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娇美:摄政王为她神魂颠倒》 1.第1章 第1章 荆亲王府后院的温泉汤池内,幔帐随秋风轻摇,忽然里面惊呼声传来。 汤池边,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湿意钳制住银霜的下巴。 “银霜?”尹诏良眼神犀利,端详着她美艳的五官。 没想到殿下能记住自己的名字,银霜抬眼看他,神色紧张,“殿下,奴是奉老祖宗的话,来给您送东西的。” 她的脸庞隐在灯火的阴影中,尹诏良修长的手指钳着她的雪腮微拉上扬,动作有些突然,银霜一时没有跪稳,直直摔入水中。 尹诏良大手一拉,将她带出水面,银霜紧紧抱住他强壮健硕的手臂。 她头发全湿,神色狼狈,泪眼迷离混着汤池泉水顺着脸颊流下,没入锁骨。 尹诏良一手环着银霜,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腿上,强硬的扣住她的脸,观察她狼狈的神色。 前些日子他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因这丫头生得美貌,便多瞧上了几眼。后面老太太让她给自己端膳送汤,自己也没拒绝。 虽说待她宽裕了几分,但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在半夜闯入他每日泡浴汤的地方。 简直胆大妄为。 他大手微沉,一手扣住银霜的腰,仰头靠在池边,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纤薄的背,替她顺气:“既然都下水了,陪爷泡会儿。” 银霜缓了一会儿,听到他这么说,心中焦急。她就算是个丫鬟,却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同他共浴…… “奴婢惶恐,万万不敢同主子共浴。” 尹诏良可不信她这话。明明双腿都发软,似若无骨般依附在他胸膛,双手也环扣住他修韧紧致的腰身,竟然还能说出这般欲拒还迎的话? 尹诏良冷峻的五官凑近,温热的鼻息撒在她的脖颈处,“主子发话,你也敢不从?” 他的语速慢条斯理,质问的语气却让人闻言生畏。 水中漂浮着银霜桃红色的纱衣,里面的白色锦衣类似于肚兜的款式,紧紧扣在白嫩的脖间,似乎只要尹诏良的两根手指,就能褪下。他手臂勾住一用劲儿,银霜就被他束缚进到宽阔的怀中,紧紧贴着他,气氛莫名炙热起来。 她怯怯的看了尹诏良一眼,杏眸映着水光,像是满月映照的湖面。 尹诏良呼吸一窒,沉下身子,双臂一举,竟将她直接托举上了汤池边缘。 她上半身坐在汤池边,纤细的腿还浸在暖热的泉水中,全身湿透,纱衣紧紧贴在玲珑的身段上,埋头害羞的用双手遮挡住起伏的胸口。 尹诏良眼神微沉,盯了她两息,轻笑了一声。 随着笑声落下,尹诏良用鹤氅将银霜裹住抱起。 银霜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子。 汤池里面的暖房有长廊可以直达主院,尹诏良横抱着银霜直接进了院子,将银霜放置在卧间屏风后的小榻上,一手按住她的腿,剥开那件偌大的鹤氅:“可冷?” 鹤氅脱下,就是紧贴着银霜的纱衣。如今虽然是初秋,夜晚还是有些凉的,银霜抖了抖。 “冷?”他俯身,手轻轻拨了拨银霜额边的湿发,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腰上,带着不容忽视的触感。 他开口的一瞬间,炙热的气息抵达肌肤,那气息像是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子儿,在银霜身上泛起层层涟漪。 银霜心中焦急,她只是奉老太太之命前来送东西了,怎么会变成如此情况,她忍不住唤了一句:“殿下……” 还没等她说完,尖俏的下巴被他轻轻抬起,双唇相接,呼吸交融。银霜被吻的晕头转向,在尹诏良的强势下,再也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语来。 在围廊处等待的小郑子听到厢房内发出的声音,心中松了口气。 小郑子带着笑意,悄悄招手给对面的小奴才:“快去给老祖宗通传一声,就说事儿成了,” (本章完) 2.第2章 第2章 第二日,银霜独自从正院偌大的锦帐中醒来,身体充满了酸痛,她强撑着身体,穿了衣裳。 银霜自以为没有惊动旁人悄悄回了老太太的西兴苑内。 回想到昨日的情况,银霜雪腮微红,心不在焉的啃着馒头。 “你怎么在这儿?”粉黛急急忙忙道,“老太太不是说给你划到殿下院里去了吗?” 银霜听了一怔:“我?” “可不是。以后享福了可别忘了姐妹。” 银霜此时脑袋才转过弯来,原来昨日老太太让她去送东西,就没想过再让她回来么? “既然来了,快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银霜只得撑起疲惫的身体,来到老祖宗用膳的西厢房。 老夫人招人迎她,“快过来,祖宗看看。” 银霜行至老夫人身前,给她行礼:“奴给老祖宗请安。” 老夫人打量着银霜,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很是满意。 对于尹诏良,她心中觉得什么都好,但就是无心情爱将朝堂之事看得太重,如今就算是权倾天下了,也没给她生个孙儿来。 “银霜,你伺候我几个年头了?” “回老夫人,十个年头了。” 老夫人幽叹:“竟然如此久了,老身也老了。初见你时还是个南城的乞孤,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清丽雅致,能让诏儿看上,也是个有福的。” 老夫人扫了一眼燕嬷嬷,燕嬷嬷适时开口道:“既然已经被殿下幸了,便去殿下院里做事吧。” “看你这俏样儿,就是讨人喜欢,便给你抬个份位,当通房吧。”老太太赐恩道。银霜听了却脸色发白,“银霜身份低微,只求能跟在老祖宗身边伺候,不想当什么通房,还请老祖宗发恩。” 此话一出,房内的几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老太太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燕嬷嬷便劝道:“银霜,你可不能如此不知恩!你可知老祖宗在你来前,还想着给你赏赐!” 银霜却就地磕了头,还是重复原来的话。 老太太脸色铁青,在她心中,她的外孙儿可是谪仙般的人儿,银霜这样的贱籍丫鬟,与他扯上关系,那便是泼天的富贵,而这丫鬟竟然给脸不要脸。 老太太冷哼一声,扔下茶盏,温热的茶水溅射到银霜低垂发白的脸面上:“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 银霜正要谢恩,又听见老太太苍老的声音道。 “你便去诏儿院里当丫鬟吧。” 一句话,定了银霜的去路,不等银霜再说什么,燕嬷嬷将银霜请离了厢房。 看着银霜面色忧愁的神色,毕竟认识了多年,燕嬷嬷有些不忍心,劝道:“如今你是殿下之人,万事要以殿下为重。身为奴仆,要知道自己本分。” 银霜没说话,走了。 燕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嬷嬷,为何说银霜姐姐是殿下之人?她能去殿下院里伺候吗?”与燕嬷嬷亲近的喜燕在廊下侍立,听到两人说的话,不禁问道。 燕嬷嬷看她一眼:“银霜是老太太亲自选的通房,你说呢?” (本章完) 第3章 第3章 银霜在原先的住处收拾了包袱,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来到了正院。 此时时间还早,正院的奴仆们正在清扫庭院,看见银霜提着包袱,也是一怔。 丁宗是院里的管事,对昨日的事情已经知晓,听到奴仆说有个貌美的丫鬟在院外,便做主让她先进了院。 如今主子没发话,丁宗也不好决定她的去留,便请她到正院旁边的梅园小坐。 梅园是正院的小套院,说来以前特意种植了许多梅林,只是后来荒废了,现下梅林也只有三间小宅,平日有人打扫。 银霜到了梅园,忍不住问他:“丁总管,殿下呢?” 丁宗淡笑,“主子的行踪姑娘还是少打听,且等着便是。” …… 而另外一头,尹诏良处理完了宫中的急事,回到王府内。想到昨日的销魂滋味,他暗笑了一下,道:“去老太太那儿。” 昨日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那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他也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他已经想好了,将她从老太太那边要过来,再赐个侍妾之类的份位给她。 还没进西兴院,就听到廊下有几个小丫鬟在嚼舌根。 “你们可知道银霜要去主院伺候殿下了?” “真的?” “可不是,我听燕嬷嬷说的。听说她脾气大着呢,老祖宗给她抬通房她都不要。” “为何?这可是伺候殿下。” “不知道。我早上见她垂头丧气的,似乎不愿去殿下院里服侍呢。” “确实是不愿意去,她还和老祖宗顶了嘴,说要留着西兴苑。老太太没让,还发了好大一顿火,茶盏都摔了。”尹诏良脚步微顿,面有愠色却隐而不发:“回院!” 他脚步一转,没再去西兴苑内。 尹诏良回到主院,丁宗上了早膳,才想起梅园里还有个人在等,请示道:“殿下,老太太那边送来的丫鬟在梅园里等着。” 尹诏良夹菜的筷子微顿,掀起眼皮看他:“昨日那个?” 丁宗点点头,“昨日那个。” 尹诏良冷嗤一声,“让她等着。” 等他吃了饭再去好好的收拾她。 银霜还不知道尹诏良因为丫鬟们的话已经怒气横生了,她在想着自己未来的出路。 银霜早就想出府了,奈何没有凑够足够的银子。她不想因为通房的身份而被困在府中,只希望有一日主子不再对她有兴趣,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和请安的声音,银霜跪下:“请殿下安!” 繁复漂亮的锦鞋踏过银霜面前的地面,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口便是质问:“你拒了老太太给你抬的通房?” 银霜心中一紧,更低垂下了头:“奴婢身份低微,不配侍奉殿下。” 尹诏良面上的愠色稍淡,原来只是因为此事。他拉起银霜纤细的胳膊,神色虽冷,但话却带着些许笑意:“胡说乱道。昨日还没学会?主子说能行的,便能行。” 银霜抬眼看他,尹诏良轻手摸了摸她的眼皮,“你便安心在正院住下,伺候好孤就行。” 说罢,带着冰凉冷意的手摸进了她的小衣。 (本章完) 4.第4章 第4章 银霜按住尹诏良宽厚的手掌,“殿下,奴婢不配侍奉殿下,老太太让奴婢是来当丫鬟的,不是……” 还未说完,尹诏良的神色已经转暗,咬牙道:“本是怜惜你自知身份低微,倒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不怕死的。” 此话一出,银霜有些怯意,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还望殿下成全。”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昨日之事,难道在你这儿不值一点情义?” 银霜脸色一白,“奴婢自知不配,全当是殿下赐的一场梦。” 尹诏良听了却更是愠恼,“身为女子,你便如此不知羞。廉耻也不要了吗!” “如若这般,那再度一场春风又何妨?反正全当做梦一场好了。” 说罢,尹诏良抱起她,压身在梅园厢房的小榻上,掀开她身上的袍子,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施展作恶。 他仿佛在与银霜进行角力般,势必要听到她口中求饶的话语。 经了此次,尹诏良便让银霜安置在了梅园,但是却没抬任何份位给她,还特地嘱咐丁宗给她照常安排丫鬟差事。 丁宗特意安排了两个粗使婢女到梅园侍弄院子,又安排了一个老嬷嬷住在梅园,说是同住,实际上是伺候加监视银霜。 银霜下午幽幽转醒,老祖宗院里的人来访,送来一碗避子汤药。 看着银霜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燕嬷嬷劝道:“这是规矩。等以后主母进门,殿下赏恩便能不喝这东西了。” 银霜看她一眼,端起汤药柔顺服下。 燕嬷嬷同她又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劝她收心认真伺候殿下,不要再如此逆反惹得主子厌烦。 等她一走,梅园的房门轻轻推开,进来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银霜姐姐……”他把房门轻轻合上,对着银霜喊道。 银霜看见他,也吃了一惊:“沧山,你如何来的?”“我跟着燕嬷嬷来的,悄悄留在了最后,有些话想与姐姐说。” 银霜知道沧山对她有意,如今这般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 银霜杏眸微转,看向他。 “银霜姐姐,我知你不愿伺候殿下。我存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两人远走高飞,你要是愿意,今晚我便带你走可好?” 说罢,几步上前想拉着银霜的素白小手。 银霜后撤了两步,白着脸撇过头,“你我身契都还在旁人手里,主子不开恩,说什么走不走的。” 沧山慌张几步向前,拉住银霜穿的素衣,“身契不要了,我们远走他乡。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地方,我娶你。” “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我们还可以生两个孩子……”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银霜连忙打断他,“沧山,你可知逃奴被抓到的下场?” 银霜心中难受,这几天的情绪终于仿佛找到了个决堤的口子,眼中氤氲:“何必为了我做这般不值当的事情,等你出府了,寻个清白好女便是。” 沧山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上前环住她:“银霜姐姐,你便是我寻的好女。我不在乎那些。” 银霜听完垂泪不语,但轻轻推开了沧山。 沧山的手臂滑落,他愣愣的看着银霜:“你竟不愿意?” 银霜拭干净眼边的泪,正色对他说道:“今日这些话,我便当没听到过,你以后也不要再说。” (本章完) 5.第5章 第5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银霜这两日受了宠,院内各方都在看着她。 沧山前脚从梅园出去,后脚消息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燕嬷嬷上前帮她捋了捋背,骂道:“以前奴婢还以为银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老夫人也骂:“这丫头简直不知好歹,她什么时候与沧山扯上了干系?” 这事儿燕嬷嬷倒是知道一点,“听闻是同乡,往日银霜对他多有照拂。” 老夫人咬牙道:“本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是个焉坏儿的。” 燕嬷嬷想着银霜那副愁容的样子,忍不住为她辩解道:“银霜还是知道分寸,没有答应沧山的要求。” 老太太眼睛一横,“她敢!” 这可事关她外孙的清誉。 “今日你让她喝那避子汤,她可有说些什么?” “没有,老太太的话她哪里敢不听。” 老夫人斜眼看了一眼燕嬷嬷,“你就捡好听让我听。沧山这事儿,虽说银霜无罪,但也得给她立立规矩。明日诏儿上朝后,你将银霜叫到院子里来。” 于是第二日银霜才上了职,还没等熟悉主院的环境,就被粉黛叫到了西兴苑。 粉黛见到银霜身上的粉紫色的主院奴仆服饰,心中有说不清的羡慕。他们西兴苑的奴仆,因为是伺候老太太,平日里穿得都比较素净老气。 “你穿着亮色真是极好看,衬得更娇艳了。”粉黛与银霜以前住一个屋子,关系还算不错。 银霜却问:“粉黛,你可知道老夫人叫我去是为何事?” 粉黛摇摇头,“到了老夫人面前,你且收收那倔劲儿。我听闻前日你就惹她生气了,你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气,这几日找你肯定是不得好。”银霜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已经让无可让了。你也知道我是想出府的,甚至年前老夫人曾经玩笑答应了我。谁曾想不过是主子随意应答的一句话,倒被我当做了金科玉律。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让我做不乐意的事情,我如何愿意?!” 到了西兴苑,银霜进去了请了安。老太太有意煞一煞她,便让她在旁等着。 银霜侍立在一旁,等了大半早上,老太太才招她说话。 “昨日沧山去找你了?”老太太直接开门见山。 银霜面上一怔,心中慌乱起来:“是。” “找你干什么去了?” 银霜嘴唇嚅嗫,“没什么事,说些话而已。” 气氛沉默半响,老太太气道:“跪下!这么多年教的规矩,难不成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银霜匍匐跪地,知道事情已经被老太太调查清楚了,她问:“老太太预备拿沧山如何?” “你要是有点脸,就不要再问沧山,先关心关心你如何吧!”老太太气得要死。 这丫头是西兴苑出去的,难不成要顶着她的名义去给她外孙儿戴绿帽子不成? “老夫人明鉴,奴婢和沧山是清清白白的。” 老太太冷哼一声,“要是不清白,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同我说话?去小佛房跪着,将《女诫》中的《妇行》、《专心》两篇给我各抄一百遍。” “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吃饭。” (本章完) 6.第6章 第6章 小佛房极其狭窄昏暗,便是白天也需要点灯。如今又是秋日,天气寒冷,银霜跪在蒲团上,手执墨笔,手脚冰凉。 粉黛偷偷给她送来一壶热茶:“你藏着点喝。” 银霜等她走后,心中烦闷的委屈感觉就要溢出喉咙。她翻开书本,认真抄写起来,也许忙点能让她短暂忘却这些烦恼。 尹诏良这边回了府,才知道银霜去了西兴苑一直未回。想着多日没见过老太太了,尹诏良便想着去西兴苑请安,顺便把银霜带回来。 结果到了西兴苑才知道,银霜被老太太责罚了。 原来这丫头不止气了他一个人。 “外祖母何必和一个丫鬟生气。”尹诏良看着老太太的神色,忍不住劝慰道:“您老人家身体为重,不必与她置气。” 老太太没好气道:“她是西兴苑出去的,我这张老脸都快被她丢尽了!” “是为何事?” 老太太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她朝燕嬷嬷使了个眼色。 燕嬷嬷便主动出来道:“殿下,银霜昨日与西兴苑内的小厮独见。” 尹诏良怔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缓慢回味着两个字:“独见?” 燕嬷嬷小心晲了一眼主子的神色:“那沧山对银霜有意,提了私奔。不过银霜是个有规矩的,拒绝了他。” 听到私奔,尹诏良的脸色已经铁青,但听闻银霜拒绝了,脸色稍缓。 “这样。那沧山现下何处?” “回殿下,下午打了十五大板子,人已经晕死过去了。老太太心善,准备让他醒了便赶出府去。”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实际上在燕嬷嬷说话的时候,暗自观察着外孙儿的神色呢。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尹诏良许久身边没个称心人儿,此番私奔的事情被他知道,定是免不了狠狠罚一顿了。 想到此处,老太太便道:“如今我让她在小佛房抄书,不抄完不准吃饭,你去见见她,顺便也给她立立规矩吧。” 尹诏良没带任何奴仆,独自一人前往了小佛房。 小佛房地处偏僻,院外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尹诏良站在廊下,便见到银霜正匐在桌案上认真抄写着《女诫》。她读书少,字迹歪曲如同蛇行,但瞧她那副认真的样儿,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尹诏良推开门,银霜抬头见到他有些吃惊,连忙匍匐行礼。 尹诏良走到她旁边,问她:“昨日怎么不同那小厮私奔?” “殿下,奴婢同沧山清清白白,怎么也不可能同他私奔。” 尹诏良瞧她神色不像作伪,便坐到她身旁的蒲团上,“今日倒是说了些实在话。前些时候来太太要给你抬通房,你怎么不如今日这般?” “早些如此,老太太也不至于心中不爽,还要特意给你立这规矩。” “你若是嫌那通房份位不够,等以后主母入府,我允你抬为侍妾。” 银霜还是低垂着身子,“奴婢惶恐,奴婢身份低微,殿下何苦要强人所难?” 尹诏良拿起桌面上已经放凉的茶杯,不怒反笑:“强人所难?旁人求之不得的泼天富贵,在你这儿倒成了委曲求全。” “怎么,你当我是昨日那小厮般,也要此般拒绝于我?” (本章完) 8.第8章 第8章 “沧山,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银霜说出多余的话语,沧山一闷棍打晕了银霜。 随后他也体力不支半跪在了地上,他望着银霜恬静的娇颜,默默念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着殿下。你放心,我定会带你出府。” “等出了府,我会对你好的。”他口中低喃着,额角冒着冷汗。 他强撑着身上被打后的疼痛,将银霜缓慢地拖出房门。 此时粉黛正悄悄摸摸走进小佛房的别院,她怀里装了两个菜包子,特意偷偷给禁食的银霜带的。还不等走到小佛房,便见到腰背上还带着血迹的沧山费力地将银霜从房内拖出。 她连忙藏到廊后,趁沧山进小佛房片刻的功夫,马不停蹄地去找人报信了。 此时尹诏良还在西兴苑内陪同老夫人吃饭,听闻此事便怒气匆匆带着人赶到小佛房。 看到银霜面色苍白的躺在冰凉的木廊上,尹诏良冰冷的目光扫过被制伏在地的沧山,语声冷清:“杖毙。” 不等沧山哭喊挣扎的声音叫出口,侍卫直接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将他直接拖了下去。 尹诏良上前抱起银霜,在西兴苑找了一间就近的厢房。 他摸了摸她的脉搏,心有余悸,忍不住检查她身上的伤口。还好除了头上被敲肿了一大个包,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去叫大夫来。” 尹诏良沉声吩咐道,脱下身上的鸦色银线刺绣鹤氅,温柔的盖在了银霜的身上。 粉黛急急忙忙跑去了。 喜燕随同燕嬷嬷带着被褥进了厢房,燕嬷嬷看见尹诏良身上的鹤氅盖在银霜身上,连忙使眼色让喜燕去给尹诏良穿衣。喜燕按捺住激动的内心,拿上鹤氅,柔声娇气道:“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尹诏良眼睛盯着银霜如同玉雕般白净的肌肤,摆了摆手:“不必了。” 喜燕提起鹤氅的手臂僵了一瞬,便把鹤氅折叠放好,将薄被盖在银霜身上。 不一会儿粉黛便带着府中常驻的李大夫来了。李大夫细细查看了银霜的伤势,跪地回道:“只是受了些外伤,又思绪过多,劳累疲惫,恐是要睡上半日。” 尹诏良听完,脸色终于稍缓,不再那般吓人。 此时屋外也传来打板子的闷哼声,尹诏良嘱咐下人好生照顾银霜,竟要到外面去亲自监刑。 喜燕念念不舍地看着尹诏良的背影,粉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望出去望去,别在这儿耽误我伺候银霜” 喜燕看她一眼,撇了撇嘴角:“她又不是主子,你伺候个什么劲儿。” 燕嬷嬷警告般瞪了喜燕一眼,“慎言!” 喜燕这才低头侍立在一旁,没再说话。但她看着躺在青帐雕床上的银霜,心中生出一些阴暗的嫉妒。 明明她的相貌并不比银霜差,凭什么银霜承了宠,她却不行? 她前些日子听燕嬷嬷说,银霜惹了老夫人厌烦,又惹了殿下不快。如今老夫人有意再挑选一个柔顺的丫鬟去殿下院里服侍。 她心中早就暗自期待着了。 这也许是她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本章完) 9.第9章 第9章 喜燕料想得不错。 老夫人有了银霜的前车之鉴,便让燕嬷嬷在院内挑选起样貌合适又乖巧听话的奴婢。 燕嬷嬷和喜燕本就算半个师徒,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喜燕。 喜燕不同于银霜,她是已逝老老爷的家生奴婢,她的父母如今还在王府下面的庄子里做事。这样的家生子,生来就是奴婢命,父母亲族也身系王府上,多数人都是认命听话的。 “这可是飞上枝头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燕嬷嬷私下嘱咐道。 喜燕喜形于色,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嬷嬷放心,我可不是银霜那般不识好歹的。” 燕嬷嬷却道,“此番让你去主院,是让你照顾银霜的,你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先在他面前露了脸,后面的事情再慢慢来。” 听到慢慢来,喜燕心中闪过失望,又有些不服气。但为了以后能够伺候上摄政王,她也只能忍辱负重去伺候银霜。 “是,喜燕知道了。” …… 梅园里,银霜因为头部被沧山击打的缘故,醒来了也恶心头晕,几日都缠绵在床榻上。 喜燕每日替她煎药送饭,本以为能日日见到殿下,却没想到除了银霜昏睡的时候殿下守了半日,这两日再没露面。 银霜歇了两日,才缓解了头轻脚重的不适。她让喜燕去西兴苑拿来自己前些日子没抄完的《女诫》,跪坐在软蒲上认真写了起来。 喜燕轻蔑地扫了一眼她的字迹,狗爬一样。 这样无才无德的女子竟然也能得到殿下的宠爱,真是老天无眼。 银霜一直抄到深夜,也没将前些日子老夫人布下的功课抄完。如若那日她没被沧山偷袭,怕是抄上一天一夜也吃不了一顿饭。喜燕本在旁边的软榻上躺着歇息,突然听到旁边的青石路径上传来脚步声,她扫了一眼跪坐在地披头散发穿着素衣的银霜,并不准备提醒她。 而她自己连忙走到铜镜面前,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和衣裳。 “请殿下安~”四个字,硬是让她说出了婉转千次的柔和音调。 尹诏良蹙眉望向这个陌生的婢女,绕步直接走过,来到银霜的桌案面前,不满道:“这么晚了,还让姑娘抄什么书!” 说罢,他问银霜:“怎么不好好休息?” 语调换得极快,让喜燕黯然神伤,咬着唇沉默着。 银霜请了安,放下已经握出汗纹的毛笔道:“前些日子,老夫人让抄的书还没写完。” 说到这个,尹诏良又想起了那日银霜死活不愿要名分的事情。他心中郁结,但想到银霜身体抱恙,没说什么。 “这罚我替你免了。”说罢他抱起银霜来,放到卧房里的软床上,“这两日可还有不适?” 银霜抬头怯怯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望着她这般柔情似水的神色,尹诏良猛地一下就心软了,坐在床沿上,拉住她柔软的素手:“那打晕你的贼人已经被伏诛了,以后必定不会再发生这般事情。” 听到伏诛二字,银霜抖了一下:“他……他死了?” 尹诏良点点头,“敢掠孤的女人,他死不足惜。” (本章完) 10.第10章 第10章 尹诏良离银霜很近,她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冷冽的熏香。 银霜垂下眼,没说话。 尹诏良以为是吓到了她,“不说这些事了。这天都还没入冬,你手怎地如此冰凉?” 银霜轻轻抽出了自己手,塞进被子里,“常年如此。” 尹诏良没说话,看向还侍立在一旁的喜燕,蹙眉道:“出去。” 喜燕面上委屈,幽怨的目光暗暗扫过两人,退了下去。 尹诏良脱了外衣,将玉冠卸下。 大手抚下挂账的铜勾,将刺着梅的闺帐落下。 银霜见他如此动作,神色有些紧张:“殿下,奴婢身体还未大好。” 尹诏良怒极反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抱着她裹紧帐,“累了,陪孤睡会儿。” 他身材健硕,热意腾腾。银霜本来本来就是手脚冰凉的体质,又格外怕冷,如此被他抱在怀中,竟睡得比平日都好。 第二日她醒来,尹诏良已经早早走了。 喜燕见银霜才起,又想起殿下对待她的态度,忍不住酸溜溜道:“丫鬟命公主身,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 银霜淡淡扫她一眼,“去给我打盆热水来。” 喜燕更是生气,连名分也没有,敢如此指使她! “要打自己打去!”说罢,她转身走了。 在门口一直侍立的老嬷嬷开口道:“姑娘且坐着,老奴去打来。” 老嬷嬷是丁宗从银霜入住梅园那日就安排进来的,平日行事低调,也不干涉银霜的事情,见到喜燕这般行事,才从廊下走了出来。银霜轻轻福礼,“还未问嬷嬷姓名?” “老奴姓王,姑娘便叫奴婢王婆子便是。” 银霜打量着王婆子的背影,她知道王婆子是丁宗安排住进来的。她现在的身份说来也尴尬,明明承了宠却还是个丫鬟。 但她心中自有盘算,对于这般的尴尬境地,倒是能怡然自处。 想到昨日和尹诏良同床,银霜忍不住问王嬷嬷道:“今日怎么没人送避子汤来?” 王婆子一愣,她昨晚在外守夜,不曾听到什么情爱动响。但这事儿事关殿下的子嗣,她不敢怠慢,忙问道:“昨日姑娘承宠了?” “我们睡一块了。” 王婆子笑了笑,“姑娘别担心,只要不做那事儿,是没办法怀孕了的。” 说得银霜脸通红,“这样。” “姑娘年纪小,不清楚也正常。”王婆子心中觉得银霜是个懂规矩的,主母还未进门,旁的女人自然是不能怀孕。 王婆子将此事告诉了丁宗,本意是想替银霜博一个懂事的好名声,却没想到被尹诏良知道后,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银霜根本不想与他生孩子,再想到她曾屡次拒绝自己给名分的事情。想来这个女人心野着,反正不在他身上。 尹诏良告诉丁宗:“去问问府医,如若她身体好了,便该把差事给她安排上了。” 既然想当丫鬟,便让她好好吃吃苦。或许等她受了委屈才知道,在这府中有个份位和名誉,是多么的珍贵和难得。 丁宗问:“便将银霜姑娘安排到主院贴身伺候殿下如何?” “不必给她什么宽待,就按照普通的丫鬟给她安排差事便可。” (本章完) 11.第11章 第11章 银霜上职那日,下起了绵绵秋雨,夹杂着冷冽的西风作怪。 这时日的天气,要是不下雨还能算得上气候怡人。一下了雨,温度骤降,冷得让人猝不及防。 丁宗愁了一晚上怎么安排银霜的差事,想着院里的奴仆都是些小厮或者太监,便准备让桃香带着她做事。 桃香是尹诏良的生母惠太妃留下的丫鬟,曾经也是被作为通房送来的,不过殿下没收她入房,一直当的是普通二等丫鬟。 惠太妃执意让尹诏良留下桃香,毕竟他身边都是男人,没个贴心人实在让人不放心。 桃香此时正在寝房内整理床铺,看着丁宗带着银霜前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桃香皮肤白嫩,脸颊圆嘟嘟的,看起来亲和可爱。 等丁宗一走,桃香便让银霜去收拾尹诏良换下来的衣物。她站在床前,冷着脸暗自打量着银霜。 其实桃香心中不忿,明明她才是名义上殿下的通房,却被这个后来者享受了殿下的宠爱。不过听闻殿下并未给她名分,想来也并看不上这个丫鬟。 银霜做事麻利,很快就把换下来的衣物整理好,询问桃香要如何处理。 桃香道:“殿下的衣物精贵,大件的外衣送往浣纱房,贴身的衣物便由你去洗吧。” 府中奴仆等级森明,洗衣这种粗使活儿平日根本用不着二等丫鬟来做。银霜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主院里的差事分配,不敢有异议。 银霜将外袍挑出来送到浣纱房,又打了水将贴身衣物全部洗了。 桃香本以为银霜这个狐媚长相,定是个不老实的。一直偷偷观察着她做事,就等挑错好好训她一顿。 然而看了一上午,也没让她挑出毛病。 桃香撇撇嘴,到了吃午膳的时间,故意没叫银霜一起,自己独自一人去了。 丁宗处理完了院内的琐事才前往厨房用膳,看见桃香一个人坐在一众小太监中间,蹙眉问道:“桃香,银霜姑娘呢?” 桃香愣了一下,“看我这记性!刚才让她去浣纱房送殿下的衣物,忘了告诉她了。”府中的奴仆是错峰用膳,每个房的用膳时间都不一样,主院的奴仆向来是最早吃的。错过了这轮,便不能再吃了。 丁宗哪里不知道这些磋磨人的手段,冷冷看了桃香一眼,“去将她叫来。” 桃香诺下,赶忙回去叫人。 银霜到了厨房,饭菜都已经所剩无几了。 桃香脸上布满歉意:“都怪我,忘记告诉你主院用膳的时间了。” 银霜好脾气的笑笑:“没事,有吃的就行。” 银霜的手因为用井水洗了衣服,冻得红彤彤的,拿着铁勺给自己舀了饭便坐下来安静用膳。 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菜了,光剩了一些冷透了的白煮菜。 “吃这个。” 突然碗里夹送来两块排骨,银霜吃惊抬起头。 桃香笑着道:“还剩了些,你吃吧。” 桃香心想,就算丁总管不信自己,但是有当事人为自己说上几分话,想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银霜说了声“谢谢”,但到最后也没吃那两块排骨,用剩下的菜拌着半碗白饭吃了。 下午回了院子,桃香又叫银霜去涮洗痰盂。 (本章完) 12.第12章 第12章 这些都是粗使婢子的活儿,根本就该银霜来动手,但银霜一一照做,没有任何怨言。 主院里九转雕回廊下,桃香正与一个小太监偷闲吃着点心。 小太监指了指正在打水的银霜,问:“桃香,你不怕她给殿下告状啊?” 桃香冷笑:“她连个份位都没有,怕什么? 小太监悄声道:“我有个同乡是老夫人院里的,听那边的人说,殿下要给她份位,她自己不要呢。” 桃香听了直笑:“这么离谱的话你也信?” 银霜这样的二等丫鬟能拒绝殿下给的份位?!那可是当荆亲王殿下的妾室! 再说殿下气度非凡,权倾天下,外面无数贵女想与殿下结亲。银霜一个贱籍丫鬟,怎么可能出言拒绝殿下,定然是殿下根本不愿意给她名分,她好面子偷偷传的流言蜚语罢了。 “好了好了。这样的话可别再传了,说出去都笑人。”桃香打了一下小太监的肩膀,“这谣言传到殿下耳朵里去,有你好受的。” 银霜洗好了痰盂,桃香立马又给她安排了新活儿。 “天气冷,辛苦你了。”桃香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不客气:“正好殿下的衣服还未熏,快去屋里暖和暖和。” 银霜挑眉看她一眼,也笑:“好。” 主院的奴仆众多,平日主子不在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活儿要做。但银霜今日却忙得脚不沾地。 等用完了晚膳,银霜累得回了梅园就歇息了。 尹诏良回来从侧门直接进了梅园,王嬷嬷看见他连忙点上灯。 尹诏良望着黑暗的屋内,压低了声音:“睡了?” 王婆子点点头,“累着了。” 尹诏良眉头蹙起,心里泛起一点心疼,嘴里却念叨了一句:“活该。” 说罢,他挑开帘子,快步走了进去。王婆子提着宫灯跟在后面,把屋内的烛火都点上,默默退了出去。 灯火明暗交织,银霜躺在床上,玲珑毕现,睡颜恬静,挺翘的小鼻子分割了一方明灭。或是睡梦中隐约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眉头微微蹙起来。 恍惚中银霜睁开眼,看见尹诏良站在床边,正默默看着她。 她连忙起来行礼:“殿下。” 尹诏良问:“今日累到了?” 银霜摇摇头:“不累,习惯了。” 还在和他较劲呢。 尹诏良便道:“收拾收拾,孤要去泡汤,你来伺候。” 尹诏良一走,银霜麻利地起来了。外面还在落雨,银霜打着伞快步走到汤池的院子里。 桃香正拿着尹诏良要换的寝衣过来,看到银霜脸色一愣,“怎么这么晚还来?不用你伺候。” 听闻上次银霜就是在汤池边承宠的,桃香便想着也来试试。没想到这狐媚子居然也来了。 银霜脚步一顿,“是殿下让我来的。” 桃香打量她,“那你先站在廊子外,等殿下喊你再进去。” 桃香心中烦闷,她得找个理由给她支开。这狐媚子要是寻了机会,还不知道怎么缠着殿下呢。 尹诏良来了汤池不久,桃香便悄悄出来对银霜说:“殿下想吃饮子,你去膳房叫人做了送过来。” (本章完) 13.第13章 第13章 银霜撑着伞走了,桃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嘲笑她愚笨。 她哪里想得到,银霜实际上并不想留在这里,既然桃香给了机会,她自然就顺着台阶往下走了。 银霜到了膳房,一直等着厨子把热饮子做出来才慢慢往回走。 小郑子站在汤池院外提着宫灯,看见银霜来了,终于松了口气:“银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小郑子朝旁边的人使眼色,小厮连忙上去帮银霜提上食盒。 “你快进去看看吧,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 银霜脚步一顿,“殿下发脾气了我也害怕,你要不让别人送进去吧。” 小郑子一副苦瓜脸,“哎哟喂,姑娘,殿下就是因为见不着您人才发的脾气。其他人进去不过是自找苦吃,姑娘你进去可不一样。” 银霜没办法,只得端着饮子进了汤池。池内雾蒙蒙,披着烛火笼在周身,像是泛起了一层如珍似玉的柔光,衬得人气色极好,眉眼如远山青黛。 “殿下,饮子来了。” 尹诏良听到她的声音,睁开双眼。他的眉眼生得多情风流,偏偏眼神淡漠,矛盾却惑人,极具压迫力。 “你当丫鬟便是如此当的?” 尹诏良语气冰冷,“主子的话一句不听。旁人说的你倒是听话乖巧。” 银霜跪地:“奴婢知错。” 沉默半瞬,尹诏良吩咐她:“替我擦背。” 银霜便去架子旁拿了毛巾,沾了露油按上他宽大的背脊。尹诏良前些年是带过兵的,他平日也常习武练剑,整个臂膀宽厚有力。银霜触碰到时,这些肌肉会紧绷发直,变得僵硬。 银霜跪坐在岸边,躬身弯腰用布巾轻轻擦拭着尹诏良的身躯。 “你这力气。”他突然叹了口气,无奈道:“给我挠痒痒呢?”银霜本来脸就红,被他这么一说,更是直接烧到了脖颈处,红彤彤一片。 “把外裳脱了。”他突然道。 银霜不明所以,心中如同掉了水桶般,七上八下的剧烈跳动起来。 “殿下……” 他没答应,那双含情目望着她,却又带了些审视和打量,像是要看透她的所思所想,望到她心里去。 银霜只得站起来,把外裳脱了。 “下来吧。”他说。 银霜盯着热气腾腾的水面,难道他又要她与他共浴? 见她没有动作,尹诏良拉住她的手,将她领下水。 “今日不是乏了?泡这温汤最是解乏。”他一边说着,一边揽住她坐下。 银霜被他拦着,脸色涨红,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偷偷晲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如同往日一般,依旧俊美冷峻,似乎一点心境波澜也无。 银霜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汤池中,竟也享受了片刻温泉的滋润。 尹诏良坐在一旁,见她神情渐渐放松,忍不住想与她多说两句话:“我看看你头上的伤。” 银霜转身,乖巧地低下头。 看着她这般乖顺模样,尹诏良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像是摸一只伶俐的小动物般。 两人在里间温存,小郑子站在廊外,看着两人亲密的共浴身影,嘲讽似的看了一眼桃香。 (本章完) 15.第15章 第15章 银霜匆忙和粉黛道别,迈着快步走进主院。 桃香正跪在湿漉漉的庭院中间,脸上布满了泪,见到银霜前来,眼神朝她一瞟,暗藏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银霜不知发生了何事,走到里间跪下请安。 尹诏良坐在桌前,脸色沉如深水,脸上带着怒意,正在发问丁宗。听到银霜来了,他朝她淡淡看了一眼,问:“我这桌子今日是你收拾的?” 银霜点点头。确实是下午桃香叫她收拾的。 “桌上有本玄色的折子去哪儿了?” 银霜愣了一下:“奴婢下午收拾的时候没见到什么折子,桌面只是有些污水。” 桃香小声哭诉道:“今日只有银霜动过桌面,奴婢今日一直在忙着给殿下收拾行囊。” 尹诏良冷眼扫过桃香,又看向银霜:“确定没见到过?” 银霜摇摇头:“没有。” “丁宗,派人去梅园、还有桃香住的地方去搜!” 银霜跪在地上,听到他这般吩咐,猜想这折子可能事关重大。 银霜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斜看了桃香一眼。 下午桃香先收拾的屋子,后来突然又叫她进来给桌子上的污水给擦了。如果不是折子真出了什么其他的问题,定然是桃香诬陷她的。 很快丁宗便带着侍卫回来了,脸色沉着冷静:“殿下,找到了。” 他低头双手将折子恭敬地承上。 尹诏良打开折子确认了一番,“在哪儿找到的。” 丁宗声音极低,只有尹诏良能听见:“梅园。” 尹诏良扫了银霜一眼,又扫了一眼桃香。 沉声问:“桃香,你还有什么说的?”桃香跪在地上,浑身抖了一下,脸上有些不置信:“怎么会?” “折子在梅园找到的,和奴婢没有关系啊!” 此话一出,尹诏良脸色更沉了:“拖下去,问清楚。” 丁宗立马便招手让人架着桃香出去。 桃香还在哭闹:“明明是在梅园找到的,殿下为何不罚银霜只罚我?” 丁宗直接上手毫不客气地扇了她一巴掌:“蠢货!我都未告诉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你怎么知道?” 桃香立马求饶:“殿下,奴婢错了,鬼迷心窍。求您饶了我吧!” 然而屋内的尹诏良如同听不见一样,紧迫的视线只盯着银霜。 桃香的求饶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银霜还跪在地上,尹诏良的脸色依旧冷峻:“桃香都知道求饶,你怎么和个锯嘴葫芦一样?被人诬陷了也不知道辩解两句?” 银霜低垂着头:“殿下高明,自然会查清事情的缘由。身正不怕影子歪,奴婢清者自清。” 尹诏良冷哼一声。 “后日孤要西行去岭西,以后桃香便不在主院做事了,你料理主院寝房内的事情。” “但若再发生同今晚一般的事情,你也同桃香一个下场。” 岭西? 想到今日粉黛给的消息,银霜心中有一丝波动,忍不住问:“殿下去岭西,奴婢能跟着去吗?” 她睁着一双美目水盈盈的望向尹诏良。 (本章完) 16.第16章 第16章 尹诏良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要求同行,沉吟片刻,还是道:“此行危险,你便在府中。” 但银霜不准备放过此次机会,她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亲人的消息。 “便是危险,奴婢更要同殿下前去。殿下就带上奴婢可好?” 她跪在地上,仰视着尹诏良。灯下美人如此神情,实在是惹人怜惜。 尹诏良却还是摇摇头:“不必再提。” 岭西距离京中不算远,但却地处要塞,常年为兵家必争之地,近些日子闹起了匪荒。尹诏良说此行危险,确实如此。 岭西官府已被匈奴的奸细渗透,此次匪荒便是奸细与匈奴里应外合的结果。 这番亲自前去岭西,尹诏良不光要肃清匪荒,还要将岭西上上下下给处理得干干净净。 秋日的早晨,日头亮得慢。尹诏良着今日政事繁忙,一大早便出了府。银霜刚刚料理完主院的事务,便被粉黛叫到了西兴苑去。 老夫人已经到了人老觉少的年纪,此时正坐在西兴苑的厢房里吃早膳,她左右各站了一个婢女,正给她布菜盛汤,身后角落还站了几个嬷嬷,一屋子的奴仆侍奉着她一个人。 老夫人正喝着温汤,银霜行至老夫人身前,给她行礼:“奴给老祖宗请安。” “桃香被发卖出去了?” “是。” “你倒是个有心计的。” 一句话,让银霜心中一哽,但也没办法辩白,与主子顶嘴便是大错。 这事儿明明就是桃香污蔑她,到了老夫人最终却成了她心机深。 老夫人兀自说着话:“这桃香可是我女儿赐给诏儿的通房,虽说没收入房中,但你也不至于这般看她不顺眼吧。” “奴婢不敢。” 房间内响起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老夫人喝完了鸡汤,才道:“诏儿明日要去岭西?” “是。” “他定然又如同往日那般不带个伺候的人。这次我可不准了,你陪他一同去,好好照顾他。”银霜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昨日奴婢请求殿下带上奴婢,殿下拒绝了。”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来与他说,你好好回去收拾行囊。” 说罢,老夫人又唤来燕嬷嬷:“燕儿,把前面备上的东西给银霜,让她回去好好学学。” “诶。” 银霜抱着老夫人赏赐的东西回到梅园,还未打开,便听到熟悉冷淡的男声。 “手上拿的什么。” 银霜连忙转身,老老实实回答道:“是老祖宗赏下的,让奴婢学习,奴婢还未拆开。” “拆开看看。” 银霜轻轻推开盒盖,看到里面居然是封面图画和书名都艳情之极的春宫,银霜脸色涨红,连忙又关上。 尹诏良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她脸色的变化,轻笑了一声。 银霜被他这么一笑,脸色更红了,她看向尹诏良,眼中带着楚楚可怜的祈求:“殿下。” 她以为自己是在同尹诏良打商量,尹诏良却觉得她是在撒娇。 尹诏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何物?” 银霜手指紧扣着盒盖,就是不愿意说。 尹诏良走过来,从她手中拿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侍立在一旁的银霜脸色越来越红,最后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抬头。” 银霜不得不抬起头,用带着水雾般的眼眸羞答答的望着他。 尹诏良难得笑了,“这物件甚好,今日霜儿便好好学习学习罢。” (本章完) 第17章 第17章 尹诏良此声霜儿甚是亲昵,银霜心中一跳。 他似乎将这当做什么学问般:“听到了吗?让你好好学,到时候孤可得考你。” 银霜雪腮透着艳色:“这事儿如何考?殿下别难为我。” 尹诏良笑了一声,这丫头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说来也单纯。 银霜因为害羞,匆匆埋头把那装春宫的盒子拿去了里间,这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好。 “准备私底下自己钻研?”尹诏良还在调笑她。 银霜娇嗔着看他一眼:“殿下就别再取笑我了。” 丁宗脚步匆匆来到梅园,看见尹诏良坐在梅园三房并列的堂屋中间,踏水疾跑,敲响房门:“殿下,陛下来了。” 尹诏良神色一敛,有些不耐烦,“宫里的人怎么做事的?打发他回去。” 丁宗脸色为难:“陛下如今就在正院,旁人劝不动他。” 尹诏良食指轻点了两下桌面,“走吧。” 银霜本来想和尹诏良说一下老夫人说让她跟着去岭西的事情,但一回头只看见尹诏良的背影。 她这样的奴仆,他要走确实没必要和她打招呼。 但是上一分刻还在与她调笑,这般转头就走,银霜直直望着他的背影走出了梅园,才恍然发觉自己站了许久。 回头看了看房内,拿出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的物件,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 听说岭西比这边冷,银霜又多放了两件保暖的。艰难地拿出压箱底的的香囊,银霜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这是她小时候身上戴的,一直藏着没暴露过。 如果这次能找到她的大哥,也许这个就是他们相认的信物。 想着不知道何时回来,银霜特意到了王婆子的屋子里和她打了声招呼。王婆子听到她要去岭西,特意准备了些吃食和取暖的熏炉给她带上。 从来没人对银霜这般照顾过,就算王婆子是丁宗安排的人,银霜不免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 “嬷嬷替我顾着房子,到时候我带特产回来与嬷嬷。” 王婆子听了也开心:“不用了不用了,路途遥远,姑娘快些能平安回来就好。” 回到屋子里,看着今日从老夫人那儿拿回来的春宫盒子。银霜红着脸把册子放进了行囊。 等她走后,王婆子定然会经常进来收拾,万一被她撞见这册子,她可就羞死了。 还是将册子放在身边最好。等她出去了,再找个荒无人烟的地儿扔了。 晚上,尹诏良召了银霜,这天晚上他来势汹汹,如同一个掠夺者一般,将她蚕食干净。 中途还问她,到底有没有学那册子。 银霜都想将那册子扔了,哪里还来得及看。 索取、交融。 银霜没忍住用了力,将新月样的指甲陷到了他的背脊皮肤上。 两人温热的喘息伴随着狂乱的心跳和剧烈的动作。 这一晚比前面的两晚都要来得激烈。 抱着累极了的银霜,尹诏良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濡湿的发梢:“明日就要走了,你便乖乖等我。” 银霜早就意识不清,睡着去见周公。 (本章完) 18.第18章 第18章 秋雨下了几天几夜,终于停了。早晨天刚蒙蒙亮,主院内只有奴仆拿着扫帚轻扫地面的声音。 银霜推开横在自己身上的蜜色手臂,轻手轻脚下了拔床。床上的尹诏良睁开锐利的双眸,猛地一下将她压到了床上。 “啊。”银霜吃痛叫出声来。 尹诏良猛地松了力气,撑起身来。 银霜眼泪婆娑,喊了一声:“殿下。” 尹诏良一看,银霜的脖颈都被他刚才压出了红痕:“常年身旁没睡人,差点以为你是刺客。” 银霜愣了一下。 尹诏良细细看了一下,起身拿了一罐药,替银霜仔细抹上。 “是我不好。”他语气略沉。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银霜愣了一下,拿过药罐:“殿下,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尹诏良按住她的手臂,将她围困在床和他的胸膛之间。 药冰冰凉凉的,银霜这般躺着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眼睫扑闪着,像蝶翼一般。 银霜的脖极细,尹诏良的手腕比上去,甚至都粗不了多少。 脆弱,但是极其美丽。 脉搏轻微跳动,连带着白嫩的肌肤起伏,昨晚留了一些红色印记在上面,显得格外鲜艳。 尹诏良极有侵略感的视线从脖子往上移,没忍住,他低头吻了一下银霜的下巴。 “还好刚才没用力,但是脖颈上有些昨晚的印记,涂一涂好得快。” 他的手不舍地游离在她的脖颈之间,就像在抚摸上好的玉器一般。 银霜只觉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的。 待他抹好了药,银霜把药罐放好,起身穿好衣服。 丁宗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了,便让一个小厮带她到耳房里将避子汤喝了。 这避子汤实在是太苦了,银霜屏住呼吸,忍了两次呕吐的冲动才将它堪堪咽下去。 喝完汤药,银霜赶回梅园换衣服。喜燕早早就来了梅园等银霜,看见银霜从主院的小道过来,隐下不耐的神色,问:“老祖宗让我来问你,东西都收拾好没有?” “都收拾好了。”银霜点点头,“替我谢谢老祖宗关心。” 喜燕掏出两个锦囊,从里面挑了一个拿给银霜:“这是老祖宗让我给你的。” 银霜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两的银钱。 “老祖宗赏下的,让你在西行路上伺候好殿下。” 说罢,又晃了晃另外一个钱袋:“这是老祖宗给我的。” 喜燕把眉一挑,喜形于色:“这次我和你一同去。” “嗯。”银霜毫不在意地答应了一声,把锦袋挂到衣服旁。 喜燕心中不服,又道:“老祖宗怕你一个人伺候不好殿下,此番让我前去,也有意让殿下收我进房。” 喜燕说得这般直白,银霜心中一紧,看着喜燕淡淡道:“你我都是丫鬟,主子的安排哪里轮得上我们置喙。” 喜燕得意一笑:“你知道便好。” 银霜这般认命是她没想到的,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被老夫人责罚的缘故? 喜燕眼珠子扫过银霜脖颈的伤痕,“你脖颈处的伤是怎么回事?” 银霜还以为早上尹诏良那一下还是留了红痕,毕竟她的皮肤向来娇嫩:“殿下不小心弄伤的。” 喜燕得到这个答案,心中又是惊又有些惧。难不成殿下在床榻间有些别的爱好不成? 她是家生子,听权贵的龌龊事儿听了不少。有这样的联想也不奇怪。 喜燕委婉地问:“床榻上弄的?” 银霜被她这么问,还有些诧异。她怎么知道是在床榻上不小心弄的? “嗯。” 喜燕深深看了一眼她:“我先走了!” (本章完) 19.第19章 第19章 喜燕跑出了梅园,心中有些不安,正巧遇上尹诏良沉着脸从主院匆匆走出。 喜燕跪地看着他的背影,想到银霜身上的红痕,不由红了脸。 回到西兴苑,燕嬷嬷看见她:“还不快去收拾行囊,岭西冷着哩。” 喜燕红着脸将燕嬷嬷请到房里,忍不住讲了自己的猜测,又道:“燕嬷嬷,万一殿下真有那些癖好,可如何是好?” 燕嬷嬷点了她脑袋一下:“傻丫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迎合主子的喜好了。” 喜燕有些怕又有些羞:“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你是家生奴婢,如今这院里只有这一个男主人,你要是想让后代不入贱籍,唯一的出路就是这了。”燕嬷嬷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你个傻丫头,你以为男人的爱能有多长久?忍忍就过了。只要能让殿下幸上一回,便能飞上枝头了。” “你要是命好啊,说不定还能有个一儿半女。”燕嬷嬷教导道:“只要有了子嗣,你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喜燕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银霜还不知道因为和喜燕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尹诏良的声誉受损。她一心等着西行去岭西的事情。 到了下午,喜燕偷偷摸摸带着行囊来找了银霜。 “拿上行囊,跟我走。” 银霜把行囊夸上,跟着她后面匆匆迈着小步。眼见小路越来越偏,银霜忍不住问:“殿下的马车不应该在正门吗?” “你跟我走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这是老祖宗吩咐下的。”喜燕不耐烦道。 银霜和喜燕相处过,知道她性子向来是不耐烦的,便不再与她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后院的马厩,马奴们正在搬运此次西行的行李,喜燕凑上前去找了个管事,那管事便将她们两人安排进了装货物的马车内。 马车内很是拥挤,两人不得不挤在一起坐。就算是这样了,马厩的管事还让人往里面塞行李。 银霜万万没想到处境竟然如此艰难,她们两人同货物有什么区别。 马车缓缓出发,银霜听到外面响起丁宗的声音,开口问喜燕:“是不是应该下去和殿下打声招呼?” 喜燕连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银霜看着她这般贼头贼脑的模样,心中更是不安。 这情况怎么不像是老夫人和殿下说好的,更像是她们偷偷混进来的? 马车的车轮再次滚动起来,喜燕放开了捂着银霜的嘴:“你小声点。” 银霜问:“为何这般小心?难不成殿下不知道此事?” 喜燕道:“时间太匆忙了,老夫人与殿下说了一道此事,殿下没同意。” 银霜语塞,没同意便让她们这般跟着吗? 老夫人到时候在京城,她们跟在主子身边,想也知道到时候会怪罪的只是她们两个。 “你也别担心。”银霜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行囊:“老祖宗写了封信,殿下定然不会怪罪我们的。” 银霜觉得喜燕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路上她坐在马车里,心情七上八下的,好不安稳。 (本章完) 第20章 第20章 马车狭小拥挤,银霜和喜燕又没什么好聊的,没多久便抱着包袱睡着了。 “怎么这里面还有两个婢子?!” 一声高呵,银霜猛然睁开眼睛。喜燕在一旁也被惊醒,连忙戳了戳银霜,让她赶紧下车。 银霜撑着浑身僵硬的痛骨头,抱着包袱和喜宴一同站在一片空旷的场地内。 天色已经昏暗了,侍卫拿了一把火炬,神色不忿的打量着她们,见两人穿的是荆亲王府的婢女服饰,脸色稍缓,朝着旁边的人道:“快快去将丁管事请来,就说这里有两个不在名单里头的婢子。” 此时秋雨又绵绵下了起来,侍卫将她们两人看管在马厩中。 丁宗很快就撑伞赶来,先是训斥了侍卫,然后才缓步走向了马厩。 银霜和喜燕原先在西兴苑做事,哪里和丁宗有过什么接触。银霜这几日虽然和丁宗见了几次,哪里见过他这般凶恶的模样。 银霜和喜燕都有些被吓到,萎缩在马厩中不吱声。 丁宗训完了侍卫,才踱步走到马厩,冷漠的目光扫过喜燕,看见银霜眉头深蹙。 他没多说什么,只冰冷地道了一句:“跟上。” 喜燕和银霜便抱着包袱,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客栈。 客栈的驿丞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正在尹诏良桌前躬身倒茶。 看见丁宗满脸不悦领了两个容悦色的婢女进来,极有眼力的悄然退了下去。 整个客栈早就已经清场了,如今在客栈里的,除了坐着的尹诏良,其余人不是跪着就是站着。 喜燕一进门就跪上了,银霜看了一眼她,也跪下。 老夫人的信还在喜燕,银霜自觉自己没有说话的份儿,只垂头不语。 尹诏良拿起客栈里朴素的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皱眉。 他不带什么情绪,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向两个婢女。喜燕磕头:“奴婢给殿下请安!” 她将包袱里面的信封拿出来:“这是老夫人让奴婢给殿下带的信。” 丁宗呈上,放在桌面上。 尹诏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只问:“老夫人让你们来的?” 两人老老实实回答:“是。” 尹诏良打开书信,里面是老夫人熟悉的字迹。信中说了担心他的安危就罢了,还委婉地提了喜燕一事。 尹诏良扫过喜燕,“你是喜燕?抬起头来我瞧瞧。” 喜燕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含羞带媚抬头,怯怯望向尹诏良。 尹诏良扫过喜燕,又沉默着扫了一眼银霜。 喜燕见主子垂了眼,便低头垂眸。 “既然都来了,那都留下吧。”尹诏良淡淡道,又说:“喜燕上前来伺候。” 喜从天降,喜燕晕乎乎的。扫了一眼跪地的银霜,连忙上前走到桌旁。 丁宗便对着银霜道:“银霜姑娘,跟我来吧。” 丁宗安排银霜住下,留下一句:“银霜姑娘,此番别到处乱跑,就在房间内不要再走动了。” “是。” 银霜心中对能去岭西有一丝欢喜,但脑海中却莫名老浮现刚才在客栈前堂的那一幕。 殿下是看上喜燕了吗? (本章完) 第21章 第21章 到了晚上,秋雨愈发大了起来。雨点落下如同石子儿,击在客栈的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霜晚上用了膳,又客栈的小二打了热水洗头,等头发稍干了一些,早早就睡下了。 “轰隆!”屋外雷声闪电骤响。 银霜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床边站着一个黑色高大的人影,浑身吓得一抖。 “别怕。”男人捂住她的嘴,说话声音格外低沉。 银霜将在口边的尖叫声咽下,抱着被子看他,心跳还未恢复平静。 “殿……殿下。”她实在是吓到了。 尹诏良点上灯,刀削斧凿般的俊朗面庞看向银霜:“为何要来?” “奴婢忧心殿下。” 尹诏良抬起银霜的下巴,“你拒绝孤给名分,却说这这般话。” “你玩的是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 银霜没说话。 “嗯?” 银霜哪里敢说出心中所想,只道:“能跟在殿下身边便已经是荣幸,奴哪敢再求什么份位?” 尹诏良打量着她,嘴角勾了一些幅度,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任何事情都有缘由。他对银霜的拒绝,勾起了几分兴致。 “不敢?还是说你根本看不上老夫人给的通房或是侍妾?” 尹诏良冷冷道:“银霜,便是你有天大的野心,也要看看如今你的身份。” 银霜莫名被他这话激起了情绪,“银霜什么都没要,在殿下口中反倒成了野心勃勃之人。” “殿下这话说得不荒谬吗?” “大胆!” 银霜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跪坐在床上偏头没说话。“行,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说罢,尹诏良拂袖而去。 银霜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最后掏出自己的那块玉佩,想着大哥和妹妹模糊的脸庞,才缓缓睡去。 第二日一早,银霜早早醒来,同喜燕一同听从丁宗的吩咐做事。 喜燕心情好,做事比往日麻利主动,银霜跟在她后面,居然也没被她不耐烦地念叨两句。 她们两人被重新安排的马车,位置稍微比昨日宽一些,不用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坐上马车,银霜通过镂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她如此这般沉默的时候,侧脸透露些清冷。 喜燕与她说话:“昨天殿下招我伺候,似乎应下老祖宗交代的事情了。以后我应该也是殿下院里的人了。” 银霜转眼看她,喜燕脸上挂着喜悦,似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银霜,往日我们好好相处吧。” “好。”银霜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应下了。 一行人又赶了一个白天的路,才到达一座城池。 他们直接入住了当地官员的宅邸。 晚上官员宴请尹诏良,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员也跟着沾了光,能在偏厅吃席。 银霜和喜燕是唯二的两个丫头,丁宗特意将她们安排在了眼下。 “谁是殿下的通房丫鬟?殿下说让人上前去伺候。” 喜燕抬头,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银霜,直言道:“奴婢在。” “跟我走吧。”来人是个小丫头,见有人搭话便招手。 丁宗坐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默认了喜燕的身份。 喜燕便跟着那丫鬟走了。 (本章完) 22.第22章 第22章 银霜吃了饭,默默回了房。 主子的宠爱似风,吹过便无影。这种事情她知道,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有些难受。 还好,她承宠不过是意外,没有接受殿下赐下的身份,她还有周旋的余地。 银霜抬眼望天,她的坚持果然是没错的,等到了岭西如果能找到大哥,那么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她这些年吃穿都舍不得钱,存了一笔可以赎身的费用。 等找到了亲人,她便赎身出府。到时候在外做个小买卖,再寻一个良婿…… 这般一想,生活还是有指望的。 行了十日左右,路过了五座城池,一行人终于到了岭西的地界。 岭西气候寒冷阴湿,明明还是秋日,却已经下起了雪来。 银霜和喜燕坐在货物马车内,身上盖了毛毯,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下来扎营了,煮点热水暖和暖和。” 银霜和喜燕从车上跳下去,凑到篝火烤火。 尹诏良披着兔毛的披风下来,坐到侍卫给他铺垫好的毛毯上。 喜燕上前去给他倒热水。 银霜也默默走上前,侍立在一旁没动。 等一会儿同行的官员也从马车上下来了,他们大多都没带伺候的人。身为丫鬟的银霜便给他们一一倒水。 这一路上都是这样,喜燕贴身伺候尹诏良,似乎真的成了尹诏良的通房丫头。而银霜则本本分分的充当了一个丫鬟的角色。 “多谢银霜姑娘了。” 这位客气多话的大人是此番同行官员中最年轻的,听说是去年的新科状元,陈立。他双手端着银霜盛好的热水,朝银霜感激一笑。 “陈大人客气了。” 银霜一展颜,就如同冬日春开。 陈立不敢再看,连忙垂下眼喝热水。 等银霜转身,裙玦打了一个弯儿,陈立才看向她娉婷的身影。 “怎么?看上了?”说话之人是陈立的上峰,已经有些年纪了。 陈立脸有些红,“不是,哪敢。只是见银霜姑娘长得实在可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上峰喝了一口热茶,遥遥看向银霜的身影:“此等姿色的丫鬟,做个红袖添香的侍妾倒也挺好。” “大人,这是殿下府中的人。慎言!” 陈立的上峰毫不介意:“这不是与你单独说的玩笑么。难道你会说出去不成。” “大人下次还是不要这般说了。”陈立说完,也不看上峰的脸色走了。 上峰冷哼:“寒门出身,清高个什么劲儿。” 银霜回到尹诏良身边,喜燕正在给尹诏良热吃食。 这几日都是在野外露宿,尹诏良的吃食就由她们两人负责。银霜走上前去帮喜燕打下手,喜燕好表现,每次都使了十成十的功力。饶是现在物资不多,菜品不全,她也每日绞尽脑汁给尹诏良做上一桌丰盛的菜。 因为才进了岭西,往日的官员们准备的干粮都已经被冻得硬硬的。尹诏良开恩,让两个婢子替他们热饼子,再弄个肉汤就着吃。 这事儿虽然说是两个人的活儿,但喜燕如今主管尹诏良的饭菜,这事儿自然也就让银霜负责了。 (本章完) 23.第23章 第23章 岭西的天气多变,众人吃了热饼子和肉汤,还未等重新上路又刮起了风。众人只得在原处扎营。 他们这一行人如今声势浩大,出京的时候大约只有五十人。在踏入岭西之前,到都护府领了兵,如今一行人都已经上千了,光是官员便有二十多个。 尹诏良的毛毡帐篷面积最大,喜燕跟着进去伺候了。银霜站在屋外,按照喜燕的吩咐烧着水。 她这些日子不想往尹诏良身边凑。 她觉得站在尹诏良和喜宴的身旁,有些莫名的尴尬。她是尹诏良宠幸过的婢女,看着喜燕往他身上凑,使些争宠的手段,觉得汗颜。 可能只有她一人这么感觉。 银霜往火里添了些柴火,旁边有几个侍卫也站着伸手烤着火。 喜燕突然从帐子里冲出来,走过来不耐烦的问银霜:“还没弄好?” “殿下说要洗脚,让你给他倒洗脚水进去。” 银霜便用水桶把热水盛上,吃力地提进去。喜燕拿着干净的毛巾紧随其后。 毡房内燃了两个炭盆,格外的暖和。尹诏良歪在榻上,拿着一张舆图在看。 银霜把水弄好,放到尹诏良的脚下:“殿下,水来了。” 尹诏良听到她的声音,终于看她一眼,“嗯。” 说罢他把脚伸出来,银霜便伸手帮他脱了鞋袜,轻柔地放到水中。 “殿下,水温可还合适?” “嗯。” 银霜听到他如此冷淡的反应,知道他大概是不想开口说话,也沉默下来。 “喜燕,去做个热饮子来喝。”尹诏良突然开口吩咐道,“多做一些,给其余的人也分分。” 喜燕扫过银霜,她这样出去,岂不是放任殿下与银香独处? 喜燕咬着牙隐下不甘愿,“是。” 喜燕一走,毡房内的气氛更是沉默了,只听见银霜素手滑动的水声。 “几日不见,哑巴了?”尹诏良的声音冷清。 银霜抬头看他一眼:“没有。” “近些日子,你同喜燕一样,在我身边伺候。” 银霜手一顿,“是。” “怎么,不愿意?”尹诏良打量着她的神色。 银霜摇了摇头:“奴婢不敢。”两人没再说话,银霜洗完了便出门去倒洗脚水。 喜燕看见她,亲昵地拉住她:“银霜,我这边忙不过来,你来帮帮我吧。” 这几日本来就是银霜给她打下手,她说得理所应当一般。 银霜蹙眉看她,白天的时候喜燕明明做完了殿下的饭菜也没来帮她热官员的吃食。晚上殿下吩咐她做的事情,她倒是又喊上她了。 银霜淡淡道:“殿下让我进去,一会儿不忙再来帮你。” 抬出尹诏良,喜燕哪里还敢说什么,只恨恨看着银霜的背影,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亲昵样儿。 喜燕恨死了,肯定是刚才银霜在殿下面前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殿下又许她贴身伺候了! 银霜进了毡房,尹诏良让她铺个小床。说是让她守夜。 喜燕做了饮子送来,尹诏良喝了一口,嫌太淡便赐给了银霜。 银霜将那热的甜酒喝了,感觉身上终于暖洋洋了起来。 尹诏良让银霜研墨,他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加急送往岭西。又召集了官员在毡房内开了一个小会。 开会的时候银霜便出了毡房,站在屋外同喜燕一同分发饮子。 陈立领了银霜送来的热甜酒,从帐篷里拿出一份小点心:“受姑娘照顾,小小回礼,还请姑娘收下。” 银霜哪里敢要,“陈大人客气了,这是殿下赏赐下的,要谢大人应谢殿下才是。” 陈立长身而立,语气温和:“姑娘说的是,不过姑娘辛苦,拿着吧。” 他手举着油纸包没动,银霜看了一眼他,收下来:“多谢大人了。” 夜间寒冷,银霜早早就钻进了被褥里。手脚冰凉在被窝里迟迟也不发暖,翻去覆来就是睡不着。 “闹些什么?” 银霜一个翻身,尹诏良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银霜不敢再动。 脚步声传来,银霜被卷铺盖一把抱起,放到了尹诏良的塌上。 “外面都是人,可不能发出动静。”他眼睛沉沉,对着她道。 银霜的身体在他的动作下逐渐火热起来,她硬生生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动响。 尹诏良动作却越发的重了起来,银霜侧头咬住被子,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本章完) 24.第24章 第24章 夜半云雨初歇,银霜拖着疲倦的身子睡到了小塌上。她裹上被子,背对着大塌。 尹诏良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开口让她留下。 自客栈那一夜后,两人气氛不好,尹诏良不是没有知觉。他这些日子有意疏远银霜,让喜燕伺候,本意想让银霜早早意识到自己身份。 看着银霜每日替那些官员忙前忙后,他心中也不舒服。今晚本来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没想到这丫头做得更是绝情。 他知道银霜的身世,知道她是一个孤女,所以才早早替她谋划,想给她一个身份。这样她在府中也能立足,就算以后进了主母也得估量一下银霜的资历。 他如今权倾天下,没道理要给一个女人名分还需要强迫。 一夜无话。 银霜早早起来,出去先自己洗漱了一番。 喜燕见到她出来,忙不迭地端着热水进去了。 银霜本来想喊着她,告诉她殿下还没起,又想着喜燕恐怕还会嫌她多管闲事,便没开口。 喜燕很快就出来,她不敢打扰尹诏良,问银霜:“还要热水吗?” 银霜摇摇头:“不用了。” 喜燕咬了咬唇,“昨日,你可承宠了?” 她问出来也有些害羞,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丫头。她受了老祖宗的委托,这一路上要监督银霜喝避子汤。 银霜一愣,“没……没有。”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匆忙否认,将用完的水往泥地里一泼。 再说昨夜她强忍着一夜没发声音,最多也是嘤咛了两句,外人怎么也不会知道。 大概是得到的答案符合喜燕的心意,她便没有再追问。 “今日殿下的早膳你来做吧?”喜燕与银霜打着商量。 “你不做吗?”“我昨日伤了手,这天太冷了,你来做便行。” 其实喜燕是想着等尹诏良醒了,她第一时间进去伺候,这样殿下一睁眼就能看见她了。 毕竟昨晚一整晚都是银霜在里面的。 银霜还以为喜燕的手是真伤了,点点头:“好。” 银霜选了鱼肉和一些杂粮,特地煮了鱼肉糜粥。只是这天气寒冷,鱼肉都冻得硬硬的,砍起来震得手都发麻。 陈立路过看见她吃力的在那里宰鱼,手指都冻得通红,忽然就想起了在家乡曾经卖鱼的娘亲。 他是寒门出身,父亲是农民,母亲以卖鱼为生。冬天时他就经常见到他母亲宰杀活鱼弄得满手通红,长满冻疮。 他走上前去:“银霜姑娘,我来帮你切吧。” 银霜确实砍不动,笑着答应了:“麻烦大人了。” 陈立这一路上一点官身的架子都没有,银霜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陈立身为男子,虽是书生,力气却也不小。几下就将那条鱼给宰成了小块。 银霜见鱼已经切开了,“剩下的我来吧,大人。” 陈立没坚持,又在旁看她确实能将那鱼块切开,才走了。 银霜将鱼肉剁成鱼糜,加了些姜蒜揉开,又放了些精贵的胡椒。 白米早就在火炉上煮沸,她将腌制好的鱼糜淘洗了一遍,下入快要煮好的粥内,切了细葱和盐放进去。 除了鱼糜肉粥,又准备了两个简单的小菜。 她端着粥食走近尹诏良的毛毡帐篷。 (本章完) 25.第25章 第25章 撩开毛毡帘子,一股温暖的炭火气息铺面而来。 喜燕本来正在收拾床铺,看见她赶紧迎上来。 “辛苦了,给我吧。”喜燕在主子面前向来好大喜功,乐于表现。 银霜递给她。 喜燕便笑盈盈地摆上早膳:“殿下,用膳了。” 银霜走到炭盆前,用火钳轻轻拨弄了一下炭火,又放了些新的银丝炭上去。 尹诏良拿起银勺,轻吹了一下,将鱼糜肉粥放入口中。本来冰冷的神色舒展了一下,一勺接一勺把鱼糜粥吃完了。 “今日这早膳是谁做的?”他开口问。 喜燕脸色僵了一下,“回殿下,是银霜做的。” 尹诏良扫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银霜:“极合胃口,以后便她来做膳吧。” 喜燕牙齿都要咬碎了。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天,尹诏良一句赞赏都没有。 银霜只做了这么一次早膳,就将她的活儿给分走了。 喜燕在尹诏良面前维持着表面的温良平和,但私下和银霜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银霜中午做午膳的时候,喜燕也不像以前银霜帮她那样,来帮银霜打下手。 银霜知道喜燕这时定然是责怪她抢了在尹诏良面前显眼的机会,她也没到喜燕那儿去自讨没趣。 又行了两日,他们总算到了岭西的首府。 本来此行尹诏良是来剿匪的,但这一路上山匪仿佛收到了消息般,消失踪迹了。 “或是知晓殿下威严远播,神兵天降,等闲宵小哪敢来招惹?”说话的同行的官员。 尹诏良坐在马车上,淡淡扫过面前的雪地:“孤怎么觉得是有人送信呢?” 这一句话说出口,底下的官员寒蝉若噤。尹诏良到了岭西,直接带着随行的官员去了府都。 丁宗带着府里的人先到馆驿安顿。 馆驿里面有小二和驿丞,许多粗使活儿不用亲自动手,两个丫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银霜自接管尹诏良的膳食以来,喜燕就没再和她说过话。 两人各做各的差事,对于银霜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喜燕却不这么想。 每次她看到银霜,都心气不顺,感到厌烦。 此行一共就两个丫鬟,如若银霜不在…… 或许承宠的人,便只能是自己了? 心念一动,便怎么也停不下来。 今日到了岭西首府,自然是有官员承摆尹诏良的接风宴。 岭西的吃食风味很是不同,这边的人好吃野味,各种珍奇野兽都成为了餐桌上的珍馐美味。 喜燕端上一杯酒,朝着银霜道:“往日是我太过小气,今日我敬姐姐一杯,还请姐姐别再与我斗气了。” 银霜斜眸看她一眼,明明是喜燕自己在和她斗气,这话说出来,倒像是银霜的不是。 银霜没抬杯,“前些日子的事儿我也没放心上,不用敬酒了。” 喜燕红着脸环顾四周,觉得银霜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裙摆,面上却笑:“如此便好。” 银霜早就清楚喜燕是个两面三刀的做派,也没理她,认真吃着桌子上难得吃上一回的饭菜。 (本章完) 26.第26章 第26章 喜燕晚上回了馆驿没睡,偷偷默默到一间偏僻的房间,敲开了门。 富贵儿打开门,看见她也有些吃惊:“燕儿,你怎么来了?” 喜燕快步走进去,又关上门,“表哥……” 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出来。 富贵儿看见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她。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喜燕哭得泪凄凄的,“就是因为那个银霜。” “她抢了我的差事不说,今日还当着别人的面落我的脸。” “如今我在别人那儿就是个笑话!”她愤愤道。 富贵安慰她:“没有的事。我没听到旁人说你的坏话。” 喜燕嗔道:“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说我的坏话怎么会告诉你呢?” “她如今已经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我是老祖宗那边的人,她这般作为,明明就是恃宠而骄,也不把老祖宗放在眼里了。” “表哥,你得帮我。”喜燕往前一步,双手拉住富贵的手。 “你待如何?” 喜燕擦了擦眼泪,凑近低声道:“殿下只带了两个婢女,如若她没了,那承宠的人只能是我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如若回了京,便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若做了殿下的妾室,便是我们整家人的荣光。我们一家也能在府中完全站住脚跟,便是主子要罚你们,也得看我的脸面。” 富贵也是家生奴,哪里不懂这些道理。 他沉吟了片刻,“你想杀了她?” 喜燕却摆摆手:“杀了她怪吓人的。我想找机会丢下她。”“她长了脚,难道不会自己找到京中去?”富贵指出漏洞,“这种事情如若要做,就万万不能妇人之仁。” 喜燕没想到富贵如此心狠,她犹犹豫豫,就是说不出要杀人的话。 “银霜这丫头长得好,不若卖到窑子里去。”富贵折中想了个办法,道:“那里有老鸨和龟公,没那么好出来。” “再说就算出来了,谁又信她是清白之身?” …… 另一边的银霜,还不知道喜燕为了承宠,从最开始在尹诏良身上琢磨主意,变成了在她身上琢磨。 她如今到了岭西,想到自己的亲生大哥可能就和自己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心情有些激动。 回了馆驿内,拿出那枚玉佩在纸上细细在手中摩挲。她准备明日找机会出去一趟,把信物的样式交到镖局去,钱让人给她打听打听。 岭西这般寒冷,生活条件艰苦,大哥怎么会来这边呢? 馆驿内脚步匆匆,丁宗敲开银霜的门:“殿下醉了。” 银霜赶下去,尹诏良正从马车的马凳上下来。见到银霜,他招了招手。 银霜走过去,被他靠住,两人虽然隔了衣料,银霜却感受到他坚实胸膛下的火热气息。 银霜和旁边的小厮扶着他上了楼,合力将他安顿下。 尹诏良坐在床沿边,看着银霜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他一把把住银霜的柳腰,银霜身体绷紧。 “怕什么?”尹诏良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 银霜挣了一下。 尹诏良沉声道:“别动。” (本章完) 27.第27章 第27章 银霜僵住身子,便被他放到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 这是驿站内最豪华的房间,整屋铺满了羊绒地毯,就算炭盆也用了铁架置上,处处尽显奢华。 床铺铺得厚厚的,比上往日在路上的条件,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尹诏良的手掀开银霜的袄子,伸手去解银霜的衣衫系带。银霜有些紧张,呼吸急促起来。 尹诏良今日饮了酒,并不似以往一般直接,他慢慢撩拨着银霜。 银霜哪里受过这般折磨,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尹诏良似乎得了乐趣,要让她欲罢不能。 蜡泪厚厚的凝结在烛台上,照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第二日银霜本想起来做早膳,又被尹诏良缠着要了一次。 趁着这次机会,银霜与尹诏良要了半天的假。 尹诏良看着她白嫩瘦弱的身躯,以为她劳累想休息,欣然同意。 撑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房门,银霜便见到喜燕站在门外,她神情透着莫名的冷漠。 银霜心中觉得有丝诡异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按照喜燕的性格,若是银霜承宠定是要上来询问打听一番的,说不准还得说上几句难听的话才罢休。 今日这么安静,真是奇怪。 银霜与她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换了身衣服。 只有一个早上的功夫,她没做停留,拿着玉佩的图式出了门。 喜燕站在馆驿的窗台上,看着富贵偷偷摸摸跟上了银霜,便回头进了房内。 …… 岭西的城池不大,银霜很快就找到了镇远镖局的岭西分部。这里管事的是个娘子,身高不输男儿,看见银霜这般的姑娘独身来镖局,还有些吃惊。 “姑娘不是岭西人吧?” “我是南州人。”银霜不敢暴露尹诏良的行踪,只说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怪不得。在岭西可没见过姑娘这般娇小玲珑的美人儿。”她开朗的笑出声,明明是个女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被调戏般。银霜掏出玉佩的图式:“前段时间我曾托人让贵镖局打听过我哥哥的事情,有人送了信说他如今在岭西,我想来问问消息。” 这话一出,铁娘子思索了一番:“好像是有这回事。彪子,你过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书生气的汉子拿着把折扇走了过来。 “干啥!” 铁娘子伸手把那把折扇抽过来:“有病是不是?这大雪天的冷风不够你刮啊?” 说罢,又指了指银霜:“上回你接的寻人单,这是雇主。” 彪子走过来,对着银霜彬彬行了一礼:“是寻大哥的银霜姑娘?” 银霜回礼:“是。” 彪子扫过银霜似玉的面庞,“万万没想到姑娘居然到岭西来了。” 这年头,能来闹着匪荒的岭西都是狠人。 这姑娘能来岭西,说明定有人护着。但她一人来镖局寻人,结合她孤女的身份,彪子隐隐猜出她应该是随今日来城中的贵人一同来的。 “不知近日可还有我哥哥的消息?”银霜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彪子组织着语言:“岭西地处要塞,但物资稀少,少有外人来。” “这么多年,除了驻扎的军队,很少有外来人口。” 银霜有些激动:“我哥哥可是在军队?” 彪子讪讪一笑,“托人去军队查了一遍,并没有你大哥宋濂的名字。” 银霜脸上难掩失望。 “除了军队,还有一个外人常住的地方。” “哪儿?” “匪帮。” (本章完) 28.第28章 第28章 “匪寨里的消息我们可没法探。”彪子说道。 银霜听了虽失望,还是留了玉佩的图式还有银子,请镖局的人再帮忙探查一番。如若遇到类似她哥哥的人,便用玉佩确认。 镖局的人应承下此事,银霜便走了。 富贵在镖局门外冻得发抖,眼见银霜终于出来了,长舒一口气,迈上步伐跟在后面。 银霜出了镖局,准备走到街上去吃点岭西风味的早膳。 趁银霜走进小巷,富贵儿抄起一块石头就砸了上去。 银霜被砸晕在冰凉的雪地里,富贵儿粗糙的手指钳住银霜的雪腮,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美人儿。” 说完手还不老实的在银霜的脸上抚弄着。 要不是冰天雪地,他指定得卖之前爽利一番。 真是可惜了。 富贵儿将银霜捆住,找了个院子往里一推,跑出去找人了。 岭西人生地不熟的,富贵昨日为了此事在赌场了不少银子才探听到人贩子的聚集地。 他有些小聪明,知道岭西地处边境,经常有一些匈奴往来交易,准备把银霜卖给匈奴那边的人贩子。 匈奴人跟着富贵身后到了巷子,看见银霜娇嫩的面容也极其的满意,爽快付了钱。 