将士采用此物。 (本章完) 第178章 命陨 第178章 命陨 无一例外,采用此法的人都会遭受强烈的反噬,死状凄惨。 而且因为功力是被强行提升境界的缘故,这些人即便是在与高手对敌的过程中,也会出现一些低级失误。 不过即便是在敌国军队中,也不会让开阳星君这等实力的人服下药物,他们所选取的贡品往往是一些实力出众的骑长。 “不愧是将军,即便没有亲眼见过我圣教秘法,却能从这些点滴观察出我身上的变化,判断出秘法的功效。” 开阳星君的脸目似笑非笑,听到自己会面临死亡的消息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露出了解脱释然的表情。 “不错,我能从圣教严格的酷选中脱颖而出,靠的正是这一身的本领,世人皆知开阳星君不死不灭,但即使是在圣教内部,也鲜少有人知道我的能力是有代价的。” 开阳星君挥动鹰爪,随手钩起一道血丝。 看到喷溅出的血落在地上,将地面灼烧出一个黑色的孔洞,开阳星君淡淡解释道:“我的血与其他人不同,自诞生伊始,它便有异于常人的活性……抱歉,说这些词汇你可能不懂,但若是换那位天命人过来,他一定能洞悉其中奥秘。” 杨纤凝目视着开阳星君,没有答话,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生来寿元就不过二十,存在于世的意义就是为了成就圣教的伟业,因此使用圣教秘法,便能激发它们的活性,燃烧体内的精血,迫使修为在十日之内不断提升。” 杨纤凝此前见过的药丸,大多也只能提升数个时辰的战力,听到开阳星君的秘法如此可怖,而且提升的力度惊人,便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种能腐蚀地面的血液,已很难想象对方肾脏血肉与常人一致了。 “难不成,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在透支性命?” “不然呢?” 开阳星君看着杨纤凝,目驰神迷,艳羡万分,“若我能真的踏入你这种境界,或许就不会被圣女摒弃,当作登仙的贡品了吧。” 说到这儿,开阳星君彻底舍去了心中的其他思绪。 与此同时,另一名开阳星君也恢复了全盛的姿态,二者通过眼神交流,将方才杨纤凝的步法习惯刻在脑海。 随即,两人一同发难,只见他们快步闪出,风卷残云,在左右两侧的形成了夹击之势。 杨纤凝知道短刃难发挥作用,便瞅准时机避让出脚,利用修长的身形避开爪尖的锋刃。 她的全身真气在飞速运转,在与两人的交锋中虽然落入下风,却没有显现出败势,反而越挫越勇,时有回击。 此刻的情形若是换其他人来,一定会露出破绽,好在杨纤凝已习惯了以一敌多,再加上开阳星君的手法并不灵巧,才拖成了这般局势。 连续过了数招过后,开阳星君也意识到此时的情形难分胜负,便留一人缠斗,另一人停下身子,匍匐弯腰。 渐渐地,他身上的气息开始像两人初见时的模样靠拢,只见浑身肌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色,变得红肿,膨胀,青筋暴起。 而且他的骨骼竟也开始咯咯作响,出现了异位变动。 杨纤凝自始至终,都不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待对方完成蜕变,从原地向自己扑来的时候,她措不及防,直接被对方用口嘴咬住剑柄上的残刃,将自己撞飞到一处岩壁上。 “轰!” 巨响过后,杨纤凝尽力甩开对方,嘴角溢出鲜血。 她不清楚这开阳星君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异变,但刚刚四肢伏地,改用兽类的方式进攻后。 对方的速度,力量明显都增进了三倍有余,再配合上身体暴涨的真气,竟真能在空中勾勒出残影,让自己没有反应的空间和时间。 在杨纤凝强忍住疼痛,全神贯注准备应付第二次攻击的时候,赫然看到另一位开阳星君也在自己缓神分析的时刻,趴下了身子,完成了蜕变。 以一敌二,而且在身负伤痛的情况下,基本已成了死局。 可若是自己在这里败下阵来,白莲教的计划就会推进一步,间接影响到京城百姓的性命。 遥想到自己初到京城时的万家灯火,还有小妹摇着葫芦看向自己的模样,她微微起身,再度面向两人,朝着两位开阳星君所盘踞的角落冲去。 …… 京城,公主府。 丹阳郡主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脑后轻轻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发髻上点缀着一只明亮的玉簪。 她的眼眸灵动,五官清秀,如同不问世事的美丽仙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天真无邪的光芒。 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眉梢微微扬起,可爱中透着丝丝俏皮。 “广平侯与杨将军已深入皇陵,这消息是一个时辰前传来的……若探子的消息无误,他们应该在皇陵附近发现了什么。” 侍女打扮的玉衡星君静立在一侧,在慵懒斜卧在床榻上的丹阳郡主身旁,道出了教中传来的消息。 “无碍。” 丹阳郡主轻笑着,双唇点绛,同樱盛放,“不是让那日族的女人偷带了硝石出去吗?许郎是天命人,一定会坐不住,亲自下墓查探的。” 玉衡星君不敢直视丹阳郡主那双如湖水般深邃,像是蕴含着万千星辰的眼眸,低声问道:“但开阳的本领非凡,若是他将全部的力量激活,恐怕墓穴中将无人能挡。” 身为同一批晋选为星君的玉衡,对开阳星君的实力再清楚不过。 对方在异化为兽类状态的时候,将会逐渐丧失人类的本性,本能与战斗的习惯都会向野兽靠拢。 这样的人,并不是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 “你担心它会影响到祭祀的仪式,扰乱到登天之路?” 丹阳郡主呵呵一笑,脸上的容颜娇嫩如,宛如初夏的荷瓣,红扑扑的极为可人。 她随手摆动的姿势灵动而不失柔美,与自身的气质相得益彰。 “放心吧,如果本郡主想的不错,它这会儿已经烧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精血,开始力竭了……根据天谕神示,我圣教的登仙之路无人可扰。” …… 杨纤凝根本无法抵御两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因为自开阳星君化成这半人半兽的形态后,力量,速度,反应都比拼不过。 哪怕是胜出对方些许的经验,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用处。几番交手下来,杨纤凝已有大片的衣物被开阳星君生长的指甲划过,勾起碎布褴褛无数,露出了白的鲜嫩肌肤。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被鹰爪钩伤到了三处,重伤之处的鲜血已流了不少。 不行!现在必须要找到应对之法! 杨纤凝轻咬香舌,利用舌尖传来的痛楚让自己的神念保持清明,重新恢复冷静。 因为在刚刚的交战过程中,她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被失血的情况影响到了神智和反应,已躲闪不开对方的攻势。 若不打破眼前的死局,自己只会更加被动。 思绪落定时,开阳星君再度袭来,杨纤凝微微侧头,注意到了身后是来时的洞口。 她马上改变战术,利用矫健的身手退到洞口边,将开阳星君吸引了过来。 开阳星君本以为杨纤凝要逃,便在情急之下加快了脚步,但这这個墓道的洞口并不大,杨纤凝利用对方敏锐的五官,将断剑横在中央,阻拦住对方的必攻之处。 随后左手微微后扬,握住了发簪。 待开阳星君瞬闪而至,右手传来震动的剧烈摇晃后,杨纤凝猛然抽出左手,将簪头混入内劲,直直插入开阳星君的脑门。 开阳星君的注意力完全在杨纤凝的断刃和腿脚上,完全没想到这女子的发簪还能发挥利器的功效。 这个位置本就是人身体内的要害,针尖入肉,血肉崩裂,开阳星君的头脑似乎承受不住那活蹦乱跳的体内血液,直接将爆开。 杨纤凝也没想到这处,但好在她先前就准备规避对方飞溅的血液,迅速向后拉开距离。 “砰”的一声炸响,那位开阳星君的残躯应声倒地。 这一次,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另一位开阳星君还留在,墓道的大门广场前,用冷冷的竖瞳凝视着杨纤凝,看的后者心中有些动摇。 本想着再出声劝阻对方,却没想到那位开阳星君的身躯也突然膨胀,再度崩裂碎开,溅射出了漫天血雨。 霎时间,生死交战的现场变的无声寂静,除去血雨滴落的啪啪声,再没有一丝动静。 杨纤凝如释重负一般,瘫软的坐倒在墓道边,她喘着娇息,松出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墓道光线黯淡的缘故,灯台照射的微光在她细雪般的脖颈周边环着一圈金线,衬得肤光雪白,纤嫩透亮。 与此同时,她颈间也有一条轻细的金链子呈现出澄黄辉茫,鸡心似的实心小坠在腴沃的乳肌上弹跳几下,引得白酥酥的山川一阵震颤。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坠子的形状被柔软的血包裹在内,紧紧咬在了其中。 “不知道,他们里面的情况怎样了……” 杨纤凝心系京城百姓,担心许清一行人完成不了下墓前的目标,阻止白莲教人引爆那些黑火药。 但此刻的她精疲力竭,方才与开阳星君的对决都是在拼尽全力,根本没有半分余力起身走下去,伸出援手。 能在开阳星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获胜,其实也出乎了她内心的预期。 …… 恒帝陵寝,祭台。 琼别二族现在等同被架在了架子上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黄琼看着祭台周围骚乱的众人,把视线转向后方,看到了先前出言喝止住他们的许清,心思微动。 先前是这人唤住了自己等人,道出了这伏火矾法的潜在风险,虽然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可观察他的行为举止,好像与白莲教不是一路人。 眼下,同白莲教议和,无异于把自己送入虎口,不如在此人的身上动动脑筋? 念到这里,黄琼主动开口让族人后退,让出这祭台附近的距离。 他也带着那位别族的族长,一同退到了许清的身边。 别族族长在看到许清身边的水耗子后,神色有所微动,但黄琼使了个眼色,让其按下了心中的不安。 “小友从外面来,似乎很清楚这白莲教的底细?” 许清本以为这琼别二族会就此认命,现在看来,人在生死的威胁下都会爆发出求生的本能,寻找一切可以活命的方法。 他知道琼别二族想利用自己度过目前的难关,同样,他也需要利用对方。 “是,清楚一些。” 许清说话时,目光微微上抬,望向了不远处的天玑星君。 这位带着火红色面具的天玑星君明显将这里的谈话尽收耳底,但他的脸目却没有丝毫的变动,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望向祭台上的春生二使。 祭台上的春生二使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在天玑星君道出人齐的话语后,说了句时辰未到,就一直保持着静坐,对台下的事情不闻不问。 现在看来,是他们做事的最好时机。 “咱们身后这位,是白莲教的北斗星君之一,天玑星君。” 黄琼连连点头,白莲教在与他们交易的时候,他曾见过春生使和身边的星君。 那位开阳星君虽然不像这位天玑星君一样,但也是气息外泄,十分可怖。单看外表和溢出的压迫感,便能察觉到对方是难以对付的高手。 这次在墓中行事,黄琼特意留意了开阳星君的位置,在知道对方自愿驻守墓门,阻拦外人干扰祭祀仪式后,他才打定主意,要将春生使斩杀在这里。 但谁曾想,一个开阳星君过去了,居然还冒出了一个天玑星君。 他听说这七位星君的本领很大,至于大到何种地步,从没有太多人知晓。 不过看刚刚那惊天雷暴的夸张程度,饶是黄琼这种见过万人开山凿土的场面,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再在明面上对白莲教动手。 (本章完) 再请一天! 再请一天! 家里事有点多,这个月再请一天,后面就不断了! (本章完) 第179章 坐而论道 第179章 坐而论道 “上面那位,四季使……整个白莲教的星君有七位,用季节冠名的使者只有四位,能分得清轻重吧?” 听许清将二人在白莲教内的地位悉数告知,那位别族的族长面容上浮现出惊慌,他可没想到白莲教这种乡野村夫组成的教派,能有这么多的门道。 最可怖的是,眼下几人还只是白莲教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 黄琼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追问道:“高人,您有何见地?” “伏火矾法说起来唬人,但真要说起来,这玩意必须得有引火线才能发挥功效,不如让你们的族人动动手脚,四处搜寻下火线的痕迹?” “好!” 黄琼赶忙将此事吩咐下去,许清却抬头回看了一眼天玑星君的位置,后者正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对琼别二族的做法没有任何的反应。 果然有哪里不对。 许清刚刚指使二族,便是想以此测试白莲教的态度。 与他预想中一样的是,天玑星君的职责十分明确,除去遵照春生使的命令将众人阻隔在内,就再没有其他的举动。 照理说,白莲教意图毁山引起崩塌,应该对这些炸药十分珍重才对,他们为何会无动于衷吗? 算了,细想下去也是无用,眼下威胁最大的地方便是这些炸药,得先找准办法,把这玩意处理掉。 确定天玑星君没有多余的举动后,许清暗搓搓的拉起水耗子,在来到一处旁侧无人的角落后,小声问道:“齐恒帝的陵寝内部,还有什么其他构造吗?” 这座山脉的内部构造空旷,摆在祭台周围的火药虽然数量众多,但却没有抵住山峰的关键部位,极难给整座山体造成损害。 所以许清想弄明白整座陵寝的构造,判断出白莲教囤放炸药最多的地点。 水耗子之前盗掘过齐恒帝的陵寝,应该对这里的墓道和结构很了解,足以告诉自己想要的信息。 “大人,您也看到了,先前那道墓门是齐恒帝苦心打造的仙人之门……顺着三生桥走到这座地下鬼城,则象征着他的权利和地位,足以统纳万民,也是其生前死后都想统治管理的地方。” 水耗子被揪到这里,立马竖起了耳朵,贼眉鼠眼的念道:“从这里一直向下走,便是齐恒帝的墓室和耳室,藏有金银宝器无数……” 水耗子瞥见许清对此并不感兴趣,忙嘿嘿干笑了两声,撤回了正题。 “但大人我给你讲,齐恒帝这老家伙贼的很,他可能意识到自己死后会遭人盗掘,怕影响了得道成仙的进程,就把自己真正的藏身地偷偷换了个地方。齐恒帝真正栖身的地方位于这座鬼城正下方,在引进的冥河水下。” “冥河水?” 水耗子比划着手脚解释道:“斗里是这么说的,因为墓里的水沾染了阴气和湿气,所以不能称其为正常的水……真要算起来,这冥河水其实是洛河引进来的分流之一。” 洛河许清知道,洛水横穿京城中央,甚至将城内重要的东西两市分开,几乎可以算是整座城池重要的取水来源。 许清皱着眉问道:“洛河的水位有这么低吗?” “自然没有,你看那里,那里,虽然光线阴暗看不见东西,但这都是洛水引进的进水沟渠之一。” 水耗子上次与师傅他们过来,便是在守陵人的眼皮子底下走的水路,所以对许清的问话轻车熟路,极为熟悉。 “黄琼,黑冢,还有你……” 许清挥手招来了三大家的族长,问道:“刚刚火线找的怎么样了?” 别族的族长不满许清对自己等人挥来喝去的态度,默不作声,但作为三人里最有眼力劲的黄琼,自然看出许清对黑火药的了解程度远胜于自己等人。 所以他顾不得身份的差异,主动回道:“高人,查了两个方向的火药箱子,但一无所获……” “不用查了,没找到就说明没有。” 听到许清有些敷衍的回答,别族族长竖起眉毛,瞪圆了眼目。 他不敢惊扰到白莲教的人,只敢对着许清斥责道:“既然不确定这玩意有没有,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人拼了命的去寻找?” “只是在排查白莲教引爆黑火药的可能性,既然没有引线,就说明这些黑火药并不是通过引线引燃……排除一个风险,就多了一個活命的机会。” 别族族长被怼的说不出话,只得缩起了脑袋,毕竟他也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高人说的是,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黑火药通过雷暴也可以引燃,那位天玑星君手里把玩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特制的雷管,若是此物被丢到这些箱子里,便会引发连环爆炸……类似刚刚那个爆炸的规模和动静,咱们这儿有多少个箱子,就会炸多少声响。” 听许清说的如此可怖,三族的族长都被吓得面色煞白,唯有黄琼硬着头皮问道:“高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对吗?” 看着三人略带期许的眼神和目光,许清点了点头。 “黑火药的威力虽猛,但这玩意有天生的克星,那就是水……现在的任何火药只要受潮,就难引燃。” 黄琼连忙吹捧道:“水克火,高人就是高人。” 不得不说,被拍马屁的滋味十分舒服,而且这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个劲的吹捧自己,都把许清说的不好意思了。 别族族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面色没有丝毫的好转。 “那位星君看着我们,我们去哪取水?” 三人再度看向许清,只见他微微侧头,示意众人把注意力投向地下。 作为修建齐恒帝陵寝的参与者和守墓人,几人在瞬间就领悟了许清的意思,意识到他想把洛河的分流引到这里。 “不行!” 别族族长率先拒绝道:“现在陵寝里的水和河道分流的水线刚好持平,若把通向墓穴的水道打开,整个陵寝就会被灌入大量的流水,导致恒帝的陵寝浸泡在水中……到时候,那位的尸首就就会被泡烂。” 几人都知道齐恒帝的修仙梦,虽然众人都不信有人能真正的成仙,但谁叫人家是大齐的皇帝呢? 若是被历年视察陵寝的官员发现泡发的迹象,三族免不了一死。 “你现在的命重要,还是以后的命重要?” 面对许清咄咄逼人的回答,别族族长立马意识到了孰轻孰重,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 做好投敌准备的琼别二族,本就对大齐的忠诚有限,如今又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几人原形毕露。 “是啊,二弟……现在当权的人姓许,可不姓李。”黄琼的劝解,立马让别族的族长清醒了过来,在仔细确定了将洛水引进的细节后,人群立马就开始了行动。 在用人群当作屏障掩护后,被赋予使命的几名精壮小伙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峭壁后,慢慢的顺下先前施工的绳索,向着河道底部爬了下去。 虽然众人做的极为谨慎,但许清却能感受到天玑星君的注意到了他们的小举动。 但与先前他猜想的意义,天玑星君并没有阻扰众人,而是在确认没人试图通过身后的大路离开后,他微微闭合双目,守在了原地。 祭台上的春生二使,还是互相对坐,屏气凝神。 若不是许清先前见过两人说话,可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雕塑。 …… 春生使微微睁眼,一眼便看到了盘坐着的手臂和腿脚微微泛红,每条静脉纹路都显得清晰可见。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这些血线似乎在随着心脏跳动,一张一合,一合一张…… “咚,咚,咚……” “堕肢体,黜聪明。” 似是为了印证同胞兄弟的话语,另一位静坐的春生使淡声回道:“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春生使抬眸笑了笑,看着身体出现同一种异变的弟弟,称赞道:“看来胞弟也悟到了教中的仙道精髓,获得了大道的认可。” “哥哥在刑部天牢修的是苦行之道,坐忘道,身为同胞,怎能不知内里的艰辛之处?” 对面的春生使缓声说道:“只是这世上除去坐忘道,只要把心斋修炼到至静,至纯,至普,依然可以同大道融二为一。” 两位春生使旁若无人的交谈并不算小,祭台下方的水耗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的看向许清。 “大人,这俩人在发什么神经?怎么说的比古人的墓志铭还邪乎?” “他们在论道。”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许清,勉强听了个大概。 因为春生使口里的坐忘道也好,心斋也罢,基本都是前世修真小说里的一种套路,基本论调源自于儒圣庄子,后被道教精挑细琢,成为了修心养性,得道成仙的意蕴之一。 “论道?这些老家伙论的是神仙之道?难不成他们真要在此地羽化登仙,让我们看着他飞升?” 水耗子吃惊的言辞,吸引到了隔壁的三族首领。 他们本就对白莲教神乎其神的本领感到后怕,如今再听到论道这种怪异的说辞和举动,都认为这春生使不是疯了,就是真想要成仙。 “我怎么知道?” 许清没好气的看了水耗子一眼,无奈道:“我要是清楚白莲教人怎么想的,我也成仙人了。” “也是……” 就在祭台下方产生些许骚乱的时候,春生使的身体肤表越发红润通透,渐渐地,一人的身体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般,显得极为怪异和可怖。 “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看来我的造化还不够,让哥哥见笑了。” 位于对面的那位春生使微微起身,浑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朝着面前的阶梯踏空一步,径直向祭台中央的火焰摔下。 这一幕让围观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事实。 传说中的春生使有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的本事,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自杀送死? “砰!” 一声碎响响彻场地,远处的天玑星君在看到这一幕后,向着祭台上存活的那一位春生使拱手行礼,随即背身旋起黑袍,漫步消失在空城的黑暗中。 但周围众人包括许清在内,都被祭台上这诡异的一幕吸引住了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天玑星君已消失离去的信息。 “圣时已到,祭典开始。” 高台上的春生使缓缓站起身,不顾离地十数米高的距离,像一尊“得道仙人”俯瞰祭台周围的众人。 “祭典?什么祭典?”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女人高声尖叫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了祭台中央的火堆里。 “那……那是什么!他是人……还是鬼?” 许清顺着那名女子的声音望去,只见先前摔裂到火堆里的春生使尸首,竟不知被什么力量影响,从中站了起来。 高台上的春生使虽然没目睹火中的场景,但他却像是十分清楚胞弟的现状般,挥手指向前方,淡声道:“紫薇星落,命入破军。” 这句话,有些熟悉…… 许清刚想到,这话应该是他在皇宫飞霜殿里看到的八字真言时,火中的那具尸首就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它浑身燃烧着烈焰,宛如一个恶魔般冲了出来,直接进到了人群之中,抓住了人群中的一人。 其他人因怕这死而复生,带着熊熊烈火的尸首,全都惊恐的退到了一边。 被那尸首抓住的人全身也跟着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他被捏到用力变形的脖颈就在高温燃烧的作用下焦黑,溃烂,最后连砰然粉碎…… 这是什么鬼东西? 许清看的木然,发觉眼前的玩意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此刻,人群爆发出一声“快跑”。 得益于此,受惊的众人开始朝着先前墓道方向溃逃,许清和水耗子也混在人群中。 没办法,那玩意已经不是会不会武功能应付了得了……他觉得,即便是自家四房婆娘和那位武功盖世的女侠联手,恐怕也解决不了这种东西吧? 徒手就能利用高温燃烧融化他人和物体,放在前世也是漂亮国队长那个级别。 (本章完) 第180章 鬼捉人 第180章 鬼捉人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俗人昏噩,我独清昭。” 高台上的春生使,眼神掠过四处逃散的人群,用平淡的口吻自言自语念道。 疲于奔命的许清自然听不到春生使神神叨叨的话,在随着众人狂奔至半途时,整座鬼城的退路前方突然发生了爆炸和异响,像是炸药爆裂的巨大动静。 听到这声动静的许清心凉了半截。 果不其然,他与水耗子远远便能望到,那被称作三生桥的吊桥被损毁,导致整座桥面失去支撑,直直向下方甩下。 本有一些跑得快的上桥,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随着吊桥摔了下去。 “真的假的?” 许清在心中骂了一遍白莲教,几乎快把这群神经病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炸桥的场面与先前那房屋毁塌的现象一致,八成出自那天玑星君之手,明显没有考虑过出路,想把所有人困死在这座鬼城里。 若只是被困倒还好,但那白莲教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还搞出来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让许清想到了前世小时候,那个名叫鬼捉人的小游戏。 “追上来了……” “快逃!” 许清被身边人群的叫声影响,转头回望跑来的方向,只见那浑身着火的春生使尸首就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稍有些犹豫,停在原地的人被其捉住,立马就演变成了活生生的焚化现场。 不过不同于先前那位被捏破喉咙的死者,这人是被攥住了一只臂膀,所以他的尖叫和悲鸣声响彻整座鬼城上空,在空旷的山洞内部产生了数道回音。 “额滴个亲娘呀……” 水耗子看着这可怖惊悚的一幕,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出身于摸金校尉一族,虽然听说过僵尸粽子的鬼怪传说,但哪有精怪能到眼前这怪物的水准? 见到怪物抓住的人逐渐被焰火吞灭变成黑炭,许清侧头看到微微失神的水耗子,赶忙拽了对方的衣袖一把,拽着一起向鬼城巷道里跑去。 