富贵见他们给得多,又怕事情暴露,便告诉他们:“这些日子官府恐怕要收紧了,你们快快出城吧。” 两个匈奴人对视一眼,朝着富贵儿一笑,又给了几两打赏的碎银。 银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裹着被褥,如同货物一样被人捆在马背上。 凌冽的寒风吹刮着她的脸,生疼生疼的。 她抬头望去,只看见马背上骑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带着毡帽,发丝被吹得飞扬。 那些头发轻微细卷,颜色也发黄,似乎不像中原人。 想到岭西地处与匈奴的交界之处,银霜心中又惊又怕,战栗在骨中蔓延开来。 马儿突然跑起来,风似细刀刮在脸上。银霜只得埋头避风,等待时机。 过了许久,到了一处木屋。 这木屋极小,在丛林里面。马背上的银霜被人抗进了屋内,扔到地上。这下她看清楚那些人的正面,果然不是中原人。 虽然身上裹着被褥,摔着也不疼,但是银霜因为害怕和惊恐,眼中蓄满了泪。 紧接着好几个和银霜一样被裹着的女人被扔了进来,有一个已经没了动静,似乎已经晕了。其余的都因为害怕哭哭啼啼的。 他们口中说着银霜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几下就在寒冷的木屋内升了火。 几个男人坐在了裹着被褥的女人身上,似乎将她们直接当做坐垫。 银霜身上也坐了人,从毡帽的样式看得出,就是刚才在马背上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察觉的银霜的视线,朝下看了一眼。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拨开银霜被风吹得打结的乱发,露出一张被风雪冻得通红,却依旧美貌似的面庞。 几个男人指着银霜的脸说笑着,银霜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也能从气氛中感受到他们所言没有一句好话。 眼泪从眼中流到嘴边,咸苦的滋味在嘴边蔓延。 怎么会如此? 银霜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害了她! 几个男人吃完了饭,给被褥里的女人们都喂了一点热酒。 那个在被褥中昏迷的女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几个男人探察了一番,发现她已经死了,便将她所有的衣物都剥了下来,然后就将她裸露的抛弃在了雪地里,如同对待畜生一般。 其余的几个女子见到这一幕,没有例外全部都吓哭了。 匈奴们笑了起来,拿起火边的囊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走时还不往给几个女人都喝了一口。 银霜以为是热水,喝了一大口。到了口中才知道是烈酒,呛得咳嗽起来。 “你、男人。”他用着口音怪异的中原话,伸手指了指自己。 银霜强忍住咳嗽,哽咽道:“你放了我吧,我已经嫁过人了,我男人是官府里面的,你们这般掠走我,他一定会报复你们的。” 男人不知是听不懂她说话,还是不想听,将她直接从地上扛起来系到马背上,翻身骑上马,又开始赶路了。 银霜的心比这雪地里的雪还寒凉。 难不成她要被掳到匈奴地界了不成? 就在她绝望之际,几只锋利的竹箭破风而来,直直射向几个匈奴人。 匈奴人大喊起来,掏出身上的大刀,警惕地望着四周。 (本章完) 29.第29章 第29章 林中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纷扬的雪飘洒在峭壁和岩石之间。 匈奴人没人说话,口鼻间呼出沉重又缓慢的热气,眼神如炬,谨慎盯着白雪皑皑的四周。 哨声呼而掠起。 “嗡!”箭矢从缤纷的雪中穿过,直接射中了其中的一个匈奴人的眼睛,那人大叫起来。 气氛更加紧张起来,领头的匈奴人高喝一声。匈奴人便收刀扬鞭,马儿吃痛奋力跑了起来。 银霜的青丝再次被吹得糟乱,心情也紧张得如同绷紧的细线。 马儿如同疾风般奔驰,藏在林中的人却没打算放过他们。箭矢如同雨点般射过来,几个匈奴人都中了箭,却咬着牙扬鞭让马跑得更快一些。 可惜,袭击者们似乎早有准备,前方的路被巨大的树枝拦住。旁边也围着带着兵器的男人,还有猎狗。 看见陌生的人,猎狗如同发疯般想扑向目标,狗嘴里咆哮着,似乎要将人咬碎般。 匈奴们终于停止扬鞭,勒马停下。他们没有下马,试图同眼前的人交谈。 银霜透过乱发看向来人,发现他们的面庞是同胞后,大声喊起来:“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匈奴人要将我们掳走。” 银霜这一发话,马背上被捆着的女人们纷纷出声,有些直接大哭起来。 听到有人说话,那几只猎狗吠得更欢。 “狗日的匈奴人,还敢掳我大成的女人。”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啐道。 一个中箭的匈奴人艰难地从马背上下来,走到几人面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用蹩脚的中原话和他们谈判:“这些,不是掳的。” “买的,买的女人。” “我们,做生意。你、我,朋友,朋友。” 然而面前的中原人并不吃他这一套,趁他下马直接将他攻击倒地,剩下的匈奴人见形势不妙,反抗起来。 两拨人打了起来,刀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哀鸣声。带着弓箭偷袭的人也从后面匆匆赶来,协同将这些匈奴人制服,全都给绑了起来。 “妈的,这些匈奴人不愧是吃肉长大的。”有人骂道:“力气可真大,要不是老子躲得快,手都差点被砍断!” “老三,点人。” 片刻有声传来:“匈奴死了两个,我们的人只伤了几人。” 待收拾了匈奴,这些人便把马上的女人都放了下来。 有些人以为自己得救,喜极而泣,大声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这话让山贼们笑了起来,有些直接上手开始调戏起来。 “谢太早了!” “哈哈哈哈,小娘子别怕,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便是!” 银霜也被人放下了,她是这几个女人里面长得最为出众的,头发被撩开,面前的几个粗汉子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几个匈奴!可真会做买卖,岭西还有这样的货色呢?” “天香院的头牌都没这般好看。” 那几个粗汉子便围着银霜兴致勃勃的看着,甚至还想上手。 “女人都放下,去把财物清点了!” 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打破众人的调笑。 “二当家发话了,还不快去!” 本来吊儿郎当汉子们整了整神色,放下女人们去清点货物。 (本章完) 第30章 第30章 清点完货物,这些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以为得救的女人们才发觉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是这几个月一直出没不定的岭西山匪! 才出狼窟又入虎穴,有些女子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因为全身被裹在被褥中被捆住,恐怕是撞树的心都有了。 银霜心中也极其的害怕,眼前的这些山匪比刚才的匈奴们更为直接,眼神不住往她身上打转。 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片,似乎要将她身上的嫩肉给割下来吃了。 银霜埋下头,任由打结脏乱的发丝遮住自己的脸庞。 山匪们回到山寨中,将女人们松绑关到了一间小柴房里,连一杯水也没给。 女人们冷得不行,坐在稻草垫上,盖着匈奴人捆绑他们用的被子。 没有人说话,都哭了起来。 由于惊恐过度,不少女子哭多了直接昏睡不醒。 银霜被气氛感染,落了几滴泪。 后脑勺传来阵痛,她摸了摸,发现肿了一大个包。 没有一个月,被人从背后偷袭两次了。 银霜爬起来偷偷从窗户的漏风口看出去,外面天色已经暗沉沉的,周围没什么灯光,远处有栋大房子,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和男人的笑声。 未等手脚在褥里焐热,几个女人被用绳子栓住手腕,如同牵牲口般领到了大屋的堂中。 屋内烧着炭盆,烤着才宰杀的马肉。头领在堂上威风堂堂的坐着,下面放着今日才抢劫来的匈奴商货。 一些金银已经被扔到了桌面上,绫罗绸缎散落在旁。 山匪们本来还在对着财物分赃,看见女人进来了,眼神滴溜溜地在几个女人中间打转。“头儿,今日我的酬劳愿意少分一些,你赏我个女人吧!”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站出来,朝着堂上的男人说道。 “黑子,你真是好笑。今日你有什么功劳了,还少分一些酬劳!要我说,你今日就应该没酬劳!” “就是!要不是我射瞎了匈奴的眼睛,把他们往你们那边赶,能有你们什么事儿!今日我的功劳最大,老大,赏我一个吧!嘿嘿。” “猥琐死了你。”老三推开面前的人:“老大,今日有个女子说要以身相许偿还我救她的恩情,求求您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你有病吧?人什么时候说了?明明是被你吓得不行。” “你才有病!” “你他妈是不是找事?” “怎么?想打架?” “闭嘴。”坐在堂的男人开口,眼风扫过众人,再没人敢说话。 男人眼神扫过堂下站着的六个女子,喜怒不辩。 “你们都说说,是怎么到匈奴人手上的?”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六个女人们都惊恐得不行,一一把自己的来历说了。 这里面有四个人都三个人是被窑子里的人转卖出来的,还有两个是被家人卖出来的,只有银霜是被人打伤了卖出来的。 银霜不敢说自己的来历,又想到官府中人和这些山匪对立的关系,只得说自己是南州商贩的小妾,才到了岭西便被人打晕掳走了。 “哦?南州来的?” (本章完) 31.第31章 第31章 堂上的男人打量着银霜:“南州人,这边可太少了。” “我们这儿不就有个南州人?”有人插话道。 “二当家人呢?怎么从山下回来就没见到他了。” “好像是风寒没好,去了山下又发热了。” “啧,二当家这身体不怎么强壮啊。” “少说这话,要不是他替大哥挡了那一箭,我们寨子恐怕早就被端了。” “这南州可真养人啊,你看老二那小白脸样,和这女的可真像。” “大当家,不若把这个美妞给老二送去吧,郎才女貌,倒也合适。”前面喊着让大哥成全“苦命鸳鸯”的老三说道。 其实老三也眼馋银霜呢,不过他心里知道,银霜是这群女的里面最拔尖的,老大选完还有老二,根本就轮不到自己。还不如早早摆正自己的位置,说点大哥喜欢听的话! 堂上的男人打量着银霜,听了笑道:“确实合适。老二不是想家吗,正好送他个南州媳妇儿。” …… 另外一头,富贵拿着匈奴人给的银子吃饱喝足,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客栈。 喜燕忙了一大早上,看见他这幅悠哉的样子,白了一眼。 她走过去拉着富贵到角落,着急地问道:“情况如何了?” “当然给你办好了。”富贵自信满满。 喜燕从长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富贵:“表哥辛苦了。” 富贵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粉,递给喜燕。 “这是我打听消息的时候,从窑子里买的药。” 药包没有两只宽,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 “窑子的药?什么药?”喜燕很嫌弃,捻起油纸包的一角。 “还能是什么药。”富贵儿故意卖了个关系,眼睛色眯眯的:“当然是为了让你更好承宠的药,是给殿下吃的。” 喜燕手抖了一下,“你疯了,殿下是什么人。”“这你就不懂了。术业有专攻,窑子里面的春药和外面的可不一样,我大价钱买的。你不要,那就算了。” 富贵儿将药拿回来。 “诶。”喜燕看着他手里的药,犹豫了,“你给我吧。” 富贵儿把手一包:“这药可不能白给。” 喜燕瞪他,“表哥,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我给你买药可是冒了风险的。” 喜燕掏出银子:“我也没多少,事成之后再给你补点。” 富贵儿满脸不乐意。 “表哥,你帮帮我吧。我还能骗你不成,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富贵将银子放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才不太愿意地说了句:“行。” 喜燕将药放在腰带中夹住,上了楼去。 尹诏良今日公务繁忙,早早就出门去了。 喜燕偷偷趁楼上没人的时候进了银霜的屋子,她如今的钱财都拿给了富贵,便想从银霜那里偷偷搞一点。 毕竟她人都没在了,那些钱财不就算无主了吗? 到时候还不是被下面搜查的人拿走用掉,还不如给她呢。 喜燕开始翻弄起银霜的东西,看到她居然还有一枚色泽和品相都极好的玉佩时,恶狠狠道:“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 这种白玉,不是他们奴仆能买得起的,主子也不会随意赏下来的东西。 喜燕将玉佩放到自己的荷包里,又将老太太前面赏赐给银霜的二十两拿走了。 她和银霜可不一样,她这不是偷,只是把不属于银霜的钱财拿走罢了。 (本章完) 32.第32章 第32章 趁主子还没回来,喜燕准备偷偷出去把玉佩给当掉,只是岭西人生地不熟的,喜燕还是犹豫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富贵儿出去当了,可是她又担心富贵儿从中吃回扣。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了富贵儿,答应分他一半的辛苦费。 这白来的银子,富贵儿当然不会介意,连玉佩的出处一声也没过问,直接去了赌坊。 这种地方向来都和当铺有生意往来,而且这些地方收东西也干脆。 “十两。”当铺的伙计端详了一番玉佩,直接道。 富贵儿心中暗骂这人黑心肝,表面却腆着笑问:“这可是白玉,祖传的,十两是不是太低了。您再加点。” “你死当还是活当啊?”伙计吊着个脸问。 富贵儿装模作样思索一番,哭着道:“奶奶我对不住你啊,这东西可是能救你孙子的命。” “死当。”富贵变脸极快。 伙计什么场面没见过,看着富贵儿这破洞百出的戏,勾了一丝嘲讽的笑:“死当十五两。” “再加点。” “没得加了,不当就让让。” “行,十五就十五吧。” 当铺里的人便拿票据给富贵儿画押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富贵儿如今手里可有不少闲钱,出来时看见热火朝天的赌桌实在是耐不住了。 “押大的还是押小的?” “哟,这位客官,来上一把?” 富贵忍了忍,准备走。 “你拉他干嘛,一看便是个穷鬼!” 富贵忍不可忍,转头道:“谁说我没钱了?!押大!”第一把手气极好,赢了个满堂红。谁知道接下来运气再没好过,把本来赢的钱都输了不说,还倒贴进去八两。等他再从赌坊出来的时候,脸色灰头土脸的。 “晦气!”富贵儿一口唾沫吐到赌坊门边儿。 回了客栈,富贵儿拿了四两银子给喜燕。 喜燕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就给我四两?那可是白玉?!” 富贵输了钱,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和她扯东扯西:“那赌……当铺的老板黑心得很!本来叫价五两,还是我一通好说歹说才提价到了八两。” “要是你个娘们去当,说不定五两都拿不到。八两一人一半,给你四两,有什么问题?” 喜燕脸都气红了。这富贵儿当她是傻子糊弄不成?! “表哥,你这样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我今日为了你跑了多少趟了?你以为岭西这鬼地方的天气在外面容易吗?!我没找你要辛苦费都是好的了!表妹,做人不能太贪心。” 富贵儿越说越理直气壮:“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喜燕气得没办法,只得收下那四两银子,看着富贵儿的背影,牙齿都要咬碎了。 等她当了殿下的侍妾,定然要让富贵儿把贪赃的银子都吐出来! 喜燕恶狠狠地想。 这一天晚上,尹诏良没有回客栈,而是在岭西首府的官邸歇下了。 喜燕和富贵这晚睡得很安心。 …… 而此时的山寨,除了大堂外,其余的地方都静悄悄的。捆住银霜的绳子被切断,一个中年女子提着灯笼领着她在石板路上走着。 “来了这里,可再也不能想下山的事情了。”那中年女子是匪徒老三的母亲,说话慢吞吞的:“听说你在山下给商人做妾?” “你还年轻,给人当小不是什么好事。” “二当家长得风流倜傥,能文能武,他要是愿意娶你,你可是闯了大运了。” “到时候你还能当个正头娘子呢,岂不是因祸得福嘛!” (本章完) 第33章 第33章 中年女子喋喋不休的话语银霜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她不停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山寨似乎面积很大,她都没看到边界。 终于到了一处小院,银霜紧张起来,心中暗暗祈求这二当家今晚最好是病重在床,对她做不了什么威胁。 “叩叩。”中年女子叩了一下门扉,没听见回应,她径直打开走了进去。 银霜心情踟躇跟在她的身后,迈着小心的步伐。 “老二,睡了没?” “咳咳。”黑暗的屋内响起男人的咳嗽声,咳嗽声落,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三婶子,何事?” 银霜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好像是下午曾制止山匪轻薄她们的那个男人。 中年女子推开房门,点上灯,“我说你呀!让你去我那儿住,这样我和老三还能照看照看你,你一个人病着在这儿可怎么行。” 说罢,她指了指银霜:“这是大当家给你赏下来的女人,今晚让她好生照顾你。” 男人清冷的视线扫过银霜,微微一顿,又转向何三娘,“不用了,三婶子。” 何三娘拧了一下他,“你看看那姑娘,容月貌的,你拒绝了她不知道便宜了寨子里的哪个汉子,你舍得?” “再说你在病中,留她照顾你也好啊。” 男人的话语终于停顿了,沉吟了片刻,他道:“那便留下吧。” 何三娘终于满意了,招了招手,让银霜从黑影中走了出来,“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二当家了。你看看,是不是一顶一的好儿郎。” 银霜也在默默打量着床榻上的男子,他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只露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大约是在病中,眼神有些恹恹。 只从外表来说,根本看不出此人居然是山贼中的二把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当家虽然在病中,你可别觉得他是什么弱男子。”临走前何三娘还不忘警告道:“你若是对他不利,他一只手就能宰了你。等寨子的人发现,你只会生不如死,可知道了?” “知道了。” 等何三娘走后,银霜慢吞吞进了屋内,床上的男人似乎在等她。 银霜走过去,直接跪在地上:“公子,奴是被人所害,被强行绑架了卖给匈奴的。还请公子放奴一条生路,等奴回了主家,定然会好好酬谢公子的。” 塌上的男人咳嗽了几声,“山寨有山寨的规矩,你进了山寨便是山寨的女人了。” “但你在我这儿,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他眼神扫过银霜的眉眼,“你若不愿在我这儿,也可以去其他处。” 银霜听了他的话,心中五味交杂。他似乎保证了她在山寨的安全,却又限制了她的自由。 要逃出去,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殿下此番西行便是为了剿匪,到时候她这个身份,是会遭劫难,还是得到营救呢? 塌上的男子果然如同他所言,没有强迫银霜做什么事情,让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地儿,搬了床被褥,躺下睡了。 银霜却愁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本章完) 34.第34章 第34章 第二日,银霜是被冻醒的。长椅上铺了一层短绒的皮毛,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却依然抵不住的寒冷。 她咳嗽两声。 床上的男人也醒来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药包:“去把药熬了。” 银霜点点头,把被给整理好了之后便出去生灶。 厨房里面也格外冷,就算是火源就在旁边,银霜也冷得止不住的打哆嗦。 中药的味道逐渐弥漫,银霜把烧好的热水和药提到了屋内。 床上男人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他身上着了兽皮,虽然衣裳的制作不算精致,但是穿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银霜扫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公子,要用热水吗?” “嗯。” 银霜把热水给他盛在木盆里,等他洗了脸之后又递上药完。 男人坐下,将那黑稠的药水一饮而尽。 “你下去自己也喝一碗这药吧,治风寒的。这寨子里没什么正经大夫,如今形势不好,病了可没什么条件去看病。” 他淡淡几句话,让银霜紧张起来。 到了厨房,银霜也喝了一碗热汤药。 原先她以为荆亲王府的药都已经够难喝了,没想到这山寨里的药更是恶心得人头发昏,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怪味儿。 银霜用冰水漱了两遍口,才用那种寒冷僵麻了嘴里的知觉。 等她回了屋,男人递了一件黑袄子给她,“穿上吧。虽然不好看,但是不至于冻死。” 银霜默默穿上,看了他一眼:“多谢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 银霜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愣了一下,说了记忆中的小名:“公子叫我殊儿就好。” “嗯,我姓牧,名本。”男人点了点头,“你会做饭吧?”“会。” “中午做四五个人的菜饭。肉、菜、粮食都在地窖里,我领你去看看。” 牧本看着瘦弱,一站起来银霜才发现他身材高大,大约是因为头小脸嫩的缘故,看起来一副和善模样。 “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院子里不要出去。”牧本冷淡扫了一眼银霜,“这是山匪寨子,希望你牢记。” …… 岭西首府的府邸内,彤云密布,晨间的日光打亮了红瓦。 长廊下躺着几具交叠的尸体,已经完全冻僵了。 庭院里跪着乌泱泱人群,前排是女眷,后排是奴仆。他们的四方围着侍卫,那些侍卫目光如炬,脸色沉而冷。 尹诏良坐在里间,脚下是银炭盆,身边跪着几个大汗淋漓的官员,左右两旁是身穿盔甲,腰戴刀鞘的侍卫。 他一夜没睡,神色有些疲倦:“天亮了?” “殿下,刚刚卯时两刻。”丁宗在旁恭敬答话。 尹诏良手指点了点桌面,神情阴冷的扫过下方的人。这一晚上,他已经肃清了勾结匈奴的乱党,但背后的人还未找出。 他将热茶一饮而尽,与旁边从京中带来的官员说:“从今天起,大人便是岭西府的首府了。” “谢殿下,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这早就是在来的途中就安排下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不用他料理。尹诏良跨过银盆,走了出去。 屋外跪着的人群看见他,又恐又惧。 尹诏良快步出门,上了马车。 “回客驿。” (本章完) 35.第35章 第35章 岭西的冬天寒冷,冬日里的蔬菜食物都需要囤积起来。银霜在地窖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些风干的腊猪脚和香肠,又选了一些萝卜黄豆还有大白菜。 天冷,喝热汤是最合适的。 银霜进去就将黄豆用热水泡起来,然后将火烧得旺旺的,把香肠清洗了直接放到锅里蒸。 坐在炉边仔细处理了猪脚上的猪毛,放在温水中清洗,泡软了之后,才下锅开始炖。 这猪脚不是新鲜的,但是也格外香,银霜切了些老姜放里面,又把黄豆下了进去。 萝卜拿来做了素红烧,大白菜用来清炒。虽然朴素,但是到时候有了炖猪脚也不会显得太过于素净。 何三娘走在前头,牧本和老三走在后面。老三看见牧本院子里的袅袅炊烟,有些幸灾乐祸:“那娘们不会是把你的院子给烧了吧?” “不会。”牧本淡淡道。 虽然那女子生得容月貌,但是从煎药这事儿便看得出,她是个平日里做事做惯了的,手脚麻利,脑子也活泛。 “你倒是放心她。”老三有些不理解,疑惑道:“你不怕她跑了?” “这荒郊野岭,天寒地冻的,不想死就不会跑。” 三人到了院子里,银霜正在屋外搬柴,看到他们三人,轻轻一笑算做招呼。 老三看呆了。 何三娘一脚踹上去:“赶紧进去!” 老三手拍了拍脚印,眼睛还盯着银霜的背影看呢,一边还说:“二哥,你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说你想家了,让当家的把这南州女赏给你,你现在哪里能享这福气?” 牧本愣了一下:“她南州的?” “对啊。”老三嬉笑道:“你没问啊?” “她口音倒是听不出来。” 几人进了屋子,老三把炭给点上。银霜从厨房把菜给端进来,何三娘举手去接,又跟着她去厨房,帮忙把碗筷都拿了过来。 银霜想着他们是山寨里的人,没想上前凑热闹,准备自己在厨房守着火单独吃饭。 何三娘见状,亲切拉着银霜的手,“如今都是山寨里的人了,一起吃。”老三看见银霜进来,脸红了,嚅嗫的喊了一声:“二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叫媳妇呢! 何三娘走过去一掌拍他头上:“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老三的脸色更涨红了。 娘啊,能不能别在这样的美人儿面前灭他威风啊!他老三也是要面子的! 银霜有些尴尬:“我不是……” “没关系,先坐下。他口无遮拦。”何三娘笑了笑,缓解气氛。 银霜在何三娘和牧本之间坐下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说着山寨里的事情,银霜听不懂只埋头吃饭。 席间何三娘和老三大力夸赞她做的饭菜,老三甚至厚脸皮的问牧本能不能下午再来吃。 等他们都走了,牧本问她:“你是南州人?” “嗯。”银霜点点头。 “你……没在南州长大吧?” “以前差点被饿死,被我主家的人救了。那老太太家乡在北方,所以我官话说得好。”银霜解释道。 牧本点点头,“你是南州哪儿的?” “南州清水渠。” 牧本一愣,“我未婚妻家乡也是那儿的。” 银霜愣了一下,心中漫出一丝欣喜,他有未婚妻。 “公子如此俊朗,未婚妻定然是个佳人。” 牧本看向白雪皑皑的山坡,带了一丝笑意:“我还没见过她。” (本章完) 36.第36章 第36章 银霜怀着自己的心思,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她不信任牧本,想多往他未婚妻身上找话题,希望能多套一点话的同时提醒他自己有未婚妻的身份,不要妄想着对她胡作非为! “清水渠那地方挺小的,说不定我认识你未婚妻,是哪家的姑娘?”银霜小心翼翼问。 “宋家。” 宋家?! 银霜瞪大眼睛,怎么会是宋家? 她试探开头:“你可认识宋濂?” 牧本与她对视,“你认识他?” 天哪,难道牧本是大哥给小妹定下的亲事? 银霜心情激动起来,“我认识!你也认识吗?他在山寨里吗?” 牧本打量了一番银霜,淡淡道:“他在冬日前就已经下山了。” 听到这话,银霜掩不住的失望,还是开口追问道:“那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牧本没回答,反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银霜不敢透露太多,怕给自家哥哥招来麻烦。 “以前是邻居。你定下婚事的可是他家妹妹?” 牧本没回答,直接进了屋。 “山匪的事情,姑娘还是少知道为好。” …… 驿站外,风雪飘飘,寒冷欺骨。丁宗撑开玉骨伞,替下车的尹诏良挡住风雪。 “把孤在岭西的消息,放出去吧。”尹诏良侧头沉声低语了一句。 他准备收网了。 丁宗恭敬应下。尹诏良踏着快步走进了客驿。奴仆们见到主子回来,极快又有规矩的跟上他的身后,有人端着烧得正旺的炭盆,有人拿着热水热茶。 喜燕心脏砰砰直跳,跟着尹诏良上了楼。 尹诏良脱衣她接下,他侧头看她一眼,“叫银霜来。” 喜燕装模作样诺下,走到银霜房间里去,逛了一圈,整理了一番情绪。 “殿下,银霜不见了!” 尹诏良正在慢条斯理的洗手,本来松弛下来的恣意散漫骤然收紧,手上的动作凝滞。 “丁宗,去看看。”尹诏良吩咐道。 丁宗很快回来回报:“店内小二说,银霜姑娘的房间昨日就没亮灯。奴才查看了房内,银钱荷包都不见了,但是换洗的衣物还在。” 尹诏良昨夜对那些卖国贼人用酷刑的时候心都没抖一下,听见丁宗回禀的消息,心脏宛如被大石所压,喘不过气来,手指轻轻抖了一下,水珠从骨节分明的指尖滑落。 “查。”他的声音快沉出水来了。 尹诏良大手一甩,不顾手上湿漉漉的水滴,大步走到银霜的房间,推开门。 银霜的房间冷清清的,床铺整理得很干净,她的换洗衣物就放在床脚。尹诏良翻看了一下,她的衣物还带着她身上那种特殊的馨香,里面折叠完整的小衣里还裹着出府前老夫人赏下的那本春宫。 捏住那本书,尹诏良的太阳穴跳了跳。 她将此书带在身上,肯定是因为当初自己那番让她认真钻研学习的玩笑话。 昨日他就应该带上她的…… 尹诏良冷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喜燕,这一行人里,与银霜最有竞争关系的便是这个同是西兴苑出来的婢女。 “喜燕,你说说,你为何觉得银霜是不见了,而不是有事不在房间?” 喜燕浑身一抖,匍匐在地,“奴婢……” (本章完) 37.第37章 第37章 “奴婢今日便没见过银霜,多次敲她房门,她都没开门。” “为何不报?”尹诏良的声音很冰冷。 喜燕想起尹诏良以前的铁血手腕,冷汗沁出,“奴婢以为银霜是睡着了,不敢打扰。” 尹诏良冷笑,“拖下去,问清楚。” 丁宗看尹诏良神色不好,上前劝说道:“殿下一晚上没休息,不若先睡上一觉。银霜的事情奴才去查,定然给殿下一个答复。” “不必。” 尹诏良简短吩咐:“你马上去查,有任何消息马上来报。” “是。” 银霜这般出众的样貌,对她见上一面有印象的人不少。 很快银霜便被丁宗查到,“银霜姑娘昨日先去了趟镇远镖局。镖局的人说她在查她亲人的踪迹。” “她的亲人?”尹诏良很是疑惑,不是孤女吗? “是。银霜姑娘早就托人打听消息了,好像是在月前知道她大哥在岭西。” 月前,那不是他才告诉她要来岭西的时候吗? 她那时一反常态要陪同他前往岭西,难道其实是为了此事? 如今却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尹诏良瞬间就把这种不适感抛之脑后。 丁宗继续说着:“她一个人去的镖局,又一个人走了。进了一条巷子后便没人看到她出来过。奴才仔细查看了那条巷子,里面有几间房子是空置的,里面发现了匈奴人常用的绳索。” “听闻匈奴人经常来这边买卖人口,他们那边缺女人,所以常常过来买卖女子。” “昨天中午正巧有一行匈奴人出城,里面确实有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尹诏良半响没出声,“点兵,备马。” “立即传话给岭西首府,率兵其后。” …… 银霜坐在厨房的炉子旁,心不在焉的添着柴。自从知道了大哥的消息,她几次主动与牧本攀谈,都没能从他口中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银霜最后一咬牙,决定先透露自己的身份。 “其实宋濂是我大哥。” 牧本坐在桌前看书,听到此话,眉头蹙起来。 他认真打量银霜迤逦的眉眼,确实和宋濂有些相似。 牧本和宋濂认识多年,非常熟悉。但是宋濂的妹妹一个被抱养走了,一个被寄养在亲戚家,怎么会沦落到当南州商人的小妾。 牧本忍不住问:“你大名叫什么?” “宋殊。” 牧本怔住,“你是宋殊?” 他平时说话语气极其淡薄,此时语气显得尤为惊讶。 “你知道我?” 还未等牧本回答,屋外传来老三的吼声:“老二,外面出大事了,大当家的找你呢!” 话语之间非常着急。 牧本黑眸神色复杂扫过银霜,低声说了一句:“我认识宋濂,你在院里等我,我处理好事情了回来与你说。” 银霜脸色一亮,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认识大哥的人。 十几年了,终于知道亲人消息的她异常激动:“好,我等你。” 为了更好的与牧本交谈,银霜甚至在下午饭点做上了丰盛的一桌菜。只是等到了天黑,饭菜都已经凉了,牧本都还没有回来。 银霜自己烧了热水泡脚,等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牧本才携着满身的风雪进来。 银霜连忙穿上鞋迎上去:“牧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牧本却神色如冰,态度完全与之前不同,看着银霜问:“宋殊,你是摄政王的府中人?” (本章完) 38.第38章 第38章 虽说前面银霜知道牧本认识宋濂,但始终这是身在山匪窝里,牧本只是个她才认识的陌生人。 银霜对他有所戒备,摇摇头否认:“不是。” 牧本神色似乎松了口气,几步进入房内。 银霜见他进来也不好躺下,坐起来没说话,一双清湛的美眸静静看着他。 牧本背对她坐下,沉吟了半刻,“今日山寨里恐怕要出大事。” 银霜听了脸上不知作何表情,她本就是外来客,便只是聆听。 牧本几步走进内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棕色的狐毛氅衣披到银霜身上:“一会儿山寨的妇孺会被安排下山,你同他们一起下山去。这件衣服有些大了,但胜在保暖。” 又拿了一个钱袋子递给银霜:“这里面是些碎银子,你拿上。” “那你呢?”银霜看向他,澄澈眼波如同碧泉。 牧本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我可是山匪,自然要守着山寨。” 他长相清冷,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和气俊朗。银霜觉得他的态度比起昨日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她是故人的妹妹? “你与我大哥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一起从南州逃荒过来了,已经认识了快七年了。” 居然这么久。 “我大哥前面也在山寨中做事吗?” 牧本摇摇头:“他前段时间受伤,我才让他上山来的,他不是山匪。” “他受伤了?为何?” “这事濂兄没有与我多说。” 银霜有些失望,着急问:“那你知道我如何能找到他吗?” “我只知他此行下山目的地是南州,并且是为了去找你。” “宋濂说你从小便被寄养在舅舅家,他甚至每年都会给家里寄银子,你也偶尔会给他送信。”银霜嘴巴微微张开,震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怎么会? 南州谁会给他寄信?简直不可思议。 难不成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她根本不是宋濂的二妹? “他恐怕不知道你早就已经流落在外了。如若此番我人没事,我定然带你去找你大哥。”牧本看着她许诺道。 屋外有鼓声响起,牧本察觉时间紧急,已经来不及多说了,他在银霜面前蹲下。 银霜惊讶,垂首看他,只见他一手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毛袜,一手朝自己的脚伸来。 银霜脚瑟缩了一下,牧本却快准狠地捉住她白嫩的脚,很快将袜子套上,然后把靴子给她穿上。 此番举动有些轻薄,银霜郝然,有些尴尬:“牧公子……” 牧本却没解释,极其强势的拉住银霜的手腕:“走。” 银霜被他带到一处空地,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山寨的妇孺,不少人神色都极其紧张。大家穿得厚厚的,小孩子被裹得像个圆球。 牧本将银霜托付给了何三娘。 何三娘拉住牧本,郑重嘱咐:“三儿是个暴躁性子,你管着他点。听说京中来人了,官府断然不敢再和匈奴人勾结,实在不行,降了便是。” 牧本点点头,又递给何三娘一些银子:“麻烦三娘照顾她了。” 何三娘看了看银霜,又看了看牧本,“你既然如此交代,放心好了。定然给你照顾好。” 何三娘算是看出来,牧本对这个姑娘已经上心了。 承载着山寨妇孺的马车缓缓驶动,银霜和何三娘挤在一起,手里还帮旁边的婶子抱了一个孩子。 这陌生又让人紧张的场景实在让银霜觉得有些惶惶不安,她转头看向牧本所在的地方,他如同玉石般清冷的轮廓隐在黑暗中,察觉到她的视线招了招手道别。 (本章完) 39.第39章 第39章 山寨中大堂内,主事的几个当家神色严肃,大声商讨着对策。 “大当家,不若我们降了吧!”有人提议道。 “你这没出息的混账!我们是山匪,降了能落到什么好?” “可我们以前不是因为官府和匈奴勾结才上的山,进的绿林吗!如今官府的那些奸贼已经肃清,我们何必再与官府争斗?” “根本不可能肃清,就算是此时肃清,等那什么王爷一走,天高皇帝远的,这地方又得变回原样!” “现在重点根本不是这个。”牧本开口道:“是我们根本与这么多的官兵抗争不了。” 一针见血。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安静下来。山匪们各自打量着对方,都没敢开口。 “大当家,我们可以降,但是必须是有条件的降。”牧本站在一片寂静中,起身言道。 “你说得好听,谈条件?!我们有何资本和他们谈条件?”马上便有人反驳。 牧本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手册:“昨日老三审了匈奴人,这是从他们手中套出来的东西。这些消息官府的人定然想要知道。” 老三在旁边挺直了腰板。 坐在虎皮椅上的大当家却问:“就算有了这东西,又如何谈条件?” 牧本淡然开口:“我来谈。” 与此同时的山顶上,列队的铠甲兵侍鱼贯而入,尹诏良从分开的队列中央缓步走出。他身穿鸦色锦袍,头戴玉冠,裹着毛色油亮的狼皮大氅,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带着上位者的强压气势踱步而来。 “殿下,外围的山匪已经伏诛,山寨里的山匪还有负隅顽抗的,可要悉数歼灭?” “不。”尹诏良面色淡然,却无人知道他此时心中犹如绷簧。 他不敢想象如若银霜真的是被匈奴人掳走,又遇上了山匪,如今是何等境遇。 但不管如何,他定然要找到她。 “与山匪问话,让他们交出昨日的掳的人。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我朝人,统统交出来!” “诺。”…… 马车在黑暗的风雪中悄然前行,车上的女人没人说话,偶尔听见小孩子好奇询问的声音。 空气静谧又紧绷,风雪如同刀刃般吹着。 行了不过半刻功夫,马车悄无声息停下,马夫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人们捂住小孩的嘴巴,眼睛朝前看去。 前方是集结的官兵,人数众多,正在整队,等待上山。 有些女人面色惊恐,甚至还想上山报信,被旁边的人拉住。 透过树荫的缝隙,银霜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人,陈立。 他站在前排,正神色严肃的和一个将士说着什么。 银霜踟躇着,到底要不要出声? 她想去南州找哥哥,可她不能当逃奴。逃奴连个身份都没有,或许还会连累哥哥。 可是…… 银霜看向马车上神色惊恐的众人,如若直接暴露目标,车上的这些女人和孩子们会是何等下场? 她此时出声喊陈立,她得救了,但是她们呢? 银霜紧紧抓住牧本给她装银子的钱袋,隐声没动。 马匹被勒住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低头吃草,传出细小的咀嚼和草木晃动的声音。 “什么人?!”几个将士转目过来。 有人小声惊呼,孩童们忍不住小声哭闹起来。女人们死死按住孩子的口鼻,却也还是没有阻挡住声音传出去。 “陈大人,这里有人!” 几个士兵带着兵器和火把冲锋过来,马车上众人的身形毕现,孩童们终于哭出声来。 (本章完) 第40章 第40章 众人被士兵们拿着兵器赶到了空地,陈立一眼就看到了银霜。 她莹肤黑发,鹅蛋脸虽巴掌大,眸光莹亮,与旁人相比实在出挑。 “银霜姑娘,终于找到你了!”陈立迎上前来,看见银霜也格外激动欣喜。 山寨的女眷们听闻此声,一时看向银霜,默默地与她拉开距离。 何三娘本来拉着银霜的手,此时也放开走到一旁,转过头去不再看银霜。 银霜默默走上前,对着陈立服了一礼:“陈大人。” 陈立赶忙招手唤来一个小兵:“速速上山去,告诉殿下,人找到了。” 小兵得令,穿着厚厚的衣服跑了起来。 陈立看她身上居然穿了一件狐皮大氅,比他这当官的还富贵,一时也有些错愕。 不是说银霜姑娘被匈奴人掳走,又被山贼掳走了吗。 她现在这般模样,怎么也不像被掳走的,反而像是得救了。 想着殿下那浓稠得能滴出墨来的神色,陈立便立马再派人送信上山:“去说,银霜姑娘安然无恙,甚至被这帮山匪安排同女眷下山了,似乎是山匪救了她。” 此时山顶上的情况格外僵持,听到山匪竟然拿匈奴人那里的情报来当筹码,尹诏良冷笑一声。 “几个匈奴小贼能有什么情报,你告诉他们,孤只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 “昨日匈奴人,以及匈奴人买卖的人口、货物,全部都要送出来。” “交不出来,孤便屠尽这山寨,为民除恶!” 待人传话进去,尹诏良身边的将士却不明道:“殿下,强攻我们也有百分百的胜算,为何不强攻呢?” 尹诏良掀起眼皮看他,眼神透出些冰冷,让人脊背发凉。丁宗将那沉不住气的将士拉下去:“殿下要是想剿匪,何必留那么多人在山下。此番是为了救人,聂小将军还请不要再多说了。” 这聂小将军真该感谢他有个好爹,如若不然,此时恐怕已经被殿下处置下去了。 丁宗暗暗擦汗,将小将军拉到了一旁,让更稳重的人看住他。 “报!” 山下士兵疾驰而来,额上有细细的汗珠,停在营前气喘吁吁。 丁宗上前探问:“山下有何情况?” “陈大人让我来报,姑娘找到了。” 尹诏良听到此消息,从铺垫着厚厚毛毯的矮椅上站起,动作有些急躁,连毛毯滑落也毫无知觉。 “何时找到的?她人如何?”他声音沉稳,语速却有些焦急。 小兵还未说完,后面又跑来一个传信兵。 尹诏良立马召他上前回话。 那小兵从来没见过贵人,看见尹诏良跪在地上打着哆嗦:“回,回殿下,陈大人说姑娘似乎是被山寨里的人所救。此番是跟着山寨的女眷一同秘密下山的,身上还披了狐袍。” 尹诏良站在风雪中,听到此消息,心中绷簧终于卸下力气。 虽然神色看不出来任何转变,但熟悉殿下的丁宗已经感受到他的气场发生了转变。 尹诏良留下一句:“丁宗,山匪的事情你来料理。条件不变,让他们把匈奴的消息也交出来。” (本章完) 41.第41章 第41章 岭西的冬夜,冰雪欺骨。 山寨的女眷们围坐在一堆柴火中间,旁边是看管她们的士兵。 “我便说那女的一看就是个狐媚子。”有人用方言暗骂道。 “能调动这么多人来找她,她的男人怕是个大官。” “昨日大当家的可把她赏给老二,也不知他们两人成事没有?要是成事了,今日还能善了吗?” 说完这话,大家都有些害怕了。 众人看向何三娘,求证道:“三娘,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何三娘心中烦躁得很,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该说。 “乱说什么,那日二当家的身子不适,看那丫头机灵便让她去守了一晚上,啥事都没发生,我就守在屋外呢。” 何三娘用余光看了一眼银霜。 不管是为了牧本还是银霜,何三娘都得咬定了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女人被人掳走,要是不清白了,那可是丢命的事情。 再说银霜的这个男人,应该实力不简单…… 她卖银霜一个人情,也希望银霜能够放她们一马。 忽听山上马蹄声传来,一个衣着玄色狼毛大氅的贵气郎君冒着风雪前来。 将士们手拿兵器,着冷甲跪了一片,刚才领兵的大人也匍匐在地。 何三娘心肝儿一颤,抬眼望去。 只见那男人勒住骏马快步下来,下面的官员连忙迎上去:“殿下,天寒地冻的,怎么不让人抬轿下来。” 那男人却是一句话没有,目中无人般快步上前,在飘雪的寒风中拉住了银霜的手。 两人执手相看,这里许多外人,银霜只诺诺低喊了一句什么。 那人便带着银霜翻身上马,只给总将士留了一句:“陈立,带五百人上山。其余的回府衙去。”说完一句话没留,陈立马不停蹄让人跟上护送。 回到客驿,银霜被尹诏良牵下了马。他路中一句话没没开口,神色紧绷。 银霜莫名有些害怕。 他的手很大,包裹着她的素手,捏得很紧。 进了房门,他猛然转身抱住了她,让银霜错愕,却又心乱如麻。 银霜背靠在客驿的木板门上,被他抱的紧紧的。这些日子的惊惶不安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只觉得一口闷气堵上了心口,眼睛也湿润起来。 “殿下……” 两个字喊出口,银霜才发现自己已经带了哭声。 “没事了。”他声音从后背传来,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 他身上的温暖从怀抱里传递过来,让银霜这几日无处安放的心似乎找到了停靠的地方。 银霜第一次紧紧回抱了他,抓住他的胸襟,默默流着泪。 尹诏良轻轻换了个姿势,环抱住她,用粗粝的拇指给她擦泪。 或是刚才吹了冷风,皮肤本就敏感,一下擦出了两个红痕来。 真是个娇娃娃。 尹诏良心里无奈叹一口气,只得拉长了自己柔软的丝绸里衣的衣袖,给她擦泪。 银霜哭了好一会儿,鼻涕都流了不少,有些尴尬。 怯怯睨了一眼殿下,发现他神色比往日温和,甚至算得上温柔,她又莫名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知道,此般泪盈盈又羞赧的神色,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开出的灿烂春,昳丽得让人心头荡漾。 (本章完) 42.第42章 第42章 尹诏良忍不住低头亲吻她,但是她这副惹人疼爱的楚楚样子,又让他怜惜,不敢轻举妄动。 他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 银霜的小脸冰凉,因为这一吻脸上更红了。 尹诏良拉着她到桌边坐下,银霜耐不住咳嗽了几声。 尹诏良伸手轻抚她的背,蹙眉问:“着凉了?” 银霜想说话,那股气又涌了上来,她掩嘴闷声咳了两声,才答道:“岭西夜晚太冷了,受了寒,第二天就咳起来了。” 尹诏良没说话,站起来打开房门。 奴仆早就在屋外等候了,尹诏良打开房门,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将热水和炭盆送进来。 “饿肚子没有?”尹诏良依在门框上,侧头问她,那恣意的神态让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银霜摇摇头,面对尹诏良的关心,她有些不知所措。 神情虽然木木的,但是眼神有些飘忽,一会儿看尹诏良,一会儿又看自己的手指。 尹诏良见她这模样,嘴角勾了一下,吩咐奴仆去煮上热粥,又让他们去请大夫。 奴仆们鱼贯而出,贴心地关上房门。尹诏良执起她的素手,发现格外冰凉,便引着银霜坐到了炭盆边。 “那日的事情可还记得?是谁掳走你的?” 银霜回忆了片刻,摇摇头,“奴婢那日与殿下告假,出去了一趟。本来在街边逛逛,没曾想遇到了歹人。” “出去干嘛了?” 银霜咬了一下嘴唇,心中犹豫是否要说出事实。 “嗯?” 他发出询问,一边拿起旁边的火棍拨弄了一下炭火,将燃得红彤彤的炭面朝上,散发出阵阵的热气。 银霜作为奴婢,自然有着当奴婢的自觉,连忙想接过他手上的火棍。 尹诏良伸手拦了一下:“我来。” 看着他低垂着眉眼温润模样,感受着炭盆的热气,银霜最终还是老实说道:“奴婢去了镖局一趟。”“为什么去镖局?” 银霜垂手看着炭盆绯红的火光,“奴婢是去寻人的。” “寻谁?” “家人。”银霜不想他再问下去,便接着道:“奴婢出了镖局,走到一条小巷,便有人用石头砸晕了我。” “可记得那人的长相?” 银霜摇摇头:“那时我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只记得是个男人。” 男人? 尹诏良蹙起眉头来。 银霜见他突然神色严肃,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如今的民间的风俗虽然还算开放,但是如若女子被人掳走,还是掳走过两次,常人往往认为这女子定然是不清白了。 不清白的寻常女子,会因风言风语而受影响,最多也就是婚事不畅。 但不清白的奴婢,却只有死路一条。 银霜越想越怕,“扑通”一下跪下来:“殿下恕罪,奴婢虽然被贼人掳走,但身子如今还是清白的。” 无论怎么样,也得先保住性命!不管尹诏良信不信,她得先端正自己态度,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说罢,她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尹诏良没开口,只是将她从地上拉起。 他这才发现,银霜不止是怕他,而且是一点也不信他。 银霜怯怯看他一眼,那模样似乎又要哭出来。 “殿下若不信,奴婢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她头一偏。 (本章完) 43.第43章 第43章 “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尹诏良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但如若你敢骗我……” 未等他说完,银霜连忙道:“奴婢不敢。” “我的女人,自然不允许别人染指。”尹诏良的手指攀上她的细嫩的脸庞,“但什么死不死的话,从今往后不许再说!孤会护你周全,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银霜被尹诏良直接拉起身,环抱住:“但是你也必须正视你的身份,银霜。” “若是你有了二心,我绝不会轻饶你。” 银霜哪里敢说什么,低声应下。 尹诏良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你被人掳走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 此时送了热汤进来,银霜先递给尹诏良,尹诏良却摆摆手,“快吃吧。” 他叫奴仆送热水进来,自己先洗漱了一番。 自从找到银霜,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才觉得熬了整整两天一夜,身体实在疲惫了。 揉了揉眉心,看着乖巧在桌前喝汤的银霜,他难得有了些食欲,“好喝吗?” 银霜此时嘴巴里正包着汤呢,闻言点了点头,等咽下去了汤,才用软糯的声音回话道:“好喝。” 尹诏良便开口让人再端一碗上来。 银霜喝完,大夫也来了。 大夫背着个药箱,身上还有些风雪。他只知道房子里的是大人物,在门外磕了两个头才进来。 银霜伸手给他,大夫细细诊断后开了药方。 “只是风寒,小姐这几天细心养着,不日就会痊愈。如若发热便多吃一副药,没有发热就按一天两副吃。” 银霜认真应下,准备拿着药包下去。 尹诏良却挥手道:“让其他人给你弄去。你去床上躺着。” 银霜有些无措,美目睁着,似乎有点委屈。 主子竟要让她今晚侍寝?“想什么。”尹诏良抬手拍了拍她脑袋,“去,给我暖床。” 原来只是暖床?银霜松一口气。 可是她染了病,又手脚冰凉,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殿下,奴婢染了风寒,不若让喜燕来吧?” 此话一出,尹诏良如同冰棱子般的视线射向她:“又不听话了?” 银霜不敢说话,走到床边脱掉外裳,躺进锦被里。 尹诏良径直走过来,也躺下。 “殿下,床还没暖呢。” 尹诏良抱着她:“我这两天都没合眼,等不及了。” 银霜只觉得自己手凉脚凉的,瑟缩着身体,不敢触碰到他的身体。 尹诏良躺下没有几息功夫就睡着了。 银霜抬眼看他,想着今日他从山上踏雪而来的模样,莫名心跳快了几分。 她无意识的握住他的衣角,攥得紧紧的。 “叩叩!”细小的敲门声传来。 银霜费了些力气才从尹诏良的怀抱中挣脱,他确实是累极了,嘴里嘟囔了两句,又翻身睡去了。 银霜走到门前,看到是送药来的小厮。 “银霜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富贵儿一副担忧的神情,“来,姑娘的药。有些烫,慢着点喝。” 同是一个院里的奴仆,银霜自然对他眼熟,“谢谢。” 银霜憋着气一口气喝完,富贵儿掏出一个果脯递给她:“姑娘缓缓。” (本章完) 44.第44章 第44章 银霜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 “殿下昨日从府衙回来还未歇下,听闻姑娘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带人去找姑娘了。”富贵低声笑眯眯说道,一副谄媚的样子。 银霜将用完的药碗递给他,笑了笑:“谢谢了。” 她回到房间,有些犹豫要不要留下来。毕竟殿下只让她暖床,并没有让她留宿。 看着尹诏良俊美的侧颜,今日心中莫名的情愫让银霜生出些怯意。 她打开房门,富贵和其他的奴仆守在门外,看见银霜出来,富贵儿腆着脸上去,“银霜姑娘,缺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我要回房歇着了,殿下这里你们注意一些。”说完福礼走了。 富贵儿看着她的俏丽的背影,心中实在是焦躁不安。 他万万没想到将银霜卖给了匈奴,她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富贵儿心中唾骂那些匈奴人,真是没用!居然半途被山匪给劫了。 也不知那些匈奴人死了没有。 死了倒好,一了百了。万一没死…… 富贵儿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那些匈奴人可是见过他的脸的!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些匈奴人都死干净了! 最好都被山匪给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这样就没人能来指认他了! 但是思来想去,富贵儿还是焦躁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番绝不能坐以待毙,万一被抓到定会丢了性命。 富贵儿等上完了值,特意挑了深夜,打着想看望表妹的名义用银子疏通了侍卫,终于见到了神色憔悴的喜燕。 侍卫虽收了银子,却有所防范,把大门敞开着,紧盯着两人的举动。 还好富贵儿早就写好了纸条藏在饭菜里,他嘴上不敢透露什么,只假笑着安慰喜燕:“表妹,你可就安心吧,银霜姑娘已经找回来了。过两日就能还你清白了。” 喜燕听到银霜回来的消息,瞳孔紧缩,望着富贵儿没说话。富贵儿背对着侍卫朝她猛使眼色,示意饭菜里面有东西。 喜燕沉默着看那饭菜。 “这几日没好好吃饭吧,快吃吧。”说完富贵儿便退了出去,还特意找那侍卫闲聊了两句,余光看见喜燕从那饭菜里似乎找出了东西,才告别而去。 喜燕吃了饭,偷偷打开刚才紧攥在手中的纸条。 “线索已断,咬死不知情便可。” 富贵儿其实不知道线索断没断,不过他想先把自己摘出去。只要喜燕咬紧牙关,不把他贡出来,万一山匪那边传来匈奴人身死的消息,他也就万事大吉了。 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富贵儿在心里祈祷。 …… 客栈的房间内,银霜执素手点了油灯。 她的房间里,东西都有被翻动的痕迹,她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银子和玉佩都丢了。 银子丢了不要紧,可是那玉佩是她以后亲人相认的信物…… 她不过才走丢两天,居然就有人进来偷她的东西,难不成掳走她的贼人就是客栈里的人? 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她做事向来沉稳低调,唯一招人眼球的事情便是承了殿下的宠。 果然,这份宠爱不是她这样卑贱之人能负担得起的。 换衣时发现细腰还挂上牧本给的钱袋,银霜坐在床前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愣住了。 里面除了碎银子,还有一块白玉。 是她丢失的那块白玉的另外一半。 (本章完) 45.第45章 第45章 银霜拿着那枚温润的白玉,回想着在山寨上的细节。 牧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态度格外冷清,也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弱女子的身份,便让着她几分,让她自己铺床,甚至拿给她的被都只是让她不至于冻死。 态度转变是从得知她身份之后…… 结合牧本所说,再加上这块白玉。 难道大哥给牧本定下的亲事,不是小妹,而是她? 银霜都有些糊涂了。 牧本为何将这枚玉佩给她了呢?难不成真的是她? 那为何大哥认定她被寄养在亲戚家…… 她模糊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被寄养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南州还有人冒充了她的身份? …… 银霜被掳走的事情,经过陈立的调查,已经初有眉目。主要目标放在了当日和银霜前后脚从客驿出去的几个人身上。 这几个人都是奴仆,趁着主人出去公干,想偷闲半日。 陈立这边敲打了一番也没问出什么结果。苦于没有证据,这事儿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 银霜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心中的直觉认为那日打晕的她的人定然是富贵儿。 她是知道富贵儿和喜燕有些亲戚关系的,但这两人嘴巴都很死,一口咬定银霜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尹诏良直接下令将那几个奴仆都关押起来,等回京了再处理。 如今岭西的差事已经办完,尹诏良准备打道回府,岭西如今的官员已经大换血,要职基本都是尹诏良从今带来的人。 这几日因为要回京了,京中跟来的官员们都很忙,陈立为了山匪招安的事情忙的脚不停地。 这日终于弄完,他坐在客驿的大堂中吃饭。 银霜正下楼,看见陈立,走过去打招呼:“陈大人。” 陈立咽下口中的食物,“姑娘用膳了吗?吃点?” 银霜摆摆手,犹豫了片刻问道:“陈大人,山寨上的山匪都招安了?” 她对此事略有耳闻,心中始终安宁不下,便想询问一番。 “招安了一部分。为了杀鸡儆猴,杀了几个带头的山匪。” 银霜眼睛瞪大,带头的? 那不就是当家的吗? 那……牧本可是被杀了? “带头的都杀了?”银霜紧张地问,说起杀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许发颤。 “好似剩了两个。”陈立看她一眼,心中闪过许多想法,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银霜回到房间,望着桌上那枚白玉,想到陈立的话,有些魂不守舍。 牧本就这么死了吗? 她好不容易才追到与大哥有关的线索,遇到了与大哥认识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断了。 后面的几天,银霜心中放着这个事情,始终心神不宁。没得到牧本的确切消息,她怎么也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为了旁敲侧击出牧本的消息,主动找了陈立几次。 尹诏良这两日事务也繁多。昨日出门前,他坐在轿子内,不经意从轿窗里看到银霜和陈立攀谈。 陈立什么时候和银霜关系这么好了? 他完全一无所知。 手指点在膝盖的锦衣之上,尹诏良内心涌出陌生的情绪。 “起轿!” 外面响起唱轿的声音,布帘子晃动,轿调转了个头。 尹诏良却还是打开了另外一个轿帘。 银霜已经和陈立错身而行了。 他心中总算舒畅,止住了喊“停轿”的冲动。 等处理完了事情,尹诏良回到客栈,可以叫来了丁宗。 丁宗小心觊着主子的脸色,他只在宽大的桌面上写着自己的书,也不言语。 等了许久,他才搁下了笔,迂回问了银霜和陈立的事情。 尹诏良这才知道,早在来岭西的路上两人就熟悉了。 这次在山寨,也是陈立第一个发现银霜的。 他们两人便这般有缘? 尹诏良这么一想,脸色便有些阴沉。 …… 陈立总觉得这几天殿下看他的视线让他有点毛毛的。 有时候一转头,就见殿下面无表情盯着他看。 陈立不由开始反思这两天的招安工作是不是没有做好,哪里让殿下不满意了。 每次一接触到殿下视线,陈立感觉手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本章完) 46.第46章 第46章 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受了寒,银霜的病一直不得好,咳嗽了好些时日。 本来岭西新上任的官员有意在尹诏良回京之前宴请亲王府的一行人在岭西游玩,但尹诏良看着银霜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便直接拒了。 如今年节将近,不如早日回京。再说他来岭西这几日,也不知道他那侄子皇帝在京中有没有闹出什么风浪。 如今招安的事情也只余下的尾声,尹诏良却淡淡吩咐陈立:“你将事情做好再返京。” 陈立将这件事从头负责到现在,听到殿下这般吩咐,觉得自己的功绩得到了肯定:“是,殿下。” 但陈立转眼见随京同僚都在收拾行囊,不免又有些寂寥失落。 上峰见陈立如此,拍拍肩膀宽慰他:“好好干,这番是殿下器重你,说不定回去就能升官了。” “再说又不是让你在岭西留任。等开春了回京了正好能一路上你可有要寄京的书信,我一并给你带出去。” 陈立在京中独自一人,但老家却还有父母:“劳烦大人帮我带信寄回老家吧,岭西这地方,便是寄信都难着。” …… 尹诏良回京那日,除了岭西官府以外,浩浩荡荡出来了许多老百姓送行。 这些日子不光是肃清了勾结外部的官员、山匪,还处理了许多挤压难断的案件。 老百姓们自发顶着风雨送行,这番景象让人看了都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动来。 出了岭西城,周边的百姓才渐渐少了。 银霜看着此番景象,脸色红润了些,不过还是一个劲的咳嗽。 她和尹诏良同乘一辆马车,和来时和喜燕挤着小小的货车的待遇大大的不同。 尹诏良的马车空间巨大,并且里面还搁置了炭盆,帘子围上里面格外温暖。就算一路上炭盆热水不断,银霜在来了一次月事以后,身体越发的虚弱起来。 水路被冻上,只能走陆路。尹诏良下令让马车慢行,行程比来时被拖长了一半。 到了京中,尹诏良回了府第一时间让人去宫中请御医,连到老太太那儿去请安都没顾上。 西兴苑里,老夫人的厢房内,因为尹诏良回京的喜讯,里面说笑声不断。 跑腿的小丫鬟匆匆跑来与燕嬷嬷报消息。 里面的老夫人早就等外孙等得望眼欲穿了,此时见有人报信,眼睛锃亮,看向燕嬷嬷。 燕嬷嬷为难的走到老太太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尹诏良回府就请御医给银霜医治的消息。 老夫人脸色都绿了,只是碍于旁边还有外人,不便发作。 在下方坐着的一位夫人和两个姑娘,正是从南州打着探望老夫人名义来的几个小辈。 年长的那个是老太太亲弟的儿媳,尹诏良旁系的舅母,一身穿金戴银,正笑得慈祥却带了一丝讨好。 她带了两个嫡亲的女儿上京来,就为让老夫人做主谈个好亲事。 这两个女儿各有特色,大女儿是南州远近有名的“小菩萨”,在南州贵女中名气是一等一的。小女儿长得明媚,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着,一副活泛的模样。 各位宝宝新年快乐! 这两天过年属实有点忙,确实没写多少。 以后我会多写点,尽量给大家更满4章。 (本章完) 47.第47章 第47章 庄玉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燕嬷嬷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毕竟坐在上方的姨母脸色肉眼见的变得有些晦涩了,笑都维持不住了。 庄玉赶忙给小女儿孙怡乐使眼色,孙怡乐和她娘一样,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平日里说话讨好老一辈可有一套,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长辈都对她和蔼可亲。 “姨奶奶。”孙怡乐走上前去,娇笑着说了几件南州的趣事。 老太太这才脸色转好,又和她们有说有笑起来。 但燕嬷嬷这边可不敢怠慢,让其他奴仆守着屋子,自己特地去主院请人,虽然老太太不许,但是燕嬷嬷更怕奶孙两个因为这个起了什么矛盾。 为了一个通房?多不值! …… 主院内,从宫中赶来的御医神色焦急,身后跟着的徒弟提着药箱,吃力地在后面跟着。 尹诏良坐在床沿,神色有些深沉,他的眼睛紧盯着床上的银霜,生怕出了差错。 躺着的银霜盖着一层厚厚的被褥,瘦弱伶仃,脸色苍白,素娥眉蹙着,一副我见犹怜之相。 御医见到要诊治的不是荆亲王,这才长舒一口气。 荆亲王一回京就传御医的消息甚至惊动了小皇帝,生怕这位皇叔出点什么事。他这一路上马夫的马鞭都快甩断了,就怕晚了会出什么事情。 小皇帝如今年纪尚小,却也有各方势力趁荆亲王不在这段时间在他面前说三道四,企图让小皇帝与尹诏良离心。 好在小皇帝心中有数,知晓自己如今的地位全然是靠尹诏良这位皇叔,不然前些年就已经命丧皇宫。 御医徒弟打开医箱,从中拿出替女眷诊脉要用的悬脉丝线、腕枕等医具。 尹诏良从厚被褥中握住银霜的手腕,这才发现她居然在发抖。 眼见御医还在准备丝线悬脉,尹诏良着急道:“别搞悬线那一套虚的了。她在发抖,上前来看。”御医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上前查看银霜的神色。看到银霜这副模样,心中暗叫不好,询问道:“姑娘这身子是不是拖了些时日了?” 丁宗侍立在一旁答道:“已经快半月了。” 御医坐着认真诊了脉,说道:“这是风邪袭肺,振寒之兆。如今姑娘身中发热恶寒,必须先消热,不然恐怕会伤及五脏六腑。” 御医连忙让徒弟拿了药酒,恭敬递上,“还劳烦殿下让奴仆先替姑娘用此药酒擦了全身。” 王嬷嬷上前接过,让婢女多添了两个炭盆,打开被子替银霜擦拭起来。 药酒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寝内弥漫,王嬷嬷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尹诏良。 殿下向来讨厌这些杂七杂八的味道,寝内向来只用特调的熏香。这般情况他没有露出任何嫌恶之情,更关心姑娘的身体。 王嬷嬷看向银霜苍白的脸,心中庆幸上次选人到梅园时,她主动的毛遂自荐。她果然没看错人,这银霜姑娘以后定然是有大造化的。 王嬷嬷擦完药酒替银霜穿好衣裳,又去外面请了御医进来。 燕嬷嬷到主院的时候赶来时,便看见王婆子从里面出来。她和王婆子是旧识,上去探问道:“里面是如何了?你身上一股子什么味道?” 王嬷嬷福了福,燕嬷嬷的级别比她高些:“这是御医给的药酒,让给银霜姑娘擦了身。里面还在看呢。” 燕嬷嬷焦急得很:“王婆子,你进去与殿下说说,老夫人那边还在等他,回来怎么也不先去西兴苑。” 王嬷嬷在心中冷哼,这般情况上去说这种话,不是找死是什么。这燕婆子向来这样,不好做的差事就喜欢推出去。 做好了在老夫人面前邀功的是燕婆子,做不好在殿下那儿遭罪的就是她王婆子了。 想得美! (本章完) 48.第48章 第48章 王婆子甩了甩手,笑着道:“我倒是想帮你,但是手上都是药酒味。您也知道,殿下鼻子可灵。我先去洗了再来。” 燕嬷嬷可不吃这套,知道王婆子这是想借故脚底抹油,故意道:“我陪你去吧。” 王婆子神色一僵:“不用了不用了。” 燕嬷嬷笑了一下,也不为难她,问道:“对了,银霜是得了什么病?” “不清楚,听那大夫说,好像是风邪侵肺。我不和您说了,先去洗手了。” 王婆子一转身,翻了个白眼,利落地跑了。她可不想让燕嬷嬷跟着她去。 燕嬷嬷等了一会儿,见王婆子没回来,便随便找了个小厮进去通风报信。小厮找到丁宗,丁宗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老夫人那边担心殿下了。 丁宗进去走到尹诏良的身边:“殿下,老夫人那边请人来了。” 尹诏良这才想起,回来太着急银霜的身体情况,忘了第一时间给老夫人请安。 尹诏良见如今太医守着银霜,心中也放心了许多。走之前嘱咐丁宗:“好好照看着,如果要用库房的药,只管拿出来用。” 燕嬷嬷看见殿下从房里出来,脸上挂着笑迎上去:“殿下,老夫人那边盼着您呢!” 还好还好,殿下并没有完全被那小狐狸精惑到失了神,心中还是惦记着老夫人的。 …… 西兴苑内,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与几个小辈说笑了一阵也有些疲了。 正想着怎么打发这些闹腾的小辈,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请安声,老夫人的表情又亮了起来。 庄玉心道,还好前面她厚着脸皮没走,不然这会儿可能就和荆亲王错过了。 老夫人微微颤颤在奴仆的服侍下站起,走到门口去迎接尹诏良,还特意示意庄玉母女三人守在屋内。 “总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上前嗔了一句,走上前拉住尹诏良的手,就算是心中不舒服,看见远道而来的外孙儿,她再多的抱怨也没办法说出口了。“祖母等得心急。这一路上可还好?岭西天寒地冻的,受寒没有?” 尹诏良回握住老夫人沧桑的手,“孙儿一切都好,让您忧心了。” “你快看看,是谁来了。”老夫人带着欣喜的语气,让燕婆子撩开布帘。 屋内,庄玉笑着迎上前:“参见殿下!” 尹诏良眼睛扫过去,却有些摸不准这几人的称呼。但从外貌上看,他也知道这几人应该是南州来的亲戚。 “这是?”尹诏良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着介绍:“这是你二爷爷那边的媳妇儿,你大舅母。这两个是你表妹。” 说话间,孙怡乐偷摸抬眼看尹诏良,被他上位者逼人的气势压红了脸。 她的姐姐孙怡美虽然也震惊于当朝摄政王竟然如此俊朗挺拔,但她性格要稳重一些,恬静低声的请了安,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庄玉的身旁。 尹诏良搀扶着老夫人进到屋内,淡声招呼:“舅母,表妹,请坐。” “还好你不在府这些日子她们来了。有人陪着老婆子我打发时间。”老夫人状似抱怨道,“你也是,就算是外出公干,怎么也不写封信回来?” “祖母有所不知,岭西那边天气实在恶劣,便是官府之间通信都难。” 本来想着尹诏良不寄信又第一时间没来看自己,还有些怨气的老夫人,听到这一声解释,马上就释怀了:“我就说呢!怪祖母想得不周到。” 尹诏良身后跟着的奴仆提着不少箱子,土仪礼品进来,堆得屋内满满的。 岭西的土仪,老夫人让燕嬷嬷分发了一些给庄玉他们。但没提那些木箱。 庄玉瞄到箱子没有压紧的盖子,里面金灿灿的矿石,心中一跳。 这些大包小包的,难不成都是黄金? (本章完) 49.第49章 第49章 “岭西虽气候恶劣,但却盛产金银玉石。那边的工匠却不如京中来得细巧,所以孙儿特意让人备了些上好的原石和金石。” 奴仆们打开锦帛,里面有些玉石已经切割开了一些,露出温润的内里,还有一些灰扑扑的,外人看不出什么门道。金石则闪耀亮闪闪的金光。 饶是在南州称得上富贵的孙家人,也被这场面给惊愕住了。 “这这……姨母您可太有福气了!”庄玉张大了嘴巴,“殿下从岭西那般偏远的地方都不忘给您带这么多伴手礼。” 那些土仪都是些不值钱的,但比这些冷冰冰的石头多了几分情意。而这些石头又弥补了土仪不够珍贵的短处,两厢加起来,可是十成十的诚意了。 老夫人乐开了,“这大老远的,能平安回来便是。一路上带这么多,真是太麻烦了。” 尹诏良笑了笑:“不麻烦。既然舅母和表妹们也在这儿,如若不嫌俗气,便也选上两块玉石和金石吧。” “殿下真是慷慨大方。”庄玉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夸赞道:“可这是您给老太太带的,舅母和你两个表妹受之有愧。” “说什么,诏儿让挑你便挑!”老夫人说道。 “不了不了,老夫人太客气了。”庄玉连连摆手,其实早就眼馋得不行了。 “来,把那两块金石和玉石给送到舅夫人送去。” 几个小厮得令,便又用挑担将玉石给送到如今庄玉住的院子去了。 庄玉福了谢,又特意说了一些钦羡的话,夸得老夫人高兴得很。 尹诏良身在西兴苑,心中却记挂着银霜的身体,与老夫人话了一炷香的家常,便有些告退之意。 老夫人一个月没见到他,哪里肯放人,非要留他下来吃接风宴。尹诏良不忍让老夫人失望,留了下来。 晚宴期间,孙怡乐一改前面活泼好动的面貌,反而显得娴静起来。只是与旁边如同远山雪般的孙怡美,还是差了些清绝。 庄玉与老太太话着家常,又提了些南州的菜。老夫人也说起一些以前自己吃过的南州特色小吃,庄玉便自动请缨,说是过几日亲自做一桌南州菜,让老夫人赏光品尝。 “快尝尝,这是你最喜欢的京味。”老夫人爱怜的夹菜到孙儿的碗里,看着他俊朗的轮廓:“岭西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你看看你,都瘦了。” “倒也还好。许是路上舟车劳顿。” 老夫人本来询问银霜和喜燕的事情,但想到庄玉母女还在,硬生生咽了下去。 有庄玉母女捧场,虽然尹诏良席间少语,气氛却也算得上融洽。 尹诏良吃完便借由走了。庄玉母女又陪了会儿老夫人才姗姗回去。 “娘,累死我了。”孙怡乐苦着脸撒娇道:“早知道来京城这么累,我在南州随便找人嫁了就是。” 庄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这才骂她:“死丫头,也不嫌害臊。你这句话要是被人听到,这么久的路途都白费!这里不是南州,可不能随便说话!” 孙怡乐看向她那个从小到大都一派大家闺秀模样的大姐,“姐,这么端着你不累吗?我刚才在席间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已经快把我累死了。” 孙怡美笑靥淡淡:“习惯便好了。妹妹性格活泼,也不是什么坏事。” 孙怡乐撇撇嘴。这大姐,管是爱装。 (本章完) 第50章 第50章 庄玉母女一走,老太太就开始打听主院的情况。 朝着燕嬷嬷问:“今日你到时,主院什么情况?” “听梅园伺候的王婆子说,银霜在回城路上得了肺病,似乎有些严重。殿下还特意请了宫中的御医来诊疗。” “要不是老夫人给的机会,银霜哪能得到这般福气。那可是御医呢!” 老太太听了眉头深皱,声音都大了几分:“肺病?!不会是肺痨吧?” “那诏儿怎么还将她安排在主院?!要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办?他的身体可是关系到我们大成江山!” 老太太急死了,头昏眼起来:“哎哟,哎哟!” 燕嬷嬷赶忙上去安抚她:“您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老夫人担心得不行,今日她倦怠的很,便吩咐燕嬷嬷:“你快去劝劝他,让他将银霜移出主院。” “住梅园也不行,那儿离主院太近了。找个偏僻的院子养病去。” “你就说是我说的,要是他不听,就让他来找我。” 主院内,银霜在太医的施针下已经悠然转醒,只是脸色苍白倦怠,一副病容。 她这般美艳的脸庞,便是病了也是一番楚楚可怜之相,看了只让旁人更生怜惜之心。 喝了汤药慢慢退了热,银霜的脑子也才慢慢活泛了起来。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府中。 看见王婆子守在床前,银霜想开口说两句话,话还没出口,先咳嗽起来。 王婆子上前替她顺气,“姑娘可是口渴了?喝点温水吗?” 银霜点点头。王婆子扶着她喝了温水,又让人将温好的鸡丝粥端上来。 银霜如今闻不得肉腥味,才吃了一口就吐了。王婆子又让人端了白粥和米汤来,劝着银霜吃了一些。 “我怎么会在这里?殿下呢?”银霜口气很虚,眼睛无力地垂着。 “西兴苑那边来人请殿下过去了。”王婆子替银霜掖好被褥,“殿下前面一直守着姑娘呢,又请了宫中的御医来诊治。” “那宫中的大夫就是不一样,给姑娘施了针没多久,姑娘就转醒了。” 正说着尹诏良从外面带着风雪进来,看见银霜已经睁了眼和王婆子说话了,脸上神情舒缓了许多。 大概是看见银霜在病中一副虚弱样,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好些没?” 银霜抬头看他,烛火荡起她的眼底,像是一汪春水。 “殿下,好多了。” 尹诏良走到床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这般虚弱,以后我万万不敢带你出门了。” 银霜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与殿下无关。是在山寨上着凉了。” 说到这个,尹诏良便又想起害银霜被掳的歹人还未查出。他压住眼底的霜雪,又关心了银霜几句。 “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定要告诉御医,一并让他医治了,万万不可以再耽误了。” 银霜点点头:“多谢殿下。” 尹诏良伸出大手抚了一下她的黑发,看着她这般动人的模样,只觉得柔意淌进了四肢里。 (本章完) 51.第51章 第51章 银霜白天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没什么困意,再加上御医诊治后,她的精神好了一些,便想下床走动。 外面天已经下凉,尹诏良便带着她在廊下散步。 银霜身上披着他的大氅,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在廊下被尹诏良半揽着。 回京的路上,尹诏良照顾她颇多,如今银霜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放入温水中的青蛙,完全已经不抗拒和他的接触了,甚至还会产生依赖之感。 她身体虽然好了些,却还是没有力气,大部分时候半靠在尹诏良身上。 尹诏良问她:“回京了可开心?” 银霜点点头:“殿下呢?” “你好起来,我便开心了。”他说话语气淡淡,只是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便压得嗓子有些沉,很是让人信服的声音。 “如今都好多了,殿下怎么都不笑。”银霜抬眼看他,嘴里说话带着些戏谑。 尹诏良忍不住动手捏了她白嫩的脸颊:“胆子大了。” 银霜垂下头,没说话。 自从山寨回到了殿下身边,她心态转变了不少。在不自觉的瞬间,她发现她似乎被尹诏良淡漠下的温柔打动,对他越来越上心了。 理智上她是要去找亲人的,万万不能因情留在府中。这样的高门大院,是她攀不起的。 但感情上她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只觉得尹诏良的一举一动都会牵绊她的心神。 就如同现在,他们两人依偎在深秋的廊下,她内心中淡淡晕淌着一股暖意。如同春风化雪,在四肢淌开,又回流入心。 燕嬷嬷带着老太太的口令到了主院,但她不敢去劝尹诏良,便拐着弯找到了丁宗,说了老太太让银霜挪院的意思。 丁宗是个忠仆,同样担心尹诏良的身体。但是这一路下来,他比燕嬷嬷更清楚银霜在尹诏良心中的分量。 这话由老太太这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他走到廊上,等尹诏良回来了,才转达了燕嬷嬷的话。“这一路上她都和我在一起,要过病气早就过了。” “外祖母那边忧心,瞒着就是了。” 尹诏良淡淡说完,又进了里间。 主子已经决定的事情,丁宗不敢多嘴。 丁宗找燕嬷嬷回话的时候,特意当着她吩咐下面的人去收拾偏僻小院,假意要让银霜搬走。 燕嬷嬷长舒一口气。她就说嘛,殿下怎么会不顾自己的身体! 燕嬷嬷回西兴苑报了信儿,老太太才终于放松下来。 “哎!银霜这个孽障!”她骂道。 “我怎么觉得她和诏儿八字相撞呢?”老夫人一边泡脚一边说,“我是因为诏儿对她有些兴趣,才促成的这事儿。但是如今想想,实在是有些莽撞。” “也没有看八字,就将她送到诏儿房内去了。” “你看看,这才多久,不是这样事儿就是那样事儿。而且我看诏儿对她还颇上心。” 越说老太太越觉得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 这银霜在她院里的时候,也算是一个能干的奴婢,等再过几年日子到了,给她找个好人家,最好就是府里的家生奴才,让他们喜结连理,银霜照样能留在院里。 给诏儿选妾,还是应该选听话老实的,光是好看有什么用,和狐狸精似的! 燕嬷嬷蹲在下面给老夫人洗脚,宽慰道:“殿下热血方刚,这么多年没个体贴人儿在身边,上心也是正常的。” “所以说啊!得给诏儿说亲了,不能再这般由着他了。”老夫人叹道,“等媳妇儿进了门,自然有人管着他的后院,我也不必再操这么多心了。” 燕嬷嬷便问:“老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你看今日庄玉带来的女儿,如何?” (本章完) 52.第52章 第52章 燕嬷嬷自然不敢评价主子,只敢往好了里说:“大姑娘恬静淡雅,二姑娘活泼可人。” “我看怡美长得恬静可人,是诏儿喜欢的长相。” 这话一说,燕嬷嬷脑海中又浮现出银霜的那张让人惊艳的脸蛋。 孙家大姑娘虽是出身高贵的贵女,长相却还是差银霜一大截。准确的说,孙家大姑娘长得雅淡,虽美却不及银霜那般美艳。 美则美矣,但是一对比起来,完全就比不了银霜啊! 但这话燕嬷嬷不敢说出口。 “大姑娘确实是长得如似玉。”燕嬷嬷捡好听的说。 “不过孙家的身世倒是差诏儿一大截。” “大成朝谁又能高贵到殿下头上去?” 老夫人满意点点头:“我也便是这般想的,只要诏儿能喜欢就好,其余的不重要。正好也要到冬至了,到时候我想办个冬节,请些豪门贵女来做客,顺便给诏儿相看相看。” 孙家虽好,但老夫人却不准备只选一家,毕竟这后院空位这么多,能多选几个也是好的。 老夫人喜欢清静,但这些年来了京城后,府中太过清静。这些日子庄玉带着小辈来访,说起自家儿子已经成婚,如今都抱上孙子的事情。老夫人又怀念起热闹来,特别是那种孙儿绕膝的热闹。 老夫人第二天便让燕嬷嬷去请了大长公主来,与她说这事儿。 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尹诏良的姑姑。老夫人要选人,当然也不能自个儿单独选。 说到底,她毕竟是外祖母,这层关系啊,没有人家亲姑姑近! 大长公主听了老太太的意思,问老太太:“这事儿您可和诏儿说了?” “还没。” 大长公主靠在软椅上,一副慵懒之相:“咱们谁也做不了他的主。老夫人,要不您先和诏儿说说?” 老夫人被大长公主一句话给堵住,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谁让这人是大长公主,她耐着性子道:“如今诏儿院里也有一人了,不同以前。”“哦?”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稀奇事儿,哪来的姑娘?” “我院子里送过去的。” 听到这里,大长公主又依下去。院子里的女人,多半就是丫鬟了。这样的女人,对于尹诏良这个身份的男人来说,多半只是玩玩罢了。 “诏儿的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做主,但身为长辈,我们也应该替他多考虑考虑,先将人选上,再问问他。”老夫人接着前面的话头,继续道。 “行,那老夫人准备如何操办此事?” “便借着公主这边的手笔,开个冬节宴如何?” 大长公主对开宴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便同意了。 等长公主一走,燕嬷嬷从外面带来几个老奴,脸上挂着焦急的神情,一见到老夫人扑通就跪了下去。 “老祖宗啊!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喜燕和富贵儿吧!” 老祖宗皱眉看向跪地的老奴才,“这是怎么了?” 燕嬷嬷连忙两三句将事情说清楚:“老祖宗,听说喜燕和富贵儿因为得罪了银霜,被一路押回了京,如今还关在府中的地牢里呢!” 老祖宗可不信这话,银霜不过也就算是个通房的丫鬟,有这么大能力? 老祖宗眼神扫过燕嬷嬷,示意她开口。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燕嬷嬷便问。 地上跪着的是喜燕的亲母,她老泪纵横道:“老奴连两个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只听说银霜姑娘在岭西被贼人掳走了,于是那天与她前后脚出去的几个奴仆都被抓了起来。” “天怜见的,喜燕平时就跟老祖宗身边,老祖宗应该清楚她的为人,她可是个善良热心的孩子,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老祖宗,求求您了,救救她吧!” (本章完) 53.第53章 第53章 被人掳走? 老夫人心中一跳,急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子,速去将丁宗叫来。” 老夫人丝毫不知道岭西的事情,跪在下面的老奴们想着先下手为强,便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听闻来的事情经过。 在这些人的嘴里,银霜俨然是一个已经被掳走不知身子还清不清白的女人。 但是她们也不太聪明,说着话题就偏了起来。 为了这么一个以貌示人奴婢,殿下竟然将喜燕和富贵儿这样的家生奴婢给关押起来,他们的语气重也不乏对尹诏良的怨气,隐隐透露出委屈感。 当然,殿下是没错的。肯定是银霜这贱婢使了什么媚人的手段给殿下吹了枕边风。 老奴们说着说着,情绪带入深了,有的激昂愤慨,还有的默不作声偷偷抹泪。 和唱戏一样。 老夫人坐在软凳上,听着这些人的言语,对银霜的不满又增添几分。 曾经对银霜有多满意,她如今的厌恶和不瞒便要多添上几分。老夫人曾经觉得银霜只是个貌美无脑的院内丫鬟,将她送到主院去,不光能给孙儿添上一个伺候的可心人儿,也能在尹诏良的后院,安插一个自己的人,方便以后她掌握府内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的是,银霜自从出了院去,所做的决定都出乎她的预料,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卑贱的丫头居然不想要摄政王通房的名分??!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何等滔天的富贵! 真是眼皮子太浅了! 而如今,银霜连名声都不算清白了,而且还连带尹诏良的声誉也受损,这是老夫人万万见不得的。 强压着怒气,听完老奴们抱怨完,老夫人只淡淡说:“这事儿我确不知情,但诏儿断然不可能平白冤枉谁。念在你们老牛舐犊,不是故意犯上,一人便各打五板!来人,拖下去!” 就算是尹诏良有错,也不是这些奴才能够抱怨的! 跪着的老奴们哭着求着被拖了出去,板子声和哀嚎声在院内交替响起。丁宗脚步匆匆扫过被行刑的众人,进到西兴苑的里间,恭敬的跪地行礼:“拜见老夫人。” “起来吧。丁宗,你一路跟着诏儿去了西陵,又是他身边跟着伺候的,想来西陵的事情你定然知情。说说吧,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丁宗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将京城到岭西之间的事情托盘而出。 老夫人闭着眼靠在软凳上,直到听到银霜被掳走的事情,才睁开浑浊昏的眼珠:“银霜是被何人掳走的?” “匈奴人。” “匈奴人怎会在我大成境内?” “那几个匈奴人,常年到岭西去做买卖,偶尔也会做些人口买卖。”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要将银霜卖到外边去?” “是。” 一个被人卖了女人,又转手到了山贼手中,并且一连失踪了两日!便是好人家的女儿经历了此遭,名声也会不好,更何况银霜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丫鬟! 她那般的美貌,男人还会没了兴趣不成?又是那这样粗暴恶心的匈奴! 老夫人捏着椅把,怒道:“一连失踪两日,这等名声怎么还能伺候诏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丁宗一惊,跪下连忙道:“老夫人,银霜姑娘是殿下亲自带回去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银霜如今在哪儿,让她过来!” “老夫人息怒!银霜如今病着,老夫人还是以身体为重,万万不能这时候召见银霜,免得被她过了病气。” 丁宗可不敢让银霜此时过来,万一此出了什么事情,左右为难的也是他。 (本章完) 54.第54章 第54章 老夫人被他这么一堵,一甩衣袖,直接将桌面上的茶盏拂到地上。 “她银霜是什么精贵命不成?生了病请着御医伺候,听说你还特意收拾了一间小院给她养病?” 丁宗面对老夫人的质问,知道她是气头上,不敢多说:“奴才是奉了燕嬷嬷的话,特意将银霜移到偏僻的地方。” 丁宗说话避重就轻。 老夫人听了更是火冒三丈,“你明明知道她得了肺热,为何不劝说诏儿将她留到岭西!如今带了回来,是想让我们整个荆亲王府同她陪葬不是?!” 这话实在太过于大逆不道,但老夫人却偏偏说得。 丁宗跪地磕头:“奴才不敢,老夫人息怒!” 燕嬷嬷本来站在门外,看见老夫人如此恼怒,连忙进来替她舒胸捶背:“老祖宗,可万万息怒。为了这样一个婢子,不值当!” 老夫人闭眼深深纳气,几息后睁开眼睛,虽然脸色还是涨红,但是稍微平静了些,她强压住怒火,以非常压抑声音命令道:“说得对,她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婢子。既然生了肺病,便照府里的规矩,即刻送她去庄子上!” 丁宗脸上一僵,这事儿他万万不能答应,但老夫人这边也容不得他不答应。 “老夫人,银霜虽是婢子,但毕竟承了殿下的宠……” “那我问问你,她是什么身份?” 丁宗口一顿,脸色焦急,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此事我既然下令,便会负责到底。丁宗,认清你的身份!你难道还想替主子做决定不成?”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丁宗在顾虑什么,一套说辞下来,软硬兼施,逼他就范!燕嬷嬷一边扶着老夫人重新坐下,一边劝说丁宗道:“丁总管,此事可马虎不得。银霜的病情可是干系了整个府宅,你身为殿下身边伺候的,难道不担心殿下被过了病气?” “那肺病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发展成瘟疫。” 丁宗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路上都没能劝说得动主子,再加上主子确实没被过了病气。如今银霜已经渐渐转好,这个时候将她送到庄子去,他在殿下那里如何交代? 老夫人看着丁宗为难的神色,脸色比锅底还黑。 “你既然下不了这个决定,行,老身也不为难你。但你不听我的命令,来人!让丁宗去小佛堂跪上一个时辰!” 等丁宗被人带走,老夫人立马道:“燕子,立马找人去那小院,将银霜带到庄子去!” 既然将银霜送入尹诏良院中的事情她能先斩后奏,那么今天将银霜送出府去,她也能! 燕嬷嬷听了眉心一跳,还是劝道:“老夫人,这事儿可要先禀了殿下。如此一弄,到时候弄得……” 老夫人直接打断她,横眼一扫:“怎么,你也不听我的使唤了?” 燕嬷嬷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带着人去了。 一行人直接闯入前些天丁宗才让人收拾好的小院,打开卧房的门,这一看便惊了。 “嬷嬷!那银霜姑娘不在这儿?!” 燕嬷嬷眉头一皱,“什么话?!她不是在这儿养病吗?” 她伸手推开报信的奴仆,捂着口鼻进去看了看,里面还当真空无一人! (本章完) 55.第55章 第55章 燕嬷嬷转身,严声问小院里的奴仆:“银霜呢?” 院子里的奴仆早就被交代过要瞒着老夫人那边的人,一时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道:“姑娘早晨出去了。” “好哇!她得了肺病,让她单独住,寻人伺候,又请了御医就是为了让她清养的。你们居然还敢放她出去,要是连累了整个院子疫病,你们能负责吗?!”燕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在府中有些威望,此番话一下来,院里的奴仆都怕了。 “快!去把她找回来!老夫人下了令,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休养!” 底下的奴仆面面相觑,一时没人敢接茬。 燕嬷嬷在这沉默凝固的气氛中发觉了不对,“怎么?还要我亲自去请?” 小院里主事的嬷嬷便主动请缨:“燕嬷嬷稍等,婆子我这就去找。” 小院嬷嬷出了院门便抄小路快步跑到主院,这事儿是丁宗吩咐下的,自然要去找他主事。 到了才知道,丁宗被西兴苑的老夫人叫去了,这会儿还被罚跪在小佛堂呢! 完了完了。 小院嬷嬷心神不定走着,丁宗被罚,燕嬷嬷却来他们小院找银霜,一定是西兴苑的人还不知道银霜真正在哪里歇着呢。 小院这边如若说破了,在主院交不了差。可是不说破,在老夫人那儿又交不了差。 真真为难啊! 这里毕竟是荆亲王府,小院嬷嬷明白自己自己最大的主子是王爷! 小院嬷嬷最终还是选择随同丁宗,先瞒下此事,拖上一点时间。 可是她刚到院里,便听到手下的丫鬟跪着哭诉道:“燕嬷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但是银霜姑娘确实没在院中住过。” 小院嬷嬷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闪身到旁边的草堆里,隔着围墙听里面的动静。 “你的意思是,这里从来没来过什么病人?!” “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燕嬷嬷回想那日丁宗故意在她面前安排银霜出院的事情,一发急红了脸:“你们看管好这些人。红儿你去正院打听打听,那银霜如今究竟在何处!” 燕嬷嬷匆匆回到西兴苑,与老夫人禀明了此事。老夫人坐在软凳上半响,眼神晦暗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前面主院那边给你说的话,都是敷衍你的?” 燕嬷嬷诺诺颔首。 老夫人将刚刚新放的茶盏又扔到了地上。 “敷衍你?我看他们是敷衍我?!”她几乎怒不可遏。 这样敷衍她,就是下她的面子。她在王府这些年,后院之事尹诏良从来不过问,而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婢女便闹到如此地步! 银霜留不得! “去,把丁宗叫过来。” 丁宗得到老夫人的命令,心中暗叫不好,到了老夫人那儿他径直跪在地上:“老夫人恕罪,此事是奴才罪该万死!” “老身有几句话要问你。” 丁宗恭肃以对:“老祖宗请问。” “第一,银霜如今在哪儿?” 丁宗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老老实实道:“主院。” 老夫人眼睛一横,燕嬷嬷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了,带着人出去了。 丁宗其实也听到了动静,他劝道:“老祖宗何必如此?” 老夫人冷笑一声:“这丫头是我西兴苑出去的,如今也没收到主院房中,名义上不还是我西兴苑管的人吗?” 老夫人其实心底也知道,要是送走了银霜她恐怕要和自己外孙儿闹上一闹。可是她心中气不过啊! 气外孙儿因为这个以色侍人的叛逆奴婢,竟然能欺她瞒她了! (本章完) 56.第56章 第56章 银霜在主院养了几日的病,大概是没有路途的辛苦,再加上有御医的精心调养,恶寒发热的毛病已经好了许多,娇弱的身体也慢慢有了力气。 今日她用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咳嗽之类的症状还未痊愈,始终还是有点带病的迹象。 “燕嬷嬷,这是怎么了?”王婆子惊讶的声音在院门口传来。 银霜刚刚才喝了药,正准备拿甜汤,她正素手持勺,偏头望去。 燕嬷嬷正四处打量着呢,一眼就从窗棂的缝隙看到了银霜那让人呼吸一窒的容貌。 进了主院的燕嬷嬷一手推开挡在门前的王婆子,“奉老祖宗之命,将病奴银霜送到庄子休养!” 王嬷嬷连忙跟上去,“燕嬷嬷,银霜姑娘是殿下让在主院休养的……” 还未等她说完,燕嬷嬷就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愚奴。这等病奴还敢留在殿下身边,等着处理了银霜,老夫人便要治你们的罪!” “丁宗已经在西兴苑的堂下跪着了,你们可仔细仔细你们的皮子!” 老太太一直管着府内后院的众多事宜,只是主院这边的事情她向来没怎么操心,都放权给了丁宗。 如今在主院主事的丁宗都被老夫人治了罪。这话一出,院子里有些人已经心中生了惧意。 燕嬷嬷没什么阻力的就进了院子,银霜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将手中的甜汤喝了干净,站起来将身上的裙摆理顺,在燕嬷嬷还未推开门前,便主动打开了两扇雕木门。 “燕嬷嬷。”她轻轻屈膝行了一礼。 许久不见,燕嬷嬷打量着银霜。或是因为在病中,她瘦了一圈,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这等相貌,看了确实让人心生怜惜。 燕嬷嬷和银霜关系不亲近,但曾经也是西兴苑公事的老熟人。见银霜如此知礼数又自觉,燕嬷嬷倒是生了一些愧意出来:“银霜,这是主子的吩咐,咱们谁也不为难谁,可行?” 银霜点点头,笑了一下:“我不为难嬷嬷,只是去庄子上养病定然也要住上一些时日。嬷嬷能容我去梅园收拾点私物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说话很是客气。 “前面我从岭西回来之后,那些物件都还没拆过,带上便行。” 白玉丢了一次,她万万不能将这块白玉也弄丢了。 “姑娘如今身体抱恙,还是别如此麻烦了。”燕嬷嬷带着笑道:“既然是在梅园,那不如王嬷嬷替姑娘拿来?” 燕嬷嬷看银霜愿意配合,她也不愿意将事情做绝了。 虽然老祖宗厌恶银霜,但是如今殿下还对她上心呢,谁知道后面祖孙两人较劲,到底谁会赢呢? 王婆子一怔,看了一眼银霜。 银霜笑了笑:“那麻烦王嬷嬷了。” 王婆子小跑进了梅园,将行囊给银霜拿上,怕她此番出去得匆忙没带银钱,咬牙从自己的钱袋里给她装上了二两银子。 虽说不多,但也足够表明王婆子的心意。 如若银霜回不来,这点银钱虽然肉痛,但也不至于影响王婆子的日子。如果银霜回来了,那便是她做的顺风人情了。 银霜提着行囊,坐上了侧门的一辆旧马车。 马车悠悠转动,银霜掀开布帘,幽幽地望了一眼这所偌大又高贵的府邸。 (本章完) 57.第57章 第57章 马车行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京郊的庄子。 这地儿是老夫人的私产,佃了不少农户,平日里府里供养的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大多出自此处。 马车渐停,银霜拿上包袱准备出去,却被马夫用手臂挡住,他将上半身倾离了老远,一副嫌弃的姿态:“姑娘还请在马车中坐好,你是肺病,不要太靠近我们。” 银霜一愣,绣鞋退缩了两分。 她重新坐回了马车,轻轻拉起窗布,看到不远处马车正在和庄子里的人交谈,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这是府上出来的病奴,老夫人说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给她养着。” “病奴?哪个院子里的?” 马夫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是燕嬷嬷亲自送她出来的,应该是西兴苑里的。” “老祖宗对下面的人真是仁慈,居然还送她到庄子里来。她什么病?” “燕嬷嬷说是肺病,怕冲撞主子。” 众人听到肺病,也是一愣,“这……” “庄子上管事的陈嬷嬷为了她家女儿和侄儿的事情,进府去找老祖宗了。这病奴怎么安置恐怕还要她来做主。” 马夫却等不了:“反正我的职责就是把人送到这儿,我一会儿还得回府。你们要是不收人,难不成让我拉回王府不成?主子要是发了怒,难不成就我一个人受罚?” 庄子里的人没办法,便让车夫将她送到一处荒宅暂住。 这个荒宅也是在庄子内,以前这边是专门养马的,这个宅子是特地给马奴准备的。 后来荆亲王势起,府中的马匹都是从军中淘汰下来的,庄子这边的养马事宜便搁置了。 如今这边已经荒废了,除了守着院子的一个哑巴老头,便没有其他人了。 这地儿清静,适合养病。就算这病奴真得了什么疫病,也不会传给庄子里的人。 银霜打量这破败的屋子,径直走了进去。 哑巴老头偏头看了她一眼,身边庄子的人推了推他,用很大的声音和手势和他比划道:“这是王府来的病奴!她生病了,在这里养病住上一段时间,你照顾她。”老头点点头。 庄子的人从马夫那里得知银霜是西兴苑的人,又被燕嬷嬷亲自护送,以为她在老祖宗那边受宠。虽然将她安置在这边,但却额外送了一些吃食过来。 毕竟是病人,他们也没想着太苛刻。毕竟都是淳朴的农家人,甚至还送来了新鲜的猪肉。 老头已经满头白发了,看见肉呲牙一笑,哼哧哼哧把东西搬了进去。 银霜放好了行囊,见他如此辛苦,便走过来帮他。 老头连忙阻止她。 银霜不知道他是哑巴,却直觉感受到了他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我是来帮您的。”她拿起一袋米。 那老头连忙把米抢过去,嘴巴“啊啊啊”出声,手指不停的比划。 银霜才发现他是哑巴。 他指了指菜,又指了指米,作出一副很重的感觉。 原来他是让银霜去提轻松一些的蔬菜。 银霜和他将东西都提了进去,找了一个瓦罐,自己开始熬药。 老头给她烧了一些热水,用粗糙的瓦碗盛出递给她。 银霜接下,他便面无表情地转身,又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天色已经晚了,这间许多年无人问津的院子,终于传来了香气四溢的肉味。 此时庄子的大门,回来了几辆从京城赶回来的马车,里面不时有痛苦的呻吟和哭泣声传来。 (本章完) 58.第58章 第58章 庄子的人基本都与陈家沾亲带故,这里的大多数奴仆或者佃户,也是和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见陈家老母拖着被打得发涨身子下来,一时都愣住了,连忙迎上来:“陈管事,还好吗?” 陈家老母痛得都直不起身,对于周边人的问话一句没回,黑着脸进了庄子里。 这陈家老母便是喜燕的亲生母亲,其他几个从马车下来的受伤的老奴,便是今日一同和她去西兴苑要一个公道的亲戚们,有两个是富贵儿的父母。 庄子里本来就是乡里乡亲的,很快这些人去王府被打了板子的事情便传开了,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喜燕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喜燕和富贵儿也算得上是庄子里众所周知的人物。这里的家生子没几个能在王府上职的,富贵儿从小就脑子伶俐,钻空子之类的事情总是让他给赶上,因为向来爱在主子面前显摆,被老夫人带去了王府。喜燕嘛,算得上庄子里长得白嫩的丫头了,她亲娘又是管事,所以很早就送进府去了。 要知道去王府当小厮或者丫鬟,可比普通百姓家还要富贵儿,穿的那都是主子赏赐下来的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外面吃不上的吃食。如若能得到主子的看重,更是能一步登天。 同样的,风险与机会并存,如若不小心得罪了主子,那可能就是致命的风险。 这喜燕和富贵儿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庄子里的奴仆好奇得不行。 …… 银霜马院里,看着哑巴老奴煮饭,便上前帮忙。 老奴指了指她的身体,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银霜明白他是让她去休息。 “我也没事做,就帮叔叔打个下手吧。”她说罢,扯了一张矮脚凳,坐在旁边开始摘菜。 老哑巴看了看她,没说什么,端了一个火盆放到她旁边,又添了些柴火进去。这个院子是没有炭的,取暖便是靠这些荒旧的干柴。 两人吃完了饭,银霜喝了药早早就歇下了。 这里的被子不如王府中的软和,有一股许久无人居住而产生的霉味。床边烛台上的灯烛也是昏昏暗暗的,老哑巴还特意告诉她,这里的烛火很少,让她早点歇息。 银霜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的圆月,也不知殿下发现她被送走,会如何呢? 尹诏良处理完了政事刚刚回到府中,一进大门,就有西兴苑的奴仆跪地请他:“殿下,老祖宗有请。” 踱步到西兴苑,里面正是一派洋洋喜悦之气。 老太太正和南州来的庄玉母女说笑,看见尹诏良连忙摆了摆手:“诏儿,快来。” 尹诏良将身上的大氅递给旁边的奴仆,大步走了进去。 “外祖母,说什么这么开心?” “正说过些日子的冬节宴呢!我特地请了你姑姑帮我操办,准备此番大办一次宴会。” 尹诏良听了,点了点头:“找姑姑算是找对人了。” “可不是。正好此番你表舅母也在,我准备也让她帮帮忙。还有怡乐和怡美,你两个表妹也是秀外慧中的,这一次宴会也该让他们看看我们南州孙家的子女了。” (本章完) 第59章 第59章 尹诏良耐心陪几人说了会儿,庄玉母女告辞后,老夫人才正色与尹诏良说道:“诏儿,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你也听出我和大长公主的心思了吧?” 尹诏良却道:“外祖母是想给两个表妹说亲?” 老夫人可没空和他打太极:“给他们说亲是顺便,主要的人是你。” 尹诏良淡淡推脱:“我不急。” “你不急,你是不急。”老太太没好气道:“我急!连庄玉这样的小辈都抱上孙子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曾孙?” “你可知道你四姨婆已经抱了两个曾孙了?她比我还小了两岁。” “我女儿去得早,膝下没人尽孝,可真是苦命!”老太太说着说着,神色感伤起来。 说到惠太妃,尹诏良神色微动,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 “除了这个,还有一事。”老太太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如今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你后宅无人,没人管家,我不放心。” “让丁宗管着便是。” “丁宗?”老太太冷哼一声,“王府后宅让一个奴仆管着,岂不是让人笑话!” “去,燕子。把丁宗叫来。” 尹诏良疑惑地扫了一眼燕嬷嬷,又看了一眼老夫人。 “今日我罚了丁宗。”老夫人故意慢慢说道,一边看尹诏良的神色:“本来我想去探望银霜,结果没见到人,才知道丁宗根本没安排她静养,还留在你院子里。” “是我吩咐的。” 气氛沉默一瞬,老夫人没想到他就这么承认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身体?留一个肺病的病奴在身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夫人冷声道。 “外祖母责罚了丁宗,银霜呢?”尹诏良抬眼问道。 老夫人一窒,“你……你还提她?你如今不将外祖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我一向敬重祖母。”尹诏良站起来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但是孙儿自己的事情想自己做主。” 老夫人脸色冷淡:“你后宅的事情,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银霜已经被我送到庄子去养病,你也别担心,等你选好了主母,定好了日子,我会把她接回来的。” 尹诏良一愣,“祖母将银霜送走了?” “她一个得了肺病的病奴,我还没资格送走她吗?!”老夫人声音有些大。 尹诏良没说话。 “她一个侍奴,如今最多算是一个通房。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她负的起责任吗?诏儿,别忘了你的身份!” “银霜是外祖母从南州带来的,她本就是孤女。难道偌大的王府容不下她?” “不是王府容不下她,而是因为你还未娶妻!我知晓,你想给银霜一个身份,让她在王府能够安身立命。等主母入府,便抬她为妾。” 老夫人继续说道:“诏儿,你年龄也不小了。我知晓你前些年是因为政事才耽误了,但如今大成海河晏清,你也该安家立业了啊!” “专宠一个侍女,成怎么样子!再说主母不进门,银霜便得一直喝避子汤,你既然要让她在府中扎根,不能没有孩子。” (本章完) 60.第60章 第60章 尹诏良若有所思,却没接下话茬子。 老夫人叹道:“再过两年小皇帝都要开始选妃了。你身为他的长辈,不成家怎么行?这次冬节宴,你便给我个面子,去一趟如何?” 尹诏良沉默一瞬,点了点头:“但银霜不能等到主母进门才回来。” 老夫人就知道他会这么提,既然孙儿已经让了一步,她自然也要让一步。 “主母进门的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等她病养好了便接回来吧。” 这话也符合规矩。 一般院中的病奴都是送到庄子去自生自灭,如若身子好了便留在庄子里做事,很少有能被主家惦记上接回来的。 尹诏良知道老夫人脾性,她此时已经做了让步,如若再让她多让一些,就算让银霜回来了,恐怕日后在老夫人面前也讨不了好。 “好。” 尹诏良应下了。 等孙儿一走,老夫人便扶额叹气,燕嬷嬷走上前来:“老祖宗何故叹气?” “本来想直接把银霜送走,想来想去也不好。” 燕嬷嬷听了这句话,便知道老夫人是因为尹诏良才如此顾虑呢。 “老夫人不是说要选主母了吗?到时候主母进了门,哪还能让您这个长辈操心呢!” 虽然王妃的人选都还没定,但这么一说老夫人瞬间觉得压力少了不少:“是了,早早选王妃才是。” …… 回了主院,尹诏良吩咐王嬷嬷收拾东西,去庄子上照顾银霜。王嬷嬷听了心中一喜,看来早前往银霜行囊里塞的那几两银子没塞错。 殿下还惦记着银霜呢! 她就觉得银霜造化不小,果然是! “是,奴婢这就下去收拾。” “你告诉她,安心养病,身子好了我便接她回来。” “是。” 王嬷嬷第二日乘着马车来到庄子上,庄子的人没想到主院还有人来找银霜。 领着王嬷嬷到了荒院后,庄子上的人跑去找了喜燕母亲陈家老母。 “陈管事!昨日主院送来的那个病奴,似乎来头不小,还有人从主院来找她哩!” 陈家老母睡了整整一宿,身上的伤痛终于好些了,听到这话有些讶异:“主院送来了病奴?”“是。听闻是燕嬷嬷亲自送上车的,是西兴苑里的奴仆。” “叫什么名字?” “似乎叫什么霜?” 陈家老母直起身子,看向那人:“霜?银霜?” “似乎是。” 陈家老母咬着牙道:“去打听清楚!还有她如今的身体情况,也一并报来!” “是。” 王嬷嬷进到荒院的时候,银霜才刚起不久。往日在主院养病没那么自在,她都起得非常早。 到了这里,没有差事也没有压力,倒是睡了个久违的好觉。 看见王嬷嬷,银霜愣了一下:“王嬷嬷,你怎么在这儿?” 王嬷嬷背着行囊进了院门,“殿下不放心姑娘一个人。特意让我来伺候姑娘。” 银霜心中划过一点暖流,却又有一点失望。 他不放心她,这让她觉得被在乎。 但是他没让人来接回她,默认让她住在庄子里养病了。 据她所知,送到庄子里养病的病奴,似乎基本上没有再回到主府的命。 送她一个奴仆照料,或许就当时全了这些日子的情意缠绵了吧? 银霜心中有些伤感,却没表露出来。 银霜面对王嬷嬷,笑了一下:“我不用伺候,嬷嬷不必把我当主子。” 王嬷嬷没接话。特意去替银霜盛了热水洗脸,才发现院中另外的奴仆竟然是个男人。 王嬷嬷在银霜面前抱怨道:“这庄子上的人也忒不懂规矩了,怎么能让一个老头来伺候您!” 银霜长得如似玉,又正处病中,万一遇到有贼心的老头,可如何是好! 银霜没说话。她昨日也觉得有些不妥,所以睡觉的时候不仅锁了门窗,还用桌椅抵了门框。 “不行,老奴得让人给你换个院子!”王嬷嬷怒气冲冲道。 (本章完) 61.第61章 第61章 王嬷嬷虽然在王府内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到了庄子上,她毕竟是主院出来的人,庄子里的人听到这个身份,自然要让她几分。 陈老母躺在床上,听到王嬷嬷拜访,连忙让人把她请进来。 虽然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但听到王嬷嬷身份的那一刻,陈老母已经心里有数了。 那院子里的病奴定然是银霜没跑了。 陈老母想着她打听出来的消息,内心和身上隐隐作痛。她一共有两女两子,但是除了二女儿喜燕之外,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要不是这银霜先占了通房这个美差事的位置,如今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的定然就是喜燕了! 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利索了,就盼着喜燕能够攀上高枝,能带带她两个不争气的弟弟。 两个弟弟都没出息,若是姐姐有了出息,毕竟沾亲带故的,不会让两个亲弟弟受苦的。 “陈管事。”王嬷嬷进来,见到陈老母趴躺在床上有些吃惊。 陈老母笑了笑:“昨日去老祖宗那边,被罚了五大板,让嬷嬷看笑话了。” 王嬷嬷不知道此事,本来嘴巴旁边强硬的话倒有些说不出口了,“哪里。我叨扰了。” “嬷嬷过来所为何事?” “我是殿下送过来伺候银霜姑娘的。陈管事在庄子里可能不知,这银霜姑娘已经承了主子的宠,只是没有身份。” “原来如此。昨日我傍晚才回庄子,银霜姑娘的安置恐怕弄的不妥当,王嬷嬷可是为了此事?” 王嬷嬷点点头,听她这样说也不好责怪她:“那院子倒是清静,只是昨日姑娘一个人来的,院里的老奴竟然是个男子,实属有些不妥。” “是庄子上的人没考虑好。”陈管事道:“嬷嬷放心,一会儿我便让人收拾新的院子出来,让你和姑娘住进去。” 王嬷嬷走了,跟在陈管事身旁的小辈问道:“陈管事,那人说的承宠的姑娘……是不是就是二姐姐和表哥卖出去的那个人?”陈管事正心里憋屈呢!明明害她女儿的仇人就在眼前,她还没法对对方做什么。真是怄火死了! 听到小辈这话,她眼睛一横:“贱蹄子给我闭嘴!事情还未定论,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小辈被她一骂,大气不敢出。 陈管事冷冷道:“如今这个情况,毕竟有主院的人在,先将他们安置好了。” 王嬷嬷回去时,便见银霜正在荒院的小厨房里炒菜。 老哑巴在旁边添柴烧火。 王嬷嬷快步走进去:“姑娘,快歇着吧,让我来。” 银霜却没放开锅铲,“常日待着身子也乏,不如活动活动。” 王嬷嬷拗不过她,便站在旁边帮她打下手。 老哑巴的饭菜是单独盛在厨房吃的,银霜和王嬷嬷坐在房中吃着今日银霜做的家常菜。王嬷嬷本以为银霜这般美貌的长相,做事可能笨手笨脚不会太利索,没想到她做出来的吃食格外的好吃。 “姑娘做饭真绝了,怪不得曾经在老祖宗那儿也得宠。” 听了这句话,银霜只是淡淡一笑。 曾经她在老祖宗那儿确实得宠,只不过这些宠爱也抵不过殿下的两下眼光。对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来说,他们这些奴婢只不过是可以随手送人的阿猫阿狗罢了。 如今殿下送王嬷嬷来照顾她,或许只是念在她承宠一番,与他有过鱼水之欢吧? (本章完) 第62章 第62章 新换的院子在庄子内部,就在陈管事旁边的院子,还特地送了两个粗使丫鬟过来,可以看得出陈管事对此事的重视。 王嬷嬷打量了一下环境,总算满意了。 哑奴知道银霜要走,又哼哧哼哧把前面送来的粮米都搬了过来。如今新的院子里什么都有,哪里还缺这些。 银霜看着他这劳累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特地送了两斤肉给他。 哑奴连忙摆手。 王嬷嬷看见银霜如此体谅下人,也知道她是心善,拿着肉塞在老哑巴的手里,送老哑巴出门:“姑娘心善,给你你就拿着吧。这两日辛苦了。” 王嬷嬷态度上比银霜坚决,老哑巴诺诺应下。 庄子上事情少,银霜又是病人,自然没有什么事情做。王嬷嬷见她没事,特意请了庄子里的人去外面买了些精贵的布料回来,让银霜给殿下做两双冬袜。 “往日殿下身边没个贴心人儿,这些东西都是宫中的尚衣局筹备的。如今银霜姑娘伺候在殿下身边,为何不做一双冬袜送与殿下呢?” 银霜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笑了笑:“也是。” 毕竟他特意送了王嬷嬷来照顾她,如若不是王嬷嬷,恐怕她现在还在那荒院里与老哑巴共处。 银霜答应下此事,让王嬷嬷欣喜不已:“姑娘如此贴心,殿下收到冬袜定然会开心。” 王嬷嬷希望借此送礼的机会,也提醒殿下,银霜还在庄子中等他呢! 到了庄子上,如若没被主子想不起来,那可能一辈子就在这儿了。虽然王嬷嬷觉得银霜不至于一辈子在这里,但是万一殿下一时间忘了她,等再想起她来的时候,恐怕黄菜都凉了。 银霜这样的身份,在庄子上也不可能有人会娶她,恐怕要守一辈子的活寡。王嬷嬷可是有野心的,她很迫切的想要回到主院,并且凭借银霜的身份扬眉吐气一把。所以她照顾银霜格外用心,每日吃食都格外注意,用药也及时督促银霜。 银霜劳碌了这么多年,突然让她如此养尊处优,她还有些不习惯。身子渐好之后,银霜每日都会下厨做一道两个菜,王嬷嬷怕她没事做思虑过多,便由着她去了。 再说银霜做的膳食确实还可以,王嬷嬷也乐得轻松一些。 每过三日,京中就会派人来送新配的药,王嬷嬷亲自去取了熬。 这样过了六日,银霜的身体已经大好,虽然还是有些咳嗽,但不同以前一样频繁。 王嬷嬷将刚煮好的冰雪梨饮放到桌上,对着正在给冬袜做收尾的银霜道:“姑娘,冰雪梨汤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银霜笑了一下,她这几日被王婆子养得好,脸色水润,皮肤白里透红。一笑的时候如同春风荡漾,要吹到人的心里去。 王嬷嬷看着她这小样儿,恨不得殿下立马就出现在这里。 “多谢嬷嬷了。”银霜将冬袜放下,端起雪梨汤。 王嬷嬷擦了擦手,拿起冬袜端详了一番,“这冬袜已经快做好了吧?” “还差一些,今日应该就能做完。” 王嬷嬷听了心中松口气,露出笑容来:“正好今日庄子有人要送一些蔬果入府,我让人一并带去。” (本章完) 63.第63章 63 第63章 63. 银霜这几日了功夫做的冬袜,表面是细腻柔软的丝绸,色彩是淡雅的黄色,纹缀了金丝,图案特意绣的是竹子。内里有柔软暖和的皮毛,就算是鞋子打湿了,那湿气也不会浸润到袜子里去。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 下午王嬷嬷将银霜做好的冬袜打包,特意放在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朴素的布袋里。还询问银霜要不要写封信带给殿下。 银霜摇摇头:“冬袜送到就行了。” 王嬷嬷心中叹口气,倒也没有劝她,免得弄巧成拙。 冬袜送到丁宗手里的时候,丁宗还有些诧异:“你说这是哪儿送来的?” “庄子上。平日里送菜的老头给送来的,说是王婆子托人带的,让交给您。” 丁宗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双款式精致的男性冬袜,缝制了两层,中间可以根据天气和温度加一些皮毛在夹层里。外面的袜套缝得很精致,用黄色的锦线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丁宗看了立马便明白了,这应该是银霜绣了给殿下的。 丁宗轻轻敲开书房的大门,尹诏良正在里面批折子,掀了眼皮看了一眼丁宗,又继续做事。 “殿下。” “说。” “庄子那边送东西来了。” 尹诏良提笔的手一顿。他将毛笔轻轻搁置在旁边,抬眼问:“是银霜送来的?” “是。” 尹诏良面上神情在烛火下仿佛柔和了许多,他说:“这丫头怕是在那边等急了,自来我身边,似乎还未有这么久分离过。” 丁宗将布袋恭敬盛上:“请殿下过目。” 尹诏良拿起那个布袋,掂量了一番。打开布袋,有些惊讶:“这丫头,还会做这种细致活儿呢!” 丫鬟出身,什么活儿能不会呢?丁宗心里默默念叨。但是这话他可不敢在主子面前说。 在主子心里,这银霜姑娘可和普通的丫鬟不一样。就算是做一模一样的一件事情,殿下不会给别人眼神,但是银霜姑娘随便做什么事情,估计在殿下心里都是顶顶好的。 “可不就是。姑娘去庄子养病还不忘给主子做冬袜,想来日日心里念叨着主子呢!”“倒是我这几日忙着政事疏忽了她。”尹诏良扶额道:“外祖母已经对她有些不满,我不冷落她几日,恐怕以后她回府来也不好过。” 这几日尹诏良也是在忍耐。 罢了。 “你明日带上御医,去庄子里帮我探望探望她,顺道复诊一下她的病情。” “是。” “这丫头难得有心。”尹诏良嘴角含笑:“今日我皇侄送来的布料放到库房没有?” 丁宗心中吃惊,但是面上还是恭敬答道:“回殿下,还没来得及呢!” 那面料是小皇帝送来的,这种贡布极其稀少,是南边进贡的,便是皇帝一年也不过几匹罢了。 “那两匹颜色鲜艳的,正合适她这样的样貌穿。明日带着裁缝去量量她的身形,赶明儿做两套新衣,等她回来穿,顺便也去去晦气。” “是。” “剩下的几匹都送到外祖母那儿去。” 丁宗得了令,把银霜的那两匹布留了下来,另外的全送到了老夫人的西兴苑中。 庄玉母女每日傍晚都来老夫人这里陪她说话,正巧撞上奴仆来送不了。 庄玉母女是南州人,自然知道这几匹布的价值。 “殿下真有孝心!这云锦织布似乎一年也做不了几匹,没想到老太太您这儿就有这么多呢!” 孙怡乐凑上前去,看着云锦织布如同鎏金般的纹,吃惊地微微张嘴:“姨奶奶,这布也太好看了,真羡慕您!”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瞧你们说得,这布每年诏儿都给我送,老身都穿腻了,既然你们喜欢,干脆送你们两匹!” (本章完) 64.第64章 第64章 “这天下难得的布料,在老太太这儿竟然穿腻了。”庄玉笑着,一边羡慕一边说。 孙怡美则在旁边笑着,没接话,在老太太从座位上下来的时候,上前一步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老夫人走上前去,看了看布匹,蹙眉问主院送布来的小厮:“今年就这几个颜色?” 那小厮是个直愣子,“还有两匹颜色鲜艳的,殿下留下来了。” “留那颜色鲜艳的给你们殿下作何?我看着玄色和银灰色的就极其适合他,去将那颜色鲜艳的换来!” 尹诏良向来不管后院这些琐事,以前老夫人对于这些东西的处理没有任何人提过异议。 那小厮有些为难,“丁总管说那两匹布,殿下已经安排下了。” 老夫人哪里有被主院的奴仆掉过脸,如今在庄玉母子面前,真是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庄玉眼色快,立马说道:“老祖宗,何必如此麻烦,我见这银灰色就极好!这么珍贵的布料,能赏上一匹,已经是万分荣幸了。” 孙怡乐也上前,高兴道:“姨奶奶!您真是太大方了!” 孙怡美也在一旁文静带笑,眼睛弯弯望着布料。 老夫人被捧得高兴,懒得再怪罪下人。 “还是你们几个贴心。”她叹道:“往日我女儿也是这般善解人意的,可惜啊。” 庄玉听了立马说道:“惠娘子去得早,但您跟前还有这么多人尽孝呢!单说荆亲王殿下,便是一等一的孝心。” 老夫人面上带笑,却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一等一的孝心。平日里男人还是没有女人贴心,诏儿这后院没有人啊,我始终都不放心!” “也不知哪家贵女能有这种荣幸嫁给殿下。还能遇到您这样慈爱大方的外祖母!” ……而庄子这边,陈家老母知道丁宗前来的消息,也是心有余悸:“还好前些日子没有苛待那个丫鬟。” 小辈在旁边问:“陈管事,趁此机会不如打听打听喜燕姐姐的情况。” “你说得对。一会儿找个机会,将丁宗请到院子里来。对了,去把去年老祖宗赏下的茶叶拿出来,一会儿给丁管事泡上。” 丁宗带着一行人进了银霜如今所在的院子。 王婆子正在厨房,看见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喜笑颜开。 庄子上的人办事不赖!才一晚上的功夫就见成效了。她没想到竟然是丁宗亲自带人前来,此番定然是要接姑娘回府了吧! 王嬷嬷在用抹布擦干净自己手上的水渍,连忙迎了出来:“丁管事,您来了!” “姑娘呢?” “姑娘在屋子里呢!”王嬷嬷连忙带路。 银霜正坐在房里缝补自己的衣物,昨天傍晚在庄子里闲逛,裙摆衣角被枯枝勾到划破了一个小口。 丁宗进来,银霜连忙给他行礼。 论如今的身份,丁宗比她高。 丁宗连忙挪开身位,并恭敬请了安:“姑娘多礼了。这几日殿下一直记挂着姑娘,不知姑娘身体如何了?” 银霜给丁宗倒了一杯热茶,王嬷嬷也进来给其余的几个人都倒了茶。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点咳嗽。” 丁宗便示意御医上前替银霜诊治。御医是个熟面孔,银霜坐下来伸出手,轻放在素木桌面上。 (本章完) 65.第65章 第65章 “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御医脉诊半响,及时收回手,笑着对银霜说道:“咳嗽好得慢是正常现象,姑娘不必介怀。如今只需静心养肺便可,我开个方子和两个药膳,姑娘平时多吃多喝,也要注意休养。” “多谢大人。”银霜对着御医福了一礼。 药童拿着新的方子去抓药,丁宗便让后面的女裁缝进来。 “南方进贡了一些布料,陛下匀给了殿下一些,殿下说让裁缝给姑娘量量,正好做几件衣裳。等姑娘回府,衣裳应该正好做好,到时候姑娘穿上新衣服,病气就全无了!” “不必了。”银霜听了这话,有些怔然。 进贡的布料,她的身份根本不配穿上身。 以前在府中,银霜也只看见过殿下和老夫人身上穿过贡布。 女裁缝拿着布尺,听到银霜拒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在一旁。 丁宗便说:“银霜姑娘,这是殿下吩咐的。交不了差的话,我们也为难。” 银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为难的女裁缝,只得默默伸长手臂,让裁缝仔细裁量。 女裁缝一边一寸一寸比着,一边小声夸赞道:“娘子的身形真是婀娜,许久没量过如同娘子这般的细腰了。” 虽说她的声音极小,只够银霜一人听见,但这里还有几人,银霜不由有些羞涩。 王嬷嬷在旁见银霜红着脸,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让裁缝丈量身形,连忙请了众人出去。 丁宗站在院中,打量了一番院内:“庄子的安排还算用心。王嬷嬷,这几日可遇上什么困难?” “这院子哪里是庄子安排的。”王嬷嬷正愁找不到人说她的事迹呢,“奴婢来的时候姑娘住在荒院,只有一个哑巴老奴守院,连喝药吃饭都得亲自动手。” 丁宗蹙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王嬷嬷继续道:“奴婢找了庄子的管事才换了这个院子。不过那管事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她那日好似去了府内,被老祖宗责罚了,所以才耽误了事情。”“等等,那日去了府内?” 丁宗回忆着,那日他也被罚了,所以对西兴苑的事情很是了解。那日来府中的不就是喜燕和富贵儿的亲属吗? “是。奴婢听说是去了老祖宗的西兴苑。” “这个庄子的管事是喜燕的什么人?” “听闻管事是喜燕的母亲,她父亲也在庄子里,是管库房的。”王嬷嬷说着这几日她打听来的消息。 丁宗脸色有些不好,毕竟他是知道岭西一行发生的事情。 能教导出喜燕和富贵儿这种为了不择手段的人,恐怕他们的父母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和银霜也算是结了仇,恐怕…… “这几日他们没为难你们?”丁宗追问。 “不曾有过。”王嬷嬷实事求是。 说话间女裁缝已经量完了尺寸,丁宗见事情已经办完,嘱咐王嬷嬷好好伺候银霜,便走出了院子。 王嬷嬷看着丁宗一行人的身影,心中有些失望。 没想到丁宗来只是给姑娘复诊罢了,看来还是要将姑娘的身体完全养好才是上策。 王嬷嬷立马拿着药童送来的新药进了厨房。 (本章完) 66.第66章 第66章 丁宗这边未出庄子,就被陈管事的人恭敬拦截下来。 想到王嬷嬷刚才与他说的那番话,丁宗也想去亲自看看陈老母到底是什么态度,便道:“带路。” 陈家老母此时正在院内翘首以盼等着,她的丈夫陈家公在旁边看着她这个样子,不耐烦地念叨:“前些日子自讨苦吃不够,今日又要来一次?我看你是闲的。” 陈家老母听到丈夫说风凉话,愤怒道:“那是你亲生女儿!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要这么说?” “我们还不是在主子手下讨生活。她犯了大错,难不成还要女债父还?”陈家公坐在一旁,拍了拍布鞋上的灰尘。 他实在是不理解妻子的做法,主子可是皇亲国戚,随便一句话,庄子的人就是全部抓了去牢狱也不是什么问题。怎么偏偏要与位高权重的主子对着干呢? 不就是个女儿吗?他陈家还有两个儿子呢,女儿没了就没了呗,反正从小也是送出去的。 陈家老母恶狠狠地看着他:“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玩意儿?” 陈家公冷笑:“我乐意娶你?要不是你嫁给我,能有今天?还管我们陈家的庄子?那还不是老祖宗看在我们陈家的面子上,才让你这个外姓媳妇沾了光。” “陈家的庄子?”陈家老母冷哼:“这话放出去,就算你有十层皮也不够扒。” “那你说出去啊!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损失大,还是你陈管事的损失大。” “你给我滚!给我滚!”陈家老母终于忍不住骂道。 她实在是寒心! 外面的小辈在门外探头探脑,陈家公被自己的女人这么恶狠狠的吼,也有些拉不下面子,甩下一句:“毒妇!为了个赔钱货,连老子都敢骂,老子要休了你!” 丁宗这边走进院子,便看见陈家公骂骂咧咧走出来。 陈家公看他们的衣着,便知道他们是陈家老母请来的客人,连忙上去行礼说道:“您是主院的管事吧?”丁宗淡淡扫他一眼,没说话。 “我是喜燕的父亲。”陈家公谄媚道:“今日我家婆子请您来是为了喜燕一事,不过我不同那毒妇般无理,讲究一个实事求是,如若喜燕真犯了什么事情,还请管事代为教导,不必顾及我们的面子。” 丁宗直接踏步走了进去。 陈家公看着丁宗一行人的背影,啐了口浓痰:“什么玩意儿!没礼数的东西,没长嘴巴。” 陈家老母终于盼到了丁宗,连忙请丁宗坐下喝茶,又屏退了左右,先是话了几句家常,又说了银霜的事情。 丁宗为的就是银霜的事情,“陈管事应该知道银霜姑娘如今在院里的身份吧?” “略有耳闻。” “等过几日姑娘养好了身子,主院便会派人来接。她与以往送到庄子的病奴身份不同,陈管事可要好好照料。”他这话暗含警告,眼睛盯着陈家老母。 丁宗主要是怕因为喜燕和富贵儿的事情,引起陈家老母的报复。 陈家老母一僵,连忙摆手说道:“便是给我十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为难姑娘。” “这便好。”前面安排荒院的事情,丁宗也不准备追究了,毕竟王嬷嬷也说了缘由。 “丁管事……”陈家老母走到丁宗面前,深深一拜:“不知老奴女儿的事情,如今调查进展如何了?” 丁宗掸了掸衣服上的灰,“还未有什么结果,或许那日的事情与喜燕姑娘没什么关系,但是富贵儿玩忽职守的罪责是少不了的。” 他说这话,主要是为了稳住陈家老母。 (本章完) 67.第67章 第67章 实际上岭西银霜被掳一事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没有公布罢了。 因为岭西那边在尹诏良走后,便抓到了从山寨里逃脱的匈奴。那匈奴正是与富贵儿做交易之人,岭西那边画了画像过来,很快便根据面部的痔点确定了富贵儿的嫌疑身份。 再经过府中的一番询问,富贵儿终于受不了压力将事实说出。根据富贵儿的证词,喜燕也知道无法隐瞒,全盘脱口而出。 岭西的消息来得慢,他们到了京城不久后才收到,所以昨日丁宗才将认罪词呈给了殿下。 “既然这么喜欢卖人,便将这两人都发卖了吧。他们将银霜卖到什么地方,便将他们也发卖到什么地方去!”尹诏良看了呈报,冷冷说道。 本来丁宗是要将此事安排在今日执行的。 但昨日庄子上送来的冬袜打乱了计划。 谁知道这么机缘巧合,银霜恰恰分到了喜燕生母所管的庄子上养病,要是今日将人发卖了出去,恐怕明日庄子就会知道消息。 这庄子里面可都是喜燕和富贵儿的熟人,要是发生了什么,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丁宗给了陈家老母一份模棱两可的答案,并没有透露分毫案子的进展。 陈家老母感激道:“我就说喜燕那孩子向来心善,怎么会干出贩卖人口的事情!” 在丁宗走之前,陈家老母还想硬塞银子和庄子的土特产给丁宗,丁宗没有收下,快步走了。 回到府中,丁宗匆匆忙忙找了尹诏良汇报庄里的具体情况。 “庄子的管事是喜燕的亲母?”尹诏良眉头紧紧蹙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是。”丁宗赶忙回答。 尹诏良本来这几日心里就一直憋着气在忍耐,听到这话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理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人给带回来?” “属下愚笨。”丁宗低头,满脸愧疚。 “事情两头都不要落下。”尹诏良语气淡淡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那银霜姑娘是接到府内来吗?”丁宗小心地问道。 尹诏良思忖了片刻,缓缓说道:“先将她安置在朱雀街那边的宅子吧。” …… 庄子内,王嬷嬷将做好的药膳端上桌。 银霜尝了两口,“嬷嬷手艺真好,这般清淡的饮食也做得如此可口。” 王嬷嬷听到银霜这么说,胖胖的脸上眼睛都快笑不见了。 这几日的相处,她相对于梅园时期更喜欢银霜了。这姑娘长得艳丽,却完全没有美人儿那种自恃清高的骄纵劲儿,平日里做事不骄不躁,上手了就非常用心。 仅看她美貌的外表,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如此实干之人。 因为是奴仆出身,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平和有礼。 “姑娘喜欢就好。我也是按照大人的药膳方子做的。” “嬷嬷也吃点吧。这几日照顾我这个病人,辛苦你了。” 王嬷嬷倒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这几日院子除了两个粗使的奴婢,也就她们两人。 最主要是见着银霜这样的好相貌,王嬷嬷发现自己每日吃食都能多吃两口! 真正的秀色可餐! 这几日银霜因为养病的缘故,都没有洗头。今日得了御医的话,王嬷嬷给她烧了一大桶的热水,准备帮她浣发。 还未等洗完,外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王嬷嬷在吗?主院来人了。”粗使婢女敲门道。 (本章完) 68.第68章 第68章 王嬷嬷有些诧异,今天丁宗来了不是才走吗? 她疑惑地打开房门,瞅了一眼婢女:“主院?” 实在是有些疑惑。 “是,那些人说要接姑娘走。” 王嬷嬷更疑惑了,今天丁宗来了都没接人走,怎么会这么晚来派人来?她有些不放心,决定先行去看看。 “带路,我去看看。” 一出院门,晚雾正弥漫,黑夜里站着几个高大的侍从,手提了几个纸皮灯笼。王嬷嬷打量了片刻,觉得身形确实熟悉,才走过去。 “王嬷嬷!”来人行了一礼:“许久不见。” 王嬷嬷看见确实是主院的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问:“今日丁总管前来都未接姑娘回去,怎么突然就发生了变数?” 来人只笑:“我也不太清楚,主子吩咐的。嬷嬷快请姑娘上车吧。” 王嬷嬷点头,忙不迭跑回去,帮银霜收拾行囊。 银霜来时就匆忙,根本没带什么东西,反倒是王嬷嬷自己的东西比较多。 王嬷嬷怕银霜被冷得旧病复发,出发前特地给她弄了一个暖手的烘炉。 在马车里又给她盖上了薄毯。 “姑娘今日又得忍一下了,等到了看看环境,再给姑娘洗头。” 王嬷嬷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万一回到府中殿下召见姑娘,姑娘肯定也是需要好好洗整一番的。 银霜下午才吃了药,在马车摇摇晃晃的气氛中睡了一觉。 凉风偶尔透过布帘吹进来,浅睡中的银霜睁开鸦羽般的睫毛,掀开布帘的一角。 窗外是京城亮堂的烛火,偶尔街道上有来往的行人和商贩,如今夜色已经黑了,他们的步履大多数都匆匆。 路过的街道陌生,不像是去往府上。 银霜便问马夫:“大爷,这不是回府的路吗?” 坐在车辕上的侍卫看见银霜探头出来,便答道:“姑娘,这是去朱雀街。”“朱雀街?” “殿下说先将您安置在那边。” 银霜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回到了车厢内。 殿下为什么不将她接回府呢? 难道是想将她养在外面,当……外室吗? 银霜不太确定。 脑海里一时思绪纷杂。 朱雀街的院子不算太大,但住上一两家人是没有问题的。 银霜下了车,站在院前,打量着院子。 这里自然不如摄政王府的门院高大,却也算得上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住得起的院子。 门口站了两个门童,看见银霜从府上的车下来,便迎了上来:“姑娘。” 请了安,他们将王嬷嬷和银霜为数不多的行囊搬了下来。 推开院门,一个虎牙丫头笑着行礼:“姑娘好!” 她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银霜走在中间,后面跟着马车上下来的侍从们。 院内灯火通明,银霜被引到了里间:“姑娘,这儿就是主院。奴婢名叫雀酒,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雀酒不必多礼。我也是在主院做事的奴婢。”银霜拉起雀酒,说道。 王嬷嬷适时在旁边开口:“姑娘向来体贴下人,以后少行礼。” 这话强调了银霜的主子身份,没反驳银霜的话。 雀酒自然是个懂事的,笑着道:“姑娘真好!” 王嬷嬷四处打量了一番,趁银霜进到里间,拉住雀酒小声问道:“殿下要来吗?” (本章完) 69.第69章 第69章 雀酒大方答道:“主院送来的消息,只嘱咐奴婢们准备让姑娘住进来,其余的事情没说呢。” 王嬷嬷也觉得奇怪,明明可以接回主院,怎么弄到这个宅子里来了。不过她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却不敢过问。 “姑娘今日本来准备洗发的,马车来了便耽误了。”王嬷嬷走上前说到道。 雀酒马上道:“只洗发吗?” 本来在庄子上就是因为条件不够才如此的,王嬷嬷便道:“姑娘前些日子生了病,身体虚,如若是沐浴的话,就怕冷到了。” “屋子里都烧上了地龙,等会儿再端几个炭盆子进去,定然不会让姑娘冷到。” “那就麻烦雀酒姑娘安排了。” 王嬷嬷走到里间去,见到银霜愣愣的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联想今日的事情,王嬷嬷上前去:“姑娘,一会儿你想只洗发还是沐浴?” 银霜听到沐浴,亮了一下眼睛:“可以沐浴吗?” “这么大个院子,自然是可以的,这里条件比庄子好,姑娘不必顾及那么多。” 王嬷嬷和雀酒非要伺候银霜沐浴,就怕她一个人着凉,银霜推迟了几次,才让她们妥协到在屋外候着,如若有什么事情就得立马喊人。 银霜舒畅的坐在浴桶中,感觉这几日的疲惫都消失殆尽。 …… 红墙宫中,宏伟的宫殿里传来呜呜的少年哭声。 尹诏良坐在侧位,面无表情地悠闲喝着热茶。 旁边的几个太监围着哭泣的小皇帝打转,尹诏良身边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皇帝哭了半响,见自己的皇叔一点动静都没有,默默擦了眼泪,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也没说。 “陛下消气了?”尹诏良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他的语色冷淡,如同外面西飘的薄雨一般。 小皇帝心中发憷,看了一眼尹诏良。 小太监们正给他擦着脸上晶莹的泪珠呢,见状小声道:“陛下,快回殿下一句吧!” “嗯。”小皇帝不情不愿从嘴巴里面憋出一句。 “既然消气了,明日的安排还是照旧。”尹诏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国舅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还请陛下以后少听信谗言。” “还有你们。”尹诏良话音一转,面向围在小皇帝身旁的奴仆,“眼睛和耳朵都放尖点儿。” 众太监听到此话,立马吓得跪下:“是。” 尹诏良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出了殿门。 门外的太监立马将鹤氅给他披上,一旁的小宫女拿着宫灯在前面引路。 “今日下雨了,石板路上有些滑,殿下请小心!”太监关心道。 尹诏良看他一眼,这人是管理皇帝旁边的太监总管:“查查陛下身边是不是混进了国舅府的人。” “是。” 坐着软轿出了宫,丁宗正在马车边侍立着,看见尹诏良连忙走上前行了一礼:“殿下,今日的事情都办好了。” 尹诏良脚步一顿,“已经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 “去朱雀街吧。” (本章完) 70.第70章 第70章 京中此时已经宵禁,大马路上除了来往巡查的士兵和打更人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尹诏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到了朱雀街下车直接进了院内。 朱雀街的门童在看见他下来的片刻就疾步跑进了院内,“雀酒姐姐,殿下来了!” 王嬷嬷和雀酒都一愣,雀酒马上道:“我进去通知姑娘。” 王嬷嬷却拦住她,“先别去。姑娘许多日未见殿下了,正好给她个惊喜。” 雀酒只是个黄毛丫头,哪有王嬷嬷想得多。 雀酒便跑去筹备其他的事情了。 王嬷嬷守在院门外,心情激动。她这次真的押到宝了! 沉稳的脚步声从外围传来,王嬷嬷跪地:“请殿下安!” 尹诏良长身直立,旁边的小厮将他沾了雨的鹤氅拿在手上。 尹诏良低眉看了一眼王婆子,问:“姑娘呢?” “姑娘在里间沐浴。”王婆子说道。 尹诏良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宅子,没有进去:“这几日姑娘的身体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还有些许咳嗽,但御医大人说咳嗽难养,还需要静心养几日。” “你照顾姑娘有功,丁宗,赏。” 丁宗便上前来,拿了个福袋递给王婆子。 王婆子脸上笑容灿烂,“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里间的银霜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尹诏良那熟悉的嗓音。 纤长的素手划开水面,她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将湿漉漉的头发挽起,穿上雀酒这边准备的新衣裳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氤氲的热气随着门的缝隙中泄出,银霜从这蒸腾缭绕的雾气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简单的寝衣,外披兔毛绒衣。因为刚刚出浴,白皙的脸蛋透着粉红,像是秋日的红苹果,让人想咬上一口。 “殿下。”她低低的叫了一句,行了一礼。 王嬷嬷看银霜头发一直在滴水,走上前去拿了一张布巾,给她垫在肩膀上,迎着银霜和尹诏良进了屋。 雀酒又让人多送了两个炭盆子进来。 银霜坐在桌前,王嬷嬷站在银霜身后帮她拭发。雀酒送来几个甜饮子和处理好了的新鲜瓜果。 银霜手握一杯热茶,低眉顺目的看着袅袅升腾的茶气。 尹诏良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对着王婆子道:“东西放下,出去吧。” 王婆子愣了一下,手捏着布巾没放,第一时间没领会到尹诏良话中的意思。看着殿下伸出了手,她才明白。 “殿下稍等。这毛巾已经完全湿了,奴婢再拿两条干净的进来。” 王婆子一阵风一样的出门而去,很快就拿了几条干燥的布巾进来放在桌面上,然后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门口直乐。 屋内尹诏良拿起干燥的布巾,说了一句:“过来。” 银霜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尹诏良的面前。 尹诏良轻轻一揽,将人揽到自己分开的双腿间。 “我看看。”他说话间,让银霜侧坐在了他的腿上:“脸色确实好上了许多。” “奴婢已经差不多好了。”银霜小声说道。 “嗯。”他应答了一声,拿起布巾帮银霜擦头发。 “奴婢自己来吧。” “别动。” (本章完) 第71章 第71章 尹诏良的动作比起王嬷嬷稍微要重上一些,银霜坐在他怀中,低头看他衣服上团绣的祥云。 尹诏良见她不说话,便仔细帮她擦着发:“庄子上的日子如何?” “清闲自在。” 尹诏良问:“庄上可有人为难?” “不曾。” 尹诏良揽过她,将刚才她手捧的热茶塞到她手里:“坐好。” 大手带着布巾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头皮被轻轻抚摸,发丝的水分被他用几张干燥的布巾沥干。 “还有一些湿。”他拍拍银霜的后腰,示意她站起来。 银霜低头站起,只感觉头顶和后腰被他抚摸过的地方,有股炙热的劲儿一直萦绕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你去庄子的事情,我是过后才听说的。”他起身推开窗户,散了散里面的炭气。 银霜其实知道,如若他要送走她,早就送走了。 “奴婢知道。” “既然知道,当初怎么便这么顺从地走了?” 银霜睨他一眼,“老祖宗的话,奴婢不能不听。” 再说当时不走,也会让尹诏良为难。到时候尹诏良和老夫人真的因为她有了什么矛盾,最后受苦的只会是她。 这是银霜十年为婢得出来的经验,也是在府中摸爬滚打得出来的生存之道。 如今的摄政王府比起其他的高门大院来说,其实还算简单。因为尹诏良的后院清闲,没有多余的女人。 但就算如此,西兴苑的奴仆和主院的奴仆其实总是喜欢打擂台。老夫人想要掌握后院的绝对话语权,但是在外孙儿面前,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银霜很清楚,不管是以后进来的女主人,或者尹诏良的任何一个女人,老夫人都不会放过控制她们的机会。 老夫人如今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大概是失孤的孤独感,让她对自己的外孙很是上心,府中到处布满了她的眼线。 如果银霜只是一个初入府被纳了的女子,恐怕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她在西兴苑伺候了那么久的老夫人,也算是知道里面的情况。 她不想成为老夫人安插在殿下身边的一个以色侍人的眼线,也不想被困在后院,一辈子与亲人遥遥无期。 “你在岭西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尹诏良站在窗边说道,“人已经处理了。” “是谁?”银霜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想,想得到确认。 “喜燕和她表哥。” 真的是她! 银霜怔然在桌前站着,头发柔顺的贴合着面容姣好的皮肤,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在沐浴后随意却让人安心的美丽。 “你去的那个庄子,里面的管事是她母亲。”尹诏良接着道:“我这边才处理完此事,所以你先暂住在这个院子里。” “那什么时候回府呢?” 尹诏良眼眸闪了闪,本来想回她等病痊愈了便回去。 但想到过不了多久府中应该就会开冬宴了。他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银霜知道冬节宴要选亲的事情。 “先住着吧。”他没有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本章完) 第72章 第72章 银霜听到这个答案,实际上心中充满了茫然。 她有些不安。 虽然在府中已经快十年了,但她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宅院不属于她,甚至连她自己也不属于她。 她勤俭节约,平日里院中的小丫鬟都喜爱在货郎那儿买鞋朱钗首饰,她常年清汤寡面,就是为了给自己省点赎身的钱。 眼看再来几年就能赎身了,没想到老夫人将自己送到了主院。 这些日子,从西兴苑到主院,再到岭西,入了庄子又被养在了外宅。 银霜心越发不安起来。 每一种变化都不是她能提前知晓的,甚至来得突然。每每在别人的安排下,她都有种无力感。 她宁愿在西兴苑打杂当粗使婢女,等存到了身契的钱后便离府回到家乡南州,然后找到自己的大哥和妹妹。 尹诏良一整日都在朝中,自然要洗漱一番。 银霜侧躺在卧床上,看着床脚的精致的火烛。 屋内的空气在地龙和炭火的烘热下些许干燥,屋内的陈设精致,让银霜神情有些恍惚。 自回到京中,她因为养病的缘故,一直过得是这种安逸日子。安逸到对于奴婢出身的她有些不真实。 尹诏良刚刚清洗完踏入屋内,便见到银霜在床上发愣。他走过去坐到床边,高大的身影一下就遮掉了一大半的光线,让银霜笼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银霜眨了眨眼,看向他。她的皮肤塞白雪,犹如一朵开在黝黑中朦朦发光的昙。 尹诏良伸手,将如同烟雾般的床帐薄纱轻轻推到一旁:“在想什么?” 银霜将嘴巴瑟缩到了被子中,有些不太愿意说话。她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猫,蒲扇的黑睫看他,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格外的传情。尹诏良手指摩挲着她的额发,确认已经完全干燥了,不会再加重她的风寒。 尹诏良脱掉木屐,指着自己的脚道:“你做的冬袜。” 银霜倾过身子来看,便见冬袜的夹层已经被塞得厚厚的穿在他的脚上,大小也正好合适。 银霜这般动作,正好与尹诏良的手相接。尹诏良一把揽过她,将她抱在怀里。 她身上沐浴过的馨香让人沉醉,尹诏良低头在她颈项间嗅了嗅。银霜莫名感觉有些痒意,瑟缩了一下。 尹诏良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他身上温暖的气息传递到银霜身上冰冷的皮肤,银霜忍不住缩进他的怀中。 这个举动让尹诏良心生怜惜,低头看她雪白的脸庞,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头顶。 银霜一怔,不敢在他怀中多做动弹了。 尹诏良脸上神色温柔,“知晓你还在病中,便老实一点,我也不做什么。” 他躺到床铺上,宽大干燥的大掌温柔地拍打着银霜的背脊。 “睡吧。”他合上双眼,手却如同哄着幼小的孩子般,一直轻轻的拍着。 银霜攥紧他胸口的亵衣,心中有温情在流淌。 年幼时她没感受过什么亲人的疼爱,这种亲密的感情如同潮水般袭来,快要将她淹没。 她快沉溺在里面了,她想。 (本章完) 第73章 第73章 喜燕和富贵儿被发卖的事情,没过上两天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陈老母带着一干亲戚到了西兴苑哭闹,一时间弄得乌烟瘴气的。 老夫人烦不胜烦,却又顾及着陈家老母这么多年来的功劳苦劳。 “我看这庄子上的人,是没了规矩了!”燕嬷嬷陪着老夫人闭门坐在房内,双手在老夫人的太阳穴上按着,一边不吐不快:“他们还要推翻天了不成?” 老夫人手拿一串佛珠,闭目淡淡道:“发卖了人家儿女,便是受点闹也是应该的。” “他们不就仗着您好说话嘛!上次只给了五大板,实在是太轻了,让庄子上的人觉得您仁慈。”燕嬷嬷觉得今天的老夫人有些反常,要照着往日的情况,恐怕这些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今日特地什么都不做,甚至还纵容那些奴仆在院中大声闹事,似乎是为了给别人看。 与老夫人已经几十年的奴仆了,燕嬷嬷稍微一动脑子便明白了里面的关窍。 老夫人恐怕是等着殿下回来发难呢。 尹诏良第二日休沐,特地与银霜一起用了早膳才回府。走之前他告诉银霜冬袜很合适,再让她做两双。 银霜承下了。雀酒听了特意拿了上好的锦布出来,又给银霜准备好工具。 王嬷嬷在旁边笑着道:“看来殿下很喜欢姑娘做的东西。一次穿了还不够。” 银霜没说话,却嘴角带笑选上了布料。 “前面庄子条件差,用的布料也素,不若此次给殿下做个颜色亮点的?”王嬷嬷提议道。 银霜摇摇头,“殿下平日里也没穿什么亮色,就照他外裳的颜色做吧,免得殿下不喜欢。” 王嬷嬷听了笑意更深了。早前她住院里的奴仆说闲话,知道银霜似乎并不想成为殿下后院的女人,但如今看来不过是以讹传讹,银霜对待殿下还是用心的。不但留意了殿下平日里穿衣的颜色,对做冬袜的事情也格外上心。 “姑娘真是细心,就照姑娘说的做吧。”王嬷嬷笑眯眯道:“我去给姑娘热药。” 尹诏良刚刚回到府宅,便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因为尹诏良平日喜静,平日里奴仆们都不会大声喧哗,这情况实属罕见。 尹诏良蹙眉看向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老夫人的西兴苑。 “西兴苑怎么了?”尹诏良问前来接驾的丁宗。 “喜燕和富贵儿的亲母带着亲戚们来了。” “怎么就由着他们闹?” 牵扯到西兴苑的老夫人,丁宗也不敢乱说,只道:“老夫人心善。” “那些人本来就是外祖母的旧奴,这事儿恐怕她也为难。你出面去处理。”尹诏良朝丁宗吩咐道。 丁宗诺下,便带人去了西兴苑。 老夫人也没想到丁宗这么快便带人来处理了,本以为是丁宗自作主张,她心中很是不爽。在丁宗解释一番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外孙儿今日休沐了。 “今日休沐,怎地从外面回来的?”敏感的老夫人一下就察觉了不对:“昨日你们殿下宿在外头了?” (本章完) 第74章 第74章 老夫人都这么直白的发问了,丁宗自然不敢隐瞒:“是。” “宿在宫中?” “奴才不知。” 老夫人冷哼一声,“陈家那几个奴婢如何处置的?” “自然是将他们劝回了庄子。” “处理喜燕和富贵儿是你做的。”老夫人语气沉冷。 丁宗心叫不好,点了点头。 “你这样的奴才在诏儿身边跟着,让我怎么放心!”老夫人冷冷道:“喜燕是哪个院子的人,丁总管恐怕比我还清楚吧?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发卖她都不需要通知我吗?” 丁宗哪敢说那日殿下本来就将此事安排紧急,连忙跪下来认错:“老祖宗息怒,奴才罪该万死。” “要是早早告知了我,我也好与庄子上的人沟通,又何苦有今日这一出?” 丁宗跪了许久,挨了老夫人不少嘴刀子才出院去。 人都走了,老夫人的西兴苑终于清静了不少。 老夫人放下佛珠,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燕嬷嬷道:“银霜送去了哪个庄子?” 燕嬷嬷愣了一下,“似乎……似乎就是陈家管的庄子。” 老夫人拨弄碗中的茶,“没规矩的人倒是凑到一起去了。可惜了喜燕,这丫头也太心急了。” 老夫人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奴婢,真是让诏儿委屈了。” “纳妾纳色,那些个丫头也不过是以色侍人,其他的品性自然是低劣。” “她们算什么妾?不过是些草草的,能让诏儿舒心一瞬也就行。” “如今我年纪大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些后院之事。还是早日给诏儿选个贤妻是上策。”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是觉得对于尹诏良的事情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唯有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孙媳妇才是良策。 那些什么以色侍人的莺莺燕燕,不过是连猫狗都不如的玩意儿。等诏儿娶了正妻,自然会有人替她来收拾她们。 “冬节宴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老夫人转头问道。 燕嬷嬷恭敬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长公主那边呢?” “也基本妥当了。只等您定下日子了。” “今日诏儿休沐,晚膳让他过来吃,这事儿便让他来定吧。” 毕竟尹诏良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冬节宴的日子,最终确定在小寒那日。一想到府中可能好事将近,老夫人脸上便带着满脸褶皱的笑。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和你皇姑母操办就行。”老夫人夹了一筷子尹诏良喜欢的菜送入他的碗中。 “昨日可是在宫中歇的?”她状作不经意地问。 尹诏良筷子一顿,“在外头宿的。” 老夫人淡淡一笑,没有刨根问底:“外头哪有府里好。” 老夫人对于他的事情上心,尹诏良不是不知道,但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情,所以也只是淡淡一笑,便置之而过了。 “当初你父皇不喜你,没给你定下婚事。瑞王孩子都已经十几个了,你如今还孤家寡人,像话吗?” 尹诏良见老夫人有一直念叨下去的趋势,便说:“听祖母安排便是。” 老夫人终于舒心了,慈爱一笑,又亲自给他添了些菜。 (本章完) 第75章 第75章 昨日下了一场雨,朱雀巷的院子里湿漉漉的,几只雀在枯枝上叽叽喳喳。植物的叶子像被霜打了一般,雾蒙蒙的一片白。 王嬷嬷身上裹得厚厚的,将热水泼在院子的地面上,蒸腾起白蒙蒙的雾气。 “这个天儿,真冷!”王嬷嬷打了个哆嗦。 雀酒端着早膳从旁边路过,“可不是,嬷嬷多穿点。” 雀酒进了房内,便见银霜坐在梳妆台前正挽发。她只用了一个银钗将头发别起来,双耳后垂了缕黑亮柔顺的发丝,显得自然清丽。 “姑娘可真是美人儿,便是不用那朱钗碧玉的,也这般好看。”雀酒的嘴巴像是擦了蜜一般。 银霜回头一笑:“就你嘴甜。” 雀酒上去将早膳放在桌面上:“姑娘先用膳吧。” 院里的早膳是豌豆沙汤加一些小菜,银霜用了一大碗。吃完之后银霜本想出门走走,却被王嬷嬷劝住。 “姑娘身体才好,万万不要出去受凉了。”王嬷嬷实在是怕了,万一这次又病了,说不定真的要被养在外面很长时间了。 养在外面,那不成了外室了吗? 王嬷嬷喜欢银霜这个人不错,但是如果让她当外室的奴婢,她自然也是不情愿的。 王嬷嬷将心里的小九九隐下,进去开了两扇小窗,让银霜透透气。 又特意去捧了些兔子皮毛来:“姑娘看看,这是雀酒拿来的野兔子皮毛,老奴细选了几块,拿来做冬袜正好合适。”银霜前面做的冬袜材料不同,缝制简单一些,这种毛皮的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做。 “姑娘别担心,其实步骤和您以前做的没什么区别,做好冬袜之后将这皮毛缝接在外便行了。只是这种冬袜穿鞋子恐怕得穿大一号的才能穿进去。” 银霜摸了摸那野兔淡黄色的皮毛,“也行,我做一双以前那样的,再做一双你说的这种。” 王嬷嬷听了直笑:“那好,奴婢给您把这皮子再抻一抻,等会儿姑娘也好弄。” 银霜笑了一下:“好。谢谢嬷嬷了。” 想着这几日王嬷嬷照顾她确实辛苦,银霜走到里间打开自己的小荷包准备拿出一些赏钱给她。 荷包里裹着布的白玉露出一角,银霜思绪复杂的将它拿出来,放入左手掌中,轻轻将布摊开。 白玉温润光滑,在日光中盈盈发亮。这枚白玉虽说款式与她那枚一样,但从玉的表面看得出,这枚白玉经常被主人赏玩,表面的油泽也是光亮的,不同她那枚压在箱底许久,只有雾蒙蒙的淡光。 她伸手右手摸了摸素玉,也不知牧本如今如何了? 当时她在岭西也没打听到他具体的消息。他是她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唯一成果,银霜真心希望他能活下来。 屋外传来王嬷嬷的动静声,银霜把白玉一裹,又放了回去,拿上了些碎银子从里间出来。 “这几日劳烦嬷嬷照顾了。这些银钱嬷嬷拿着,出去买点好吃的去。”银霜拉过王嬷嬷的手,将手中的银子递过去。 (本章完) 第76章 第76章 王嬷嬷推脱了一番,在银霜的坚持下,她最终还是收下了。 王嬷嬷每月有两天的探亲假,这一个多月以来都还没来的急休吗,想着如今在外院,伺候的又是好说话的银霜,肯定很好请假。 于是当天下午王嬷嬷就给银霜说了想回家看看一事。 银霜望向雀酒,雀酒笑了笑:“昨日殿下才交代,让院里的人都听从姑娘的调遣,姑娘同意便作数。” 雀酒都这样说了,银霜自然同意了王嬷嬷的所求。 王嬷嬷笑着问:“姑娘可想吃外面的什么吃食,老奴后日回来的时候一并带回来。” 银霜摇摇头,“不必麻烦了。” 王嬷嬷便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了东西出院而去。王嬷嬷的婆家就在京中,夫君是个马夫,平日里做些脚马生意。 王嬷嬷回家时,儿媳正在做饭,看见婆婆回来了,脸上一愣,有些冷淡的叫了一声:“婆母,回来了啊。” 王嬷嬷扫了一眼她,问:“你公爹和夫君呢?” “不知道。”媳妇儿一边回话,一边手上不停的揉面团,眼神一丝也没给王嬷嬷。 王嬷嬷见她这般无视,心中自然不爽,径直走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吩咐道:“今日我想吃炖鸡,你中午记得弄。” “没钱。” 王嬷嬷拿出一两银子放到灶面上:“去买。” 儿媳没想到一向抠门的婆母也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给她,一时有些诧异,“可是有什么喜事?” “自然是,速速去买来。”给了钱,王嬷嬷底气也足了不少,吆喝道。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王嬷嬷还特意让儿媳打了半斤酒回来。“春兰,怎么如此破费,你在王府中做事也不容易,何必这么浪费?”王嬷嬷的夫君看着桌上的肉酒,他心中实在是心痛,完全没有半点开心,心中还觉得浪费,一时语气埋怨。 “不破费。今日的钱都是主子给我的赏钱。”王嬷嬷悠然道。 这话让饭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向她,“主子?难道是那位……” 王嬷嬷自然知道儿子要说的是哪位,连忙打断:“自然不是,殿下身份高贵,我哪里有那等机会。” “那是?” “上个月我不是说过吗,我被调到梅园去伺候了。” “你说的是那个被幸了的婢女?不是说连身份都没有吗?”王嬷嬷的儿子轻蔑道。 王嬷嬷白他一眼:“你懂什么!” 儿子被凶了,将筷子一拍,似乎要发作。 儿媳适时在在一旁发问:“这姑娘受宠吗?” “如今殿下身边就她一个女人,自然是受宠的。而且我看这形势,她以后至少也应该是个侍妾。”王嬷嬷抬着下巴道。 王嬷嬷以前在院内只是个粗使嬷嬷,混了几十年了也没得到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 王嬷嬷的丈夫在一旁默默大口吃饭,听到这里只问了一句:“那你的月俸能加多少?这次带了多少钱回来?” “自然比以前多。”王嬷嬷非但没有生气,甚至扬了扬下巴。 这话一出,桌上的几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笑了。向来在家中没什么地位的王嬷嬷,这一顿饭上被几人众星拱月,饶是平日对她没几个好脸的夫君,都特意与她喝了一杯酒。 (本章完) 第77章 第77章 第二日,王嬷嬷特意早起与儿媳一同去赶集,买了一些外面的小吃点心准备带回院中去。 儿媳看着她带的那些小吃,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有些寒酸?” “那姑娘本就是侍女出身,不会嫌弃寒酸的。再说她从小就在府中了,不像我们这些签契的奴仆能有出府的机会,根本吃不上这些东西,自然觉得新鲜。” 这也是王嬷嬷在王府混迹多年得出来的经验。 “东西买多了,这会儿你公爹正好去马市,去给他送点吃食过去。” 马市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饲料和各种动物粪便的气息。 王嬷嬷好不容易找到自家男人,便看见他站在一众的马夫中间,看见她和儿媳,还特意蹙眉摆了摆手。 这会儿他接了活,正在东家面前点卯呢,哪有功夫理会他们。 王嬷嬷看着马夫面前点人的侍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大长公主府中的奴仆穿着。 晚上好不容易等回了丈夫,王嬷嬷忍不住问他:“今日上午你是接了公主府的活?” “可不是。这大长公主真是豪气,给的赏银都比那些土大款要多上几钱。” “让你们干什么去?” “马夫还能什么事,自然是搬运货物。”王嬷嬷的夫君不耐烦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个事儿,这事儿和你们府上还有点关系。” “何事?” “我今日搬货物的时候,听到有几个贱丫头偷懒嚼舌根。说是这几日公主府内在筹办宴会,是为了给荆亲王殿下选亲。” 王嬷嬷一愣,连忙追问:“你没听错?” 王嬷嬷夫君听了更是不耐:“不信就算了!我看你这差事也好不了几天了,你那伺候的姑娘如今都还没有身份,等主母进门了不是随便拿捏?到时候死在哪里恐怕连个姓名都没有,我看你还不如求人把你调回以前的地方,好歹每月也能补贴家里几许。”王嬷嬷没说话。 她男人见她不回,便转身睡了。 王嬷嬷哪里还睡得着,满脑子都想着府中要进主母的事情。第二日天蒙蒙亮她便出门回了朱雀巷的院子。 银霜一醒来见到她还有些惊讶:“嬷嬷怎么不在家中多待会儿,这么早便回来了。” 王嬷嬷心里火急火燎的,但是碍于雀酒还在,没办法和银霜直说。 “家中一切安稳,便早早回了。姑娘尝尝这些,昨日我同儿媳去赶集买的一些小吃,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就吃个新鲜可以。” 