现在的场面极其混乱,但好在刚刚祭台附近的人数众多,真要玩起捉迷藏的游戏……轮到自己还得一会儿。 二人没跑出几步,身后就再度传来了那位别族族长的惨叫声,但许清不敢回头去看,只希望离这莫名其妙的鬼东西越远越好。 他们两人不知在这鬼城里跑了多久,在停到一处密集的屋子街巷时,实在是精疲力竭的许清率先停步,停在屋门前大口喘着粗气。 “真是活见鬼了,劳资跟着师傅下墓七八年,都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东西。” 水耗子边说边骂,逃跑功底良好的他只是冒了些汗,明显还保有开溜的余力。 “你说的再大声,就能把那家伙引来了。” 听到许清气喘吁吁的吐槽,水耗子赶忙捂上了嘴巴,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许清身旁,心有余悸的问道:“大人,要不小的背着您再跑一阵儿?” 许清摇了摇头,拒绝了这小子的提议。 之前在吊桥另一边俯瞰时,他清楚的知道,整座鬼城呈圆形布局,似是参考了太极八卦的图样。 而且这座鬼城只是对标京都,缩小比例的城池,连一坊的地盘占不满,跑能跑得掉吗? “大人?” 许清刚准备与水耗子说话,便听到身后的屋门打开,黑冢从里面露出了半个身子。 美丽女子纤细修长的雪颈,在昏暗的火光下甚是晃眼,再配上丰腴的体型和轮廓曲线,在这种环境下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安慰。 “刚刚在院里听得熟悉,果然是大人!” 黑冢确认完许清的身份,显得极为开心,赶忙观察四下无人后,将两人从巷道内迎了进来。 许清进来后才发现,这座民居小院子里并不只有黑冢一人,先前向自己问话的黄琼也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五六名琼族和日族的人。 院内的众人见来人不是那怪物,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但许清能明显看出,这群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后的那扇院门上,生怕那冒火的怪物不知何时从外面闯入。 黄琼向许清点头,代替自己打过了招呼,但他随即就想到,许清对黑火药和白莲教的事情知之甚详,说不定也清楚此怪的来历和弱点。 “你知道它是怎么回事吗?” 许清跟在黑冢身后来到院中,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躲着它了……” 黄琼听完沉默不语,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刚刚自己等人留在院中藏命的时候,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毫无疑问,院里的人都惧怕那怪物,潜意识里期望他人成为替死鬼,但黑冢在听到声音与那外来者的音色类似后,执意要开门将其带进来。 虽然众人都不大愿意,但黑冢毕竟身为三族的族长,余威犹在。 再加上她自愿开门,这事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让黄琼有些不解的是,皇陵内的三大族长已是最高的身份,为何黑冢却对那外来者表现得十分恭敬,处处都在维护恭维对方? 难不成,那人的身份另有来历? 黄琼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询问道:“敢问高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许清知道自己混成普通人的做法已不可能,再加上眼下的局势特殊,这么多人若是各有主见,肯定一個都难活。 所以许清不再隐藏,果断将自己的身份道出。 “素州许氏。” 黄琼并不是白痴,琼别二族相比于归化的日族,更加清楚朝堂上的变动。 素州许氏是当今太后,也就是即将登基的女帝本家,其所在的家族只有一个男丁,此人刚刚晋升广平侯。 听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太后的的亲侄时,黄琼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回应。 “广……广平侯?” 黑冢先前只以为许清是外面的管事,可能和朝廷城卫有些关系,如今听到对方的身份竟然是一个侯爵时,愣了半晌。 联想到二族在皇陵谷内的一举一动,黄琼惨白的面容上渗出冷汗,扶着撞烂的桌凳颤巍巍起身。拐卖孩童,勾结白莲教,任一罪状传出去,肯定都是诛灭九族的重罪。 若是让这位侯爵在皇陵里出事,众人同样难逃一死,所以他被吓得不轻。 “行了,都一个地方的难兄难弟了,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谁当侯爵都不能多一条命。” 虽然表面上讲着不分贵贱,但许清还是大大方方在椅子上落座,占据了先前黄琼歇息的位子。 其他人在许清坦白身份后,根深蒂固的地位观念使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怨言,毕竟他们都是罪人之后,与这位新晋的皇室宗亲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同琼别二族在谷内奴役日族一样,许清在黄琼眼里同样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许清这边看起来和善,但他对这群人可没一丁点好感。 之所以凑到一起,完全是因为白莲教那家伙太过逆天,自己不得不收集能寻到的一切力量,考虑怎么对付对方。 放在外面,许清肯定先搞死走私孩童的两族,再把日族赶到煤窑里干苦工。 “我这次进来,就是为了白莲教,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贼人的非常狡猾,手段层出不穷。” 许清坐下来,才感觉身体被掏空的劲缓和了不少。 面对他的说辞,黄琼和黑冢等人也是深信不疑,前者更是主动询问,“大人,那刚刚的东西,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许清用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向对方,但黄琼明显没领会他的意思。 虽然黄琼与水耗子的问题一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 “那家伙身上冒的是火……” 其中一名别族的族人像是想到了关键,兴高采烈的说道:“懂了!我们等他烧干净了不就行了!” “从祭台跑到吊桥这么长的距离,你觉得它身上的火,烧完了吗?” 听到许清的反问,那人立马傻眼了。 别说这段距离,从众人逃命到现在,城中不时传来殒命的惨叫声,不都在说明那鬼东西还在祸害人吗? 等它身上的火烧干净,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许清重新面向黄琼,问道:“先前让你们改道的事情,有消息吗?” 黄琼才想到,既然不能等那人自生自灭,就得寻些外力帮助。 最好的外力自然是水,先前许清联系过他们,让二族派人去打开河水暗流,淹没浸泡整座墓穴。 “大人,这水流更改的位置,在地下暗河的斜向,要在当初的开孔处凿开一侧的承重柱,才能引发大水灌入墓穴……但恒帝的陵寝太过庞大,即便是洛河这种大江大河,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事。” 黄琼委婉的说道:“而且那地方位于下方,刚刚派下去的族人并不清楚上面的情况,我们得等上好一阵时间。” “大概多久?” “两个时辰。” 许清在心里略微盘算了下,从那群人滑下去,春生使产生异变开始,中间折腾逃命的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若是再拖上一个时辰就能获救,也可以接受。 “欧克,那我们的目标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河水从下面涨上来。” 水耗子挠头问道:“大人,欧克是什么意思?” 许清其他的话都能听懂,这个欧克他从没听说过。 “就是没问题的意思……这不重要,一会儿那东西要是从正门进来,琼族的人把屋里的编网拿出来,直接盖住它,把它拖在原地。” 许清确定完目标,就开始给每一人分配具体的事务。 “但那东西身上带火,只靠这破屋里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绳网肯定不行。” 许清起身,来到院子的一侧左瞧右看,在确定这处地形大有用处后,与众人说道:“除去绳网,在其他两处搬出石桌石椅设置障碍,然后集齐剩下的人待在这里,将那东西引往这处。” “大人,引到这里作甚?” 许清拍了拍左右两边的石柱,说道:“既然你们水底下的暗河有承重的柱子,这间屋子同样也有。只要把这两根柱子削出豁口,等那东西扑过来时砸断它,就能利用这扇石墙把它困到此处。” 黄琼仔细回想了一遍许清的规划,赫然发现这位新晋侯爵的思维缜密,布局逻辑都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如此紧张的环境下,对方转瞬就能根据地形想出如此良策,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等那东西被困进来,我们就朝四面八方跑,这样它追只能追一个方向,能为剩余的人拖延宝贵的时间。只要能等到地下河水灌满墓穴,这东西应该会哑火。” 虽然这怪物的实力和行动方式让许清不解,但万物存在着相生相克的自然法则,许清就不信这家伙在水底还能呲呲冒火。 …… 墓穴的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动静,让静靠在墓道一侧的杨纤凝睁开美眸,注视着远方那扇高高敞开的巨大墓门。 不过让她芳心沉入谷底的是,墓门中闪现出的人影只有一个。 不仅如此,对方还穿着长长的袍服,脸上戴着猩红色的面具,闪烁着刺眼的红芒。 失败了吗…… 看到新一位星君出现的杨纤凝扶着墙壁,强行撑起自己的娇躯,在墓道站立。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耗尽真气,无法对付强敌,但杨家人在战场上都不曾退缩,面对这些贼人更不能怯场半分。 “果然,在这里拦住开阳星君的人是你。” 跨步走出墓门的身影正是天玑星君,对方在环视了一遍墓门前狼藉的场面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权虽然年轻,但在星君里也算是能力极为特殊的一位,能顶住他的压力奋战至此,小妮子你已经无愧于杨家之名……” 天玑星君的语声平淡,念出的词句也是平缓有力,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在肯定晚辈的努力,被对方付出的艰辛所感动。 杨纤凝勉力调匀气息,俏脸上凝结寒霜。 (本章完) 第181章 问仙 第181章 问仙 “杨家的儿女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自杨纤凝新任家主以来,她就鲜少会对外人发脾气。 平日里惹她生气最多的人,便是自己天性散漫的三妹和性子执拗的二妹。 天玑星君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杨纤凝心中的禁区。 即便是游历山川,经过多场大战洗礼的她,也不能容忍外人随意评价自己的父母和先人。 “你们杨家的性子……也是出奇的一致。” 天玑星君似是完全没注意到杨纤凝抗拒的模样,而是踏着平稳的步伐来到了她的面前,将手伸向了这位声名在外的杨家女将。 杨纤凝催动全身气劲,努力挤出了一点真气凝固在身前,但是这微弱的金黄色气波完全阻隔不了高深莫测的天玑星君,对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就把手越过了这最后一道屏障。 但让杨纤凝神色凝固的是,天玑星君那形同枯槁的手掌停在了她雪白纤嫩的面颊前,恍如被时间定格了一般。 对方红色面具下猩红的眼睛透着微光,在与自己对视了一阵后,主动移开了视线。 “墓里的仪式已快进行到尾声了,不多时,整个恒帝陵寝都会因爆炸而塌陷,若想活命的话……就让老夫带你出去吧。” 天玑星君收回了手掌,矗立在这位美丽的女子面前,语气恢复了先前冷静的态度。 不知为何,他好像有意装作刚刚无事发生。 “前辈……” 杨纤凝迟疑了片刻,还是主动更改了口中的称呼。 眼下她对天玑星君身份的困惑大于一切,全因方才二人的接触。 杨家的家传功法是祖辈钻研武道百余年的结晶,针对杨家人所习练的霸王枪和破岳步不断优化,有相辅相成的效果。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杨家的功法因为脉脉相承,先辈时常用自己功力做引的关系,导致这门的功法极其霸道,异常排外。 若是外人想修习此法,要么永远无法跻身一流之列,要么会被四处冲荡的气劲震碎骨骼经脉,成为废人一个。 天玑星君方才的举动窸窣平常,但他确确实实穿过了自己的功法。 “忘了你身上还有残余的杨家功法……老夫还真是不小心,明明被圣女告诫过,不得在他人面前显露真身的。” 天玑星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看着杨纤凝继续问道:“怎么?知晓本星君与杨家渊源颇深后,还担心老夫会害你吗?” “……” 杨纤凝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杨家先辈在战场上挥洒热血,奋勇杀敌……时至今日,上一辈的杨家长辈基本都已死绝,就连坐镇篁岭关内的母亲也战死在了城墙上,只留下了自己和两位妹妹。 天玑星君若真是族内的长辈,怎么会在族谱内没有记载呢? 天玑星君默默注视着杨纤凝,神情和态度都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可言,他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半晌,杨纤凝扬起头道:“前辈身上既然流着杨家的血,纤凝不怀疑您会对我不利。” “那你要跟老夫走吗?” 天玑星君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渴望的异样瞳色。 “保家卫国,是杨家祖训。” “好!好!好……” 天玑星君的瞳孔暗淡下去,他面对杨纤凝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一连回答了三个好字。 这个回答他早有预料,毕竟杨家族谱向上翻到底,也不会出现任何一個怯场而逃的孬种。被冠以杨家百年难见的奇才,杨纤凝又怎会面对潜在的危险退缩,跟着自己这个白莲教的余孽逃走呢? “不愧是杨家的种。” 说到这儿,天玑星君便没多言,而是径直走过杨纤凝的身侧,向着外面的光亮处走去。 他知道面前的女子看似柔弱,其实心慧志坚,一旦决定了的事,必须贯彻到底。 “敢问前辈……” 杨纤凝虽不想利用这位神秘人与杨家的关系,但从刚刚透露的些许话语,她知道这位天玑星君一定知晓白莲教的最终目的。 “刚刚您说的仪式与塌陷,是怎么一回事?” 天玑星君的身形顿停,在滞步了一会儿后,他微微侧头反问道:“这里的墓主人,因何而修建如此庞大的墓葬?” …… 墓中的时间极其难熬,许清也数不清这担惊受怕的时辰过去了多久,还有多时能等来洛河的救命之水。 但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城中的惨叫声愈来越少,几乎每过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再听到人殒命的哭喊声。 长时间注意力集中,恐惧那怪物会破门而入的众人,早已精疲力竭,被未知的命运折磨的不成人形。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的原因,这座院子迟迟没等来那怪物的现身。 “我感觉……那家伙应该不会来了吧?已经足足半晌都没听过它的动静了。” 一名琼族的族人扛不住压力,率先对不远处的族长黄琼问话。 他是负责绳网的一员,但不断颤抖的双手已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充满了对怪物的恐惧。 不好! 在这人开口的一瞬间,许清就意识到了不妙。 虽然他不清楚那怪物的行动方式是什么,但有人在如此静逸的环境下开口说话,一定会引来对方的注意力和报复。 果不其然,在许清心思微动的片刻,那人身后所立着的灰色石墙壁就应声倒塌,发出了“轰隆隆”的剧烈声响。 巨大的尘埃向着四周席卷而去,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微微散去,漏出了那浑身冒火的怪物形体。 先前那位多话的琼族族人,此刻已被烈焰灼烧升起了烈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焚成黑色的焦炭。 “果然出现了!” 这家伙的现身,在许清的预测内。 但他没有计划到的是,对方竟直接越过正门,从一侧墙壁突入。 “不急!我站前面,都先在这儿等着!” 许清大声喝止了心胆俱裂,被怪物吓破神的众人,命令众人按照先前的分配的行事。但因那怪物率先擒住杀掉了一个绳网人员,导致网线出现了极大的破绽,让对方杀完人后继续冲出,直勾勾的朝着许清布置的陷阱处袭来。 “就是此刻!” 伴随着许清大声命令,墙柱旁的人挥动手中的利刃,将最后一道承重的柱子部位砍断。 “轰!轰!” 许清赶忙向着周围翻身逃去,在刚刚的撞面中,这怪物远比自己想的更加可怖,对方似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意图加快速度,赶在墙壁塌倒前穿过。 但许清怎会让对方得逞? 在对方即将突入进来的最后一瞬,他果断喊出了约好的口号,将这怪物封锁在了碎砖石瓦间。 巨大的声响过后,碎石散落一地,再望过去,已看不到那家伙的身形。 “厉害!我们成功了!” 虽然此举损毁了大半个院子和一名琼族的好手,但能把这玩意封锁在底下,免得它成为祸患,也是一条不错的道路可选。 所以在场人的神色激动,似乎都在为自己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不对……” 许清猛然记起,那怪物自诞生开始,就曾力擒数位成年男子,用匪夷所思的手劲捏碎了对方的骨头。 这样的怪物,真的能被一堆残垣断壁,碎石砖瓦限制住行动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许清心中的推断,碎石堆里开始涌现出奇特的动静,一名站在周边一丈远的日族族人猝不及防,被砖瓦中探出的手掌猛然拉了进去。 “竟然还活着!” 黄琼看到这一幕,瞪圆了眼瞳。 许清只得再度发声,提醒众人按照先前规划好的路线向外跑去,好拖延足够的时间。 生死存亡的关键,人人都担心跑慢成为他人的替死鬼,拼了命的狂奔。 许清则是在向外跑了数步后,果断转变方向,向着先前祭台所在的方向跑去。 …… 墓穴,祭台。 当许清再度回到这个空旷的场地时,春生使正独坐高台,微微闭合着深陷进去的瞳目。 不知这封闭的墓穴里从哪吹来的邪风,吹起了春生使的衣袍,显得对方仙风道骨,像极了不问世事的隐士高人。 似是感觉到了许清的出现,春生使沧桑的脸颊微动,眼睛开了条细细的缝隙。 在看到许清从远到近,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与自己平齐身位后,春生使发出了一道含糊不清的豪笑声。 “天命人看出了门道?” 许清面对这位曾在牢中相处过几日的春生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复杂。 “看出了一星半点,不知是对是错。” 骤然改变方向的许清并不是想不开,自寻死路,而是他从先前春生双使的对话里,想到了什么。 从时间上看,离洛河河水灌入墓穴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怪物有充足的时间吃掉所有人,只能照着这个听上去有些离谱的猜想赌一把了。 “天命人请讲。” 许清开口便问了一个前朝旧闻,“齐恒帝当年修建陵寝的时候,是否有白莲教的人参与其中?” 春生使淡声答道:“确有其事,当年这座陵寝的监工便是恒帝亲封的国师,抱朴子……其是我圣教的上一任春生使,也是鄙人的亲师。” “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 许清按照自己的猜想说道:“世人都知道先帝痴迷炼丹成仙,为此专门聘请了民间的道士作为国师,给自己炼制长生的灵丹妙药。毫无疑问,这座陵寝修建诞生的初衷,自然也是出自齐恒帝的私心,因为他想在死后的墓中成仙。” “不错,当年恩师亲口告诉恒帝,他吃完炼制的仙药,便可以保持不死不灭的肉身百余载,在准备好的陵寝里脱胎换骨,修仙成神。所以恒帝才会倾全国之力,在这里修建如此规模的陵寝。” 就像是验证许清的推断一样,春生使道出的隐秘让当年的旧事变得更加清晰。 说到这里,他抬头笑着问道:“天命人认为,这世上的人是否能得道成仙,修成正果?” “信,也不信。” “哦?” 春生使的笑声带着三分惊奇,三分诧异,饶有兴致的看向许清。 “天命人为何这么说?” “当年恒帝便是信了你们白莲教的说辞,才坚信自己可以成仙……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传说中登仙的方式主要有数种,你们哄骗他的,便是服食仙药。” 许清的话中带着冷意。 “上一任春生使的真正目的,便是这座居于齐国龙脉,掏空了山腹的巨大陵寝。为了达成自己的计划,你们特意准备了这个不需要云游访道,闭关修炼的成仙方法。利用炼丹师的身份接近齐恒帝,让其对伱们编造的长生不老药深信不疑,斥国力打造这地方。” 春生使笑了笑,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耐着性子让许清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成仙的方法,以恒帝的亲身经历来看,自然是没有的。” 春生使继续问道:“既然不信,为何还要说信呢?” 许清说道:“若只有这件事,我自然觉得白莲教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但传世典籍里,除却仙药以外,却还有着积累善功,高人点化的修仙方式。” “嗯,天命人信的是哪一种?” 许清摇了摇头,盯着春生使一字一句的说道:“上述的方法都不是,我信的是尸解成仙。” 此言一出,整片空间陷入了先前的死寂。 突然,春生使的嘴角咧起一道奇异的弧线,眼角眉梢也升起了难言的欣赏。 “不错,我圣教两代春生使的布局,正是七星拱月,斩龙吸精的尸解大法,修的是浴火重生,火解成仙。” 春生使在许清道出真相后,直接亲口确认了此事。 “恩师曾言,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鄙人上不承天命,与天仙无缘。下不得地利,与地仙无关。所以只能按照恩师铺设好的仙途,借势修这下士的尸解之法,当一个下等仙人。” (本章完) 卡文了! 卡文了! 明天会更两章,把今天的补上! (本章完) 第182章 破局 第182章 破局 春生使久经风霜,苍老的面容变得神采奕奕,神色焕然一新。 虽然他仍端坐不动,眯着眼静静与许清对视。 从各方面看,讲述到修仙问道的春生使都不复之前的冷静沉着,脸上洋溢出了另类的表情。 对于求仙问道的追求,似乎是其毕生的信念和理想所在。 “春生使,我并不是想给你浇冷水,但时至现在……我在你身上可感受不到仙人的气息,如果你硬要说自己自焚的胞弟已经登仙,我也第一个不信。” 那位尸解成仙的白莲教的春生使,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只知道的杀戮的工具。 虽然许清不明白白莲教通过何种目的驱使对方,又是采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人的身体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这可不算典籍里记载的仙人姿态。 许清继续道:“春生使,我来这儿并不是与你闲聊的,而是来此揭穿谜底的……如果我所料不错,鬼城里那具刀枪不入,威力无穷的‘尸仙’,应该与你有某种关联吧?” 半途改变方向,直挺挺赶往祭台的许清,察觉到了春生使身上的怪异。 从他进入京城刑部大牢起,对方就主动告知他,他与另一位春生使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虽然许清先前从未细想过此事,但仔细回想当初祭台上发生的事情就能发现,在那位“尸仙”尸解异变的时间里,祭台上的这位春生使一直在闭目养神。 联想因果,许清的心底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前者跳入火坑死后,一直在受到同胞兄弟的操控。 这事听上去有些邪乎,但许清却觉得这祭台上的春生使,是整起事件的关键,也是那“尸仙”唯一的弱点。 “天命人无愧于天命之称,没错,下方的那位胞弟确实由我掌控。” 春生使注视着即将要发飙的许清,从地上缓缓起身,示意二人一起看向下方。 许清顺着他引导的视角望去,正巧看到那位浑身被烧成焦黑的“尸仙”静坐在路口周边。 那“尸仙”不知从何时回来,但能让许清松口气的原因,是对方身上那熊熊燃烧的焰火已经退去,浑身上下已看不到一张完好的肌肤。 许清确认完自己的构想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长久以来,他终于看穿了春生使的把戏,赶在情况急剧恶化前制止住了对方。 “那东西确实厉害,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它应该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某种机关术催动的傀儡,木偶吧?” “天命人居然能推测到此种地步,刚刚本使还真以为,你会信那尸解成仙的说法。” 春生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被揭穿把戏的他并没有任何的气恼,而是一直在夸许清胆大心细,神色和仪态动作都显得十分从容。 “刚刚就已经说过了,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仙人,更不觉得有人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安然无恙,还能一个人追着那么多人跑……真要解释起来,也就这类东西最合理了。” 