银霜拿了几个尝尝,“雀酒,王嬷嬷一片好心,把这些给院中的人都分分,大家一同吃。” 雀酒接下纸包走了出去。 王嬷嬷特意等她走远了,开口对银霜说道:“姑娘,昨日我听了一件事。” “什么?” “大长公主似乎要为殿下选亲了。” 银霜咀嚼的脸蛋微微一凝,又若无其事的恢复自然,她垂下眼睫,不敢让王嬷嬷窥探到她眸中的情绪:“殿下选亲,这不是正常的么。” 王嬷嬷自然也是觉得正常的。但是她特地来告诉银霜,只是因为昨日她男人说的那番话。 如今银霜还没有身份,必须在主母进府之前让殿下给她一个身份才行! 往日银霜不愿当通房的事情她也知晓,不过王嬷嬷心中始终认为是银霜在故意拿乔,是因为看不上通房这个位置。 (本章完) 第78章 第78章 “在主母进府之前,姑娘有个份位才是要紧事。要是能被聘为良妾,以后便是主母看不惯姑娘,姑娘不点头,她都没办法发卖你。” 银霜淡淡扯了一屡笑:“嬷嬷为我好,银霜很感激。但是如今还是贱籍在身,说什么良妾。” 王嬷嬷恨铁不成钢道:“姑娘真是多虑了。咱们殿下权势滔天,由贱转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只要姑娘敢开口要,还怕殿下不给吗?” 王嬷嬷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狂妄。银霜心中暗想,殿下确实有这样的本领,但是能不能为她破例这才是关键。 “姑娘还在担心什么?这良籍身份对姑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是殿下不愿意给姑娘身份,但若让姑娘转为良籍,以后便是出了府,姑娘日子也比贱籍身份好过千百倍。” 银霜听到这句话,心中如同被大锤擂鼓。 确实,良籍对她来说只会有好处。 王嬷嬷看着银霜还在看着木桌上的针线愣神,“姑娘,这几日打足了精神等着殿下来吧!男人啊,只要爽利了,什么都好说。” 听着王嬷嬷口中的揶揄,银霜知晓下面的话可能不是她愿意听的范畴,连忙答道:“多谢嬷嬷提点,我会好好想想的。” 银霜这么一说,正巧雀酒也回来了,王嬷嬷便闭了嘴,侍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雀酒回来脸上带着笑:“姑娘,东西都分下去了。大家都让我谢谢姑娘。” “东西都是王嬷嬷带回来的,要谢也应该谢谢嬷嬷。” 王嬷嬷摆手,笑眯眯道:“本就是用姑娘给的赏银买的。姑娘赏下去的自然要谢谢姑娘。”雀酒走过来一福,“是雀酒不好,忘了谢谢王嬷嬷了。等会儿过去告诉他们。” “这有什么好告诉的,让他们知道姑娘好便行了。” 银霜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低头缝制自己手中的织物。 银霜混迹府中这么多年,又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做事的,其实她对王嬷嬷的心态很是了解。这样的奴仆在府中比比皆是,她们非常需要依靠到一个受宠的主子,如同在激流的河流中抓住一根浮木,她们会依附到这根浮木身上,与浮木共沉沦。 银霜知道如今王嬷嬷是将她当做那根她在府中的浮木了。 如果银霜目的是尹诏良的后院,那么王嬷嬷铁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帮手。 可惜银霜另有想法,只能辜负王嬷嬷为她争宠的一片好心了。 银霜心中有愧,平日里自然对王嬷嬷礼貌有加。 而王嬷嬷还以为银霜对她格外认可才这样对待她,一时心中胸腔内自豪蔓延,心中暗暗笃然,要助力银霜获得殿下宠爱。 于是晚上见到银霜因为这两日下雨的寒气激得咳嗽多了几声,连忙找到雀酒说:“看看姑娘,才两日功夫居然又受凉了,真是让人不放心。” 雀酒也担心银霜的身子:“可要请大夫看看?” “前面给姑娘看病的可不是普通大夫,是殿下从宫中特意请来的御医。这普通的大夫再给姑娘看,可不是狗尾续貂吗?要是与前面御医开的方子对冲,影响了姑娘的身子可怎么是好。” (本章完) 第79章 第79章 “那如何是好?”雀酒有些发愁。 “要不给丁总管那边说一声,问下他能不能请御医来朱雀巷给姑娘看病?” 怕雀酒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不愿意帮忙,王嬷嬷又连忙补充道:“姑娘前面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殿下都让丁总管带着御医前去诊治。” 雀酒本来有些不乐意,但是听到王嬷嬷这样说,心中对银霜的尊敬分量又加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我让人给主院那边送送信吧!”雀酒笑着说。 …… 夜晚的荆亲王府笼罩在灯笼淡淡的烛火灯光之下,主院内此时静谧无声,只因院中主人正在书房处理公事。 奴仆们侍立在长廊墙边,有的在做事也是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发出声响。 丁宗踏过两片枯叶,手拿着朱雀巷那边送来信走进书房前院。 “里面可还有客人?”丁宗问看门的小厮。 “来了两位大人,正与殿下说事。”小厮答道。 丁宗思忖片刻,“你去请住在照巷的李太医,让他去朱雀巷看看银霜姑娘的身体。去后院叫个马夫送你去,搞快!” 而丁宗便亲自等在门口,直到里面说完政事的大人都走了以后,才踱步进了书房。 尹诏良大约是刚才说事有些累了,此时颈部靠在椅子的软枕上,仰着头闭目养神。听到丁宗的脚步声,他也没睁开眼睛。 丁宗走上前去,恭身低语:“殿下,朱雀巷那边送信来了,说是姑娘身子因为这几日下雨受了寒,咳嗽又严重了些。前面您在和那几位大人议事,奴才不敢叨扰,便自作主张请了李太医亲自去看。” 尹诏良睁开眼睛,便是这昏暗的黑夜,也遮掩不住他眉眼疏朗,矜贵出尘。 “你做的甚好。以后那边的事情,该如何便如何,不要耽误了。”“是。” “太医可到了?” “还未回话。” “回了话立即传我。”尹诏良揉了揉眉心,“等会儿还有几个人要来,你先将他们安置在外面,等我传了再让他们进来,这会儿我要歇一歇,你也出去。” “是。” 丁宗出去了,长舒一口气。看来他还是没有预估错银霜在殿下心中的分量。 今日要不是殿下早就约好了大臣议事,恐怕这会儿已经在去朱雀巷的路上了。 朱雀巷里的王嬷嬷此时坐立不安,在房中没多久便要找个理由出来望望风,就想着盼着这屋外的风能把殿下给吹来最好。 主院的小厮带着御医来的时候,雀酒立马带着不容小觑的目光看向王嬷嬷和银霜。 而王嬷嬷此时心中有些失望,但大体上还是高兴的。毕竟银霜只是个被宠幸的侍女,能被这般对待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多少在豪门宅院里的贱婢奴仆,就算是被主人家幸了也不会有任何差别待遇,甚至会被当做是家妓来对待。 王嬷嬷这般想着,心中平衡了许多。 在御医看诊完了之后,还特意将两人送出门去。 她特意留了一下主院的小厮,问道:“可是殿下让你请御医来的?” (本章完) 第80章 第80章 “殿下和朝中大人在议事,是丁总管遣我去请的御医。”小厮没有隐瞒,恭敬说道。 王嬷嬷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朱雀巷的事情,还劳烦你回去通报给丁总管。” 毕竟只要丁宗那边知晓了情况,就几乎等同于殿下也知道了。 如今院中奴仆齐全,熬药这种事情自然轮不上王嬷嬷亲自去做了。她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进到房内,银霜见到是她,特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雀酒,我有些事要与嬷嬷说,你出去帮我们带上门。” 王嬷嬷看着银霜雪白柔弱的神色,嘴角噙笑心中暗想,姑娘此番定然是为了私下感谢她。 要不是她通风报信,今日是等不来这等机会的。 雀酒带上门,银霜正坐转头。 “嬷嬷。”她的声音向来温和动听,所以有时明明想严肃以待,也让人觉得气场不足。 “姑娘先将药趁热喝了吧。” 王嬷嬷丝毫没察觉银霜此时语气中的冷淡之意。 “今日御医能来,是嬷嬷与主院通信了吧?” “是。奴婢找了雀酒,请她帮忙送了信。” “嬷嬷与主院通信关于我的事情,而我居然刚刚才知。”银霜本来不想以主子的身份压人,如今却不得不如此了。 如若每次王嬷嬷做事都先斩后奏,不将她放在眼中,以后银霜想做什么必将受到阻碍。王嬷嬷这才从银霜的语气中察觉了一丝问罪的迹象,连忙走到银霜面前道:“老奴也是为了姑娘的身子着想。” 此话说的,一点也没有悔过的意思,更是添了一层道德绑架的意味。 银霜脸沉下来,白莹莹的漂亮脸蛋像是结了冰,更添了几分冰冷的美艳。 “刚才那御医说的话,嬷嬷没听到吗?我的身子根本就没什么大碍,咳嗽也只是因为那时忽然吹了冷风被呛得喘不过来气才会如此。而嬷嬷问也不问我一句,便径直去主院送了信。” “我知晓嬷嬷是将我当做主子来看,是想为我争宠。但嬷嬷有没有想过,受宠的是我而不是你,你以为的招数只会惹得殿下厌烦。” 这几句话一说,王嬷嬷自然知晓银霜生气了,连忙上前认错:“是老奴不对,是老奴不对。姑娘可别为此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药方是御医新开的,刚刚才抓来的药,姑娘趁热就这药效喝了吧。” “一会儿要怎么罚奴婢都无妨,姑娘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银霜气得瞪她,“我看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我让你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插手我与殿下的事情!” “殿下这边,我自有我的法子!不需要你画蛇添足!” 这话掷地有声的刚一说完,门外就传来奴仆惊恐的请安声:“殿……殿下!” “请殿下安!”这一声雀酒说得很大声,似乎要掩盖什么,又似乎在提醒屋内的人。 完了! 被银霜质问的时候,王嬷嬷还能平心定气的应对,但听到屋外的请安声,王嬷嬷心中只跳出来这两个字。 (本章完) 第81章 第81章 王嬷嬷看向银霜,发现她脸上虽然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姑娘……”王嬷嬷有些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句。 银霜淡淡扫她一眼,端起汤药一口喝了。 她理了理衣服,起身打开房门,对着门外长身而立的尹诏良,恭恭敬敬行了礼:“请殿下安。” 尹诏良没说话,径直踏过门槛进了房内,带来一阵屋外的冷风。 王嬷嬷不敢逗留,连忙低着身子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 银霜低垂着脑袋,侍立在桌旁,等待尹诏良的质问。 尹诏良坐在银霜本来坐的位置上,大手拿起她做了一半的兔毛冬袜,沉声问:“这便是你对待我法子中的一样吗?” 银霜闭上眼睛一瞬,又睁开。 他果然是听到了! 银霜跪下,“奴婢口不择言,还望殿下恕罪。” 尹诏良坐在雕木凳上,看着匍匐在地的银霜,她身材婀娜,此时这般动作更是尽显窈窕。 本以为她不同那些被权势迷惑的莺莺燕燕,是个单纯澄澈之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伪装得到位罢了。 尹诏良一手提起银霜,钳扣住她挺巧娇小的下巴:“欲擒故纵倒是被你玩出了样。前面拒绝老夫人给你的通房,想必是因为份位太低了吧?” “怎么?看不上通房?” 银霜眼睫微微一颤,嘴巴张了张,却没辩解。 尹诏良见如此,牙关微微咬紧,脸部线条骤然硬朗。 他拖拽着银霜进到里间,将她扔到床铺中间。 床铺的纱帘因为此番动作晃晃荡荡,如同银霜的心情。她躺在软绵的被衾中间,脸色有些苍白,看向面向她站立着的尹诏良。 他背着光,脸上带着些阴沉,身上的气息和动作也散发着粗鲁和冰凉。“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与你客气。” 他脱下身上的衣袍,压身上来,“你要不就是如此吗?” 银霜听了这话,紧闭上双眼,嘴唇紧抿。 “说话。” 银霜侧过头,不发一声。 粗粝的手指拨开银霜的外衣,带着冰凉的气息探入内里。 银霜被冷的一颤,浑身一抖。 尹诏良停顿了一瞬,却没有停止继续作恶。 “是我往日太宽恕你了,银霜。”尹诏良似乎是反思中叹息一句,随即伸手拉住她的下巴,他吻了上去。 这一场情事激烈但并不愉快,银霜带着满身的红痕侧睡在一旁。尹诏良却在事后让人伺候穿戴好了衣物回府。 走之前,银霜面壁紧闭双眼,看似睡着实则浑身紧绷。 尹诏良走到床前,把住她圆润的肩头,“事已至此,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也认了。” “明日我让人接你回院,便好好收收心,做好你的通房。” 他没等银霜说话,转身便走了。 房间门扉被轻轻阖上,银霜在满是静冷的空气中,睁开双眼,流下两行冰晶一般的泪珠。 她哭泣的时候静悄悄的,连一声啜泣也没有。 手指紧紧的攥着,仿佛捏的是自己的心。 (本章完) 第82章 第82章 王嬷嬷自知做错了事情,在尹诏良走后,偷偷来到了屋前,透过掩着透气的窗扉看见银霜侧躺在里间肩膀颤抖的模样。 她本想进门道歉,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犹豫了半响,站在窗前没有动弹。 此时雀酒端着避子汤过来,看见王嬷嬷便悄声问:“嬷嬷要不要将汤药端进去,顺便与姑娘说说话。” 王嬷嬷还在踟蹰着,雀酒却一把将汤药放到她的手上。 “嬷嬷快去吧。” 王嬷嬷端着汤药走进房内,脚步声让银霜身子一僵,她揽着被褥坐了起来,双手抹开白嫩脸颊上的泪珠,转头看向来人。 王嬷嬷走进去,恭敬递上药:“姑娘。” 银霜一声不吭接过,一下喝完了便缩回了被衾中。 王嬷嬷接过空碗,跪在地上:“还请姑娘恕罪,今日老奴多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耽误了大事,请姑娘责罚。” 银霜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同平常,有些沙哑:“嬷嬷不必再说了,谁也预料不到殿下要来。再说殿下生的是我的气,不是嬷嬷的。” 银霜此时身心俱惫,并不想再应付王嬷嬷,便开口让她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荆亲王府便来了人。银霜在沉默中上了车,王嬷嬷拿着来时的行囊和她同坐一个车厢内,两人无话,沉默了一路。 府中依旧是熟悉的光景,只是这一次银霜的身份完全不同了。 “姑娘回来了。”丁宗看见银霜,脸上带笑问候道。 虽说昨日殿下脸色阴沉着回来宿了,但是丁宗态度依旧和蔼。 银霜福了一礼。“昨日殿下回来吩咐了,以后姑娘便晋为通房了。一切按照通房的标准来照办,梅园那边姑娘便不能住了,在主母未进门之前,姑娘便住到主院的耳房吧。” 这待遇明升暗降,听着是离主子近了。但耳房又窄又小,说白了这地方除了方便被主子召见,其他条件都比梅园差了不止一两点。 银霜听了沉默点头,接过王嬷嬷手上的东西,在小婢女的带路下去了耳房。 “姑娘如今不需要嬷嬷伺候了,嬷嬷便先守着梅园吧。” 没想到还能留在梅园,王嬷嬷侥幸点头。看着银霜的背影,王嬷嬷心中充满了愧疚。 银霜跟着婢女来到我耳房安置,这里布置简单,窄小的模样也像极了以前她住的小屋。这样的房子比起梅园和朱雀巷那样的院子,倒是让她有些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银霜心中暗笑自己真是享受不了富贵的贫贱命。 打开从朱雀巷带来的包袱,里面还裹着两双未做完的冬袜。 银霜一怔,还是将它们拿出来整齐放好。 这是殿下曾经吩咐下的事情,不管她如今如何身份,如何情况,都还是应该要将事情做好。 她整理完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打开耳房窄小的窗扉,拖了一张没有靠背的凳子,坐在床前认真缝制起来。 往日她在绣着冬袜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股期待甜蜜的情愫。 今日下针,却觉得分外的难受。 (本章完) 第83章 第83章 “嘶!” 针不小心扎到中指,银霜轻轻将伤口放入口中,怔然对着的院中一角出神。 耳房在主院东厢的一角,这里贴近奴仆的休息场所,旁边的角门便是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 静谧的院子被微风吹过,传来几个婢女说话的声音。 “我听说,丁宗似乎把前些日子老夫人那边送来的那个婢女给接回来了?” “住梅园那个?” “自然是。但听闻她惹恼了殿下,回来住不了梅园了。”说此话的女子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惹恼殿下?她也真是胆大的。” “这算什么,我觉得殿下能把她接回来,说明她还是有点本事的。听闻这次回来直接晋为通房了。” “惹恼殿下没有被责罚竟然还能升位?” “听闻那女子生性就浪荡,是老夫人那边精心培养的侍女,就是为了伺候殿下的。” “啧,怪不得呢!” “这样浪荡的爬床丫头,居然还能住到主院,真是……” “哈哈,你羡慕?那也去啊?” “我又不是那般浪荡的人,学不来那些。” 话语声音渐渐远去,银霜愣神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久久没动。 中午的膳食是王嬷嬷特意送过来的,她担心银霜特意前来探望。 “早上出来得早,姑娘早就饿了吧?”王嬷嬷将膳食摆上桌,一边与窗边的银霜说话。银霜低头缝着东西,点了点头。 王嬷嬷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是因为被安置在耳房的缘由,便出声开解道:“耳房虽然窄小,却在正院。近水楼台先得月,姑娘抓紧机会与殿下解释先前的误会,早日与殿下重归于好才是真。” “饭菜好了,姑娘来吃吧。” 银霜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桌前来:“嬷嬷吃了吗?” “老奴吃过了,特意给姑娘送来的。” “以后便不要如此了,通房本就是奴婢,按理来说是不能用人的。”银霜淡淡一笑。 她未在主院中待过几日,便已经有了这等离谱的流言蜚语,如若再逾越,恐怕不知道什么话会传出来。 “老奴知道了。”王嬷嬷将筷子递给她:“我见姑娘还在缝冬袜,可是想着趁送冬袜的时候与殿下重归于好?” 银霜没说话。实则昨日殿下已经认为这不过是她争宠的小手段,等做好了送过去,说不定只会旧事重提,再被看轻一番。 想到此,银霜心中一痛。 “姑娘也别担心。殿下要是真生了你的气,何必将你安置在主院,老奴不敢臆测殿下,但男女之事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王嬷嬷也是今日想了一早上,才想通了其中关窍:“要是殿下真的腻烦了姑娘,何必给姑娘份位呢?” “姑娘只管在耳房住下,抓住机会抓牢殿下才是真。” “” 银霜因为上午听到的流言蜚语,心中对份位一事其实有些抵触,听到王嬷嬷这么说,完全听不进去。 银霜几口吃完了饭菜便客气送走了王嬷嬷。 王嬷嬷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耳房,想到银霜刚才完全没有听进去她话的模样,王嬷嬷叹了口长气。 (本章完) 第84章 第84章 “老祖宗,小郑子那边送了信来。说是银霜被殿下接回来了。” 西兴苑内,燕嬷嬷快步走进厢房内,走到正在享受婢女按肩捶腿的老夫人轻声说道。 老夫人听到此话,缓缓睁开眼睛:“接回来了?” “是。” “接回来就接回来吧。”她这些日子想通了,宁愿将心思放在给孙儿选妃的事情上,也不愿意再管这些莺莺燕燕的破事。 “这么久了,他本就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儿也不像话。”老夫人淡淡说道。 “听小郑子说,殿下给银霜升了份位。” “哦?升了什么?” “通房。” 老夫人冷嗤一声,“这事儿弄来弄去,最终还是得按照我说的来。” “可不是。”燕嬷嬷奉承道:“要不是当初银霜不知好歹,何必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个份位呢?” “送到手的泼天富贵不要。”老夫人嘴角划出一丝不屑。 “当初跟着您,就算是以后主母进了门也不敢拿她如何。” “算了算了。此事不用再提。公主府那边的册子送来没有?” “刚刚才送来。”燕嬷嬷从怀里掏出来:“正想着给您说了主院的事情再给您的。 “你啊!分不清主次。”老夫人瞥了一眼燕嬷嬷,不满的念叨。 她一手接过那本不算薄的册子,翻看起来里面的贵女名录。 还未看上几页,庄玉便来请安了。这几日她请了京中的琴师来两个女儿授课,孙怡乐和孙怡美此时还在上课。庄玉便一个人独自来的。她今日特地穿上了用贡布做还要的新衣,在老夫人面前又感恩戴德了一番。 老夫人笑着听她奉承完,招了招手:“今日大长公主那边送来的名录,你快来帮我参考参考。” 老夫人喜欢庄玉那股机灵人精的聪明劲儿。 原本庄玉还抱着让自己女儿攀高枝的心态,等看到名录上的贵女身世和画像,一时心中充满了复杂卑劣的情绪。 这些贵女的身世都是一等一的矜贵,对比起来,他们南州孙家根本就不够看。 再说这些女的才情和相貌,也通通上佳。庄玉瞬间觉得自己的两个女儿恐怕在宴会那日根本就不够摆上牌面的。 庄玉嘴上与老夫人说着这个女子好,那个个女子好, 其实心中此时充满了复杂的算计,和焦躁不安。 或许应该改变一下策略,庄玉心中想。 正妃位置肯定是够不上了,但是凭借里亲的这层关系,或许能为女儿争取到侧妃的名额。 这么想着,庄玉便说:“这些贵女的身份真是高贵,看着便让我觉得心颤。” 老夫人笑了一下:“再是高贵,也是待选名额,等嫁来府中,也是要伺候诏儿的。” 此话颇有些看不起那些贵女的意味。 这般说话,也让本有心嫁女的庄玉心中不太舒服。不过她还是隐下了心中的不适,笑着道:“自然如此,而且还得伺候您呢!” 老夫人呵呵一笑:“我哪里用人伺候。” (本章完) 第85章 第85章 庄玉乐呵呵接话:“这也倒是。不过我看这些贵女都是好的,不知道老祖宗此番准备只给殿下选正妃,还是连侧妃也一起选了?” 此话倒是说得老夫人一愣。她前面只想着选正妃,倒是没考虑过几个一起选。 “我听闻殿下似乎一直不太热衷于婚事,”庄玉旁敲侧击道:“老祖宗有没有想过一并把侧妃也定下来呢?这样也省的以后麻烦。” “你说的这事儿倒是挺对。”老夫人似乎被点醒般:“正好趁着此时一并定下来侧妃人选,等迎娶了王妃,再慢慢纳其他人也行。再说如今诏儿的年纪也大了,正是要开枝散叶的时候。” 庄玉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心中暗道有戏。 她并没有很着急暴露自己的目的,反而和老夫人讨论起正妃和侧妃的人选区别:“娶妻当娶贤,纳妃便当纳美。” 庄玉指着册子中的一个贵女说道:“先前老夫人不是嫌这女子才情不够吗?但若是性格合适,我看她的容貌当个侧妃倒也还算勉强合格。” 庄玉说的这个女子,身世和自家女儿高不了多少,甚至才情还没有自家女儿出色。 她这是给未来举荐自己的女儿做准备呢。 只是此事还要回去与女儿再说说。 孙怡美清高自傲,恐怕并不想当侧妃。而孙怡乐活泼灵动,平日做事不长脑子,进到这种豪门宅院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尹诏良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被庄玉一番说辞,已经从一桩变成了几桩。 今日宫中围猎,他因为情绪不佳,早早就退场回来了。 丁宗手拿着贡布做好的衣物,此时正在发愁呢。 按照前些日子的吩咐,这些云锦织布的衣物应该送到银霜那边。可昨日殿下吩咐银霜回了府中之后,所有一切的分例都照着通房的规矩照办。 如若按照昨日的主子下的令,这些东西银霜根本不配穿上的。 看到尹诏良带着侍卫进了院子,丁宗连忙迎上去请安。“手上拿的什么?” 丁宗一脸难色:“是前些日子您吩咐做的云锦衣物。” 尹诏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确实吩咐丁宗将小皇帝分的那些云锦给银霜做了好几身的衣物。 想到昨日银霜说的话,尹诏良冷笑一声:“这种布匹岂是她那等身份能穿的,先放着吧。” 丁宗心中一松,好歹主子给了答复:“是。” “人接回来了?” “是。” “今晚让她来伺候。” 银霜下午被勒令不准吃饭。因为晚上主子召了她伺候。 “为何不准吃饭?” 来替银霜打理的房事嬷嬷笑了笑:“前面殿下疼爱姑娘,没有兴这些规矩,但是皇家房事规矩一向如此,姑娘且忍忍吧。” “不光是姑娘,便是以后进门主母也要守这规矩。” 房事嬷嬷带了个婢女,是个寡言的,一进来就替银霜修理了手脚的指甲,两人又强行替银霜洗了澡,换了一身缥缈的轻丝织物,布料用的精且少,只得堪堪遮住特殊部位。 入了夜,银霜便被用一顶极小的软轿送入了尹诏良的帐中。 (本章完) 第86章 第86章 房内的床帐渺渺,地龙烧得火旺,房内温度犹如暖春。 银霜躺在暖人的被衾中,有婢女进来燃香。 主院里的香料是特质的,味道淡雅无脂粉气,是一种高贵的木质气息。 脚步声响起,银霜的心也随着它的靠近而收紧。 衣料摩挲的声音轻轻,改在身上的被衾被人剥开,带来一股木质的凉气。 如同昨日一样,这场情事来得汹涌。 尹诏良面色苍凉,动作却是火热,两人肌肤紧紧相贴。银霜温软雪白的肌肤紧紧靠在他肌理流畅的胸膛上,不一会儿两人身上就充满了湿腻的气息。 尹诏良一把将银霜抱起,光洁如玉的后背被烛光照出光泽。 银霜堪堪拉过半褪到腰间的衣衫,尹诏良却伸手将它们全部剥下。 不同以往,他今日的动作让银霜感觉到羞耻和难堪,他似乎有意如此,让银霜在事后也久久缓不过神来。 “出去。” 两次事毕后,尹诏良躺在床上,淡淡吐出了两个字,他的声线没有起伏,几乎没有温度。 银霜身子一凝,带着下半身还潮热的不适,裹着软纱出去了。 她如今身上遍布红痕,刚才房事嬷嬷给她穿的纱衣已经几乎被撕烂了。如若此般出去,和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银霜站在房中愣神,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来人。将人送走。”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尹诏良淡淡出声。 在他的令下,两个婢女进门来,她们拿薄衾一裹,便将我银霜扶上了那顶来时的小软轿。 “给姑娘叫了水,姑娘自己先洗洗。”房事嬷嬷将银霜扶进耳房,又特意将她的头发挽起来避免打湿。银霜点点头,毕竟她现在也觉得身上非常的不适。 本以为洗完之后耳房就只会剩她一个人,没想到房事嬷嬷还在。 她看着银霜出来,笑了一下,递过来一碗药汤:“姑娘,趁热喝。” 原来是还没喝药。 银霜顺从喝下,嬷嬷便留下一句:“姑娘辛苦,早点歇息吧。” 说完她便退了下去,耳房便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恢复了静谧。 屋外偶尔凉风吹过,刮在窗布上作响,银霜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灯,她将放在枕头下的荷包拿出来,看着那枚白玉许久。 第二日,银霜一早就去西兴苑找了她在院中的好友,粉黛。 粉黛还没上值,看见她也很高兴。 “我昨日便听闻你被接回来了!”粉黛拉住银霜的手,关心道:“病可都好了?” “没什么大碍。” “可担心死我了。”粉黛与她坐下,“用了早膳没有?我去拿两个包子,我们一起吃?” 银霜知道粉黛的时间不多,耽误了她用膳的时间也不好,“好,不过我不太方便出面。” “没事,你等着,我去拿回来。” 西兴苑的厨房离奴仆住的地方不远,粉黛脚程又快,银霜屁股都还没坐热她便回来了。 “拿了两个以前你最喜欢吃的口味,你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本章完) 第87章 第87章 “我又不是走了多久了,怎么可能不是?”银霜笑道。 “我听闻,你变成通房了?”粉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银霜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乐。 “哎,我知道你心底怎么想的。但事已至此……” 粉黛知道劝解她有些难,但是她知道若是银霜想不开,这日子恐怕更难过:“你也不要再想着出府的事情。你家人的事情,或许可以请殿下帮帮忙?” “殿下这般的人物,或许只要一开口,便能将你的兄弟姊妹都找到了呢。” 昨日下午起银霜便没怎么用膳,肚中也是饿极了,咬了几口包子:“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想靠自己找到我哥哥和我妹妹。” “粉黛,如今我连休沐恐怕都不能出府了,在院中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只求你能帮忙打听打听镖局的消息便行,你能帮我吗?” 银霜看向粉黛,眼睛里盛满了希冀。 粉黛又怎么能让好友失望,便点了点头:“以前都是如此,现在我又怎么会不帮?” 银霜突然眼中便生出一些泪意来,她连忙眨了眨眼。 “怎么了?”粉黛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 银霜垂着头摇了摇,“谁让你对我这般好。” 粉黛揶揄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也对我好?以前你替我受的罚可不少,现在我帮你那都是在还债!” 被她这么一说,银霜笑了笑,泪意收了回去,“看来没给你背锅。” 两人又说起以前共事的趣事,银霜这几日压抑的情绪终于被驱散了许多。 不过粉黛很快就上值去了,银霜只得回去主院。“哟,银霜!” 要出西兴苑的银霜特意避开了主道,却还是碰到了刚刚才从用了早膳准备去请安的燕嬷嬷。 “怎么来西兴苑了?”燕嬷嬷问道。 “燕嬷嬷安,我借了粉黛一些银子,刚刚特意来还她。” “到了院中,怎么不给老祖宗请个安再走?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 银霜无法,只得跟在燕嬷嬷的身后到了老夫人的房中。 老夫人才刚刚起床,此时正在几个婢女的服侍下洗脸刷牙,燕嬷嬷进去笑着请安:“老祖宗早安。您猜猜我刚刚在院中看见了谁?” 老夫人淡淡扫过燕嬷嬷身后的人,吊着眼睛等别人给她洁面。 燕嬷嬷见老夫人不回话,也没让话把子掉到地上,自顾自道:“银霜特意一早上来还钱给喜燕,真是个实诚人儿!” “银霜给老祖宗请安!”银霜跪下行了大礼。 老夫人漱了口,呸了两声才道:“听闻你似乎昨日便回来了?” “是。” “跟在西兴苑这么多年,怎么越发没规矩起来了?”老夫人声音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如同锋利的小刀:“如今换了主子,便没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在眼中了?” “老夫人恕罪!”银霜匍匐在地。 “行了行了。”老夫人摆摆手,“往日你伺候我用膳最是贴心,既然已经是通房了,也算是诏儿后院的人了,以后每日早上便来伺候我用膳吧。” (本章完) 第88章 第88章 身为通房的银霜,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低眉顺眼应下:“是。” 老夫人的早膳很快便传了上来,银霜如同以前一样出去净了手,侍立在老夫人身旁,替她布菜加汤。 老夫人是个挑嘴的,吃饭的时候又不喜欢说话,极其考验布菜的人对她的了解程度以及眼力见。 老夫人只要眼神朝向哪边看了一眼,银霜便及时将菜夹到合适的大小,放入老夫人面前的盘子中间。 用完了早膳,老夫人也没放银霜走,许是因为银霜没来请安的事情不高兴,她晾着银霜在一旁,不放人也不搭理,只和身边的一众奴仆说说笑笑。 银霜站在旁边贝齿轻咬,不说话看着地面出神。 或许是银霜一味的沉默木楞让老夫人失了兴趣,中午吃饭前老夫人便打发她走了。 站了一早上,脚掌连着脚肚子酸胀不已,银霜回了房间休息了片刻,本不太想去吃饭,又怕晚上再次被召,晚上也吃不上,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厨房用了一些。 如今她的身份很是尴尬,不是主子也不是奴仆,旁人与她说不上话。再加上她本来原先就不是主院的人,也和主院的奴仆不熟悉。 旁人成双结对的一同用膳,只有银霜打了餐食之后坐在角落,还得承受四方悄悄投射过来的打量。 银霜以比平日更快的速度用完了餐,回了房。 昨晚加今日早上都让她身体疲惫,吃了饭便犯困,于是躺下歇息。 因为皇室在举办冬猎的缘故,尹诏良今日没有上朝。 他习惯了早起,早早起来练了许久的剑,便开始处理政事。 因为小皇帝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如今朝中有一小股保皇派的势力竟然有死灰复燃的现象。 尹诏良早就知道这股势力的存在,不过他没有打压,任由他们搞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但尹诏良手下的几位幕僚却各自有不同的想法,因为保皇派的事情在尹诏良的书房争论了一上午。尹诏良最后烦不甚烦,让他们都滚出府去。 他向来喜静,每每遇到大臣争论都觉得厌烦。 丁宗见他神色不好,不敢发出声响,只在一旁侍立等待。 许久之后,尹诏良问:“银霜呢?” 丁宗一愣,回道:“今日没见着呢。” “我让你将她当通房对待,你是不是当耳边风?” 丁宗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去,让她来伺候。” 银霜这边才歇下不久,便又被丁宗派来的人敲门弄醒。 知晓是尹诏良召见,她急急忙忙拢了头发便跟上去。 进了书房,尹诏良正襟危坐书桌旁拿着朱砂笔在折子上勾勾画画,银霜不敢打扰,侍立在门旁没有出声。 “研墨。” 听到吩咐,银霜踱着莲步走到书桌旁,轻轻注入些许清水到砚台中,拿起砚滴轻轻滑动。 莫名的,银霜又想起了被他误会的那一晚上。 心中一时溢出一些想要解释什么的冲动,她低着头,余光看向尹诏良俊逸的侧脸,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本章完) 第89章 第89章 “想说什么?”尹诏良突然问。 银霜拿着砚滴的手一顿,粘连的墨水轻轻一滴,银霜咬着贝齿摇了摇头。 “三日后,府中要举办宴会。”尹诏良突然道:“到时应该会来许多贵女,你便好好待在耳房内,别出来冲撞了贵客。” 银霜想起王嬷嬷那日说的话,脸色一白,看来殿下确实要开始选妃了。 思绪翻滚,银霜放下手中的活儿,突然跪下:“殿下,奴婢那日与王嬷嬷说的糊涂话,不过是与嬷嬷斗气之言,万万没有对殿下的不敬之心。还请殿下宽恕奴婢。” 尹诏良听了这话,冷嗤一声,扔下手中的折本。 那折本的外壳本就硬朗,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银霜,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能让我气上这么多时日?”他淡淡道,语气丝毫没有波动。 “先前对你这具软香的身子骨新鲜,确实对你宠爱了几分。” “但是。”他的声音蕴含着警告的意味,显得低沉冷漠:“你也别贪心太多。” “我不介意你使用小手段来讨好我,但过犹不及,欲情故纵的招数我不喜欢。” 银霜低垂着头,听到他说的话,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 “我已经说了,先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后便认真听话,好生伺候着。” 银霜听完这些话,已经不愿意再辩解什么了,如同上午在西兴苑面对老夫人一般,低头垂目地说了一声:“是。” “好了,起来吧。” 银霜应声而起。 “过来。” 银霜也应声过去。“怎么脸上还是这般忧愁?”尹诏良伸手揽过她,调笑了一句。 银霜淡淡一笑,“多谢殿下宽恕,银霜感激不尽。” “日后做好你的通房,等主母进了门也要顺从主母,到时候如若她同意,便抬你为妾。” 银霜没有以前一般抵触这个话题,甚至沉默以对。 她淡淡扬起一个顺从乖巧的微笑,看着尹诏良的瞳孔,答了一声:“谢谢殿下。” 不知为何,尹诏良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倒是有几分不适应。 他知晓这等待遇对于银霜这样身份的奴仆来说,已经是非常赏脸了,但看着她这般顺从应下,尹诏良的心中还是有几许不快。 银霜似乎对他要娶其他女人没有任何不适。 如同那日听到的一般,银霜当初接近他的时候,恐怕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性,所以才能以那些欲擒故纵的法子来勾他。 他向来以权势为重,却在与她纠缠一番后,逐渐上了心。 回想岭西的点点滴滴,想来不过是银霜缓和两人关系的手段罢了。 亏他以为银霜也对他上了心,对此事甚至还有些愉悦。 尹诏良看向面前的女人,揽过她柔弱的腰身抱在怀中。 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既然如今无法痛快割舍,那他就将银霜纳入自己的后院。 桌上的折子被大手拂下,银霜被尹诏良放到了桌子上。 银霜紧紧扣住自己的领口,看向尹诏良,带着些害怕和羞涩:“殿下,不行……” (本章完) 第90章 第90章 “刚才我才说了什么。”尹诏良摸了摸她的脸蛋,“听话。” 银霜怔然看向他,他要的听话便是在这上面听话吗? 尹诏良姿态从容,动作不急不缓,与紧张的银霜截然不同。 他的手顺着银霜的脸缓缓向下,指甲轻轻划过银霜脖颈处裸露在外的皮肤。 门外传来奴仆经过的脚步声,银霜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了几瞬息,美眸紧紧盯着尹诏良的下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翻转手掌,用指腹挑起银霜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呼吸交融,连带着体温都升高几分。 尹诏良另外的手轻轻挑开银霜的衣襟,带着凉意的风吹拂了进去。 银霜僵着不敢动,耳边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成千上百倍,她能清楚的听到门外的任何声响。 有寒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偶尔有人经过,步子轻快,甚至连隔壁院子里奴仆用扫帚扫地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布满了羞耻,脸上带着强烈的羞意。 带着力道的身姿压了下来,银霜被迫半身躺在了桌面上。尹诏良的手臂将她困在桌子与他的胸膛之间,牢牢掌控着。 银霜在他的强势攻势下,很快失去了主动权。 或许是尹诏良心中已经完全放下了芥蒂,不再在乎银霜当初是否是真心,在他心中将银霜收入院中,她已经完全成为了自己的人。 银霜在他的动作下,紧紧的咬住牙齿,用手背放在唇上,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她没有任何资格再走出这个院子,只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他的动作慢吞吞却充满了侵略感,银霜不知过了多久,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累得全身像是要散架。 她被尹诏良从桌上抱起,乖巧的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余光扫过书房内的一片狼藉,她羞耻的闭上双眼。简直不敢想一会儿进来收拾的奴仆会怎么看待这事儿。 “累了?”尹诏良饕足的坐在椅上,大手揽着银霜,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银霜在他颈项间拱了拱,点了下头。 “一会儿自己去找嬷嬷要汤药喝。” 明明上一刻还是关心的询问。 银霜缓慢的点了头,直起身子,似乎是想从他身上下来。 “累了便多歇会儿。” “奴婢不敢在殿下身上歇息。”银霜缓缓站直了身子,身上裸露的肌肤上还有不同程度的红痕。 她轻轻拉拢上自己的内裳,又将掉落在桌角的外衣捡起来披上。 “殿下书房乱了,奴婢来收拾吧。” 银霜贝齿轻咬,双眸盈着水光看向尹诏良。 尹诏良正因为怀中的温软主动离去而心生不满,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些折子不是你能动的,回院去吧。” 银霜脸一白,没再说话。 “出去的时候叫人来收拾。”他淡淡道。 银霜穿戴整齐走了出去,才发现书房的长廊上守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婢女,他们离书房极近,很有可能听到刚才书房的动静。 (本章完) 第91章 第91章 银霜面上强作镇定,忍着羞意给他们说了书房需要清理的事情。 丢下尹诏良的吩咐,银霜便快步走了。 回了屋内,银霜打了水清理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服。 特意去主院找了房事嬷嬷,要了一碗汤药。 房事嬷嬷没想到银霜今日还能承宠,并且她居然都不知情。 “是在哪儿承的宠?”嬷嬷问。 银霜红着脸半响没说话。 嬷嬷瞬间就明白了,大概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她没为难银霜,让银霜坐在房内,亲自去端了避子汤来。 “姑娘趁热喝了吧。” 银霜回了耳房后,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坐在窗前认真把冬袜的缝制全部完成了,她将袜子收进了柜子中,并不打算这么快送出去。还剩余了一些兔毛料子,银霜用剩下的布给料子打了里子,做成了兔毛围脖。 晚上她早早睡了,毕竟老夫人吩咐了每日要去西兴苑伺候她用早膳。 晨间,寒冷的雾气还未散去,银霜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将昨日才做好的兔毛围脖围上,匆匆出门而去。 西兴苑里的奴仆正在准备洒扫工作,银霜径直进了院子,等在老夫人门前的长廊上。 天边金乌盈盈发亮,缓缓升了上来,渐渐照散了那些沉闷的雾气。 燕嬷嬷才一进门就看见银霜已经等在了长廊下,“哟,姑娘今日来得可早。” 如今她已经不称呼银霜的名字了,毕竟她现在是殿下后院的女人。 “老祖宗起了吗?”燕嬷嬷问在门前伺候的人。 “还没。昨日老祖宗不得卧,大晚上的也没能睡着。” 燕嬷嬷蹙了眉:“那几时睡下的?”“四更天才睡下。” 燕嬷嬷便吩咐奴仆们守好老夫人,在老夫人醒了的第一时间来叫她。 她转头看向银霜,脸上带笑,“今日姑娘来得早,却来得不巧,恐怕要多等些时候了。” 银霜自然不可能擅自离去,只得点点头:“无事。” 等到老夫人起床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都快到午时了。 粉黛中途看见银霜等在长廊下,特意来给她送了两次温水。 老夫人起了之后,燕嬷嬷及时赶到,“姑娘同我一起进去吧。” 银霜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老夫人刚刚才起了床,此时一众奴仆围着她打转,她扫了一眼银霜也未说什么。 等到上膳的时候,银霜如同昨日一样,洗了手便及时侍立在一旁。 还未开餐,院中来了人。 大长公主拖裙拽锦,一身张扬的淡黄色宫装很是扎眼,头上带着金钗碧玉,走进西兴苑如同走进自己后院一般。 她毫不客气的在老夫人开口之前就坐了下来,“老夫人这是用早膳还是用午膳呢?” 老夫人面色有些不虞,但是碍于大长公主的身份,还是忍了下来。 “公主可用了餐食?老身昨日不得卧,今日起晚了,所以这会儿才用上早膳。” 老夫人被公主压了一头,不太畅快,也不等大长公主回话,便拿起了碗筷。 (本章完) 第92章 第92章 正在给公主行大礼的银霜愣了一下,但不敢在公主开口前起身去布菜。 “老夫人的日子可过得真悠闲,本宫这几日为了诏儿的事情可都忙死了。”大长公主淡淡道,话语中却在抱怨。 老夫人没说话,淡淡扫过地上跪着的银霜:“死丫头,还不来伺候?!” 银霜起身到老夫人身前,拿着筷子给她夹了老夫人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葱油馅饼。 老夫人心中不爽,自然是要发作一番,但她又没办法对着大长公主发泄,便迁怒到了银霜身上:“大早上的给我吃这么油的,你要想噎死我吗?!” 银霜连忙放下筷子,请老夫人恕罪。 大长公主在旁边冷淡的看着这一幕,嘴角不屑一勾:“才起床不久,老夫人何必如此迁怒,可对身子不好。” 老夫人没说话,随意吃了两口。 大长公主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银霜,笑着道:“这布菜的婢女倒是长得不错。” “这奴婢本来是我院中的丫鬟,后来被诏儿看上了,我便将她送到了他院中去,如今是诏儿院里的通房了。” 老夫人这话丝毫未把银霜当做是个人来看待,好似银霜只是个可以送来送过去的物件,根本不用顾及银霜的任何想法。 “哦?”听到这话,大长公主也来了兴趣,她先前并未听闻尹诏良纳过什么人。 她仔细打量了银霜一番,看得出这个女子虽然打扮得朴素,但也是个天资卓越的美人儿,皮肤如同嫩豆腐般可以掐得出水来,眼睛也是仿若随时映了烛光般,带着柔光璀亮。 “这般长相,男人喜欢也正常。”大长公主淡淡道,也并未将银霜看做是个什么人物,就好像路边见到了一朵开得正灿烂的便随意赞赏了一句。 老夫人知道大长公主来应该是为了两日后的宴会,随意吃了几口便让银霜和众人都退了下去。银霜出了院子,粉黛就悄悄拉住了她。 “昨日我请了假出去,特意帮你问了。岭西那边早前就有消息传来了,有人在找你。” “是谁?” 粉黛脸上带着些疑惑,“似乎是个男人,姓牧。这人似乎知道你在王府内当丫鬟,让镖局那边给你带信。但是镖局那边知道你要找的是你的亲哥和妹妹,所以没将这个消息给我。霜儿,你认识这个人吗?” 银霜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瞬间就想起了在山寨上长身而立的男人。 “他的全名可是叫牧本?” “对,就是这个名儿,你还真认识他啊?!”粉黛有些震惊。 “这人认识我哥哥!”银霜直接道:“我先前随着殿下去岭西认识了这个人,他与我哥哥认识了七八年了。” “那感情好,我赶紧让镖局回信去。” “他那边可说了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说,只是让镖局代为给你传个信,说他平安。也并未提及你哥哥。” 银霜点点头,“没事,你也帮我传个消息给他吧,就说我也平安。” (本章完) 第93章 第93章 两日后,天公作美,晴空万里,连带着寒气都被散去不少。府内一派朝阳,奴仆们鱼贯穿梭,忙着给冬节宴的会场布置装饰。 银霜早晨去了西兴苑后,老夫人淡淡吩咐:“今日府中有大事,你便别出来了。正巧要过年了,去抄两本佛经,多多为诏儿祈福吧。” 说完还赐下了一套笔墨纸砚,让银霜在今明两日必须抄完。 银霜抿唇未笑。 没想到老夫人和殿下倒是想到一处去了,都不想让她露面,只想让她被隔绝在耳房这狭窄的一处空间。 银霜将软垫放好,将笔墨纸砚摆置在桌上,打开老夫人赏下的佛经,认认真真抄写起来。 她本来心烦意乱,写着写着倒是将心写静了。 屋外偶有丝竹筝琴声传来,她一心一意沉浸在佛经里面,恍若未闻。 直到天都晚了,屋外的热闹声音逐渐散去,银霜甩了甩早就酸痛不已的手臂。 她的指头已经因为握笔出现了两个小凹红痕,她不在意的摸了摸,将抄好的经书整理了一遍。 老夫人布下的任务才堪堪做了一半,如若明天早膳之前不做完,恐怕又得迎接老夫人的发难。 银霜准备去吃了饭晚上再点灯继续。 西兴苑内,大长公主、老夫人一同喝着茶,脸上都带着笑。 今日冬节宴举办得很是热闹,两人都面上有光。 “老夫人觉得哪家闺女合适?”此时心情好,大长公主也愿意同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探讨上两句。 “永宁侯府的嫡女,看着倒是贤惠温婉,脾气性情似乎也还行?” 大长公主却蹙眉:“那永宁侯府虽有爵位,家中却没个能干的人。身份差了一些。”大长公主向来在意身份的贵重,毕竟她是皇室里的人。 老夫人淡淡一笑:“娶妻当娶贤,如今谁能比得上你和诏儿的身份贵重?” 这句话大长公主倒是爱听。 “我倒是觉得那国公府上的嫡女适合诏儿。那孩子性情活泼,平日也是个会来事的,虽说年纪大了点,不过也是因为家中有长辈辞世才耽误了。” 老夫人听了很嫌弃,那国公府的姑娘确实样样都优秀。容貌身段都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身份贵重,家中也是大成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只是如今快过了适婚年纪了,似乎已经十八九岁了。 “那姑娘确实不错,只是年纪有些大了。” “老夫人有没有想过,如今诏儿也被耽误了好几年,要是娶个年轻的,恐怕话都说不上几句。” 这话说得老夫人一愣。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她当初便是与自己的夫君因为年纪的关系没有什么话说。 “你说的这个倒是。” “我看这姑娘除了年纪大以外,样样都出众,诏儿定然会喜欢。” 老夫人心气高,不愿意落了下风,留了淡淡一句:“他要是喜欢就行。” 等尹诏良过来了,两人便一口一句夸起了这个国公府的姑娘。 尹诏良倒是从来没见过两人观点这么和睦过,如今有个女子能做到这点,想必也是个优秀至极之人。 “姑姑和外祖母安排便可。”尹诏良淡淡道。 (本章完) 第94章 第94章 大长公主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心道有戏! 虽然尹诏良这般说,但她们两人也不敢完全替尹诏良拿决定。 “今日你可见到那姑娘了吗?”这话是大长公主问的。 实际上她在宴上没看到过尹诏良,说他没来过她都信。一时间她都怀疑自己的侄儿根本不知道国公府嫡女长什么样儿。 “宴上没有,但以前见过几次。” 老夫人听他这么说,知道尹诏良应该对这个女子有点印象。 老夫人补充道:“那姑娘说来年纪有些大了,似乎十七八九了。” 尹诏良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 国公府的嫡女在京中名气很盛,就连他这个只对朝事感兴趣的人,也听说过不少。听闻此女孝顺贤良,母亲生病时便恭敬守床百日,再加上她本来容貌清丽,一时为京中贵女仁孝典范佳话一则,流传很广,给她提亲的人都快踏破国公府的大门了。但没多久国公夫人便因病去世,此女行孝三年,也便因此耽误了。 国公府在大成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但向来在朝政事之间恪守中立,不站边也不盲从,游离在大势权利一侧。如今保皇派有想拉拢国公府的迹象,如若此番能娶得贤妻又能拉拢国公府选边而站,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此女名声极好,性子听闻也是温柔秀慧的,想来在后院也做不出什么阴私的事情。 尹诏良思考着,越发觉得此女是个嫡妻的合适人选。 大长公主窥着自己侄儿的神色,发现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对不满之意,便提议道:“后日你可有空?正巧我要去上奉国寺,正好约上国公府的人,你们不如见一面” 尹诏良这样的地位,当然不可能盲婚哑嫁,样样都得以他满意为准。尹诏良点点头:“麻烦姑母了。” 大长公主以前就和国公府已过世的夫人交好,见尹诏良同意,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那女孩名叫林清芠,性子贤惠又善良,要不是因为守孝的缘故,京中不少好男儿也是挤破了头想去国公府提亲的。” “老夫人,后日可要一同去?”说完大长公主询问道。 老夫人欣然同意。 等大长公主施施然离开。 老夫人伸手给外孙儿亲手添了一杯茶,试探性地问道:“国公府的嫡小姐确实优秀,但我见宴上也还有不少好姑娘。婚事向来麻烦,要不此番一同把几个侧妃也定一定?” 尹诏良听了眉头紧锁,“此事不急。” 老夫人想劝他,又怕多嘴了让孙儿不高兴,欲言又止。 尹诏良看了自己的外祖母一眼,“孙儿又不是皇帝,选妃弄的动静比皇帝还大,怕是上了早朝又要被人弹劾一番。” 尹诏良说笑着,表情轻松,看得出他没把这弹劾什么的当回事。 虽说尹诏良不当回事,但老夫人却比她外孙儿本人更看重他的名声。老夫人眉头舒展开:“也是,那后日先去看看那国公府的嫡女如何。如若合适便早日定下来吧。” (本章完) 第95章 第95章 后日。 晌午的西兴苑几个奴仆端着午膳匆匆而过,空气透着寒气,正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驱散了几分冷意。 尹诏良正坐在西兴苑的厢房内,与老夫人说着话,等待着厨房的传膳。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银霜每日早上都来西兴苑伺候老夫人用膳。 这日因为尹诏良在院中吃饭的缘故,老夫人特意让银霜留下来,午膳的时候让银霜伺候他用膳。 老夫人一点也不避讳,在饭桌前说起尹诏良相看的事情:“说来我昨日才想起来,你皇姑与那国公府夫人原来是手帕交。” “孙儿知道。”尹诏良对皇室内的关系交际很是清楚。 老夫人本来那日被大长公主稀里糊涂给说服了,回想的时候心中暗暗生了刺,越发觉得那女子年纪太大配不上自己的孙子。 明明自己的外孙儿这么优秀,却娶了一个没人要的大姑娘。这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那女子年纪稍大了些。” 不就是年龄差得多没话题吗?老夫人想明白了,她这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侍奉公婆用心,照顾丈夫女儿也尽心尽力。 话题什么的,男主外女主内,本来就没那么多话可以说。 银霜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尹诏良今日没去上朝的缘故,原来是要前往奉国寺去相看。 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夹在空中的菜落了下来,骨头在饭桌上碰出声响。 老夫人不悦地眼风直扫过来。 银霜连忙行礼:“奴婢知错,请老祖宗和殿下恕罪!”老夫人还在不满的盯着她,便听尹诏良回话道:“是大了一些,不过此女贤惠孝顺,名声在外。外祖母不是要一个孝顺恭顺的孙媳吗?” 听到这里,老夫人眼睛眯眯笑,原来自己的外孙儿是因为此女孝顺才选的,说来也是为了她这个外祖母。 “行,那便去看看吧。”耳根子软的老夫人被外孙儿说服。 银霜因为尹诏良岔开话题,所以躲过了老夫人的发难。她默默站在一旁,适时给尹诏良添菜端汤。 尹诏良侧眸看她一瞬,又移开目光。 老夫人关注力一直在外孙儿身上,一下就察觉到了。她不明意味地盯着银霜看了半响,淡淡道:“银霜,你家殿下要定亲了,你身为通房,以后除了伺候主君以外,更是要好好孝敬主母,可知道?” 银霜被老夫人的教训说得一愣,恭顺道:“银霜知道。” 用了膳,老夫人需休息半刻钟。 银霜亦步亦趋跟在尹诏良的身后回了主院,尹诏良将她带到主院正屋,见着她明艳的五官,似笑非笑地问:“刚才在饭桌上,是妒了?” 银霜被他这么直白的话问的一愣,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好。 实际上她根本一点妒意都没生出来。因为她心底明确的知道尹诏良定然是会娶上一个嫡妻的。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让她在饭桌上猝不及防。 “奴婢不敢。”银霜低垂着眉眼回答道。 尹诏良轻揽过她,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笑了一下:“妒羡主母,该当何罪?” (本章完) 第96章 第96章 虽说没生出妒意,但银霜心中确实不太好受。 被尹诏良这般询问,她面上也有些柔弱无助感,让人看了生出些许怜悯之情来。 她怔怔地看着尹诏良,不知道如何回答。 尹诏良心中像被针麻麻地刺了一下,随即莫名想到了朱雀巷银霜说的那些话,那种被刺麻了的感觉又往回收了收。 想来这不过是她争宠的小伎俩罢了。 主子的话不能不回,思索了片刻,银霜还是柔声老老实实道:“奴婢没有妒羡主母,只是得知消息太过突然,被吓到了。” 尹诏良听了,线条分明的脸上,嘴角微微一拉,眼神不若刚才般带笑:“也是,毕竟有些感情也装不出来。你可知再是温良的人,在情爱中也会生妒?” “银霜,维持温良柔弱的形象不累吗?” 银霜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脸色涨红。他似乎自朱雀巷那一晚之后,便认为她的一切行径都是出自于争宠的目的。 主子的出言讽刺,银霜没办法反驳。 明明他的动作如此温柔,还轻轻的将她揽在怀中,嘴里吐出的字句却是字字扎心,仿若小刀般扎进银霜的胸膛中。 心中委屈的银霜眼中泛起泪意,紧紧抿着双唇没说话,用无声来抗议他言中的讥讽。 看见她眼底晶莹柔顺的泪意,他心中也莫名烦闷,如同被大石压住,一时透不过气来。 “行了,装过头了便扫兴了。” 他淡淡道,大手从银霜纤细的腰间撤下,轻轻推开她。 银霜站立起身,垂首在旁边也不说话。尹诏良抬手喝了一口温茶,难以忍受如此沉闷的气氛。 “出去,叫丁宗进来。”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再与银霜说话的兴致,淡淡吩咐一句便转身进了里间。 银霜忍着泪意走到门前,“丁总管,殿下叫你进去伺候。” 丁宗听到她声音中的哽咽,盯了她一眼,状若不知道的点点头:“好,姑娘是要回耳房去了?” “是。” “姑娘慢走。” 银霜快步走着,眼泪随着步子飚了出来,她急忙伸出手用袖口擦去。 主院的奴仆经过她时与她打招呼,她飞快的行礼便往前去,也不再想去管别人什么想法。强忍着哭泣的冲动,银霜快步回到耳房,把门阖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夫人今日刻意让她伺候了一早上的劳累,还是因为刚才被尹诏良羞辱的难堪,又或是因为得知尹诏良要定亲的事宜…… 繁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银霜忍不住趴在床铺上偷偷哭泣。 她哭的时候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被别人听闻一点。 殿下娶了妻后,后院定然还要多上一位主母。如今的日子便已经够难过了,以后可怎么办…… 银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生肉,被人摆在案板上被已经钝锈的挫刀左一刀,右一刀,甚至未来这样的挫刀可能还要再来几把,让她痛不堪言。 这个府中,真的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吗? 曾经身为奴仆的她,以为这里至少是个避风遮雨的地方。现下来看,这里已经全然不是了。 (本章完) 第97章 第97章 西兴苑,老夫人在贵妃榻上休憩了片刻,被几人伺候着懒懒起身。 连出府都是坐着软轿抬出去的,上了马车便又开始打盹儿。 奉国寺身为国寺,就在皇宫不远的一处山腰。寺庙背依靠高山,前临平川,建得磅礴巍峨。 平日里来往奉国寺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但今日因为荆亲王和大长公主的来访,特意谢绝了其他的香客。 山间小路上只有几辆马匹踱步的响声,到了寺庙,老夫人被人扶了下来,才看见自己的孙儿正意气昂轩骑在一匹黑得发亮的汗血宝马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骑马?”老夫人心疼道。 “今日日风和煦,骑马也自在。” 尹诏良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也正好行至寺前,一双素手揭开公主府暗红色的马车布帘,一张容貌端庄、温婉柔美的脸蛋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子扫了一眼尹诏良,面色骤然一红,双目含情,又急忙敛下。 大长公主跟在此女身后下了马车,脸上带着笑意:“正正好,居然一起到了。” 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下来一个面容饱满的中年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国公府二夫人。 “见过殿下,见过老夫人。”林清芠走到尹诏良和老夫人面前,行下一礼。 她身姿高贵优美,不过是身穿了淡雅的衣物,也将柔美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饶是前面对她印象不算太好的老夫人,也无法说出什么不好来。 几人进了寺庙内,做了一些简单的参拜,便去了禅房内。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行的目的,互相说了一番客气恭维话,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大长公主便与老夫人、国公府的二夫人寻了理由出门而去,留了两人在禅房内独处。 尹诏良淡然喝着茶,身为女儿身的林清芠红着脸,偷偷用余光看着矜贵不凡的摄政王。房内禅香盘旋飘起,带着悠悠宁静的香味。 林清芠嘴唇蠕动,轻轻喊了一声:“殿下。” 尹诏良侧头看她。 察觉到尹诏良的目光,林清芠低顺的轻轻埋头,作出恭敬的模样。 确实是个贤良端庄的人儿。 尹诏良心中想到。 “林姑娘今年芳龄几许了?” 或者这问题在别的姑娘那儿算不得什么,但在林清芠这儿,确实个让她难忍羞意的问话。 “奴家……奴家已经十八了。”林清芠声音小小的,充满了柔顺的意味。 “也不小了。”尹诏良听了之后,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婚事便加紧时间,快快筹备吧。” 如果说着今天下午要吃什么饭般的语气,他淡然的说道。 林清芠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抬头看他。 饶是今日被大长公主在车内如若说着定要凑成这档婚事,林清芠的心中也充满了不安定。 毕竟面对的是当朝权贵滔天的摄政王,就算高贵如大长公主,可能也没办法替他做任何决定。 林清芠正想说些什么,尹诏良已经长身而立站了起来,他身躯挺拔,宽大的青山包裹着他结实的轮廓,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强压和豪迈。 (本章完) 第98章 第98章 林清芠双目盈盈,看着他的背影,胸腔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尹诏良却恍若未见,走了门前与小沙弥吩咐了一句:“小师傅,去将几位长辈请回来吧。” 还未走远的几个长辈听到小沙弥带来的消息,面面相觑,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怕不是芠娘开罪了殿下。”二夫人有些急切,想要回到禅房。 婚事没有牵上不要紧,但万万不能因为此事得罪了殿下。 二夫人愁啊,她是国公府胞弟的妻子。论亲戚关系,林清芠是她的侄女。因为林清芠亲母辞世的关系,婚事便是由她来打理的。 出孝的这两个多月来,她算是体会了林清芠到底有多难伺候。对婚事对象的要求高之又高,若不是因为如今皇帝比她小上了六七岁,恐怕得是皇帝才能配得上她。 如今国公府官职最高的就是林清芠的生父,府内样样事都要仰仗国公爷。她又不得不好好帮侄女选一个满意的婚事。 直到十日前得知摄政王要选妃的消息,这林清芠才算是消停了下来,也不再相看其他家的公子了。 没想到的是,她这样的大姑娘,还真能被摄政王给看上了。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是前些年林清芠的生母没有去世,恐怕早就已经嫁作他人妇,孩子都已经一两岁了吧。 二夫人忐忑着心情跟在大长公主和老夫人的身后,看向禅房里面。 尹诏良与林清芠对望而坐,尹诏良抬手正品茗,林清芠一脸春色坐在对面,眼中带着些许羞意。二夫人松了口气,看来情况还好。 今日此行的目的虽是相看,却不宜摆在台面上直说。所以几人开口只谈禅意,不再谈其他。 回程的时候,老夫人特意让尹诏良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她也摸不准外孙儿的心意,想要询问一番。 “这国公府的二夫人以前没接触过,倒是会来事的。”老夫人对于二夫人的印象还不错,“那嫡小姐也是个可心人儿。” “诏儿觉得呢?”话锋一转,老夫人看向尹诏良。 “林姑娘端方大气,风范十足。既然年纪稍大了,不如便将婚事进程加快,早日完婚吧。” 老夫人错愕了半响,她其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呢,怎么这婚事就定下了? “你……你与她也这般说了?” “是。” 老夫人半响未说话,叹了口气:“既然你喜欢,便定下吧。只是这婚事绝对不能仓促,随意办了。我知道你是想图省心,但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大婚,如何能省。” “便是那国公府的小姐同意,外祖母我也不同意。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眼见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就盼着你成亲那日呢。” “好歹也是国公府嫡女入府,怎么也不能随便办了。”尹诏良笑了笑,“只是想着省一些不必要的步骤,免得时日耽误多了。” 毕竟如今大成的习俗中,女子十九不能嫁人。要是真按照皇家的一套流程走下来,恐怕林清芠真得十九了。 (本章完) 第99章 第99章 老夫人听了有些心塞,要是娶个适婚年纪的女子,哪里用得着考虑这些。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林清芠的年纪太大了! “既然如此,选个就近的吉日,先将庚帖互换了吧。”叹了口气,老夫人无奈的妥协道。 毕竟自己的外孙儿已经在姑娘那儿都承诺下了。再说林清芠最出名的便是一个孝字,想来嫁到王府后,也定然不敢违逆于她。 “劳烦祖母了。”尹诏良淡淡道。 “这有什么,祖母也望着见到你早日成家呢!” 而在国公府林家的马车上,气氛没有如此和谐了。二夫人虽然是林清芠的长辈,平日却与林清芠熟而不亲。 两人上了车除了对婚事确定下来的事情沟通了一番,再也没说其他的话。 二夫人听到林清芠说殿下亲口同意了婚事,甚至还催促流程的事情,其实很震惊。 车内林清芠望着窗外发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芠娘,你这是怎么了?婚事已经定下,怎么还发愁了?”二夫人看着林清芠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照理来说,这档婚事也算是如林清芠所愿了。除了小皇帝,摄政王便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谁人不心知肚明朝中到底谁说了算。 应当欢欢喜喜的新妇如今却一脸愁容,属实让人感到疑惑。林清芠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叔母,也有了一些倾述的欲望:“婚事虽然定下了,但感觉殿下并没有多上心。在禅房时,也没有与我多说上几句话。” “正常。”二夫人宽慰道,“我与你二叔看东家的时候,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呢!只远远的睇上了一眼。再说,殿下这般的大丈夫恐怕平日里本来就是寡言少语的,也不会将儿女情长看得太过于重要。” 听到二叔母这般说,林清芠倒是觉得与尹诏良说上几句话已经算是难得甜蜜了。 林清芠脸上带着些羞意,“原来是这样。殿下虽后来没与我说话,却亲手给我泡了茶。” 二夫人看她如今这般小娘子的样子,倒是生了些许亲近出来:“哈哈,那自然是中意你才会如此。芠娘回去之后,安心待嫁便可了!” “今日这消息传到府中去,你祖母总算不用担心你嫁不出去了。”二夫人脸上挂着笑,比林清芠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林清芠听了这话,抿唇没说话,本来心中甜蜜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实际上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嫁不出去。她这样的名声,嫁是肯定能嫁出去的,只是她这个年纪要嫁得好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还好老天开眼,让她遇到了摄政王选亲。 林清芠望向白云悠悠的天际,定然母亲知晓了她这两月在婚事上的困局,在天上保佑她!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一拜。 母亲,我定然会活的好好的,让那些曾经以为我嫁不出去的人都不敢再小瞧我。一定要保佑女儿,保佑女儿的婚事顺顺利利! (本章完) 第100章 第100章 翌日,银霜如同平日一般早早起来,她独自出门拉绳打了一桶井水。 井水冰冰凉,她毫不在意地擦了脸,换上厚实的衣服便赶往西兴苑而去。 她的脸本就白皙,擦了冷水后又吹了冷风,被冻得红彤彤,饶是如此也散发出几分淡然的妩媚。 粉黛今日上早值,在院内看见银霜,塞了一个白面馒头给她。 “我听闻你每日都来,怕是连早膳都没用吧?”粉黛站在银霜旁边,偷偷问道。 银霜点点头,“来不及。” “我这两日都上早值,你早些来,我给你带馒头。”粉黛悄声道。 银霜拉住粉黛的手,轻轻一握。 粉黛嗔道:“肉麻!我先做事去了。” 银霜在回廊下站着,等到老夫人起床了,才带着一身被吹僵了的寒意进到里面去。 老夫人今日心情不错,早膳用了不少,甚至还与银霜搭上了两句话。 “许是过不了多久,院中就要有主母进门了。”老夫人放下碗筷,旁边的小婢女及时递上手帕。 她捻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汤渍,“说来你也算是西兴苑出来的,以后没个规矩丢的是我的脸,这几日伺候了早膳便别回院里去了,我找个女官来教教你规矩吧。” 此话一出,房内的婢女都偷偷用余光看银霜的神色,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可怜她的。 谁能不知道,学规矩不过是磋磨人的手段罢了。 但这话银霜不能不应,还得毕恭毕敬、感恩戴德的应下:“多谢老祖宗。” 这边西兴苑的早膳才刚刚用完,大价钱打通消息的庄玉,悄声而来。昨日老夫人一出门,她便接到收买的奴仆送来的消息。 她如今可坐不住了,想来探探消息。 如若正妃定下了,那么侧妃的事宜也该由她促动着推上日程了。 “请老祖宗安!”庄玉进来先是行了礼,眼睛扫过银霜,却没在意。 走到老夫人面前:“今个儿我起来便见枝头有几只喜鹊在喳喳叫,想着府中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见到老祖宗我算是明白了,今日老祖宗容光焕发,精神好得简直犹如天命之人。” 老夫人被她逗笑:“瞎说什么呢!不过府中确实是有好事发生?” “是什么事情,老祖宗可别卖关子了,就让我也跟着沾沾喜气。” “还能是什么,诏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恭喜殿下,贺喜老祖宗。也不知是哪家好女能有这般机缘嫁到府中来?” 老夫人一脸淡淡,脸上又有些掩不住的得意:“国公府的嫡女,名叫林清芠。此女在京中也是贵中典范,名气斐然。” 平日里都在南州的人,能听过什么林清芠的佳话。但听到是国公府的嫡女,庄玉便知道此女定然是贵不可言的。 “此女啊!我初来京中也有听闻过呢!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老夫人淡淡一笑,“就是因为守孝的缘故,年纪有些大了,婚事不能拖沓。” 不拖沓好啊,庄玉心中暗叫道。正妃早日进门,后面的空着的份位才能再填上人。 (本章完) 第101章 第101章 “没想到这么快便定下了,感觉还有些突然呢!”庄玉笑着说。 老夫人何尝不是,“诏儿喜欢,早点定下也无妨。” “说来老夫人不是还有几位相中的贵女吗?也没让殿下再见见?” “如今已经定下了,还见什么见。”老太太起身,由着几个婢女扶着坐到软椅上,旁边的奴仆递上一个手烘炉,又将炭盆给她放在脚边。 老太太翘起一只脚,放到炭盆上。 “前面不是说要一并定下几个侧妃吗?”庄玉有些直白了,饶着打太极已经打探不出她想要的消息了。 “说归说,诏儿对此事不热衷,说是不着急。这么多年了,他身边本就没几个女人,要是给他弄上一堆莺莺燕燕的,我倒怕他厌烦。” 老夫人实则很想多给自己的孙儿送几个女人,毕竟她等着抱曾孙儿已经不知多少年了。 庄玉抿了抿唇,也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女儿的事情。毕竟老夫人如今正是开心的时候,她不敢在此时扰了老夫人兴致。 说笑了几句,庄玉便走了。 银霜此时还侍立在一旁呢,老夫人懒得理会她,摆了摆手:“今日女官未来,你便去小佛堂抄上一本女诫再回吧。” “是。” 银霜早上才吃了一个包子,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了,肚子已经咕咕作响。 明日按照老夫人的说法,恐怕中午也吃不上饭。 银霜叹了口气,决定以后更早一些起来,去厨房自己做点什么吃食垫垫肚子。不然长期如此,恐怕每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小佛堂她已经来了几次了,这地方偏僻静谧,平日里也无人靠近,甚至比耳房那儿更加让人感觉到自在。 银霜动笔也从容有度,并不太慌忙。相对于回到耳房无所事事,挂心与殿下什么时候的召见。她更喜欢这种不会被人打扰的独处空间。 她静静抄完女诫,归置到一旁整齐的放好,才慢慢走回去。 耳房外,房事嬷嬷和婢女正在焦急等待,看见银霜终于回来了,脸色稍缓。 “姑娘!可让奴婢好等!” 银霜走上前去,“老夫人那边布置下了课业,让奴婢以后每日中午都要学习。” 房事嬷嬷自然是知道此事,“无事,时间也还来得及。红儿,快让人去添上热水。” 银霜很是抗拒房事嬷嬷亲自替她沐浴,但是反抗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姑娘,这是规矩。” 规矩,又是规矩。等明日午后,西兴苑还有更多的规矩在等她。 银霜坐靠在浴桶中,黑绒绒带着蒸汽水珠儿的睫毛紧紧闭上,任由房事嬷嬷一根一根的检查她手指甲的长度,替她清洗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此次房事嬷嬷没有给银霜穿上次那种轻薄的纱衣,特意拿了一串珠链。 “姑娘穿上吧。” 银霜手拿着那串尴尬的珠链,“这……这如何穿?” 房事嬷嬷笑了一下,“这也是衣服,来,我替姑娘穿上吧。姑娘容颜娇媚,穿上怕不是更加美艳了。” (本章完) 第102章 第102章 银霜下了软轿,裹着大氅进了里间。 “姑娘再等等,殿下还在书房。我去叫外面的婆子送两个炭盆来。”房事嬷嬷一路跟着到了里间,扶着银霜在床上坐下。 等炭盆子进来的是王嬷嬷,她朝着银霜一笑,还特地端了新鲜的热茶进来。 “姑娘,许久不见了。”王嬷嬷感慨于银霜在朱雀巷惹了殿下厌烦之后,居然还能承宠多次。 “王嬷嬷。”银霜裹着大氅,端坐在床上。 王嬷嬷把炭盆朝里间送了送,放在床的两侧:“姑娘可冷?冷的话奴婢再去拿个手烘过来。” 银霜摇摇头,虽然当初从朱雀巷回来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王嬷嬷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嬷嬷现在在主院做事吗?”银霜问道。 “没有,替姑娘守着梅园呢。今日主院的有人生病了,让我来替职的。姑娘的病已经完全大好了吧?” 银霜点点头。 王嬷嬷看房内无人,走上前去:“姑娘,先前确实我不对,但是老奴也是盼着姑娘好,姑娘定要记得老奴劝你的话,早日在殿下那儿拿到良籍。” 王嬷嬷是真心盼着银霜得宠。 然而她却不知道,银霜在府中已经感觉无比艰难,甚至有了逃出府去的想法。 道不同,自然不能为谋。 银霜唇畔挂着一丝笑,只点头,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银霜问:“嬷嬷,可否给我找一身亵衣来。” 王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要亵衣作甚?”“你找来便是。” 王嬷嬷打量着她。巴掌大的小脸露在外面,肌肤莹莹如玉,身上穿了一件大氅,捂得严严实实的。 早就听闻那些管房事的嬷嬷向来喜欢搞一些活儿,听闻有些东西比凭栏院儿的还要香艳几分。恐怕这大氅下面不知道是何等风景。 要想被聘为良妾,自然不能如此轻贱。王嬷嬷想着,便道:“老奴去给姑娘找来。” 银霜便趁王嬷嬷出去的功夫,将身上的那几个链子给脱了下来。这链子也不知是何许人想出来的艳俗衣物,正好贴合女人家玲珑的身段,将各种特征都扣得十分贴合,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王嬷嬷拿来一身纯白的亵衣,银霜换上之后才松了口气。 只是王嬷嬷送了衣服便走了,银霜看着链子,最后放在了床底。 等她出去时,趁着穿鞋的功夫正好拿上便行。 银霜坐着等了许久,听闻窗外响起二更天的铜锣声音,打了一个哈欠。 她再也坐不住了,裹着鹤氅推开一角窗户,问道:“有人吗?” 房事嬷嬷还等在外面呢。她不仅仅是要管银霜,还要在屋外守着主子行事,如若时间久次数多了,她还得出声提醒,不能让主子身子亏空了。 “奴婢在,姑娘有什么事吗?” “殿下还没来吗?” “说是国公府那边来人了,殿下如今去了西兴苑了。” 国公府?银霜回想今天庄玉到了老夫人那儿说的话,那不就是殿下以后的丈人家吗? (本章完) 第103章 第103章 等到了三更的铜锣声响起,殿下都还未回,房事嬷嬷便请了软轿又让银霜回了耳房。 银霜躺在耳房冰凉的床上,猜测着今晚尹诏良遇到了何事。 第二日银霜起得很早,她洗漱完毕便跑到主院的厨房里。 此时厨房里正是热气朝天,忙得不可开交。 见到银霜,厨房的大厨和婆子们也有些惊讶,碍于她身份的特殊,有婆子上前来问道:“姑娘这是?” “我来找些吃的。”银霜脸上挂笑,亲切道。 婆子为难的看了看周边,“早膳都还在做,只有些昨日的残羹剩饭。” 剩饭冷得有些发硬了,泡了热水之后勉强能下咽。 “无事。”银霜走过去拿了一个饭碗,盛了一点热水,泡在饭里将就吃了。 等她吃完的时候,包子刚好蒸好,厨房的婆子用油纸给她包了一个。 银霜放在怀中,准备等中午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到了西兴苑,银霜察觉出今日老夫人的心情不是很好。用早膳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吃完了便打量着她。 银霜不敢说话,便侍立在一旁什么都不做。 “昨日,是你遣人来请诏儿回院的?”老夫人冷冷问道。 银霜根本不知道此事,“奴婢没有。” 老夫人冷嗤一声,“银霜,你在我眼前耍什么手段?昨日国公爷来府中商量婚事,你竟然敢在这等时间让人来叫诏儿回院。” 银霜听闻老夫人的语气,便知道她已经生气,连忙跪下:“奴婢没有!老祖宗万万息怒。”“你将我当傻子糊弄不成?” 银霜匍匐在地,不敢说话。昨夜她在主院等了一个晚上,外面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 心中充满委屈,可是她也不能未自己辩解一句。 只怕一声辩解便会被老夫人认为是在顶嘴,又会被责罚。 以前在西兴苑做事的事情,老夫人虽然难伺候,却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发难。 想来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惹了她不快,心情不好了便拿她当出气筒踹上一脚。 银霜眨了眨眼睛,强忍下湿意。 银霜猜的没错,老夫人确实非常不快。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昨日在婚事过后,尹诏良特意提了银霜的事情。 前面国公爷在的时候,提及婚事尹诏良神色恹恹,也没开口说上几句话。等外人走后,说到主母进府之后给银霜抬妾的时候,他倒是对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软化。 而这样的态度,在老夫人看来颇有几分宠妾灭妻的趋势! 正好那时,主院派了个小厮来西兴苑探消息,那小厮不过才十几岁大,被燕嬷嬷套了话。 燕嬷嬷知晓今日银霜侍寝,便趁奴仆上甜汤宵夜的功夫,偷偷与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因为尹诏良提了抬妾的事情,本来就不畅快,便自动默认为是银霜这个狐媚子勾得自己的孙儿如此。 昨晚老夫人吃了甜汤便说头疼,硬生生给自己的孙儿留到了三更。 府上是有规矩的,除了正妃或者例外,侍寝女人三更不能留房。 (本章完) 第104章 第104章 老夫人自然不会责怪自己的外孙儿,那怒火自然便迁到了银霜身上。 这一早上,银霜过得非常不轻松。老夫人吃完了早膳,便罚她在院中跪上了整整一个时辰。 期间院中曾经与银霜共事的奴仆投来同情的目光。 今日又正好是个大晴天,银霜双腿跪着,头上被晒出一些细汗。早晨囫囵吃下热泡剩饭似乎不克化,让她的胃里隐隐作痛。 她将手压在胃上面,试图用按压的方式缓解疼痛。 粉黛早就在廊下看了她许久,见她神色不自然,走过来问道:“是不舒服吗?” 银霜难受的点点头。 粉黛去寻燕嬷嬷求情,“嬷嬷,银霜在日头下跪着已经受不住了。求嬷嬷和老祖宗求求情,放过银霜一马吧。” 燕嬷嬷此时正指着婢女们办事呢,听了粉黛的话,嘴边挂着讽刺:“你道我不知道你和银霜向来关系好?本来就是受罚,哪里有不辛苦的,总是要熬过去的。” 粉黛回头看了一眼银霜,发现她脸色更苍白了:“燕嬷嬷,您看看银霜现在的脸色,如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在殿下那儿恐怕也不好交代。” 燕嬷嬷吊着眼睛远远看了一眼:“不是还清醒着吗?等晕了再来喊我吧。” 粉黛气的说不出话,只得快步去倒了一些温水,递给银霜。 银霜怕连累她,怎么也不肯接。但粉黛坚持,银霜怕引人注目,便就着粉黛的素手递过来的水杯,抿唇喝了小半杯。 银霜看向天际,院中的一只枯树叉上不止合适飞来几只雀鸟,一时叽叽喳喳的。那些雀鸟歪着头东看看西看看,又震翅高飞,出了墙外。 墙外的世界,会有如此艰难吗?银霜静静的想。 罚跪的时辰到了,银霜被粉黛扶起,蹒跚着已经麻木的腿,走到老夫人面前,银霜再次跪下。 因为腿脚已经麻得胀痛,银霜几乎算是跌跪下了身子。老夫人喝着温茶,眼风扫过银霜苍白的面色,才淡淡道:“正好女官也到了,你休息会儿边去小佛堂吧。” 银霜低头称是。 等银霜被粉黛扶走,燕嬷嬷问道:“隔会儿正巧赶上午膳时候了,可要给小佛堂送餐食去?” “送什么送。”老夫人不满道:“请女官先行用餐,便不用送了。至于银霜,饿着肚子头脑更清楚,让她多学一点!” “是。” 下午女官的授课,没有银霜想象中的艰难。女官是个方形脸的严肃女子,见银霜昨日已经抄了《女诫》,今日便特意为她讲解教授《女诫》。 腹中一直隐隐作痛,银霜也没有食欲,早晨的那个肉包子便一直揣在怀中,没有拿出来过。 等女官授完了课,银霜一身疲惫的回到院中,看着窗外已经落下的金乌,银霜的嘴角绷直了。 她脸上不如往日般脆弱,有些愣神地看着天际飞翔的鸟儿,暗暗心中下决心。 她要出府。 只是这事儿不同以前能够走明面,恐怕得好好的计议一番。 番号有点乱但是文的顺序是对的 今天操作不当,呜呜呜。 顺便求求宝宝们的推荐票。 (本章完) 第105章 第105章 如今她被困在耳房和西兴苑之间,没有什么空闲时间,要想出府必要先行谋划。 首先须将身体养好,从西兴苑解脱出来才行。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的,恐怕还没出府就先病下了。等不到出府的那天,就要被老夫人磋磨够了。 在这方宅邸中,能够将她从西兴苑解脱出来的,只有一人。 这么一想,银霜揉了揉自己的双腿,走到柜前拿出了自己做好的冬袜。 她将烛火点亮,放在铜镜面前,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杂乱的碎发,拿出一根银钗别上。 她的左腿可能是被伤到了,走路时有些疼痛,她没有刻意保持平稳的步伐,便这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主院中。 丁宗看见她,有些意外:“银霜姑娘,这是怎么了?” 银霜笑了笑:“殿下前些日子让我做两双冬袜,我做好了。” 说罢,她将冬袜递给丁宗,并没有要见尹诏良的意思。 丁宗低头看她递过来的冬袜,这两双显然和上次的不同,还用了兔毛毡过。 “姑娘如此用心,殿下定然高兴。”丁宗笑着道,“殿下泡汤有一会儿了,可能马上便回来了。姑娘不若等在这里,见上殿下一面也好。” 丁宗知道昨日殿下召了银霜,只是因为西兴苑老夫人身体不适才耽误了。 银霜没有推脱,“好。” 丁宗看她腿脚不适,便让人拿了一把椅子让她在廊下坐着,还给她上了一杯热茶。 几日未泡汤,尹诏良得泡一日,感觉全身疲乏都被泡散了。听闻小郑子传来丁宗那边说的消息,尹诏良愣了一下:“你说谁来找我?” “银霜姑娘。” “叫她过来伺候。” 尹诏良向来喜欢泡汤,并不想因为银霜匆匆起身浪费了这闲暇时光。他这几日政事繁忙,空闲的时候不多,偏偏又被婚事上的流程琐事给占满了。今晚好不容易空下来,才泡了一个汤。 银霜听了吩咐,瘸着腿抄小路走到了汤池。 尹诏良不过两三日没见到她,诧于她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脚是怎么了?” 银霜抿紧了唇,低头没说话。 “老夫人罚的?” 银霜这才点点头。 “为何?” “昨日院中有人去西兴苑打听殿下的消息,老祖宗以为是我遣人去叫殿下回院。”银霜语气闷闷的,透露出些许委屈。 她抬眼极快地看了一眼尹诏良,又迅速埋头。 尹诏良愣了一下,马上就猜测到了老夫人真正发难的原因。 他的外祖母脾气向来不是很好。如若真的是个和气慈祥的老夫人,当初他也不必将她从南州接来了。 外祖父与外祖母只有尹诏良亲娘慧娘一个嫡女,但外祖父却还有几个妾室,庶出的儿子明明养在老夫人的膝下,却因为老夫人的怪脾气,从小就与老夫人不亲。 长大了之后虽然碍于尹诏良的身份,不得不敬重老夫人,但是对待她只将礼数做全,并不亲近。 所以后来老夫人多番写信给尹诏良,让他接她进京。 (本章完) 第106章 第106章 尹诏良抬起满是湿气的手,招了招:“过来吧。” 银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准备跪在地上。 “坐着。”尹诏良沉声道。 银霜看着汤池边水迹漫漫,实在不知坐到哪里为好。她走到一旁拿了一个小凳,在汤池旁坐下。 她有些摸不清楚殿下是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凑近与她说话吗? 尹诏良见她坐下,便从汤池中起身了。 他前面一个人在汤池中享受,自然是什么也没穿。 银霜一时慌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为好。 “怎么还是这般怕?”尹诏良笑了,音色颇有些张狂的味道,“又不是未见过。” 他这般一说,银霜脸更红了,强装镇定答了一声:“嗯。” “嗯?”尹诏良学着她,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的裙子撩起来,把里面的裤子也挽了上去。 银霜的双腿笔直而纤细,皮肤白皙如玉,此时两侧的膝盖都有些红肿,连带着小腿也有些发胀。 尹诏良身上按上去。 银霜冷吸一口气。 “痛?” 银霜点点头。 “说来我小时也这般过。”尹诏良放开她的腿,走到一旁先穿上了衣服,“那时我还是个皇子,我父皇从小便不喜欢我,经常为了旁人随便一句话便让我罚跪。” 他语气淡淡,将过往的伤痛讲述得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简单。 “殿下也同我一般要跪上一两个时辰吗?” 尹诏良笑了一下,“何止,便是一天一夜也有过。” 他穿上了衣服,银霜终于敢光明正大的直视他了。 他走过来,让银霜坐到了池边,双脚泡到汤池中。“洗一洗。” 银霜听话的将自己白嫩的双脚泡进去,左脚踩着右脚,轻轻的摩擦着。 见尹诏良眼神扫过来,伸手又给自己的小腿浇了些热水。 “别把膝盖伤处碰了水。”他将外面的衣服都穿戴好了,走过来将银霜拉起来。 银霜此时的裙摆已经沾了不少水,尹诏良毫不在意地将她抱起来。 她身材轻巧,香软好抱,便是多抱几次,温软在怀的感觉让尹诏良有些爱不释手。 他将她一路抱回了主院,放在小榻上。 “丁宗,去捧些雪,做两个雪袋子来。”尹诏良吩咐道。 丁宗暗扫过银霜的腿,又不痕迹的转过头去。主子的女人他可看不得,虽然是无意的,但也是犯了大错。 实在是银霜姑娘的皮肤实在白得扎眼。 “是。” 不一会儿丁宗便捧着雪袋子来了,尹诏良放在了银霜的膝盖上。 银霜本来脚上就没穿袜,此时这么一冰,感觉好冷。 “殿下,冷。”她这话像是娇嗔,透了一股娇滴滴的味道。 “便忍忍。”尹诏良坐上小榻的一边,揽住她娇小的肩。 “年少时我膝盖水肿,用热水泡脚,结果后来几日肿得更加厉害了,还是宫里经常受罚的小太监看我可怜,捧了雪来给我敷上,后面才好了许多。” 他今夜似乎格外地有倾诉欲。 “那……惠妃娘娘呢?” 有母妃的皇子为何过得这般苦? (本章完) 第107章 第107章 提到惠妃,尹诏良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没说话,但是握住了银霜的肩膀。 银霜便没再说话。 两人坐了一会儿,尹诏良站起来将雪袋子拿起来。 “昨日等到三更?”他突然问。 银霜目光盈盈点点头。 尹诏良将那两个雪袋子随意扔到了桌上,就着姿势,半靠着的银霜围堵在胸膛之间:“今日来找我讨债?” 银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讨债?没……” 慢半拍地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银霜脸红了,嗔了一句:“殿下!” 尹诏良笑了一下,“今日我倒是想还你,但你的身子不行。” 与她说话间,这几日的疲惫都散了几分。尹诏良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银霜脸通红,又被他如此近距离的直视着,扑扇着杏眼儿,“不是的。冬袜奴婢做好了,想来拿给殿下。” “嗯?那袜子呢?”尹诏良慢条斯理的伸手,指尖轻轻掠着银霜脸部流畅的轮廓。 银霜感觉像是有蚂蚁在脸上轻爬,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奴婢……奴婢给丁总管了。” 尹诏良似乎从逗弄她中得了点乐趣,笑了一声。 他抽离身子,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丁宗。” “奴才在。” 尹诏良问:“姑娘拿来的冬袜呢?” 丁宗从外面将袜子呈了上来。他手托着托盘,两双毡了兔毛的冬袜静静的摆在盘中。 尹诏良拿起一双来:“这是,兔毛?” 他摸了摸手感,询问道。 “是,朱雀巷那边正好有野兔毛,便用了一些。殿下要不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脚。”尹诏良长腿一伸,“你来?” 银霜愣了一下,想要下地过去帮他脱袜。 尹诏良将脚转了个方向,放到她的大腿上。 两人都是坐着的,此时倒是有些像孩童玩游戏时候交叠着放腿。 银霜想到这个,不免笑了一下,这画面描述怎么也与殿下挨不上边。 她低头脱下他本来穿的袜子,将她缝制好的冬袜套上。她前面有经验,此次做的更是贴合他的双足,正好合适。 “殿下,如何?”银霜抬眼问他。 尹诏良刚才看着她许久。 她埋头给他穿袜时,神色温柔,这般的女子,以后定然是个好母亲。 不知为何,尹诏良突然便想到了这个。也许以后银霜有了孩子,也不必一定要交由主母来养育。 “合适。”尹诏良动了动脚趾,将腿放下来。 大腿上的分量骤然一轻,尹诏良侧身将脚踏到鞋中,伸手将银霜的下巴捏住,倾身吻住了还未收回全部温柔的银霜。 银霜眼睛骤然瞪大,脑海中飘过繁杂的思绪,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角。 头上戴着的银钗因为晃动,发出玲玲之音。 素娟屏风上朦朦胧胧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恍若世上任何一对爱侣一般。 “虽不能还债,给上几分利,不知姑娘可还满意?” 一吻闭,尹诏良轻轻拉开距离,语气轻松问道。 银霜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调笑,红着脸什么都没说,目光含情,如嗔如痴。 (本章完) 第108章 第108章 “都说了不是如此。”银霜嗓子微哑,张口有些低沉。“殿下冤枉人。” 她此时神情含媚,两弯柳眉微蹙着,杏仁眼儿却如同带了春风桃,愈发动人风流。 要不是她的腿…… 尹诏良蹙眉看向她红肿的膝盖,心中发酸,到底还是心疼。 只是心中意动,也只能隔靴搔痒般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相较于刚才温柔缠绵的劲儿来说,更加的霸道强势。 他捏着银霜的双肩,将她按在了小榻上,随着攻势的入侵,手探开了小衣。 银霜感觉自己像个面团儿一样,任他揉捏,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推开了他。 “殿下,别。”她以为他要执行到底,怕自己的膝盖真出了问题,到时候可怎么办? “明日奴婢还得去西兴苑伺候老夫人用膳,今晚要是这般下去,奴婢明日可真真起不来了。” 尹诏良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看你是不想去西兴苑吧?外祖母这几日定会为难你。” 说到底,老夫人是对他宠爱银霜不爽。尹诏良向来对人心洞察细致,他敢断言,就算是以后娶了林氏女,如若他独宠林氏,老夫人依旧也不会开心。 “外祖母管不到我房中。”尹诏良笑了一下,伸手环住她的腰。 “明日我找人替你去,既不落下礼数,你也好生养养。才两日不见你,觉得你都有些瘦了。” 银霜不敢说她这几日都没好好吃过饭,怕过犹不及。 听到尹诏良这般许诺,她已经很开心了,眼睛亮亮地感恩道谢。 尹诏良抱起她,往卧房走去。 看来任何事都有代价。 银霜看着那张华丽宽大的床铺,已经觉得自己的膝盖开始痛了起来。 谁知尹诏良将她放置在上面,却没有动她,眼睛盯着她,反而自顾自的开始剥自己的衣服。 他穿着敞开的亵衣,其余不着。 银霜脸涨得发红,不敢看他。“来,看我。” 他开口道。 银霜从来没听别人提过如此不耻的要求,甚至说话的此人毫无羞意,搞得她格外的羞耻。 银霜转头看他,只敢盯着他的眉心,余光一点也不敢往其他地方看。 尹诏良笑了,拉住她的纤纤柔夷,往自己火热的胸膛上贴。 “怪冷的。”他叹了一句。 双手裹住银霜的手,他放到嘴边长呼一口气。 烛光透过绡帐穿到床内,映照得两人都神色朦胧,带着些许莹莹之意。 “殿下,奴婢膝盖还疼呢。”银霜示弱道,带着些许可怜的神色。 她却不知道这般在榻上,只会让尹诏良想疼爱她一番。 尹诏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乖,不疼的。” 确实不疼。 但是手酸。 事后躺在床上的银霜,半敞着衣衫,罗衫斜曳露着香肩,右手放在一边微微发颤。 尹诏良起身拿了一个湿帕巾,给她将手上的残留都擦了干净。 银霜转头望他,眼中还带着强烈的羞意。 “我都没害臊,你羞什么。”尹诏良似乎浑然没有什么羞耻心。 修改了好几遍。。。 (本章完) 第109章 第109章 银霜眼波盈盈,拿被子挡住自己羞红的脸颊,闷声闷气道:“殿下不羞,我也没什么好羞的。” 可实际上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回事。她心中已经羞愤得不行了。 除了水盈盈的眼珠子露在外面,银霜下半张脸都隐藏在被褥下, 尹诏良没再逗她,又看了下她的膝盖,“这几日去西兴苑,每日都要被责罚?” 银霜摇摇头:“前些日子都是去伺候老祖宗用膳,只是今日惹了老夫人生气。” “你到了西兴苑倒是乖觉,平日在我这里,有时候乖得像只猫,有时候……”他淡淡扫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银霜没有否认他的形容,只道:“殿下没养过猫吧?猫并不是随时都听话的,有时候也会和主人亮亮爪子。” “你现在就在同我亮你那肉垫吗?”他笑着,伸手将银霜的脸从被褥中亮出来,双手扣住。 银霜婉顺笑了:“奴婢没有,只是说猫。” “你什么时候养了猫?” “也不算养的。”银霜回忆道:“以前才随老祖宗来京中的时候,院里来了只小野猫,莫约只有两三个月大,大概是与母亲走丢了,在院中饿的喵喵叫。” “我见它可怜,随手喂了些剩饭剩菜,后来它似乎将我当做它的母亲了,老来找我讨要吃的。”想起这些,银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那只狸奴是只金灿灿的大黄猫,特别好养活,几个月便喂得个毛滑体肥的。可惜奴婢留不住它。开春了它便走了。” “猫确实是这样,喂不熟。”尹诏良淡淡道。 “虽然它走了,奴婢还是很珍惜那段时光。” 尹诏良看着她,爱怜的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脖颈,话锋一转,盯着她问道:“那你呢?喂得熟吗?”银霜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把问题又抛给了他,回视着他,语气带着笑意,仿佛与他开着玩笑:“殿下觉得呢?” “我觉得……”尹诏良淡淡道:“我觉得只要是我的东西,再是喂不熟也得是我的。就算是老虎,也得拔了牙锁紧笼子。” 被他凌厉的话刺得一愣,银霜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殿下真是……” 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形容词。 “怎么,怕了?”尹诏良揽过她,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别怕。” 银霜笑了笑,也没说到底怕不怕。 此时外面响起了铜锣打更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三声锣响。 银霜准备起身,尹诏良却按住她的肩膀,“去哪儿?” “三更了。” “今日不是召寝,不用守那规矩。”规矩是祖宗定下的,皇家的弟子都得守,但是哪个天之骄子又容忍的下每次房事都有人在外面等着,还得随时记录提醒。 所以这些房事嬷嬷除了每个月几次正儿八经的召寝会做事之外,其余时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愿在主子面前逞恶人。 “今日便在这儿睡吧,你这腿走回去也麻烦。”尹诏良淡淡道。 (本章完) 第110章 第110章 银霜本以为自己会睡得不自在,却在尹诏良的怀中睡了一个格外安稳的觉。 因为这几日伺候老夫人早膳的缘故,银霜很早便自然醒了。 尹诏良正在站在床前,大手伸开让别人帮他系衣带。 银霜抱着被褥起来,从床帐中探了个头出来:“殿下要上朝了吗?” 尹诏良扫了她一眼,出声屏退了下人,淡淡嗯了一声:“既然醒了,起来服侍我穿衣吧。” 银霜见房内没人了,便下床随意穿了一个外衣,走到尹诏良身前轻轻帮他把翻起来的领口抚平。她将衣裳一层一层替他穿好,又将圈金绒绣的蟒袍替他穿上。 蟒袍上的金丝银线富丽辉煌,光泽夺目,衬得尹诏良更加的大方气派,矜贵风范。 银霜环住他的蜂腰,将金镶玉的腰带给他系上,她的动作稳当且细致,最后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腰带的位置,正准备隔开距离观察一下,尹诏良猛地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中。 “殿下……” 早晨的银霜脸上不施粉黛,青丝未挽,披在身后,却如同秋水芙蓉般清尘出姿。 扣住银霜的后脑勺,尹诏良吻了下去,他身上的朝服布料有些硬,摩挲在银霜柔软的亵衣上,将那柔软的白布都快要揉乱揉碎了。 气氛纠缠缠绵,在快要失控的边缘,两人猛地拉开距离。 银霜微喘,看向尹诏良。 他脸上依旧沉稳,只是微微张开着的菱形唇透露了一些混乱的气息。 他放开银霜,银霜后退了两步,忍着脸上升温的温度,细致的检查着他身上的衣裳。 “穿戴好了,殿下。” “嗯,你还继续睡吗?”银霜摇摇头,“殿下都走了,奴婢在这里不合规矩。” 昨日已经算是殿下的恩赐了,她不能再如此,免得让别人又抓到把柄。 “怎么几日不见,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规矩了。”尹诏良蹙眉看她。 银霜依旧笑意吟吟,“老祖宗说主母已经定下了,怕奴婢以后失了矩矱,便请了女官,让奴婢每日下午到小佛堂去学习。” 尹诏良看她一眼,没说话。 “奴婢也才学了一天,那女官看着有些严肃,但我感觉人还挺好的。” “那昨日学了些什么?” “《女诫》。” 都是寻常妇人要学的东西,银霜身为奴婢,以前定然是没有机会学习这些的,尹诏良便点头道:“也好,先学着吧。” 银霜笑着应下:“是。” 尹诏良走后,银霜回了耳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吃了午膳才踱步朝西兴苑的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除了女官,还有一个小婢子,见到银霜行了礼,将门带上后便快步回了西兴苑内。 “燕嬷嬷,银霜准时到了。”小婢女说道。 燕嬷嬷点点头,便急匆匆进去,见到庄玉和两个女儿都在,不急不缓行了礼:“舅夫人,表小姐午安。” 庄玉点点头,看着燕嬷嬷走到老夫人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老夫人闻言点点头,看不出什么喜乐。 (本章完) 第111章 第111章 庄玉用脚在桌底踢了踢自己的女儿,暗示她找准说话时机,赶紧将此行的目的给摆出来。 孙怡美神色不动,脸上带着合适的淡笑,等燕嬷嬷出去后,才开口问:“姨奶奶,我听人说你请了女官?” 老夫人轻轻一笑,“确有此事。诏儿院中有一女,是我西兴苑出去的,婢女出身,没什么学识。要不了几个月主母入府了,到时候丢了我的脸面可不成?” “姨奶奶,女官是宫里出来的吗?”孙怡乐好奇问道。 “是宫里的出身,但这个女官已经出宫嫁人了,如今便做些教导的差事,也算是个女夫子。” “说来我与妹妹是南州出身,对京中的礼仪也有些不适应。姨奶奶,我们可以一起学吗?”孙怡美语笑微微,声音带着些恳求。 “这有何难?”老夫人听了笑着道:“你们两个可人儿,真是好学勤奋。前些日子你娘不就给你们请了琴师吗?真是好学不厌,笃学不倦。” “姨奶奶过奖了。我们出去别人看的都是您的脸面,自然不能给您丢了面子。” 这话老夫人爱听,笑眯眯的:“好,好。那明日午膳后便来这儿吧。” 母女三人陪老夫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出去。 孙怡乐闷闷不乐,“娘,我不想去学什么规矩。” 庄玉瞪她一眼,用手指戳她的脑门儿:“眼皮子浅的!学学你姐。” 孙怡乐不满意地朝孙怡美看了一眼。 又是大姐!什么都是让她学大姐,可是她没有大姐那般沉稳的性子,非要让她学大姐干嘛! 孙怡美状若没看见妹妹的那一眼,唇畔挂笑,“妹妹不想学,去上两日称病便是。” 孙怡乐眼睛亮起来,走到孙怡美身旁拽她的袖子:“姐姐真聪明,不若我明日便装病吧?”“明日太急了,怎么着也得给老夫人个面子。”庄玉横她一眼。 孙怡乐嘟着嘴不说话了。 庄玉也懒得和她掰扯,问身边的大女儿道:“我听给我消息的那人说,那通房也是午间学习,真要和她一起不成?” 孙怡美脸上笑意淡了一些,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一起就一起,怕什么。” 她从小便工诗善画,是南州出名的才女,在学习这方面向来有自信。 “有对比不更好吗,娘?”孙怡美的语气充满了自信的狂妄。 这么一说,庄玉一笑,“这倒是。” 银霜上完了课,与女官告别,便抄小路到了粉黛的院子里。 今日她经过主院的时候见到了粉黛,粉黛给她打了一个手势。 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通常有事才会如此。 银霜来到粉黛的房间内,她们两人以前是一起住的,银霜对这里也格外熟悉。 上次来的时候粉黛的房间还只放了单人的铺,如今银霜以前睡的地方已经铺上了新的褥子。 也不知是谁代替了她,和粉黛住到了一起? 等了莫约半柱香,粉黛才回来。 “霜儿,那姓牧的又来消息了。” (本章完) 第112章 第112章 “说了什么?”银霜递上微冷的茶水。 粉黛将茶水一饮而尽,长呼了口气:“消息不是从岭西发过来的,他似乎东上了,所以这消息传得也快。” 银霜恍然一下,“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他应该是没有收到你回给岭西的消息,如今还在让镖局帮忙找你呢。” 银霜听了内心有些焦躁,“他如今东上,岭西的消息肯定是收不到了。” “所以这次他还送来了一封信。”粉黛将信递给银霜,“信被镖局的人拆过了,他们让我把信交给你。” 银霜打开信件,前面是牧本交代镖局的事宜,后面是让镖局在找到她之后转达的意思,让她多等些时日,他要来京中找她。 银霜心中微动,脸上沉思着。 “你……你是如何想的?”大概是镖局的人已经与粉黛说过情况了,她问道,“这人与你非亲非故,这么大老远的来寻你,我觉得有些怪。” 粉黛有些担心:“再说王府也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他一个外姓男,你如今的身份如何见他?” 银霜没说话。 “你不是说你在岭西遇见他说认识你大哥的吗?”粉黛坐下来拉住银霜的手,“你别怪我多虑,这世道不安稳,外面的拐子多了去了,我担心这人骗你。” 银霜点点头,“我也怕他骗我,只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大哥的消息,我不太想轻易放弃。” “等他来了京中再说罢。如今也做不了什么。”银霜将信放到自己的衣袖里。 “也是。” “只是我大哥和小妹的消息,还请镖局那边多多替我打听打听。” “你不是说那什么牧的说你大哥回南州了吗?镖局那边已经派人去南州问情况了,消息传回来也需时日。”“嗯。”银霜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银子递给粉黛:“这钱你拿着,替我给镖局的那些人。” 粉黛没有推脱,收下了:“你放心好了,消息到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银霜这边出了粉黛院子,便遇到了些西兴苑刚下值的奴仆。怕被这些人多嘴说到老夫人那儿,银霜决定还是去院中打个招呼。 “请老祖宗安!”银霜行了一礼,因为膝盖的疼痛,身子微微有些歪斜。 老夫人看她一眼,“你膝盖伤了?” 银霜点点头,“昨日有些红肿,今日已经好多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就这等小事,也值得你上诏儿那说上一嘴?” 银霜避重就轻:“奴婢冤枉。” 老夫人神色木然,“既然早上不愿意来,便不用来了。” 燕嬷嬷在旁边说:“银霜啊,你可真是不懂事。伺候老祖宗用膳这种事情,以后可是府中嫡妻才能做的差事,如今因为殿下后院没人,你又伺候过老太太,用得趁手,老夫人才破例让你顶上的。你真是不珍惜!” 银霜不敢妄言,“奴婢知错。” “行了行了。”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搞得我像什么恶毒老太太似的。” “以后主母进门,自然有人管你,我也懒得操这个心了。过些日子要去国公府那边纳吉了,得做一些喜糕,你不是向来做素食糕点最为擅长吗,此事便交由你来做,也算是为主君的婚事出一份力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的目光都扫向银霜,似乎等着看她反应。 银霜却连迟疑都没有,躬身应下了:“是。” (本章完) 第113章 第113章 自应下喜糕一事后,银霜便忙碌了起来。 殿下的婚事,自然是什么都要用最好的。银霜秉持着这个理念,挑了几个有新意的款式,又选了几种传统的做法。 银霜手指搓了搓厨房婆子送来的生碎,淡淡道:“这生不行。” 那婆子脸都涨红了,硬生生忍住没发脾气,粗声粗气道:“那姑娘到底要什么生!” 银霜蹙着柳眉,沉吟半天又说不出来。 婆子无奈了,这已经是好几次银霜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了。婆子实在摸不准银霜要做的东西,但是又不能耽误事儿,提议道:“要不姑娘明日同我一同出去挑选吧?” 听到这句话,银霜内心笑了,只是面色还是犹豫:“这……不好吧,我恐怕不能出府。” “也就是一会儿,跟着厨房的马车一早出去就好了,没有外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婆子小声道:“姑娘早些起来,带些银钱,还能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那……好吧。”银霜面上还有些不情不愿,连着追问道:“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好了。”婆子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那驾车的马夫是我表叔,都是自己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夜兴奋的银霜早早就起来了。 她带了些碎银子在身上,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裹上兔毛围脖,跟着厨房婆子上了马车。 这种本就是为了装货的马车很是拥挤,里面堆满了菜篓和布袋,散发着难闻的气息。车窗也不算严实,木板到处都漏风。 银霜坐在厨房婆子的身后,仔细看着外面的路。左手将右手放在掌心,细细摹着出府的路线。 常年在府中的丫鬟出来都是这么个模样,婆子习以为常,也没觉得奇怪,甚至还能与银霜说上几句:“咱们王府这个方位,恐怕是京中最好的地界儿了。” “怎么好了?”“四通八达,这地儿说是京城的中心也不为过。” “嬷嬷,咱们去买东西的地方是哪里?”银霜发问道。 “西市。姑娘去过没有?” 银霜点点头,“很久之前去过一次,出府的机会本来就少。” “这倒是,姑娘一会儿跟紧我,万万不能走丢了。” 银霜笑着答应了:“好。” 平日里大多数食材都是庄子上送来的,但是府中每日也会派人到集市上添置一些新鲜的东西。 婆子先让银霜一直待在马车中,她与马夫一路买了府中需要的东西,才让银霜从马车中出来走动。 “前面是个卖林檎果子的,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姑娘要不要看看?” “林檎?”银霜有些疑惑:“这都冬日了,山上还有什么林檎野果?” “确实没有其他季节多,但是也有一些。他还卖一些腌制好的过季林檎。” 银霜跟随着厨房婆子的脚步走上前去,果然上面摆放了不少野果,有些形状银霜见都没见过。 银霜拿起一个从未见过的野果,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姑娘,这叫罐子,可甜了!这两天刚刚打过霜,拿来熬正正好,还带着果香呢。”卖林檎的货贩笑着道。 (本章完) 第114章 第114章 银霜问:“可试试吗?” 那货贩便上手替她剥开上面的小刺外皮,递给她:“您尝尝。” 银霜轻咬了一口,果然很甜,除了甜味还带了水果的天然清香。冬天本来就是果子稀少的季节,用这样的东西来做喜糕,老少皆宜,也能吃个新鲜。 “买上一点吧,嬷嬷。” “好嘞。” 银霜又选了一些高粱泡,跟着厨房婆子又选购了一些坚果类的吃食。 “姑娘没吃早膳吧?前面有个铺子的馄饨怪好吃的,可要来上一碗?” 银霜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好,这几日麻烦嬷嬷了,也辛苦马夫大哥了,我请你们吃一碗吧。” 那婆子本来没想让银霜请客,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应该的,怎么能让姑娘破费?” “后面恐怕还得麻烦嬷嬷呢,嬷嬷就别与我客气了。” 她后面可能还会寻机会出来两次,最好是能多逛两个地方,摸清楚王府周边的方位。 那婆子和车夫应该是常常光顾这家馄饨店,店主很熟悉的和他们打招呼,还将马车牵到了合适的地方,让自家儿子坐在一旁看守。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被端了上来,清亮的高汤中飘着几个饱满漂亮豚肉馄饨,翠绿的葱飘荡在汤面上,肉香、面香、葱的香气在空中交融。 银霜闻了闻笑着道:“真香。” 厨房婆子也笑:“虽然府中大厨云集,但我却觉得这店家做的馄饨比他们做的好吃几分,姑娘快尝尝吧。” 吃完了馄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三人心中都怕出问题,便早早赶车回府了。银霜利用早上做了三样不同的喜糕,趁着中午去西兴苑上课,提前拿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看着面前样式新奇的喜糕,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喜糕?” 老夫人上手摆弄了两下,指着中间的喜糕道:“也就中间的喜饼还像个样子,旁边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银霜不慌不忙:“京中的喜糕向来都是同样的款式。殿下身份非比寻常,自然不能同旁人相提并论。旁边的两个喜糕,一个是用高粱泡做的日头饼,还有一个是用罐子做的果味仁。” “高粱泡?” 银霜点点头:“老祖宗不若尝尝看,此饼味道独特,果香十足,男女老少皆宜。” 老祖宗淡淡喊道:“燕儿,盛一些。” 燕嬷嬷便用小刀切上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三种喜糕,让老夫人尝尝。 喜饼的味道便是普通的味道,但是另外两个有新意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老夫人点点头:“确实还可以,这样吧,你将方子交给厨房,东西便让他们来做。” 银霜愣了,本来脸上的神情也坚持不住了:“老祖宗,不是说让我来做吗?” 难道是今日出去被发现了吗? “难不成你还觉得你比那些大厨强了?”老夫人淡淡道。 燕嬷嬷也跟着道:“用你的方子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能有此荣,银霜你应该磕头谢恩呐!” (本章完) 第115章 第115章 再是绵羊脾气的银霜此时脸色也气得涨红。 她们此前让她一个通房去做主君婚事的喜糕,本就带着羞辱的兴致。 她承接应下,以为能借此事多些自由做事的机会。但万万没想到刚有成果就要被人剥夺,甚至还要求她要感恩戴德。 银霜没说话,嘴唇也抿紧了,晶晶发亮的眼中带着些许倔意。 燕嬷嬷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在老夫人眼中看到些许不屑。 “还不快谢恩?!”燕嬷嬷催促道。 银霜咬了咬唇,跪了下去:“多谢老祖宗赏恩,能让奴婢为主君的婚事献一份力。” “献什么力?”突然出现的男声,让房内的几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 银霜听到熟悉的声音,跪着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请殿下安!”院中的奴仆齐声道。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祖宗有些尴尬,急忙转换话题。她已经因为银霜的事情,几次与孙儿产生不合了,实在不想再因为银霜与孙儿起什么争执。 “今日没什么事情。”尹诏良淡淡道,“这是什么点心?像是喜糕?” 老夫人没说话,燕嬷嬷也不敢说话。 银霜却回道:“是喜糕,是奴婢受了老祖宗的命,为了殿下纳吉日做的。” 房间中空气静默一息,燕嬷嬷不敢让气氛沉默,连忙接话道:“正是呢,银霜姑娘不是正好擅长做甜食素糕吗,老夫人便她做了一些。” 尹诏良低头看银霜,只看见她匍匐着的玲珑纤背。 “原来是献了这个力。”尹诏良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块进嘴,“味道可口新鲜,造型也新奇,看来费不少心思。”“既然你愿意出力,那此次的喜糕便由你来做吧。”尹诏良淡淡道。 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 中午尹诏良特意在西兴苑陪老夫人用膳,银霜便留在这儿为两人布膳。 等两人吃过之后,银霜才匆忙赶往了小佛堂。 推开小佛堂的木门,银霜万万没想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孙怡乐扫过银霜,满脸不耐烦:“你这通房有没有规矩,姨奶奶布置下来的课业也敢迟到?!” 孙怡美嘴角勾了一丝嘲笑,却对着妹妹说道:“许是这位姑娘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呢?二妹,慎言!” 坐在垫上的女夫子淡淡扫过两姐妹,看向站在门外的银霜:“姑娘今日怎么这时才来?” “殿下来了西兴苑内,老夫人留我伺候他用膳,便耽误了。请夫子、两位表姑娘恕罪!” 女夫子笑了一下:“理当如此。姑娘本就是侍妾,应道以伺候侍奉主君为主要,进来坐下吧。” 银霜自知身份比两位远房表姑娘还要低上几分,便坐在了她们的身后。 课中孙怡乐几次阴阳怪气,银霜好不容易捱到了课后,行了拜礼便匆匆走了。 孙怡乐看着她的身影,嘲笑道:“她怕了?怎么和兔子一样跑得快。” 孙怡美神色不惊,但内心其实烦死了自家妹妹的多言,出口问她:“怡乐,你不是不想来吗?要不明日便装病吧。” (本章完) 第116章 第116章 孙怡乐听了,嘴嘟了起来:“干嘛,你不想让我来了?” 孙怡美却好心笑道:“我巴不得你每日都来呢,这样我还有个开心果陪我。只是我看你不乐意见到那通房。” 孙怡乐听了点点头,嗤笑道:“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和她一起感觉档次都被拉低了。” “那妹妹明日还来吗?” “我也不想来,但我又怕娘说我。”孙怡乐噘着嘴道。 “行了行了,我去帮你和娘说。”孙怡美状似很贴心的微笑道,“明日便告假吧。” 银霜这边回了耳房,将今日早晨记住的路线画在了图纸上。她从南州来了京中几年,却对京中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 看着手上简陋的路线图,银霜叹了口气,看来道阻且长。 “银霜姑娘,在吗?”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银霜利索地将图纸收好,放在枕下,“谁呀?” “是我,王春兰。”正是前几个月一直伺候银霜的王嬷嬷。 “王嬷嬷,快快进来。”银霜走上前去,打开房门。 王嬷嬷一脸喜气盈盈,“姑娘,丁总管那边说您这边正忙着做喜糕,让我来帮您。” 银霜愣了一下,此事定然是殿下吩咐的,毕竟也只有他在西兴苑听了此事。 银霜笑了笑:“我与嬷嬷有缘,快进来吧。” 王嬷嬷们听了心中也安定了一些,她还怕银霜心存芥蒂对她不满呢。 “姑娘仁慈,老奴心中愧疚。”“嬷嬷何必愧疚,就如同嬷嬷所说,如今我有了份位,又被殿下接回了府中,还有什么不好的呢?”银霜笑意淡淡。 王嬷嬷对此事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说多了又让银霜不愉快,便转移话题道:“听闻姑娘做的喜糕甚好,颇得殿下心意?” 银霜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殿下应当喜欢吧。” 王嬷嬷便提议:“要不再做上一些,姑娘给殿下送去?” 银霜愣了一下。王嬷嬷的思维她果然是跟不上的,居然什么事情都能往争宠这方向靠,也是个奇人。 “说的也是。”银霜笑了笑,不向以前那么排斥王嬷嬷的提议了:“王嬷嬷随我去厨房吧。” 两人忙活了半响,做出了两份喜糕。银霜托着银盘走到了主院,丁宗看见她迎了上来:“姑娘。” 银霜笑了笑,“这是刚刚烘好的喜糕,丁总管拿进去给殿下尝尝吧。” 丁宗却没有收下,拉银霜到一旁的廊下:“今日不太合适。” 他说话声音有些小声,“国公府的人来了,这喜糕实在不合适让他们提前看到,姑娘便拿回去吧。” 银霜看向房内,此时门窗半掩,看得出里面除了自在坐着的尹诏良外,还有一个半胡子的大人,和两个气质不凡的青年男子。 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尹诏良遥遥投射过来一眼。 银霜没想到他能这么准确的锁定自己的目光,面上一红,远远朝着尹诏良婉柔的笑了一下。 尹诏良看了一瞬,紧接着移开了视线。 银霜便朝丁宗福了一礼:“既然如此,我便拿回去了。” (本章完) 第117章 第117章 王嬷嬷此时还在耳房,本来想替银霜收拾收拾房间,见到银霜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银霜将托盘放下:“殿下房里有客人,不太方便。” 王嬷嬷帮她把银盘放到一旁,有将桌上刚才银霜用的笔墨纸砚给归置起来。 银霜扫过王嬷嬷的动作,“嬷嬷,不必如此,我这儿房间小,自己也弄得过来。” 银霜怕王嬷嬷翻弄自己的东西,便加强了一些语气,冷淡道:“嬷嬷如今已经不跟着我了,便不要这般了,我这会儿不需要收拾什么。” 王嬷嬷拿着砚台的手一顿,还是将东西都放好了才笑着道:“知道了,姑娘。” 第二日,银霜推开西兴苑小佛堂的门,发现里面只坐了孙怡美一个人。 女夫子还没来,孙怡美荡开一个温柔的笑:“银霜姑娘。” “表小姐。”银霜礼貌行礼。 孙怡美指了指旁边的坐垫,那里是昨天孙怡乐坐的地方:“今日怡乐生病了,姑娘同我一起坐吧。” “如何使得?”银霜笑了笑,还是坐到后面的垫子上。 孙怡美站起来拉住她,带着她到身旁的垫子上:“有什么使不得的,姑娘快坐。” 银霜推脱不下,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了一旁。 她没想到大表姑娘这般好相处。同样是姐妹,二表姑娘似乎要高傲许多。 孙怡美看着她坐下,便开口问道:“我听我娘说,你如今在给殿下纳吉做喜糕?” 银霜愣了一下,没想到从她嘴里问的是这个问题:“是。”孙怡美:“你可真是心灵手巧,不像我那妹妹。” 银霜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接什么话。 好在夫子很快来了。今日教的是礼节,孙怡美自然是手到擒来。银霜平日虽有礼,但学的都是下人礼,有些上不得台面。 孙怡美早早便被女夫子放走,银霜却一直学妾礼学到了傍晚。 孙怡美走了之后,直接来到了西兴苑内找到老夫人。 “姨奶奶,我与银霜姑娘一同习课的时候听闻她在做喜糕,不知道怡美能否为表哥也帮帮忙?” 老夫人看着乖巧的孙怡美,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愿意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怡美听了便道:“说来我们南州喜糕也是别具特色。姨奶奶和表姨以前都是南州人,不若我做个南州的款式,到时候一并放到喜糕里去。” 老夫人听了叹道:“你这个丫头,可真是太有心了。说来我也许久没吃上南州的喜糕了,那味道京中的这些糙食可比不了。” 孙怡美笑了笑:“姨奶奶喜欢吃些什么?明日我做些南州点心,与您送来。”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银霜没想到这等苦差事竟然还有人想抢着做。 纳吉之日前,银霜才从燕嬷嬷的口中得知,自己的一款喜糕被替换下了,要换成孙怡美做的南州糕点。 银霜并无不满,虽然去国公府做的喜糕数量不多,但是纳吉那日可是要起个大早开始做,也算是个累活。 (本章完) 第118章 第118章 纳吉之日,尹诏良带着奉国寺的主持亲自前往了国公府,带着女方的生辰亲自到了奉国寺占卜。大长公主也跟着前往,给足了国公府面子。 而在府中的银霜,接到了来自东上牧本的消息,他已经到了京中。 粉黛坐在银霜的床铺上,与银霜说着这个消息。 银霜沉吟片刻:“那他已经在京中落脚了吗?” “自然是。”粉黛递上一个纸条:“这是他在京中所住的客栈。银霜,你真的要去见他吗?” 银霜点了点头,“要。” 粉黛问:“那你要如何出去?你现在这个身份是出不了府的,要不然让他来府中探望你吧,装作你南州的亲戚。” 银霜摆摆头:“不行。” 她被老夫人收下的时候本就是孤女,突然多一个南州来探望的亲戚,实在奇怪。 “我自有办法,你先帮送个消息出去,让他等我几天,我会在卯时左右出府去见他。” “卯时?这么早你怎么出去?该不会是翻墙吧?” 银霜笑笑,没回答。 纳吉事毕,荆亲王府和国公府的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尹诏良和林清芠的八字天作之合,便约定好良辰吉日,择日前往纳征。 平日里安谧静怡的荆亲王府,这几日也散发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奴仆们都在忙着准备纳征之日的聘礼。 耳房外寒风吹过,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银霜打开窗户喊道:“嬷嬷!” 厨房婆子刚刚下值,看到银霜喊她,与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过来,“银霜姑娘,何事?” 银霜将她迎进门,有些不好意思道:“嬷嬷,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什么事?姑娘不妨直说。” 银霜走到一旁的梳妆盒旁,将里面一支银钗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嬷嬷,我想让你早上的时候再带我出去一趟,行吗?” 厨房婆子扫过桌面上的银钗,又扫了一眼银霜,讪笑道:“那日是为了选食材才带着姑娘出去的,这种事情……” 话中夹杂着不情愿。 银霜拉住她粗糙的手,把手中的银子塞过去:“嬷嬷别担心,我出去肯定不会连累你们的,我也耽误不了什么时辰,最多一炷香。” 婆子掂量掂量了手中银子的分量,笑着道:“那好。明日姑娘早点起来。” 第二日,银霜乘坐着府中的菜车到了客栈。 马夫特意将她先送来再去拉东西,还提醒她:“姑娘,万万不可误时。” 银霜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他:“大哥放心,不会的。” 此时客栈里没有几个人,店小二坐在柜前打盹,银霜步履轻快迈过长廊,走上木扶梯。 她从腰带中将粉黛给她的纸条拿出来,确认了房间名字,轻轻敲了敲门。 “谁?”里面清冷沉静的男声传来,果然是牧本的声音。 “是我。”银霜开口道。 屋内传来脚步声,两扇雕门被拉开,文气清俊的牧本出现在银霜视野中。 “牧大哥。”银霜喊了一句。 牧本侧身让她进来,还探出头看了看她身后有没有跟人。 (本章完) 第119章 第119章 门阖上,两人对视一眼。客栈的房间此时有些灰暗,牧本走到桌子前,取火将油灯点亮。 因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银霜有些许的不自在,进来了之后一直站在门附近,不好意思往里走。 牧本将凳子拉出来,开口道:“坐。” 银霜依言走过来坐下,“没想到你会来京中,牧大哥。” “宋殊,当初你说你告诉我,你不是摄政王府中人,是也不是?”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还带着如此针芒相对的提问。 银霜一愣,嘴唇抿着,“当初在山寨中,我恐惧你的身份,自然说了些谎。” 牧本嘲讽一笑:“那今日你又如何敢单刀赴会,直面我这个山匪?” 自然是因为山寨出事之前,牧本来将她送下山,还给了她不少东西,这才让她知道了他的本性。 “我当时不是故意骗你的,对不起,牧大哥。”银霜真诚抱歉,脸色涨得有一些红。 “算了,我今日来也是受你大哥所托。”牧本淡淡道。 “大哥?!你联系上他了?” “那时你告诉我你是宋殊,我便察觉了不对,后来下山之后修了封信去南州,你大哥托我到京中来寻你。”牧本站起身来,从包袱里找出一封书信,递给银霜。 银霜打开,里面是她苦苦寻了多年的亲人笔迹,她看着心上大哥对牧本的殷殷嘱托,莫名眼中便生了泪意。 银霜抬起噙着泪意的美眸,含着感激看向牧本:“多谢你,牧大哥。” 牧本扫过她的脸,不自然的撇开视线,语气硬硬的:“要谢谢你大哥吧!他给了我银子的。” 余光看见银霜的手紧紧攥着信,“这封信我也拿着没用了,你喜欢便拿去吧。” 银霜笑了一下:“谢谢牧大哥。”她讲信件折起来放进信封,收进袖口。 “你大哥和小妹如今都身在南州,既然找到你了,我便书信一封给他们,让他们来京中见见你吧。” 银霜听了却开口道:“不必了。” 牧本疑惑地扫过她:“为何不必?” 银霜踌躇了一会儿,垂下眼睛避开牧本的视线:“我……我已经存够了赎身的本钱,准备出府了!” 她声音不算笃定。 牧本打量了她半响,想起曾经三娘对他说的话,最后轻描淡写问道:“既然如此,你是打算去南州寻他们了?” 银霜点点头。 “准备何时动身?” 银霜自然也摸不准,有些犹豫:“可能还要些时日。” “正好我也要回南州,你不若与我同行吧。” “可是……我不确定时日。”如若像今日这般出门,定然会害了厨房婆子与马夫。 “我不急,正好没来过京城,也像随处逛逛。再说你大哥托了我来寻你,我却放任你一人独行南下,到时候他见了我非得打我一顿不可。” 最终银霜还是应下了此事。 回府时天际才刚刚剥开黑纱,日头刚刚升起,霞光撒满大地。银霜心情轻松,嘴带笑意。 (本章完) 第120章 第120章 纳吉之后,纳征也提上了日程。 老夫人要求尹诏良亲自去猎了大雁来当聘礼,这几日正好皇家也要围猎,尹诏良没有反对。 银霜此时如同往日一般,被叫到西兴苑伺候两人用午膳,听到这个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说到纳征的事情,老夫人脸上笑意洋洋,对孙儿办事的态度很是放心。 先前她曾以为尹诏良对这个婚事一点也不上心,没想到纳吉之日便请了奉国寺的主持一同前往,还叫上了大长公主。 不光是国公府满意,她也对此很满意,连带着对前面帮忙的人也态度好了一些:“纳吉那日的喜糕做的挺好,银霜你想要什么赏赐?” 银霜没想到话题一转便转到了她这儿,有些受宠若惊:“那喜糕也不全是奴婢做的,许是沾了大表姑娘的光。” “怡美确实贤惠。也不知谁家男儿能娶到她?” 尹诏良却未接老夫人这一话茬,询问道:“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银霜沉吟片刻,跪下道:“奴婢这几日受老夫人恩赐,得以跟着女官学习。得知妾室在主母进门前,要斋戒沐浴,每日只食一碗羹,以示尊重。奴婢虽然份位还未及妾,却也算殿下房中人。” “奴婢想上山朝拜,为殿下纳征祈福。” 此话一说,老夫人笑了,“看来没白白教你,你有心了!既然如此,明个儿就让人送你上山去,也算了却你的一番诚挚心意了。诏儿,你说呢?” 尹诏良平平淡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行。” 没想到老夫人安排就在明天,银霜表情有些恍惚,急忙掩下神色跪谢:“多谢老祖宗,多谢殿下。” 回到耳房,银霜开始收拾东西,她明日必然是不可能带太多东西的,而且也不能把意图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以防府中追捕。 银霜将为数不多的首饰全部留下,还特意将还未缝制好的绣品箩筐放到了显眼处。她将为数不多的银票缝制在明天要穿的衣服内侧,又将碎银子放到荷包里放好。“姑娘。”门外突然传来房事嬷嬷的声音。 银霜将衣服连忙藏起来,走到门前去开门,“嬷嬷,什么事?” “今晚主子召寝。” 按照惯例,银霜被洗漱一番送进了尹诏良的帐内。 夜幕暗下,尹诏良踏步进来。 银霜美目流转,望向身躯高大的他,因为明日的事情,莫名心中涌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地这般看我?”尹诏良走过来,问她。 银霜低垂下鸦羽般的黑睫,没有说话。 尹诏良冷嗤了一声:“都这般醋了,为何还要在外祖母跟前儿说那些话?是故意来讥讽我的吗?” 银霜一愣,原来他会错意了。但银霜没有否认,今夜的她似乎有些胆大:“可是奴婢没有醋的资格。” 银霜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尹诏良却看得刺眼。 “奴婢只是一个通房,主君娶妻,奴婢自然只能祝福祈祷。” 银霜的脸被尹诏良钳住,他居高临下,眼神紧盯着银霜:“怎么?你还想要更多不成?” (本章完) 第121章 第121章 银霜微微扭过头,一言不发。 尹诏良居然笑了一下,坐到床上揽住她:“还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就和你说的那养不熟的狸奴一样,看来不是。” 银霜心一颤,继续沉默着。 尹诏良逗弄她:“醋了几日了?” 银霜没回,“殿下,如若银霜真的是要更多呢,您愿意给吗?” 尹诏良笑着道:“自然愿意。” 他早就愿意给她妾室的份位了,只等主母进门之后再说。 “等我娶了国公府嫡女,到时候便抬你做妾。”对于银霜的身份来说,这确实已经算是破例了。 尹诏良半搂着她,“她的名声好,想来对待后院人也和善,你不用太怕。” “我没怕。”银霜说得很平静,“能与殿下相配的,自然是良人。” “以后等她生下孩子,我便也许你一个孩子。”尹诏良安慰着她,希望能用这种方法来缓解她的醋意。 银霜听到这句话,笑了。 “殿下,妾室的孩子以后也是主母抚养吧?” “也不尽然。”尹诏良裹住她的素手:“以后你要想,我也可以许你自己养。” “好。” 银霜回应着。 或许是因为银霜今日性子有些沉默,尹诏良便带着她到了汤池泡温泉。 如若是平日,银霜可能不敢与他同泡。 但是今日,银霜穿着一身纯白的亵衣下了水。 亵衣湿透了之后紧紧贴合着她玲珑的腰身,她趴在岸边,双手放在岸上交叠着,把头靠在上面。 尹诏良在另外一侧,下水了之后他便闭上眼享受,也没有打扰银霜。这样的氛围很是放松,银霜不时用余光看他,静静凝望。 想到刚才在房内尹诏良说的那些话语,银霜眼神沉沉,映照着温泉汤池的盈盈水面,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自从岭西回来后,其实她对尹诏良的感觉都改观了许多,所以今日听到他嘴里吐出那些话语时,心中仿若被千斤大石砸中。 门第之差,是他们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这些话对于尹诏良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甚至他对她说的那些话,算得上开恩。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殿下!宫中来人了!”小郑子不敢进来,站在汤池长廊的围帘后提醒道。 尹诏良蹙眉睁开眼:“何事?” “似乎与陛下有关。” 尹诏良心烦起身,看到坐在汤池里乖顺的银霜,忍不住走过去搂住她,嘬了一口她白嫩的脸蛋:“你在此乖乖等我。” 银霜轻声点头:“是。” 银霜最终在这晚没有等到尹诏良,他进宫去了。 银霜擦干了头发,在房事嬷嬷的陪同下回了房。走之前丁宗找到她,托着一个托盘。 “这是前面殿下奴才给姑娘做的衣裳,用的是陛下分的贡布。殿下特意挑了与姑娘相衬的颜色。” 银霜看向托盘,确实是漂亮又好看的衣裳。 “这等布匹我怎么能穿得?” 丁宗笑了笑:“殿下赏赐,说让姑娘消消醋意。这布料好看还能保暖,殿下说明日姑娘不如穿着出去散散心。” 银霜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指,“好,劳烦丁总管替我谢谢殿下赏赐。” (本章完) 第122章 第122章 回了耳房,房事嬷嬷端来一碗温热的避子汤。 “姑娘,汤药喝了吧。”房事嬷嬷放下托盘,将汤药递给银霜。 银霜愣了愣,“嬷嬷,我今日未能承宠,便不必喝了吧。” 房事嬷嬷却寸步不让。将那碗避子汤往前一推,锐利的眼睛看向银霜。 “姑娘与殿下去了汤池对吧?” “是。” “那里守着的人少,奴婢也未能前往,里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情。如今殿下不在,也不好耽误了时辰,还请姑娘不要让奴婢为难。” 原来嬷嬷是怕银霜承了宠故意诓骗她不喝汤药。 银霜听完沉默一瞬,嘴角一抿,“好。” 她端起汤药,一口干了下去。苦涩的滋味在嘴中蔓延,连带着不被信任的滋味混着被吞了下去。 房事嬷嬷见她喝了药,松了口气,笑着安慰道:“奴婢不是故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与我计较。” “这大宅大院的,避子如若出了纰漏是大事,说不定还要出人命。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房事嬷嬷递给银霜一枚腌好的杏儿。 往日银霜都不接,只用淡水漱口,今日却接下了,她将杏含在嘴中,点了点头。 房事嬷嬷完成了任务,自然退了下去。 银霜又将自己的随身物品都清理了一番,才强迫自己压抑住脑海中翻腾的情绪,躺下睡觉。 …… 东方已露鱼肚白。 银霜很早便醒了,用冷水洗了脸,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裳。转身看见昨日被房事嬷嬷放在衣柜中的贡布冬服,她想了想,还是套在了外面。 时间还未到,她又将耳房整理了一遍。枕头被子被她规整的很整齐,桌椅板凳也被她整齐的搁置在了墙角边。 她没有将银子全部都带走,将上次牧本给她的银子,放了一半在箱底。时辰到了,银霜先去西兴苑与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着她身上的这身衣裳,有些惊讶。这布料她很熟悉,不就是前些日子分给庄玉母子的那种贡布吗? 她就说今年怎么连匹鲜艳的颜色怎么都没有,原来是被做成女子衣裳送出去了。 老夫人眼神儿飘过衣裳,又扫过银霜。 老夫人知道她今日要去寺庙祈福,便也没发作,让她走了。 但等银霜走后,便召来燕嬷嬷。 “燕儿,您去主院问问丁宗,今年陛下那边送来的贡布到底有几匹?” …… 银霜坐在马车内,两只手紧紧攥着。 马车缓缓驶动,马蹄的声音在早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银霜听着马蹄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她打开布料,望向身后逐渐在视野中远去的荆亲王府。 她看了许久,寒风刮在脸上,让脸颊都变得冰凉。 银霜垂眼,莫名落下了两滴泪。 她收回拉住布帘的手,轻轻拭了泪意。 银霜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要镇定,一会儿下车了千万不要让随行的小厮和婆子发现任何端倪。 她闭眼靠在车壁上,等着马车达到目的地。 (本章完) 第123章 第123章 此番朝拜去往的是菩提寺。 京中最好的佛寺虽是奉国寺,但银霜这样的身份却不能前往。 菩提寺是京中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因为这里平民也能前往。 尽管还是早晨,此时寺中的香火已经是一片缭绕。 马夫等在寺外,西兴苑老夫人派来的婆子与银霜一同进了寺中。 因为是荆亲王府的马车,菩提寺特意派了僧侣将银霜作为贵客来接待。见银霜和婆子都是女眷,便邀她们两人去了禅房内。 婆子是老夫人派来的,跟着银霜寸步不离。 禅房处安静人少,是菩提寺特意接待京中富贵权贵人家的地方。 小沙弥送上两碗清茶,请她们两人稍坐。 “托姑娘的福,真是开了眼。”那婆子笑嘻嘻道,“我可来这菩提可有十几二十来次了,竟不知道此处。” 银霜笑笑,脸上也是带着与婆子一般稀奇的神色,东看看西瞧瞧:“我也是第一次来。” “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以后来的机会还多。年纪轻轻便承了殿下的宠,姑娘以后前途无量呢!”婆子叹了一句:“奴婢便不一定了。” “谁说的。”银霜笑着浅喝了一口绿色的茶汤,“我见嬷嬷面相是个有福的,以后定然有机会。” 那婆子愁眉苦脸的,“奴婢倒是想有福,但今年确实不顺。” “正好今日来了,嬷嬷一会儿请大师帮你看看,请个签吧。” 此番过来是为主子祈福,用这种机会请自己的愿其实是逾越的。 但是银霜开了这个口,那婆子自然心存侥幸。“多谢姑娘开恩。” 没等上多久,菩提寺的大师便来了,先是带着两人去了殿内点香朝拜,又特意为两人请了签。 银霜跪在蒲团上,闭着眼摇着签筒,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手便停了。 大师拿着签的手指一僵,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意:“此签,下下签。” 婆子和银霜两人都愣了。 银霜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定然是我刚才诚心不准。” 婆子连忙将银霜扶起,“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姑娘不若为去为殿下诵念经文吧。” 诵经祈福是已时半刻才会开始,银霜便先行回了禅房等待。 婆子回了禅房,忍不住小声与银霜说道:“奉国寺测算殿下与那国公府嫡女的婚事,明明是天赐良缘。怪不得奉国寺为国寺,看来真是技高一筹。” 银霜脸色有些发愁,拉住婆子的手:“嬷嬷,还请不要将此事告诉府中人,此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定然会责罚于我。” 这事儿简直就是触霉头的,婆子自然不敢说:“姑娘放心,定然是那签筒出了问题才会如此。” “多谢嬷嬷了。”银霜感激地说道,:“那嬷嬷你还求签吗?” 那婆子脸色一顿,犹豫了。 “菩提寺不是在京中享有盛名吗?许是我刚才一时走神,神明怪罪才如此。” “嬷嬷要不去试一下,正好也检验一番到底真不真?”银霜笑容淡淡。 (本章完) 第124章 第124章 婆子先前多次来朝拜菩提寺,定然是对这里信服的。 银霜这样一说,她也动摇了。 刚才她们摇签的那个殿可不是寻常的地方,要是出去了便不能再进来了。 婆子心动了,笑了笑:“那我便去求上一签,姑娘便在此处等我。” 这里是禅房,外面还有僧侣,再说银霜说着的这些话,让婆子卸下了防备。 在她心里,银霜只是个迫切希望求宠的通房,甚至不惜为殿下的婚事祈福来获得主子的怜爱。 婆子起身开了禅门,银霜埋头喝茶,用余光看她出了门去。 银霜走到窗前,看婆子已经消失在拐角,便立马出了禅门。 “小师傅。”银霜走到一个小沙弥的跟前,“不知茅房在哪里?” 小沙弥指了路,银霜便寻着他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先进茅房小解,然后将身上穿着的颜色鲜艳的贡服外袍脱了下来。 菩提寺位处山崖之上,银霜将袍子直接扔下了山崖。 她匆匆跟着几个往来的女眷出了寺门。 马夫就在寺外的空地上停歇,这外面有许多马车,大多数都是私人的马车,但也不乏有些牛车是特意送人上来的。 银霜跟着人群绕过府中的马车,询问一辆老伯的牛车:“能下山吗?” 那老头扫她一眼:“一个人不拉!” 银霜没说话,从怀里掏出来二两银子:“走吗?” 老头掂量了一下银子,开口道:“上车!” 牛车的木板铺着稻草,有些简陋。车身上立了四个柱子,因为是冬天,围了些麻布挡风。 银霜坐在车里,心脏碰碰直跳。 进了京之后,她立马寻到了牧本所在的客栈。牧本看见她格外吃惊,“快进来。” 他神色有些严肃,将银霜拉进房内,还不忘看她身后是否跟了人。 银霜喘着气,看着牧本:“牧大哥,我已经出府了,我们能出发了吗?” 牧本打量着她,她神色有些焦急,两只手攥着裙边,一双美眸急切地看着他,盼望着他应承一句。 赎身出府,远走寻亲,身上却没有一件行囊。 牧本隐下眼中的打量,说了一句:“好。不过要等等。” “等什么?” 牧本指了指他散落在客栈中的物件:“这些东西,你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便走。” 银霜点点头同意了。 牧本便出门买了两身麻布的衣服,又特意买了一些干粮。 回来的时候银霜已经将他的物件全部都归置好了。 牧本将手中的麻布女装递给她:“穿上,然后给自己梳一个已婚女子的鬓。” 牧本说罢,提上桌上的行囊便出了客栈的门。 银霜一愣,原来他出去是特意给她买衣裳了?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来不及多想,银霜按照牧本的嘱咐换上衣裳,将头发盘起。 打开房门,牧本递给她一个藩篱。 “走。” 银霜本以为两人要匆匆忙忙寻马车,又或者是坐船,没想到到了客栈马厩,牧本牵出来一匹骏马。 (本章完) 第125章 第125章 马夫拿了个马凳过来,银霜踩着马凳被牧本拉上了那匹骏马。 马夫朝着牧本笑道:“公子,接到你媳妇儿了?” 银霜藩篱下的神情有些诧异。 “是。”牧本笑了笑,朗声道:“终于可以回老家了,这两日红爪喂得极好,大哥辛苦了。” 说罢,他掏出一些赏钱递了过去。 那马夫接了,嘴上还念叨着吉祥话:“那便恭喜公子和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借你吉言!”牧本承下,呵了一声,“驾!” 银霜紧紧攥住他腰间的衣服,埋头将藩篱抵在他的背上。 因为此时正是午时,城门的官兵都在换班,再加上今日本就是集日,进城管的很严,出城则比较松散。 两人没经过盘问便出了城门。 马匹奔驰在路上,扬起黄土泥沙。牧本单手执缰绳,一手拉过银霜攥他衣服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 “抱紧了。”话音刚落,他扬鞭策马,红爪甩蹄便跑,冲力让银霜不得不紧紧环住他。 两人策出城,整整跑了一两个时辰,天都逐渐暗了,牧本才将速度转慢。 他没有选择进城,而是选了一个荒庙过夜。 这个庙里杂草丛生,堂内有不少烧过的灰烬,看来这里也曾经来过他们这样的露宿人。 牧本先将马儿安置好,找了一些枯草生了火。 银霜把包袱里的干粮拿了出来,用布擦了擦一块废旧的瓦片,银霜将干粮放在火边炙烤。 牧本递了银霜一把小刀:“拿着,我出去弄点野菜,不会走远。有什么事情大声喊我。”银霜有些怕,但也不好意思让他留下,“好。” 他走后,银霜在荒庙周围拾减了一些枯枝树木,把火烧得更旺了些。毕竟如今已经是冬天了,晚上如若没火,冻死在外面也说不定。 而同样是在寺庙,被派来随行的婆子和马夫却急得大冬天大汗淋漓。 马夫一直在质问婆子:“不是让你跟紧了姑娘吗,老祖宗都说过了,今日之事回去要仔细汇报。你到底去干嘛了,姑娘怎么会不见了!” 婆子不敢说真实情况,躲闪着眼神:“人有三急,我就是上了个茅房。而且姑娘在禅房里,外面也有小沙弥,谁知道怎么会不见了。” 两人急急匆匆将寺庙里里外外都寻了一个遍,也没见到银霜的身影。 禅房的小沙弥他们也去询问了。 小沙弥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刚才确实有位貌美的姑娘出去过,不过她应该是去茅房。小僧还特意为她指了路,看着她过去的。” 两人听了这话,心中存了一丝丝侥幸。 “还不快去茅房看看!或许姑娘是闹肚子了。”马夫朝着婆子大喊道。 “喊什么喊!”婆子忍不住骂他。 马夫急得舌头都要冒泡了,眼神一瞪:“老虔婆,再不去我要你好看!” 婆子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连忙跑了。 空空的茅房哪里还有银霜的身影,本来还怀有侥幸心理的婆子,一下都快急哭了,又不知如何回去面对马夫。 她遥遥看向山崖,竟然看见了不远处树枝上挂着今日银霜穿的那身鲜艳的贡布衣裳。 (本章完) 第126章 第126章 “姑娘似乎掉下山崖了!”婆子带着哭腔说道。 马夫脸色一白:“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见姑娘的衣服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那衣服颜色鲜艳,打眼得紧。” “我去通知府里,你去找菩提寺的大师,让他们帮着寻寻人。”马夫说完便快步跑了。 婆子看着马夫走了,更加六神无主了,拉着禅房小沙弥哭着道:“小师傅,你都听见了吧,求你帮帮我。” 小沙弥自然是以慈悲为怀,带着婆子去找到方丈,集结了寺中得空的十几个和尚,朝着那衣裳所在的山腰赶去。 此时天空开始刮起了风,有雨丝断断续续从天上飘洒下来。 荆亲王府中,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是西兴苑的燕嬷嬷。她听到马夫说的消息,愣了一下,急忙跑到老夫人那儿去汇报。 老夫人蹙眉:“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怎么跟的人?” 那马夫磕头认罪,其余的话也不敢说。 燕嬷嬷突然想到银霜最初那不愿要身份的样子,低低问了一句:“不会是跑了吧?” 老夫人眼睛一瞪:“瞎说什么胡话?她都攀上了诏儿,还舍得跑?” “她今日穿着诏儿送她的贡布来我这儿耀武扬威的,怕是早就纸醉金迷,乐不思蜀了吧!” 燕嬷嬷便也不敢多说。 “这死丫头,向来不是个安分的。”老夫人嗤了一声,“不过好歹也是府中人,去带上一队侍卫,去山上找找。” 等尹诏良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才回来就被老夫人叫到了西兴苑。西兴苑此时除了老夫人还有庄玉母女,老夫人觉得说银霜的事情会败了家宴的兴致,便也没说。 有庄玉和孙怡乐两个爱说话的活跃气氛,晚宴的气氛算得上的和和美美。 等庄玉母女都走了,奴仆上了热茶。 老夫人喝下热茶,清了清嗓子:“对了,诏儿,有一事与你说。” “什么事?外祖母。” “你那通房今日上了山,突然失踪了。听那边报来的消息,似乎是失足掉下山崖,如今还在找。” 尹诏良端着茶杯的手一晃,眼神骤变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被他这么一看,心里也打鼓,急忙放下茶杯:“你也别慌,祖母已经派了一队侍卫上山,还请了菩提寺的和尚一同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尹诏良猛地站起来,看向窗外。 雷电乍现,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远处府宅的屋顶红瓦被闪电猛然显现,雨滴犹如银元般大小,冲击着一切。 屋外的树影在猛烈的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强风折断。 尹诏良放下茶杯,转身便迎着雨走了出去。 “诶!诶!”老夫人都没反应过来,急忙朝着身边的奴仆吼道:“还不快去给殿下打伞!” 旁边有奴仆急忙忙拿着伞上去了尹诏良大手一挥,将那油纸伞扔到了地上。 他的背影透着急忙和怒气冲冲,一时西兴苑无人说话,老夫人叹了口长气。 (本章完) 第127章 第127章 “殿下,今日雨水拥塞积流,发生了山走石移。菩提山已经上不去了!” 随行的侍卫探了路,朝着穿着一身蓑衣带着斗篷的的尹诏良说道。 尹诏良神色凝重,“叫人,今天我要上去。” “殿下,万万不行啊!山走灾异,那是不祥之兆。”丁宗急忙道:“如今还在下雨,您可万万不能上山!” 尹诏良幽如寒潭的眸子扫了一眼丁宗:“孤今日定要寻到她!” 他说得咬牙切齿,却让周围人没觉得他如平时般严肃凌厉,莫名觉得有一丝可怜。 “殿下,这雨越下越大。今日确实不宜上山,再说今日下午已经派了一队人上山,他们此时定然正在山上搜寻。” “如若她真不慎跌下了山崖,再遇上了山走,今日不寻到她,她还如何能活命?”尹诏良质问道。 他不敢想她一个人遇到这样的暴风雨,又遇到了山走到底有多害怕。 丁宗眼见着尹诏良平日威风的铁拳,此时攥在身侧紧紧的,隐隐发抖。 丁宗心颤了一下。 旁边的侍卫看着尹诏良要迈步上山,几人急急忙忙拦着他:“殿下,不可啊!” 还有些人跪了下来,都在劝阻尹诏良。 “滚!”尹诏良大手一挥,推开几人,踱步走上了青石台阶。 侍卫首领与丁宗对视一眼,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可惜的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面对着山上滑落下来的泥沙,被风吹倒的树木,饶是尹诏良带了一百多人,也是束手无策。 尹诏良紧急让丁宗派人去京中调人。 一群人从山腰被泥沙淤堵处开始排队搬沙运石,长长的接龙队排了好几只,直到了天亮才畅通了上菩提寺的山路。熬了一夜的尹诏良身穿紧贴在身上难受的湿衣,迈着大步上了山。 菩提寺前的空地此时一片狼藉,不少树枝都被吹折了,然后被挡在了空地上围墙处。 尹诏良踏进菩提寺,大殿内正躺着休息的侍卫队。他们是前面被老夫人派上来的那批。 尹诏良此番这么狼狈的出现,让他们大吃一惊。 “找到人没?”丁宗询问道。 “没有。”那侍卫带头人不敢看尹诏良的目光,递上唯一的成果:“但搜得一件姑娘的衣服。” 尹诏良接过那件衣服,是昨日他让丁宗赏赐下的贡布衣裳,特意让她今日穿了出来散心。 如今这件衣裳已经全然被雨水打湿了,裙摆沾着泥土,皱巴巴的被揉成了一团。 尹诏良手指摩挲着那衣裳上的绣纹,闭了闭疲惫的双眼:“除此之外呢?” “回殿下,还在找。当时与姑娘一起的婆子还在,殿下可要询问?” “让她过来。” 有侍卫端了一把座椅过来,让尹诏良坐下休息。 尹诏良确实也累了,衣摆的水迹随着他的动作滴落,有人送上热茶来。 “丁宗,京中调的军来了吗?” 丁宗恭敬回答:“应在路上了殿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尹诏良的大手紧紧擒住银霜的衣裳,哑声吐出这句话。 (本章完) 第128章 第128章 “你把昨日的事情,仔细说说,若是遗漏一项,你可知道下场?”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跪在地上的婆子,脸色苍白,偷偷看了一眼尹诏良的神色,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说!” 婆子身子一抖,一五一十的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听到婆子为了求签竟然放任银霜一个人等在禅房,尹诏良的脸色已经黑得如要滴墨般。 旁边的侍卫听了也吃惊,原来这婆子前面没和他们说实话! “殿下!这老虔婆前面说的是她去茅房的功夫姑娘就不在了!我还奇怪呢,如若姑娘去了茅房失足掉下山崖,怎么可能这婆子遇不到!” “擅离职守,捏造事实。来人,押下去!”尹诏良冷声说。 婆子连哭叫都没喊出来,便被两个大汉利落的捂住嘴绑了下去。 “继续审问,务必要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了解清楚。” 尹诏良在菩提寺整整等了两天一夜,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天渐渐亮堂了,浓密的黑云也不再笼罩。湿漉漉的地面显示着曾经有一场暴雨的到来,湿润的土地在雨后散发着香气。 “殿下,崖下山腰泥沙坍塌的地方,挖出了一具女尸……” 此话一出,丁宗猛然看向脸上满是胡茬,两夜未睡的尹诏良。 尹诏良脸色有些白,但神色还算镇定:“带路。” 如今山上的路还是很不好走,因为泥土沁润了雨水,很容易陷进去还拔不出来。 丁宗看着天之骄子般的主子,满脸的胡茬,只有梳的冠还算整洁,身上的锦衣沾了不少泥点子,脚下的一双金线银靴更是已经满是泥土。 山腰处找到尸身的地方已经被围了起来,尸身是在清理泥沙的时候发现的,因为被石块泥土裹挟着冲了很远,全身都是细小的伤痕,看着惨不忍睹,泡了两天的雨水也让尸身完全辨别不出本来面目了。但是根据尸身的身形来看,确实很像银霜。 丁宗不由看向尹诏良。 他此时面色晦暗,一言不发,眼中死沉沉望向那具女子的尸身,许久问了丁宗一句:“你觉得,像她吗?” 话语间,声调骤然变了一瞬。 丁宗隐下心中的惊骇,远远瞄上一眼,“殿下,有些像。” 尹诏良不敢再往前走去。 “是我错了。”尹诏良突然道,语气已经变得不堪,即将崩溃。 “是我错了。”他嘴里念叨着,突然便昏阙了过去。 “殿下!” “殿下!” 身旁的侍卫急忙扶住他,但由于他身躯高大,旁边的侍卫也没能接住,还是半摔在了湿泞的泥土中。 “丁总管,这可如何是好?”侍卫有些六神无主,这可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万一出了意外,这天下可怎么办? “派人叫车把式,先将殿下送下去。”丁宗沉声道。 “那具女尸呢?” 丁宗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女尸:“裹起来运往山下,不能停放在王府,去朱雀巷的那个宅子吧,买个上好的棺材。” (本章完) 第129章 第129章 荆亲王府的西兴苑,得知孙儿已经在菩提山上两天两夜了,老夫人愁得都吃不下饭。 “不就是个女人。”老夫人叹口气,因为尹诏良未上朝的缘故,这两日天天有朝中人来府中拜访。 燕嬷嬷宽慰道:“毕竟是殿下收入房中的第一个女子,想来殿下上了心。” “我还一直以为他是薄情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个痴情种。”老夫人骂了一句。 “老祖宗!不好了!”一个年轻的婢女急急忙忙跑进院子,嘴里大喊着。 燕嬷嬷蹙眉看过去,训斥道:“没规矩的!这么慌张做什么!” 老夫人看着婢女的神色,心中似有所感,并未纠结于婢女的鲁莽,连忙问:“快说,何事?” 婢女道:“殿下在菩提山上晕厥,被送下来了。” 老夫人急急忙忙赶往主院,便见到尹诏良躺在床上一身狼狈,神色疲惫满脸胡茬,脸色蜡白,面无血色。 老夫人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扑到床上去:“诏儿!诏儿!你可别吓外祖母!” “老祖宗别慌,府医正在诊治,奴婢也派人进宫去请太医了。” 在老夫人心中,尹诏良不止是家中的顶梁柱,更是朝廷的顶梁柱。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确实和要了她的命没有区别。 而且尹诏良向来是矜贵自持的,如今变成这般形象,在场的众人都无不震惊。 “殿下两宿未合眼,再加上惊思过虑,一下子气血未能跟上。”府医初步诊断,“待奴才为殿下施针。” “惊思过虑?!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主子的?!”老夫人严声厉气呵斥着下人。 有人苦着脸,汗淋漓道:“老祖宗,殿下是因为见到银霜姑娘的尸身才如此的。”老夫人眉头蹙起,“银霜的尸身?” 她惊诧万分,声音也高了几分:“她死了?!” “是。” 老夫人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尹诏良,叹了一句:“我可怜的孙儿。” 府医的诊治很有效果,没有多久,床上晕厥的尹诏良幽幽转醒。 他双眼猩红,眼神有些涣散,低低喊了一句什么,老夫人虽然没听清,但是看得出嘴型应该是银霜的名字。 老夫人抓住尹诏良的手:“生死有命,诏儿,这是银霜她的命,人死不能复生,但你不能出事啊!你要出了什么事情,这整个天下,应当如何是好……” 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尹诏良似乎听不见老夫人的说话,又紧紧闭上了眼。 府医极其有眼力见,连忙宽慰老夫人:“老祖宗,殿下许是累了。您先别哭了,殿下如今正要静养。” 老夫人听了这话,活生生将哭声压了下去,但又忍不住泪意,只得拿着手绢拭泪,嘱咐道:“万万照顾好他。” 说完出了房门。 此时床上的尹诏良睁开了暗淡的双眼,眸光失了魂一般,看着床帐顶,一言不发。 府医开了药方,便将所有人都屏退在了房门外,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事情,但他看得出来,殿下需要静处。 (本章完) 第130章 第130章 银霜还不知道已经有一具无辜被泥沙冲下山崖的女尸替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用回了原名宋殊,与牧本扮作一对夫妇乘坐水路一路南下。 “郎君,这小娘子是你妇人么?”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带着藩篱的宋殊。 虽然宋殊戴了藩篱,但毕竟船上风大,有时河风带着湿气吹过,便露出她小巧的下巴和形状姣好的嘴唇。 不用看上半张脸,也不难猜出她是个美人儿。 牧本冷着眸光,上下扫了一遍那青年,“正是某的妻,还请兄台收收眼神。” 那青年实际上以为他们是兄妹呢,故意问的此话。听了牧本这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跑了。 “走了,回房去。”牧本淡然对着银霜说道。 银霜被人这么询问,也有些心慌,紧跟着牧本回了船房内。 因为假扮夫妻关系,他们自然要的是一间房。 牧本打了地铺睡在甲板上,银霜则睡床上。 回了房内,银霜终于能把藩篱取下了,她长舒一口气,墨水沁润一般的美眸愣神看着窗纱,没有说话。 牧本看了看她,心中有些担忧。实际上他在京中第一次与她见面,就察觉她出府应该有难处。第二次她急匆匆的来找他,他也没有多问,直接便带她走了。 在岭西被招安时,何三娘曾特意找过他说起宋殊的事情。何三娘告诉他,宋殊骗了他们,她就是摄政王的女人。 不管她是什么人的女人,牧本只知道,她目前应该是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或许又是在想那府中的人吧?暮色渐深,天空中月亮的银光淡洒在甲板上。 船上此时没有什么声音了,大多数船客都各自回了房。 今日是宋殊和牧本上船的第一晚,虽然两人前面几日都同行,但如今在一个密闭空间同睡,还是有说不出的尴尬。 船上的床没有床帐,牧本便拉了一根绳子,搭上了他的衣物当做屏障。 两人各自清洗了一番,躺下了。 银霜翻来覆去睡不着。 牧本听到床那边的动静,忍不住开口道:“宋殊,我给你讲讲你哥和你妹妹吧。” 银霜本来焦躁无落处的心,听到这个静默一瞬,乖乖答了一句:“好。” 而如今,荆亲王府的主院彻夜通明,老夫人守在院内等得焦急。 尹诏良自从菩提寺回来之后,因为两夜着湿衣再加上惊怒的原因,醒来之后直接发热病下,已经四五日了。前两日热病攻脑,甚至还说了不少胡话。 期间连皇帝都惊动了,还亲自来王府探望了尹诏良。 尹诏良自小便身体好,饶是以前身为皇子在宫中过得不好,但有什么伤病也是好得极快,从来没有因为什么病痛缠卧在床上过。 如今这样,实在让老夫人放心不下。连着四五天拖着苍老的身躯在主院中候着,就怕奴仆们伺候得不够贴心。 尹诏良今日总算是消了热,人清醒了许多,他开口询问的第一件事,便是:“丁宗,她呢?” (本章完) 第131章 第131章 丁宗不敢看主子的神色,低低回道:“已经将姑娘的尸身停在了朱雀巷。” 尹诏良一愣,忽地想起,她如今的身份只是通房,是不配停放在王府的。 手掌骤然攥起,他撑着无力的手臂直起身子,“送我去朱雀巷。” “胡闹什么!”老夫人在尹诏良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在屋外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尹诏良看了自己的外祖母一眼,难掩眸中的伤痛。 老夫人看到他这边,心中也是极痛。 “外祖母就不要再拦我了。”他很少直接在奴仆面前直接反驳老夫人,此时竟然也不管不顾了。 老夫人忍不住涨白了脸,捂着胸口哽咽道:“诏儿,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要去找她!人死不能复生,便是你去再看她再多次,她也无法重生啊!” “银霜已经去了这么多日,都快要头七了,要是她的亡魂回来看见还未下葬,如何安魂投胎?我知你有心宠爱她,便以妾室的名义,好好找一处风水上佳的墓地,让她好生安歇吧……” 如今老夫人也不再计较银霜到底有没有妾室身份了,她只想让这个事情好好的过去。 尹诏良脸上一愣,脑海中闪过“银霜”尸身伤痕累累的模样,喘着重气,穿上鞋子站起来:“对。我不能让她死了都无处葬身。” “外祖母,你说得对。但我今日还是要去见她。”他的眸子红透了,手也忍不住发颤,“我闭上眼睛全是她。” 这般直白的话语,让老夫人也无法可说了,老夫人嚅嗫着干燥的嘴唇,最终还是再说任何阻挡的话。 最后还让人请了软轿,让人抬着他出府乘了马车。朱雀巷的宅子里,此时挂满了白灯,到处飘扬着白绸。灵堂就设置在正院里,黑色的棺木在幽幽的烛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芒,灵牌排在棺材前方,旁边放着许多果撰祭品。 雀酒有些唏嘘地看着棺木,续上香烛。谁能想到前段时间还在这里住着和她有说有笑的姑娘,如今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躺在棺木里。 宅外敲门声冷不丁地传来,雀酒吓了一跳。雀酒急忙走上去打开宅门,看到尹诏良的身形不由有些惊诧。 尹诏良没理会别人的目光,大步走进院子,看到那黑色的棺木,走上去,大手抚着那木头冰凉粗糙的表皮。 他用了力,将棺材推开一个缝隙。 如今“银霜”的尸身已经过了快六日了,虽说天气寒冷,但也阻止不了尸身已经发出了恶寒的尸臭。 尹诏良恍若未绝,迎着烛光仔细观察着尸身。他的唇线如今绷得极直,脸上虽带病容,眼神却依旧犀利。 似乎看到了什么,他轻眯起眼睛,将烛光移得更近。 他久久未动,直到身边人忍不住走了上来:“殿下……” 尹诏良将蜡烛递给奴仆,“将棺材阖上吧。” 他声音有些颤抖,站在棺材旁边,脸上泛起诡异的微笑来:“她没死。” 他笑了一会儿,又有些低沉地说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本章完) 第132章 第132章 尹诏良这番话,在丁宗的耳朵里,无疑有些神叨叨的了。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尹诏良如今沉浸在狂喜中,笑了半响,他转身道:“此具尸身,明日便好好安葬了吧。回府!” 老夫人如今还等在主院呢,一直都在同燕嬷嬷抱怨着这几日的事情,听到院中人请安的声音,她脸上还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在燕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去,看见孙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这银霜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老夫人心中忍不住暗诽。 老夫人迎上去:“诏儿,如何了?” 尹诏良看向老夫人,脸上表情淡淡:“明日便下葬。” 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决心放下了。 “好。她泉下有知,自然会欣慰的。” 尹诏良自从心中认定了尸身不是银霜后,便在这几日派了不少人出去,询问当日菩提寺上下山的情况,以及城中女子独自出城的消息。 “京中已经全部盘查过了,没有姑娘模样的女子。”丁宗汇报着这几日的情况,“根据菩提山上马夫的说词,当日确实有一个模样貌美的女子独身下了山,还给了他不菲的报酬。” “去了哪里?” “回了京中。但是落脚的地方是车夫向来歇脚的地方,姑娘随后去的地方还在查。” 尹诏良沉默着望向窗外,脸上带着的那种淡然与往日全然不同。丁宗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微小的差距,但他这几日做事更谨小慎微了。 几日过去,前往国公府纳征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但尹诏良不仅不提,连西兴苑也不怎么去了。 老夫人无法,便亲自找上了尹诏良。 尹诏良见到老夫人的身影,走过来扶着老夫人在桌前坐下,老夫人叹了一声:“知晓你这几日伤心难过,外祖母也不敢来打扰你。但是诏儿,正事不能不做,纳征的事情绝不能再耽误了。” 尹诏良却道:“已经耽误了,此事便先搁置吧。” 老夫人心中憋了一口闷气,忍了忍,还是柔声劝慰道:“我知晓你这些日子不好过,但是生人在世上,难道不活了不成?你为了一个通房,难道就此不娶妻了?” 尹诏良脸色淡淡,沉默着一言不发,甚至提笔沾了砚台的墨水,开始批改奏折。 老夫人终于是忍不下去了,轻拍了桌面:“我已经找人重新测算了纳征的吉日,就在后日,如若你不去,我便亲自去!” 尹诏良终于抬头看向老夫人:“外祖母,此事连纳征都没走完,自然也不算定下了。国公府那边我自会去赔礼。如若我不点头,国公府的嫡女还敢嫁进府中来不成?” 老夫人听了他这段话,头痛欲裂,气得抬手虚点了几下。 “殿下,几位大人来了。”丁宗进来通报道,见房内气氛极其凝滞,也不敢高语,声音恭敬而小声。 “外祖母,今日还有大臣要来议事,孙儿便不运送了。丁宗,将老祖宗好生请回西兴苑。”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拂袖去了。 (本章完) 第133章 第133章 半个月后。南州的一座小县城里。 今日是赶集日,小县城的市场里挤得走不动道,商贩们吆喝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处卖吃食的地方,一个和善的中年女子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客人,问道:“宋娘子,又来买浆饮吗?还是和以前一样,两个人的?” 宋殊点了点头,扬起一个好看的微笑:“一碗多加点,一碗少加一点。” “好叻!说来我一直好奇,这多的这碗,到底是宋娘子吃的还是您夫君吃的?”说话的是那卖浆饮女子的夫君,他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脸上挂着笑:“前些日子我与我娘子打赌来着,宋娘子快告诉我们吧!” 宋殊笑了笑,好脾气道:“我喝那少的。” 中年女子听了直笑,“快给银子!我就说娘子喜欢喝汤少的。宋娘子,你别给钱了,今日我请你!” 她那夫君听了,苦着脸道:“不应该是我请的嘛!” “钱都是我的了,自然是我请!”中年女子从他手中把那几个铜板拿过来,将宋殊前面给的几文钱还了回去。 宋殊也没客气,近些日子来她与这卖浆的娘子熟悉了起来,“那我就谢谢娘子了。” “快家去吧!牧公子看你看得可严,一会儿又得找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牧本此时出现在了人群中,脸上带着平日难见的欣喜外泄,“殊儿!” 宋殊回头,便见牧本随着人群来到她的面前:“你大哥他们来了!” 宋殊手一抖,被竹筒装着的浆子差点外流。 “回家吧。” “好。” 宋殊和牧本大约在十日前到了这座城镇,这里离南州州府不算太远,牧本与宋殊住下之后便修书一封给了宋濂。宋殊曾经问过牧本,为何不直接带她去寻大哥。 牧本说,为了安全,不被王府的人找到。 宋殊这才知道,原来牧本早就察觉她不是真正赎身出府的。 牧本从来没问过她任何关于王府的事情,甚至在戳破了这最后的窗户纸后,他也没问她任何问题。 宋殊便也不再问他为何,跟着他在这里住了下来。 午正金乌直照,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洒在人的身上,宋殊亦步亦趋跟着牧本回到居住的地方。 推开双开的木门,院中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他身穿了一身朴素整洁的布衣,饶是这样也掩不住他浑身的气势。 只是那气势在看见牧本身后的宋殊时,便突然柔化,带着些颤抖,他开口道:“殊……殊儿,是你吗?” 牧本侧开身躯,让两人得以完全相见。 宋殊情不自胜,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大哥……” 美眸翻泪,宋殊雪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 牧本拽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轻从屋子门外拉了进来,然后转身出去,“你们兄妹三人好好说说话。” 说罢关上了门。 宋濂走过来,一下将宋殊抱在怀中,宋殊忍不住情绪翻滚,哭了起来。 “是姐姐回来了吗?”一个女声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本章完) 第134章 第134章 宋殊闻言从兄长的怀里抬头,看向声音处,见到正是与自己长得颇为相像的胞妹! 她穿了一身道服,头发松松的挽起,脸上挂着笑,看见宋殊泪眼婆娑的样子,笑着叫了句:“姐姐!” 声音中带了一丝强作镇定的哽咽。 “诶!”宋殊回应了一声。 宋晴走过来,拉住姐姐的手往屋里带:“今日是大吉日,姐姐快别哭了。你看看,大哥都快被你弄哭了。” 这话说得,宋殊不好意思地看了宋濂一眼。 居然还真是! 宋濂一脸淡然,但是眼中带着些水意,“你个丫头!乱说什么!” “看来我才是家里最坚强的人。”宋晴笑着道,“姐姐大哥,你们回来了真好!” 听着这话,宋殊又忍不住落泪起来,只是嘴角带着笑,心中也愉悦。 宋晴拿出一抹纯白的方帕,替姐姐擦了擦眼泪。 隔了好一会儿,在宋晴的活跃下,三兄妹的情绪渐渐平稳,终于坐了下来。 虽然眼中都带着淡淡的红意,但也能正常说上几句话了。 当年家中的事情,两个妹妹因为年少的关系,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在银霜的记忆中,自己身边一直没有父亲母亲,长兄如父。 “当年我们宋家在南州也算是乡绅豪仕。”宋濂回忆着过往:“但因为得罪了当年的州府大人,父亲被无须有的罪名关了大牢,后来因刑讯逼供而死。母亲为了救父亲奔走关系的途中出了意外……”“为了抢夺我们宋家的家产,那奸官甚至不惜对三个年幼的孩子下手。”宋濂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恨意。 “好在你们是女子,那奸官主要的针对对象还是在我。为了安置你们,我便将你们一个送往了舅父家,一个送往爹爹好友所在的云道山。”宋濂说到这里,眼中阴郁更浓了:“万万没想到,亲戚还没有一个几年未见的叔伯靠得住。” 宋殊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妹妹,“所以,我就是被送往了舅父家,妹妹被送往了云道山?” 宋濂点点头,“殊儿,你放心,此番哥哥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那哥哥呢?”宋殊忍不住关心问道,“哥哥去了哪里?” 宋濂神色淡淡:“当年我不过十岁,就被冠了罪去了麻源郡。” 麻源郡,一个大成出名的苦寒之地,被流放的罪恶之地。 “我在那里遇到了如今的州府大人牧大人,他当年因得罪圣上被贬到麻源。如今我跟着他做事,也算是有官身了。”他轻描淡写的将流放之地的事情一笔带过。 他说得轻巧,两个妹妹却知道他一定过得不轻松。 “我在麻源跟了牧大人之后,每月都有些多余的银钱,便分成了两份寄给了云道山和舅父。云道山路途遥远,每年我也能收到宋晴寄过来的一两封信。南州这边,每年我都会收到以你名义给我写得的信。”宋濂说到这里,掩不住语气中的怒火。 “如若不是因为流放之人不得恩赐不能离开流放之地,我早就出来找你们了。今年牧大人到南州来上任,我才得以出了麻源。还未到南州,便被派往岭西执行任务。谁知道竟然错过了与你相见。” (本章完) 第135章 第135章 “我刚刚回到南州便去舅父家找了你,他们甚至还真让一个女子来与我相认。”宋濂脸上带着一些难过,“我以为她是你,便接了她回家。后来因为要去云道山,路途遥远,我便送了那冒牌货回舅父那儿,留了些银钱请舅父好生照顾。” “从云道山接到晴儿后,我带着晴儿赶回家里,就收到了牧本的来信。”宋濂忍不住带着愧疚望向宋殊,“殊儿,是哥哥对不住你。没有及时核对那女子的身份,将你认错了。” “这不怪哥哥。”宋殊宽慰他。 “做错的人不是哥哥,是舅父舅母。”宋晴也道。 “殊儿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走丢的吗?是你不小心走丢了,还是舅父家……” 宋殊蹙着柳眉,仔细回想着:“在我的记忆里,没什么关于舅父舅母家的回忆。但是我记得曾有一个额间有红痣,长得像小菩萨一般的姐姐,说要请我吃葫芦。后来我跟着她走啊走,就走丢了,周围都是陌生人,我很害怕。” 宋濂听了,嘴唇紧紧闭合成一条线。 “额间有痣,那不是舅父家的大女儿吗?”宋晴跟着大哥去过舅父家,对这个表姐印象很深刻。 三人没说话。 宋濂怒火压制不住,拍案而起:“走!我们回南州去,今日我便要治他们的罪!” 宋殊惊了一瞬,没料到自家哥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说风便是雨。 宋晴拉住宋濂:“哥哥消消气。这事儿肯定得回去询问他们,但如今姐姐才刚刚见到我们呢。” 宋濂听了这话,看向宋殊,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 宋殊笑了一下:“不若明日一同去吧。” 宋晴听了拍拍手,“这好,明日带着姐姐一同去与他们对峙,看看他们如何说。” “好。明日哥哥带你去出气。”宋晴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是哥哥要出气吧。” 宋殊看着宋晴的小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 宋濂没有特意询问宋殊的事情,实际上牧本早在信中就简单写了银霜的情况。宋濂觉得那是二妹的伤心事,再加上还有小妹这个不懂事的在,他怕宋殊为难。 牧本出去买了不少的肉菜回来,晚膳宋殊本来想负责的,但牧本怕她劳累,便进去帮忙了。 宋晴喝着茶,看向厨房打开的窗户,问宋濂道:“大哥,你看他们两人,像不像一对小夫妇?” 宋濂瞪她一眼:“晴儿,这里不是山上,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会乱了女子清誉。” 宋晴噘着嘴,承认错误:“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宋濂看向厨房的两人,叹了一句:“我曾经为殊儿定过一桩婚事。” “不会是牧本吧?” “就是他。” “他与你前面说的那个牧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点亲戚关系。”宋濂看向牧本:“但我不是为了报答牧大人的恩情才拿妹妹来抵事,我与牧本相识多年,他是个靠谱的男人。” “那为何是曾经?我见姐姐与这牧大哥,相处也是极好的。” (本章完) 第136章 第136章 “你姐姐……”宋濂叹了口气:“她还有些过往,你不用知道,但是如今他们两人不合适了。” 牧大人如今已经成为了州府大人,牧本回来之后,身份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一个曾经为奴为婢甚至还为妾的女子…… 宋濂不会轻视自己的妹妹,但他怕宋殊因为这些被牧本轻视。 虽然牧本是他的好兄弟,但他毕竟是男人。 宋晴却道:“怎么不合适了?你看那牧大哥!” 她小手一指,宋濂看过去。 “姐姐要切菜,他连忙就接刀去了。洗菜也推开姐姐,姐姐上手炒菜他便递给她围裙。这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他还不肯走,就在厨房打转,等着帮姐姐忙呢。” 宋濂一看,还真是。 “郎有意,妾嘛……” 宋晴蹙着那双略显英气的眉,“姐姐好像真的只是在做菜!” 宋濂笑了一声。被宋晴这么一说,他倒是发现牧本格外关注宋殊。 也许,牧本并不在乎那些呢? 宋濂想了想,心中盘算着未来。 宋殊既然不想回到以前的环境,那么他定然要为自己妹妹的幸福前程做打算。 …… 晚膳的菜是宋殊做的五菜一汤,大多数都是简单的菜系,大菜是排骨炖的豆角。 下午的火被牧本烧得旺旺的,汤中的排骨炖得入口松软,滋味鲜美。 宋晴一个女儿家吃了三大碗,期间频频夸赞姐姐的厨艺,就差把宋殊夸上天了。 宋濂笑骂道:“这丫头吃了我快一个月的饭了,也没夸过我一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吃!”宋晴嘴里还包着饭呢,忍不住和姐姐抱怨道:“大哥那做的不是饭,简直就是浪费食材!以前云道山的狗都吃得比我好!” 宋殊笑了,“那以后家中便由我来做饭吧。” 宋濂听了,却心疼道:“不用你做饭,等你们都回去了,我给你们一个人配个小丫鬟,再请个婆子回家来做饭。” 宋殊道:“那些人做的都没我做的好吃。” 她这说的倒是实话。 可是宋濂只要想到自己妹妹曾经做过丫鬟,那些手艺都是被磋磨出来的,心中就难受无比。 看着饭菜也吃不下去了。 牧本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想,给他夹了一块排骨,淡声说了一句:“别浪费殊儿的一片心意。” 这倒是…… 宋濂夹着排骨放入口中,突然后知后觉的想,为什么牧本叫殊儿叫到如此亲密。 他看向牧本,牧本恍若未觉,甚至还夹了块炸豆腐给宋殊:“你喜欢吃的。” 宋晴在桌下暗暗踢了宋濂一脚,一副“你看”的眼神。 宋濂却看着这个自己相处了几年的兄弟,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他连宋殊喜欢吃的东西都还没搞清楚,竟然被牧本给搞清楚了。 他扫视着两人,心中憋着一股闷气,刨了一大口饭。 宋晴偷偷笑了。 “对了,明日我们准备出发去南州了。”宋濂对牧本说道:“你要去见见牧大人吗?” 牧本的筷子停顿一瞬,抬起眼看了看宋濂,说了一句:“那就去吧。” (本章完) 第137章 第137章 翌日一早,四人便找了辆马车一同前往南州。宋濂和宋晴前日是骑马来的,为了照顾不会骑马的宋殊,便特意喊了一辆马车。 宋殊与妹妹一同坐车里,两个男人骑马。 没想到妹妹居然会这么多东西,宋殊忍不住问她:“在云道山上学的骑马吗?” 宋晴笑着道:“是啊,我还会好多东西呢。” 大概是宋濂听到了两个妹妹的说话声,插嘴道:“别看晴儿平日看起来像个不经事的小女孩,她可是云道山上年轻一辈出名的道医。” 宋殊愣了一下,对妹妹刮目相看,看着她惊喜又骄傲:“真的吗?” 宋晴便把胸脯一挺,“确实在云道山那一块,还算小有名气。” 说罢偷偷给宋殊道:“还不是因为那边没什么女大夫。姐姐可要我给你看看? “好啊。”宋殊把手伸过去。 “等会儿停车歇息的时候吧。”宋晴没有推开姐姐的手,反而攥在手中,然后将自己的身躯靠过去,两姐妹并排牵手坐着。 对视一笑,宋晴靠在宋殊的肩膀上,叹了一句:“真好。姐姐,我想这么做好多年了。我在山上只大哥给我寄信,曾经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宋殊听了心中一酸,“怎么会。” “现在我知道了。”宋晴靠着宋殊的肩膀,甜甜的道。 四人赶了一上午的路才到了南州。宋家在南州如今的住所,是一处很简单的院子,里面还养了一只大黄狗。 “它叫团圆。”宋濂指着大黄狗,对着宋殊说道。 宋殊听了这个名字,默契地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牧本到了南州却未做停留,对着三人道:“我先回去找我伯父了,晚点再上门拜访。” 宋殊听到牧本要走,将他送到门外,“这一路上多谢你了,牧大哥。”牧本笑了笑:“都说了,你哥给我钱的。” 宋殊也跟着笑,没戳破他:“虽是如此,但是觉得牧大哥也和我兄长一样。” 牧本沉默片刻:“你把我当哥哥一样?” 宋殊点点头:“自然是。你就和我大哥一样。” 她说这话是为了体现亲近。 牧本罕见的无言了。 轻轻叹了口气,他道:“快进去吧,我走了。” 宋濂早就在门后偷听,听到宋殊说将牧本当做和他一样的人,已经憋笑得不行了。 看来自家妹妹不是那种男人给点好处就会上当的女子。宋濂放心了些。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宋殊回来,正好看见宋濂在门边。 宋濂清了清嗓子:“我见你还未回来,跟上来看看。” 宋濂心疼妹妹,午膳便带着他们两人去吃了南州特色。 虽然宋殊已经许久没回南州了,但是对这一口味道还是记忆犹新。 三人吃完,宋濂便说起要去舅父家的事情,宋晴和宋殊都想跟着一同去,但宋濂却拒绝了:“此番说不定要起冲突,我准备带上我的同僚一同前往,你们两个便不要去了。” 宋晴还有些不高兴,但宋殊却未说什么。她觉得她越少露面越好。 (本章完) 第138章 第138章 恰如宋殊心中顾虑着的,京中的尹诏良已经发现了她逃跑的端倪。 这些日子,尹诏良派出了几个小队在京城周边搜寻,但都未有独身美貌女子的踪迹。 下面便有人提出,“或许姑娘不是一个人逃的呢?” 尹诏良许久未言,嘴里居然吐了句:“不是一个人也好,至少安全。” 侍卫偷偷觎着主子的神色,心中有些为难,主子到底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姑娘有可能……是和人私奔了啊! 但他看主子这样子,大概是不愿意相信的。 “再找。”尹诏良淡淡道。 “是。” 属下退下后,尹诏良看向空空如也的桌面。这几日心中空泛,他无事便来批折子。 那些大臣有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通报一番,往日他是看都不看。这几日竟然将书房桌上的折子批得一本不剩了。 没有事情做,心中不免开始焦躁起来。 他站起来走出书房,书房旁的小路,临接着梅园,他脚步微顿。 如今梅已经开始结骨朵了,隐隐透着粉白。 他脚步一转,走向了梅园。 梅园如今只有王婆子一个人守着,她看见尹诏良的身影有些惊讶,跪下行礼又毕恭毕敬的请他进了房内。 银霜未死的事情,尹诏良并未公开。所以在众奴仆看来,殿下这几日的反常不过是因为银霜去世而悲痛。 王婆子看着尹诏良巡视着屋内的陈设,心中还有些感叹。 想来殿下是思念姑娘了吧。 尹诏良确实是想银霜了。他此时的情绪矛盾且复杂,他想起她初承宠了之后,他便破例让她住到梅园来了。 后来他来找过她一次,只是与她在床上单独躺着,便有一种独特安心宁静的舒适。可这种舒适不会有了。 她为什么会逃呢? 尹诏良思绪空下来的时候,想得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 他心里不愿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银霜确实不想要他后院的份位。 最初承宠时,她那种惊慌和意外,甚至都不是装的。 当初她说什么来着,只是帮老祖宗来送东西。 尹诏良脑中纷杂,将过往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 最初银霜对他的态度,恭敬又害怕,对亲密之事也有些抗拒。他本以为她是害羞,但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他真的是错得可怕。 银霜对他态度稍显亲昵,是因为岭西之行后。后来两人来,情况又急转直下了,特别是朱雀巷那事之后。 他对银霜误解得更深了。 想到当日王嬷嬷也在场,尹诏良的目光转向王嬷嬷,不由道:“说说你们在朱雀巷的事情。” 王嬷嬷惊了一下。 朱雀巷那宅子的事情不是触怒了殿下吗? “说罢。” 王嬷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来。 尹诏良听完若有所思,问王嬷嬷道:“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姑娘是个和善好说话的。” “继续。” 王嬷嬷感觉到尹诏良想听的意愿,便絮絮道:“初见姑娘的时候,便感觉她很单纯。” (本章完) 第139章 第139章 “那时殿下来过梅园,与姑娘睡了一晚上。第二日姑娘还来找我要避子汤呢。” 王嬷嬷笑:“没见过这么规矩的。” 尹诏良听了心中一紧。 如若是想往上爬的,怎会规规矩矩喝那避子汤。 “姑娘是南州人,大约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向来怕冷。姑娘去岭西的时候,我还特意送了她手烘炉,就怕冷着她。” “她手脚向来冰凉。”尹诏良说了一句。 被主子这般聊天似的搭话,王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姑娘身体有些虚寒,生了病也不容易好。” 尹诏良想起银霜的病容,心中泛起酸涩的涟漪。 也不知她这么多日在外面,到底安不安全,有没有生病。 如今已经快寒冬了,若是冻上一两天,小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 尹诏良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捏紧,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王嬷嬷本来还想表现表现,见尹诏良突然走了,便恭送他出了院子。 尹诏良回了主院,召来丁宗:“南州,有没有派人去寻?” 丁宗一时还有些摸不到头脑:“南州?” “银霜的故乡。” “还未。” “派人去。” “是。” “若如找到她……” 尹诏良声音顿了一下:“先别惊动她。” 他想看看,她离了府后,到底追求的是什么生活。 尹诏良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为自己的这一个决定后悔不已。] “她若是病了,也不必急着带她回来见我。她那身子弱,向来不容易好,以她的身体为重。” 丁宗听了惊讶不已,但是埋头掩住了自己的神色。 曾经王府中也有背叛殿下的随从或者侍卫,哪一个不是被找到之后便立即处死。在丁宗心中,银霜的叛逃与那些背叛并无差别。 嘱咐下这些,尹诏良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喉头便发堵。 今日去往梅园,她的一颦一笑便浮现在了脑中。 这几日他营造的刻意忙碌,似乎没有半分作用,那些曾经相处过得点点滴滴,突然变得清晰且明了。 他甚至能以旁观者的角度,清楚的看清楚银霜的情绪了。 那些不情愿,那些卑微,那些被强权压制下的不甘…… 也许他以前也是知道的,只是没在意过。 想到这里,尹诏良痛苦掩面。 清晰的过往让他无法逃避,原来过往大多数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甚至恍惚中怀疑自己那日在朱雀巷的棺材里,是不是看错了。 他宁愿她是跑了。 希望她是跑了。 …… 南州宋宅,宋濂独身出去了。 宋晴便在家为自己的姐姐诊了脉,这一下她马上发现了宋殊身体中的亏损:“姐姐,你……” 宋晴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罢。” “姐姐喝了一段时间的避子汤?” 宋殊愣了一下,点点头:“喝了一段时间。” 宋晴心中有些难受,但面上没有显现出什么,“还好,喝的不是什么狼虎之药。不过这种汤药对身子都是有一定亏损的。” “我给姐姐下一个药方,调养调养。” (本章完) 第140章 第140章 身体的事情耽误不得,宋晴当下写了方子便要出去抓药。 宋殊一个人在家,逗了逗团圆,进屋给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 宋家的宅院不算大,大约宋濂便是按照三口人来买的,一人一个卧房刚刚好。 宋殊的房间临着宋晴的在一边,宋濂的是在对面。 宋晴很快便回来,亲自给宋殊煮了汤药,送到宋殊面前。 “虽说我煮的饭不怎么样,但是开的药却不苦。”宋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宋殊一颗酸杏儿。 “姐姐怕苦的话,便用这个垫垫吧。” 望着那颗酸杏,宋殊莫名想到了在荆亲王府的时候。 她摇摇头,一口喝下那补药:“我不怕苦。” 这点苦又算什么。 比起在宅院中为奴为婢,这等补药滋味,只让宋殊觉得心中充满满足。 宋殊忍不住道:“哥哥如今跟着官府做事,你又有医术傍身……” 而她,不过是在宅院中当过通房的奴婢,除了会服侍人之外,什么也不会。 宋晴便道:“不若姐姐也跟着我学医吧。” 她笑意盈盈,与宋殊相似的杏眼透着善意:“我还想着在南州开个女医馆,若是姐姐来帮我,此事定然能成。” 宋殊愣了愣:“我……我能行吗?” “为何不行?”宋晴掰着手指说着宋殊的好处:“姐姐比我细心许多,学医是最合适的。再说姐姐性格沉稳,又如此好学,要是当初是你去的云道山,估计我师傅高兴坏了。” “正好过段时间师傅也要下山来看我。姐姐要是愿意,拜我师傅为师也行。” 宋殊莫名有些不自信:“可是我未读过几本书。”“如果姐姐愿意,这几日我便教你如何煎药吧。” 宋晴先给宋殊做心理准备:“姐姐可别以为我把你当药童使,道医的门道深,最开始都是从琐事开始的。” “我小时候就老被师父叫去抓药、熬药。就是因为这些差事做得多,我认识药物也快。” “就我那些师兄师弟,天天背书还没我来得快。” “姐姐可愿意学?” 宋殊笑了笑:“愿意。” 宋濂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宋晴带着宋殊在院子里的一包药面前说着什么。 宋晴神情俨然比以往的冷清,宋殊站在她身旁,乖巧的听着,不时还点点头。 宋濂愣了一下,走过去:“你欺负你姐了?” 闻言两人一愣,齐齐看向他。 宋晴蹙眉嗔道:“大哥,乱说什么?!我在教姐姐认药材呢。” 宋殊嘴角噙着笑:“大哥,回来了。事情如何了?” 宋濂脸色轻松,带着笑意:“自然是处理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钱:“这是这些年我往舅父家给的银钱,殊儿,你拿着。” 沉甸甸的银子被他塞到宋殊手中:“大哥……” “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被舅父他们贪了去。当初你走丢的事情,时代久远,不太好追究了。但是舅父和舅母他们贪了我银子的事情,已经提告了官府,如今他们已经待在衙门里了。” (本章完) 第141章 第141章 “可是这钱始终是大哥辛辛苦苦赚的。”宋殊手中托着那银子,眼睛有些湿润。 被发配到那等荒苦之地,这么多年还能往她和妹妹那边寄这么多银子,该是多么不易。平日里不知道生活得多节省才能存下这些银钱。 “你必须拿着。”宋濂换了个口吻,将那钱推到宋殊的怀里。 “姐姐,你便拿着吧。”宋晴小声道:“哥哥寄给我的钱我都用了好多呢,不然我总觉得我亏欠了你。” 宋殊被两人左右劝解,最终还是收下了。 “舅父和舅母那边的事情,不用你们出堂去处理,他们本来就做错了,上了堂上就认了罪。” 虽然如此,第二天一早,宋家院子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早上宋殊很早就起来了,还未做好早膳,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宋殊打开房门,便见到两个长得相似的男女站在门外,女子额间有颗朱砂痣。 宋殊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根据这颗痣,她心中有所警觉:“你们是……” “你是宋殊妹妹吧?”说话的是那额间有朱砂痣的女子,她笑意莹莹:“我是你真儿表姐,你小时候还在我家住过,可记得?” 宋殊淡淡一笑,“不记得了。我不认识你们,要找人晚点来。” 说罢她便拉上了门。 可那两人怎么可能让宋殊把门关上,男子用力推搡着外门:“都说了我们是你表哥表姐,怎么如此不讲礼貌?!” 宋殊的力气哪能大得过他,门一下被他推开,宋殊便被那力道给撞到了墙上,后背生疼。 牧本此时正走到了巷口看见这一幕,快步走过来推开门前的两人,走到院中将宋殊扶起:“没事吧?”“牧大哥。”宋殊看见牧本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牧本点点头,没回她话,站起来挡在她的身前:“你们是何人?私闯民宅可是重罪。” “这位公子,我们哪里像私闯民宅的人。”说话的是真儿表姐,她看着牧本一身文气,觉得他应该好说话:“我们都是亲戚,此番是来探望表妹的。公子又是何人?” 牧本挡在门前:“探望是你们这样探望的吗?还请你们晚些再来。” 他“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门外的真儿和宏方直接吃了闭门羹。 宏方吐了口痰在门上,对着真儿道:“我们这样的亲戚不能进他宋家的院门,外面的外男却能进?嘿!稀奇!” “闭上你的嘴。”真儿骂他,“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是想让爹娘在牢里过大年吗?” 被姐姐这么一骂,宏方神色讪讪。 “先去找个地方垫垫肚子,等会儿再来。你一会儿先给宋殊赔不是,知道没?” 宏方虽然心中不爽,但想到如今爹娘被关在了牢狱之中,不得不低头:“知道了。” 真儿和宏方此次来,是为了和宋家人私了贪了银钱的事情。她年后待嫁,父母怎么能羁押在牢。 如若这事儿不好好处置,她一辈子在婆家都抬不起头来。 (本章完) 第142章 第142章 牧本将宋殊扶进屋子,“可有伤到?” “撞到了,缓缓便没事了。”宋殊摆摆手。 “你哥哥怎么回事?今日还未起床?”说罢牧本便走到院中去,用力拍打宋濂的房门:“宋濂!” 宋濂刚才听到屋外吵闹便起来了,此时刚刚穿好了衣服。 “马上!” “你妹妹都被人欺负了,你还马上!”牧本生气道。 “不是还有你这个哥哥嘛!”宋濂出来调侃了一句,连忙进了屋内问宋殊:“殊儿,可还好?” 宋殊笑了笑:“没事。” 牧本被宋濂那句话哥哥刺得不行,昨日本来听到宋殊说出来就心中发闷了,没想到这事儿还被宋濂知道了。 他与宋濂对视一眼,看到了宋濂眼中的戏谑。 宋殊厨房还煮着东西,背上缓和后马上去了。 两个男人留在堂中,宋濂笑着道:“怎么?还气着呢?” 牧本扫了一眼他,没说话。 宋濂斟了两杯茶,递给他:“你对殊儿,是否有意?” 牧本愣了一下,看向宋濂。 宋濂此时脸上已经收了那些吊儿郎当的劲儿。 “有。”牧本说道,“当年之约,继续吧。” 宋濂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婚约。 “但当年我以为是妹妹同意才定下的,如今她不知道这事儿。”宋濂摇摇头:“我得问问她。” 说话间,宋殊端着两碗面过来,递给两人。两个男人默契的停止了对话。“面煮的时间有些长了。”宋殊不好意思道。 几人吃了面,宋晴才懒懒起来。宋殊又给她重新下了一碗。 此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声音不急不缓,显得礼貌。 宋濂长袍一撩,“我去。” 他身材高大,沉着脸色的时候显得严肃冷漠,让人害怕。打开院门,真儿看见是这个表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表哥,我们来看看殊儿表妹。都怪我爹娘当初糊涂,我和宏方是特意来替他们道歉的。” 说罢她给宏方递了个眼色,让他送上今日特意带的礼品。 “滚!”宋濂沉声道:“再敢来这里,老子让你们两个也吃不了兜着走!” 警告完后,他盯着宏方:“还有你个小崽子。” 他单手一伸,就将宏方像小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再敢对我妹妹不敬,老子打死你!” 说罢像扔垃圾一样将宏方扔到地上。 宏方向来都是家里的骄子,哪里被这样威胁过,一时吓得摔在地上不敢说话,脸上还挂着惶恐。 真儿想起来昨日宋濂扭送她爹娘进官府的那副阎王样儿,不敢再招惹他,带着宏方跑了。 站在院中的宋殊看得口瞪目呆,原来自家哥哥这般凶呢! 宋濂关了门一回头,见宋殊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解气吗?殊儿。” “解气。”宋殊露出个开心的笑容:“真的解气。” 这么多年来为奴为婢,哪里有人这般为她出过气。在府中的时候,就算有不公也得咬牙吞下。 宋濂走过来揽过她:“以后天塌下来也有哥哥帮你扛着。” (本章完) 第143章 第143章 京中深夜,敲梆子的声音传来,已然是丑时。 寒风刮过树枝,传来细碎的摩擦声,似涌上心头的失意。 尹诏良做了一场梦,梦见了银霜。 他梦见她端坐的正房的卧床上,一副待侍的模样。他如同往日一般走进来,却发现她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默默流泪。 他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我不想回来。” 尹诏良在梦中忍不住问她:“你为何不想回来?” “殿下觉得呢?”她问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尹诏良觉得心痛,那眼泪似冰凌划在心口,他忍不住上前安慰她,却无法靠近她分毫。 他便只能站在床前,眼睁睁看着她哭,从梨带雨哭到双目血泪。 梦中惊醒,他的铁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 他披了衣服坐起来,心中苦涩又酸痛。 想着银霜,这觉怎么也睡不着了。 “备汤。”他喊了一句。 屋外守夜的小厮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是。” 没想到主子这么晚了还要泡汤,连忙通知了汤池那边的人,让他们备上。 守夜的几个小厮又点上廊上的灯笼,等着主子出屋。 尹诏良到了汤池入水,外面的奴仆们却小声议论。 小郑子打着哈欠,问院中守夜的小厮:“我不是见灯笼都吹了吗?还以为殿下歇下了。” 小郑子管着汤池,一般晚上主院灯火不灭,他们是不能歇息的。 “是啊,今日殿下已经睡了,突然醒了说要来泡汤。”“那殿下心情定然不好。你们伺候用心些。”小郑子嘱咐了一句。 “自然是了。殿下的衣物。”小院的小厮双手递给小郑子。 每次泡完汤之后,殿下都要穿新的衣服,这是规矩。 小郑子接过衣物,轻手轻脚进到里间放到汤池旁的榻上。 尹诏良起身后,穿上那身衣物,最后看到被压在最下方的那双冬袜。 他拿起来看了半响,没有穿,攥在手中。 一夜无眠,尹诏良第二日早早便去上朝。 …… 南州就算是冬日,也阳光明媚。宋殊跟着宋晴在悲田院出诊。 宋晴是有名册的云道山道医,悲田院正缺大夫,她虽是女医,但也让她坐诊,只能看女病人。 宋殊今日跟着妹妹,充当的是药童的角色。 宋晴开好方子之后,她便负责抓药取药。 两个女子都未施粉黛,却能有不经意间动人心魄美丽。 看了病的女病人,没看病但是见了两人的男病人,出去后都在传悲田院来了两个女菩萨。 一时悲田院来的人多了,都有些水泄不通了。 两人忙了一下午回到家中,宋濂正巧从外面赶了回来,他今日出去买了三个下人。 “今日你们都累了,便让下人做饭吧。”他让那婆子去做饭,又将两个丫鬟送到两人面前:“前面答应你们的,一人配个丫鬟。” 宋晴选了一个,宋殊便留了剩的那个。 宋殊知道这些丫头如若不是被哥哥买了,也有可能被别人买走。在宋家已经算好了,如果被卖到窑子那些地方,可能都活不了多久。 (本章完) 第144章 第144章 “你叫什么名字?”宋殊打量着她,问道。 “我叫霜儿。”那丫鬟诺诺回答道。 宋殊愣了一息,那丫鬟以为宋殊不满意她的名字,连忙道:“姑娘要是觉得不好听,便请姑娘赐名。” “没有,好听。”宋殊笑了笑:“以后就用你原来的名字好了。” “谢姑娘。” 宋晴买回来特别多药材,有些还是新鲜的,需要晾晒加工。 家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宋殊便带着两个新来的小丫鬟在一堆药材中挑挑拣拣。 今日是宋濂最后一日休沐,他过两日便要去军中,担心两个女子照顾不好自己,晚上又特意去找了牧本。 “你也知道我如今替牧大人做事,常常需要外出。”牧大人对宋濂有恩,宋濂不可能推辞。 “家中只有女子,我不放心,你时常过去看看。” 牧本应下,第二日宋濂才放心去了军中。 宋家有了下人之后,宋晴和宋殊两人的日子也过得轻松了,每日下午便例行去悲田院看诊。 宋殊聪明好学,跟着宋晴上道很快,几日后就已经将寻常方子的药材都熟记了下来,甚至连药方都背了下来。 宋晴不由叹道:“要是我师父在,肯定迫不及待收你为徒了。” 宋殊笑道:“你每次都把自己说得顽劣不堪,如若要真是这样,你如今哪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女道医?” 宋殊每次见妹妹坐诊,都是极其认真严肃的,对待病人也是细致耐心。 两人回了家,宋晴又特地给宋殊把了一次脉。连着喝了多天的补药,宋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宋晴又改了方子,这次宋殊自己去抓了药。 …… 一夜未睡上了朝的尹诏良回到府中。丁宗觎着尹诏良的脸色,先上了一碗汤饮。 尹诏良喝完,吩咐道:“备些东西,我要去南州。” 他上朝时听到南州的事情便思绪不宁,探子的消息来回太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南州。 丁宗愣了一下:“殿下何时出发?” “今日。我去一趟西兴苑。” 这是自老夫人催婚之后,尹诏良第一次来到西兴苑。 老夫人见到尹诏良欣喜难掩,看他神色疲惫,心疼不已。 尹诏良与老夫人说会儿家常话,问老夫人道:“外祖母,我想去一趟南州,今年您可想回南州去过过年?” 老夫人愣了一下:“去南州?” “嗯,有点公事。”尹诏良淡淡道。 老夫人以为外孙儿是公干都还在想着自己,心中开心不已:“这么多年未回去了,要是回去也行。” “只是庄玉他们母子本来是来京中投靠我们的,此番如此回去……” “那便带着她们一起吧。”尹诏良淡淡说道。 庄玉母女得到西兴苑送来的消息,各有所思。 孙怡乐很是不高兴:“我还没在京中玩够呢!不是说开春了京中的贵人都会开宴吗,到时候正是找郎君的好时机,怎么这会儿就要回南州了。” 庄玉也是有些发愁。 孙怡美拉着母亲轻轻道:“娘,国公府与殿下的婚事未成,此番正是我的机会。” (本章完) 第145章 第145章 “如今姨奶奶正为殿下的婚事着急呢。”孙怡美脸上带着一抹谋事之笑:“回南州途中与殿下相处的机会,那可是旁的人求都求不来的。” “再说府中的主子都去了南州,我们还赖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像话了。” 庄玉愁的就是这个,“只能如此了。” 孙怡乐在旁边听到孙怡美的话,翻了个白眼,然后拉住庄玉的手撒娇道:“娘,咱们不是说好了在京中过年吗?” 庄玉拍拍孙怡乐的手:“你听话,如是你姐姐的婚事能成,以后你也能嫁个好人家。” 孙怡乐噘着嘴小声念叨:“姐姐姐姐,你就知道替姐姐着想。” “我替她着想就是替你着想。你这个傻丫头!”庄玉没好气道,伸手戳孙怡乐的太阳穴。 孙怡乐噘着嘴:“那什么时候走?” “未说呢,但离过年也要不了多久了,路途还需些时日,恐怕就是这两日了。 因为增添了些人,尹诏良还是没能下午出发。丁宗知道尹诏良要带老夫人回南州过年之后,便又增了许多箱笼。 老夫人在京中过了这么些年了,此番回去定然是要赫赫扬扬才行。 早年老夫人在南州住的时候,因为脾气古怪掌控欲又强,不讨人喜欢。碍于她嫡女身份高贵,生下来的外孙儿又掌了朝纲,尽管南州府宅的众人对老夫人以礼相待,但却并不真心尊敬她。 如今回去,老夫人心中其实带着一些耀武扬威的心境。 尹诏良处理好了朝事,便在两日后带着荆亲王府中的众人出发了。早上趁着宵令还未解,长长的车队行在空无人的街道上。 尹诏良这几日都没睡好觉,头隐隐作痛。他躺在铺好的马车铺子上,心中满是希冀却又难得有一丝惧怕。若是在南州未找到她…… 尹诏良眼神一滞,觉得许久没休息好的脑子头疼不已。 他心中这些日子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自银霜承宠以来,从来未有哪个女人在他心中萦绕如此之久,并且这种涌上心头的情愫在银霜离开之后变得越来越频繁,越发的让他难受。 因为带了有老人,荆亲王府这一路上的速度并不算快,吃住都在官驿,迎往都是地方官员安排好了的。 直到半个月后,一行人才到了南州。 这半个月来,宋殊和宋晴在悲田院累积了不少名气,这些日子的女病人愈发多了起来,两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了,还特意让家里的两个丫鬟来帮忙,宅中便只留了那个做饭的婆子。 这日院中来了一个婆子,穿了一身蚕衣,耳上挂了银耳坠。她早早便来了,脸上神色有些焦急,身旁还有悲田院的管事。 “宋大夫,宋姑娘。”宋大夫指的是宋晴。 宋晴和宋殊都礼貌的笑了笑,预备进到里间准备准备,好应对一会儿要来的病人。 “宋大夫请留步。”那管事拦了一下两人,“不知宋大夫是否有空,能出外诊?” 宋晴扫了一眼那个婆子,问道:“是何事?” (本章完) 第146章 第146章 悲田院的管事招手,那婆子便一边哭一边说着病人的情况。 原来她的女儿嫁给了当地的一位豪绅做了妾,但这豪绅家有个厉害的主母,她女儿前些日子被害流产,如今身上还不干净,甚至身体每况愈下。 府中不允另请高明,只能用府中请的大夫。这婆子担心女儿身体,才没办法求到了悲田院来。希望宋晴能够扮作亲戚,与她进到府中去看望她女儿,顺便偷偷帮她女儿诊治。 “诊金宋大夫只管开口,只要能救我女儿,便是散尽家财我也愿出。”那老妇说完哭了起来,甚至还要给宋晴跪下。 宋殊和宋晴两人托着她才堪堪没有让她跪地。 宋晴听了之后,便嘱咐两个丫鬟把悲田院这边的筹备工作做好,带着姐姐与老妇一同前往了豪绅家中。 老妇了些钱买通了院里的下人,才将宋殊姐妹带到了女儿所在的院子里。 院中的两个丫鬟神情焦虑疲惫,她们两人的身家性命都绑在院中的主子身上,如今主子病卧在床,她们愁得都吃不下饭。 见到姨娘的亲娘带着人来了,她们脸上都露了些欣喜的神色。丫鬟急忙打开房门,宋殊姐妹两人踏进去,夹杂着血腥的恶臭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卧床上的女人缓松的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的母亲低低无力的唤了一声。 老妇进了房后便落泪不止,坐在床边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求助一般的看向宋殊姐妹。 宋晴便道:“姐姐。” 这十几天的默契已经让宋殊立马明白了宋晴要看诊,将腕垫放到床上。 宋晴诊脉了半响,脸色却极其难看。“先前的大夫可有说姑娘小产的原因?” 说到此时,床上的女人难掩神伤,“府中请来的大夫说我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食性相撞才小产了。” 宋晴冷嗤一声,随后道:“姑娘,你小产应是被人下药了,此药凶猛,所以姑娘小产后才淋漓不止,伤冲经络,气血俱虚。” 老妇听到此话,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到底是谁要害你!” 床上的女人愣神一刻,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 宋晴又请了几人出去,专门看了一番女人的恶露情况。 “姑娘虽是小产,如今却和生产后的血热之症无甚差别,需要好好养着。” 宋晴嘱咐了一些日常要注意的事项,便走到桌前提笔写房子,宋殊跟在她身旁,不时问一些她疑惑的地方。 房内两母女抱头痛哭,又说了几句贴己话。 那老妇人隔了一会儿出来悄声对宋晴问道:“宋大夫,不知道我女儿身体有没有伤到根基?以后还能受孕么?” 宋晴看她一眼,嘴角带些讽刺:“你女儿都这样了,你还在想着让她以后受孕吗?不怕又来一遭此事?” 老夫人脸色有些难堪,叹了一句:“不然呢,不然我怕她在这府中无法立足啊。你们不知道,郎君的妻子是南州孙家的庶女,孙家的背后可是摄政王。” (本章完) 第147章 第147章 宋殊收拾药箱的纤手一顿,看向那老妇人。 老妇人还在朝宋晴吐苦水:“本来我家姑娘是先嫁给郎君的,但是因为身份低,便作了妾。主母进门不久后,她便有了身孕。这孩子如若生下来,便是个庶长子,所以郎君的夫人才容不下他啊!” 宋殊听了,莫名联想到了自己。如若她还留在王府,或许也有可能是这般。 哪个正头夫人会容忍先头有女子已经共享了自己的男人,甚至还要先一步生下庶出的儿女。 “我可怜的女儿已经嫁进来了,如若往后没有个一儿半女,如何在府中站得住脚。”老夫人说罢又哭哭啼啼起来。 宋晴这才觉得自己前面失言,说了一声抱歉,给老妇人仔细分析了女子目前的身体情况:“还是要等病养好了再说,目前也说不上以后的情况。” “那便谢谢宋大夫了,还有这位小大夫。”那老妇人不知如何称呼宋殊,便也叫了句大夫。 宋殊听到这句大夫,心中一震,有些什么东西生根发芽般。 宋晴把药方递给老妇人,按照寻常外诊的费用收了钱,便又赶回了悲田院。 “宋姑娘,这是宋大夫要的东西,麻烦你送给她。”说话的是悲田院中的一个年轻大夫苗永新,他长相清秀,眼神澄澈。 宋殊回头看他的时候,他脸色有些涨红,伸手将东西递了过来。 宋殊知道,这是宋晴请人特制的银针。 “谢谢你,苗大夫。”宋殊回眸一笑。 苗永新脸色更红了,看一眼宋殊又看向其他地方,站在原地没走,嘴唇蠕动半天问了一句:“宋姑娘,你要是想学认药,可以来找我。” “在下坐诊已经有一两年了,略懂一些医科皮毛,姑娘有不懂的只管来找我便是。” 宋殊听了他这话,微笑道了谢。两姐妹忙了一天,散着步回家去。 “姐姐,我今日可见到了,那苗永新又来找你了。”宋晴带着调侃的笑意,看向宋殊,“先前他偷偷看你,被我逮到了好几次。” 宋殊淡淡一笑:“院中也有其他大夫偷看你。” “我看那苗永新性格不错,姐姐要是愿意的话,也可去与他学学药材。” 宋殊却道:“不用,我就在药房也能学。” 药房的药师和药童都很好说话,这几日宋殊几乎已经将所有的药材都认完了。 牧本坐在宋家院中的石凳上逗着团圆,听到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走进院门,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两位妹妹。” 他一身文气,今日又穿了一身白色竹绣缎衣,自是一派风流倜傥。 “牧大哥,你来了。”看见牧本,两姐妹都勾起一抹笑意。 宋殊福了一礼,走上前去。 团圆见到两个主人,高兴的围着宋殊和宋晴的裙摆来回跑动。 牧本看着团圆这样儿,有些发愁的叹道:“这狗怎么两幅面孔,它怎么老是不爱搭理我呢?” 说起这个宋殊就想笑。 团圆这只狗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只狗却像猫一样高冷,她也是了几日才和它熟起来的。 (本章完) 第148章 第148章 宋濂已经外出了好些日子,牧本基本上隔几天便会来探望她们两人,团圆虽然不凶他,可是却不怎么搭理他。 “牧大哥,下次你买些团圆最喜欢吃的烧鸡来,或许它便待见你了。”宋晴笑着道。 “那万一我买了它还是不待见我怎么办?” “那我也没办法了。”宋晴笑眯眯道。 “你们两人今日可是又忙了一天?” “是有些忙,不过很充实。”宋殊笑着走进院里,给妹妹和牧本都倒了杯茶。 “也忙了些许日子了,可准备歇上两日?城中来了有名的戏班子,我买了几张票,你们可要一同去?”牧本从袖口拿出两张票据,放在桌上。 宋晴看向牧本,他的眼睛正盯着宋殊。 宋晴笑了一下:“说得正是,我也觉得应该歇一歇了。姐姐,你觉得呢?” 宋殊其实还不算太累,但是她知道宋晴每天都很忙,要歇上几日自然是应该的。 “你要歇息的话,我便也歇息几日。” “正好,那不若我们明日便去戏院看戏吧!” 翌日,宋濂回来时两姐妹正好应了牧本之约要出门。宋濂听到是牧本安排,立马说要跟着去。 四人到了戏园子,发现今日来的人格外多。本来想另外再给宋濂买上一张票,竟然还买不到。 牧本叹道:“只听说有名,没想到这般受欢迎。” 宋殊以前在王府中跟着老夫人看过不少戏,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进戏园子,一时也是格外好奇,问道:“这戏园子的戏班都是外地来的吗?”“他们自己也养了戏班子。”牧本笑了笑,好脾气的为她解答:“外地来的戏班子来这里唱戏要给戏园子付银子,但戏园子也能借此赚些票银。” 宋殊听了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第一次来戏园子。” “我也第一次。”宋晴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意:“云道山穷,我师父抠门得紧,从来不带我来这些地方。” “这戏院子只演今明两天了。我们戏班的人被孙家的人包了。说是京中的老夫人今年回南州来过年,她喜欢看这些,特意了大价钱在宅里搭了台子,请我们去唱呢!” 人群中,戏班子里的说话声传来。 宋殊脸色一变。孙家的老夫人,那不就是老祖宗吗? 宋殊脸色煞白,不由攥紧了戏票。 “姐姐,你怎么了?”宋晴发现了宋殊雪白的脸色,以为她是突然气血不足,连忙扶上她的手臂。 “我有些不适。”宋殊掩面道:“正好哥哥买不着票,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宋濂刚才也听到了,连忙揽宋殊,“你们去看,我带殊儿回去。” 牧本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宋殊,带着宋晴进了戏园子。 宋濂带着宋殊回了院子,两人关上房门互看一眼。 宋殊掩不住的焦虑:“大哥,要不我去乡下避上一段时日吧?” 宋濂看向她,安抚她道:“你别慌,此事要好生想想。再说那老夫人回老家来过个大年,也不奇怪,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 (本章完) 第149章 第149章 宋殊心中最惧怕的不是被抓到,而是会连累自己的亲人! “不行,此事得万般小心才是。”宋殊有些心神不宁道:“哥哥,虽然在王府中时,只有我的好友知道我的原名,但是毕竟我是在南州被老夫人捡到收养的。如若追查到底,定然能查出我的身份。” “就算是我被抓回去,也万万不能因此连累到你们。”宋殊想得很简单,她如若被逮到,也只能以逃奴银霜的身份被抓住,万万不能以宋殊的身份被抓住。 宋濂脸上沉沉:“你以前的事情……仔细与我说说。” 此事关系重大,如若一有不慎,恐怕全家遭殃。 宋殊想了一下,便从老夫人收养她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后来当了通房。 期间的许多事情她都略过了,她只告诉宋濂,那里她待不下去了。 宋濂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殊儿,你受苦了。” 宋殊笑了笑,“如今和家人能团聚,以前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了。” 宋濂想了一会儿,“我明日找人去打听打听孙家老夫人回乡之事,你这几日便少出门,多在家歇息。” “嗯。”宋殊点了点头。 牧本和宋晴看完戏后将宋晴送了回来,宋濂特意找了牧本与他谈话。将宋殊的担心告诉了牧本。 牧本虽然自身没有什么官职,但是如若出事,他家里的人也能帮上忙。再来牧本清楚的知道宋殊的情况,也是个商量对策的好人选。“年轻貌美的女子独身一人去乡下,太过打眼。”牧本听到宋殊说要去乡下躲一躲的事情,便说道。 “如若你放心,便让她再与我扮成夫妇。回到我们前面落脚的那个小镇。”牧本与宋濂说道。 “前面我与殊儿为了避风头在那儿住了些时日,和周围的人也算熟悉了。到那儿住下并不突兀,而且那地方离州府也近,要是有什么事情也来得及通信。” 宋濂愣了一下,沉吟片息:“明日我准备探探消息再说。” 宋濂第二日,特意银子买了些礼品上门拜访最近认识的南州官家人。他特意装作一副谄媚奉承的样子,去询问孙家的事情。 那些人还以为宋濂是为了攀高枝儿,看在礼品的份上便提点了他几句。 沿路的官驿早就收到了要接待的消息,摄政王携老夫人南下的事情并不算是什么机密事,宋濂了些功夫便套了出来。 熟知府内情况的宋殊脸上挂满愁容:“殿下与南州的亲戚根本就不熟,他连南州都没来过几次。以前探亲都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亲自去到京中。” 宋濂听了神色严肃,“你的意思是,他此行南下很奇怪?” “也不是奇怪。”宋殊思索了一番:“如若是老夫人要求的,殿下与她同行倒也说得过去。但今年南州这边夫人带了女儿到京中寄住,希望能找个好婚事。老夫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想着回到南州来过年的。” 宋殊心中对于尹诏良南下的原因有些说不清,但是她冥冥之中又觉得似乎和她有关。 (本章完) 第150章 第150章 但自己对尹诏良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银霜心中有些不信。 就算她是尹诏良府中唯一的女人,但她知道她并不是不可代替的,她这样的通房美妾,如若尹诏良愿意,纳上十几二十个也不是难事。 她只是一个府中的逃奴,就算是抓她,也用不着堂堂摄政王亲自出马。 “不知哥哥可有探听到他们一行人何时会到南州?”宋殊忍不住问道。 “这事儿没个准数。”宋濂握着茶杯的手捏紧,说了昨日牧本的提议,“你觉得他说的这个法子,行吗?” “要是让你一个人去乡下,我也不放心。如若有他,再让丫鬟陪着你,我放心许多。” 宋殊微愣,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个避风头法子不错,而且牧本考虑的很周到。 再加上从京中一路南下,牧本帮了她许多,她对牧本也信得过去。 “可以是可以,但是快过年了,牧大哥不是有亲属在州府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他与家中的关系不好,过年从来不回家,你放心好了。”宋濂听妹妹应下,心中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让丫鬟给你准备好东西,明日一早天亮便出发。” “过年时情况好的话,我和晴儿便来找你们过年,可好?” “自然好。”宋殊美眸带笑:“到时候我做上一桌好菜,等着哥哥和妹妹。” 宋濂心中满是担心,但面上为了安抚妹妹,还是笑了一下。他与妹妹说完便出门去找牧本,等谈好事情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宋濂拿了些银票出来,递给宋殊:“这些钱你拿着,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便拿出来应急。” “哥哥前面才给我一袋银子,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宋濂却道:“殊儿,此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将这些银子带上缝在衣服内。如若王府真的有人来寻,我会给你报信,到时候你不必管我们,自己先走。” “我还有一事与你说,殊儿。”宋濂踟蹰了半响,开口道。 “我曾经为你订了一门亲事。当时特意询问过在舅父家中的你,在你的同意下才定下的。” 但如今两人都知道,舅父家中的“宋殊”做不得数。 “亲事?” 宋殊听了微诧,联想到那白玉,脑海中已经隐隐约约察觉了宋濂要说的意思。 “对,牧本便是与你订亲的那人。你们的八字我给你们测算过了,算得上金玉良缘。” 宋濂见宋殊脸上有些怔然,继续道:“这结果也不算有错,你们两人极其有缘,天南海北也遇上了。” 察觉宋濂有些凑对的意思,宋殊连忙道:“怪不得他有那白玉……是大哥给他的信物吗?但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万万配不上牧大哥。” “是我给他的。殊儿,你别妄自菲薄。牧本知晓你的情况,却央我将婚事继续。” 宋殊听到大哥的话,脸色微怔。 “大哥与你说这话,也没什么意思。”宋濂握住她的手,“你们两人假扮夫妻,实则也是他提议的,他定然是想与你多亲近。你愿意的话,也与他多多相处,如若可以,大哥希望你以后也能嫁一个自己满意的如意郎君。” (本章完) 第151章 第151章 知道了这事儿,宋殊再次见到牧本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自然。她带着霜儿坐上马车,牧本驾车赶往了小镇上。 路过集市,牧本掀开车帘,问宋殊:“殊儿,要喝浆饮吗?” 宋殊在车上迷瞪了一会儿,闻言睁开眼睛:“牧大哥想喝吗?我与霜儿去买来。” 牧本原想等停好车后自己去买的,闻言笑了一下:“你若想下去走走,与霜儿去买也成。” 宋殊坐了一上午的车,身上乏得很,便与霜儿下车去了集市。 卖浆的夫妇看见宋殊欣喜道:“宋娘子,还道你们搬去了州府不回来了呢!” 宋殊淡笑道:“只是去探亲,还是要在这儿住下的。” “浆子还是要按照以前的?” “今日要三份。”宋殊看向身旁的小丫鬟:“还有一个人呢。” 宋殊一行人才到小镇,南州这边京中出发的尹诏良一行也刚刚入了南州境内。 老夫人到了南州,没有急着回老宅,而是与外孙儿提议道:“我想去旁边的一处小镇,我年幼时便在那边长大,念想着那边的浆面。” 吃碗浆面不了什么功夫,再说一路上老夫人未提过什么要求,尹诏良同意了。 一行人赶往小镇,尹诏良扶着老夫人下了车。 浆面摊位上的老妇何时见过这等阵仗,连忙给贵人请安,又让人去请儿子和媳妇回来帮忙。 传统的浆面早晨卖得好,到了中午已经没什么人吃了。老妇的儿子和媳妇一般在午后便会去集市卖换了方子的浆饮。 宋殊这边才买了浆饮,卖浆饮的夫妇便被人急忙叫走了。旁边的霜儿叹了一句:“姑娘真是好运气,要是晚些来恐怕便收摊了。” 宋殊笑了一下:“可不是。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院里,由于多日不住,院中已经积了一层灰,三人打扫了一番,歇下了。 而刚到了南州的尹诏良,被孙家人先行热情招待了一番。 许多孙家人其实都没见过尹诏良,但是他们孙家又和荆亲王府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尹诏良虽然辈分上是孙府大多数人的晚辈,但除了老夫人外,无人敢以长辈身份自居。 席间伺候尹诏良用酒水的是孙家人特意选的婢女,长相美艳婀娜,尹诏良怔然看向她。 这婢女与银霜有些像。 尹诏良淡然挥退下了婢女,让自己带的小厮上来服侍。 晚上接风宴上尹诏良用了些酒,脑中情不自禁总是想到刚才那个神若银霜的婢女。 他看向手中的玉盏,清透的酒水中映照这烛火,恍若曾经汤池边银霜耀动的双眸。 思绪翻涌,尹诏良以不适为由回院安置,交代丁宗今日便派人出去查找线索,顺便找到前些日子派出的探子,询问是否有银霜的消息。 尹诏良坐在陌生的院子中,吹着南州略冷的冬风。喝了酒的脑子有些混沌,可他却觉得银霜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在脑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控制这些情绪,但听到午时的梆子声时,他才发觉全身凉意在院中独自坐了快一个时辰。 (本章完) 第152章 第152章 临近过年的时候,南州罕见的下了雪米子。 尹诏良站在纷飞雪粒的雕窗前,垂着眼睫冷读着探子送来的密报。 他一目十行看完短信,大手将那信纸揉成了一团。 他的面色如同屋外飘雪的阴沉天,冷若冰霜。 “丁宗,备马。” “殿下,外面下着雪,不若乘车出行吧?” 尹诏良冷笑一声,“备马!” 仓促的疾踢踏过长街,来到悲田院前。 骑马过街,尹诏良踏入悲田院,看见窗口的侧影,他胸口一震,走上前去。 “这药你拿着。”宋晴冷淡的声音传来,尹诏良的脚步一顿。 他仔细看向宋晴。 这两日热切的视线很多,宋晴又忙,哪里来得及关注他人。 尹诏良转身就走,吩咐道:“这女子不是银霜,但应该与银霜有血缘关系,我记得银霜先前寻找过家人,你们去查证一下,她是不是银霜的家人。” 宋家人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尹诏良的手上,尹诏良点了点信上的“宋殊”二字,问道:“此女现在何处?” “听闻是在南州下的一个小镇上。” “去寻。” …… 小镇上,霜儿看着院中纷飞的雪米粒,眼睛闪闪的。 “没见过雪么?”宋殊忍不住问她。 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没见过几次,听闻北方还有鹅毛般的大雪,也不知是真是假。”“真的。”宋殊淡笑道:“北方的雪可大了,有时积雪也能积到腰处呢!” “今日牧郎君怎么还未回来?”霜儿有些担心道:“这几日下雪地上冻住了,郎君会不会摔了?” 宋殊笑道:“你当他是小孩呢?”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霜儿笑着道:“定然是郎君回来了。” 她小跑出房门,打开院门,面前出现的是一位长相颇为俊美的高大男子,只是他面色有些阴沉,显得有些可怕。 霜儿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们找谁?” 那男子低瞄过她,他身旁的一个男子清声问道:“这是牧郎君的家吗?我们是来找牧公子的。” 霜儿一愣:“公子还未回来,你们要不等等吧?” 那清声说话的男子提了些礼上前来,“外面天色阴寒,可否进院等?” 霜儿便跑进去请示宋殊:“娘子,外面来了些人找公子,可要让他们进来?” 她正说话,便见宋殊的脸色一变,眼神中出现恐慌看向门外。 霜儿转头,只见俊美的郎君已经踏着缓步进来了,他身侧跟着许多侍卫,已经将院中围住。 前面与她礼貌说话的男子,此时正把院门给合上。 尹诏良踏步进了房内,他看见宋殊,唇角微勾:“宋娘子,好久不见。” 十多年为婢的经历,让银霜在如此情景下面对尹诏良充满了恐惧。想到霜儿前面说他们是来找牧本的,银霜忍不住问道:“牧大哥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本来还勾着笑的尹诏良唇角绷直,他冷然看向宋殊,“看来你还没搞清楚如今的情况。” 宋殊强迫自己冷静,沉默了几息,她整理好混乱的脑子,把房门关上,对着尹诏良福了一礼:“殿下。” 尹诏良打量着她,他在府中忧了她一个多月,没想到她在外面还胖了些许,人也变得精神了。 (本章完) 第153章 第153章 “过来。”他轻声唤她,声音不似面容般冷,带着势在必得的懒怠。 宋殊美眸流转,带着些惧意。 “怕什么?”尹诏良笑了一下,“难道宋娘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吗?此时害怕是不是晚了一些。” 宋殊闭了闭眼,“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还请不要为难他人。” “过来。”他又开口道,语气明显冷了一些。 宋殊屏息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尹诏良一手将她揽入怀中。 贴着她的身子带着温热,宋殊心中却觉得一阵发凉。 此时正值傍晚,冬夜的天已经有些黑了,霜儿刚刚才在屋内点了灯。尹诏良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中半明半寐,看不真切。 他伸手,宋殊额边的碎发挂到她小巧的耳后,问她:“宋娘子这一个多月,别来无恙?” 他说话语语气淡淡,和平日里仿佛并无什么差别。 宋殊眼睛盯着他衣领的精美绣图,一言不发。 尹诏良锐利的目光扫向她,他揽在宋殊腰间的手微微一紧,扣住她:“短短一个月,你嫁了人?为了和这个男人私奔,要杀要剐,悉听我便?” “我找了你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杀你。”他身上的衣物熏了有淡淡的冷意香气。 “回到我身边,不然我保证会杀了他。”他扣住宋殊,冷峻的面庞看向她,似深海的眸子锁住宋殊。 他误会她是与人私奔的,宋殊本来自己难逃死罪。但听到他这一句话,突然有些心中惊诧又有些疑惑,为何他这么执着于自己呢? 大约是害怕,又或者被找到之后散发的委屈,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绪。宋殊眼中积起了泪,垂着鸦羽黑睫,也看得到美眸上亮晶晶的珠泪。她嘴巴瘪着,贝齿轻咬下唇,活生生憋着眼泪,如同娇滴滴的芙蓉染了雨水,那雨水顺着瓣欲坠,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尹诏良责难的话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了。 宋殊脑海中闪过许多话,最终带着泪意说了一句:“奴婢没有嫁人,牧大哥是应我所求才带着我在这里避风头的。” 尹诏良嘴似笑非笑:“避风头?” 两人都心知肚明说的是何意。 宋殊沉默以对。 “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他收拢手臂,强迫她紧紧依靠着他,“定然叫你这个牧大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殊摇摇头:“不敢欺骗殿下。” 尹诏良揽住她,让她如同小孩般坐在他的腿上,抬起她的侧脸,“那你说说,为何要出府?” 宋殊怯怯看他一眼,眼中的积泪就再也蓄不住了,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尹诏良伸出手,粗粝的手指摸去泪珠。 宋殊不敢激怒于他,脑中思考着对策。他目前的态度给了她想周旋的空间,她带着泪意委屈开口:“殿下要成婚了。” 尹诏良面中一怔,听到这话心中涌上莫名的狂喜。他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一个地位低下的妾室,不让主君娶妻,这简直没有道理。 (本章完) 第154章 第154章 他身为主君,应该训斥她善妒的行为,甚至责罚她。但他心中涌出欣喜却让他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就是因为这个?” 宋殊已经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了,闭眼点了点头。 尹诏良居然轻笑了一声,带着些愉悦的气息。 这气氛在宋殊看来实在诡异,她不明所以,睁开沾湿了的睫毛看向尹诏良。 他面容明显舒展开了许多,虽然带着天生的矜贵让人无法直视,但如今却带着几分柔意叹了一句:“傻子。” ? 宋殊心中有些不可思议,他就这么相信了吗? “殿下如今婚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吧?”她问。 “既然你如此不满意我的婚事。”他淡淡道:“那便不娶了。” “……”宋殊瞪大了还带着湿意的眼睛,“殿下?” “殿下这是何意?” 尹诏良看着她因为惊讶变得圆溜溜的杏眸,“我的意思是……” 他的语速变得极慢:“如若我要娶妻你便要离府,那我不愿意。” “所以我不娶了。”他说得好像是今日晚膳不用了般,“你在纳征前消失,我也没空去想这些琐事,便搁置了。后来与国公府的人赔了礼,断了婚事。” 对于尹诏良来说,娶妻本就是一个麻烦事。先前娶妻,是应了长辈之愿,再加上他也想让银霜早日能够成为他的妾房。 但这一个月多以来累积的情愫让他明白了他对宋殊的渴求。 面对她的时候,他满胸腔都是疯狂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没办法放走她,也没办法完全不顾及她的情绪,甚至连她的嫉妒都让他甘之若饴。娶妻没什么好处,那便不娶了吧。 “你这醋劲儿也得收一收了。”他伸手擦掉她错愕的泪水。 宋殊万万没想到他说出不娶妻了这些话,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心中怔然又无措。 “殿下如此,老祖宗不会说什么吗?” “她能说上些什么。”尹诏良淡淡道:“是我娶妻。” 四目交接,尹诏良笑了一下,此时他散了那些冷峻的气息,俊美如铸的五官在烛火下带着朦胧的光晕。 宋殊被他的笑恍神片刻。她半张脸被他的身影掩住,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美眸微微怔松,带着些可人的意味发出无声的魅惑来。 顷刻之间他便吻了上来,唇鼻相贴,两人的气息交融。 宋殊身子忍不住微微往后,被尹诏良的大手一推,便紧紧的被他抱在了怀中。 尹诏良忍不住看她,微睁着眼,她睫毛如同蝴蝶的翅翼为他轻轻煽动,脸上粉红的红晕透着羞涩可爱。 他吻得细致缠绵,带着悱恻的气息夺取她的城池领地。 外面还有人,两人片刻分开,都有些喘意。尹诏良忍不住吻她的额头,鬓角耳边,带着安抚的气息。 最后尹诏良将头放在她的颈侧,叹了一句:“我好想你。” 与宋殊预料的完全不同,没有责难的话语,没有等待她的羞辱和责罚。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他的衣服两侧,脸上带着吻后的余韵,轻咬着唇,疑惑地看向尹诏良埋在她颈项之间的头颅。 我很想十点前写完,但是我写不完啊啊啊啊。 一会儿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155章 第155章 她实在搞不清,殿下如今到底是何意? 尹诏良如若只是想要通房侍婢,王府中大把的婢女任他挑选。 宋殊不明白,为何他如此执着于她?甚至还说了为她不娶的话。 她内心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只是殿下与国公府生了间隙,正好拿她来当借口罢了。 一吻过后,尹诏良玩弄着她的青葱玉指,将她略带寒意的手指纳入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掌心相对,十指相交。 宋殊敛下眼神,轻轻从他手中抽了手,将桌上的茶壶拿过来:“殿下要喝茶吗?” 尹诏良对于她抽手的这个举动,有些不满,但见她伸手递来茶水,便未说什么,接过茶水细品了一口。 南州的乡间能有什么好的茶叶,养尊处优的他喝了一口蹙起眉头,将茶杯放下,又将宋殊揽入怀中。 “将你与同院男子的过往仔细与我说说。”他并不准备让她在此事上浑水摸鱼。 宋殊却问:“殿下,我能先见见他吗?” 这话让尹诏良心生不悦,眼神瞬间变的犀利,看向宋殊如玉似雪的腮肌,“担心他?” 尹诏良抿唇细看着宋殊脸上的神色,似乎要在她脸上找到一些什么端倪。 “孤劝你还是好好先回答问题。”他面露不悦,周身的气势改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熟悉的气场让宋殊又变得谨慎起来,思考着说辞,简化了寻亲的事情。 宋殊没有任何欺骗他的地方,但隐瞒下了一些不想说的细节。 她说的都是真话,自然与尹诏良这几日所查的情况也大差不离。 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尹诏良心中骤然放松了许多。也说不上为何,他先前还对她说的话略有怀疑,如今全然信了。 没想到这丫头的醋性这么大。先前在府中便敢在西兴苑因为婚事讥讽于他,他便知道她没那么好心会去给自己的婚事祈福…… “今日已晚,孤想在这儿歇下,不知宋娘子招不招待?” 宋殊暗松一口气,如今看来他似乎也没有逼得太紧的意思。 “殿下便住主房吧。”宋殊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那是我住的房间。” “那宋娘子呢?”他似乎得了趣,一口一个宋娘子,带着些亲热,仿佛这是什么爱称般。 宋殊被他这暧昧的语气弄得脸上臊热,“我便与霜儿同住好了。” “霜儿?” “是我的丫鬟。” “宋娘子,你与别人同睡,我会不开心。”他直直望向宋殊的脸面,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占有欲和侵略感。 宋殊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有些无奈。 “如若牧大哥不回来,那我便去牧大哥房里睡吧。” 尹诏良神色更冷了,似凝了霜雪般。 “故意气我不成?”他拉住宋殊的手,拨弄着她的手指,一双毫不掩饰的双眸看向她。 宋殊害怕他因此怪罪牧本,故意开口道:“是。殿下也该尝尝这般滋味了。” 尹诏良看着她不说话,心情难以言喻。 或许是体会了那种难以言说的难受劲儿,他砸吧了一下唇。 (本章完) 第156章 第156章 明明她说的这话是大逆不道,可他愣是生不出什么气来。 就算他知道宋殊和牧本是假扮夫妻,但当他刚踏入这个小院时,还是心中充满艰涩难言的心绪。 当初宋殊听到自己要成婚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滋味? 她这不经意间透出的狡黠,又让他如同切石磨玉般,似乎窥得一角她的真情流露。 他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怜惜起过往的她。 “行了,这滋味我也知晓了。”他端起那苦涩的茶水,有些自虐般尝了一口,“但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出口。” 宋殊没想到这么一句话,竟然就蒙混过去了。 她真的搞不明白。 “殿下用晚膳了吗?”她问道。 “还未。” “我在这儿学了浆面的做法,殿下愿意吃吗?” “那就麻烦宋娘子了。” 宋殊行了礼便去了厨房,霜儿有些担心的看向她,“娘子,这人是谁啊?” 宋殊安抚道:“你不用管这些,帮我烧火,我要煮面。” 宋殊只煮了三碗,一碗给霜儿,一碗给尹诏良,一碗给自己。 至于院中还站着的那十几个人,她自然不会去管他们的。 路过时见到丁宗,丁宗还与她行了一礼:“姑娘。” 宋殊见他客气,对他笑了笑。 端着碗进了屋内,尹诏良问她:“你与丁宗熟稔?” 宋殊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上这么一句,只得答道:“丁总管主管主院之事,自然是熟的。” 宋殊将筷子递给他,他接下来却搁置在一旁,蹙着眉道:“在这院中已然一炷香,你对我未曾笑过,倒是对他笑?”宋殊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尹诏良抿唇不语,看向她,却又觉得自己再过多说有些失了个人的体面。 嘴唇张合之间,他拿起筷子,吃起面来。 宋殊见他吃面,便坐下也吃面,没再说话。 碗筷是丁宗来收的,晚间霜儿又打了热水来给两人洗漱。见那俊美的陌生男子似乎要在姑娘的房内歇息,霜儿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看向宋殊。 宋殊朝她安抚一笑,“没事,你快回房去睡吧。今日早些歇息,明天可能要回州府了。” 霜儿不放心的眼神看向宋殊。 宋殊拍了拍她的手,她这才下去了。 “我倒想与你在这儿住上几日。”尹诏良突然在里间淡淡出声。 宋殊看向他,“殿下不是同老祖宗来的南州吗?” “连这消息你都知道,看来没少打听。”尹诏良冷嗤一声。 宋殊沉默,转头坐在梳妆台上梳着自己如瀑的长发。 如今这气氛着实怪异,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进里间来,外面冷。”他喊了一句。 宋殊手上一顿,放下木梳缓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布置一切都是按照女子闺房来的,尹诏良躺在那张偏窄的床上,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强烈的违和。 宋殊踌躇着,“殿下,奴婢……” 还未等她说完,他便说道:“既然已经是宋殊了,何必再自称奴婢?” (本章完) 第157章 第157章 “宋娘子,你说呢?” 他不紧不慢的口吻,略带了些调笑的味道。 他今日反常的态度让宋殊心中有些惊疑,她不免想试探他的底线。 “殿下既然这么说,那是许了我以后用宋殊的身份了?”宋殊眼光带着希冀看向他。 久别重逢,宋殊提的要求尹诏良也不忍心拒绝:“你愿意,便用吧。” 宋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伸手将窗门拉上,坐到了床边:“殿下,如若我是宋殊,便不会去荆亲王府为奴为婢了。” 尹诏良伸手将她拉到了床上,“王府里缺你一个丫鬟不成?” 他亲昵的将下巴压在她的薄肩上,一边说着话,话语间喷洒出的热气往宋殊的脖颈里转。 宋殊瑟缩了一下,“殿下。” 她推了他一下,屋外如今全是人,他要做什么不成? 尹诏良将她的手圈到自己的怀中,“不是怕冷吗?还不快上来。床都给你暖好了。” 他这话说得,宋殊看向他:“都是奴……我不好,让殿下受苦了。” 他懒得再听她说这些客气话,拉着她裹进被子,还把她冰凉的双手裹在自己的掌间。 这样亲昵爱惜的额举动,没让宋殊欣喜,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了。宋殊心中泛起莫名的恐惧,看着尹诏良说不出话来。 尹诏良却自顾自的说着话:“你这醋劲儿可害苦了我,你可知道?你那日去菩提寺下了大雨,菩提山发生了山走,院里的婆子说你跳崖了,正巧山下找到了一具与你极其形似的尸体。” 回忆起那一晚,尹诏良神色恍惚怔然,“我以为你死了。” 宋殊也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怪不得她和牧本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什么搜查。 他将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一省略过,又说起朱雀巷的事情:“后来我病了一场,在那尸体下葬前想去再看看,便发现了不对。还好,让我找到了你。”他看向宋殊的侧颜,得到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前所未有的满足。 院内夜阑人静,尹诏良聚起眸光认真端详着宋殊,被他直接热情的视线给打量着,宋殊心中实在是不畅,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眼上。 “殿下。”她不知道说什么,便喊了一句,久久没有下一句。 她的手没敢用什么力道,尹诏良抬起头,以唇吻她的手掌。 “害羞了?”他带着笑意问。 宋殊胡乱点点头,“夜深了,殿下今日赶路恐怕辛苦了,睡觉吧。” “好。”他伸手揽她入怀,让宋殊靠在自己的胸膛。 宋殊脑中思绪繁杂,身心俱惫,索性闭上了眼。 宋殊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脑中有牵挂的事情,总是处于浅梦半醒的状态。 午夜时分,宋殊被一声声惊呼叫醒。 “银霜!” “银霜!” 宋殊受惊睁开双眼,才发现尹诏良是在梦中惊喊。他双目紧闭,嘴唇张开,身体在颤抖,额间是细碎的汗珠。 应该是被魇住了。 银霜愣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手:“殿下,殿下!” (本章完) 第158章 第158章 尹诏良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眼中还带着刚刚清醒的迷茫,聚焦在银霜脸上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一把抓住银霜放在他手腕上的凝脂素手,力气有些大,在慌神之间又放松了力道,情难自禁将银霜一把揽入怀中。 “不要离开我。”他气息微喘,似乎还在梦魇之中。 宋殊呼吸一轻,任由他抱着,却没说话。她竟然从他这几句话中,突然窥见些别的情愫来。 两人抱了许久,宋殊轻轻推了推他,尹诏良才松开收紧的臂膀。 宋殊轻轻拿起床头的火石,点燃了烛火。 这里的蜡烛不如王府的粗大,只有小小一束火光,尹诏良的脸色在这昏暗的灯光中显得略显阴沉。 “银霜,我不可能放你走的,你要清楚这一点。”他突然说道。 宋殊聚眸观着他的神色,突然问:“殿下,你对我动心了吗?” “是。”尹诏良丝毫不避讳,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射向银霜的脸庞:“所以我不可能放你走。” “我知道。单单是我要娶妻这个事情,不是你出走的关键。”他突然说道,“但是我不在意。” 她不管给出什么解释,他都奉陪到底。他早就在见她之前,设想了万万种可能。 “殿下都不在意,还谈什么喜欢?”宋殊睨他一眼,淡淡道。 “我不在意,是不在意你给的什么理由。”他拉着她的手说道,话中竟然生出哀愁来。 “但我不想回府。”宋殊有些破罐子破摔。 气氛骤然沉默,两人对视着,宋殊因为他的那句动心生出了些底气,与他对眸丝毫不让。 尹诏良先偏下眼,“还未回京,你也回不了府。” 他没说个确切的答案出来。宋殊倒是从这句话中明白了些他的意思,既然没有回京,如今在南州她应该还可以回家,不会像以前在王府般那么束缚。 “明日我想回家去。”既然已经被他发现,没有在这里躲风头的必要了。 宋殊更想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年节快到了,她很期待这个团圆的春节。 “可以。” “殿下还要在南州待上多久?” “大约半个月。” 得到答案,宋殊上床缩进温暖的被窝里,“夜深了。” “睡吧。”尹诏良伸手揽她,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背脊,如同抱着小孩哄睡般,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宋殊在他怀中睁开眸子看向他矜白的亵衣,复又闭上了双眼睡下了。 第二日,两人睡醒后,尹诏良让丁宗出去买了些南州特色的早膳来。 两人用了早膳,便出发回了南州州府。出发之前,宋殊在一堆侍卫群中发现了牧本,他被束了双手,押在侍卫之后。 宋殊看向他,他朝宋殊微微点头。 还未等宋殊回以表态,尹诏良便伸手拉过她:“上车。” 说罢他遥遥看向牧本,带了丝轻蔑。 低头看向宋殊,“我不会拿他怎么样,你不用担心。” 得了他的保证,宋殊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了。” (本章完) 第159章 第159章 两人坐上宽大的马车中,尹诏良在桌前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今日无事,便缓缓行吧。” 他犹记岭西回程中她在马车上缠病的模样,总觉得马车行太快了,她这个瘦弱的身躯便承不起般。 再加上她今日是要回家,如若行得太快,相处的时间又变短了许多。 他才刚刚把她找到,他舍不得她。 还未出小镇,车已经停了五六次,侍卫买来的小物件堆满了车上的桌面。 在下次尹诏良叫停马车之前,宋殊忍不住打断他:“殿下,还是赶路吧。这些东西州府多了去,殿下要是愿意赏玩,不如到了州府再说。” 尹诏良特意将她送到宋家所在的巷口,巷内的路道偏窄,马车进不去。 到了之后,尹诏良并没有第一时间让她下车:“让你回家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宋殊看向他,“什么?” 尹诏良紧盯着她:“每日都要与我见面才可。” 宋殊愣了一会儿:“就要除夕了,殿下回了孙宅应酬应该也多,抽的开空吗?” “我与他们浪费时间作甚。”他蹙眉道,看向她:“别再与我巧言令色。” 他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殊垂着羽睫:“我知道了。” “嗯,去吧。”尹诏良掀开门帘。 宋殊未动,问他:“那牧大哥呢?” 尹诏良眸光一变,咬牙道:“你怕他不死不成?”