许清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东西与你伴生十数年,你正是利用这操控的把戏,才能把双生使演绎的炉火纯青,让世人都以为春生使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 “不错。” 春生使点头道:“这是只有圣女和教主知道的隐秘,天命人只依靠蛛丝马迹就能猜到这里,实属不易。” “别装蒜了,被看穿到这一步,伱已经没退路可言了……你不会武功,立于高台相当于作茧自缚,我只要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下方那玩意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许清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阵,问道:“但让我不解的是,你既然知道自己不会尸解成功,登仙无望,又为何会伪造这场闹剧?白莲教策划此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春生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眸中目光顿时锐利起来,脸上的面容却依然平淡。 在气氛逐渐凝固,许清预感到对方即将开口道出原委时,远处骤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赶忙遥望巨大动静传来的方向,几经辨认后,隐隐发觉那里像是墓门处。 注意到这一点的许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因为按照他先前的计划,只要等洛河的水涨到周围,填满吊桥周围的空洞,众人就能通过河水游出墓门。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明显绝了所有人的退路。 “春生使!” 许清猛然动身,回头怒斥道:“这动静是你们带过来的黑火药吧?难道你们这群人真疯了不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如果他所记不错的话,春生使在白莲教的资历较深,地位奇高,虽然同后召入教内的冬藏使同级,但能随意召唤役使星君。 再加上春生使是京都整局棋的操盘手,白莲教怎会把他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坟墓里? “你也该醒悟了吧!这世上哪会有真正的仙人?你们费尽心思布置的东西到现在为止,有让你成仙吗……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天命人。” 高居首位的春生使面对指责,仍旧一脸淡然,他用轻缓的语气平声问道:“你可知身负天命,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在何处吗?” 许清完全不懂春生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仔细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像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破绽。 但让他失望的是,春生使的脸庞不悲反喜,似是对眼前的现状十分满意。 “不知。” “上古传说,五帝本纪,帝尧便是以天子行政,以观天命……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自称天子,其本意就是天命之子。” 许清冷笑道:“怎么?照你这说法,我还大上这些皇帝一辈不成吗?” “也可以这么说。” 春生使淡声道:“天命人的推断大致都对,错的唯一一处,便是我圣教的谋划京都这场大计的初衷……不知天命人可曾听过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许清不解的望向春生使,只见对方一手指天,悠悠笑道:“这世上确实没有什么修仙之法,师尊清虚子教给先帝的修仙之法,无论哪一种都是错的。当年师尊利用先帝求仙心切,炼化出来的丹药不是仙药,而是被偷运到这里的轰天雷。开凿的墓穴虽然吹嘘有吸纳天地灵气和龙脉精气的风水说,但真实的目的也是为了威胁帝都民众的生死。” “这哪里有功?” 许清见春生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不禁问道:“从头至尾,都是你们白莲教在为祸世间吧?” “先帝身为人皇,心不系天下,不系民生,所取所求皆是仙道,你说他该死吗?” 许清被春生使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齐国先帝对炼丹成仙的痴迷人尽皆知,确实到了祸乱朝纲,任用小人的地步。 单从这点来看,白莲教把他祸害死,自然能让底层民众拍手称快,勉强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这济世的功劳自然不会在本使的身上。” 许清皱眉问道:“是你们的圣女,还是那個从未露过面的教主?” 春生使看着许清,继续笑道:“我称呼你为天命人,当然是你身上肩负天命,会成为这人世间真正的主宰……” “什么?” 许清微微愣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穿越过来的原因,便是因为身体原主中了白莲教送给四房的情之毒,被曼陀罗催化出了幻觉,失足落到了后院水池里。 如今春生使身为白莲教的四季使,竟然和眉善目的与自己说,他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 京城这一路颠簸,他数次往返于生死之间,几乎已把白莲教当成了头号劲敌,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今日的这场大戏,便是为你设立的……当然了,现在不懂也没关系,等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四季轮回往复。等未来的某一天到来,天命人自会明白这其中的奥义。” 春生使的眼眸里,露出了意有所指的深邃目光,在许清还未理解其中奥妙的时候,对方沿着先前胞弟的方向,张开双臂,义无反顾的直挺倒下。 “等一下!” 许清本想在这位春生使身上问的更详细些,但对方却执意赴死。 “砰”的一声,碎裂的动静从脚底传来,即便许清没有低头去看,但他也知道对方是正儿八经的肉体凡胎,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只会死的不能再死。 难不成……春生使还留有后手? 这个想法刚刚涌现,许清便觉得不太现实。毕竟以齐恒帝的帝王习性,绝不会在自己的陵寝多开出口,引来盗贼的觊觎和窥视。 多一个入口,就相当于多一分被盗掘的可能性,齐恒帝的目标是尸解成仙,不被打扰,连墓门都做成了千斤重的宽重石门,绝不会想让外人干扰到自己的长眠。 突然,下方的“尸仙”的头颅向上歪动。 许清本以为是自己精神紧绷,出现了幻觉,但在他把目光直视向那具被烧焦的春生使人偶时,对方竟真的站起了身子,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见鬼了?这世上难道真有尸仙不成?” 就在许清愣神片刻,“尸仙”将手臂伸向一侧,忽然,它的肢体变得怪异,闪烁着微微红芒,像是有什么力量准备破体而出。 “不会吧?” 许清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脸色剧变,整个人的脸庞都在止不住的抽搐。 因为那“尸仙”人偶将手臂伸向的方向,竟是先前祭台周边摆好的黑火药。 在其手臂冒出火焰的瞬间,刺眼的火也冲天而起,带起了响彻天地,毁天灭地的爆炸。 霎时间,万物寂灭。 …… 深夜的栖凤殿,夜色潇潇。 月光透过纸窗上的繁复图案,洒在铺满金砖的大殿里,映照出一片宁静与安详的氛围。 许太后身披白洁的朴素衣裙,静静地端坐在殿中的佛像前,用纤手转动着一颗颗的檀木佛珠。 亮光刚好掩映在她的侧颜上,将这位少妇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之貌一展无余。 她的美,恰似那精雕细琢的玉兰,高洁而清雅。 即便经过些许岁月的洗礼,但这位年轻妇人的姿容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迷人夺目。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许太后默诵着佛教典籍,般若心经,似是在用佛典平复内心的不安。 不知为何,明日虽是自己筹备数年,即将要登基的大典仪式,但她仍无法彻底静心,总会被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杂念扰乱心事。 万邦来朝,八方来仪,作为千古以来的第一位女帝,许太后知道自己要注意休息,保持仪态。 可为什么会心乱呢?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在许太后的身旁不远处,被国内众位名师大家历时四年,呕心泣血打造的女帝龙袍挂在衣架上。 虽然它在形体上参考了凤冠霞帔的雍容华贵,但上面熠熠生辉的五爪金龙,镶嵌缀满的名贵宝石,无不是在炫耀其尊贵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这件龙袍宫装,将女子的柔美与尊贵完美糅合,气派而又美丽,端庄而又威严。 “不知清儿看到这身衣服,是喜欢还是讨厌?” 许太后念诵佛经的思绪打岔,眸光微微斜视,落在了这身精心准备好的衣裙上。 她忽然有些期待明日清儿的反应,但对方前些日子来皇宫时,表现出的陌生和距离感,又让自己有些惆怅与无奈。 不过等近些日子处理完宫中的要务,肃清完朝中不太安分的其他党派,整个大齐的权利就算被牢牢握在手里了。 她与清儿,自然可以度过往后的时光,再也没有束缚,不用看他人的目光。 “圣……圣人。” 就在许太后失神打岔的片刻,莲华君双手工整的举在胸前,站在了门口。 (本章完) 第183章 消息 第183章 消息 莲华君刚一开口,许太后便注意到了她与往日有着很大的不同。 对方待在自己身旁多年,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 就连当初自己谋害先帝,意图染指江山时……莲华君都不像今日这般慌乱,表现得有失风度。 这就证明,外面一定发生了要事,才会让莲华君变得慌张失态。 “何事?” 莲华君迈着碎步进入殿内,心中被不安和惶恐充斥,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内卫传来的消息已触及了圣人的逆鳞,自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见到圣人震怒。 许太后没有用正眼去看莲华君,而是叹息了一声,问道:“是辽国用完了岁布和礼银,试图在朕的登基大典上讨要钱两吗?” 常年看管政事,许太后已对周边邻国的习性了如指掌,辽国眼下正与金国战乱,国库空虚,支撑不了连年战事。 对方一定会瞅准机会,借助任何机会向齐国讨要钱粮。 齐国在三国以及蒙古部族内实力最弱,若想要留在南方啊苟延残喘,便只能满足贪心的辽国,把对方当成抵御外敌的堡垒。 莲华君点头应声,印证了许太后的猜想。 辽国的文书,已通过使者递交给了鸿胪寺,明日便会在大典的贺词中出现。 这事她不敢知情不报,便应得简单草率。 “辽帝的口腹之欲,是越来越大了……听说他们在几日前的战争里,掳获了金国高官大臣们的家眷,接连要回了先前被夺去的四座城池。” “确有此事,听承轩坊在辽国的探子回报,这一代的辽帝已在皇宫内歌舞升平,让百余位僧人高诵自己建立的丰功伟业。” 许太后冷笑一声,缓缓闭上双美眸并不说话。 通过近些年的接触,她已清楚辽国现如今外强中干,不堪一击,若不是有齐国近些年鼎力相助,对方恐会被蒙古人和女真人瓦解分割。 这一任的辽国皇帝更是好大喜功,愚昧无知的笨蛋一个。 眼见几句话下来,还没有说到关键,急的额头冒汗,带有些许颤音说道:“太后,莲华君深夜造访,并不是因为国事。”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紧张?” 许太后见莲华君还是支支吾吾,不解的问道:“不是国事,又是什么?” “根据承轩坊传回的消息,刚刚的震动源自于秦岭皇陵。” “皇陵吗?” 许太后的姿容平静,并没有对白莲教入侵陵寝表现得太过惊诧,毕竟她只是名义上的齐国皇后,与齐国并没有太深的的感情。 “是的,有白莲教在此地作乱集结,广平侯许清在察觉到危险后,主动提出潜入秦岭山谷,呼唤禁军相助。” 许太后微微一笑,对自家侄儿的表现十分满意。 其实这次登基大典的安保有禁军总统领和五城兵马司的司长操心,他不用出什么力。 但侄儿明显信不过外人,单是这两日端呈上来的工作日志,便已到了出尽力气,肝脑涂地的模样。 “辛苦清儿了。” 许太后本想开口给侄儿说些封赏,但忽然意识到这是喜事的话,莲华君无需半夜叨扰自己。 她眉目微凝,带有些许疑问口气问道:“莲华,还发生什么了?” “承轩坊回报,说白莲教手中掌握了一种秘制炸药,有崩山地裂的恐怖力量……广平侯心系天下,就主动下墓,查探对方的虚实。” “荒唐!” 莲华君刚说完,意识到发生什么的许太后便娇喝出声。 她的胸腔微微起伏,带动波涛阵阵,白雪绵绵。 “难不成刚刚那动静,是因为秦岭那儿出事了?” “是的,圣人。” 莲华君继续道:“广平侯下墓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直至白莲教的贼人引爆轰天雷,炸塌了整个恒帝陵寝……禁军赶到时,那儿的出入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而且山体内部也发生了塌陷。承轩坊的人推测,广平侯应当是被埋在墓穴里了。” “不可能!” 耐着性子听完整件事的回报,许太后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的她端庄威严,就算是国家政事,也难喜形于色。 今日在面对许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消息后,这位执掌大权的女人颜色尽失去,铜镜里的表情毫无血色。 “清儿,出事了……” 她微微失语,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愣了半晌。 待重新回过神来后,只见其猛然从地上起身,丰挺傲人的身材一展无余。 “召文武百官即刻进宫面圣,调派京城附近的所有人手赶赴秦岭……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得不到清儿的下落,所有人一日就别想安省!” “是!” 莲华君知道现在的太后正在气头上,赶忙低头应下。 盛怒之下的许太后,无人敢去触及其的怒色。 …… 京城,聂府。 气色和面容稍显苍白的陆晚禾倚坐在屋内,对面前的棋盘的绞尽脑汁,想着各类的方式的破局。 即便这位婉约优雅,说话轻柔的知性女子想遍了各种办法,却也改变不了棋盘上白子的败势,只得将胜利拱手相让,投子认输。 陆晚禾的对面,静坐着一名衣着华丽而精致,裙摆飘逸,如诗如画的美人。 对方发髻梳得整齐,发饰点缀着珠翠,身姿曼妙,犹如水中的莲,姿色相较陆晚禾还胜上一筹,犹如天上落入凡尘的仙子本尊。 “承让了。” 沈霜序对到手的胜利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三房陆氏擅长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她幼时就已在京城里对弈过众多棋手,鲜有败绩可言。 让出五子,也依然能呈碾压之势大举获胜。 “心服口服。” 在素州长大的陆晚禾自然不知道沈霜序的威名,她只觉得对方的棋力深不可测,即便从脸上的表情就可洞悉其没有认真,但自己依然无法给出半分压力。当然,她唤对方前来,并不是为了下棋取乐,而是源于那许家表亲的无礼威胁。 原本陆晚禾找的是许府,开门将此事应下的也是四房秦氏。 但对方在深思熟虑后,便差人上门拜访大房沈氏,利用妻妾的关系将其唤到聂府的客房内。 沈霜序的护卫明珠,一直在门旁站着,灯光照在其高耸的肌肉上,流露出明亮的光泽,宛如精心打磨的金属,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外面有动静了。” 一直在屏气凝神,留意屋外动静的明珠出声,警醒正在下棋的两房夫人。 沈霜序也注意到了屋外传来了人声和锣声,微微蹩眉,面色有些不解。 那觊觎三房的贼人再嚣张,恐怕也不敢做到张罗打鼓的这种地步,但现在京城正值宵禁,为明日的登基大典做准备,怎么会有人半夜上街? “把窗扇打开。” 听到沈霜序的命令,明珠拉下窗栓,将纸质窗户拉开。 只见深夜的太学府街被突如其来的喧闹代替,各处街道都变得嘈杂繁忙,有车辆和行人穿梭。 本该寂静无声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几乎各家各户有官职傍身的人都被从睡梦中唤醒,赶去洗漱穿戴,把准备好的官袍礼服穿在身上。 “登基大典要开始了……他不敢来了?” 陆晚禾见外面的场面如此热闹,轻轻的松了口气,看来那人也只敢嘴上说说,不敢真的对她不利。 但沈霜序却注意到了怪异和不太寻常的地方。 “不对,登基大典无需这么早做准备,而且你看那街道上的行人,明显是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国子监博士……按照往年登基大典的惯例,这些人无需进宫,也没有面圣的资格。” 沈霜序随便一眼,便能判断出这群人前行的方向。 “太学府的位置在东,翰林院的位置在西,但已经整理完毕,出发的马车都驶向了正北方向……这说明,宫里在急召百官面圣。” 若沈霜序还留在府内,便可通过父亲了解到具体缘由。 但现在身在聂府,只能等承轩坊的信书传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沈霜序思虑片刻的时候,便有信鸽从打开的窗边落下,不偏不倚的站在桌前。 这信鸽来的时间太过巧合,让沈霜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惊色。 “奇了怪了,承轩坊的鸽子,怎么会找小姐?我记得小姐被革职后,就那单永培的本命信鸽还找小姐吧?” 本命信鸽因其的特殊性,所以在信鸽的种类里极好分辨。 但这从窗外落下的鸽子明显隶属于承轩坊,不是那单永培的私人信鸽。 沈霜序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她还是解开了系在鸽腿上的绑绳,将信鸽传来的纸条一阅而尽。 “圣人震怒,唤百官即刻进宫面圣。” 看到这句话,沈霜序便明白学府街上的京城小官为何会急匆匆的向皇城方向赶去。 数遍大齐的整个历史,甚至是所有朝代,有此类事件出现的情况,基本都是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大事。 哪怕是地震饥荒,又或者是外敌入侵,也只会是特殊的一两部的官员即刻进宫。 能重要到影响六部上下,可想而知,太后生气到了何种地步。 “秦岭皇陵被炸了。” 沈霜序淡声念完信鸽上的消息,蹙着细眉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看来许清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白莲教在京城和周边地区的动作皆是障眼法,其真正的目的是那儿的龙脉。” “沈姐姐。” 陆晚禾听沈霜序提起了自家夫君的名字,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那白莲教不是在素州活跃吗?怎么又突然来到了京城作乱?” 待在深闺的她少闻窗外事,基本只对自家夫君的消息感兴趣。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太明白许清在祭天大典上的英勇事迹,只知道对方立了大功,被太后册封为侯爵。 哪怕自己的夫君已是侯爵,在京城被赏赐了大的宅院,陆晚禾也并没有觉得夫君未来聂府接她回府有何不妥。 自家夫君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定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其添乱。 所以在那许氏表亲的骚扰中,陆晚禾的第一想法是息事宁人。 “白莲教本就在各地活跃,出现在京城不足为奇。” 沈霜序淡声回应道:“先前没有告诉你,也没有把你接回广平侯府,便是对你的保护……毕竟新晋的侯爵与白莲教针锋相对,保不齐对方会对侯府里的人下手。聂府这边的下人都跟随聂老夫子多年,是值得信任的忠心仆从,自然不需要过多提防。” 陆晚禾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虽然先前心里都在为夫君考虑,但还是能听到些风言风语。 例如说夫君偏心,把宅院都交给四房打理,不想把自己接回府里,便留她在聂府自生自灭。 她自然不会轻信耀眼,但这种事情传多了,仍会在她的心里泛起涟漪。 如今听到夫君这么做,竟全都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登时面色微红,心中的感动无法言喻。 最早嫁给许清,全因自己误以为当时与她年幼时知会的男孩是许清本人,但后来那许家表亲的出现,才让陆晚禾反应过来,是自己认错了人。 到头来,她竟真的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個不学无术,纨绔的世家子弟。 现在想来,先前对方执意流连于勾栏这种柳之地,不肯与自己相见,并不是因为忘了年幼时的约定,而是两方根本就没有联系,全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这么说来,对方抵触自作多情的自己也是常事。 但夫君失忆后,没有接触的二人产生了联系,又因为自家府宅的事情变得亲密,陆晚禾终于逐渐意识到,这位夫君不仅和传言里不一样,还是一位意想不到的良配。 这藏在暗处的关怀,便是最好的实证。 “对了,夫君人呢?” 陆晚禾的心里泛甜,但她没在信鸽传递来的信件里听到自家夫君的信息,便主动问了出来。 沈霜序摇了摇头,表示纸条上的内容只记到了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消息。 (本章完) 第184章 落难 第184章 落难 但心思敏锐,颖悟绝伦的大房沈氏已感到许清的状况有些微妙。 按照太后针对坊内奸细的布置,自己应该被隔绝到承轩坊的事务之外,不能插手这些消息。 眼下承轩坊把情报转送给自己,岂不是说明他们联系不到现任坊主,请示了太后得到了指示。 在沈霜序思绪落定的时候,窗外的信鸽扑扇着翅膀,蜂拥而至。 霎时间,整间聂府客房的窗台都被雪白的信鸽包围,展现出来的场面尤为壮观,让一旁的陆晚禾开了眼界,微微张开了檀口。 “这是……” 明珠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也愣了片刻,向三房陆氏答道:“这是承轩坊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每只鸽子身上都有特殊的记号……但我家小姐已被革职,坊内怎么会把消息都派往这里?” 沈霜序倒是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伸出素手在一只外表和记号尤为突出的鸽子身上放了下来。 她轻轻拆开信纸,看到了预想中的命令。 “圣人命,河洛沈氏沈霜序即刻接任承轩坊坊主一职,同文武百官进宫面圣。” 果然,自己的夫婿出事了。 …… 公主府内,丹阳郡主纤手掩口,娇嫩的面颊飞起两朵晕红,“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娇润的身子微微轻颤,即便穿着厚重的大氅,也依然让人感觉通体腻滑,宛若敷粉。 传信的府内侍女惊魂未定,完全不敢在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面前表现出变化。 明明是一个噩耗,她却不知自己的主子为何要笑的如此开心。 “派人上许府聊表哀思……算了,还是等明日的早会完,我自个儿去吧。” 丹阳郡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开始吩咐侍女下去,给自己准备明日出行的行头和礼品。 侍女听完不敢怠慢,赶忙应了一声,跑下去开始准备。 在这名府内的侍女离开后不久,屋内的另一侧传来异响。 过了片刻,玉衡星君穿着仆装,缓步从屋子内跨步现身。 她半张俏脸被日光辉映,半张刀疤脸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上去分外神秘。 玉衡的香肌上遍布密汗,明显是刚刚外出归来,还未来得及仔细擦拭身子。 但中途偷偷藏在房梁上的她,已偷听了侍女给出的消息。 “郡主,明日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您毕竟是广平侯未过门的娘子,登门拜访表达哀思,是人都会觉得不怀好意。” 玉衡星君感觉不妙,毕竟自己等人的身份敏感,本就是对方怀疑的对象,此举说不准会招致承轩坊更为细密的调查。 若丹阳郡主的名声好一些,亦或者许清的尸身被寻到,这样做还显得不那么刻意。 现在上门,挑衅的意味无比浓重。 “要的便是这般……本郡主作为许郎命中注定的天赐良缘,他的这些妻女,自然要听本郡主的号令,看我的眼色行事。” 丹阳郡主幽幽说完,抬眸直勾勾地望向外面的天空深处。 她那是双晶莹剔透,眸光盈盈的大眼睛,眼底映衬出来的眸色,竟显出微微的樱粉色,看上去十分可人。 ……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的意识从黑暗中苏醒,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像是做了一个沉长的梦境,梦里的他飘泊在前世的万千人群中,是极为渺小,极为普通的存在。 可不知为何,他忽然在来来去去的斑马线上,望见了来到这里的许多的人影,例如身穿包臀裙,踩着黑色丝袜的秦疏影。 又或是穿着蓝白水手服,有半截小腿白袜的丹阳郡主。 这些人莫名出现,但又都表现得极为淡然,陌生,似乎与自己毫无交集。 就在许清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的那一刻,他骤然从这异常中抽身而出,回到了一片死寂,无限的黑暗里。 思绪落定,许清回忆先前的经历,记起春生使在自己面前引爆了炸药。 虽然白莲教囤积的炸药有限,并没有像许清先前猜测的那般,将整座山脉炸塌,引导其滚落在京城里。 