宋殊却极其坦荡,看向他:“我知晓殿下一言九鼎,但牧大哥是我大哥的好友,如若大哥问起我来,我也要给个确切的答案。殿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心中便一直悬着放不下。” 听到她说心中悬着放不下,尹诏良顿了一瞬,他开口道:“吻我。” 宋殊带着些吃惊看向他,两人同处车中,仅仅隔了几步之远,能很清楚的瞧见彼此脸上的细微神情。 尹诏良见状,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俊美的唇线:“亲一下,立马便放了他。” 这话颇有些无耻耍赖的意味。 宋殊涨红了脸看他,从眼神中竟然也透露出一些骂人的意味来。 尹诏良笑了一下,靠在车厢中的软枕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殊,等着她主动上前来。 宋殊无奈,几步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襟,印上自己的双唇,随即飞快的撤离。 她偏着头眼神不再与尹诏良直视,头上的银钗因为刚才的动作轻轻摇动,雪腮上带着羞意,连小巧白嫩的耳朵上都染上了粉红。 “好了吧?”她语气有些生硬,却莫名让尹诏良心情大好。 “嗯,好了。”他的声音从胸腔里散出来,带着一股笑意。 宋殊再也待不下去,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外面的风带着些寒意,很快便吹散了宋殊脸上的热意。她听见车内尹诏良吩咐丁宗的声音,很快牧本便被放了下来。 她不敢再与牧本搭话,带着霜儿回到了家中。 家中此时只有煮饭粗使婆子在,看见宋殊回家也有些吃惊,“二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本章完) 第160章 第160章 宋殊对着她笑了笑,“嗯,回来了。我大哥和妹妹呢?” “都出去了,一会儿应该都回来了。”煮饭的婆子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上前来道,“今日不知道二姑娘要回来,菜弄少了些。姑娘想吃些什么,奴婢再做一个。” 宋殊走到厨房去,看了看婆子做好的菜式,又看了看还有菜品:“我来吧。” 也许往后也没有多少机会了,她擅长的只有些伺候人的活计,给大哥和妹妹多做上几顿饭也算是心意。 宋殊清洗了柔夷,走到厨房案前。 婆子不敢让她独自一人忙活,急忙走过来帮她打下手。霜儿也到厨房的灶台来填火。 宋濂去悲田院接了宋晴回到家中,看到宋殊在厨房的身影,两人皆是一怔。 “殊儿!你怎么在家中?” “姐姐!你回来了?” 宋殊黑眸流转着厨房的火光,盈身而笑,“大哥,妹妹,快洗手吃饭了。” 宋濂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不方便在宋晴面前询问。 几人坐了下来,宋殊将自己做好的菜端上桌,“好久没下厨房了,你们尝尝。” “好吃!”宋晴夹了一块宋殊做的菜,连连点头:“和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一样好吃。” 宋殊各夹了一块到他们的碗里,朝向宋濂:“大哥,怎么不吃?” “牧本送你回来的?” 宋殊笑了笑,也没隐瞒:“不是。” 如若不是牧本,还能是谁? 宋濂心中大震,瞳孔紧缩看向宋殊。 宋殊朝他安抚一笑,“先吃饭吧。” 兄妹三人吃完了晚膳,宋濂特意支开了宋晴。 “殊儿,可是出事了?”“殿下来了。”宋殊语气尽量平稳,她不想让宋濂太过忧心,“不过大哥不用担心。” “他竟然让你回来了?”宋濂脑中不免闪过许多联想。 天下的人可能没听说过天子的大名,但无人不知荆亲王。这般的人物,痴缠一个婢女也太过离谱。 他不免带着些侥幸心想,或许妹妹意外为奴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荆亲王也愿与她好聚好散。 “他送我回来的,但是每日要求我与他相见。”宋殊轻声说。 宋濂捏紧了手掌:“他……这是何意?” 宋殊拍了拍大哥攥紧的拳头,“他还要在南州待上半个月,此事现在还说不准。” “他还要带你回王府为奴?我绝不允许!” 听到哥哥说这话,宋殊心中闪过暖流。 “不会,他允了我以后用自己的身份。” “那他是何意?” “我也不明白。”宋殊脸上带着些困惑,“我本以为大难临头,当日怕极了,但他态度却……” “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濂站起来左右走动,“那牧本呢?” “他没事,刚才我下车之前,看见他也下车了。只是他如今的情况还要哥哥去确认为好。” 宋濂忧心牧本的情况,宋殊便催促他去一趟。 宋濂不放心地交代她:“你好好在家中待着,千万别出去。” “大哥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本章完) 第161章 第161章 宋濂确认好了牧本的情况,很快回到了家里。 打开宅门,院内静悄悄。宋殊的房间连灯都没点上,宋晴的房间灯火通明。 “晴儿,你姐姐呢?”宋濂敲了敲宋晴的房间门。 房门打开,宋殊披着薄薄的毛毯站在门前:“我在这里。大哥,牧大哥如何了?” “他没事。你这事上他没被为难。但是……” “哥哥直说无妨。” “但是他应该要出发去岭西了。”宋濂叹了口气,“这事儿牧大人特意找了我,他让我来找你说情。牧大人没有子女,只有牧本一个侄子,待他如亲子般。牧本他父母在流放的路途中双双病亡,许多年他们叔侄也未团聚。牧大人想留牧本在南州过个年。” “殊儿,这事你不用理会。牧大人于我有恩,这事要做也是由我来做。”宋濂不想让妹妹替自己背负这个人情债。 宋殊没说什么,“好。” “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宋晴从宋殊身后探出个头来:“今日姐姐与我一同睡。” 宋濂听到,心中一暖,“那你们姊妹之间说说私话,我先回屋了。” “嗯,大哥早点睡。” 第二日,宋殊用了早膳,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霜儿打开院门,一下就认出来是昨日的人,有些为难到底应不应该放丁宗进来。 丁宗了然一笑,“霜儿姑娘,还请你去请宋小姐出来。” 他说得十分客气,仿佛全然已经忘记了宋殊曾经的经历,只当她是外面的娇娇小姐。 霜儿进去宋晴的房间,宋殊正在穿衣,听闻屋外来了人,也有些惊讶,“这么早?” 她才刚刚起床不久。 宋晴问:“姐姐,谁找你?”宋殊手顿了顿:“一个朋友,你好不容易休沐,多睡会儿。” 宋殊穿戴好衣物,走到外面,与霜儿说:“你去告诉他,请殿下等等。” 宋殊穿了衣服,又洗漱了一番,脂粉未施,只把青丝挽起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让霜儿留在家中,自己独自一人去赴约。 马车停在巷口,宋殊莲步缓走,上了车。 尹诏良躺在车内,手上拿着一本折子,神色有些发恹。 见到宋殊掀帘进来,他将折子扔到一边,眸光转向宋殊。 宋殊穿得朴素,饶是这样弯腰掀帘的弱柳身姿,也透露着万般风情的姿态,不禁让人心中一荡。 尹诏良问她:“睡好了吗?” “殿下怎么来这么早?” “想带你去爬爬南州的名山,自然要早些。” 宋殊虽然没去过,但是听过那山,听闻那里还有不少野山泉。 宋殊坐下来,背脊挺得笔直,拿着木桌上的茶具,姿态优雅的开始泡茶。 马车开始驶动,宋殊的动作轻盈缓慢,半刻她将泡好的茶水递至尹诏良面前:“殿下喝茶。” 尹诏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好茶。” “殿下。” 尹诏良姿态十分悠闲,双手握着茶杯,面上带着许久不见的柔和笑意,听到宋殊的唤声,他轻声提问:“怎么了?” (本章完) 第162章 第162章 “殿下能让牧大哥在南州过完年再去岭西吗?”她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宋殊手上也未停止动作,拿起茶壶,轻轻为他喝完的茶盏添了一些清凉的茶水。 尹诏良面色一顿,只觉得胸中有闷气在不停往上翻涌,一股气直接堵在了他的胸口。 “宋娘子,你似乎有点得寸进尺了。” 宋殊淡淡一笑,“只是仗着殿下的喜欢罢了。” 听到这话,尹诏良沉默一瞬,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我与牧大哥清清白白。”宋殊主动解释道:“此番为他求情是因为我大哥承了他叔叔的恩惠。” 尹诏良早就调查了宋家的详情,自然清楚。 他的修长的手指如同啄木鸟般轻轻点了点木桌面,发出细微的击打声。 “你为别的男人求情,让我心中十分不满。” 两人目光在狭小的空间交汇,车窗因为晃动偶有日光倾斜进来,照在两人的脸庞上明明灭灭。 宋殊眸光一暗,低下头来,峨眉耷着:“殿下的喜欢连这点脸面也不能给吗?” 此话说得好像尹诏良的喜欢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般。 她也没再说话,只是捯饬着手上的那几个茶具。 车内茶水流动的声响不时响起,尹诏良道:“你要给别人脸面,就要将我的一腔真心如此践踏吗?” 尹诏良眉心微低,看向银霜,眼神有些锐利:“宋殊,你似乎有些太过了。” 宋殊淡淡一笑,也不否认:“殿下说是,便是吧。” 两人便再没说话。 出城前,尹诏良带宋殊到南州最出名的酒楼里吃了一顿早膳。 酒楼清空了所有的客人,只为好生接待尹诏良。看见他带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平民女子,酒楼里的人都有些吃惊。店中打杂的小二躲在角落偷偷看热闹,见到宋殊的面孔吃惊的与旁人说道:“这不是悲田院的药菩萨吗?” “什么药菩萨?” “悲田院来了两个女菩萨,一个医菩萨一个药菩萨,这就是那个药菩萨呢!” “你的意思是,这与摄政王同行的是我们南州的女子?” “可不是。” 早膳氛围沉默,宋殊实在难耐,推开酒楼的窗户,宋殊站在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 南州最好的酒楼,风景自然也是极好的。窗户临湖,风景美丽氛围幽静。 尹诏良站到她身后,圈住她纤细的腰身:“不与我说话了?” “没有。”宋殊摇摇头,“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宋殊,你真是好样的。”他咬牙切齿道,扣住她腰身的手臂微微用力,“恃宠而骄你可真是上道。” 他惊于她如此胆大,似乎与在府中卑微隐忍的模样不同,更像是她自己本真的模样。 “这也算恃宠而骄吗?”宋殊转身过来,与他相对,两人靠的极近,“民女没感受过殿下的宠爱。” “你是不打算好好与我说话了不成?” 宋殊缄默着,用那双潋滟的美眸瞅着他。 尹诏良不知为何,突然便心软了一瞬:“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见他一面。” “好。” “那便让他过个好年吧。” (本章完) 第163章 第163章 宋殊松了口气,笑了一下:“谢谢殿下。” 尹诏良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要谢便如同昨日般。” 宋殊嗔笑了一下,素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胸膛:“殿下,此般不好。” “如何不好了?” 尹诏良完全不理解她话中意思,有何不好呢?娇软在怀,他很难忍住不心动。 “会让我觉得殿下觊觎我的身体,根本不在乎我。” 尹诏良无言,对上她那双顾盼生情的杏眸,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嗔意,样似撒娇般。 “我不在乎你,何必如此大老远的来寻你。” 宋殊笑了笑,没说话。 尹诏良还想说些什么,屋外川菜的小二敲门进来了。尹诏良将话咽入口中,与宋殊坐下用膳。 这酒楼传了三代,名气在南州很大,宋殊早有听说。不过因为这里的菜品一个便能抵得上普通人几个月的工钱,她从来未来过。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品,宋殊浅尝了一口。 这里的菜式不仅是色香味俱全,也很符合南州人的口味。 尹诏良吃不惯,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宋殊吃了不少。 两人用了早膳便前往了名山游玩。宋殊直到晚上才被尹诏良送回了巷口。 宋濂早就等在巷口了,见到尹诏良的马车前来,他走了上去。 “大哥。”宋殊没想到在巷口看见了大哥,连忙下了马车上前去。 宋濂神色隐忍,打量着宋殊,见她神色轻松,才如释重负。 “去哪儿了?” “殿下带我去游山了。”宋殊也未隐瞒。 此时马车车帘轻掀,光影中露出尹诏良半边冷峻的侧脸,“你是宋濂?”宋濂行礼:“是。” 尹诏良轻扯唇角,冷然道:“牧本一事,以后别让你妹妹再提及。” 说罢,车帘放下,马车轻动起来。 等马车行远,宋濂忍不住问宋殊:“你与殿下说了牧本?” “嗯。牧大人于大哥有恩,大哥定然很为难吧?”宋殊看向自己哥哥俊朗的面庞,“大哥不认识殿下,如何好开口这事?” “可是……这太让你犯难了。”想着刚才尹诏良冷然的态度,宋濂心中泛起难受的涟漪。 “没有。”宋殊摇摇头。 宋濂却觉得自己的妹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心中难受极了。 回了家便自己进了房门,也未再说什么话。 吃了饭,宋濂去州府回话与牧大人。 牧大人是个中年男子,身材瘦高,此时正在书房写字,见到宋濂进来,他神色不动,继续写完最后一笔画。 牧大人提着笔看向宋濂,“来人,看茶。” 宋濂回礼:“多谢大人。” 牧大人将印章盖上,对宋濂招手道:“来,看看我写得如何?” 牧大人年少时字迹便享誉了整个京城,哪能有不好的呢? 宋濂走过去,直言道:“大人的字向来都是极好的。大人,牧本去岭西的时间已经推到了年后。” 牧大人将宣纸轻卷,侧头问道:“你去求的?” “家妹前去的。” “牧本的事情好了,那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本章完) 第164章 第164章 宋濂脸上露出为难犹豫的神情,嘴唇蠕动了半天,却未发出响声来。 牧大人也不逼他,反而轻声询问另外的事情:“你妹妹今日去求见的殿下?” “不是,殿下来接她出去了。” “那你妹妹愿意吗?” 宋濂拳头一紧,神色有些难堪。 “你妹妹愿不愿意,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牧大人淡淡道:“就如同牧本要去岭西,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宋濂,我邀你加入保皇派,不是要你置生死于不顾,而是在死中为自己开路,为自己的家人开路。” “你两个妹妹受苦多年,你们三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却要因为如此的强权而分开,你不惋惜吗?你不心痛吗!你是她们唯一的长兄,如若不为她们奔上一把,又有谁能替她们出这个头?!你难道忍心看着妹妹被强权压制却当缩头乌龟吗!” “牧大人!”宋濂喊了一声,脸上神情有些痛苦。 “如今朝中已经起势,正巧摄政王又远行南州,将他拉下马,你妹妹就自由了!” “到时候什么没有?再给你两个妹妹找个良婿不是什么难事。以后你们三人便能好好恣意生活!” 宋濂站着望着牧大人刚刚写好的那副字,一言不发。 “算了,你回去吧。”牧大人有些失望于他的缄默,挥了挥手。 宋濂突然跪下,“大人,宋濂愿意。” “好!好!好!”牧大人将他扶起,“如今有你妹妹,更是能里应外合,将他个出其不意。” 宋濂却道:“大人,我不想让我妹妹掺和进此事。” 牧大人安抚的笑了笑:“爱妹心切,我知道了。” 牧大人安抚了宋濂,又与他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况,便让他回去了。看着宋濂的背影,牧大人眼神略带歉意,他妹妹已经是局中人,不掺和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牧大人前面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先安抚住宋濂的情绪。 如今又添一员大将,牧大人胸中舒畅,提笔写信一封发往了京中。 宋濂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宋殊正与宋晴站在院中收着今日晾晒好的药材,团圆转载她们的脚边,忙碌的跟着她们跑动。 宋濂走上前,将重的袋子搬到了柴房。 宋殊怕太重了,走上前去帮他抬着后面的袋脚,两人齐心协力。 袋子放下后,宋濂突然道:“殊儿。” “大哥,怎么了?” “你再等等。” 宋殊有些不明所以,“等什么?” “大哥定然让你以后有拒绝摄政王的权利!”他正声道。 宋殊神色一怔,峨眉蹙起:“大哥,我们权势微小,不必与殿下硬碰硬。” 听到这话,宋濂心中更是如同压了大石般,他拉住妹妹的手:“我知道。现下委屈你了。” “不委屈。”宋殊轻轻一笑:“能见到大哥和妹妹,我没有什么委屈的。” 曾经以为这是遥不可及的团圆梦,如今实现了。 她逃出来后,想过如若被抓到的无数种结局,但万万没料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本章完) 165.第165章 第165章 宋濂摸了摸妹妹的头,“嗯,不委屈就好,有什么事情记得找哥哥说。” 宋殊点了点头。 宋濂回到房间,想着牧大人与他说的话睡不着觉,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都快亮了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一早,宋濂顶着眼下的黑青,去街上买了早膳。 两个妹妹起来之后,他嘱咐了丫鬟两句,便赶往了州府衙门去找牧大人。 牧大人见到他,并不奇怪,还问:“宋千户,来了?” 宋濂行了一礼,“牧大人。” “昨日恐怕没睡好吧?”牧大人斟一杯茶放到宋濂面前,脸上带着笑。 宋濂抹了一把脸,“牧大人,可否说说如今朝中的情况,也好叫我安心为您做事?” 这事一不小心,说不定项上人头就没了,最重要的是还会累及家人。宋濂不得不询问仔细,再加小心。 牧大人指了指窗户:“去关上。” 宋濂几步走过去,将门窗都关上。 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映照在牧大人的脸上,他朝着宋濂正色道:“我知晓你肯定忧心许多,但你本来就是我从麻源郡带出来的人,与我脱不了干系。就算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以后也会被人扣上保皇派的帽子。” “宋濂,保皇派是今年才在朝中冒头起势的,但我们其实在暗中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宋濂一怔,看向牧大人,他的脸色严肃正儿八经道。 “先皇病逝后,朝纲便被尹诏良把持,连幼帝的生存也得看他脸色。我们前面不出来,是为了保护幼帝,如今幼帝年纪已经渐长,正是需要丰满羽翼之时。” “尽管尹诏良手握军政大权已然多年,但他也明白朝中一直暗潮涌动,所以为了维持平衡,他对我们并没有赶尽杀绝。这些年来军中也有你这样的人家加入我们,我们并不式微。”牧大人拉住宋濂的手,“今年时机正好,尹诏良去了岭西一次,我们又分化了不少朝中之人。” “他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将是他最重大的失误。”牧大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保皇派在他看来不过是困顿挣扎之兽,他竟然敢在这等时机来南州过年。” “如今我们的兵力大多集中在京城周边,说实话,南州确实势力不多,所以你便是关键。”牧大人重重拍拍宋濂的手,省下了口中的其他的话。 除了宋濂,他的妹妹也是关键。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打不通尹诏良身边这条口子,缺少有人里应外合。但如今,不用他们去寻路径,路径已经摆在了他们眼前。 牧大人心存着要稳住宋濂的想法,又说了不少保皇派势力的大员,好好与他分析了一番利弊。 宋濂是跟着他从麻源郡出来的,除了投靠尹诏良之外,他摆脱不了与保皇派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照着目前的情况,宋濂是不可能与尹诏良投诚的。 他要是投诚尹诏良,将他的亲妹置于何地? 牧大人轻抿茶水,内心胸有成竹,宋濂是一定会被他说服的。 (本章完) 166.第166章 第166章 临近过年,这几日南州热闹得很,悲田院提前放了假,宋晴便跟着宋殊两人一起出去逛集市。 两人都是没怎么出过街的人,走在路上常常被杂耍戏曲之类的迷得走不动道。 姐妹两人刚刚看完一出杂耍,宋晴心有余悸的将小手放在胸脯上,问宋殊:“姐姐,那人胸口碎的大石,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王婆,你说那是真的假的?”宋殊问家中那个粗使婆子。 那婆子说:“早前我们村里有人练过这个,听闻是真的哩!不过那石板应该是处理过的,不会受那么重的力。” 三人边聊边走,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快到年关,许多东西都需要提前筹备。 一处卖年画的摊子上,站着两个身上穿着补丁衣服的书生,见到宋晴和宋殊姐妹,长相白净的那个上前来询问:“姑娘,买两副年画吗?” “这都是你们画的?”宋晴眨眨眼问。 那白净的书生与她对视,一下红了脸,说话有些结巴:“是……是。” 宋晴眼睛在摊位上巡视,拿起一副童子抱鱼图,问宋殊:“姐姐,你看这幅好看吗?” “挺好的。” “这幅我要了,多少钱?” “十五钱。” 宋晴从口袋里掏出银子递给他,那书生看她一眼,从摊位上拿起一副对联:“送你的。” 宋晴爽朗一笑,一下接过来,冰凉的指尖与书生一触:“谢谢你。” 书生脸更红了,有些不知所措:“不用,不用。” 宋殊和婆子在一旁看着未说话,走远了婆子叹道:“三姑娘去那画摊上,差点把那书生迷的话都不会说了。”宋晴听了道:“哪里不会说了,我看他客气有礼,不是挺会说话的嘛!” 婆子捂嘴笑,“三姑娘在云道山待久了,是个不开窍的。” 宋殊也笑。 宋晴不乐意了,“我怎么不开窍了!我开窍得很!我师父还说我是学道奇才呢!” 宋殊和婆子笑作一团。 三人回了家,忙着处理买回来新鲜猪头肉。要过年了,王婆子要回家一趟,她和两个丫鬟不同,是收了月钱来做事的,只是与宋濂签了契,并没有卖身。 王婆子担心她回家过年了之后,院里的这几个小丫鬟做不了大菜,便想着回家之前替宋殊他们将几个大菜都先做好。 王婆子特意让两个丫鬟来帮忙,顺便嘱咐她们过年要做的事情。 宋殊回来之后,休息了片刻,又去找宋晴讨了本医书。 宋晴怕她有看不懂的地方,两姐妹便在一间房子里坐着。宋晴抚琴,宋殊看书。 宋濂回家时看到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一暖,走上前去:“今日王婆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 宋晴见他回来,用手压住琴弦,“大哥!” 宋殊也朝他笑:“大哥,你回来了?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这么早便出去了?” “去了趟州府。”宋濂笑了笑,提起手中的香肠:“牧大人特地送的,说是你们多年未回南州,恐怕早就忘了这一口,让我带回来让你们尝尝。” (本章完) 167.第167章 第167章 除夕那天,孙宅格外忙碌。 老夫人穿金戴银,身披样新巧的狐绒大氅,坐在上座。底下都是她的晚辈,正寻着话逗乐她呢。 庄玉与老夫人最为亲近,就落座在离老夫人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孙怡美站在一旁,有时和老夫人说上几句话。 底下有些与孙怡美同辈的姐妹,正站在屏风旁边,看见孙怡美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儿,心中十分不平。 孙怡美向来在孙宅里就是个拔尖的,看不惯她的嫉妒她堂表姐妹也有两三。 “看她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伺候婆母呢!” “我听闻舅母就是有这个心思呢,想把孙怡美嫁给殿下。” “你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在京中够不够看?” “我听闻殿下这两日,天天出去与一女子相见呢。” “什么?还有这事?” “我前几日与秀秀去菜芳斋,听那里的伙计说的。说那女子长相极美,殿下很是爱护。” 旁边听到这事情的女子捂嘴笑:“你说要是这事儿让孙怡美知道,她会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咬碎了牙也得往里吞。” 几个人窃笑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来我听听。”老夫人见几个小辈在屏风那里玩闹得开心,忍不住蹙眉问道。这话一出,几个小辈不敢说话,觎着老夫人的神色支支吾吾。 还好有庄玉及时给这几个小辈解围,才算缓了过去。 但老夫人在众人走了之后,叫来刚才在屏风后伺候的丫鬟,“说说,刚才那几个表小姐都在说些什么?” 那丫鬟脸色一白,跪在地上不敢隐瞒将几个小辈说的话一一道来。 听完这几个小辈的私下小话,老夫人冷哼一声:“这几个烂嚼舌根的。” 这两日尹诏良忙碌,老夫人都没敢去打扰他,但听闻他居然前些日子还带女子去逛酒楼,心中也有些不满。 “你看我就说吧,男人记不了多久情的,如今有了新欢,银霜那事儿还不是被他抛到脑后了。”老夫人忍不住与燕婆子道。 “殿下怎么不算长情?银霜那般低贱的丫鬟他都能记上如此久呢。”燕嬷嬷知道,老夫人能说殿下的不好,但是她们这些奴仆是万万不能透出半个词的不好来。 “这样也好。我本来还担心,他来了南州会不会又想起银霜。”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打听打听,他最近接触的都是哪家女子。” 除夕之夜,孙宅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屋檐之下红色的烛光洒下,整个宅院灯火通明。每间门上都贴了金箔写的福字,漂亮的窗到处都是。 府内此时正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因为尹诏良的到来,许多孙宅的亲戚今年也特意来了宅中过年,院中足足摆了十几个圆桌。 尹诏良坐在主桌打大圆桌上,周边都是比他大上一辈的亲戚。大约今日是过年,宴席盛大,人又多,这些长辈们喝了几杯酒后,胆大了许多,不再拘于固礼,邀上尹诏良举杯畅饮。 宴席结束之时,尹诏良已有了几分醉意,再有人敬酒,他便搁置在一旁,也不再喝了。 (本章完) 168.第168章 第168章 南州的酒不同于京中,喝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等过后风一吹,那股后劲上来,便醉人得紧。 丁宗万万没想到尹诏良居然喝醉了,扶他回去的时候,他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只是意志上似乎还是清楚明了的。 尹诏良酒后的姿态和平时并无什么区别,大约是醉酒的缘故,他那双冷峻的眼睛不如平时锐利,周身不复往日那般冷傲肃然。 丁宗伺候尹诏良喝下醒酒汤,便让小厮替他换了衣服歇下了。 酒后不过半个时辰,尹诏良突然从梦中惊醒,他身上还带着酒气,带着几分不似平日的焦躁之气,他唤来丁宗。 丁宗匆匆进来,“殿下,天还早着呢,要不您再歇会儿?” 尹诏良却道:“银霜呢?叫她来伺候。” 丁宗愣了一下:“殿下,如今银霜姑娘已经不在院里了。” 尹诏良眼神有些失焦,透露些许茫然:“她不在院里?那她去了哪儿?” “扶我起来。”尹诏良招手道:“我要去找她。” 丁宗心叫完蛋,殿下怕是真的醉了。 丁宗怕他身体不适,连忙劝道:“夜深了,殿下不若明日再去吧。” “明日?今日是除夕,我要同她过年。她怎么不在院里?我又在那儿?” “殿下,如今我们在南州孙家,您外祖母家。” 尹诏良愣了一下,“那银霜呢?” “她也在南州,但在她哥哥家。” 尹诏良一下掀开被子站起来,蹙眉斥道:“她是孤女,哪来的哥哥?我不信,我要去看看,不然放心不下。” 他嘴里念叨着,将鹤氅披上,大步走了出去。 丁宗哪里敢拦他,连忙让人牵了马车带他去往宋家。 宋殊被人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她刚刚才睡下不久,听到尹诏良深夜前来,不得不穿上衣服起身。披着衣衫出了巷口,宋殊踏上车辕。 一掀开马车帘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尹诏良坐在车厢内,目光灼灼看着她。 宋殊侧头问了一句:“殿下饮酒了?” 丁宗正扶着宋殊呢,低声答了一句:“是,姑娘小心些伺候。” 宋殊没答话,进了车厢。 “殿下喝醉了?”宋殊问他。 尹诏良打量着她刚起床的无害模样,心中泛起涟漪,拉过她抱住,将头枕在她的脖颈间:“我从未喝醉过。” 宋殊靠近他,便闻到他身上夹杂着淡淡松香的酒气。 “南州的酒后劲大,殿下怕是没注意。”宋殊轻轻推了推他。 尹诏良摇摇头,抱紧她,似乎是不满放开她。 “你怎么不在府里?我今日做了梦,梦见你掉下了崖。”尹诏良低沉的嗓音响在宋殊的耳畔,“醒来见不到你,我心慌。” 宋殊心道,他是真的醉了。 今日除夕,宋濂和宋晴也喝了不少酒,家中还有多于的醒酒汤。宋殊打开车帘与丁宗嘱咐了一声,丁宗很快便让霜儿从宋家端来了宋殊煮的醒酒汤。 宋殊用勺子刮了刮热气腾腾的汤面:“殿下饮了吧。” 尹诏良看向她,眉头蹙着:“你是对我不满吗?” 宋殊心中一惊,看向他,两人对视:“殿下何出此言?” (本章完) 169.第169章 第169章 尹诏良疏朗的星眸看向宋殊,“那你喂我。” 宋殊被他说出口的话弄得拿勺子的手停顿了半息,“殿下难不成还当自己的小孩?” 宋殊将碗递给他:“这汤不是殿下喜欢的甜饮,殿下还是一口喝了吧。” 尹诏良侧头看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委屈。 宋殊几乎觉得自己看错了,怎么还能再尹诏良的眼中看到这般情绪,眨眼聚眸,尹诏良还在这般看着她。 “那我不喝这个,我要喝其他的。” 宋殊无奈:“如今在马车上,只有这个。” “我想去你住的地方。”他拉住宋殊的手,“你是我院里人,怎么能独自一人住在外面?你带我回去。”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丁宗站在马车外呢,小声说:“殿下喝醉了,有些事不记得了。” “知道了。”宋殊偏头应了一声。 “你回他干什么?”尹诏良手用力一拉,宋殊便朝他身体那方偏去,依在了他胸膛上,“你带不带我回去?” 他眼光灼灼,似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 “家里人都睡了,回去吵到他们。” “我吵?”他指了指自己,“我不吵,我就想去看看。” 宋殊又拒绝了两次,他看着她不说话。 宋殊心一颤,这表情以前她在府中伺候时看见过,多年为婢,骨子里的一些卑微莫名的洗不干净,她又怕了。 她怕他醉酒闹事,拿着手上的权利胡作非为。 她是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那我回院里给殿下煮甜饮,殿下喝完了就得回来,好吗?”尹诏良笑了:“行。” 他这般笑容,很是纯粹,嘴角勾得大大的,很满足的样子,倒是有些少年模样。 丁宗与侍卫送行他们到院外,在门外侯着。宋殊带着尹诏良独自进了院子。 霜儿刚才叫了宋殊之后便一直没睡,见到宋殊带了曾经在小镇上见过的那个矜贵男人进来也是一愣。 霜儿担心宋殊,但是又惧怕尹诏良,站在屋檐下投来目光。 宋殊摆摆手,悄声道:“去睡吧。” 霜儿不敢打扰,连忙行了一礼回房间去了。 宋殊走到厨房,点上蜡烛,拖了一根长椅让尹诏良坐在上面。 他坐在长椅上望着她,实在和厨房很是违和。 宋殊给他端了一杯温水:“殿下,喝点吧。” 他乖乖端起,喝了几口,突然问正在忙碌的她:“你哥哥给你压岁钱了吗?” 宋殊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但也答道:“给了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走上前去:“拿着。我给你的。” 宋殊犹豫了几息,他一把拖过宋殊的手,将那荷包放到她怀里去。 宋殊打开荷包一看,里面都是上千的银票,一眼都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张。 知道尹诏良如今是喝醉了,宋殊不敢收他的礼:“殿下喝醉了,这荷包我不能要?” “谁说我喝醉了?”他眉头一蹙:“就算是喝醉了,给你的承诺我也不会收回。” 他今晚犟劲儿特别重,宋殊不想忤逆他弄得又像刚才在马车内僵持一般,便收下了那红包。 170.第170章 第170章 在灶台忙碌了片刻,宋殊终于将甜的醒酒饮子做好。 她将饮子从锅里盛出来,然后端到尹诏良面前的灶台上,“有些烫,殿下等会儿再吃吧。” 尹诏良拍了拍长椅的另一侧,“坐。” 宋殊听言坐下,两人并排在长椅上,层层的衣裙相叠,尹诏良银白色的金线锦衣与宋殊淡黄色麻布的衣角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烛火轻轻闪动两下,光影之下两人坐着的身影靠得极近,看起来相互依偎着。 尹诏良望着地面出神。 宋殊则看着灶台上的那碗甜汤,内心期待着它冷得更快些。 “今日过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殊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宋殊握着荷包的手一紧:“殿下刚刚给了红包,我心满意足了。” “但是那不是你想要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今日过年,我帮你实现。” 听到这话,宋殊心头琢磨了一番,片刻开口道:“殿下,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他伸手用小指勾住她放在长凳上的手指。 宋殊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交的手,抬眼问他:“可是殿下饮酒了,万一明日不作数了怎么办?” 尹诏良轻叹一句:“你还怕我的话不作数?那你拿纸笔写下来,我与你签字画押行不行?” 宋殊没想到他这么说,听言一笑:“那行。” 原来她还是有心愿的。 尹诏良认真看向她,等着她说出自己的心愿:“你说吧。” “殿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亲人,我不想与他们分开。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只希望殿下在我不愿进府之前,能给我一定的自由,让我能够与亲人相聚。” 听到这话,尹诏良抿了抿唇,目光在厨房昏暗的烛光中显得如同幽谭,令人看不分明。他垂眸片刻,“什么都可以实现的愿望,你用来许这一个?” 宋殊也有些紧张,左手扣着右手:“嗯。” “什么都可以实现。” “嗯。” “你确定?” “嗯。” 尹诏良突然说不出话来,良久说了一句:“这不难办。” 他说得模糊,宋殊也不确定他到底想怎么办。想到他刚才说的签字画押,她又有些犹豫,现在去弄了纸笔过来是不是有些刻意。 但是也许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时机了。 宋殊一咬牙,从长凳上站起来。 长凳本来就是两边受力,她一站起来,长凳翘起,尹诏良那边差点摔跤。 宋殊连忙去拉他,脸上带着些慌乱,“殿下!” 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 还好尹诏良的身手敏捷,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宋殊被他问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想去拿纸笔。” 尹诏良本来听到这话,内心有些被不信任的神伤,但见她这般芙蓉带春的神情,发不出一点脾气来。 “我随你去。” 宋殊打开房门,两人一同踏入宋殊的闺房之中。 171.第171章 第171章 宋殊将门拴上,特意点上好几根蜡烛,让屋内明亮一些,然后拿出纸笔。 尹诏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翻看着宋殊最近看的医书。 宋殊已经坐在他旁边,眼睛闪着光看着他:“殿下。” 那副期待又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是让他愉悦。 他笑了一下,伸手抬了一下:“笔。” 宋殊赶紧将笔递到他手中。 她平日用的毛笔比较小巧,放在他宽厚的大手中更是显得玲珑。 尹诏良低头打量了一下。 真是可爱,和它的主人一样。 宋殊从茶壶中倒出一些水在砚台中,拿起墨锭轻轻将墨磨开。 尹诏良当真一笔一笔写下来,将银霜的要求都写上去,最后还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只能叫丁宗拿回去给你盖上我的私印了。” 宋殊笑了笑,拿起那张刚刚写好还墨迹未干的宣纸,吹了吹:“这样就很好。” 她只是需要一个凭证,改了印章反到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如若想要反悔,即使加盖了印章也无用。 “我满足了你一个愿望。殊儿,到你了。” 宋殊半空中拿着宣纸的手一僵,转头看他:“殿下……” “殊儿没听过礼尚往来?”他嘴角勾笑,心情显然很好。 万万没想到他这么说,宋殊神色复杂。 “但是我不如殿下这般,什么都能实现。”宋殊赶紧将宣纸放置到一旁,拿书本押上。 看见她的小动作,尹诏良靠在椅背上,“嗯,我知道。”“那殿下想要什么?”宋殊看他,有些担心他口中说出什么自己无法实现的,做不到的事情。 “过来。” 他顿了一秒。 “吻我。” 听言宋殊薄白的雪腮红透了,看向他欲言又止。 “就这点小愿望,宋娘子也做不到?”他轻轻仰起头,目光慢条斯理的在她脸上游曳着。 宋殊吸了一口气,屏息站起来,先把外间的蜡烛全部吹灭,独留了床边的一根残烛。 房间内昏暗,宋殊踏过烛火走到暗处的他面前。 他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将人拉过来抱在怀中。这个姿势宋殊不得不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 尹诏良顺势欺身而上,拉近两人的距离,不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手牢牢的把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薄唇轻碰,带着甜甜的气息游在两人之间。 尹诏良眸中情欲隐隐显现,炙热的吻落下:“乖,张嘴。” 他轻言说道,眉目之间露出一些温情,带着安抚的气息。 鼻间传来宋殊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他轻咬她的薄唇,坐在他身上的宋殊身子轻颤。 “嘭嘭。”屋外传来敲门声。 “姐姐,怎么还没睡?”是宋晴的声音。 宋殊连忙推开他的胸膛,咳嗽了一声:“我……我突然惊醒了,你怎么起来了?” “上茅房。”宋晴道:“姐姐要是睡不着,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宋殊心跳正慌乱,坐在尹诏良的腿上压着他的胸膛,尹诏良靠在椅背上,勾着唇看她。 172.第172章 第172章 宋殊忍不住伸手虚虚捂住他的唇,朝着门外的宋晴应答道:“没事,我明天起得早怕耽误你,你快回去睡吧,我这就睡了。” “好吧。”宋晴听了便走了,过一会儿旁边屋子的关门声音传来,宋殊才松了一口气。 “宋娘子,这算什么?”尹诏良眼带笑意,“偷情啊?” 宋殊真是羞得不行了,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上,也不说话,就趴在他身上。 “殿下,愿望实现了,您该回去了。”宋殊埋在他胸前,低低说了一句。 尹诏良心有不舍,没说话,静静抱了她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腰:“起来吧。” 宋殊便送开门悄声送他出院去。 丁宗还等在门外呢,见尹诏良出院来,明显脸上春风得意比来之前的神色看起来心情好上不少。 “麻烦姑娘了。”丁宗朝着宋殊行了一礼。 宋殊回了一礼。 “天冷,快回去吧。”尹诏良看着她催了一句。 “好。”宋殊笑了笑,然后关上门进了院。 尹诏良看着紧闭的院门半响,突然问丁宗:“她是不是走得太干脆了?” 他似乎手中还残留着她温软的腰肢,鼻尖还闻得到那缥缈似无的美人香气。 丁宗哪里敢置评,闪烁着眼神回道:“冬日天冷,姑娘怕是冻坏了。” “也是。”尹诏良嘴里喃喃了一句,转身出了巷上了马车。 宋殊将回到房中,尹诏良的墨迹也干透了,她将那张纸认真的折叠起来,放到刚才他给的银票荷包里,然后一起放在了自己压箱底的衣橱中。 “姐姐!”宋殊还未睡醒,宋晴大声敲门叫着她。“怎么了?!” “你快出来呀!”她声音中带着些激动和狂喜,“快,姐姐,你快出来!” 搞不清情况的宋殊连忙穿上衣服,推开房门。 宋晴拉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她,“姐姐,是谁给你送东西来了,都是些医书!还有扁道子的真迹!” 宋殊愣了一下,脑中闪过昨日尹诏良低头翻看医书的侧脸。 “姐姐,你快去拿吧,他们要见了你才给书。”宋晴攀着宋殊的手,眼睛闪闪发光,就差把期盼两个字刻进眼底了。 “行。”宋殊拍拍她的手,“你等着。” 宋殊出去,见到是丁宗。 丁宗见到她,笑着行礼,指了指后面的打开的箱子:“殿下让奴婢们连夜整理了,说让送过来。” 宋殊侧身给他让道:“搬进来吧。” 丁宗便让后面的两个侍卫搬箱子进去,宋晴从箱子进了院子便跟着走,一直跟到正院的桌子上。 宋殊朝着丁宗一笑:“丁总管真是辛苦了。” 丁宗轻叹了一句,“没办法。不过还好昨日有姑娘在,不然殿下闹起来奴才可没什么办法。” 宋殊闻言不说话。 团圆见到几个陌生人,一直在叫唤,宋殊唤了一句:“团圆!” 团圆跑过来在她裙摆处打转,宋殊看向丁宗问道:“昨日殿下答应我的事情,他有没有和你透露些什么?” 173.第173章 第173章 昨日尹诏良回程路上嘱咐下医书之事后,回去便睡了,哪里还有什么余话和丁宗说。宋殊口中所说的,丁宗是一点不清楚。 丁宗讪讪一笑:“昨日殿下醉了,我出门做事之前他还未醒呢。” 木箱放在了正堂,丁宗办完了事便准备走了。 “宋姑娘。”丁宗叫着如今宋殊的姓,还有些不习惯呢,“姑娘可有要回礼给殿下的?” 虽然殿下没有嘱咐,但是丁宗身为奴仆,自然是要问上一句的。 姑娘回了礼,殿下高兴,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许多。 宋殊听了却心中不适,嘴巴微微一抿。 前几次尹诏良与她要回礼,因为东西都是她特别想要的,所以她愿意满足他。 可是如果每次他对她的好,都需要她有所回报,那可不太行。 他拥有的东西万千,而她拥有的东西却太少,就算是赔上了她自己,恐怕也还不上。 宋殊脸色微微凝下,撇头看了一眼丁宗:“没有回礼,如若殿下不愿意送,便将东西拿回去吧。我如今还用不上这么高深的医书。” “别啊,别啊。”宋晴对宋殊和尹诏良的关系知道得并不详细,还以为是有权贵追求姐姐。 “姐,我帮你回礼。”宋晴实在舍不得那些医书,望着宋殊一副可怜样。 宋晴跑回房间,拿了小木匣子出来,递给丁宗:“这行吗?” 丁宗刚才听到宋殊说的话,已经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思索了片刻的说辞,与宋殊解释道:“姑娘千万别误会,是奴才自作主张找姑娘要的回礼。” “殿下心系姑娘,什么好的都愿意给姑娘,哪里会要什么回报。”要不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宋殊恐怕真被他这好听的话给迷惑了。 宋殊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并不太信丁宗的话。丁宗这样的忠仆,就算是尹诏良有了什么错,他也是第一时间出来背锅的人。 丁宗看她这么一笑,心中暗道不妙,又连连解释了一番。 宋晴听得云里雾里,走到姐姐身旁拉住她的衣袖:“姐姐,这送书人不是你朋友吗?那这书我不要了。” 这东西要是送不出去,可就出大事了。 丁宗着急,又连连说了一番好话。 最后宋殊还是看在宋晴惜爱医书的份上才收下的,至于回礼嘛,宋晴本来把木匣子给递过去的,宋殊一把接过,“自己的东西好好收着。” 她把木匣子塞到宋晴手中。 丁宗见东西收下了,行了一礼马不停蹄地走了,就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丢下的是什么坏东西呢,生怕被缠上了。”宋晴有些目瞪口呆。 宋殊闻言笑了一下:“那些书你要看的都拿去,我如今连你给我的都看不明白,还用不上那么高深的。” “真的吗?真迹也可以吗?姐姐,你真好!”宋晴冲上前抱住她,大叫一声。 “好了,快去吧。” 宋晴闻言兴高采烈走向正堂去翻看那些医书去了。 174.第174章 第174章 宋濂听到院外的动静,在门后等丁宗走了才出了房门。 院中此时被宋晴高兴惊叹充满,宋濂站在屋檐下,眼神复杂的看着两个妹妹。 昨日宋殊半夜出远门时他就醒了,他担心妹妹的安危,一直坐守在院门处,后来听到宋殊带着尹诏良回来了,他害怕妹妹难堪,便躲在了自己的屋门后。 宋濂的心情很复杂。 “哥哥。”见到宋濂出门,宋殊朝着他一笑。 宋濂敛下眼中的复杂,“新年好。” “新年好。” 两个丫鬟早就起来了,正在厨房揉汤圆,见到主子们都起来了,连忙将做好的汤圆下锅,盛了出来。 几人吃完了汤圆,宋濂便提议带两个妹妹和婢女去南州有名的寺庙拜拜。 这日子正是赶吉利的时候,没人不愿意。 宋濂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到了时辰便有人来敲门,一行人便坐上了马车。 几个女眷坐在马车里,宋濂则单独骑马。他本来就身材高大,这样显得更是丰神俊朗。 宋晴见两个小丫鬟偷偷看他,用手肘子示意姐姐快看。 宋家兄妹三人都长得极其出色,到了寺中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宋濂余光扫过众人,将两个妹妹带到偏僻的角落。 “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买两个藩篱。” 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宋濂便瞧见寺外有人卖藩篱。 “好。”宋殊和宋晴乖乖点头。 ……正月初一,庄玉也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马车前往南州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 孙怡美今日打扮费了不少心思,一身清纯绝艳,难掩仙姿。 相对比孙怡乐便显得毛糙不少。 庄玉忍不住骂她:“你学学你姐姐!今日好歹也出去见人,你怎么也不收拾收拾?!你的丫鬟婆子们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孙怡乐撇嘴,忍不住还嘴:“姐姐宁愿不睡觉也得精心打扮,我又没有要嫁的人,我干嘛要浪费我的睡觉时间?昨日为了陪姐姐等殿下,我都没睡上多久。” 说到这个,孙怡美脸色便的有些暗沉。 庄玉拉住她的手:“昨日没见到殿下?” 孙怡美秀眉轻轻拢起,摇了摇头:“娘,我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殿下近些日子出府,都是出去与女子相会。” 庄玉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听了孙怡美的话也是一愣,如临大敌:“哪家的女子?如今南州待嫁的贵女没有几个,难道是……” 孙怡美轻轻按住她的手:“不是,都不是她们。” “那是谁?” “昨日我未等到殿下,让人留意了院里的情况。昨日殿下回来之后,奴仆们连夜去了以前慧姨的住处,收拾了不少医书,早晨抬箱送出去了。” 庄玉都有些佩服大女儿的细心了,“那是送去了哪个府上?” 孙怡美脸色阴阴的,“不是什么府上,只是一处民宅。” 听到这话,庄玉却反松一口气。 民女而已,娶进来最多不过是妾罢了。这样的女子对于女儿来说并不是对手。 175.第175章 第175章 但见女儿脸色不好看,庄玉劝慰道:“我知晓你心中不舒服,但是这事儿其实对你影响不大,你更应该专注在另外的地方。” “殿下这样的身份,外面多的是女人觊觎。只要你是嫡妻,她们便是怎么翻,也翻不过你的五指山。”庄玉轻轻将手合拢,“她们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孙怡美神色复杂看母亲一眼。 因为母亲只生下两女,父亲纳妾便纳了三房,庶子庶女加起来是他们正房的三倍。 母亲管理后院有方,那些小妾也是懂事的,他们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也算是融洽亲和,所以孙怡美从来没体会过母亲的难处。 如今她只是听闻尹诏良的事情,便已经妒火中烧了。她突然就对母亲过往的经历感同身受了一些。 “娘,当初爹娶小妾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庄玉神色淡淡:“你爹要传宗接代,而我生怡乐的时候难产,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易了。” 她脸上闪出微微的笑:“你们还小,可能不明白。在命面前,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我生不出,也不想生了。你爹的第一位小妾,是我帮他抬的。” 两个女儿都是第一次听庄玉将这事说得这么详细,两人心中都震了一下。 到了寺中,孙怡美自然的享受着四周传来的打量眼光。她在南州名声胜,走到哪儿有人打量,自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怡乐因为没打扮的缘故,被庄玉叫人去买了一顶藩篱给戴上。 看着亲姐那副神情,孙怡美在藩篱下撇了下嘴角,余光看见一个俊朗的男子拿着两个藩篱而过,孙怡美视线不由被吸引。见他走到角落,将藩篱递给两个背对着她们的身材纤瘦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微微侧头将藩篱戴上,孙怡乐不由看呆。 “娘……姐姐……” 庄玉和孙怡美走在前面,根本没听到她呐呐的声音。 孙怡乐连忙跟上她们的脚步,又忍不住不停回望偏僻的那一方角落。 “还不快点?!怡乐!”庄玉催促的声音传来。 孙怡乐几步走上前去:“娘,姐姐,我刚才好像看见殿下以前的那个通房了。” 这话说完,庄玉和孙怡美忍不住扫向四周,“不可能!她死了。” “应该是相像的女子吧,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刚才看见有个男子买了两个藩篱递给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长得和那婢女极其相像。那男子的相貌也有些与那婢子相似,怕不是她的亲人吧?” “那必然不可能是那婢子了。”孙怡美淡淡转回视线,对于妹妹的言语并未放在心上,她向来大惊小怪,“听闻那婢子是个孤女,再加上貌美才被姨奶奶选中的。她就算没死出了府,今日怎么也不可能同家人一同来这儿上香。” 庄玉也是更相信大女儿说的话一些,“行了行了,你别再东张西望的了,快快与我进去,今日我要好好替你们拜拜。” 176.第176章 第176章 一行人求了符又求了签,吃了顿斋饭才准备下山。 “咦,那不是府中的马车吗?”孙怡美看向远处寺前的空旷之地。 孙怡乐此时将藩篱揭了正面,看到马车也道:“这马车好像是院中最好的那辆……” 这话说完,孙怡美神色有些欣喜。 这辆马车在殿下来了南州之后,就分给了他用,马车在这儿,难道说殿下也来了寺中祈福? 庄玉立马道:“怡美,上前请安去。” 孙怡美轻轻一笑,“好。” 她莲步微动,率先行了一步,带着母亲和妹妹向马车走去。 此时侧面小路突然出现丁宗的身影,他神色恭敬,给后面一位带着藩篱的女子引着路。 那女子要上马车,丁宗甚至还半蹲下地,以手托鞋,恭敬搀了她一把。 孙怡美脚步顿住。 孙怡乐却指着那女子悄声说道:“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我前面看到的女子就是这个!” 庄玉连忙问:“你说的像那通房的那个?” “对,特别像。” 孙怡美脸色铁青,站在一旁沉默着。 庄玉拉过僵住的女儿,引着她们走到旁边不打眼的廊下。 看着大女儿有些神伤的表情,庄玉叹了口气,拉过女儿的手:“看来殿下还惦记着那个婢子,在南州还找了个与她相像的。” 孙怡乐心直口快:“想来殿下或许就喜欢容貌美艳的女子。姐姐打扮起来也不逊色,不若平日改改风格,朝那婢子方向上靠靠?” 这话说出来。 孙怡美再也憋不住了,狠狠瞪着她。 孙怡乐自知也有些不对,把亲姐妹类比到奴婢身上,实在是有些侮辱人。庄玉听了沉思片刻,居然道:“话虽难听,但怡乐此次所言,也不无道理。” “娘!”孙怡美跺脚怒嗔了一句。 “行行行。”庄玉余光扫过那辆驶动的马车,“娘不说了,今日也没什么心情了,下山去罢。” …… 马车内。 宋殊将藩篱轻轻拿下,伸手理了理头上的碎发。 她端坐在尹诏良的对面,低头摆弄着今日祈来的红福绳。 尹诏良端起紫砂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多谢殿下。”宋殊将茶接过。 “殿下,我们要去哪儿?”她撩起布帘,看到窗外的竹林往后退,有些不安道。 “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尹诏良呷了口茶,低声垂问。 宋殊因为早上送医书的事情,面对他心情不算太好,神色淡淡,竟然略有他以前的风范。 “殿下以前说,每日见到我便可让我留在宋家。”宋殊将茶水杯子放下,“殿下如今在南州,都无事可做吗?” 一天来找了她两次。她今日在寺中看见丁宗的身影,心中真是发慌,还特意找了个理由才出来见他。本以为只是见一面,却没想到马车居然行了起来。 尹诏良回京的日程倒计时就如同悬在宋殊心弦上的弓箭,一想到回了京中恐怕事态会发生大变,宋殊心中的焦躁便平静不下来。 尹诏良一愣,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有些发暗。 “有事可做,我也要来。无事可做,我更要来。” 茶水声音轻轻响起,尹诏良忍着心中的不适,替她斟满茶水。 “昨晚不还好好的,今日是怎么了?” 宋殊看他一眼,“殿下每次与我好处,都是暗中带价的吗?” 177.第177章 第177章 尹诏良剑眉拢起,眼中带着疑惑看向她。 她说完了那句话,似乎是害怕,又垂下了漂亮的眼睫。 其实按照前几日的情况来说,尹诏良确实都是每日来了一次。今日这么莫名其妙来找她,恐怕就是因为上午她未回礼。 想到这个,宋殊心里实在不舒服。 他明明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来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这里所求呢? 她能有什么给他的? 想到这个,宋殊的心中既是难过又是委屈,唇线下拉,红润润的唇被贝齿咬住,埋着头不说话。 “与我好好说清楚。这话的意思我不明白。”见她这般神色,尹诏良心中闪过一丝怜惜,尽量放缓了语气。 尹诏良知道自己作为摄政王,作为王府的主子,不管是在朝政上还是在府中,惧怕他的人都不少。他以为维持着这种冷峻严肃的形象,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如今他却突然发现了坏处。 “说吧。”他耐心十足,说完这句话并不催促,迎着窗外徐徐吹来的春风,朝着宋殊聚眸。 “殿下。”宋殊见他如此态度,心中的紧张和焦虑缓和了一些,抿了抿唇,“殿下是因为我今日未回礼而来的吗?” “什么回礼?” “就是上午送的医书……” 尹诏良拉过她手,在桌上相握:“因为这事儿?我送你医书是昨晚见你在看,我听闻你同你妹妹在学习医术,应是对这些感兴趣。” “那些医书太贵重了,殿下把真迹都拿回去吧。我现在的水平还够不上那些书籍。” “我听丁宗说你妹妹不是喜欢,便留在你家吧。那些书是我母亲留下的,她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对医道感兴趣。”听闻是慧太妃留下的书,宋殊更不敢收了:“那都是太妃留下的,殿下怎么能将它们随意赠人?” “随意?”尹诏良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你是不是太低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了?” “坐我旁边来。”尹诏良眼睛带笑。 宋殊却坐在他对面没动,“殿下,民女收下医书,殿下想要什么呢?” 尹诏良嘴角微勾,带着调笑的语气:“我能要什么。我送你千金,你便是回我路边拾的小小草我也开心。” 尹诏良不清楚早间的情况,还以为宋殊是因为物件太贵重了,因为回礼而犯难。 “殿下想要什么?” “这山上有一出温汤,宋娘子与我泡一泡?” 宋殊不怒反笑,便道:“民女收受不起殿下的东西,也回不起礼。” 尹诏良却误认为她是不想与他亲近才这般说的,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宋殊脸色冷淡,尹诏良脸色如同黑墨。 车厢内气氛静悄悄,只偶有山风穿过得呼啸声,夹杂着山间的青草香气。 尹诏良脸色沉下来的时候,便如同以往一般冷峻,宋殊扭过头,强行不去看他的脸色。 她在赌。 尹诏良似乎在强忍着怒火,布料滑动摩擦,他已经到了宋殊的身边,将宋殊围困在了狭窄的马车入口。 178.第178章 第178章 宋殊心跳得厉害,余光已经看见他俊美如铸的侧脸,她的发丝散落在一旁,遮住了有些视角。 “殊儿。”他语气温柔,声音却带着冷硬,仿佛温柔的刀子,轻轻扎进宋殊的耳朵里。 尹诏良一只手攀上宋殊的脸,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凝视她的侧脸:“你平日与我闹,我其实觉得很高兴。” 至少感觉她是鲜活着的,也是存在的。 自菩提寺一事后,尹诏良自己心中也知道,他对宋殊的容忍度变得越来越宽,对她的怜惜爱意却与日俱增。 如今他完全已经放不开她了。 “但是这些事情的前提,都建立在一个点上。”他慢条斯理的靠近她,看她低垂着眼,手指无措的抓着衣角,“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不管她是否愿意让他亲近。 宋殊挪了挪身子,才发现身后就是车壁,她已经无路可退。 他语气微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的如海的双眸:“我知晓你不情愿,所以我对你好,希望能让你能好受一些。” “你在府中也多年了,自然知道我从来没对任何女子这般过。” “这好你要与不要,你都必须留在我身边。”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我劝你还是乖巧一些。” 他将她抵到了车壁,两人呼吸交缠,靠得极近:“要想我放了你,便尽情来扳倒我吧。” 宋殊愣了一下,他的吻便接踵而至。 车外还有人,宋殊惊喘一声,又隐下声来。 他这次吻得比前些日子都更加凶猛,让宋殊呼吸不畅,忍不住想推开他。 察觉到她的反抗,尹诏良不给她任何机会,用大手束住她的细弱的腕,将她的小臂举过头压在了木板上。 他囫囵不清的问她:“听懂我的话了吗?” 宋殊实在想结束这荒唐的一吻,胡乱的点点头。尹诏良看她脸色,知道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心中实在痛心。 尹诏良年前到了南州并没有闲着,朝中保皇派虎视眈眈,他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前些日子在州府蹲守的探子来报了宋濂的事情。 宋濂的事情,尹诏良甚至比宋殊更为清楚。 宋殊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甚至不惜冒着全家要被斩首的风险,让她哥哥加入了保皇派。 他手指抚动在宋殊美艳的脸庞上,眼神带着不明言喻的情绪。 “殿下,到了。” 马车停下,丁宗的声音传来。 “走吧。”尹诏良敛下那些情绪,朝着宋殊伸出了手。 宋殊松了松刚刚被他握得发紧的手腕,看了他一眼,轻轻将手递了上去。 她莫名觉得此时不要触怒他为好。 两人下车,春风拂面,流水潺潺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 尹诏良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越是走近水汽越是丰沛起来。 转过绿色的树荫,遥挂的一弯瀑布出现在两人眼前。 赏玩了一会儿,两人也没说什么话,但尹诏良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殿下,何时回去?我怕家里人找我。”宋殊忍不住问他。 尹诏良看向她,她躲避着他灼灼的眼神。 尹诏良突然一笑,松开手:“去吧。丁宗,让马车先行送宋娘子回去。” 179.第179章 第179章 瀑布实则离寺中不远,丁宗送宋殊回去之后再返回,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他走近水声磅礴的瀑布,见到尹诏良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站在一块巨石前没动。 丁宗恭敬弯身:“殿下,姑娘已经送回去了。” “她哥哥呢?” 丁宗脸色一正,“宋濂借由让宋晴去了禅房歇息,此时他在寺内山亭与牧大人等人谈话。” 尹诏良侧眸看丁宗一眼,“宋殊对我又惧又怕,但却又能撺掇她哥哥做出这等事来,你说她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胆子太小?” 丁宗不敢回话,“殿下,如今宋濂还未真正参与到保皇派的事务中去。” “只是现在未参与罢了。” 尹诏良淡淡看向瀑布,片刻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别再执着于她,这样也能保全她的性命了。” 丁宗哪里敢回话,只侍立在一旁,与殿下静静听着瀑布的声音。 …… 宋殊回到与宋晴歇息的禅房内,宋晴躺在榻上还在歇息。 昨日宋家人为了守岁都睡得晚,今日一早起来便上了山寺,就算是坐马车来的,为了好好参拜,也行了一长段山路。 好在哥哥贴心,提前为她们定了禅房,让她们两人用了素斋之后能好好歇息一会儿。 宋殊在妹妹身边躺下,回忆着刚才的事情却怎么也入睡不了。 她觉得刚才与尹诏良的对话处处都怪异。 但具体是哪儿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宋殊起床打开门。 “这么快便起来了?”宋濂手还放在门前,有些诧异。宋殊笑了笑:“没睡着,哥哥去哪儿了?” 宋濂眼神看向里间,“山里逛了逛,我还碰见了牧本。”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宋殊怔然:“牧大哥……他还好吗?” “他很好,你别担心。”宋濂笑了笑:“只是过完了年,明日他就要出发去岭西了。岭西他待了好几年了,那边他也熟悉,不用担心他。” 宋殊闻言点点头,叹了一句:“是我连累了他。明日牧大哥走之前,哥哥能替我送些东西给他吗?” “你想送什么?” “路途遥远,带东西也麻烦,想送些银子。” “银子好。今晚我替你送去。”宋濂应承下来。 回到家之后,宋殊进房将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看到昨日得到的荷包,她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数了一数。 竟然有足足一万五千两。 宋殊拿着这笔巨款,心跳的有些快。 如若拿着这钱跑路,在任何地方恐怕也能生活得极好。 她思索了片刻,拿出一半来放回里面,另一半放到自己备好的荷包里。 “哥哥。”宋殊走出房门,来到宋濂的屋子里。 宋濂此时正在写信,见她来了将纸笔搁下,轻轻用一张新的白纸覆盖住自己的写了一半的信件。 “怎么了?” “喏。”宋殊将荷包递过去:“这是给牧大哥的,替我对他说一声谢谢,还有一声对不起。” 宋濂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你送了多少?” 180.第180章 第180章 “七千两。” “什么?!”宋濂惊讶极了,“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钱?” 他前面给她的钱也不过一两百两。 宋殊淡淡道:“是殿下给的,说是今年的压岁钱。这钱也该是殿下来出。哥哥你替我送过去吧。” 宋濂拿着钱便出门去了。 宋殊因为心头记挂着这个事情,一直敞着风门等着宋濂回家。医书翻了都快一半了,宋濂都还未回来。 霜儿进来替宋殊换了一根蜡烛,宋殊问她:“可知道几时了?” “戌时都过了,姑娘。” 窗外此时阴风阵阵,气温也逐渐下凉。 “怕是要下雨了,姑娘,我先去收衣服。”霜儿将烛台放下,跑到院中将晾晒的衣服一一收起来。 宋殊心中泛起担忧,哥哥怎么会这么久还未归。 宋殊找出一把油纸伞,想出院门去看看。 “姑娘,这会儿太晚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吧。”霜儿将衣服放下,急急忙忙走过来劝道。 “我不出去,就在巷口看看。” 霜儿便道:“姑娘等等,我与你一同去。” 霜儿将衣物都放好,与宋殊一同出门。 宋濂此时正在回城的路上,他走着路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连巷口站着妹妹与家中的婢女都没看见。 “大哥!”宋殊忍不住拉住他,“想什么呢?” 宋濂猛地回神,看见她拿着油纸伞站在巷口的槐树下,婢女在旁边打着一盏灯,映照出娉婷的身姿。 “殊儿!大哥不好,想事情没见着你。”宋濂带着歉意道。 “是牧大哥出了什么事吗?大哥为何心事重重?”宋濂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宋殊,扯着脸皮笑了笑:“没事。只是他要走了,我有些伤心。” 宋殊神色一暗,“都是我不好。” “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宋殊听到此话,也没说什么话。 “他收了你的银子可高兴了。大约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以往为了几百两他都能在刀刃上舔血为生,你给他这么多钱,只是让他去了幽州,对于他来说是个划算生意。”宋濂想着词来安慰自己的妹妹。 “以后牧大哥要是给大哥寄信,大哥能与我也说说吗?” “自然是好的。” 兄妹两人各自回了房,却无人睡着。 第二日一早,宋濂早早起来到江边替牧本送行,别过好友,宋濂一回头便见到江边停着的马车。 呼吸微微一窒,有个奴仆前来行礼:“宋大人,殿下有请。” 宋濂神情一僵,跟上奴仆的步伐。 马车边有个凉亭,里面站着一个如松的背影。 宋濂走上前行礼跪下:“请殿下安。” 尹诏良闻声转头,淡淡道了一句:“起身吧。” 宋濂站起来之后,等待尹诏良的发话。 “宋大人,准备准备十日后与带着令妹一同上京。” 宋濂猛地抬头:“上京?殿下,这是何意?” “丁宗,拿令来。” 丁宗便拿着这一绢调令当场宣读,宋濂竟然被尹诏良调到了京中的吾威军中。 181.第181章 第181章 宋濂怔忪看向尹诏良,丁宗笑眯眯地看向宋濂:“宋大人,还不谢恩?” 宋濂不敢不从,谢了恩。 尹诏良微微抬手让他起身,“吾威军制军六千人,十二卫。我便替陛下做主,先行封送大人为左御卫,大人可不要辜负陛下所令啊。” “谢陛下,谢殿下。” 宋濂眼光朝尹诏良看去,深吸一口气,询问道:“下官有一事,还请殿下为我解惑。” 尹诏良微微颔首。 “殿下予我这官位,是因为我妹妹吗?”宋濂问道。 尹诏良没有否认:“我要带你妹妹去京中,她舍弃不下你们。你的资历我看过了,去年岭西做的事情也该升上一级了。” 宋濂知道,就算是升一级,也不至于升到京中去。 尹诏良说完此事便出了亭子,其他的话也未留下。 宋濂回了家,宋殊做了早膳等着他回来:“大哥,今日送行可还顺利?” 宋殊心中有些遗憾,或许她今日应该跟着哥哥一同前去的。 宋濂点了点头。 宋殊盛上粥地给他,“是我做的鱼片粥,哥哥尝尝?” 这两日婆子不在,两个丫鬟的厨艺生疏,宋殊便决定自己下厨。 宋濂接过碗,拿起勺子,“殊儿,今日我遇到了摄政王。” 宋殊才盛汤的手一顿,转向大哥:“他怎么会在那儿?” 宋殊突然庆幸,还好自己没真的去送行。 随即又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像那种偷情的奸夫,好似没被抓到而庆幸。“我不知道。”宋濂摇摇头:“他出现在那儿我也很吃惊。” “然后呢?” “他与我说,让我准备准备,十日后上京。” 宋殊坐下来,听到这话搅动着这碗里的粥,“他说的是,让你?” “让我们。”宋濂将话省下:“他让人宣读了调令,让我任吾威军左御卫。” 宋殊不知道左御卫是何等官职,但是吾威军的大名她有听说过,这是离皇城最近的军队,隶属于帝王,屯卫帝都。 宋殊心生出喜来,看到当初所言,尹诏良确实办到了。 “恭喜哥哥升职了。” 宋濂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看向宋殊:“这职位他说了,是为了你而赐的。” 宋殊看见宋濂的神色,一时心中泛起不安,“哥哥是不想与我一同去上京吗?” 看见妹妹如此小心翼翼的问着这句话,宋濂敛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良久说了一句:“我不是不想同你上京,只是这样得来的官位,我心中实在不耻。” “对不起,大哥。”宋殊拉住宋濂的手,“我实在不愿同你们分开,才自私的请求了殿下。” “如若……” “如若哥哥想在南州建功立业,我便替哥哥去辞了这个差事吧。” “瞎说什么话。”宋濂拍了拍她:“上京我定要同你去的,别多想。” 宋濂想了想,“京中多有不便,晴儿如今还在南州等她师傅。我们先行去,到时候再让她师兄送她到京中来。” 宋濂留下宋晴,其实是怕出了什么意外。 182.第182章 第182章 宋晴对于这个方案并没有什么意见,年后估计她师父就要来州府了,她如今学业还未完,需跟着云道山的师父再游医三年。 只是看着姐姐,她心有遗憾:“姐姐学医如此刻苦,要是我师父见了你,定然是会收你为徒的。” 宋殊听了倒是笑了笑:“其实这些日子我跟着你,我倒是觉得我其实学不了医。” 宋晴还以为姐姐对医术很感兴趣呢,一时有些疑惑:“为何?” “这事情要坚持的时间太长,我虽有兴趣,却无法深入专研。跟着你去悲田院,每次见到那些伤患。”宋殊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道:“实际上我都有些害怕。” “为何?” “我不是怕他们。”宋殊解释道:“只是有时候特别害怕看到他们的伤患处。上次与你去外诊,你去看小产女人的恶露,那时候我特别的敬佩你。” “感觉做大夫太不容易了,可能我自己也做不到吧。”宋殊露出一笑:“只是我对药理还是感兴趣,或许可以结合自己的长处,做做药膳。” “药膳?”宋晴听了一笑,“这个好!姐姐做饭这么好吃,定然能将择善而从,将药材和食材的作用不遗寸长。” 宋殊听她这么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瞧你说的。” “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宋晴问宋濂道。 “自然是的。”宋濂正好吃完了鱼片粥。 宋殊听了心中既是感动又高兴:“那就借大哥和妹妹的吉言了。” 晚上时,尹诏良又特地来亲自和宋殊说了十日后回京的事情。宋殊心中虽然遗憾不能在南州过平静的日子,但也只能接受尹诏良目前的方案。 她如若坚持要留在南州,尹诏良肯定是不允许的,甚至说不定还会连累上她的家人。自昨日寺中一别,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闷。 宋殊端坐在马车中,“殿下,民女还有一个请求。” “说。” “殿下一行定然是浩浩荡荡,民女想与家人单独上京。殿下如若不放心,可叫人跟着,可以吗?” 尹诏良扯了扯嘴角:“你觉得行吗?” 此话说出来,定然是他不愿意了。 “殿下觉得我这身份,适合跟着你的车队一起吗?”宋殊看向他,“殿下允我当民女,却又要让我做以前通房的事情。” “殿下你究竟当我是何物?” 尹诏良脸色微沉:“何物?” “殿下难道没有考虑过,一个正常生活在民间的民女,也是需要清白的吗?殿下将我的名声置于何地?” “如若这样,殿下不若让我回了王府算了。”宋殊越说越是委屈,回了王府,自己也应该和宋家断干净了联系,这样也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了。 她心底生出一种无可奈何如此境地,却还是心有不甘的怨气,眼睛带着怨艾射向尹诏良。 尹诏良见她这般,没由来心悸,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定定看了她蓄了泪的美眸半响,“知道了,便由你们自行上京,只是这路途太长了些,我定是要让人跟着的。” 183.第183章 第183章 宋殊眼底的泪一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尹诏良笑了笑,“遂了你的意还不高兴?” 宋殊低垂着眼睑,低低道了谢。 “起风了,回去吧。” 车窗外挂着呼呼的冷风,尹诏良语气平静对她道。 宋殊自然听话走了,尹诏良掀开车帘看她纤弱的背影,转头朝丁宗道:“去州府,我倒要看看这南州牧老头,到底卖的什么把戏。” 宋家人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在年后初四这天,悲田院的管事礼物赶到宋家,他受了豪绅小妾之托,特意来请宋晴出诊。 宋殊不放心宋晴一个人去,便提议陪同宋晴前往。 宋晴再次在悲田院管事的请求下,去了豪绅院中的小妾诊治。那女子在宋晴的药方的疗养下,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宋晴在她母亲殷切的眼神中,开口道:“你身子年轻,虽伤了些根基,但养个半载应该也能好起来。如今身子转好很好,以后万万要注意身体。” 女子听了欣喜道:“多谢宋大夫。” 她又特意给宋晴封了红封,“临近过年了,图个吉利,还往宋大夫定要收下。” 她知道宋晴收的诊费只是普通诊费,所以此番特意寻了新年的由头补上。 宋晴本来过年是不想看诊的,要不是悲田院的管事来请,她还真不乐意来,于是也没推辞。 宋殊在旁边收拾好医箱吗,准备同妹妹离开。 “姨娘,不好了,夫人来了。”婢女急急忙忙跑进来,对着几人道。小妾有些慌神,连忙走上前来拉住宋殊,卸下她身上的药箱::“姑娘,这药箱给我吧,我先藏起来。还请你们万万不要暴露事情。” 她母亲接过药箱便走进去将箱子藏在了床后,又赶紧倒了两杯茶请宋晴和宋殊坐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宋晴才刚刚接了小妾给的红包,自然是不好拒绝配合她。 于是便与宋殊两人装模作样坐下来了。 没多久,便听到院里传来脚步声,一位垂罗曳锦,极具贵女风范的女子在丫鬟婆子们的拥趸下进了屋来。 她扫过宋殊两姐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随即看向那小妾:“我刚刚才从孙府回来,有些姐妹来了府上要一同聚会,你也来吧。” 实际上孙氏并不想叫上这个小妾,但她如今名声不好,不知是院里哪个多嘴的说她残害院中的几房小妾,如今传得有模有样的,连带着娘家对她都警告了几句。 如今孙怡美妄图攀上摄政王,孙家人对家中女眷的名声很是看重。 孙氏眼睛淡淡扫过面前的两个美貌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两人是?” “是我的表妹。”小妾讪笑了一句,“妹妹们,给夫人请安吧。” 宋晴本来以为只要坐在那儿就成,没想到小妾突然来了这一句。 她与宋殊对视一眼。 这钱不好挣啊! “既然都是姐妹,一会儿也一同来吧。”孙氏佯装大度开口,说完这话她便走了,只留下了一个高傲的背影。 184.第184章 第184章 万万没想到事态竟然如此发展,宋晴和宋殊在孙氏走后连忙推辞此事:“姨娘,我们两姐妹家中还有事,你与夫人说一声,我们便不参加你们的家宴了。” 那小妾却死活不放她们走,哭哭啼啼道:“还望两位姑娘帮帮忙。主君今年要去外地,妾身在院中便是仰着夫人的鼻息生活,万万是不敢得罪夫人的。” “就算我们的身份是你表姐妹,但参加你的家宴也有些太无分寸了些,夫人怎么可能会怪罪?”宋晴蹙眉道,“姨娘,就算是我收了你的红包,你也断不能这般要求我们。” “这红包你要不拿回去吧。”宋晴将腰间刚刚手下的红包拿出来,递给小妾道。 小妾一下就哭出来了,“宋大夫,我也不想麻烦你们。但是夫人向来睚眦必报,我是未做什么,但是她一出手便要剥下我一层皮来,我赌不起。我一点也不敢得罪她,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她拿着一张手帕,梨带泪:“姑娘们都是在外有人撑腰,自家有本子的女子,或不懂我这等在后院卑微为妾之苦,只望姑娘们怜惜怜惜我这才救回来的一条命。” 旁边小妾的母亲听了也拉着宋家两姐妹劝着,还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顺手推到了宋殊的手上:“求求姑娘帮帮忙吧。” 小妾的母亲年纪大一些,一眼就看出来宋殊的心肠比较软。 宋殊实际上也不是心肠软,只是小妾如今的处境她过去太过于感同身受,此时见她这般难受,就仿佛看到了往日在耳房无助哭泣的自己。 宋晴看向姐姐,见她盯着那小妾的泪容不说话。 “行了行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宋晴叹了口气,“我们同你去吧,只是后面我们定然会先行离开,你自己想好说辞。” 小妾听到宋晴这么说,破涕为笑,“好好好。娘,你说找个什么理由合适?”那老婆子思索了片刻,“便说你们住得偏远,要早日回家吧。如今这天黑得早,你们早点走也合理。” 这样算下来也待不了多久,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 宋晴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妾又让婢女拿来两个荷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们万万不要推脱。” 小妾将泪容洗了干净,重新上了妆,才带着宋家姐妹一同前往后院的正堂。 宋晴未曾好好欣赏过这样的豪院,东看看细看看的很是好奇,不时问一些疑问。 宋殊与她并排走着,一一为她解答。 走在她们两人前面的小妾听到宋殊说出口的潺潺话语,不由有些吃惊,没想到宋殊如此的见多识广。 宋殊前面一直帮着宋晴打下手,她还以为宋殊只是跟着她妹妹混着饭吃罢了。 正堂内,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也不断。 院里孙氏的奴仆看见小妾带着亲戚来了,嘴角一撇,指了指最偏僻最角落的一处位置:“姨娘便带着人去那儿坐着吧。” 185.第185章 第185章 小妾应了一声,便带着宋家姐妹坐到了角落。 其他桌面上都是珍馐果撰,但这后排的偏僻位置,只有简单的茶水和瓜子。 小妾给宋家姐妹倒了茶水,又将瓜子推至她们面前:“麻烦两位姑娘了,坐在这儿歇会儿吧。我听闻今日的戏班子是夫人特意从孙家请过来的,前面在州府的戏园子里也是一票难求。” 听到这个,宋晴定睛往台上看去,正是那一次牧本带她去看得戏班子,当时姐姐有事回家去了并没有看到。 “姐姐,这便是上次咱们去看得戏班子呀,真是巧。” 宋殊轻轻一笑,问她:“好看吗?” “挺好看得,唱的很好。” 说话间,曲目唱起来。 宋殊看得出神,宋晴看着姐姐这样,心中才稍微舒服一些,这一趟忙也不算白帮了。 孙怡乐坐在戏台子面前的第一排,掰着橘子一瓣一瓣的吃,孙怡美坐在她身边,一副端庄姿态。 孙怡乐心中烦呢,因为寺里她那句话,孙怡美这几日都没理她。要不是今日她们的大堂姐请他们一同来我府中做客,恐怕这些日子也见不到。 孙怡乐搞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这么生自己气,而且就算是这样,看她的打扮明显比前些日子艳丽了许多。 孙怡乐撇撇嘴。既然对她的建议这么生气,为何又要采纳呢? 孙怡美余光扫到妹妹的表情,冷哼一句:“坐没个坐样,坐不住便出去逛逛。” 孙怡乐听了她这话,气哼哼的带着丫鬟出去了。 正准备出了正堂,余光扫到了宋殊那一桌,她脚步一顿。宋晴察觉到她的视线,迎面与她直视。 孙怡乐本来看见宋殊的侧脸,都想走上去询问她到底是不是银霜了。 但是见宋晴直面自己,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魂不守舍的出了正堂,孙怡乐拉住旁边的丫鬟:“你快去问问堂姐,刚才角落的那一桌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丫鬟得了令便进去了,孙怡乐没走远,而是走到正堂外面的一处水池,坐在一旁看锦鲤。 不多一会儿丫鬟便回话来:“夫人说是府中的小妾,还有她的几个亲戚。” 孙怡乐在水池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坐不住,便又回去堂里,眼睛不时朝宋殊那桌看去。 小妾也发现了孙怡乐的视线:“那是孙家的小姐吧?怎么老是忘我们这边看?” 小妾有些坐立不安,生怕又得罪夫人的姐妹。 宋晴也蹙眉:“她前面就一直朝着看了。” 宋殊从台上热闹的戏剧中回神,“嗯?谁往我们这儿看?” 她朝着宋晴的示意朝着孙怡乐看去,一时心惊,眼中透露了片刻慌乱。 孙怡乐笑了一下,敛下神色,然后拉住身边的丫鬟:“你去后面看着点那桌。” 然后思索了片刻,还是拉了拉身旁姐姐的衣袖:“喂,孙怡美,我有话和你说。” “没大没小。”孙怡美冷声冷语道了一句,“又有什么事?” 186.第186章 第186章 “我身后最左边的那一桌,就是前些日上殿下马车的女人。”孙怡乐淡淡道,“刚才我与她对视了一眼,简直和银霜长得一模一样。” 孙怡美偏了偏头,余光看过去。 此时宋殊已经察觉了不对,偏过了头和宋晴讲话:“妹妹,我们走吧。” 宋晴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没什么异议。 小妾听闻她们要走,便提议去夫人面前告辞。 此时来了两个丫鬟,“姨娘,夫人有请。” 小妾一愣,还以为是叫自己一人,让宋殊两人稍坐,定要等她回来送送她们。 丫鬟见她一人起身,笑了笑:“夫人请姨娘带着这两位姑娘一同过去呢。” 宋殊刚才见到孙怡美同旁边的夫人说了话,这丫鬟才来的。一时心中清楚知道这定然是刚才孙怡乐发现了她。 宋殊深吸一口气,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何必要怕呢?殿下已经找到她了,并且如今她的身份是得到殿下许可的。 这么一想,心神一定,宋殊起了身。 宋晴拉了拉小妾的衣服,小声说了一句:“一会儿我可就直接和夫人告辞了。” 小妾心领神会:“好的,多谢宋大夫和宋姑娘了,改日我定当送上谢礼。” 几人行至戏台前,行了一礼。 那夫人淡淡扫过小妾,与孙家的姐妹们介绍道:“这便是府中的三姨娘,前些日子生了病,一直在院中休养所以才没怎么出来,今日我特意让她来看看戏,调节调节心情。”