但山体塌陷,彻底将这处空荡的墓穴掩埋在了里面。 好在山洞坠落垮塌之际,他机智的跑下去了两层,利用春生使先前搭建的祭台卸去大半碎石,不然他也会被活埋在山洞里。 只是,这里是哪? 在许清微微晃神的片刻,他猛然感受到一股暖流依附在体表。 渐渐地,许清的四肢恢复知觉,五官也重新回复状态,整个人的耳目清明,看到了五颜六色的世界。 这里并不是阴暗的山洞内部,而是山峦层叠,树木茂盛的它处,身前还有着一汪清澈的河水。 河水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光彩,各种树木掩映其中,显得格外耀眼。 就在许清觉得自己又重生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娇喘和轻咳。 回过头时,他看到了那位不知姓名的女侠。 对方美丽的脸孔有些苍白,放在自己身上的五指纤细而又冰凉,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状态不佳,无比虚弱,仿佛一阵风刮来便能将她吹倒。 但对方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坚定的意志,让人无法忽视。 或许是见到许清睁眼苏醒,这位女侠轻轻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 随后,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抑制的疲惫从深处袭来。 连续多日未曾歇息的杨纤凝再也无法抵抗困乏和病弱的身子,便合上了双眼,歪着身子向许清身上靠来。 许清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本想把对方推开,但在抚上女侠冰凉且毫无血色的柔嫩肌肤后,他注意到眼前女子的状态不对,赶忙寻了一处平地,将其抱了过去。 女侠两瓣薄薄的樱唇有些苍白,许清在仔细查探了对方的情况后发觉,这名女侠已是强弩之末。 不仅额顶上发着高烧,就连腿脚上也遍布着淤青和深紫色的痕迹,表明对方之前经历了多种磕碰,变得如同瓷器般脆弱。 怎么会这样? 许清在把这位女侠的身躯放定,便转身开始检查了二人所在地方,希望能在此寻到些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在苏醒时的河里,看到了许多恒帝墓穴的痕迹。因为秦岭山脉的黄土岩石特征明显,一些河流旁的小型碎石,明显是被大水冲到了这里。 而且让许清坚信他们是因河流漂泊到这里的另一個原因,便是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衣物,看上去像是墓穴里其他人的东西。 但这些人明显没他们俩好命,连完整的尸身都难寻觅。 “如果恒帝陵寝引流洛水,让其冲垮墓穴,倒是有将里面冲出来的可能性……就是不知道我们沿着这些河水被冲到了哪里,又过了几天。” 许清自言自语的嘀咕完,在走路的间隙,险些被一个东西绊倒。 他骂骂咧咧的转身低头,看到了一根破碎的圆柱体。 只是这玩意的模样有些怪异,像是某种硅胶状的特殊质物。 但让许清微微凝神,表情也有些怪异的不是其他,而是这玩意的中央上方,竟刻有一个数字1字。 他记得在前世古代,好像阿拉伯数字并未传入过文化里吧? 在许清准备伸手拿起来研究的片刻,身后的女侠无意识的轻咳。 对方病弱的声音让他想到了眼前的正事,赶忙四处搜寻枯燥的枝条,将其带了回来,用最为简单,钻木取火的法子生火取暖。 而后许清在这位女侠的衣服内寻到了一张方帕,把其沾水洗净,又用火烤的热水浸透,叠放在了这位女侠的额头上。 自己并不是什么名医,但根据前世的经验,还是准备了一些应急的手段。 而且许清也明白,眼下二人急需明火取暖,也要依靠这玩意来驱赶林中不知名的野兽,所以就优先做了这类事情。 没办法,古时候的林野危机四伏,凡事都得小心谨慎,考虑周到。 在布置好了这些准备,许清便趁着还未黑下的天色外出,试图在附近寻到官道的痕迹。 若是能找到一条人工修建的小路,便有可能撞到行人商旅。 让对方带二人回到村落或是附近的城镇,就可以寻到大夫为女侠看病,远比他们在山林里当野人强。 但让许清有些失落的是,附近五百步内,没有看见任何道路。 有的只是密集的林木,这让许清不得不搁置这一计划,寻了些能吃的野菜回来。 前些日子吃惯了宫廷御厨的山珍海味,如今再看手里的这些野菜,自然会在心里涌现出浓浓的落差感。 不过自己明显已经饿了数日,肚子里咕咕咕的乱叫,所以回到河旁的许清也顾不了那么多,利用围起来的卵石煮了些清水菜汤,吃了一些。 顾及到那位女侠,他又用附近看起来还算勉强的木头敲裂,弄出来一个还算能使的简易木碗,给对方喂起吃食来。 陷入昏迷的对方,基本都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在勉强咂嘴。 获取了清水和这些简单的食物后,这位女侠的面容也算是由阴转晴,好上了些许。 做完这一切的许清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找了附近一个还算宽敞的地方躺了上去。 因为做事做的有些疲惫,所以许清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 酣畅睡梦中的许清,原本的睡眠质量还不错,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悠悠转醒,睁开双眼的许清赫然看见,不远处的女侠孤零零的坐在了那里,正用一双冷峻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对方身上传来些许的压迫感,能让普通人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许清领教过这本领,似乎是武功境界修到高处,学会的威压。 “你都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有精力动武?” 许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用最平白无奇的手段击败了举世无双的高手。 杨纤凝听到这句话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将眸中的威势散去,怔怔的斜望向它处。 眼下的自己极为虚弱,因先前过度耗费功力的关系,导致五脏六腑受了内功反噬的重伤,变得性命垂危,奄奄一息。 又因在河水里不断用力,强行带着对方上岸,致使身上的情况加重。 即便现在恢复神识,但她也无法催动内功,只得靠着境界上的威压给对方压力,想迫使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她清楚的记得,眼前的男子在五城兵马司当官,祸害了京城里的黄姑娘,应该是个好色之辈。 只是刚刚对方的那句话,却让杨纤凝突然惊醒,意识到了二人当下的处境。 他们在无人的野林,在自己昏迷的期间,对方肯定碰过自己。 不然她不会被抱到这里,额头上也不会摆着自己的方绢。 其他地方她都可以不计较,但自己这丢人的丑态都被对方尽收眼底,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清楚自己面前的女子是篁岭关威名赫赫,震慑敌国的女将军。 “你在这等着。” 许清猜不到这位女侠心中的思绪,也不想去猜女人的心思。 一觉睡醒的他立马感到肚子在叫,便又出去寻觅了一波,带来些许能食用的野菜。 回到地方的许清,便开始在地上挑挑拣拣,把一上午得到的“战利品”分拣成午饭和晚饭。 一直默默看戏的杨纤凝骤然开口,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提醒道:“这东西不对。” “哪里不对了?” 许清看着手上的芹菜,无奈的瞥了对方一眼。 “这是野芹菜,有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等各种营养,你不懂不要瞎说好吧。” 杨纤凝依旧虚弱,但其面不改色,继续用平淡小声的口音回应道:“石龙芮与芹菜长相相近,但含有剧毒,误食后会导致口腔灼热,肿胀,咀嚼困难……大约五个时辰后瞳孔涣散,死亡。” 许清听女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将信将疑的把这东西挑了出来。 “石龙芮想吃得经过多道工序处理,一般用作外敷,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你把它给我,我演示给你看。” (本章完) 第185章 漂流 第185章 漂流 杨纤凝早前在游历行军时,便处理过诸多野菜山药,毕竟荒野求生也是领兵打仗的必修课之一。 在接过许清递来的石龙芮后,极为细致的将上去的茎叶处理干净,最后用卵石碾碎,抹在了编起衣裤的腿脚上。 裤腿向上卷起后,淡淡的月光与火光映出女子如丝绸般柔滑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润,晶莹如玉。 许清看的微微发愣,在对方把眸光抬起,落在了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过失礼,像是不怀好意的登徒浪子。 感官敏锐的杨纤凝自然注意到了许清的举动,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淡声继续了话题。 “石龙芮这样用,就可以处理一些淤青,但要注意叶子内的毒性,不要把它们涂到破皮的伤口处。” 有些尴尬的许清也想把话题扯到别处,便出声询问道:“明白了,但是你身上的淤青怎么会这么多?” 杨纤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猜出对方又把自己的身子看了个大半。 在面无表情的抬头凝望了许清一眼后,她将二人遭受的风波大致描述了一遍。 “恒帝陵寝塌陷后,上涨的暗河河水冲破封闭的石室,我们顺着河流向下漂了将近一日多,中间途径了很多河道……” 许清听到一半,便知道这几句简单话语的背后,两人都经历了什么。 长河虽然被誉为母亲河,但中下游的水流湍急,单是京城附近的河道就暗礁遍布,极容易产生船祸,对方能在一日多的急流里把自己带到此处,肯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联想到对方身体上的淤青,许清沉默片刻,忽然低头道:“女侠,这次的事情真对不住你,若不是因为我执意要你来帮我,你也不会被搅入进来。” 其实许清原本的计划,是想去家中拉秦疏影当帮手。 但那两日广平府内的事务量多,再加上这位送上门来的女侠本领高超,在先前法轮寺的事件里力敌开阳星君和众多弩车。 所以许清才想把这位厉害的打手拖下水,让她去应付春生使旁的厉害人物。 现在对方因帮忙陷入了生死困境,又经历了诸多波折把自己从死神身边拉了回来,对自己有了莫大的恩德。 杨纤凝倒是没把许清口里的事情放在心上,她面上不动声色,随手轻拂膝裙,淡然说道:“无需介怀,先前你也救过我……而且水里有浮木作为支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 许清看出这名女侠并不在乎名利,便在心中钦佩完对方的所做所行,问起二人当下的处境。 “女侠知道我们顺着水流到哪了吗?而且在漂流的过程里,有没有遇到过捕鱼的船家?” 顺着长河南下,路途上的城池和村镇也不算少。 他觉得两人在河里漂流了这么久,哪怕是因为时运不济遇不到人,也该离下一座城镇村庄不远了。 毕竟古时候因为资源稀少的原因,许多城池都是依靠着水源建立。 “长河中下游的分支众多,我们因分道的关系,并没有漂到南下的河道上。” 杨纤凝在求生的过程中,已进行过努力。 但遗憾的是,即便她拼尽全力想改变航向,但两人赖以为生的木头仍被河水冲入了暗流,卷入到东北方向的分支内。 睡醒的她,已根据周边的地貌特征和两人漂流的时间做出了估算。 符合推断的地点只有两处,全都在邻国境内。“你知道辽国吗?” 许清愣了半晌,愕然抬头。 杨纤凝因为病弱的身子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这条河水贯入北方,往东汇入到一处湖泊。眼下除去镜湖,就只有冀地的龙潭湖了。” 许清预想过多种情况,却从没想到二人漂流的方向不是向南,而是向北。 若真如杨纤凝所讲,那他现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辽国虽在表面上与齐国交为友邦,但是其本身是由契丹人统治,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南下一统。 许清虽来到这世上的时间并不多,可他也知道,辽齐两国在先前的岁月里时常爆发战争,近些年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北面的金国崛起,以及蒙古人的势力越发庞大。 自己的身份敏感,身上又穿着汉族的服饰,若是真让辽国抓住,定会把他当成要挟齐国的筹码。 质子的下场是什么样,读过史书的许清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涌现出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二人要保证行踪的隐秘,不能被辽国人发现踪迹。 想到这里,许清倒有些庆幸,自己今日外出没寻到人了。 “辽国地广人稀,但这两处湖泊旁都建有城镇,等明日天亮,你可以沿着河道的方向一路向北。” 许清听出对方是想让他独自求生,当即反问道:“那伱呢?” “我与辽国人有仇。” 杨纤凝的话十分简练。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确实没有诓骗对方。 因为历代齐国皇帝在想方设法削弱杨家的影响和威望,所以杨家在篁岭关边的战绩鲜少传入关内。 世人都只知道杨家世代镇守边关,击退辽国无数,却不知她们还曾数次出关反击,在辽国境内大败辽国皇帝的御驾亲征,击溃过蒙古人的铁骑。 所以,杨家的历代家主都在辽国境内极为出名,几乎是辽国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对方的眼里,若不是齐国有着这么一个家族镇守险要,辽国早就能兼并南部的富饶土地,成为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杨纤凝自然不愿落到辽国人手里,所以她已做好了面对死亡,被许清抛弃在原地的准备。 “你进入辽国城镇,只要隐瞒好自己的身份,说成是来投诚的齐国百姓,他们不会为难你。等时机成熟,跟随两国贸易的车队返回齐国就行。” 杨纤凝清楚辽国的政策,知道对方不会过多关注落魄的百姓。 毕竟在战乱和饥荒年代,时常会有过不下日子的人四处流浪。 连明日的吃食都成了奢望,活都活不下去的人,又怎会在意尊严和国籍? (本章完) 第186章 上朝 第186章 上朝 “我……听说辽国人茹毛饮血,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落到这群人手里生不如死。” 听这位女侠打心眼里抵触辽国人,许清心里欣喜若狂,也编了个理由赖着不走。 只是这随口扯出的理由太过奇葩,换谁都不会相信。 异国人凶恶的形象,通常是齐国百姓用来哄骗胆小的孩童,真实的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罢,都与汉人长的一致。 杨纤凝觉得,眼前的小官常年生活在京都,并不清楚二人风餐露宿面临的危险,所以才表现得如此轻松随意。 等他经历了凶兽环视,吃不上正常的饭菜的苦,自然会萌生退意。 所以杨纤凝并未过多阻拦,只是向许清叮嘱起了夜宿时的事项。 “天色已晚,我睡前半夜,你睡后半夜。” “这荒山野岭的,也需要值夜吗?” 杨纤凝倩眸淡然,耐着性子解释道:“正是因为荒山野岭,才需要轮流值夜……山野内不止有蚊虫虎豹,还有流窜的盗匪逃兵。前者一般会忌惮明火,但后者却恰恰相反,他们反而会搜寻露宿山林的旅人。” 许清听了这番说辞,面色微变,恍然大悟。 他先前觉得堆满柴火,寻常的野兽应该不敢贸然靠近此处。 但自己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的治安,古时候可不像前世一样安稳,越是人迹罕见的山野,越容易盘踞着盗贼流寇。 他与一名重伤未愈的妙龄女子,几乎算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依你说的办。” 听许清认可了自己的提议,杨纤凝简单调理了一遍体内的气息,便枕着那卷方巾,沉沉的睡去。 旁边的男子虽然有不良的前科,但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经历过一些事情。 眼下若想活命,就不能把心思放在猜疑和提防上,只能尽快调理好身体的状态,才能在这未知的地方上多一些生机。 许清也没想到,这女侠的心胸竟如此宽广,完全信任自己。 柴火噼里啪啦的碎响,火光和月色揉和在一起,将对方粉雕玉琢的脸蛋映衬的凹凸有致,明艳不可方物。 又因为二人先前长途奔波的缘故,女侠随身穿着的夜行衣早已经损毁的不成样子。 在侧边,便可以望见薄纱材质的内衬衣缕下套着肚兜,上面掩隔着一双精致的鸽子。若是把身躯微微前倾,就能顺着肚兜边窥见隐隐若现的鸽尖。 许清即便没有亲眼实证,也能通过这名女侠酥滑莹润的香肌想象出这美丽的场景。 但他只在低头看了一阵对方唯美的睡颜后,微微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位女侠的容颜和身材都无可挑剔,而且不同于姿容艳丽,夹杂着妩媚风情的秦疏影,对方的美体现在其他方面。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欲望,只是在机械的折断树枝,将篝火续上。 …… 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皇宫大殿内,文武百官拥堵在各处,拿着笏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多人都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召见不知所措,例如新晋的工部尚书高淮。 登基大典连续多日的开工劳作,已让这位年近五十的老者没睡过一天安稳觉,他的双颊愈发凹陷,原本颌下蓄着一缕整齐短须此时也是像着许久未曾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即便隔着七八丈远的距离,都能从他那对看似漆亮的肃重眸子里感应到深深的疲乏困意。“高尚书。” 圆滚滚的廖越身着一品官服,跨着门槛迈了进来。 他望见这位官场老友的样貌,便笑着凑上来打了声招呼。 “要注意身体呀,您可是大齐的栋梁支柱。” 高淮紧紧握着笏板,皱眉摆手道:“圣人的登基大典何其重要,休要拿老夫打趣……倒是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廖越收敛笑容,抬眉问道:“该有什么事?” “你不是圣人心腹吗?你问老夫?” 高淮看着这胖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廖越早在宣帝登基,康王爷插手朝政的时候,就是太后一派的人。 但因为这家伙做事谨慎,又从不在官场上轻易得罪他人,所以在保皇党势力最为庞大的时候,廖越也依然坐稳了刑部尚书的位子。 现在宣帝早亡,太后准备登基称帝,廖越怎会不知道内幕? “看看这阵仗,六部官员,禁军副统领,五城兵马司……几乎全被圣人叫到这儿了,换做往常,没有五品以上的官职,怎么会有机会进宫面圣?” 到了高淮这一级别的官员,基本都已活成了人精。 即便没有承轩坊那样的情报机构送信,他们也能通过察言观色得出些许信息。 例如大齐的朝会规矩森严,只有重要节假日的大会可能会召集百官,品级稍低的官员武将,平日是没有资格踏足皇宫的。 而且因为大会人数众多的缘故,基本会选在皇宫前的玉白石阶上进行。 像今日这般,把所有人都召至大殿里面圣,还是头一次听闻。 “真不知道。” 廖越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虽然自己在朝上被视为太后一派的人,但只有他心里清楚,圣人的心思何其难猜? 当初沈霜序执掌承轩坊,处处被沈年衍教着做事,都被革职清算,自己才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几年,哪敢妄自菲薄,说是心腹? 高淮看廖越的神色也不像装的,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旁竖起耳朵,准备从两位尚书口中听些秘闻的官员见谈话无疾而终,都泄了气。 然而仅过了片刻,殿门口就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奇怪,刚刚廖兄过来的时候,门口就没这么大的动静吧?” “我算什么人物?丹阳郡主的声名不比下官大多了?” 廖越笑着打趣完,便将视线移到了门口。 本以为是丹阳郡主进宫造访,却没想到两人在把视线投到一道人影后,全都愣了愣神,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来者的五官知性随和,年纪约四十上下,比高淮和廖越都要小一些。 但其步伐面色从容不迫,手持一枚象牙笏板,对周围环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本章完) 第187章 出使 第187章 出使 稍微有些眼力劲的人,便能在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压迫感。 作为朝中元老的廖越和高淮,自然不会对其感到陌生,因为这位可是常年久坐于殿首的大人物,沈年衍。 沈年衍先前被牵扯进东皖郡王一案,涉嫌拥护保皇党,所以沈年衍虽然肩负首辅之位,但其手上的权利却被太后架空,一直待在京都的府邸中静养。 他连祭天大典都未出席,朝中人都已认为沈家已失势。 “圣人召集百官,怎么把首辅都唤来了?” 旁人议论的话题,同样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但廖越还是习惯性的给其让道,鞠躬行礼。 沈年衍进殿,向着皇座阶梯下的首座一路未停,但在用余光瞥视到廖越肥胖的人影后,还是骤然收住了步子。 “廖越。” 虽然不知沈年衍为何会被太后唤到大殿,但机警的廖越还是沉声静气,表现出极为谦恭的态度。 “沈大人您说。” “先前小女那边,多谢你照顾了。” 廖越忙拱手客气道:“沈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依法办案,照规行事。” 其他人听的迷糊,但廖越心里清楚,对方是指自己失势后,刑部对沈家网开一面的做法。 京城动乱后,大理寺卿被叛军杀害,所以就由刑部来给支持宣帝和东皖郡王的保皇党定罪。 原本按照太后不闻不问的态度,这正是对沈家父女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但廖越不仅没有罗织罪名,反而把沈霜序从办事不利的名册中划去了。 沈年衍简单说了两句,便继续走到百官面前,纹丝不动的站在了那张梨木座椅后面,将那枚笏板举在胸前,闭目等候。 见首辅都如此规矩,剩下的官员也不敢造次,皆按照品级官阶的顺序,立在了大殿里。 但因为被召集的百官实在太多,所以官员们一直沿着厅堂的磨光地砖,站到了门口与台阶的承接处。 “哒,哒……” 空旷的皇宫大殿深处,传来了些许踏步的声音。 身材高挑,目光伶俐的莲华君在垂下的帘幕后登高远眺,确定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尽数站齐后,转身回到幕后挽袖蹲身。 她用毕恭毕敬的语气,低眉顺气的说道:“圣人,都到了。” “沈家也到了?” “首辅大人已在赐座旁,沈女即刻进宫,在三刻前刚过了宫门。” 莲华君的对面,一抹修长的倩影在微微晃动。 她的身段玲珑浮凸,婀娜多姿,明黄色的鲜艳裙袍上,威仪天下,鼓胀出绮丽的山峰。微微抬腿前行,迈上阶梯,便可看到襟口随着步伐一跳,可想而知内里的绵软何其丰腴。 这位三十余岁的太后,外表仍美到了极致,即便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仍风姿迷人,动人至极。 待她缓步行走到皇座上后,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跪地参拜,高声大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金銮殿。 但许太后今日召集百官入宫面圣,并不是为了听他们歌功颂德,吹嘘自己的声名。 她坐在那张富丽堂皇,闪烁着耀眼金芒的龙椅上,闭目安神,由身旁的莲华君代为开口。 “寅时三刻,皇陵塌陷。” 莲华君不咸不淡,但气势底蕴颇为凌人的语声传出。 先前那响彻天地的动静,京城各处也能感受到,但众多官员并不清楚,这是皇陵塌陷造成的。 工部尚书高淮率先出列,高举笏板道:“恒帝陵寝,乃是工部督造修建,出此纰漏,工部难咎其责。” 莲华君矗立在龙椅旁,沉声质问道:“难咎其责?你们工部难道要把龙脉损毁一事也揽到自己头上吗?” “这……” 站出来的高淮听到皇陵毁塌一事关乎龙脉,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龙脉与国运息息相关,玄之又玄,想到自己贸然担责的后果,这名五十多岁的白须老者额上虚汗直冒,全身僵硬。 “圣人息怒。” 赐座旁的沈年衍宽声说完,百官又五体投地,跪着重复了一遍,“圣人息怒。” 莲华君继续代帝发声,“龙脉被山崩毁坏,兹事体大,不得不顾。在你们面圣前,太后已命禁军总统领史宸带队赶往秦岭,调查此事……工部需要负责龙脉的修缮事宜,特命工部侍郎敖以昌和主事樊长义接旨,出宫后即刻赶往受损的皇陵。” 两名工部的官员站出,列在了工部尚书高淮的身后,同步应道:“微臣接旨。” “龙脉在登基大典前一夜塌毁,乃是不祥之兆,所以圣人决定在全国境内增加税赋,抽调贡布三千六百匹,贡银三十万两,在近日交赠予辽国,以示我齐国富庶,新帝气魄。” 此言一出,殿下沉寂,几息之后一片哗然。 一名御史率先站出,高声进言道:“陛下,龙脉被毁虽然是不祥之兆,但是将布匹银两拱手让于他人,怎能彰显我大国风范?九州各地来的使节,莫不是都以为我大齐怕了辽国,是他们的属国?” 帘子后的莲华君还未开口,一名五品官员就弓背低头,站了出来。 “微臣有话讲。” “说。” 那人直起腰板,正色道:“御史大人,你可曾听说过驱虎吞狼,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陛下此举的真意又怎会是向邻国示弱?眼下金辽两国在边境开战,打得如火如荼,但世人都知道辽国吃了大亏,连续打了三场败仗。” 这名五品官员唾沫横飞,替许太后辩解道:“此刻若对辽国不管不顾,难道要等金国灭了对方,对我大齐北境造成威胁后再反悔吗?” 御史冷哼一声,横眉冷对,“古人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辽国本就对我大齐垂涎三尺,现在做的事情也不过是与虎谋皮,枉费心机。等辽国缓过这口气,稳定住北方的局势,下一个针对的国家,必是我等。” 眼瞅着二人的火药味愈来愈浓,即将要在大殿上吵起来,皇座上那道若隐若现,隐藏在金丝屏风后的窈窕倩影淡淡开口。 “够了。” 此言一出,立马将众官员震慑,无一人敢对其不敬。 “出使辽国的使团,任务繁重,负责两国洽谈的具体事宜……众爱卿可有上佳的人选?”这玲珑动听的女声亲自发话,吓得跪拜的群臣百官哆哆嗦嗦,无一人敢有勇气仰头对视。 许太后已经决定的事情,就无需再去讨论对或是错。 经过京都事变后,只有对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老顽固,才敢去指责这位新晋的女帝。 所以整个朝堂看似熙熙攘攘,人数众多,但内里早就变成了女帝的一言堂,没几人敢冒着身家性命忤逆对方。 “臣,有想法。” “说。” 朝堂上的人微微侧目,见那廖越跨步迈出,义正言辞道:“陛下,若论朝堂上的资历之深,阅历之丰富,无一人能与沈首辅相提并论。”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都不敢在大殿上发出一丁点声音。 沈年衍虽被架空了权利,但其贵为首辅,知道齐国的事情太多,怎能派如此重要的人物出使辽国?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皇座上的女帝竟真的思考了片刻,转而问道:“沈首辅,你觉得呢?” 沈年衍旋即出列,对着皇座拱手下拜道:“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是微臣的职责,恳请陛下允许。” “准了。” “谢主隆恩。” 群臣之中,谁都没料到是这個结局。 今晚的这次面圣,除去这突如其来的龙脉毁塌和出使辽国的使团,倒也没强调其他事情。 但大会开完,剩下的时间已临近天明,所以只能由工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退下办事,其他人在高呼完万岁后退至青白玉石的台阶下,在金銮殿前静候登基大典的开始。 侥幸逃过一劫的高淮瞅准机会,来到了廖越的身旁问道:“刚刚大会,你怎知圣上要派沈年衍出使辽国?” “廖某刚开始也不知道,但圣上召沈首辅从家中赶来面圣,一定有她的理由。” 高淮不解的继续问,“圣人大半夜的把百官聚齐,就为了说这事情?” 廖越站定身子,四下观望无人后压低声音。 “老高呀老高,当今的圣人可是熬死了先帝,亲手扶持了宣帝和保皇派,又将其铲除殆尽的狠人……单是那望月楼死去的高官子嗣,还说明不了圣人的心性吗?” 高淮听廖越提到这事,也是噤若寒蝉,年过半百的苍老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 京城动乱的一部分起因,便和那暴毙在望月楼里众多纨绔子弟有关,那些人可都是当今世家,大品官员的嫡子。 谁曾想,全都死在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内。 虽然东皖郡王极力证明此事与太后有关,可现在许太后掌权登基,谁敢在那方面细想? “圣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所以那位想的什么,咱们也别猜的太透……否则只会引火上身。” 高淮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 四周的宫女将大殿的门窗关拢封好,继而通过大殿的后门鱼贯而出,空留莲华君与女帝二人独处在内。 雕梁画栋,金像连连,历经数个朝代风霜的宏伟宫殿内,满目皆是千年风华。 无数盏烛火将整座大殿映的通明,过了一会儿,一名眉若弯月,清眸璀璨,如湖水般深邃的女子踏入殿内。 其的气质宛如新月,含着几许温柔,灵动而清秀。 “民女霜序,拜见圣人。” 莲华君淡声道:“你现在已重回承轩坊坊主一职,不算民女,站起来说话吧。” “谢主隆恩。” 沈霜序起身,翘起的唇瓣如瓣般柔软,透着迷人的樱粉色。 许太后倒是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接抬手让身旁莲华君问道:“刚刚殿上的事情,应该有侍女向你通报过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冰雪聪明,颖悟绝伦的沈霜序自然洞悉到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她点头道:“霜序明白,圣人让父亲做出使辽国的使臣,便是想民女借机出行,在辽国境内探查夫君的消息。” “时过多日,霜序还是如此聪慧。” 这句话是许太后亲自开口,予以对方的赞赏。 若是不明白广平侯失踪消息的人,一定会对许太后今日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解。 但沈霜序在过来的路上,看了上百则有关于自家夫君行踪的消息,知晓那墓穴已被引入的暗河淹没,有无数尸首被冲入了长河。 只要研究过长河中下游的航道,便会知晓河道的分岔很多,十分容易偏向于辽国境内。 不过沈霜序还有些困惑。 “圣人,如今禁军正在皇陵附近卖力,挖出的东西不足整座崩塌损毁的古墓一二……陛下为何能确信,广平侯被冲到了辽国的地界内呢?” 长河的主流河道还是在齐国,而且现在离出事的时间才过去多少?起码得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能将那地方清理干净,调查许清是否被掩埋在山体内。 帝位上的女帝沉默了半晌,最终幽幽开口说道:“这消息是白莲教给的,伱说朕信还是不信?” 沈霜序低头行礼认错,示意自己刚刚的疑问有所不敬。 白莲教作乱多时,是大齐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边传来的消息固然有问题,但许清作为太后亲侄,又是许家唯一遗传下来的男丁,导致这位新晋女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得不说,白莲教将许太后拿捏的恰到好处,掐中了其的要害。 “圣人,有些话霜序不该讲,三千六百匹贡布与三十万两贡银实在太多,恐会让辽国被消耗的国力补充齐备,再掀风雨。” 沈霜序虽然重视许清,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承轩坊坊主,清楚坊内承接的军情机要,各国底蕴。 辽国固然在与金国作战,可女帝这新登基的豪礼几乎抵得上三年供出的岁银总和,真有养虎为患的可能性。 (本章完) 第188章 长路 第188章 长路 “天塌下来,不还有杨家在篁岭关撑着吗?” 许太后的神色依旧淡定,像是浑然没把邻国的威胁放在眼里。 “清儿是朕亲眼看着,一点一滴,一丁一点长大的,他若是安好……其余都是次要的。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有多重要。” 沈霜序自知圣命难违,便低头应了一声。 她自从在京城里崭露头角后,就被许太后一眼相中,放在朝中做事。 虽没有具体的品级官职,但因为查案反贪,监察百官的特殊职责,被朝中大臣小心翼翼的对待。 这样的经历,已算太后偏爱,但与这位从素州调来的亲侄相比,自己之前的优待都不算什么。 “圣人放心,霜序到达辽国,一定尽力搜查广平侯的下落。” 许太后见沈霜序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模样,当即用深邃的眸光重新打量了一遍对方,细细掂量其在称呼上的用词。 虽然太后也明白沈霜序与自己侄儿是因为皇命凑到一起,但这带有些许距离感的称呼,仍让这位见过各种世面,城府颇深的妇人有些异样。 不过片刻,她便想到了一个新的法子。 “听说丹阳郡主派人上门,问候了广平侯府的四房妾室。” 沈霜序自然也接到了这条无关痛痒的消息,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莲教,皇陵和许清失踪一事上,并没有过多关注此事。 虽然丹阳郡主的举动有些怪异,而且自己也能大致确定对方白莲教的身份,可眼下没有实证,对方牵扯的势力家族又太多,实在不好对其下手。 “确有此事。” “先前这孩子就想嫁到清儿身边,不如趁着眼下时分,随了她的愿。” 沈霜序瞳眸微眨,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望向太后。 白莲教不是送了信,说许清漂流到了辽国境内吗? 丹阳郡主的生父是齐恒帝,其胞弟宣帝不仅是上任皇帝,也是太后认过的干儿子。这等尊贵的身份,怎能在新郎人都不在的时候出嫁? 许太后早就想好了此事,用蕴含深意的话语提醒道:“霜序,你是清儿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纳一房妾室,由你这个正妻出面就行。” …… 辽国境内,不知名的某地。 清晨,山林间的晨雾缭绕,当第一缕日光透过薄雾照进风餐露宿的简陋营地,四周如同被披上了一层柔光。 许清睁开眼,才发现群鸟是最早苏醒的物种,它们立在枝头吱吱喳喳的叫着,放佛是在催促自己起床。 经过了长时间的奔波和半夜的看护,许清几乎一宿都没睡好,但想起昨夜女侠的说辞,他也是对荒山野林有了新的忌惮。 许清强撑起精神,来到了一颗视角良好的树下,靠在上面又歇息了一阵。 就这样,伴随着这名女侠微弱的轻鼾声,太阳从山头的另一侧一点点爬升,直至真正的晨日来临。 时间过了没多久,女侠便从睡梦中苏醒,悠悠醒转。 这时的她,似乎褪去了那位气度高深,浑身散发着侠气的外衣,变成了一名简单质朴的少女,揉着眼睛,坐在地上缓了缓神。 在注意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杨纤凝马上便正色以对,收敛起了刚刚有些散漫的态度。 许清看到这带有些许提防的举动,不自觉的砸了咂嘴,但也没说什么。 古时的男女之防严重,而且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把昨日剩下的野菜存货煮汤,简单用旁边河溪的水擦干净脸和四肢后,许清主动开口问道:“我们还要在这地方待几天?需不需要我再去寻些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 许清的脸上满是诧异,他替对方简单检查过身子,知晓这人的伤势有多严重。 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外伤,但单是那力竭的气虚反应和诸多骨头错位的身躯,就不像是能走成路的模样。 换做自己,估计得在床榻上歇三个月。 “昨晚值夜的时候,我简单活动过,没有大碍。” 杨纤凝的声音依然有气无力,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恢复过来,但从一些腿部和手肘的表面看,对方身上的错位都被纠正了。 许清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在心中惊叹这女人的意志坚定,能力非凡。 若是想把身上那些错位的骨骼纠正,必须得强忍着疼痛,一根根的掰正。 可在昨天夜里,许清在睡觉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周身传来任何声响,足以证明对方是在默声做完这一切。 “各地的山林,基本都会有村落和城镇的守林人,他们负责巡视各个山地的情况,观察周边荒野的状况。” 古时候的信息匮乏,民间的许多消息多依靠外来的商队和官府下放的告文所知。 而且因为流民匪寇猖獗的原因,这些守林人也肩负着探查山地情况,劝导外出狩猎的村民避开匪患流行,野兽横行的危险地带。 当然,他们也肩负着预防山火,检查上游的水源是否泛滥干枯的职责。 “算上被冲过来休息的两日,我们已在此足足停留了三天。这么久的时间,被巡视山林的守林人发现是常事,所以要快些启程。” 守林人的工作,往往在村镇之间世代相承,都有十分丰富的巡山经验。 通过二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便能确定这里停过什么人,什么时间。 杨纤凝在领兵作战的时候,往往就需要把这些不稳定的因素考虑在内,防止暴露自己埋设奇兵的位置被敌方提前洞悉。 “听你的,那我们要往哪里走?” 短短几日的相处下来,许清已完全被这名女侠折服。 先前他还以为杨纤凝是那种只会舞刀弄枪的武者,但这些阅历从侧面暴露出,对方似乎有着十分充分的野营经验。 “太阳的方向在东边,我们要向东而行。” 杨纤凝简单分析道:“我国和辽国的都城都在西面,那里的人群密集,城镇繁多且驻防森严……顺着河流往东走,运气好的话,能赶到徐州城。” “徐州?” 许清细想了片刻,便明白二人当下所处的位置。 确实,要是沿着漂流下来的路线折返,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齐辽两国的边境是重兵把守的篁岭关,没有通关文牒的他们别说是进城进关,荒野被人发现就会上报官府。 真的流民还能查到籍贯,他们这土生土长的齐国人,单从口音就会被人发现马脚。 “走吧。”杨纤凝淡淡说完,便简单掩埋了二人留宿的痕迹,与许清一同向东方赶路。 说是赶路,但两人因为病弱的原因,脚程不快,走走停停也只翻过了一座山。 看着逐渐落日时间和蜿蜒上行的山道,许清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寻思这样的苦日子得熬多少天才能出头? 不过自己能在那场大爆炸里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幸运了。 “别动。” 听到身后的女侠突然发声,许清止住了脚步。 因为山林间的树木交错,再加上此刻的日头西落,所以视野较差,他并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停住了身形,止住了呼吸,开始观察起周边的情况。 “看这儿。” 许清顺着女侠的指去的手势,看到了一具僵硬溃烂的尸体。 它靠着树干,死去了多日,从身上的穿戴和衣服制样上看,像是一個男人。 好在现在的季节是冬末初春,所以这具尸体的躯壳微微结霜,并没有散发出太多尸臭。 许清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尸身的毛孩,他走近那尸体的周边,简单观察了两眼就将其放弃。 “山林间,怎么会有尸体出现在这儿?” 这里远离常人居住地,突然有尸体出现在荒山野岭之中,便说明周围一定有潜在的危险。 “脖子上的伤是利刃所致。” “利刃?也就是说那人手持兵器,是盗匪所为?” 许清通过女侠给出的线索,推断出这山林里持有兵器的人,八成是作乱的盗匪。 “嗯,继续赶路吧。” 杨纤凝得出的结论,也和许清大致相同。因为她并没有在这具尸身的旁边找到包袱,说明他在死时,身上的东西就极有可能被盗匪抢空。 这具尸首并没有拖延二人行进的脚步,在继续前行了一段时日后,许清就早已将它遗忘到了脑后。 相伴相行的路程里,他与这名女侠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的亲近,只是日常的生活起居里有了多样的默契。 对方往往会在他外出寻回野菜和果蔬后,再耐心细致的处理一遍,挑出能够保存的东西作为口粮,囤积起来备用。 不仅如此,晚上的值夜也是这般。 许清现在不需要说任何的话,醒来与对方交流一个眼神,就能确认周边的情况。 但这样枯燥的日常,在很快就结束了。 大约二人动身的第四日,路途上出现了一行四人,领头的男子头戴草帽,身披蓑衣,布服的胯间别着一把短刀。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另一名相同打扮,眸色深沉的男子。 不知为何,许清在刚刚看到这两人时,就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眸孔里窥见两三分的阴厉。 在二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对方那队人也望到了他,许清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女侠隔在身后与对方交谈。 毕竟两人在山野中行走多时,从未跟外界有过交流,这就导致女侠身上的衣物从头到尾都没有更换,还是会将部分内衬和肚兜裸露在外。 看习惯了的许清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在外人看来,可能就是另一幅场景了。 对面的人也十分小心谨慎,发现许清后就停在了原地,隔着十数米的距离远远吆喝道:“来者何人?” “村民。” “这荒山野岭的,附近哪来的村落?” 对方明显不信许清扯出的鬼话,带着疑虑继续问道:“老实说!” 多疑的性格让他们把手放在刀柄上,似是准备在从许清的话语间寻找线索和漏洞。 许清自然不会贸然惹怒这两个带刀的野人,而且他担心不消除这俩人的问题,会招惹更大的麻烦,便开口解释道。 “我们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许清高呼的回答让对面二人面面相觑,但其中一人很快意识到话中的意思,小声冲着另一人嘀咕道:“孤男寡女,走的还是咱们这条山道,看来是村里偷食的。” 偷食在民间是苟合的代称,黑话。 有些村落若是发现有男女偷食,便会将他们饿上三天三夜,放逐出村,任凭其自生自灭。 因为野兽和流寇匪患的关系,这种没有携带任何口粮,又饱经折磨的男女下场都十分凄惨。 辽国地广人稀,所以这种做法也算常事。 消除了心中的怀疑,其中一人扯起嗓子问道:“原来如此,需要哥俩接济你们一点干粮不?” 这本来是个不错的提议,但许清担心对方见到身后女人的容貌另生杂念,就摇头拒绝,还主动示意他们会让出身位,给他们一行人让道。 那俩人其实没有给出口粮的打算,见到许清二人的动作毫无威胁后,也是交头接耳做出了决定,小心翼翼的带着人走来。 这里的山路崎岖,周边隔开数步就是陡峭的高坡,所以在一处还算宽敞的地界让路是最放心的动作。 对方明显也不想在路途上起波折,只是压低了帽沿,默不作声的赶路。 等那一行四人临近,许清赫然发现,他们二人所牵带的东西,竟是两名幼小的女孩。 第一名幼学之年的女孩穿着破衣,身形瘦小,但皮肤白皙。 她十分胆怯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另一名的状况与她相差不大,但身上却像是皮包骨,周身各处都没有太多肉,关节下会突出骨骼的轮廓。 “爷……” 第二名少女像是想说些什么,迎来的却是领头男人的厉喝和一巴掌。 “玛德,不是叫你人前别多嘴吗!” 因为对方刚走到身前的缘故,许清的站位刚好能目睹这一切,他直接伸手接住对方扬起的手腕。 (本章完) 第189章 漫漫 第189章 漫漫 许清的本意,是制止对方的暴行,但在出手的时候忽然发现事态和自己想象的不对。 只见那准备打人的男子大手一挥,并没有冲着女孩扇下,而是转到自己的胸腔前拔出短刀。 不知何时,他在来时的路上偷偷调换了短刀的位置,把一直别在胯间的刀藏在了衣襟的一侧,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许清没有习过武,完全靠着临场反应去推开对方。 与此同时,另一名男子也从后方冲来,试图将刀尖捅到他的身体里。 俩人一直认为,两人只有许清会出手反抗,等弄死这小子再去处理那个女人,自然轻而易举。 可让两名男子打死都没想到,在他们即将得手的瞬间,一直站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女子猛然动身。 一个近乎完美的高抬腿将他的兵刃踢飞,随后其一个侧身翻腾,便将那高高飞起的短刀抢下。 不等这二人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们的脖颈就被割破,摇摇晃晃的坠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的杨纤凝落地不稳,险些侧滑摔倒,幸好许清眼疾手快,赶过去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 杨纤凝娇喘了几声,努力平复下胸腔翻腾的血液。 她重伤未愈,强行催动功力自然会有些副作用,但好在经过几日的歇息,身体已恢复了不少,只要不多用力,也不会力竭。 “嗯。” 许清不清楚这些门门道道,既然对方说没事了,他也不会去过多的关心。 但他仍对刚刚突然发生的异变心有余悸,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让不让路,这俩人都做好了杀人越货的准备,真是阴狠毒辣。” 许清虽然察觉到这俩人不像好人,但按照他先前的推算,只要自己退让一步,应该能避免意外的接触。 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些盗匪,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会利用小女孩作诱饵,趁其吸引走自己的注意力后伺机下手。 “他们是人牙子,当然不想放过沿途上遇到的人。” 只是几个照面,杨纤凝就看明白了这俩人的路数。 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再加上随行的两名少女,无不在说明他们所干的勾当。 许清清楚,人牙子是人贩子的黑话。 这一次碰面,还是他第一次撞见案宗书本上描绘的凶徒,便有些不解的问道:“女侠在江湖上走南闯北,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 面对许清的问话,杨纤凝首次陷入了沉默。 前者看出她不愿回答这個问题,便转过身子面向先前被冷落在地上的少女。 这两名少女在目睹两名人牙子死后都被吓坏了,互相依偎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望见许清朝向她们走来后,那名在路上发出声音的少女的眼眶里闪烁出泪,用颤抖的声音道歉道:“对……对不起,爷,凉子是被逼的……” 许清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她们的行动皆不是本意。 被两名魁梧高大的壮汉威胁,这两名小姑娘哪会有胆子说不? 所以他只是简单的靠近,伸手帮二人解开了系在手上的麻绳。 当绳索卸下,许清能清楚的看见两名少女的手腕上都被勒出了血印,这也能从侧面证明,死去的两名人牙子一路上都在拖拽着她们赶路。 “爷……您,您这是……” “你们自由了。” 看到许清的动作,那名身材单薄,骨瘦如柴的少女摇了摇头,用可怜巴巴的口吻哀求道:“爷,要不您还是把我们俩绑起来吧,我们很听话的,绝不会给您惹事。” 许清微微眨眼,用有些不解的目光看向对方。 这俩小女莫不是傻了?怎么会主动求着别人把自己拐走? 那少女见许清打量自己的眼神毫无波动,当下就慌了神,苦涩的说道:“爷,您发发慈心,带我们走,把我们卖到哪都成。” 杨纤凝走近,用极为平淡的口吻解释道:“这地方本就荒凉,少有人烟,你让她们独行等同于送死。” “是,是啊……爷!” 那小女孩见许清惊愕的眼神,顿时明白对方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为了抓住这一线生机,她努力的解释道:“去年立秋,家里的收成就不好,再加上今年冬天冻死了不少麦子……爷带我们走,我们感激不尽。” 杨纤凝虽然在篁岭关听过辽国去年收成不好的传言,但她没有想到,邻国的寻常农户已经到了卖女换粮的地步。 这岂不是说明,辽国将迎来一场饥荒? “爷……” 许清陷入了进退的两难的境地,自己的身份敏感,极难在辽国境内抛头露面。 若是有两名少女加入,一路上必将增添很多麻烦事。 按照常理,应该避开这种麻烦,任她们自生自灭。 可自己毕竟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好青年,若是睁眼看着她们走向前途未卜的死亡,以后的晚上也会睡不着觉吧? 杨纤凝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她还是耐下性子沉默不语,想用这件事看清楚身边人的为人秉性。 “有了……那两名人牙子身上,应该装着通关文牒。” 许清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妙法。 “我们用他的东西进城,说不定可以寻到城中南北贸易的商队,跟随这些商旅回去。” 因为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威胁,齐辽两国的关系还算融洽,也有商队往返于两国之间,进行着贸易。 只要能解决进城的问题,二人就等同于有了正式身份,再也不用露宿荒野了。 杨纤凝略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许清的提议确实可行,虽然比自己所想的计划麻烦了些,但拐到一座城镇,应该能妥善安置两名少女。 因此,她也没出声反对。 许清在倒下的两名尸首身上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了两叠小纸,能在上面辽国官印。 但撑开文书的他看了片刻,便愣在了原地,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字。 “上京城?” 听到上京两个字,杨纤凝淡然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她下意识的向两名少女看去。 “你们不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吗?怎么会去上京?” 按照杨纤凝以往的阅历和经验,人牙子虽然会在牙婆和上一级的命令中牵羊送货,但这些人做事也会尽力避免热闹繁华的大都市。 例如齐国的京城,素州,像这种大城市的手续森严,盘问繁琐,稍稍露出马脚就会出事。 而且刑律对这种人的处罚极重,抓到就会被割舌挑筋,拉去游街示众。 人牙子怎会放着相对安全的地方不去,朝辽国的首都上京城去? “我们……也不知道。”在女侠问话的时候,许清能敏锐感觉到,里面那个打扮稍显清秀的少女面色有些异样,眼神也在躲闪。 所以他判断出,两名少女应该知道自己被押去上京城的消息,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她们选择了瞒而不报。 现在的天色快暗,再加上旁边有两具尸体,许清不想再拖延时间,便与女侠简单交谈了几句。 确定了改变方向去往上京城后,他们重新带着两名年幼的女孩朝着来时的方向折返。 …… 在抵达上一夜的住宿地后,重新燃起篝火。 杨纤凝简单在地上指了指,确定好了众人睡眠的位置,这两名少女也是十分乖巧的跑了过去,躺在地上靠成一团睡觉。 或许是因为长途奔波,未曾好好歇息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这次没等许清说话,杨纤凝率先开口提醒道:“这两个人贩子不太一般。” “你怎么知道的?” “上面的府印是辽国第二大城,庆天府的印章。拥有上京城的通关文牒,这两名人牙子却没走正常的路线,而是绕开众多城镇,选了一条小路。” 许清见对方的思维如此缜密,先前的担心一扫而空。 他先前还怕这名女侠的侠义之心作祟,导致她光顾着救助这两名幼女,把自己二人的安危视若无睹。 现在看来,她早就注意到了异常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上京城与京都的交流最多,我们到那里,一定能找到方法。” 许清的回答留有余地,夹杂着私心。 因为近年的交流,上京城里有齐国的驻外使节,也就是前世常说的“大使馆”。 只要能顺利进到上京城里,他就可以找到对方表明身份,让其安排马车商队送自己回京。 然而许清想不到的是,他身边的这名侠女也是同样的想法。 杨纤凝觉得这名五城兵马司的幕僚跟着自己的吃了太多的苦,自己不会让其殒命在异国他乡。 只要自己在上京城的使节面前表明身份,自然会引起齐国朝野震动。 对两国形势有所了解的人,自然都知道杨家的将军不能停在敌国,会想方设法的接自己回去。 就这样,各有所想的二人在对视一眼后,心照不宣的行了个礼节。 …… 深夜,银月当空,满天繁星。 轻纱般的云雾在夜空中缓缓飘荡,冬日也没有聒噪的虫鸣声,有的只是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 和往常一样,许清坐在火堆旁,巡守前半夜。 四周安寂,过了不知多久,旁边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许清望过去,见两名少女中的一名微微坐起身,有些局促的望着自己,脸被憋胀的通红。 “怎么了?睡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 许清看出了端倪,问道:“向解手方便?” “嗯……” 听到这道细若蚊蝇的肯定后,许清点了点头,随手指向林间深处,面无表情的说道:“自己去吧。” “凉子……胆小,不敢……” 不知是不是许清一路上没给过好脸色的原因,这名少女在他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许清也是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想让我陪你去?” “是……先前路上解手,那两位爷……嗯,就是陪着去的。” 废话,他们是怕你们跑了。 许清心里想的自然不会说出来,在做了些思想准备后,他还是向少女妥协。 在来到林间一侧,他背过身,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裤襟解开声。 等奇怪的滋滋声落尽,那名少女才面色羞怯的走了出来。 看着对方的神情,不知为何,许清像是想到了那名在素州府中的娘子,脸上的神情也有所缓和,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 “没系好。” 留下这一句话后,他独自回到营地。 那少女本被吓得不敢动弹,在听到许清这一句话后,赶忙整理了衣带,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这里。 许清估摸着值夜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正准备去唤醒那名女侠接班时,少女躺在地上瑟生生的开口叫道:“爷,您还在吗?” “怎么了?” “白天,我们有件事情瞒了您……” 果然。 许清面容保持平淡,淡声问道:“你们瞒了什么?” “爷那会儿问,我们要被送往上京城……其实这件事,凉子和菁菁是知道的,但凉子那会儿怕爷知道了就不送了,便不敢说了。” 两名少女藏心思的举动自然瞒不过许清,但让他感到些许欣慰的是,这二女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对自己藏太久。 “爷,凉子是被爷爷卖给牙婆的,所以对于被卖这件事,凉子并不怕,也不恨别人……只是在出发前的某一夜,凉子半夜解手,偷听到了隔壁人牙子的谈话。” 凉子说到这里,声音都变得畏畏缩缩,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人牙子说,我们这些小羊和其他的羊不一样,都是精挑细选,查验过生辰八字,供给上京城大人里的货。” 许清听到这儿,心中明白了大概。 看来这两名少女,是担心自己害怕对方的权势,才隐瞒不说。 等等,不对! 许清皱眉问道:“既然伱前面说自己对被卖一事毫无怨言,那上京城里的权贵人物,应该是你梦寐以求的去所才对,何必瞒着我们。” 寻常的民户就算把这些少女买下来,恐怕也不会太好的对待她们。 所以对方既然是辽国的大人物,起码在吃食住所上不会亏待她们,应该算是一桩不错的买卖了。 (本章完) 第190章 阳谋 第190章 阳谋 “因为,因为人牙子说……上京城里的那个大人,真身其实是一只妖怪。” “妖怪?” 许清微微一怔,片刻才抽回神来。 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没想到能从路人口中听到另一个玄之又玄的词汇。 相比于白莲教长视久生,飞天遁地的本领和修仙大计,他对神灵鬼怪这种描述已经见怪不怪了。 凉子见许清的神色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认为对方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赶忙开口为走开证明。 “是真的,凉子亲耳听他们说了……说上京城内盘踞着一只赤眼猪妖,猪头狗身,身躯巨大,长满了黑色的尖毛。” 凉子描述的越详细,许清越觉得这事情像是她的幻想。 白莲教的例子已经证明,那些虚无缥缈的成仙之说站不住脚。 无论是曼陀罗的迷毒,还是天雷滚火的天气状况,其实都是这些贼人利用科学上的差异,伪造出的假象。 大部分世人没接受过教育,文化程度很低,很容易对这种神仙鬼怪的修饰的说法信以为真。 “知道了,快睡吧。” 许清简单安慰了几句,在劝诫对方不用担心,自己会替她们解决这个问题后,小姑娘半信半疑的睡去。 听到对面打出的鼾声,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自己不太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在这趟莫名开始的旅途里带上两人,完全是出于无奈。 其一是善心,其二是通关文牒上的身份,上面注明了一家四口,有两名幼女相随。 “赤眼猪妖……你相信吗?” 听到旁边传来的轻声细语,许清便知道女侠已经睡醒了,只是碍于女孩在给自己倾诉衷肠,才没有起身说话。 “不太信,这世上哪来的妖怪?” 面对生死之交的友人同伴,许清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要是担心上京城里有妖怪,我们还可以选其他路回去,毕竟那通关文牒在两地之间的城镇都好使。” 杨纤凝没有回答,只是用淡然的态度拒绝了他的提议。 “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许清已经能摸清楚对方的性格,就没再争论,躺卧在地上沉沉睡去。 …… 京城。 红砖绿瓦的宫墙上,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排排列起的红灯笼和红绸在风中摇曳,宛如一场美丽的画卷。 今日的女主角身披一身艳红色的嫁衣,华美绝伦,头上的金凤玉簪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美的如同晨露,令人不敢目视。 公主府周围的宫女都蹲身低头,瑟瑟发抖。 因为不知不觉间,这位喜怒无常,残忍暴虐的郡主已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有一個时辰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丹阳郡主都没有任何的动作,足以让周围人胆颤心惊。 “不知道今日的我和她,谁看起来更美一些?” 丹阳郡主在沉寂良久后,终于弯眉一笑,露出了一个蛊惑迷人的笑容。 她的笑意像是渗透到了眼眸里,如繁星点缀夜空,春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当初沈霜序与许清的大婚,可是举办的无比繁重,时隔多年也仍是齐国人士津津乐道的话题。 如今的自己贵为郡主,身份地位无人能及,又怎能落于对方身后? 单是这凤冠霞帔上的图案,就是国内大家一针一线,按着皇室最高规格纹绣出来的,只比登基的龙袍纹样低了一等。 她就是要在什么地方上都压过对方一筹,还让广平侯府的正妻之位,在无形间落在自己身上。 经过这么多年的对比,比较,丹阳郡主深悉沈霜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会抢,会夺。 …… 丹阳郡主的出嫁是整个京城里的大事,毕竟在近几年里,连三岁小儿都听说过丹阳郡主的名头。 寻常百姓对富贵人家的生活本就心怀向往,更别提丹阳郡主是皇家女儿,当之无愧的齐国顶流。 当然了,这场婚宴还吸引了齐国各界的顶流。 在近几年里,丹阳郡主的极乐之宴越办越大,各层菁英基本都造访过郡主举办的宴会。 所以众人对丹阳郡主的财力和能力也是心知肚明,就像先前从辽国挖来的战俘一样,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丹阳郡主没让京城里的人们失望,基本每个来广平侯府恭贺道喜的客人,都拿到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按照职位和品级的高低,甚至有人能拿到价值连城的字画,和极为罕见的宝石珊瑚。 秦疏影一整日,基本都在处理到访的客人。 即便广平侯府承袭了东皖郡王的地盘,后者又私自进行扩建,将其增建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私人府邸,但府内仍无法接待数量众多的宾客。 不得已的情况下。秦疏影只能包下了附近的酒楼,让他们在里面等待。 这些宾客倒也不敢有怨言。毕竟许清是女帝唯一的亲侄,如今又是丹阳郡主的夫婿。 数道光鲜亮丽的身份加持,已让他成为了大齐第一男子。 而且女帝对其的态度也极为包容。就连这场婚事的规模与前几日的登基大典相媲美,她也没说什么。 相反,宫中还有流言,说女帝暗指宫事房,让他们为这场大婚尽心尽力。 “所有来访的官员都要按照画像比对登记,他们带来的礼品,都要工工整整的记录在卷。” 难得有一丝间隙,秦疏影叮嘱身旁的贴身丫鬟,命他们将来访宾客的事情处理好。 留下翠儿和杨柳在前院工作后,秦疏影也是忙里偷闲,踩着一袭紫色的薄纱裙裳,来到了后院。 路上看到小环在修剪绿植,便笑着给她打了声招呼。 “大致打理一下就行,纳个五房妾室而已,不必这么严谨。” 小环羞红着脸,朝四少奶奶蹲身行了个礼。 院子里的工作有专职的下人负责,她作为侯爷的贴身丫鬟,其实只需要照顾好许清的生活点滴就行。 但少爷这些天出门儿办事不见人影,连结婚这种大事儿都没回来。 小环心里紧张,又想着为大家多出一份力,就在院子里忙碌了起来。 因为她从其他下人那里听说,新嫁入侯府的丹阳郡主,在整个京城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小环想尽量把这里变好,让那位金枝玉叶的郡主过得舒服些。 秦淑影经过庭院,走到了后院的婚房。 这里原先是东皖郡王主卧,但因为太过宽敞,装饰的太过奢华,一直被广平侯府的众人冷落。 现在丹阳郡主嫁到侯府,刚好把这间主卧腾空,重新收拾了一遍。 把红绸丝锦挂上,四周贴上欢庆的囍字,整间屋子就有了感觉。 秦疏影进来的时候,红烛燃烧。 火光掩映之下,一名秀色端庄,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的女子坐在那里,处理着一些卷宗。 对方正是京城沈氏,大齐首辅沈年衍的独女,沈霜序。 在广平侯府,她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那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重新出任承轩坊坊主的沈霜序,又将往常生活里的做派拿了过来,处理着数不清的政务。 她与父亲沈年衍一样,似乎天生就能处理好这些东西。 “姐姐。” 秦疏影打了声招呼,引得这冰肌玉骨,清秀冷艳的女子抬眸,点头应了一声。 她扫了一眼室内,马上就发现了这里的违和感出在哪里,发言纠正道:“一炷香的时间结束,就是大婚的良辰了,该把这些东西腾空,摆上喜酒了。” “不急。” 沈霜序的眼瞳如梦似幻,纯粹而又冷淡。 “前段时间广平侯将坊内的事务搁置了,堆积了许多军机要闻,正好趁着这会儿时间将它们处理好。” 秦疏影见沈霜序还和自己当初认识的模样一致,抿起薄薄的红唇,微微一笑。 她转身关上房门,视线与屋外候着的明珠相对而过。 沈霜序也注意到了秦疏影的举动,她扫视卷宗字体的速度变慢,分心问道:“有事吗?” “当然有。” 秦疏影开门见山的问道:“沈姐姐,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与交个底如何?你们大房难道真打算让那郡主嫁入侯府,住在这里?” 秦疏影虽然与那丹阳郡主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女人的第六感很是敏锐。 在许清下落不明,对方却仍要履行女帝的命令,嫁入广平侯府时……秦疏影就明白,对方绝不是闹着玩玩而已。 但她出身低微,从先前皇宫里的遭遇便可看出,自己不大受那位女帝的待见。 “我们在京都长大,自然都听过彼此的事迹和名号……那丹阳郡主前科恶劣不说,还故意让公主府的人把金银珠宝搬到侯府,将它们散给道喜的宾客。” 傻子都能看出,丹阳郡主的举动非比寻常,是在彰显自己的财力。 但沈霜序就像是一枚冰块般,对秦疏影的这些话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平静的面色清冷而又静谧,让人无法靠近。 “她是白莲教。” 不等秦疏影反应过来,沈霜序就徐徐道来。 “还记得围棋的胜负手吗?当形势不容乐观时,落后的一方就要在关键时刻下出非常棋,来用其扳平场上的被动局面。假若把我们和白莲教的对阵情况摆在棋盘上,所呈现的棋局形势便会与我刚才所说的情况大差不差。” “什么意思?” 秦疏影不算愚笨之人,但沈霜序的讲法仍有些玄乎,让人难解其义。 “很简单,丹阳郡主的身份特殊,即便她是白莲教的棋子,也是一颗十分重要的棋子。” 丹阳郡主贵为郡主,有齐恒帝留下的皇室血脉。 这种身份自诞生伊始,就有它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白莲教即便培养了其他眼线和内应,也不可能达到丹阳郡主的高度。 “圣人对丹阳郡主的身份,应该早就心知肚明……这次夫君仍然存活的情报,应该就是丹阳郡主为达目的,做出的让步。” “让步?” 秦疏影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她为什么要让步?” “为了保住自己,把手伸到更远的地方。” 沈霜序虽然未与丹阳郡主照面,但她仅凭借现在的情况,就能将对方的心思和布局琢磨大概。 “圣人膝下无子,最疼广平侯……她此时用广平侯的妾室入局,自然会营造出一种其乐融融,圣人有意栽培她的假象。” “实际呢?” “经过了皇陵那件事,圣人肯定意识到了白莲教的危险性,欲把其除之后快。现在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原因,便是广平侯的下落不明,所以圣人才会把承轩坊的位置还给我,另派我父亲担任辽国使节,出使邻国。” 为了将许清接回来,女帝可谓是费尽心思,动用了手上的所有底牌。 世人都以为沈年衍是因为保皇党的事情被罚,但他实则是太后一派的人。 当初答应保皇派的提议,其实是在推波助澜,助女帝变政。 “如此说来,夫君安全回到京城,就是丹阳郡主殒命的日子?” 秦疏影听到这里,心里明白了大概。 白莲教掌握着夫君的下落,圣人自然投鼠忌器,不敢对丹阳郡主下手。 “我们如何保证,白莲教给出的消息是真的呢?若她们诓骗我们……” 秦疏影刚刚说到一半,就注意到沈霜序投来了摄人心魄的眼神。 她恍然大悟。 先前那段日子里,自己中过云滇王进献的金蚕情蛊,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子母蛊,子蛊与母蛊有着十分特殊的感应。 若夫君身死,自己早就死了。 “问题不在消息的真假,而是辽国之争。” 沈霜序唇若含丹,眼眸深邃似寒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要是白莲教的人使绊,将夫君一直困在邻国境内,圣人必定会有所顾虑,在日后的决策里做出更多的让步,任凭丹阳郡主带着白莲教侵蚀整个齐国。” 秦疏影现在,终于察觉到这起事件的背后,潜藏着何等庞大的阴谋。 白莲教将许清的下落告诉圣人,是阳谋明棋,不仅保全了丹阳郡主的地位和性命,还能利用她对齐国造成威胁。 (本章完) 第191章 大婚 第191章 大婚 丹阳郡主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定会在辽国布下重重阻碍,防止夫君回京。 沈霜序的眸光落在了秦疏影的身上,细声叮嘱道:“今日的婚礼要按照公主府要求的规格操办,一点也不能马虎……我去辽国后,府内的上下诸事也都由丹阳郡主暂管。” 秦疏影出身自望月楼,知道女子嫁入高门大院里,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 先前自己在素州的作威作福,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毕竟她当时所图的不是许家,而是自由。 真等丹阳郡主这尊大佛嫁入侯府,许家后院里的安宁可就被打破了。 “丹阳郡主暂理家务期间,尽量不要与其产生冲突。” “明白了。” 秦疏影也算得上八面玲珑的人物,既然正妻大房让她在往后的日子小心着点,她也不会去招惹那尊瘟神。 幸好夫君在出事前,把三房陆氏安排到了聂府。 …… 月夜退去,一缕亮光穿透阴霾,映照在这座森野的营地上。 待许清与那两名女童醒来,正看到杨纤凝站在溪河边,用清澈的溪水清洗着衣物。 女人天生就爱美,而且考虑到一路上又有两名孩童随行,杨纤凝便简单处理了身上的衣物和打扮。 她将肚兜的布料扯成多条,与那件内衬相结合,关键地方都重新系绳掩盖。 不多时,一件极具破碎感的衣物就在这种简易的情况下诞生了,看上去就像浑身上下都披盖着一件单薄的青衫,将她绰约身姿展现了出来。 但因为布料实在有限,所以着重遮挡上半身的衣服把那双嫩滑修长,雪白无暇的腿给露了出来,远远望去,诱人遐想,美丽非凡。 许清刚刚睡醒,恰巧见到其将碎条状的衣裙撩起,将水打湿在于腿上。 他就被眼前的场景硬控了数息,反应过来的时候,察觉自己眼睛都快看直了。 自己可是有妇之夫,怎能对路上偶遇的其他女子,还是救命恩人生出绮念? “姐姐,你真漂亮。” 相对于畏畏缩缩的许清,凉子与菁菁两名小女孩就简单了许多,虽然菁菁年少时也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挑任何一人上来,都无法与面前拧干衣袖的女子相媲美。 尤其是这位容色绝美的姐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寻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这把她们这些小姑娘被迷得七荤八素,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 经过先前那些草药擦敷,杨纤凝如今的玉腿上已看不见淤青和红肿的地方,她缓缓站直身子向着几人走来。 “休息一下,用清水洗把脸,我们就出发吧。” 不知何时起,经验丰富,武艺高强的女侠已成了一行人里的领导者。 众人在她的指挥下起身,重新踏上了行程。 没过几日,他们便沿着先前离开的路线回到了故地,还顺着有些许人烟的方向前行,到了一处村镇附近。 这间村庄明显是靠水而建,女人在沟渠旁拍打着衣物,老叟在水流稍缓的地方钓鱼。 但许清预想中的交流并没有出现,他们在看到许清几人的身影后,都收拾衣物赶回了家,将窗扇关拢,房门紧闭。 杨纤凝也注意到村庄的人不欢迎他们,就撤去了想来村庄换些吃食的想法,绕过了村镇,继续向着西北行走。 …… 京城,广平侯府。 大婚当夜。 整个府内被红绸彩带装饰的如诗如画,到处都摆满了燃烧的红烛高台,大红的囍字更是被贴满了府中上下,各处窗扇,营造出新婚的喜庆。 京城里的各位官员也尽数到齐,从许府先前安排的酒楼起身,进府观望这桩盛事。 只不过,唯一让人有些疑惑的是,丹阳郡主与广平侯的婚礼内,没有亲姑姑女帝的出场不说,还少了素州的许老夫人。 因此大堂上的主座上无人入座,也没人敢暂代二位的名号。 毕竟一位是当朝女帝,另一位是女帝的母亲,身份尊贵程度远超常人。 “新娘到!” 司仪自然也是行家老手,不会在宾客满座的宴席上主动提及此事,而是与许府管事的四少奶奶沟通完行程,就站在红毯上主持了起来。 霎时间,喜乐声起,新人共同牵着红绸带,从府内的一处拐角出现,走向大堂。 新娘的打扮,固然吸睛。 毕竟这位丹阳郡主在婚服上煞费苦心,单是一袭娇艳的红衣亮相,就形成了美丽灿烂的霞光。 而且她有意用金步摇别着一只蝴蝶簪子,上面缀满了碎钻流苏,显得盘起的发髻极为华贵,处处都和嫁衣上的金丝纹路相对,富贵逼人。 但出乎宾客众人意料,令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牵着红绸的另一人,竟不是广平侯许清,而是他的大房沈氏,那位京城才女,沈霜序。 这位代夫纳妾的年轻妇人也身着一件简单的嫁衣,裸露出的肌肤如同凝脂,温润如玉。 简单的嫁衣与丹阳郡主相比,不仅没有落她面子,反倒是将她的身形完美地勾勒出来,给人一种典雅庄重的感觉。 “我是不是看错了,广平侯迎娶丹阳郡主,怎会是沈家女儿代他出面?” 宾客人群中,在看到这震惊的一幕,生出了些许骚动。 “是啊,丹阳郡主何等身份?公主府内的积蓄和财富听说堪比国库,又是圣上赐婚……许清再怎么厉害,怎么敢冷落这等人物?” 虽然京城里的官员都对许清保持着敬畏,但这敬畏的八分源自于其的姑姑,当朝圣人。 纵使许清亲自在祭天大典上戳破了白莲教的阴谋,将许多人挽救于水火之间,但很多人都认为,他毕竟出身于江南,与京城里的富贵子弟不同。 现在能飞黄腾达,完全是因为圣人膝下无子,把这个亲侄后辈当儿子宠。 “但该说不说,首辅家的姑娘倒是端庄得体,落落大方。” “是啊,当初给宣帝选后,怎么会把公孙家的女儿选上去了?” 在喜宴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间隙,新人已走到堂前。 那司仪懂这场婚事的不一般,以及沈霜序的清冷性子,便扯着嗓子,把能说的吉祥话都说了一遍,暖了暖场子。 待到时辰差不多时,说道:“二位新人,一拜天地,夫妻对拜。” 丹阳郡主盖着红布,与沈霜序低头对拜完,就走入了后堂。 接下来便是秦疏影出面,以府中女主人之一的姿态招呼宾客们吃酒,让他们忘了这桩短暂的插曲。 婚房内,绣着百子图的锦被在床铺上躺着,散发出阵阵馨香。古朴的梳妆台上,铜镜明亮,玉簪金钗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龙凤红烛微微摇曳,光亮点映着新人。 此刻,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心跳声在轻轻作响。 沈霜序与丹阳郡主并肩而坐,身体侧倾向对方,前者在等待烛燃烧了一时半刻,用纤手捡起秤杆,将郡主锦绣华裳上的盖头挑开。 郡主那张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的精致五官缓缓显现。 她的脸蛋如同桃瓣般粉嫩,眼中的秋波妖娆多姿,绽放出娇媚的笑颜。 “姐姐好。” 沈霜序倒是一直冷着脸,并没有给这位艳媚迷人的丹阳郡主好脸色看,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说道:“广平侯那里,还有别的消息吗?” 沈父带领的使团已在三日前出发,沈霜序参加完今日的婚宴,便要在明日一早出发,赶在使团进入篁岭关前追上他们。 所以完成任务的她,无意在此处逗留,只想看看丹阳郡主的口中是否有其他情报。 按照沈霜序的推断,白莲教一定能通过某种定位许清的位置。 “姐姐,嫁夫随夫,嫁狗随狗……妹妹从今往后就也是广平侯的人了,姐姐何必如此生分呢?” 丹阳郡主眨着那双魅惑人心,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彰显出纤纤的弱女子姿态。 “姐姐,我们交杯酒还没喝呢。” 沈霜序的娇颜依旧冰冷,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庆幸参加婚礼的是自己,而不是许清。 若是后者与丹阳郡主成婚,不知他能否抵挡这种程度的美色。 沈霜序自然不会驳了对方的情面,便拿起桌上的喜酒倒了两盏,与丹阳郡主交肘而饮。 红烛的灯光照映,丹阳郡主的高簪珠翠尽显光辉,她的眼神也蓄满娇媚,彷佛能勾出青丝,载上了爱意和幸福。 沈霜序还是冰肌玉骨,清雅高贵,令人不敢亵渎。 同是女子,她在面临丹阳郡主的眼神时,微微心悸,不得不侧移开目光,不去目视对方的面色。 丹阳郡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故意放缓了喝酒的速度,还用香舌抵住唇齿,将散发着香醇的清酒溢满口腔,任由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不多时,那酒水就贴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流进了衣领内。 内是高山流水。 沈霜序率先抽手,淡声问道:“好了吧?” 喝完交杯酒后,两人的面色都有微微的红霞上升。 丹阳郡主笑了笑,从座椅上抚裙起身,在用旁边的茶斟了一杯茶后,收敛起了妩媚动人的面色,主动跪坐在了地上。 “姐姐,按照俗礼,新入门的妾室都应该给正妻倒茶,以示尊卑。” 俗礼确实有这么一环,可丹阳郡主贵为恒帝之女,已是降格嫁入许府,怎能都按照俗礼约束? 况且以丹阳郡主的性子,好像也不是今夜这种人物。 沈霜序的眼神微凝,但丹阳郡主的螓首微垂,摆出的姿态毕恭毕敬,找不到任何破绽。 “姐姐,请用茶。” 沈霜序伸手接茶,用茶盖轻轻拨动茶水后,抿了一口,便将其放在了桌子上,磕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圆房吧。” 说完这句话,沈霜序抽身欲走。 她已不寄希望丹阳郡主能说实话,既然如此,待在这里也是白浪费时间。 但让沈霜序没想到的是,自己刚刚转身,就有一道力量拽住了自己的手臂。 回头望去,正是丹阳郡主伸出双手,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姐姐,我怕……黑。” 怕黑? 沈霜序刚想开口,让下人把屋子里的烛火续上,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 眼界陷入黑暗之时,她只看到了丹阳郡主微微咧起嘴角,娇媚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姐姐,锦儿怕黑……你为什么要走呢?” “待在这里陪着锦儿就好了。” 丹阳郡主接住了倒向了自己的沈霜序,将其轻轻掺扶到婚床上,将鸳鸯被拉开。 广平侯府操办婚宴的东西,因不太上档次,基本都是从公主府内拿货。 所以那喜酒和茶水,都由她动了手脚。 即便秦疏影仔细筛查,抽验过公主府送来的任何东西,她也不会想到,拿给一众宾客的酒水里掺了东西。 当然了,今日造访侯府的人数众多,她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掺加蒙汗药,迷晕这么多人,所以这药引是茉莉茶。 由酒水下药,再由茶挥发药效,迷晕沈霜序,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什么嘛……本来想着京城第一才女,智力近妖的沈大小姐有多厉害,区区一个迷药就给迷翻了,真是无聊。” 丹阳郡主将沈霜序扶到床上后,就一改刚才含蓄谦卑的姿态,用调笑般的口吻看向这个到手的猎物。 不仅如此,她还挑逗似得拨弄对方的脸蛋,轻轻在沈霜序的鹅颈间吹气。 渐渐地,这位丹阳郡主还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乐呵了起来。 只见她轻轻张口,嗷呜一声咬住了沈霜序白皙无暇的脖颈,用力吮吸了片刻。 再抬头时,对方已被自己种上了一颗红彤彤的草莓。 丹阳郡主欣赏起自己的战果,呼吸都变得急促,轻声娇笑起来。 “本郡主就和你在这房屋里待上一天一夜,等圣人发现你误了时辰,派人把你从婚房里抓过去,看到这印记……咯咯咯,看你怎么与圣上解释。” 沈霜序的昏迷,不仅可以打乱齐国接人的计划,甚至还会引发圣人震怒,对其降下责罚。 (本章完) 第192章 入浴 第192章 入浴 届时,沈霜序别说去辽国接人,自己的处境都岌岌可危。 丹阳郡主说道:“姐姐呀姐姐,莫要怪妹妹心狠手辣……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李锦儿信奉的道理便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丹阳郡主的手指轻轻抚过沈霜序滑凉温润的身躯,笑道:“真是个人间尤物,但跟锦儿比起来,还差些火候……日后倒是可以留你一命,亲眼看着锦儿与你的夫君恩爱,坐到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 从那个不受欢迎的村镇出发,仅过了一夜,许清等人就找到了新一处歇脚的地方。 果然,在离开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后,有人烟的地方也变多了些。 这座接纳众人的镇子叫梁家渠,顾名思义,镇上大都是姓梁的人,据说是古时候大禹治水留下的一支汉人后裔,世代在此栖居。 说到这儿,许清便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除去草原上的蒙古人,已经定制国号,发展为国家的金辽两国,国土上的主要百姓仍是汉人。 基本只有军队和皇亲国戚是本族人。 梁家渠内有一家专门针对外乡人而建的客栈,许清几人稍作打听,就找到了位置。 这家客栈的装潢十分简单,除了些方桌木凳和柜台,基本看不见任何多余的装饰。 店内看上去就老板一人,对方在初见他们时,就被打扮清凉,挎着一双修长美腿的杨纤凝吸引了。 不管在金辽还是齐国,基本都强调女生要儒雅安静,静若幽兰。 但杨纤凝显然不是书上描绘的那种女子,单是从眉宇与冷峻的神色间,就可以窥见几分不输男性自信豪迈的别样神采。 “啧啧,姑娘可真是漂亮……” 店老板注意到这位美丽女侠腰间别着的短刀后,才有些不舍的移开了目光。 辽国虽然与齐国不同,在管制兵刃的条律上有所放宽,但拥有刀剑可和菜刀农具不一样,重金将其打出带在身上,必有其用得到的地方。 护身,打劫,复仇……乱世之中,这种人可不是好惹的。 “有空房吗?” “今日没有其他客人来。” 店老板的视线在许清脸上掠过,停留在了凉子和菁菁身上,顿了顿接话道:“二位是哪里的朋友?怎么只牵了两头小羊?” 见许清的瞳色间出现惊讶,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纠正赔笑道:“瞧小的这脑子记事不清楚,把二位贵客误认成熟人了,不知两位要什么房间呢?” 这样简陋的客栈,自然也不分什么天字号地字号,在许清给出三间客房的答案后,店老板赶忙呈上房牌。 “爷,后院里还有澡堂,今日也没其他客人入住,您们随便用。” 许清点了点头,就和三人登上台阶,走上二楼。 与此同时,那店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记账的毛笔在另一侧的木牌上写上歇业二字。 …… 在安顿好两名小姑娘后,许清与杨纤凝到了另一间房的角落。 对方确定周围的环境安静,无人窃听,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家客栈有问题,不仅没有按照州府的规矩登记名册,还用了黑道上的称呼。” 许清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牵羊的说法,明显是人牙子和牙婆对拐卖孩童的称呼。 这么看来,这家店也不干净,应该时常接待这号人物。 杨纤凝淡声说道:“我听说,势力较大的人牙子和牙婆,通常会开几家客栈作为接应,方便他们中转和补给。若是从地图上看,梁家渠的位置距上京城和天水城都不远,倒是个方便歇脚的地方。” “嗯,我会处处小心的。” 许清刚应完,就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女侠也不知道是何来历,除去武艺高强,侠肝义胆外,竟还懂那么多的野外生存技巧。 若只是这些,还说得过去。 可对方竟然连人牙子道上的黑话都一清二楚,还对这些人的状况了如指掌,就有些骇人了。 哪個好人家,会了解人牙子的做事风格和动向? 而且,刚刚有个最古怪的疑点。 齐国与辽国敌对多年,一个侠客怎会如此了解敌国的地貌,在不用任何工具和地图的情况下,仅根据印象推算出梁家渠与其他地方的距离? 她是何方神圣? “……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嗯,嗯……记清楚了。” 杨纤凝叮嘱完要点,刚准备起身离开,便迎上了许清的神游的面色。 她抬起明亮好看的眼眸,挑着长长的眉睫问道:“那你再重复一遍。” 许清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分神的他,哪记得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要是杨家军的副官将领在这,肯定会因为许清的动作噤若寒蝉,被吓得不敢言语。 因为谁都知道杨将军虽然性情温和,私底下为人待事都无可挑剔,但在军中的纪律严明,讨厌他人不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许清犯的就是大忌。 “你……” 杨纤凝刚准备呵斥对方,忽然想到这里不是军营和杨家,而是辽国的一处黑店客栈,便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情重新交代了一遍。 “我一会儿去镇子上买些口粮,换洗的衣物,你把孩子们看好,不要让他们在房间外的地方活动。若是那店老板做出了什么可疑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再处理。” 许清应了声好。 交代完事情,杨纤凝就马不停蹄的赶出去采购粮食和衣物了。 因为人牙子干的是掉脑袋的活,所以先前那挟持凉子和菁菁的男子都把金银细软,全身家当都带在了身上。 这些人赚钱的法子缺德,许清他们的钱也是天经地义,取之有道。 许清回到两名小孩待的客房时,两名小姑娘就缩坐在角落里,楚楚可怜,眼巴巴的看着他。 “看着我干嘛?” 几日的相处,几人都熟络了很多。 但她们明显放不下心结和顾虑,仍对许清和杨纤凝保持着敬畏。 “爷,您是来歇息,让我们给你们捏腿揉肩的吗?” “啊?” 许清看了眼骨瘦如柴的女孩,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对这些消遣时间的活动没兴趣。 倒不是他真的没兴致,而是这些小孩的年纪太小,又都是农家出身,没吃过几顿饱饭,怎么会那揉肩捏腿的活?像小环这种从小被许家养大的丫鬟奴婢,才有时间和精力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 说到这儿,他就又想起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环。 不知道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在许府里过得怎么样了。 眼下的府邸是四房秦氏打理,秦疏影应该不会对她不好吧?毕竟那女人知道自己在一众丫鬟里面最疼爱小环了,要是小环受了委屈,她们四房可别想好过。 “爷……” 许清想了片刻,就看到凉子怯怯懦懦的举起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在前面的时候,我和菁菁听到后院里澡堂……爷能不能带着我们去洗澡?” “什么?我?” 许清刚想拒绝,就想到这事是两个孩子憋了一路,鼓起勇气提出的事情。 若是自己表现得很抗拒,她们可能会害怕自己和那女侠。 许清沉思片刻后,答道:“行呀,但是我那位同伴出去采购了,等她回来,我会给她说这件事的。” “爷……凉子和菁菁不想让那位漂亮姐姐洗,只想让爷陪着洗。” “嗯?” 许清轻咳两声,差点把刚喝了一口的茶水喷出来。 他不解的问道:“我是男的呀,你们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没想到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迎来了两名女童不断眨巴的眼睛,其中凉子更是面带疑惑地反问道:“叔叔,伱这么大的人了,会喜欢凉子和菁菁吗?” “胡说什么呢?” 许清虽然对凉子把他称为叔叔很不爽,但对方说的也没错,他不可能对七八岁的女童做出什么事。 但自己又没有孩子,直接帮这两名女童洗澡,仍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不让那位漂亮姐姐帮忙,非找我呢?” “因为……凉子和菁菁都有些怕她,她身上带着刀,又杀了人……” 许清这时才意识到,虽然那女侠的容颜有目共睹,但她在自己和孩子眼里是截然不同的形象。 孩子们亲眼目睹其砍破咽喉,鲜血喷溅一地,自然会觉得这人可怕。 而且对方在一路上都没说太多的话,自己知道她在催动功力运转周天,修缮身体的经脉和状态,但这俩孩子却不知道。 她们可能以为女侠并不喜欢自己,就不敢在其面前多言。 “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而是她呀。” “是呀!跟那位姐姐比起来……叔叔身手不利索,人又有些呆傻顽固,凉子和菁菁都喜欢你。” “快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许清本来还有些开心,但这些理由浇灭了他心中的热情。 最后,许清还是磨不过伶牙俐齿的凉子,在客房的桌子上留下纸条,带着她们来到了后院澡堂。 小客栈的澡堂不分男女,是典型的混浴,中间一个大水池能容纳不少人同时入浴。 不过客栈今天的生意明显不好,除去他们再无他人,所以许清就指挥着两名女孩脱衣泡澡。 “爷,池子里的水烫烫……” 许清伸手划了划,满脸黑线的回道:“哪里烫了?在里面泡一会儿就习惯了。” “真的很烫。” 凉子似乎拿捏到了许清的软肋,每当许清回绝她的提议,就会摆出无助且可怜的样貌,用那双童真而又动人的眸子盯着他。 许清抵抗不住,就拉来了澡堂边上的两个木桶,冲洗干净后,打了热水和凉水浇到里面。 平日在许府都没忙活过,如今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小屁孩,倒是把穿越过来的辛苦又吃了一遍。 “好玩!” 凉子与菁菁进入水桶,就变得开朗了许多,像是把一路上的阴霾都放空了。 她们开心的互相泼水,甚至还瞄准许清洒了两把。 好在许清歇息的位置离木桶较远,见自己的身上只是溅了些水,他也就懒得和这两个小屁孩计较。 等女孩们的热情被消耗的差不多,菁菁探出脑袋,小声问道:“爷不洗澡吗?” “还有事情要忙,你们泡好了过来,让我给你们搓背。” 许清随便扯了个借口,把她们糊弄了过去。 刚刚他一直在观察浴池门口的情况,思考着万一出事,该怎么拖到女侠回来。 但这黑店似乎没打算对他们下手,外面从头到尾都没传来异样的声响。 难道是自己二人多虑了? “凉子才不要搓背!” 凉子说完这句话,就又吐泡泡潜入了水里。 恰好,许清就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就上前揪住了她的胳膊,给她来了顿北方人专享的搓澡套餐。 虽然他这一世重生在江南水乡,但在前世,他也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等给她们两人搓完,许清就交代二人可以在池子边再玩一会儿。 推开房门,掀开门帘出来,就看到了那女侠正捧着一叠衣物过来,全身已换上了一身劲装。 她一头黑发如瀑,竖起了高高的马尾辫,眉目如画,英气逼人。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般,令人望而生畏。 许清本以为她会说自己没遵守约定,在房内等她,但对方并没有提及这件事,而是带着女孩子们的换洗衣物来到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你……挺厉害的。” 杨纤凝一路上忙于其他事,但仍对孩子们有天生的亲近感。 她曾试图安抚这两名被拐孩子的情绪,可显而易见,对方只是害怕,并不领情。 现在见许清把这俩孩子带到了澡堂洗澡,还经营成了其乐融融的画面,心底生出一丝由衷的佩服。 许清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哪里厉害了?” 杨纤凝将镇上采购的新衣服递了过去,说道:“她们这么喜欢你,你帮她们换衣吧,等这些孩子洗完,你也可以去洗个澡放松下。” (本章完) 第193章 童心 第193章 童心 “你东西都买好了,怎么不自己露面?” “她们……比较怕我。” 女人心细,与神经大条的许清不同,杨纤凝注意到孩子们的惊慌后,就潜意识的回避对方。 许清忽然灵机一动,问道:“这镇上有市集吗?” “有个早市,应该快结束了。” “要不然你按我说的,再出门买些东西?” 杨纤凝不解的看向许清,还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 “放心,就是一些能帮你们缓和关系的礼物。” 看许清拍胸脯的保证,杨纤凝将信将疑的听完,又出了趟门。 许清回到澡堂,两个小家伙已经在水池里玩起了憋气。 菁菁明显不是凉子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后者从水池子里仰起头,开心兴奋的拍了拍手。 “我赢啦!你得把过去的事情给我说!” 两个小丫头明显做了什么赌约,凉子划拉了几下,游到了菁菁的面前问道:“你是哪里人呀?” “我……我是齐国人。” 轻轻关上屋门,躲在帘子后的许清闻言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两名小姑娘里还有一個老乡。 他们同行的一路,基本都是凉子在说话,作为存在感最低的菁菁,极少开口。 往常有什么方便的要求,也都是拉拉凉子的衣袖,让其代为发言。 “爹爹本来在齐国的京城里当官,可前些日子出事,爹爹就带着全家人北上逃难了……因为逃得太急,在过关的时候没注意前来接应的辽军官兵是假的,我就被带走了……” 凉子十分懂事的摸了摸菁菁的头,试着转移话题,带走她的注意力。 “这么说来,菁菁之前住在大院子里了。” 菁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微弱的应了一声。 “我听说齐国京城里的皇宫比上京城的还漂亮,里面铺满了金砖琉璃瓦,能在太阳光下发出金子般的光芒,真龙转世的万岁爷就住在里面……菁菁,你去过皇宫吗?见过万岁爷吗?” “没……没有。” 菁菁断断续续的答道:“皇宫是高官老爷们出入的地方,得等到每年的除夕,端午,爹爹才有机会进去面圣。我从小到大都被养在宅院里,没怎么出过门……但我跟着姐姐参加过一次会,远远望见过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是谁呀?” 在凉子的认知里,她只知道住在皇宫里的是万岁爷,不知道邻国公主的名号。 “是我们那儿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她长得很好看,对我和姐姐也很好。” 菁菁不知该怎么描述对方,只得用了好几个很字修饰,还加重了语气。 凉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有漂亮姐姐好看吗?” 菁菁被问的一愣,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丹阳郡主已是她印象里的人物,那时的她比现在还小,已记不清对方的五官脸容了。 “不记得了……” 毫无疑问,菁菁的父亲应该是齐国保皇党一派的官员,因为保皇党被姑姑连窝端起,所以她全家才会被迫出逃,躲避清算的灾祸。 叛逃敌国虽然令人不齿,但的确是一个保全家族性命的方法。 只可惜,这一家人在过关的路上着了人贩子的道,被对方拐走了女儿。 许清想到这儿,掀开帘子弄出动静,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 “洗完了吗?洗完了用擦干净身子,换上这套衣服……这是今日到店铺给你们买的新衣,看看合不合身。” “叔叔!” “说了几次,别叫我叔叔了。” 许清装模作样的瞪了凉子一眼,但也没吓到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反而让她咯咯咯的笑了两声。 在监督两名小孩子擦干净身体,换上新衣服回到房间后,许清也算是迎来了久违的清净。 歇了没一会儿,杨纤凝挎着一个布包回来。 她走进客房,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许清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向着屋里拍了拍手,把正在嬉戏的两个女孩叫了出来。 凉子和菁菁看到是漂亮姐姐回来了,立马噤若寒蝉,被吓的不敢多言,规规矩矩的立在木桌旁。 见这女侠也有些拘束,许清便拿了包袱放在桌上,解开绑带。 “这是女侠给你们俩个人买的礼物。” “礼……礼物?” 凉子当然对包袱里的东西好奇,但她们没想到这里的小玩意是送给自己的。 与那些人牙子同行的一路,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即使脚磨出了血泡,也要被牵着绳一直赶路。 而且她自小就干些打杂除草的农活,屋子里家徒四壁,根本没有享受生活的空闲。 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收到玩耍的礼物。 “这个是风车,只要迎风或是吹气,就能吱呀吱呀的转起圈来。” 许清介绍起采购来的玩具,并且给那女侠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按照演示起这些玩具的玩法。 顿时,凉子和菁菁都被杨纤凝手里五颜六色,呼呼直转的风车吸引住了。 在转了几次风车后,凉子便忍不住伸出手,想接过去玩耍。 但在半途,她又想起了漂亮姐姐手起刀落,杀人的模样,手在空中微微停顿。 杨纤凝抓准这个间隙,将手中的风车递了出去。 凉子受宠若惊的接到手里,很快就被漂亮的风车夺去了注意力,开心的玩了起来。 看着满眼艳羡的菁菁,杨纤凝也翻出了另一个礼物。 “这故事的名字叫英豪传,是给伱的礼物,只要连续翻动页数,就能连成会动的人物。” 许清将厚重的连环画递给菁菁,从未接触过这类东西的菁菁看的呆然。 如获至宝的她将其捧在手里,很快就被上面的人物吸引。 待在家里的时候,菁菁基本都只能接触父亲请来的先生老师,学习四书五经,三从四德和女红技艺。 “喜欢吗?” “喜欢!” 凉子和菁菁连连点头,许清看完将手转向另一边,笑道:“这些礼物都是这位漂亮姐姐为你们挑选的,喜欢的话就说句谢谢吧,这样才是有礼貌的孩子。” “谢谢。” “谢谢漂亮姐姐。” 两名小孩子的同声道谢,让杨纤凝一贯平淡的颜面上显现出了笑容。她的眼里仿佛呈现出一团温暖火焰,清秀的脸蛋上透出淡淡温馨,伴随带有弧度的嘴角,勾勒出完美的姿态。 等两名小孩闹腾的差不多,消耗完精力,也就感觉到饿了。 许清几人不敢用黑店里的吃食果腹,就用小镇新买来的粮食填肚子。 凉子与菁菁十分乖巧,并没有因为住在客栈还吃口粮表现出异议,反倒是将这些干粮当作美食,全都吃了个干净。 处理完这一切,许清与杨纤凝也是安心的关上门,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准备过夜。 …… 京城,广平侯府。 丹阳郡主迷迷糊糊的从婚床的床榻上睡醒,已经是日过竿头,下午申时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空空如也,像是饿了很久都未曾进食,想迫不及待的饱腹一顿。 她有些疑惑的轻抚周身,却突然身形一僵,感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沈……沈霜序呢?” 丹阳郡主面目错愕的歪过头,就看见身下这张大红色的鸳鸯被里,只有自己一人的身影。 本该躺在里面的沈霜序,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呢?” 丹阳郡主极为短暂的失了神,但只过了片刻,她就像是猛然醒悟般伸出玉手,用力在娇嫩的唇瓣上轻抹。 抹出一则淡淡的香氛残留,留在鼻间轻嗅。 闻到茉莉香的她意识到,这正是自己用来迷晕沈霜序的迷药,但不知为何,它却在了自己的身上发挥了药效。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屋门口有两名婢女推门而入,端着洗漱用的水盆和一些糕点餐食。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为首的奴婢将水盆放在梳妆架子的旁边,低头行礼说道:“回郡主的话,是大少奶奶让我等在屋门前等着,一直等到郡主苏醒,再给您送东西。” “她人呢?” 看着丹阳郡主面色不善,有些冷淡的问题,那名奴婢的心在狂跳。 谁都听说过这位郡主的恶名,怎能让她们这些下人不害怕? 但迫于府内的规矩,她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回郡主,大少奶奶已经在两日前,也就是新婚夜的次日一早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就走了?也就是说,我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两天三夜?” 丹阳郡主听到消息,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但放大声音说话的她,马上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瘫软的感觉。 婢女见情形不妙,上前搀扶住了她。 “我……我没事。” 丹阳郡主从这种状态中缓过劲来,迷离的眼神也渐渐恢复正常。 刚刚是因为太久未进食喝水,产生的症状。 但也得益于此,她仔细回想了成婚当夜的情景,再度还原了二人的对话和位置。 敬茶是自己看着她喝的,不可能有问题。 自己昏迷的效果,也说明了准备的迷药没有被掉包,酒水和茶水里的药都在。 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交杯酒。 喝交杯酒时,两个人的身份错位,自己忽略的细节就在沈霜序举杯的方式,她定是利用这一闪而逝的机会,将那杯酒水倒在了裙裳上。 若是倒在地上,自己肯定会因为声响有所察觉,倒在裙子上,就能掩盖这个缺点。 “有意思……” 丹阳郡主想通了关键,娇美的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带来的不是愤怒,而是弯眉睁眸的娇笑。 她独自起身拒绝了婢女们的伺候,来到了木桌面前,将那香醇四溢的酒壶掂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郡主……” 没等婢女们把话说完,丹阳郡主就拿起酒壶,将剩余的酒水灌入口中。 她完全不顾溢出的酒水沾湿衣领和锁骨,只是无意义的耸动喉结,将酒水一饮而尽。 待将这壶酒喝完,她白嫩的脸颊也升起一道绯红,像是天边的晚霞,放在精致的五官上惹人怜爱。 丹阳郡主扬起酒壶,用微醺的状态悠悠念道:“好厉害的人儿,本来以为天命人都够有趣了,没想到这沈霜序也不是个俗人,能把我算计。” 成婚那晚,沈霜序在婚房里的所有动作,都是在作秀给她看。 但演好这出戏的诀窍并不是演技,而是要猜到酒水和茶叶的药效会相辅相成,中和产生迷药的效果。 毫无疑问,沈霜序猜到了她的计划,还利用这点迷倒了她,让她昏迷了整整两天。 若是没有下药,自己本可以利用齐国沿途上的暗哨,偷偷给追赶使团的沈霜序下绊子。 现在被对方反将一军,沈霜序肯定会这些时间日夜兼程,赶路与使团汇合。 使团出发的时间不算早,算算时间与日头,两者已快会面了。 “不愧是齐国的第一智囊,年少时就想出驱虎吞狼计策的才女,真是有两把刷子。” 丹阳郡主称赞完沈霜序,便淡声说道:“本郡主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 这两名婢女都是公主府出身,铭记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点头退下。 待她们重新关好屋门,丹阳郡主才意味深长的看向铜镜。 在铜镜的镜片里,本该出现在沈霜序脖颈上的草莓,却出在了她的身上,连位置和大小都相差不大,一模一样。 相比于在使团赶路的沈霜序,自己则需要在大婚后拜访女帝,给长辈敬茶。 拜访长辈的时间一般是次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她错过了时辰,还会在女帝面前丢了颜面。 “沈霜序,锦儿在京城里难堪点无所谓,倒是你……在辽国自求多福吧。” 丹阳郡主轻抚脖颈处的红痕,勾起了唇角。 经过长久的发展,白莲教早就不是偏安一隅,待在江南的小势力了。 如今他们手眼通天,像跗骨之蛆般,寄生在了世界各地。 而辽国,正是四季使之一,夏长使的势力地盘。 相比于青涩的冬藏使和隐忍的春生使,夏长使的能力与影响力超绝,甚至可以左右辽帝的决定。 (本章完) 第194章 黑镇 第194章 黑镇 能安然无恙的去,不代表使团一行人能安安全全的回。 …… 梁家渠的半夜,是个阴冷无光,昏天暗地的寂夜。 许清从床上醒来,看着窗外冷清的环境发了很久的呆。 在缓了缓神后,他收拾好今日女侠买回的新衣服,顺着客栈二楼的楼梯走下,下到了后院的澡堂附近。 还没进去,就能望见澡堂里亮着灯。 客栈的澡堂一般都会点灯到天明,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直到拉开门扉,听到内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许清才意识到里面有人。 客栈老板在入夜前就锁门回家了,如今前厅和一楼毫无动静,待在澡堂里的人……许清闭着眼都知道是谁。 想起今日刚在澡堂里教孩子们的道理,许清面色尴尬的转身回头,想将房门重新掩上。 但在池子里冲洗身子的人可是武林高手,开关门的这一点动静当然能听到。 “在那儿等着就行,我快洗好了。” 幸好入口与池子处隔着玄关和一些柜门,没让许清尴尬的面色出现在对方面前。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什么,但先前有过的肌肤相亲,还是让许清对澡堂里不断发出的水流声有了些许绮丽的幻想。 想到一半,许清就严厉禁止了自己的无礼之举。 对方可是救命恩人,怎能因为法轮寺那日的养伤,生出这种邪念? “我其实出去等着就行。” “没关系,你又不敢进来。” 池子内的声音倒有些坦然,但她话里不设防的态度,却让许清有些无奈,不知是喜是悲。 “过了梁家渠,再往北走一日的路程,大概能抵达上京城。” 许清借着话题问出了内心的困惑,“你去过上京城吗?” 女侠的声音有了微弱的起伏和变化,“去过。” 杨纤凝早在年幼的时候就跟随过祖父来过上京,全因那时候的辽国的军力冠绝天下,齐国使团要和杨家边将赶赴这里,签订屈辱的岁贡和约。 时过境迁,金国和蒙古人的崛起,使得北方的风雨突变。 但齐国每年仍按照和约上的岁贡交钱,希望辽国能替自己挡住这些财狼虎豹。 “怪不得如此熟悉。” 许清自然没想那么多,在感慨了两句后,便将话题转向了它处。 “这一日住下来,这家黑店的老板也没动手脚,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对路人下手的心思?” 杨纤凝洗干净身子从池中站起,在浴池的角落擦干身子,用平淡且冷静的语气问道:“如果你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会用什么方式对付我们?” “会下毒?” 许清说完便摇头否认道:“不对,随行的还有孩子,这些孩子一看年龄就不是我们亲生,若我们心狠拿她们试毒,他谋财害命的意图就曝光了。” 在许清还在思考的时候,杨纤凝已换上今日的买好的服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身材婀娜多姿,修长的身形与丰满的曲线相互映衬,犹如一幅充满韵味的画卷,赋予自身一种别样的优雅。 闻着身前传来的淡淡香氛,许清微微眨眼。 “是的,所以他不会下毒,也不会做那些小动作来提高我们的警惕。” 杨纤凝凿定说道:“两军交战时,偷袭的一方会选择天亮拂晓时进攻,因为那是人最为疲乏犯困的时间。” 许清听到这儿,心中顿时清明。 若他经营的是一家黑店,店里又没有其他客人,在这个时段进攻,确实是一个良策。 没想到这女子不仅聪慧,还懂兵法。 “洗完回客房找我,天快亮了。” “好。” …… 知道危险即将降临的许清,自然也没了仔细擦洗的时间和功夫。 在把近日的泥泞洗去,将身上简单搓洗了一遍后,他就穿着衣服,上到了二楼处。 凉子与菁菁还在屋中熟睡,窗外深沉的夜色像是破了壳的鸡蛋,在天际线处露出一道曙光。 破晓的瞬间,天空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渐渐地由黑暗转为明亮,透露出无限生机。 那名不知来历,清丽秀美的女侠跨坐在屋内,一脸淡然的拿出先前缴获的短刀,在一块卵石上磨了起来。 “噌”“噌”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许清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面露严肃,用手扎破窗纸,悄悄向外望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窗外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高举着火把,以男性居多,聚在了客栈周围。 “这些人,貌似全是梁家渠的镇民吧?” 昨日从镇上路过,许清虽未与这些镇民们打招呼,但还是记下了一些人的脸孔。 今日从二楼放眼望去,他们许多人的面容都很是熟悉,显然是在昨日进镇的过程中打过照面。 “原来如此……这店老板表面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他经营的客栈却是全镇人劫杀过路人的黑店。昨日他锁门出去,实际上是去喊左邻右舍来帮忙了。” 仅过了一会儿,许清便推断出了这里的真面目。 与其说是一家黑店,倒不如说梁家渠是一处黑镇。 “陈老三,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对呀,换做平常的人,我们不早杀进去了?今日怎么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楼下,被称做陈老三的人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他有些惊疑的盯着二楼窗口,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为何,昨日他在柜台看到那名女子的眼睛,总有股莫名的心颤。要不是近日镇上缺粮,他们又带着两只小羊,陈老三都不打算对这伙人下手。 即便他现在把镇上所有能干活的人都叫了过来,告诉他们有大鱼上钩,可心里还有些慌乱。 就像,二楼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自己一般。 “玛德,不管了……动手!” 陈老三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叫了这么多人已是骑虎难下,索性将外面的门锁打开,放众人一窝蜂的冲进去。 楼上,许清见下面的众人冲进屋内,下意识的想转身提醒那名女侠。 谁曾想,她竟直接将手中磨好的刀具扔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晃了个来回,让没怎么碰过兵器的许清吓了一跳。 “就不能递过来吗?” “通向二楼的地方就一個楼梯,你守在楼梯口,他们难攻上来。” 杨纤凝没有理会许清的牢骚,而是抽出了先前磨好的另一把刀,打开房门站了出去。 冲入前厅,准备登上二楼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他们也没想到,往常本该沉浸在睡梦里,衣衫不整的客人竟早有防备。 “退下,回去,饶你们一命。” 杨纤凝自然知道自己出手是什么后果,下面都是从未习过武,完全靠着一股狠劲的村民。 没有精良的铠甲相护,有再多的人数都于事无补。 “女娃娃,你在开什么玩笑?等你们到了附近的官府,把我们这儿的情况说出去,肯定会有官兵来抓我们。” “是啊,不要把我们当傻子,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为了我们全镇人的安宁,还是请你们几个去死吧!” 几句对话之后,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镇民便开始向着楼上冲来,看的许清头皮发麻。 说句实话,虽然楼梯占据地形优势,但是自己握的不是长刀而是短刀,没什么安全感。 杨纤凝则是从他的身旁淡然走出,轻声叮嘱了一句。 “看我的出手,慢慢学。” 随即她跨步向前,用左手拨开第一人伸过来的拳臂,拿短刀扎入对方的心脏。 那镇民显然没想到这外表飒爽的小姑娘这么能打,一时间着了道,直接归了西。 杨纤凝面对楼梯上的敌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将将身前的尸首踹下,导致其在翻滚期间撞飞了一众镇民,将暴动的人群给吓住了。 许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需要防住最前面的一个人就行。” 杨纤凝在表演完守城常用的方式后,便拉着旁边的扶手栏杆一跃而下,径直冲向楼下众人。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镇民们愣住了,纷纷举起农具利器向其捅去。 但杨纤凝还未落地,就用磅礴的真气卷翻正下方的几人,扬起尘沙。 她凌空侧旋落地,随便用蕴含掌劲的力道拍出,令承受攻击的一人身如柳絮,远远得飞出,四肢失控,撞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龟裂的深坑。 我滴个乖乖。 许清还是头一次见这女侠动手,先前虽然听对方与白莲教星君交手,知道她实力不弱。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人面对上百号镇民的围攻,不仅没有落入下风,反而还越战越勇,杀出了气势。 而且最颠覆他三观的地方在于,这世界里的侠女和他在前世小说影视剧里见到的完全不同。 常规剧本里的侠客,不应该重视人的性命,出手几次震慑就行了……但她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招招直瞄要害,浑身散发着杀伐之气。 很快,发现势头不对的梁家渠镇民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因为死在他们面前的,全都是同邻多年的亲朋好友。 本以为这女子很快就会体力不支,可谁能料到她如此难缠? “别退!” 一名精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用阴狠的目光凝视着杨纤凝,大声喝道:“当初开设黑店,是大家伙一起的主意,要是没有劫持来的那些粮食和银两,哪家能在这些年过得这么滋润?” 听到这名汉子的这句话,镇民眼里的胆怯害怕褪去,再次升起了狠厉。 是啊,没有那些银两,每家别说是生二胎养三娃了,就连年复一年的税收都缴不干净。 都是靠着这家黑店,他们才能过得富裕,每家每户即使不去种田锄地,也有饭吃。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放这些外乡人跑出去通知官府,媳妇,孩子,没一个跑得了的。倒不如狠下心,受点伤,把她给做了。” 镇民们在汉子的鼓励下重拾信心,继续向着杨纤凝靠来。 杨纤凝在此刻停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全因她注意到这名汉子明显是整个镇上的最厉害的人,修炼过一些聚气的功夫,算得上初窥门径的武夫。 他也很狡猾,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自己,故意出声让镇民动手,好寻找自己的破绽。 但……再有城府,再懂得使唤镇民,也不过是一个三脚猫功夫的武夫罢了。 杨纤凝率先发难,她从空中顺手抓过一杆钉耙,利用惯性将拖拽,把那农夫拖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后利用隔山打牛的气劲,一掌拍在了对方的身上。 不知问题的汉子伸手去接飞来的村民,在触手的一刻就感到气劲透入自己体内,大感不妙。 可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在他身体微微酥麻的片刻,杨纤凝的身形快如闪电,几乎是踏风而行,划出一道残影来到面前。 汉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又迎来对方强有力的一掌,霎时,他听到了骨骼断裂的脆响声在咯吱咯吱的响,随后就有一股剧痛从胸腹传来。 汉子仰天喷出一口血箭,噔噔噔的连续后退几步。 向来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竟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仅仅是承受了一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纸糊的一般。 也正是这一个照面,让他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有问题。 先前对方有意收敛气息的时候他还未曾察觉,但这丰富的对敌经验和招式,再加上磅礴如大海般的气力,几乎可以被称为武道魁首。 见过世面的他清楚,哪怕是在整个天下,能有这般实力的武者,两只手数得过来。 他的锐气被挫败,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恳求对方看在百来号人命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但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杨纤凝已不知在何时,将短刀贯入他的身心,而且在巨大的力道撕扯下,刀尖的空洞竟缕缕烟焦,似将整个血水煮沸。 全因杨纤凝的力道十分之大,而且挥发出的真气带有螺旋般的搅动,擦在后面的石墙上冒出了火。 (本章完) 第195章 上京城 第195章 上京城 其他镇民何时见过这种架势,在他们的世界里,那名汉子就是武道上的第一人。 虽然这人是个逃兵,但他手上的拳脚功夫,还从未遇过对手。 谁曾想,真遇到敌手,竟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刚刚露出凶相的镇民开始萌生退意,但杨纤凝根本就没有放过众人的打算,徒手拉起旁边的农具往外一摔,对方被巨力拉扯,朝屋顶摔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人的脊背将横梁砸断,口吐鲜血。 “别想着跑了!这娘们根本不打算放过我们!” 一个镇民见这娘子招招都是死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喊人回头,想利用四面八方的攻击让对方露出破绽。 结果可想而知,杨纤凝利用这些人进攻的前后空挡,犹如鲤鱼般在人群中穿梭。 她每每挥起匕首,就会带去一个人的性命。 站在楼梯上的许清都以为这是杨纤凝一人的战场了,但下面有两三名镇民见情形不对,就试着朝他这里进攻。 窄小的楼梯很难让长兵发挥,更别提这些镇民根本不懂得配合和战术,只是一股脑拿着锋利的农具向上冲。 许清按照女侠给他的叮嘱,故意放这些人走到相近的位置,再埋首跨步,利用短刀之利,将迎面的敌人捅翻踹下。 没有刀剑护身的镇民,自然无力反抗,再加上许清手中的刀被仔细打磨过,他直接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狠角色。 渐渐地,上百名来袭的镇民死伤过半,哀嚎一片,整个厅堂都被血水和尸首堆砌。 剩下的人也完全丧失了斗志,争抢着夺门而出,向着外面的方向跑去。 杨纤凝在他们眼里,已彻底变成了恶魔。 机灵的陈老三躲在屋外观望情况,生性多疑的他在一开始就没随着大部队进屋,因为他觉得那女人不像是個解决的货色。 听到屋内接二连三传出的惨叫,看到熟悉的镇民向外狂奔,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成真,想混在人群里逃跑。 可当他闪躲进一处小巷,准备拿自己藏好的家当逃跑时,却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女……女侠,是陈老三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放……” …… 梁家渠的战斗结束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这里的人就丧失了斗志,放任许清一行人在镇上自由先走。 许清也不想在这个黑镇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挡住孩子们的眼睛出了客栈,再用一把火将其烧掉。 趁着天还亮,四人沿着镇北方向出去,继续向着上京城赶路。 本以为赶完最后一点路程,就能顺利进京,但谁曾想,他们却在半路被官府设立的哨卡拦住了。 拦住的不止有他们,还有从这条路线上进京的商队和旅人。 “军爷,能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进不了城吗?” 一名商人趁着商队在路旁歇息的功夫,拿着两块碎银来到蓝袍皮甲的官兵面前,塞给对方问道:“先前都是走这条路的,前面是出战事了吗?” 辽金两国交战频繁,在边境几城经常爆发冲突,时有官兵拦路。 但这里可是辽国腹地,他们可没听说过有事发生。 官兵接过碎银,分给了身边的同僚一块,挑着眉眼打量了一番。 当差值勤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也没有遮拦,随口道出原委。 “不是战事,南边的齐国有新帝登基,知道吗?” “知道,听说那登基的女帝容月貌,貌美如,才三十岁左右……正值韶龄。” 商人本就需要四处打探消息,牟取利益,所以他对齐国传出的风言风语也知道一些。 齐国的祭天大典和登基大典,新帝都会现身在民众面前,让人一睹真容。 那女帝的绝色也因此传出,在几国内极为响亮。 “嘿嘿,看来你也有点人脉。” 官兵拍了拍商人的肩膀,笑了笑道:“不错,女人嘛,宫里斗斗还行,真要坐那皇帝的位子是坐不稳的。再加上咱们辽国与金国交战,前段时间不是大捷?那女帝就想加送礼品,与咱们辽国维系关系。” 商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懂了!那女帝想找个靠山,瞄上了咱们大辽,算盘打得真好。” “可不是嘛,随着齐国使团送来的礼品和钱银,数量众多……所以咱们大帝下令,让我等在路上巡戒,近三日禁止一切人员和车队从上京南门进城。” 商人焦急的问道:“官爷,我车队上的东西,都是上京城内各处酒楼的山货,过了两天就不新鲜了。” “南门被封,西门也查审严格,你们绕到东门进城吧。” 官兵念在那两枚银子的份上,给商人指了条明路。 后者心领神会,连连道谢两声,朝来时的路退了下去。 到了商队停留驻扎的营地,他就开始招呼休息的护卫马夫,命令众人往东门赶。 “明天!一定要在子时之前进城!按时把车里的货物交到马掌柜的手里。” “老板,该走东门,今晚可都睡不成了。”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要是完不成这单,赔了钱……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商队的众人见老板说的严厉,皆不敢有怨言发出。 他们都与商行签订了卖身契,真要让商队亏了生意,把自己卖身成奴都赔不起。 但眼下的辽国又一年比一年辛苦,能有一份工作就是好事了。 “你是从哪来的?” 商人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许清正迈着步伐向自己走来,从外形上看,这人很是年轻,表情也有些稚嫩青涩。 “老爷,我和家中的娘子想进京谋生,可谁曾想这南门关了。要是我们两人从东门绕,恐怕得耽误不少时日,浪费好几日的口粮。” 许清窃听到商人和官兵的谈话,原想着偷偷溜出去,与齐国的使团相认。 但这沿途上早就十步一哨,再加上使团带有金银拜访,当差的官兵都不愿出错。 再加上使团内领头的人不知是谁,万一暴露自己的身份,恐怕会给姑姑添麻烦。 所以他就想跟着商队的马车,从东面进城。 商人重利,皱着眉问道:“你和你家娘子会驾牛车吗?” “会。” “那就来吧,坐在中间那辆车上,给你们送到城中。” 商人听到有人愿意驾车,还不用付工钱,就眨着眉头,装作不太情愿的模样应下来。 许清闻言,立马去另一侧找女侠和孩子们上车。 ……繁似锦的车队中,一辆古韵浓厚的马车缓步而来。 马车四周缀以金银丝线,碧玉镶嵌,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车辕上镶嵌着精美的龙凤纹饰,象征着车主人的高贵身份。 车内坐的人,正是沈家的父女。 “出使辽国,为什么要这么奢华的马车?” 沈霜序看着父亲在车内斟茶热水,整个桌子一点不晃,顿时就意识到,这辆精美的马车应该是女帝登基时的座驾,命人用珍木打造,令能工巧匠搭建起来的豪车。 了大价钱制作,怎么不留作自用? 但仅是过了片刻,沈霜序便意识到女帝的良苦用心,朝着父亲座后的纱幔屏壁看去,问道:“这里留有暗门?” “是的。” 自沈霜序并入使团车队后,这还是父女二人的头次见面。 沈年衍看了眼聪慧的女儿,欣慰的笑了笑。 “这辆车就是为了躲避辽国的搜查,将你夫君带回去的秘密工具……但爹爹有些不解,你明明是第一次上车,这里的机关怎会瞒不住伱?” 为女帝打造座驾的工匠,自然不会将这东西公之于众。 沈霜序倒显得平静,用更冷淡的口吻说道:“刚刚上车的时候,就目测过这辆车的周长,刚刚发现不对,就简单比对了一下。” “嗯,不错。” 沈年衍夸赞完后,便继续问道:“那依你之见,这次出使辽国的和约,是签还是不签呢?” 女帝给出的条件丰富,但却是在掏空国库,争取这次出使上京城的机会。 自己作为前朝首辅,兢兢业业的统领六部,真的签约,恐怕会被国内的文人钉在耻辱柱上,迎来无数骂名。 但若是坏了这件事情,就是有违圣命,会引来女帝的不满。 “辽国的野心太大,将这些钱布送去,无疑是助纣为虐,反而会激发他们的贪心……这批钱布应该留在使馆周围,利用它们来谈条件,绝不能送给他们。” 沈年衍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辽国皇帝怎么会放弃嘴边的肉?” “钱可以瞒天过海,布可以以次充好。” 听到沈霜序隐晦的表达,沈年衍微微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 运货马车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日赶到了上京城。 临近东城城门,商队在两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将他们放在了大路上。 因为上京城的城检严格,城关要严格核对通关文牒上的人数和入京的事情。 走了两盏茶的功夫,许清几人排上了入城的队伍。 上京城的城墙,虽然不如齐国的京城崭新,年年都有工匠修缮维护,但它却有十丈多高,巍然耸立,给人一种坚固宏伟的既视感。 道路上青砖交错,朱红色的城门上涂得倒是新漆。 “挨个进,不要挤!” 城卫兵不耐烦的检查文牒,在远远看到杨纤凝的丽色,脸上的神情骤变。 对于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他们早就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法子。 那就是调戏队列中长相标致的女子,向手续不全的人勒索钱财。 一般只有富人才乘坐马车,排队入城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不敢与自己做对。 但没等他先开口,就看到那女子随行的同伴一步迈上来,将通关文牒递给了自己。 “哼。” 城卫兵不满的接过去,看的十分仔细。 他想在这东西上找些破绽,好去刁难这男子和他的娘子。 可谁曾想,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竟然在文牒上看到了一位大人物的印章。 “看错了吧?” 他将文牒举起,朝着太阳的方向盯看了一会儿。 渐渐地,他神色错愕,像是知道了一行人的身份。 念到此事的严重程度,城卫兵赶忙撇下几人,向着城防官汇报。 许清与杨纤凝二人互相对视,有些不解这人的行为。 但过了片刻,他们就发现这小小一张通关文牒,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夸张。 从城楼上急匆匆赶下来的人,竟穿着一个三品武将铠服。 “这是上京城的城守吧?” 辽国与金国的官职和服制都是仿造齐国建立,除了针对本族人有特定的优化外,大部分的位置都与齐国相同。 所以许清能根据官服和武将铠甲上的制样,推断出对方的品阶。 “二位!辛苦了!” 三品大员,竟对两名人牙子谄媚在笑,许清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要是换做齐国,这类人连进入京城官邸的资格都没有。 “长途跋涉,二位请跟我来。” 城守笑着说完,就命人打开了一旁的栅栏,让许清四人走了捷径入城。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许清本想拒绝,可对方看到通关文牒产生的反应,代表此人一定了解这些人牙子的身份和目的。 自己贸然回绝对方,定会引起这人起疑。 城守边在前面引路,边笑着回头搭话道:“为那位办事很辛苦吧,大人特地吩咐过,这批小羊要妥善对待。” 这名三品武将的做法,让许清的心底越来越没底。 因为他搭话的语气不仅没有架子,反而像是在奉承自己,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自己与女侠对那两名人牙子出手,完全没有任何的阻力,他们的武功不高,刀也不快……仔细想想,这城守应该不是看中人牙子的本事的能力。 而是他们带着的女孩子。 许清想到这里,故意踏前一步,压低声音变相打听道:“哦?这批小羊这么重要吗?” “您可别说笑了,大人等了这么久,可就你们两人把羊牵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