小妾听到夫人这么说,对着孙家几个贵女讪讪一笑:“是是,前些日子我病了,多谢夫人多日的照顾。” 孙家几位妹妹互看一眼,她们自然知道这位嫁过来的堂姐平日是什么性格,以前在孙家的时候便不是个安分的,嫁了人还能改性格不成? 但同为孙家姑娘,在外人面前她们还是会维护孙家的形象:“大堂姐真是好心。” 孙怡美则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小妾身后的两个女人,特别是宋殊。 孙怡美的双手在袖口下用力互握着,嘴唇也紧紧抿着。 “银霜!”她突然喊了一声。 宋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垂着头跟在小妾的身后,听到这一声连耳朵都没动一下。 反而是旁边人听到了问她:“怡美,你刚才说什么?” 孙怡美勉强勾起一笑,“没有,没什么。” 宋家姐妹告辞之后,孙怡美很明显的魂不守舍起来。 她忍不住拉住孙怡乐,“怡乐,刚才那个女人就是银霜吧?” “我上次都说了她就是,但是你们不信啊。”孙怡乐脸上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简直太像了,就像是亲姐妹。” “听闻银霜本来就是南州孤女,如若她当年是走丢的,有两个长得想象的姐妹也并不奇怪。”孙怡美愣愣道。 回了孙宅,孙怡美晚上直接睡不着觉,思来想去,第二日她便直奔了老夫人所住的老院子。 老夫人看见她,欣喜地招了招手:“怡美,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187.第187章 第187章 “特意来陪姨奶奶用早膳。“孙怡美笑着道。 孙怡美陪着老夫人用了早膳,才说起昨日见到银霜一事。 老夫人早就请人去查了尹诏良在外私会的女人,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但老夫人一直以为外面的女人只是和银霜长得相像罢了,听孙怡美这么一说,很是惊讶。 “你的意思是,那人就是银霜?” 孙怡美并没有否认。 实际上孙怡美心里也说不清楚,但是她想借老夫人的手探探虚实。 老夫人果然听了这个消息坐不住,叫来燕嬷嬷,说是要让人去请宋家两姐妹来府中做客。 这时候孙怡美才知道昨日见到的两姐妹姓宋,并且他们还有个当千户的哥哥。 老夫人今这些日子和孙怡美走得很近,一来是因为来了南州,庄玉有意带着孙怡美与她亲近,再一个是老夫人看孙怡美也愈看愈顺眼,觉得她淑慧温良,是个当孙媳妇的好人选。 宋家院子里,此时宋晴正在帮宋殊整理衣物。这次去了京中是长居,南州这边的东西基本上都要带过去。 宋濂也给宋晴找好了地方,他们这边入京之后,宋晴便会暂住到州府牧大人的家中等她师父来接她。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一会儿霜儿进来对宋殊说道:“姑娘,外面来了孙宅的人,说是请两位姑娘去孙府做客。” 宋殊折叠衣服的手一顿,知道定然是因为昨日之事。 “霜儿,你去让他们等等。” “好。” 等霜儿一走,宋殊简单的与宋晴说了一下孙家人与她过往的来历。 宋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有些惊讶,嘟囔了一句:“大哥和姐姐整天瞒着我,这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见宋殊这么说,宋晴又心软下来:“没事,姐姐。我陪你去。” 两人给宋濂留下口信,便乘了马车去孙宅。 宋殊带着妹妹踏入孙宅进到老夫人的院中,燕嬷嬷前来迎接。 燕嬷嬷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美貌女子,明明优越的五官长得极其相似,却在两张脸上有着不同的韵味。 宋殊与宋晴莲步至屋,徐徐行了一礼。 老夫人半躺在罗汉床上,身旁是正在与她说笑的孙怡美,见到宋家姐妹进来,老太太聚眸打量。 “你……你是银霜?” 还未等宋殊回话,宋晴便先一步说道:“老太太说的是谁?这是我姐姐,名叫宋殊,我叫宋晴。” 老夫人偏头看了宋晴一眼。 宋晴头上简单的用道簪别起,通身一股自由散漫的气质,虽然五官相似,但一看便知道不是银霜。 旁边的娉婷站立,微微垂首,侧脸边晃荡着一缕柔发,显得更是柔弱精致。 那股楚楚动人之感,让人看了心中一荡。 “回老夫人话,民女名叫宋殊,不叫什么银霜。” 虽是这般说着,但声音却是和银霜一模一样。 “你居然没死?!”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有股被欺骗的怒火油然而生。 188.第188章 第188章 “民女不懂老夫人什么意思。”宋殊淡淡道。 气氛一时僵住。 孙怡美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宋殊道:“宋姑娘一直是在南州生活的吗?” 宋晴明知孙怡美针对的不是她,却主动认领了这个宋姑娘:“我常年都在云道山生活。” 孙怡美瞥了一眼宋晴,“那这位宋姑娘呢?” “听闻孙家请我们两姐妹来做客。”宋晴撇嘴道:“结果进来了半晌,便让我们两姐妹站着说话吗?甚至连茶水也没有一个。”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宋殊虽然早就习惯了老夫人这般的待客之道,但是如今看着自己的妹妹给自己撑腰,还被如此待遇,心中突然也生出了也一些勇气。 “我便是一直在南州生活的。”宋殊说道,不给两人疑虑的空间。 老夫人刚才听到宋晴的质问,已经黑了脸色,见宋殊也否认自己的身份,更是脸如锅底一般。 老夫人与宋殊相处了将近十年,虽然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但是基本上日日能相见,哪里会因为宋殊这句否认便忍不住她的身份。 屋外传来脚步声,丁宗带着笑与老夫人请安,他余光扫过宋氏姐妹,不动声色朝着老夫人道:“老祖宗,殿下有请。” 老夫人听了冷道:“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他。”】 丁宗带着老夫人出了院门。 孙怡美站起来,朝向宋殊:“银霜,在府中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想着出府呢?出了府却又扒着殿下不放,有意思吗?前些日子我在寺中见你上了殿下的车,那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就如此不知廉耻吗?” 宋晴听了这句话,眼中冒出火光。 宋殊拦了一下她,这里是孙府,在这里与孙家的人起冲突讨不了什么好处。“不明白孙姑娘在说什么,既然老夫人被请走了我,我们两姐妹也该告辞了。” “老夫人还未发话让你们走。”孙怡美道。 “那我们有事,先行告辞,就请姑娘代为传个口信吧。”宋殊淡淡道,拉住宋晴的手便要转手走。 “拦住她们!”孙怡美朝着奴仆道,伸出手指向门。 此时外面传来声音,是丁宗又回来了。 屋内气氛不算好,丁宗看向宋氏姐妹,行了一礼:“两位姑娘,殿下让我送你们出府。” 孙怡美伸出的手一顿,不敢对尹诏良的命令发出质疑。 宋殊便与宋晴携手离开。 坐上马车,丁宗递上一个妆奁,“姑娘,这是殿下让我送给您的。” 妆奁盒子不大不小,两只手才能拿得稳当。 “嗯。”宋殊接下,上了马车坐着。 丁宗继续道:“殿下说了,今日之事他会与老夫人说清楚,姑娘这边不用思虑过多。” “我知道了。” 马车轮子滚动起来,宋晴看向姐姐,忍不住道:“那老虔婆真是高高在上,明明是她请我们来做客的,怎么这般无礼!” 从来没听到过别人骂老夫人用这般粗俗之语,宋殊听了忍不住泛了一丝笑。 189.第189章 第189章 “姐姐以前在这府中,侍奉的便是这个老夫人?”宋晴眼中带着同情和怜惜。 宋殊点点头:“老夫人其实前些年对我还算不错。后来我去主院伺候了,她便变得刻薄起来。” 面对妹妹,宋殊没有替老太太粉饰的必要。 看这老虔婆如今的态度,宋晴心中泛酸,姐姐定然以前被这老虔婆为难过! “姐姐以前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吧,不过以后有了我和哥哥,不会再让姐姐受苦了。” 宋殊听了笑:“好。” “最近送礼物给姐姐的,便是今日让人送我们出府的人吗?”这是宋晴第一次提及尹诏良。 宋殊一愣,点了点头。 “姐姐,这人……”宋晴欲言又止,想问一些话又不敢问。 宋殊说话轻缓,带着安抚的气息:“我与殿下的事情,一时说不清楚。” 宋晴以后会在跟着她云道山的师傅修行几年,宋殊不愿让她卷入这些俗事的纷纷扰扰。 “等你来了京中,姐姐再与你细说。” 宋晴一时有些泄气,嘟着嘴道:“姐姐和哥哥一样,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还是个小孩,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我哪里是小孩了,别人家我这么大的女孩,都已经嫁人了。” 宋殊安抚了她几句,马车到了宋家巷口。 姐妹俩下了车,才发现宋濂等在巷口。看见她们,宋濂一言不发。 宋家姐妹对视一眼,感觉到宋濂生气了。 到了院中,宋濂把门关上,嘴上才开始念叨:“你们两个,怎么别人一请便去了?不会拒绝吗?” 还没等宋殊说话,宋晴已经开始帮姐姐辩解了:“那可是孙家,南州最大的贵胄。” “他孙家还能大过殿下去了?”宋濂看向宋殊:“二妹,你也别怪哥哥说的话不好听,适时的借东风来使使,拿拿乔,不是什么坏事。” “是我思虑不周。”宋殊低头道歉。 “以后有任何人请你们出去,只要你们不想去,就在家等着,然后遣人去给我送信,我回来处理。”宋濂对着两个妹妹道。 “晴儿在南州有任何处理不了的事情,便去州府找牧大人。” “知道了。”两姐妹听见宋濂这般关心的话语,腔调柔和答应着。 宋濂一下心也软了,招来院里的狗儿团圆,与妹妹们一同逗了一会儿。 几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临近要进京的日子之前,尹诏良送来了五个侍卫,两个女的三个男的。 领头人是个女侍卫,丫鬟打扮,名叫宁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站在五个人中根本不会想到她居然是带头的。 看这面前的五人,宋殊转头看尹诏良,这些日子他们两人并没有每日都见面,自她去了王府之后,他们已经些许日子没见了。 尹诏良神色淡淡:“他们五人负责你们的出行安全,到了京中之后,你与你哥哥的住处我也会替你们安排好。” “殿下,便不劳烦了。我们兄妹两人会自行安排的。”宋殊开口道。 190.第190章 第190章 车内昏暗的光线隐去他的容颜,只留下了冰冷的下颌线。尹诏良双唇微动:“殊儿,别太过分。” “殿下,你也别太过分。”宋殊也学着他的语气。 尹诏良神色疲惫,他这两日都没睡好,保皇派的人大约知道他要回京了,最近又闹了两个大事。 一是地方春考的作弊案。这里面牵扯的官员全都是尹诏良分散到地方的部下。 二是他们对小皇帝动了手。 小皇帝前些日子遇刺,尹诏良今日交代完南州的事情,不得不先行回京。 “宋殊,你哥哥的事情我管不着,他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但是你必须住在我安排的地方。” 她与他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事,保皇派的人都能拿小皇帝来掣肘他,拿一个女子来威胁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了她的安全,她必须住到他安排的地方。 可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宋殊自然以为他只是想困住她的自由。 “殿下,你应承了我,让我以后以民女宋殊的身份活着,为何又失信于我?” “失信?”尹诏良简直被她气笑了,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 “若是失信,你早就不会在这里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府中的逃奴?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宋殊许久未听他用这般冷冽的嗓音说话,心头一颤。 想到大哥昨日说的暖心话语,宋殊抬头凝视他:“殿下既然知道我是逃奴,那应该明白我这颗心早就不在府中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资格与殿下谈条件不是吗?” 她说的话让尹诏良一窒,冷嗤:“好一个心都不在府中了?怕是跟着你的情郎飞到岭西去了吧?”宋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不明白怎么又扯上了牧大哥。 “殿下如若觉得我不清白,何必再与我相会?” “怎么?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放了你?”尹诏良嘴角勾了一个冷冷的弧度,眸光聚在宋殊因为生气而泛红的雪腮上。 “此事没得商量。”尹诏良淡淡道。 宋殊带着气看向他,不说话。 “若真不想在外面的院子住,我便默认你是想回府中。”尹诏良送下一句。 实际上他心中也觉得宋殊住到府中是最为安全的,只是她定然是不愿意,他才折中选择让她住到他安排的院中。 但是宋殊若如跟着宋濂住,他是定然不乐意的。 在尹诏良眼中,宋濂不过是被保皇派玩弄的一颗棋子,甚至连朝政的情况都还摸不清楚。 宋殊与尹诏良不欢而散,带着五个侍卫回了家。 宋家房子小,安排不下这五个人,领头的宁然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安排我们的居所,这两日我们会轮值在姑娘家做事,后日一早准时出发。” 宋濂听了问了一句:“殿下也是后日回京吗?” 宁然滴水不漏:“殿下的事情,奴婢们不敢多问。” 如今宋家院子里的多数东西都已经收了起来,宋晴今晚就要被宋濂送到州府牧大人那边去暂住。 191.第191章 第191章 宋殊今日来了月事,身体有些不适,下午喝了宋晴给她煮的药便睡下了。吃了晚饭之后,宋濂独自驾马车送宋晴入牧府。 宋晴心中极其舍不得大哥和姐姐,“过两日你们出发之时,我想要送行,大哥。” “好啊,到时你就在牧府等我们。正好到时候我也要与牧大人辞别。” 宋晴心中还是不舍,“到了京中,大哥可要常常与我写信。” “自然是。”宋濂安慰道:“等你与云道山的师父游学完了,大哥亲自来接你。” 听了这话,宋晴高兴起来:“真的吗?万一那时我不在南州可怎么办?” “不管你在哪儿,大哥都来接你。” 宋晴听了都快哭了,“大哥,你真好。” 夜星似萤,在冬日的傍晚悄悄爬上了夜幕。 宋濂将宋晴安置好了之后,便到牧府的书房寻了牧大人。 牧大人早就在等着他的到来,“来了,宋御卫。” “不敢当。”宋濂听见牧大人如此说,拱手答了一句。 “有何不敢当,调令都已经下达,你目前便是正儿八经的京中左右御卫。”牧大人起身亲自倒茶,递到宋濂面前。 “牧大人。”宋濂端着那杯茶盏,有些犹豫开口:“如今我不在南州,恐怕也不能像大人以前所托那般,在南州帮上什么忙了。” “别担心南州这边,我早就已经找好了接替你的人。” 宋濂心中一惊,不免有些好奇:“这人是谁?” 牧大人却神秘一笑,“这事宋御卫还是不知道为好。到了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宋御卫。”宋濂愣了一息,开口问:“牧大人,听闻陛下遇刺,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牧大人脸色一正,“是真的。” “此事是……” 牧大人嘴角一扯,“自然是因为尹诏良已经坐不住了,想拿皇帝来威胁我们。” “如今各州的春考出了舞弊,牵扯的官员可都和他荆亲王府有关。能盖过此事的只能与皇帝陛下有关。” “那皇帝陛下如今如何?刺客可有抓到。” “还未听闻。以后宋御卫便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这等消息我恐怕还不及你知得快。” “到了京中,宋御卫也不用担心其他事情,到了官场上自然有人与你接应。” 宋濂虽然还未到京中,却也感觉如今的京城仿佛是酝酿了暴风雨的大海。 他心中带着焦躁从牧府回了家。 宋殊刚刚才醒了用膳,见到宋濂一个人回府,心中有些失落:“大哥,晴儿已经送走了吗?” “先带她过去熟悉熟悉环境。”宋濂见她这般样子,上前坐到桌子的一旁:“明日我们再过去看她。” “好。那云道山那边大哥通知了吗?” “前些日子便已经送信过去了,如若她师父在外云游,她的师兄也会来这里接她的。” 宋殊松了口气:“这样便好。” 终于到了出发那日,打包的行囊满满当当装了一整个马车,宋殊与宋濂同坐一辆马车,其余的两个丫鬟坐了一个装了半箱行囊的马车。 192.第192章 第192章 至于尹诏良送来侍卫五人,他们自备了烈马,骑马随行。 宋濂带着宋殊去牧府中带泪挥别了宋晴,便踏上了上京之路。 此时春暖开,一路上风景极佳,宋家兄妹的行程不算太快,赏玩慢游到了京中。 到了之后,宋濂先安排宋殊和几个奴仆都住进了客栈,他先行去衙中点卯赴职。 “姑娘,朱雀巷的院子已经收拾好,恭候姑娘多日了。”宁然见宋殊在客栈的房间里收拾着行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找了个宋濂不在的机会上前道。 宋殊淡淡扫过宁然,“殿下也未说过,我到了京中不能住客栈吧?” 确实没有如此吩咐过,宁然沉默不语。 “我陪我哥哥住上几日,等过两日再搬去。”宋殊对宁然道。 宋殊这一路上都还未与宋濂开口说过此事。 实在是她觉得太难启齿。 霜儿打着热水从客栈外面进来,见到宁然从姑娘房门里面出来,侧身让她。 霜儿虽然与宁然年纪相差不大,但是特别惧怕这个脸蛋看似柔弱的女侍卫。 路上霜儿亲眼见她生剥活削了不少猎物,也见识过她的身手。 霜儿将热水放在架子上,看向坐在床边发愣的宋殊:“姑娘,热水来了。” 宋殊回神看她,笑了一下:“好。” 宋殊过去将脸手都洗干净,然后让霜儿替她研墨。 到了京中,自然要给远在南州的宋晴修书一封去报平安。 想着这一路上的事情,宋殊写了许多。 门外传来敲门声。 霜儿正侍立在门边,开口问道:“谁呀?”“是我。”宁然的声音。 但是霜儿站在门边明显感受到门外不止一人,还有一个高大威武的人影。 霜儿小跑到宋殊身前:“姑……姑娘,似乎是那位来了。” 宋殊提笔的手一顿,搁下来,将信整理好。 “正好我写完了,你出去将信寄到南州牧府去。开门然后去让店小二送上一壶茶来。” “是。” 霜儿打开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门外尹诏良的身影。 房内宋殊已经起身,见到尹诏良,怡然一笑,施施行礼:“殿下,许久未见。” 尹诏良行至她身前,“嗯,一路上可还安好?” “安好。”宋殊回了他的话,却没反问他在京中可安好。 气氛沉默一瞬,尹诏良拉过她的手:“愿意住这破客栈也不愿去朱雀巷住?那里你以前住过,奴仆也是曾经服侍过你的,王婆子也被我调过去了。” “哦。”宋殊垂头答了一句。 “还不满意?” “满不满意又有什么重要的,左右不是殿下安排。”宋殊淡淡扯了扯笑,“只要殿下满意便好。” 十几日未见她,尹诏良这一路上空闲时间都在想着如何让她在朱雀巷住得舒心满意。 万万没想到一腔热情换来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脸色一凛:“既然这样说了,到了京中为何还不住进去?今日与你长兄辞别,便住进去吧。” 宋殊看向他,良久说了一句:“好。” 193.第193章 第193章 尹诏良淡淡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宋殊起身推开房门:“今日要搬过去,我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便不耽误殿下时间了,还请殿下先回去吧。” 这话赶人的意思太过于明显。 尹诏良阴沉着脸色起身,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宋殊招来门口的霜儿,“你将我的行李分出来,然后与宁然说一声,让她替我搬过去。” 霜儿不明所以,“姑娘,搬到哪儿去?” “宁然他们知道地方,你与她说这件事就行。” 宋濂回来之时,走在京中繁华的街道上,想着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生活,特意在客栈大堂点上了一桌好菜。 “殊儿。”宋濂找到在房内的妹妹,笑着道:“今日到了京中值得好好庆贺一番,我在楼下让小二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今日不分主仆,叫上那两个丫鬟,一同好好吃一顿。” 宋殊本来见到哥哥要说的话,又被堵在了口中,她不想扫了哥哥的兴。 “好。只是饭后我有话和哥哥说。” “何事?现在说也无妨。” 宋殊看向宋濂,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濂一下从宋殊不寻常的脸色中发现了端倪,他是个聪明人,一下猜出在京中除了有尹诏良,不会再有人能让她为难:“是殿下来了?” 宋殊点点头,“殿下给我安排了住处。”“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住到一起?这像什么话?!” 宋殊不忍心让宋濂跟着自己一起心烦,便道:“哥哥应该也知道,我本来就是王府院中的通房,是殿下开恩才让我以如今的身份活着,如若他要收回去,也是轻而易举。” 宋濂脸色不太好看。 宋殊笑了笑:“他安排的院子以前我在那儿住过,是个别致温馨的小院。在那儿的时间是我去年为数不多开心的日子。” “那院子在哪儿,我明日去牙行问问,看看能不能租到旁边的院子。”宋濂知道如今宋殊与他说这话,定然是已经与尹诏良抗争了一番。 他心底知道妹妹是定然想和他同住的。 “在朱雀巷。那边院子的租金应该不便宜,不过如果哥哥能住在那边,上值应该方便许多。”宋殊听到哥哥这么说,心中也高兴。 要是能住得近一些,以后好歹能经常见面。 “只是殊儿,他这样没名没分的将你养在外面,当你是什么了?”宋濂沉着语气问,喉头像堵了东西一般。 宋殊如常说道:“其实大哥,我也没准备入府,这般没名没分挺好的。” 宋濂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想。 “殿下如今执着于我,不过是因为曾经得不到罢了。”宋殊朝着宋濂笑了笑:“如果他以后倦了,我去了府中根本没有出府的可能,如此在外面,我自己能做点自己的事情,以后也能再有打算。” 宋殊走到自己的行囊处,掏出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宋濂:“哥哥将这些钱拿去,在朱雀巷租一个合适的院子。” “我怎么能拿你的银钱?” 194.第194章 第194章 “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哪里用得着去朱雀巷租院子。哥哥便拿着吧,我这钱拿在身上也用不上。剩下的钱便当哥哥替我存着了,或许有一日我还用得上。” 听到宋殊这么说,宋濂收下了银子:“这银子你放在我这里便安心吧!租院子的银子我自己出,这一千两我就当你存放在我这儿的。” 宋殊心中有些感动,“多谢大哥。” “那你何时去殿下安排的住所?” “今日便去。” “这么急?” “嗯。”宋殊笑了笑,“只是不能陪着哥哥找院子,定新家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兄妹整理了一番带着丫鬟们下楼吃饭,店家知道他们今日才到了京中,特意送来半斤的梅子酒。 宋濂本来心情就犯愁,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刚刚斟满酒杯,一个空杯被递到他面前。 “哥哥,我也想喝点。”宋殊笑盈盈看着他,一双杏仁水眼看着他,显得娇俏可人。 宋濂手一顿,替她也斟满了梅子酒。酒水淡淡的玫红色映照着日光,因为刚刚入杯,荡漾着波纹。 宋殊接过酒盏:“我还未饮过几次酒。” 在王府中时,随时都要做事,主子哪里会允许他们饮酒。只有在过年那种时日,会赐下几杯酒来,还得好几个人分。 “梅子酒好喝但醉人,少喝点。”宋濂怕妹妹醉酒之后难受。 宋殊点点头,然后浅浅抿了一口。 桌上是宋濂回来时订好的一桌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两个丫鬟坐在旁边,见主子还未动筷子,便拿着筷子在旁边灼灼地看着这些菜。宋殊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快用吧。她们都等不及了。” 宋濂刚刚才端起酒杯,看到丫鬟们这般神色也忍不住笑:“今日不必拘于固礼,快吃吧。” 有了这话,丫鬟们才动筷。 宋殊和宋濂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谈话间一壶酒便下了肚。等到宋濂倒酒发现酒壶已经空空如也,才惊觉自己和妹妹都已经喝了不少酒。 他看向宋殊,此时她雪腮泛了如梅子酒一般的红晕,扭头看向他:“哥哥,还有酒吗?” “可不能再喝了。”宋濂神色一凛,将两个酒杯都拿到自己身边来。 宋殊嘟着嘴看他:“哥哥刚才不还同意了让我喝酒吗?” “你已经喝了呀。”宋濂哄她:“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了。过两日等我找好了院子安定下来,让你来家中喝。” “好吧。”宋殊嘟囔着嘴巴,委屈道了一句。 宋濂让丫鬟们扶着她上去歇息,自己则跟在她们身后一直盯到宋殊进了房间。 宋殊的房间外,宁然带着一个侍卫正守着,见到宋濂行了一礼。 宋濂看向她:“我想见殿下,可以劳烦你们通报吗?” 宁然点点头,“今日送了姑娘去朱雀巷,奴婢便替您转达。” “我想一起送送。” “这事情我们做不了主,还请宋大人不要让我们难做。”殿下未吩咐下的事情,宁然不敢擅自同意。 宋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色不虞地走了。 195.第195章 第195章 宋殊回了房后,在窗口吹了会儿风,才觉得下肚的酒开始发挥作用,头也愈发晕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动作比平时稍微显得毛躁。 “姑娘。”霜儿看她脚步轻浮,走上来扶住她。 宁然打来热水,替宋殊洗了洗脸:“姑娘,天已经晚了,晚上京中有宵禁,您歇上一会儿我们就走可以吗?” 宋殊愣了一会儿,看向她:“好。霜儿也与我同去。” “好。” 宁然交代霜儿让她看好宋殊,便叫人将宋殊的行李全部装上马车。等这些东西全部都弄好了,宁然便到客栈楼上来亲自请了宋殊下去。 宋殊脚踏着马凳上了车,在悠悠晃晃的车轮下到饿了朱雀巷的宅子。 宅子门外挂了明亮的灯笼,王婆子打着灯与雀酒等在门口。 “姑娘!”看到宋殊的那一刻,王婆子眼泛泪光。 宋殊下了车,便看见王婆子和雀酒熟悉的面庞。 宋殊笑了笑:“许久不见了。” 雀酒和王婆子迎着她进了院中,宋殊这才发现尹诏良也在。 他独自坐在院里,身上披着一件墨黑的狐毛大氅,偶有风吹过,毛绒轻轻摇在风中。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盘围棋和精致的茶具。周围灯火通明,丁宗侍立在一旁静静守着。 “来了?”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了一颗白子,利落的下到棋盘上,侧眸看向宋殊。 宋殊走过去,“来了。” 宋殊站着俯视他,他点了点旁边的石凳,“坐下陪我下一盘。” “我不会。”宋殊衣角带风,坐到了他指的位置上。尹诏良闻到鼻尖传来的淡淡梅子酒味,再定睛看向她的脸庞,蹙眉问:“喝酒了?” “喝了。”宋殊抓起一颗黑子,随意下了一个地方。 尹诏良搁下手中的棋子,“和宋濂喝的?” “嗯。” 几分静默几瞬。 院外宁然指挥着侍卫和奴仆们将宋殊的个人物件都抬到了屋内。等这些事都办完了,尹诏良屏退下众人,牵着宋殊冰凉的手走到了房内。 “外面冷。” 宋殊被他握着手,也没有丝毫反抗,由着他牵着。 等到了屋内,光线充足,尹诏良才发现宋殊似乎是有点醉意。 向来清亮娇媚的眼睛此时半眯着,眼神带着慵懒的媚意,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勾人。 “喝了多少?”尹诏良手背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问她。 “没多少。”宋殊冰凉的脸蛋感受到他手掌的暖意,忍不住眯着眼如同小猫一样蹭了蹭。 尹诏良本来今日不满的情绪,一下便被她这撒娇一样的蹭抚给完全冲淡了。 他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放置在床铺之中,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本来还想好好让你看看我特意布置的院子,结果你没这个福气。” 宋殊懒懒看向他,扫了一眼四周。 她虽然头晕,但意识还算清醒,看得出这院子确实是不同于上次她住的时候,现在更像王府里的装潢和布置了。 她淡淡转回眸光看向尹诏良,喝了酒突生了些许勇气:“殿下恐怕不知道吧,我最不想回到的便是王府。” 196.第196章 第196章 尹诏良手一僵,语气清冷:“殊儿,有些话不说为妙。” “可是不说我便要忍受殿下这些自以为是的置办。”她说话轻柔,如同羽毛轻轻划过,话中的字眼却如同给那些羽毛刻了刀,带着犀利的角度刺向尹诏良。 尹诏良这些日子回京之后,一直不遑暇食处理着政事,此时被宋殊这一句话刺得脑子发昏发疼。 他抽手站起来,低垂着斜长冷峻的眼,看向躺在柔软被衾中的银霜。 “找死吗?”他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淡淡吐出这句话。 “殿下再也不装作那般温柔小意的模样了吗?” 尹诏良叫她这话将心口噎住,明明是他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原来在她这里只是装模作样? 宋殊勾了一抹:“殿下还未发现吗?从我从王府出逃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就在找死了。” 尹诏良本以为多日未见,今日是一个温馨缠绵之夜。宋殊的几句话便将他的期待撕得粉碎。 “好,你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是吗?这般与我摆脸色。”他如今脸色沉沉,吐出的话也带着冷意。 “同住?殿下把我当外室还说得这般好听?”宋殊带着醉意笑了笑,丝毫没有被他的语气给镇住。 “是你不要府中的名分!”尹诏良几乎有些失态的怒骂了一句。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要,是殿下强给我的。”宋殊神色淡淡,吐出这么一句。 气氛沉默几瞬,尹诏良摔门而出。 过了半响,王婆子端着热水进来,替宋殊洗了脸和手,忍不住劝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既然都回来了,便欢欢喜喜和殿下好生过日子吧。” 宋殊闻言脸一沉,“嬷嬷出去吧,叫我的丫鬟霜儿过来服侍。”王婆子脸色一僵,没办法退了出去,叫来霜儿服侍。 霜儿进来见到宋殊躺在床上,连忙关心道:“姑娘,你还好吗?刚才我看见殿下的脸色,吓死我了。” “还好。你吩咐雀酒给我煮上一碗醒酒汤。”宋殊摸了摸胸口,“我有些胸闷。” 霜儿立马扶她坐了起来,顺了顺她的背:“殿下没有对您怎么样吧?” 刚才霜儿看见尹诏良的神色,被吓得不轻,生怕宋殊被他怎么样了。 “没有。”宋殊对着她笑了一下:“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屋外那些奴仆都是他的人,不要让他们随意插手我身边的事情。” 霜儿听到她这么说,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去吩咐他们做醒酒汤送过来。” 宋殊喝了醒酒便准备睡下,谁知房门一开,尹诏良又带着冰冷的霜气坐在了房中。 宋殊懒得理他,带着喝了酒的倦意沉沉睡去。 尹诏良在她睡了之后走至床前,望着她的柔美的脸蛋看了许久。 “殿下,可要歇下了?”门外的奴仆发文。 尹诏良让奴仆给自己打了水洗漱一番,脱衣上床与宋殊久违的同睡。 他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搂紧,闻着她身上带着梅子的香甜气息,长叹了一口气。 197.第197章 第197章 翌日,宋殊在头痛中醒来,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一下手臂,才发现自己的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尹诏良睡觉的时候周身凛然的气息都褪去了,眉眼放松,看起来只是个人畜无害的俊美郎君。 昨日的记忆闪现过脑海,他不是被她气走了吗?怎么还会睡在这里? 宋殊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儿,轻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悄声坐起来。 看来昨日确实是喝得有些醉了,才借酒说了一些平日不敢说冒犯的话。但是宋殊却觉得心中莫名爽快,连带着宿醉之后的头疼都少了不少。 她手扶额头,轻轻揉蹭着脑门心。 “头不舒服了?”低沉的音色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躺在宋殊身侧的尹诏良看着她这幅样子问道。 宋殊心头一惊,余光看到他已经睁开了双眼,她低低应了一句:“嗯。” 看着她这副样子,尹诏良知道她定然是因为昨日的事情怕了。 他拉动床边的银铃,屋外立马有奴仆应声:“殿下,有何吩咐?” “做点醒酒的汤食。” “是。” 说完这话,他大手一勾,将银霜又拉回了床铺之间,鼻尖触到她纤细白嫩的颈项之间。 混杂着不说清的气息,宋殊动弹不得,索性依在他的胸膛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头晕便再睡会儿。”他声音因为躺着低低萦绕在口喉之间,磁性更胜。 修长的手指穿入她如同黑墨般的青丝之间,指尖不轻不重的触碰着宋殊的头皮。 宋殊瞬间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动。”他沉声道,然后轻轻替她按压起头皮来。 宋殊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又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除了里屋的窗户紧闭,外头明亮的日光隐隐约约窗帘透过来,其他的地方早就已经天光大亮。 尹诏良已经走了,留了宋殊一个人在床上。 宋殊感觉自在了许多,坐起来自己穿了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京城的天气没有南州那边温暖,但在春节后气温也稍微回升了一些,暖洋洋的日头照下来,让人心情舒畅。 “姑娘,你醒了?”雀酒笑着走上来,“宫中急召,殿下走了。” “嗯。” “殿下特意吩咐让给姑娘准备我醒酒汤,姑娘现在喝吗?” 宋殊点点头,“再给我烧一些热水,我想沐浴。” 昨日的酒气还萦绕在身上,宋殊觉得实在难闻。真不明白白日的尹诏良是如何能忍受这气味紧紧抱着她的。 想到他,宋殊又问:“昨日殿下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雀酒小心思忖着回话。昨日她就守在门外,自然是听到了宋殊与殿下的对话。 尹诏良摔门而出的神色被她和守在门外的霜儿看了个正着,两个丫鬟都被吓到了,霜儿从来没见过如此高位的人发脾气,吓得都快哭了。 雀酒其实也被吓得不轻,本以为殿下出来之后,可能会责罚屋内的姑娘,又或者会直接离开。 没想到他独自在院内的廊角吹了半夜的冷风,等姑娘睡了之后又回去了。 198.第198章 第198章 这股宽纵劲儿,雀酒从来未见过。今日雀酒与王婆子说起此事,王婆子也不太相信。 在王婆子的印象中,殿下可不是舍不得罚宋殊的人。当初因为她与宋殊的对话惹了他生气,宋殊可是在院中过了段憋屈日子。 雀酒的思绪跑得太远,宋殊美眸侧看向她。 雀酒一下回神,笑着答:“殿下哪里舍得生姑娘的气,昨日出来透了会儿气,等姑娘睡后又回屋了。” 听到雀酒这么说,宋殊都带几分不可置信,就这样? 不过她吃惊了一番,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宋殊人还有些犯恶心,吃了醒酒的汤饭又用了些酸甜可口的泡菜才消下了许多。 沐浴时王婆子要跟进来伺候,替宋殊宽衣洗头,宋殊摆了摆手:“嬷嬷不必在我跟前伺候。” “姑娘不是今日不舒服吗?小心沐浴之时头犯了晕。” 宋殊自在王府被房事嬷嬷服侍沐浴之后,对服侍沐浴这种事情便有些排斥。听了这话还是摇头:“我自己来便好。” 宋殊洗好了之后,雀酒特意叫人送来炭盆,然后拿着几张干燥的帕子替宋殊绞头发。 王府的奴婢伺候人很是周到,与霜儿这种没有系统的学过规矩的奴仆不同,他们能早主人一步想到该做的事情。 霜儿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对比起这里的奴仆来,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鬟。 宋殊却对她招了招手:“霜儿,你去昨日的客栈一趟,看看哥哥在没在,如若哥哥还没找房子,你今日便跟着他去,将找好的房子告诉我。” 霜儿得了令,便要出门去。 雀酒面色有些为难。“怎么,我在这院子里面不能走,安排个丫鬟出去替我忙活还不行?”宋殊如今拿捏了几分气度,倒是有些像主子了。 雀酒想着昨日殿下那般受气的样子,觉得到时候姑娘要是不高兴,追究起来恐怕也是她的责任。 “没有没有。”雀酒连忙摆手。 宋殊自在了几分,看来叫霜儿出去这事儿能行得通。宋殊生怕情况有变,便让霜儿赶紧收拾出门了。 昨日抬来的东西还未整理,宋殊歇息了会儿便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王嬷嬷担心她忙不过来,便进来帮她。 宋殊本来想自己整理的,但又想到来这里本来就非自己所愿,何必让自己劳累,于是除了私人物件之外,全部放手让院内的奴仆帮忙整理了。 不仅如此,她还让奴仆们把那些她看着不舒服的布置都撤了下去。 这里的奴仆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殿下特地吩咐下来的,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遵从宋殊的吩咐。 宋殊也不慌,坐在雕木桌旁的椅子上品了一口茶水。 有奴仆出去外面询问雀酒,很快便回来应了宋殊的吩咐将东西撤了下去。 “姑娘,殿下送东西来了。”雀酒脸上带着欣喜,手提了覆盖绿叶的竹篮进到屋里来。 宋殊此时正半躺在西耳房的美人榻上,打开着窗户迎着满面温暖的阳光,听到雀酒欣喜的声音,她淡淡睁开眼侧眸看过去。 199.第199章 第199章 “是什么东西?”宋殊好奇地向篮子看过去。 “听闻是南边送来的甘蔗。”雀酒将篮子轻轻放到桌面上,然后把表面的绿叶推开,“这天气,北方这东西可稀贵了。” 竹篮里面甘蔗已经被削去了外皮,被切成了一段一段的,放在里面白生生的。 “殿下定然是想着姑娘醉酒,吃点香甜的好受。”雀酒不着痕迹地说着尹诏良的好话,“姑娘想吃吗?想吃的话我去给姑娘切好了送过来。” 宋殊点点头:“好。” 很快雀酒便把甘蔗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送来,看着盘里的甘蔗,宋殊问她:“是不是还有不少?” “是。” “分下去吧。给霜儿留点。” “是。”雀酒很高兴,她就知道姑娘是个对下人慷慨心善的。 虽然这次宋殊这次回来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宋殊与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是比以前更像主子了一些。 霜儿还未到傍晚便回来了,宋殊本来躺在耳房昏昏欲睡,看见她立马来了精神,“哥哥那边如何了?” “姑娘放心,公子已经找到住处了。” “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你可进去看了院子,如何?” “好着呢。”霜儿走近宋殊,偷偷道:“公子还给姑娘和三姑娘都留了房间。” 宋殊听到这话,心中有暖意流动:“嗯,你去问问雀酒,今日送来的甘蔗还有没有,有的话给哥哥那边送去。”“知道了姑娘。”霜儿便出去找了雀酒。 雀酒听到霜儿说了宋殊的吩咐,连忙差人去厨房将剩下的一篮甘蔗都拿了来。 她前面只分出去了一半的甘蔗,担心宋殊后面还想吃。 雀酒从里面拿出半根递给霜儿:“霜儿妹妹,姑娘先前每人都赏了半根,你出去了才落下了你的。” 霜儿拿着那半截甘蔗,笑着道:“多谢姐姐了。” 霜儿本来就长了一张稚嫩幼态的脸,一笑起来便显得格外清纯可爱。 雀酒也笑,递给她篮子:“这篮子有些重,要不我找个小厮陪你过去?” 霜儿没什么心眼,心中叹道这院子里的姐姐真好,便答应了。 雀酒连忙差了个小厮陪她同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回来了,霜儿去宋殊面前复命,雀酒召来陪同霜儿一起的小厮:“那宅子在哪儿?” “就在朱雀街的最深处,听闻宋大人连租了两年,还给院中的这位主子和她的妹妹都准备房间。” 听到小厮口中的“这位主子”,雀酒皱眉:“什么这位主子?这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子,你这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小厮虽然恭敬的答应了,但是眼神明显有些不服气。 雀酒不想院中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端正了语气对他道:“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就连殿下都不敢惹姑娘生气。要是姑娘因为你这句话不爽利了,你的小命说不定都得落下半条!” 小厮听了,心中还是不太相信。 殿下会怕一个小小外面养的外室?简直就是笑话。 200.第200章 第200章 皇宫内,红墙宫殿高耸,皇帝的寝宫外面跪了不少太医,气氛带着些许萧条肃杀之意。 长廊走过,寝内黄红的挂毯彰显着高贵的格调。太监宫女们静静侍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 尹诏良坐在小皇帝的床边,望着小皇帝苍白的脸色。 “殿下,陛下这是中毒了。” “那你们解毒啊!”底下的臣子骂了一句:“陛下遇刺这么多天了,还道是因为外伤才如此,结果今天你们才说陛下是中毒了。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那跪着的太医被骂的汗流浃背,额上淌着细汗也不敢擦,“此毒下得极为隐秘,前些日子陛下伤重还未显现。” “能解吗?”尹诏良蹙眉吐出三个字。 太医岂敢否认,“能,能。” 实际上太医心里也犯嘀咕,只是这架势要是否认,他害怕自己小命不保。 “尽快把毒解了,把小皇帝的伤治好。”尹诏良嘱咐下这一句,踏步出了寝宫。 召来伺候皇帝的主事太监,尹诏良吩咐道:“殿里的闲杂奴婢全部清出去,我会让左御卫的人来接替这里的安全。” “是。” 宋濂今日才上职不久便接到了上峰的命令带着五十人去往皇帝的寝宫。跑过长长的宫道到达皇帝寝宫的时候,尹诏良正带着大臣们从里面阔步走出。 一众人接连跪地,恭送他走出殿门。 宋濂怔忪着看他高大快步的背影,身旁的副卫不禁喊道:“宋御卫?宋大人?” 宋濂回了回神,整理了表情:“走吧。” 副卫还以为他从来没见过摄政王,被摄政王的气度给唬住了:“宋大人第一次来京中见到荆亲王吧?是不是被殿下那张俊美如铸的脸给唬住了?”宋濂侧头看他,没说话。 副卫继续说道:“听闻皇帝陛下重伤又中毒,你说会不会荆亲王这次要上位了啊?” 宋濂连忙严肃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副卫,慎言!” 那副卫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讪讪一笑。 宋濂赶紧把人防布置下去,让下属将皇帝寝宫围得扎扎实实。 站在寝殿的门外,宋濂不由又想到了自己妹妹。 昨日宋殊让霜儿送甘蔗来的时候,宋濂特意唤了霜儿单独问话,询问昨日的情况。 昨日宋殊醉了酒,他真怕她惹恼了尹诏良。 霜儿将昨日情况托盘而出,说到尹诏良独自在外吹了半宿冷风的时候,宋濂实在是有些惊讶,以至于今天他看到尹诏良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几眼。 身为男人,只是从霜儿描述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大概了解了尹诏良对妹妹的感情。 尹诏良定然是对妹妹极其上心的,甚至说是完全动了心。 而根据他前面与妹妹谈话,宋濂知道,自己的妹妹对于尹诏良是没有那份男女之情的。 或许曾经有一些,但在她口中只浅浅带过,一点也不在意了。 宋濂突然放下了心中悬着许久的心,也许正如妹妹说的那样,这样未入府是最好的选择。 201.第201章 第201章 开了春之后,春风送暖。京中久违的阳光明媚,宋殊在朱雀巷已经住上了半个月之久。 摄政王养外室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传到了荆亲王府。 从南州回来之后,老夫人因为路途劳累病了一场精力不济,许多事情事情都懒得管,才好了没两天便听到这个消息。 “外室?”老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两词也能和尹诏良给连上关系。 “听闻就是放在朱雀巷的那个院子中养着的。” “那女子是什么人?” 燕嬷嬷面色犯难,“奴婢还未探听清楚。” “找个理由,去那边一趟。”老太太手枕着头吩咐道。 燕嬷嬷应下。 门外传来疾走声,门童跑着来通报:“老祖宗,国公府嫡小姐又送来拜帖了。” 听到这消息,老夫人又觉得头痛了,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燕嬷嬷,嘴里念叨着:“这明明是诏儿惹下的情债,怎么现在让我来还?” 燕嬷嬷也觉得有些无奈,还是劝道:“老夫人还是见她一面吧。国公府那边知道您生病之后,也送了不少东西来。再说您不见林小姐,她心里啊就放不下,还不如您出面说开了,让她死了心。” 老夫人心中却不高兴:“我让她死了心?这事儿也不应该我来。” “我其实还挺喜欢林清芠。家世好,品貌佳,又是个知书达理。除了年纪大了点。” 燕嬷嬷在旁边心中暗叹,她怎么没看出来老夫人前面喜欢林清芠。明明是大长公主更喜欢林清芠一些,才促成的这桩婚事。“不过你也说得对,好歹我病时他们也送了这么多礼来,以前好歹也是亲家,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你去门口亲自迎她进来。” “是。”燕嬷嬷得了令,便和门童一同出去了。 老夫人躺在罗汉床上,思索着一会儿如何给林清芠说话。 不久燕嬷嬷便带着一身清姿美貌的林清芠出现在了西兴苑。林清芠今日打扮的素净,头上单别了一支色泽上乘的碧玉钗,耳朵上坠了两个同色的玉耳坠,将人承托得温柔贵意。 林清芠施施然行下一礼:“老夫人,给您请安了。” “快快起来。”老夫人轻轻伸手示意,旁边的奴仆便扶着她站了起来。 “走累了吧?大门离我这儿距离有些远,要是早早知道你要来,我定然让府中备下小轿。”老夫人客气道。 林清芠轻轻一笑:“不算远,正好能多看看府中景观,也算是一门幸事。” 林清芠从自家的婢女手上接过食盒,递给燕嬷嬷:“听闻老夫人这几日病了没什么胃口,今日晚辈特意早起做了一些可口开胃的膳食,老夫人可要用上一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林清芠这幅客客气气的样子,老夫人便道:“燕子,打开来我尝尝。” 燕嬷嬷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两个瓷器盅子端了出来。 这些盅子的外面还特意放了瓷盆,里面盛着热水替食盅保温。 林清芠走上前,轻轻打开食盅的盖子。 202.第202章 第202章 两个盅里都是满满的汤食,一碗是清亮缀了葱和姜丝的鸡丝粥,一碗是软糯的雪蛤炖燕窝。 鸡丝粥的香气很早,一打开便飘香四溢。 林清芠脸上略带着两丝羞涩,“晚辈平日在家下厨少,这两蛊盅也是在嬷嬷的指导下做的。” 虽是这番客气话语,更是表明了心意。 老夫人如今在荆亲王府最缺的便是这样细致体贴的关心,特别是来自晚辈的。听到林清芠这番话语,她都有些心软了。 “快给我尝尝。”老夫人朝燕嬷嬷递眼色。 燕嬷嬷见状便先递上雪蛤炖燕窝,老夫人手拿勺子尝了一口,雪蛤和燕窝的香醇细腻在口中绵软地蔓延开来,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好吃。” 林清芠听到之后脸上荡出笑来:“那真是太好了!” 这般真诚的态度,让老夫人也跟着笑起来:“是啊,前两日我都吃不下东西,今日稍微好了一些。” 林清芠听了道:“晚辈担心了许多时日,老夫人能好晚辈也能放心了。这鸡丝粥老夫人可要尝尝看?” 老夫人将雪蛤炖燕窝喝了半碗,随手递给燕嬷嬷,燕嬷嬷立马示意旁边的奴仆将鸡丝粥递上去。 林清芠极其有眼力见,轻轻推开奴仆的手,然后亲自将粥递到了老夫人的手中,口中还谦虚的说道:“晚辈如若哪里没做好,还请老夫人评价指正。” 这般态度老夫人极其享用,在林清芠的伺候下用了这两盅汤食。 燕嬷嬷递上手绢,老夫人擦拭嘴角。 燕嬷嬷在旁道:“姑娘做的东西,老祖宗用了不少呢!今日午膳时老夫人都没吃上什么东西。”老夫人扫过桌面的瓷盅,心中一跳,还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用了不少。 “既然老夫人喜欢,不若晚辈过两日再给您送来?”林清芠目光清清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哪里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定然是想借此机会拉拢关系。 “太麻烦了。”老夫人笑着对林清芠道。 “不麻烦的,能让您的身子养起来才是最重要的。”林清芠走上前,大眼睛望着老夫人真切道。 她平日在家中便是这么与长辈撒娇的,柔柔弱弱地瞅着别人,嘴唇轻轻一抿,似有委屈又带着真意,让人无法拒绝。 她这般作态,一句不谈尹诏良,只关心老夫人的身体,老夫人都有些心疼了。 “不用麻烦了。这些事哪能让你去做。”老夫人拉过林清芠的手,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 林清芠听到这句话,眼中泛起雾气,但又别过头忍住了。 她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儿便告辞了,走之前还特意强调了今后自己会再来的意愿。 等她一走,老夫人长叹:“真真是孽缘啊!” “那往后林姑娘来,让她进来吗?”燕嬷嬷询问道。 “让她进吧。这孩子也是一片真心。”如今老夫人打心底觉得林清芠不错了,“要是早点给诏儿说亲就好了,早点定下婚事,估计也不会有银霜那事儿了。” 203.第203章 第203章 另一边宋殊则在朱雀巷的院中仔细翻看着医书和食谱,最近她基本上天天都下厨房,每天弄一两个药膳来吃,并且会让院中的奴仆都帮忙试菜。 今日她正巧做的也是雪蛤。 这东西她以前见过但是从来没吃过。 雀酒知道她这两日在捣鼓厨房,便将院里库里的食材都拿出来了给宋殊选,宋殊也不客气,昨日选了雪蛤油让婆子加了姜片先泡了一晚上。 将雪蛤用筛子滤出,宋殊用干净的山泉水先冲洗了一遍,然后放入五个汤盅里。旁边帮厨的丫鬟已经将雪梨切成了与雪蛤油差不多大小的四方块,宋殊将雪梨丁也全部放了进去。 素手捻了几颗晶莹剔透的冰放里面,在每个汤盅里面倒入一点清澈的山泉水。宋殊将汤盅放入锅中,锅中已经温了水。宋殊在书中学了食谱,这雪蛤要隔水炖最为好,火也不宜太大。 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了厨房的帮厨丫鬟。 宋殊特意交代她:“大火先烧沸水,然后转成中火炖上一盏茶的功夫再抽柴小火慢炖。” 宋殊这些日子将写了一些自己的食谱,多数也是从前人的食谱加药谱得出来的灵感,只是现在妹妹不在身边,有些药理上的东西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宋殊将今日做的东西细细记录,等会儿雪蛤炖梨做好以后她还会将试吃的感受也写上去。 等雪蛤炖梨做好了,宋殊先让霜儿提着食盒给宋濂送去。 这些日子以来,雀酒都习惯了宋殊这样的安排,对霜儿出门一事也不再阻拦。 宋殊和往常一样,让雀酒将剩下两盅雪蛤炖梨给院中的奴仆分了,自己端了一盅细细品鉴着。 雀酒看着锅里的两盅雪蛤炖梨,却没有吩咐下面的人来分食。她给厨房的丫鬟说:“水一直热着,殿下说不定一会儿要来。”如若殿下今天不来,到了晚上再分下去也不迟。 宋殊因为是细品,所以她吃得很慢,还未吃完办盅,便听到院中有请安的声音传来。 “请殿下安!” 宋殊没有抬头,继续在纸上写着自己的感受。 “是什么这么香?” 尹诏良迈步走进了房内,宋殊才搁下笔,朝着他行了一礼:“殿下。” “嗯。今日又做了些什么?”近日她喜欢折腾厨房,尹诏良也是知道的,每每来她都贴心的给他留了吃食,让他暖心。 虽说如今她有时会别捏,但是心底其实还是有他的。 宋殊刚刚才吩咐下去将雪蛤分了,自然以为都已经分完了,看着盅里还剩的半碗雪蛤,宋殊拿起勺子:“殿下要尝尝吗?” 尹诏良坐下,朝她轻轻靠拢张开了嘴,有些让她喂食的意味。 宋殊便低头挖了一大勺,塞入他的嘴中:“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她和院里的奴仆没吃过雪蛤,说出来的意见可能都不具备什么参考性。他这种平日穿金戴银的人物,恐怕才能说出这个菜哪里的不足。 “嗯,好吃。” 204.第204章 第204章 雪蛤油本身带着的略微腥气在与雪梨的炖煮下已经变得清香可口,雪蛤绵软和雪梨的果肉都变得晶莹剔透,雪蛤更是像那冰峰上的皑皑白雪。 两种食材的带来不同的口感,与冰的甘甜交织在一起,让人回味无穷。 尹诏良几口就将宋殊剩下的那盅雪蛤喝完了。 “做得很好,雪蛤油的那种腥味完全没有,是因为雪梨放得多吗?” “昨日泡的时候特意加了姜片,殿下能吃出姜的味道吗?” “未曾感觉到。” 雀酒听闻殿下来了,便让人又盛了一碗新的过去。 宋殊看到那碗新的,愣了一下,淡淡扫过雀酒,没有说什么。 本来雀酒就是王府的奴仆,向着她的主子是自然的。自己以前在王府当值的时候,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吗。 毕竟做事不贴心,轻则被罚,重则被揭下一层皮。 尹诏良看见新的那盅雪蛤,知晓这是宋殊特意给他留的。他看向正在书写刚才他所言感受的宋殊,心中突然从这几日紧张的皇室气氛中得到了几分喘息。 他静静看她写完,素手轻轻搁下笔,歪着头伸手理了理侧脸垂落的碎发。 每一步都像羽毛轻轻刷在他的心上,让人心痒痒的。 他起身跨过两人之间的椅子,弯身俯腰,一手撑在宋殊所坐的椅子扶手,伸手抬起她的雪腮,吻上她柔软带着雪梨清香的嘴唇。 两人的温热气息交融,带着雪梨香气流淌着。屋外吹来轻柔舒服的春风,都被挡在了尹诏良宽大弯下的身躯下。宋殊嘴唇上带来的柔软,让尹诏良流连忘返,他亲密的亲近,再深入,厮磨着要与她将带入这场让人不想回去的路。 他的动作从轻变重,宋殊有些招架不住,身子发软的靠在椅背上,他逼得更进一步,甚至还咬了她的唇瓣一下。 宋殊睁开眼珠,他居然眉眼弯了一下,眼中带着罕见的情意,甚至微微有些失控。 两人拉开距离,鼻尖相触,互相喘息。 宋殊睫毛颤动,哑着嗓子推了他一下:“殿下,这姿势我不舒服。” 尹诏良便起身,伸手将她从椅子上稍微拉起来:“嗯,下次不用这样的姿势了。” 说话暧昧,宋殊看他一眼,没说话。 尹诏良翻看起她写的食谱,宋殊写的字实在难看,让尹诏良有些看不下去了。 “以后我来教你写字。”尹诏良搁下食谱,转头对她说。 宋殊也觉得自己的字迹应该练一练,没拒绝:“好呀。” 她这么乖糯的语调,本来还准备下次再教她的尹诏良听得心痒痒,“今日累不累?不累便写上一篇。” 宋殊摇摇头:“不累。殿下,能教我写这本吗?” 宋殊将妹妹赠给她的医书拿出来:“这些药材的字都好难写,笔画又多,我写出来都黑糊糊的一坨。” “小孩子学走能先学跑吗?”尹诏良翻看了一眼医书,笑着道:“别慌,总有一日让你写这东西也能写得顺畅。” 205.第205章 第205章 尹诏良教她教得细致认真,从提笔姿势开始一一说起。宋殊没接受过系统的教导,虽然认得几个字,握笔姿势却是错误的。 尹诏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这么耐心的教一个女人提笔写字。 “慢慢来。”尹诏良温声道,话语中温情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殊认真做事的时候,嘴巴轻轻抿着,她一刻意,运笔的时候就有些不自然。 尹诏良站在她背后靠得极近,便上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感受如何运笔。 “无名指贴住笔杆,由内向外用力。食指和中指由外向内,大拇指压住笔杆。” “平日你写的都是小楷,着腕在桌面便可,不必提腕写。”他轻拍了一下她纤细的手腕,轻声道。 每一个比划的起笔、行笔、收笔他也一一示范,然后教宋殊先写自己的名字。 宋殊坐在桌边练字,他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 宋殊写完了一满篇的自己名字,抬头看他已经在椅子上睡着,头搭聋着,掩不住的疲惫。 宋殊收回视线,打量着自己刚刚写完的一篇纸,然后规整好放置到一旁,屋外吹风,纸张飞了起来,宋殊拿医术压了一压。 事情做完,看见尹诏良坐的地方斜对着房门。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金乌西沉后那种春日的暖风便消失无影踪了,只剩下了带着凉意的夜风。 宋殊见他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何心中泛起了一点酸意,她拿过一旁的毛毯,轻轻搭在了尹诏良的身上。 出了房门,宋殊找到一直没见到的霜儿,问她:“雪蛤送给哥哥那边了吗?” “送了姑娘,大公子正好在家,我看着他喝完的。” “他说什么了没有?” 霜儿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说如果三姑娘在就好了。”宋殊思忖了片刻,问道:“还有雪蛤油的干货吗?” “不知道呢,恐怕得问问雀酒姐姐。” 宋殊点点头,又问她道:“哥哥那边的宅子都弄好了吗?” “这些日子都弄好了,公子还买了三两个奴仆。” 听到霜儿这么说,宋殊总算放心了。 “姑娘,要不你与殿下说说,然后自己亲自去看看呢?公子多日不见你,也是老是问你的消息呢。” 宋殊自然是想的,“嗯,看情况吧。” 宋殊转身又找到雀酒,要来了一包干货雪蛤。这些雪蛤都还没有完全剥开,是完整的蛙身,宋殊特意选了个头大的,让雀酒用牛皮纸包起来。 尹诏良在屋内被冷意吹醒,转身没发现宋殊的身影,心中没由来的心慌,猛然起身带落了身上的毛毯。 他将毛毯捡起,拍了拍,拿着走了出去。 宋殊正在和雀酒说话,他走过去,看见那包干货雪蛤:“喜欢吃雪蛤?” 听到他的声音,宋殊转头,“我想寄一些给我南州的妹妹,殿下准许吗?” “这种小事何必问我,你自己做主就好。” “雪蛤挺珍贵的。” “这院子里的事情你都能做主。” “那我想出去一趟呢?” 206.第206章 第206章 尹诏良看向她的眼睛:“你想去哪儿?你哥哥那里?” 宋殊点点头,“想去。” “想去便去。” 宋殊笑了一下:“好。” 被她这笑弄得心痒痒:“要不今日便去?” 宋殊睨他:“今日?” 难道他想与自己同行?宋殊实在不想让尹诏良与自己的亲人扯上联系。 宋殊看了看天色,借此理由道:“天色晚了,我想明日再去。” 尹诏良没说什么,又道:“你如若想出去散散心,过两日我休沐,带你出去走走。” 他答应了她的需求,宋殊也不好拒绝他,同意了。 晚间尹诏良在后面的罩房里处理自己的公事,宋殊吃了晚膳有些犯困,早早就躺下了。 醒来之后看见霜儿守在床前,宋殊便与她说起话来。 霜儿是她从南州带来的自己人,不属于王府,而且与她的家人亲近,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加之宋殊本来以前当过丫鬟,对霜儿也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态度,霜儿年纪小很单纯,也愿意与宋殊亲近。 突然说到今日练字一事,宋殊问霜儿道:“我记得你好似不认字?” 霜儿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也认识几个,大部分都不认识。” 宋殊便道:“以后我每日练字你便同我一起吧,我教你认字。” 当年她被府中收养的时候,其实已经认识一些字了,后来又被好心的嬷嬷教上了一些。因为认字能够看书写字,所以后来她才得以慢慢从粗使丫头变成了大丫鬟,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霜儿听了满脸动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看着她这副样子,宋殊被她逗笑,“不过我可不懂太多,只能教你认认字罢了。” “奴婢感激不尽!”说罢就也要跪下来,宋殊不喜欢这套,连忙拦住她。 “不用如此。以后跟在我身边,只要忠心便可。” 霜儿听了比着发誓的动作:“姑娘,奴婢对您绝对忠心诚意。” “行了行了。”宋殊拉过她发誓的手,不想让动静太大:“你心里知晓就好。” 与霜儿说完话,宋殊起来拿了一本药书看。 烛火下她的侧脸格外清晰,单手拿着书册,一手抱在胸口上。本就是在寝间,宋殊穿的衣物也是宽松缥缈,这么一单手一抱,身材显得格外婀娜妖娆。 尹诏良带着倦意从罩房过来,夜间看见这一幕,顿时疲惫全消,心猿意马起来。 他悄声走到正在翻页的宋殊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园肩。 宋殊看得正认真,被他吓了一跳,浑身一抖,逗得尹诏良一笑,赶忙搂住她安慰:“吓到了?” 宋殊点点头。 尹诏良大手抚上她的胸口,带着些平稳的意味:“别怕。” 宋殊问他:“殿下最近似乎有些忙?” 尹诏良见她关心,笑着点点头,“是有些忙,宫中出了些事情,不过如今已经没事了。” 宋殊不知道朝中的情况,只是随便一问,听了也就应了声:“哦。” 尹诏良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她的衣衫细带,轻轻一拉,他的手就探到了她的小衣里。 207.第207章 第207章 尹诏良低垂下头,看见宋殊艳丽的容貌中带着些许怔忪。 宋殊动也不敢动,眼睑轻颤了一下,她索性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仿佛等待受刑的犯人。 尹诏良很想亲吻她,可是见她这般神色,忽然心中冲上一股气,他也分不清道不明,只觉得酸涩。 “吻我。”他轻轻拉开身位,朝着怀中的宋殊道。 宋殊紧闭着的羽睫轻轻一颤,睁开眼无可奈何的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吻、我。”尹诏良语调极慢,眸光盯着宋殊的眼睛,慢吞吞地再说了一遍。 宋殊知道,不如他所愿今晚恐怕不得安生。 她轻轻拉住他贵不可言的银丝绣袍衣襟,距离越来越近。 宋殊的眼睛漆黑明亮,带着羞意,像刚刚出生的小鹿一般,让人心生涟漪。 宋殊垂眼看了一眼尹诏良俊朗的下半张脸,实在没办法冲破自己的心理防线直接迎上去,选择轻轻凑过去贴了一下他的唇角。 这动作泛着一股纯洁可爱。 尹诏良唇角微勾,侧头迎了上去。 烛火昏暗,偶有“劈啪”一声轻响,感,官在黑夜之中无限放大。 追逐、轻探。 被他放开的一刹那,新鲜的空气得以溢进了胸腔。 尹诏良拦腰将她抱起,进到里间。 青丝飘荡,脸蛋如同雨过芙蓉。 床纱被放下,在烛火下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霜儿今日守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脸上带着红,毛躁不安的站在门前。王嬷嬷看她年纪小,便招手说道:“你去厨房去叫他们打热水去耳房,一会儿定然是要用上。” 霜儿听了忙不迭地带着红脸蛋跑了。 王嬷嬷看了笑了一下,“小孩儿!” 夜里叫了三次水,院中的灯才暗了下来。 尹诏良第二日也觉得自己有些要得太狠,特意吩咐了院中的奴仆让宋殊好好休息,并且交代他们仔细照顾。 宋殊醒得晚,本来想着今日可以出门,急急忙忙地下了床,却只能满脸通红的扶着床架子。 雀酒见她如此,连忙上前来扶着她坐到床上:“姑娘小心些。” 宋殊满脸通红,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来。 雀酒服侍她穿好衣物,宋殊才发现屋外天光大亮:“几时了?” “快午时了。” 宋殊心中暗骂了一句尹诏良,让雀酒端来午膳早早用了。 吃完了午膳,她总觉有什么事情未做,却又实在是想不起。 不过今日最重要的事情是出门,她便把心中似乎觉得有什么未做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午膳用完宋殊休息了会儿,便带着霜儿乘着院里的小轿去了宋濂所住的院中。 宋濂如今在京中租下的院子不小,比南州时还要大一些。院中的奴仆们未见过宋殊,但却认得霜儿,听闻宋殊是二姑娘,眼中带着惊艳与她问礼。 宋濂如今还在上职未归,但宋殊也在这里待得开心。 在奴仆们的引导下,宋殊虽然身子有些不适,却也将院子走了个遍。 前面一章没有过审。。各位稍等 208.第208章 第208章 到了晚膳时分,宋殊还特意下厨做了两道菜,等着哥哥回来一同用膳。 宋濂回家时看到她,自然是惊喜万分,拉着她的手询问着这几日的情况,又夸赞了一番她近些日子送来的膳食。 宋殊听了也笑,“哥哥说这些膳食比外面卖的还好吃,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宋殊将自己写的菜谱拿了出来,“哥哥,这是我的菜谱。我想开个饭馆,你觉得如何?” 宋濂一愣,倒是没想到宋殊居然想开饭馆:“怎么想着开饭馆?” 宋殊抬眼道:“自从与哥哥和妹妹团聚,我就萌生了要做点什么事情的想法。哥哥和晴儿都好厉害,就算是年幼受困,如今也活出了自己的天地。” 反观是她,似乎什么都不好。 “你要做什么,哥哥定然是全力支持的。” 宋殊听了高兴:“我只是现在有这个想法,后续还要多想想。” “你放心想,过几天哥哥休沐,带着你去逛逛城中的酒楼饭馆?” 宋殊点点头:“好!” 宋濂听了踌躇了一番,又问:“千万别因为这事儿让你在殿下那里难做。” 宋殊摇摇头:“哥哥别担心。” 与宋濂用了晚膳之后宋殊便回了院里,因为与哥哥说了饭馆一事之后,心中有些激动,宋殊反复翻看着食谱,又加了一些新的菜式进去。 看完了食谱又翻看药理书,突然看到一味中药,宋殊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想起了今日究竟是何时忘了。 她放下书册,叫来王嬷嬷。“姑娘。”王嬷嬷带着笑恭敬与她对话。 宋殊手指轻点了两下书籍,径直看向王嬷嬷:“嬷嬷,你是不是忘了煮避子汤来?” 王嬷嬷听了,脸上笑意更深:“姑娘,还未恭喜您呢!殿下撤了您的避子汤。” 宋殊脸色一白,神色有些凝重:“你说什么?” 王嬷嬷突然觉得气氛不对,也不敢再笑了,讪讪道:“殿下撤了您的汤药,姑娘。” 宋殊坐在烛火前,明显神情魂不守舍起来。 王嬷嬷心叫不好,姑娘的心还未收回来呢,看她这般模样,似乎并不想替殿下生儿育女。 虽然王嬷嬷搞不清楚宋殊心中所想,却还是忍不住劝慰道:“殿下这般宠爱你,姑娘万万不要多想了。将来替殿下生下一儿半女,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宋殊突然道:“王嬷嬷,您觉得殿下会娶我吗?” 她特意在娶字上加重了音调。 只有妻才会是娶,妾都是纳。 王嬷嬷犹豫着不敢说话。 “嬷嬷也明白吧,我这身份殿下怎么娶我?如今没名没分的跟了殿下,生下的孩儿也是没名没分的。”宋殊讽刺的笑了一下。 王嬷嬷连忙道:“殿下定然会收姑娘入院的,只是时间问题。” 王嬷嬷觉得尹诏良对宋殊实在是特别,以后宋殊将宋殊纳为妾只是时间问题。 宋殊没说话,似乎听进去了,摆摆手:“嬷嬷下去吧,我累了。对了,今日我未见到我哥哥,明日我还想出去一趟,王嬷嬷去与雀酒说上一声。” 209.第209章 第209章 宋殊第二日很早就带着霜儿出了门,宋濂去上值了,院中无人。 奴仆们有些犯嘀咕,这二姑娘怎么总在公子不在的时候来? 宋殊径直进了选里的堂屋,差了宋濂院里的小厮去叫大夫。 霜儿很是关心宋殊,“姑娘,哪里不舒服吗?” 宋殊确实今日神色不太好。 “嗯,胸口有些发闷。”宋殊随便给了个解释。 大夫来的时候,宋殊去了宋濂给她和妹妹准备的小院,院里的土地刚刚翻新,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宋濂亲自种下了许多迎春。 小厮将大夫带到,宋殊让霜儿给了赏钱便让他们都出去,只留了大夫。 大夫将诊具放置在桌面上,“姑娘,听闻你胸闷,是怎么个闷法。” 宋殊坐下来,没有伸手放到把脉的手枕上,轻声说:“不是胸闷,大夫,我想请你替我开个方子。” 这要求说完,大夫一愣:“姑娘是想?” 他心里已经有大约的设想了。 “请大夫给我开个避子的方子。”宋殊轻言道。 大夫暗叹一声,又是个可怜的姑娘。 “姑娘是要避子的汤药,还是药效更猛的?”实在是以前有些糊涂姑娘乱开药,目的没达到,身子还受了损。 “避子的。” “敢问姑娘……发生是何时?”虽然大夫话语未说干净,但是两人都明白他口中的意思。 宋殊垂着头,声音有些小声:“是前日晚上。” 大夫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姑娘这会儿喝药,实在是有些晚了,作用可能不大。” 宋殊听了,有些着急:“那开药效重的能避子吗?”大夫摇摇头:“时间太晚了,喝什么都作用都恐怕不大。” 宋殊听了思索了片刻:“那请您开副药效重的方子。方子不要交给院中的人,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说罢她拿出一个荷包摆在桌面上推过去。 那大夫拿起来打开看了看,笑着对宋殊说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抓药。” 霜儿见大夫这么快就告退了,以为宋殊没什么大问题,走到宋殊跟前询问道:“姑娘,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事情,他说去给我抓药。” “怎么不写了方子让我们去抓?” 宋殊笑了笑:“不知道,随他去吧。”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大夫匆匆回来了,将药包亲手交给了宋殊,另外嘱咐道:“姑娘这情况,最好今日吃上两次,午间一次晚膳后一次。这药吃了有些伤胃,下个月的月事时间恐怕也会有些影响。” 宋殊点点头:“药效呢?” “药效很猛,但是不能保证一定会起作用。”大夫始终留了余地。 宋殊点点头,递给大夫诊费,让霜儿替她送了大夫出去。 霜儿回来之后,宋殊吩咐她去煮药送来给自己喝。喝完之后,又交代院里的奴仆晚上喝药的事情,然后带着霜儿出了门。 “姑娘,您是要去哪里?”霜儿满脸的忐忑。 “我想去酒楼逛逛。” 宋殊让院里的小厮去叫了轿,便带着霜儿一同出门了。 清明节加我爸生日,实在是太忙了。 先更一章解解馋。 210.第210章 第210章 宋殊与霜儿去的地儿是离朱雀巷不远的酒楼。 宋殊如今有钱,自然是不坐大堂,特意与店小二吩咐:“小二,给我们找个单独的房间。” 小二连忙迎着她们两人进去:“小姐里面请。” 宋殊从来未独自来过这样的酒楼,自然是想去景观最好的房间,特意选了一个湖景最佳的房间。 两人在一间名叫奔马园的屋子坐下,宋殊点了不少店小二推荐的招牌菜。 “姑娘,会不会点多了?” 宋殊不在意,“就是想尝一尝。” 菜等了些许时间便上了,屋子里充满了佳肴的香味,只是只有宋殊和霜儿略显空旷。 宋殊刚刚拿上筷子,外面便穿来敲门声。 宋殊和霜儿对视一眼,霜儿开口问:“谁?” “姑娘,还请开下门。”外面穿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宋殊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有些疑惑:“是谁?” “姑娘开门吧,开门便知道了。” 霜儿得了宋殊点头后,走到门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门外,一个穿的锦织绸服的女子正看着她和蔼地笑。 “你是?”霜儿带着些疑惑的眼神询问。 那女子侧身,背后店小二带着笑道:“这位姑娘的主子想要与姑娘拼一拼房间?” 霜儿有些不理解:“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想看看江景,但靠江的房间都被外面的公子们定下了。姑娘要不行个方便,与这位姑娘共用一下,菜品的价钱给你们减半。” 霜儿不敢决定,将房间门关上与宋殊说了。宋殊觉得自己也待不了多久,就点点头同意了此事。 小二点头哈腰带着那姑娘和身后的人进来,霜儿才惊觉刚才那锦服女子竟然不是小姐,后来跟着的女子穿得浑身寡淡,通身的气质却不一般。 “姑娘,您坐。”丫鬟将桌椅都放置好了,恭敬邀那女子坐下。 霜儿偷偷打量着那边。 宋殊的注意力完全在菜品上,“霜儿,坐下吃。” 霜儿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那边。 没过多久,那边的菜品也上来了。丫鬟特意拿了一道稀贵的菜品过来:“这位姑娘,这是我们小姐送来的,请您尝尝。” 宋殊扫了一眼,这菜品是她没舍得点的。 “不用了。” 宋殊觉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菜值不少银子。 那丫鬟与她们推脱了一番,那边的小姐径直走了过来:“宋姑娘,收下吧。” 宋殊抬起头,蹙眉打量了一番。 这样的贵女,怎么会认识自己? 宋殊问:“你是?” 那女子恬静的笑着,通身的气度大方自信,“我叫林汶清。” 宋殊歪了歪头,这名讳重未听闻过:“林姑娘,你认识我吗?” 林汶清的婢女径直抽了一把椅子,林汶清走上前坐下:“我是国公府的嫡女。” 这话一出,宋殊愣了一下,心中莫名闪过紧张,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宋殊的脸色并不算自然:“林姑娘,今日恐怕不是巧合吧?” 211.第211章 第211章 “确实不是。”林汶清带着淡淡的笑轻轻道。 她口气轻柔像是和亲密的朋友对话般。 “我今日是特意寻了机会来找宋姑娘的。” 国公府与荆亲王的婚事,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殊实则不太清楚。 宋殊手放在桌下,轻轻握着:“林姑娘有什么事去找殿下便是。” 林汶清:“此事还非得姑娘不可。宋姑娘别担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宋殊可不信这句话,眼中带着些戒备,甚至想直接找个理由直接走掉。 林汶清的婢女早就守在了房间门房处,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宋殊扫了一眼,转头尽量镇定自己的语气:“林姑娘不妨有话直说。” 林汶清直面宋殊,脸色平静语调也自然:“宋姑娘,应该知道我先前与殿下已经订下了婚事吧。” 宋殊轻轻点头,抿唇没有说话。 林汶清见状,直言道:“婚事已经被搁置了。我是来请宋姑娘帮忙的。” “姑娘和殿下的婚事,我能插什么手?”宋殊站了起来,已经想要离开了。 林汶清看向宋殊,“我知道如今殿下极其爱护姑娘。” “姑娘的身份当殿下的嫡妻恐怕还是差一些吧。”林汶清语气淡淡说出这句扎心的话语。 宋殊却没有任何反应。 林汶清见她神色,只得换个角度:“如若我进了府中,愿意给姑娘一席之地。” 宋殊听了脸上讽刺一笑。 林汶清继续加重筹码:“姑娘生的孩子也可以自己养。” 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那林姑娘要什么?”宋殊实在不想听了,选择询问她的需求。 林汶清正色道:“还望姑娘能帮忙促成我与殿下的婚事。” 宋殊听了都有些无奈,这话真是太过离谱。 “林姑娘,我不是红娘。” “宋姑娘好好想想吧。主母的位置是一定会有人坐上去的,但是不会有人都能宽待你。” 宋殊没说话,沉默的看向房门处。 林汶清也站了起来,踱步走过宋殊,放下一包银子,带着淡淡清新的梨帐香:“这些银钱,姑娘收下吧。不管答不答应此事,还请不要到处张扬。” 说罢,她走到门前,婢女一左一右给她开了门,她踱步出去,丫鬟们也跟着出去了。 房内留下宋殊和霜儿,空荡荡的。 霜儿小心看着宋殊的脸色,“姑娘,此事要告诉殿下吗?” “不用。”宋殊神色淡淡,指了指桌上的钱袋:“拿上。” 霜儿吃了一惊,“姑娘……” 宋殊没解释径直出了门。 经过这一事,宋殊也没心情再逛了,叫了轿回了宋家的院子。 在宋家睡了一觉,吃了晚膳之后,宋殊又喝下了一次药,这才回了院里。 雀酒早就让人等在了门口,听到宋殊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日她午间就得了消息,殿下晚上会来,实在是担心宋殊。 雀酒先前叫人去了宋家院子听闻宋殊在睡觉,又怕她睡迟了。 雀酒真的是愁,不明白为什么宋殊不将身心放在殿下身上,整天还想着娘家。 212.第212章 第212章 雀酒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也不敢发泄出来。 看到宋殊回来之后,连忙迎了上去:“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宋殊偏过头望了望里面的院子,“殿下来了吗?” 雀酒笑着道:“还未,但是应该过会儿会来。奴婢准备了不少饭菜,还余下不少东西,姑娘可要亲手做上一道佳肴?” “我已经吃过了。”宋殊淡淡道。 雀酒脸色一僵,讪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如何回话。 宋殊绕过她径直走进了院里,喝了那药之后她胃口里面感觉有些不适。 “霜儿,替我倒一杯温水来。” 还未等霜儿进来,王婆子便先手一步递给宋殊一杯温水。 宋殊接过,抿了一小口。 “怎么姑娘的脸色不太好?”王嬷嬷关切道。 宋殊手放在肚子上:“有些闹肚子了。” “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宋殊阻止道,“不用了,可能是今日在哥哥那里吃的不太习惯。” “姑娘以后晚膳还是回来用吧。”雀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对着宋殊道:“姑娘不在,院里的人都牵肠挂肚的,实在放心不下。到时候殿下来了如若不见姑娘,定是要责罚下来的。” 宋殊如今可不吃这套,她淡淡扫了一眼雀酒,没回话。 照雀酒心里的想法,宋殊最好都不要出去。但是这话她不敢说,只敢委婉的劝说:“姑娘,奴婢们晚膳可等了您半天呢。” “以后我出去便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面自己用膳。” “姑娘,这可不行,殿下定然会怪罪下来的。”这不行,那不行。拿着尹诏良的名字来当令牌使,宋殊心中已经不满了起来。 但她以前为奴为婢多年,有时候性格有些温吞。 她抿了抿唇,组织了一番措辞才开口:“雀酒,殿下都未安排我的行程,你是想安排我的行程吗?殿下怪罪下来又与我何干?怪罪的不过是你们,又不是我。” 她说完这话,院里安静下来,无人再敢开口。 向来能说会道的王婆子也不说话了。 王婆子突然从宋殊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气场,这种感觉让她突然胆怯,如同面对其他主子一样,王婆子突然懦弱了起来。 雀酒听了这话,连忙跪地求饶。 这话宋殊送出来她不怕,可是万一传到了殿下耳边…… 雀酒脸色一白,不敢再往下想。 宋殊屏退她们,留了霜儿留在里间服侍。 因为肚子实在不太舒服,她让霜儿打了温水早早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拿了一本医书看起来。 尹诏良到的时候,已经夜间了。 宋殊侧卧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有些苍白。 尹诏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连忙上前弯腰将她抱起:“殊儿?” 宋殊迷迷糊糊睁开眼,双手还放在小肚子上。 尹诏良低头看见,询问她:“肚子不舒服?怎么脸色如此不好?” 一股热流从腿间流出,肚子传出熟悉的隐隐做痛,宋殊也不太确定:“似乎是来月事了。” 213.第213章 第213章 尹诏良见她额头还有细细的密汗,有些犯心疼:“来月事怎么会这般疼?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雀酒,去请大夫来。” 宋殊心中一惊,拉住他的手:“没有,我没有疼,只是有些不舒服。” “还是让大夫看看好,这样我也放心。”他伸手摸了摸她带着萎靡的小脸蛋。 宋殊整了整神色:“殿下,真的不用,或许明日便好了。” 王婆子侍立在一旁,也说道:“殿下,女人来月事便是这样的。” 尹诏良还是担心:“但也不能这样痛着啊。去叫大夫来。” 宋殊担心今日吃药的事情被发现,索性偏过头躺着,心中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应答。 尹诏良还以为她是难受,连忙对王婆子道:“去煮碗红枣茶汤来。” 王婆子领了命便去了。 宋殊躺在里侧,尹诏良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她的臂膀,又用手拨了拨她的额发,“今日这么不适,怎么还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在哥哥家的时候还没有如此。” “今日宋濂休沐?” 宋殊侧身看他一眼:“没有。” 尹诏良神色平和,询问她:“那你是在外面做些什么?” 宋殊莫名紧张了一瞬,老老实实答道:“哥哥给我和妹妹准备了院子,我想过去看看,后来又出去外面的酒楼逛了会儿。” “然后呢?” “然后又去了趟哥哥院子,看他回来没有,他没回来我便回家来了。” 她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嗓门也是轻轻的,显得软糯娇柔。 两人说着话,雀酒带着大夫进来了。来人是府中的府医,曾经是太医院的医生,称一句太医也不为过。后来尹诏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特意请他来府中坐镇。他以前也为宋殊诊治过,看见她的脸犹然一惊,但面不改色坐下诊脉。 “确实是月事来了。” 听到这句话,宋殊松了口气,是月事来了就好。她跟着宋晴也没白学,知道怀孕的女人是不会来月事的。 “姑娘哪里难受?” 宋殊轻言道:“小腹有些疼,连带着腰这一块都是酸疼的,头也有些疼。” “姑娘平日里月事准时吗?” 宋殊点点头。 “这次呢?” 宋殊不敢说提早了半个月,只道:“这次提前了一些。” “多久?” “几天。” “属下开上一副药,这几日煎服即可缓解不少。只是今日恐怕得捱上些许时间。” 将方子写好之后,大夫将药方递给药童,药童便出去抓药。 尹诏良看了一眼府医,跟着他出了房门。 “殿下。”府医恭敬行礼。 “说罢。” 府医犹豫着措辞,他医术高明,在诊脉之后便清楚宋殊今日月事汹汹的原因了。可是他又不敢说得太直白。 在府医的猜测中,这碗避子汤定然是殿下让宋殊喝下的,毕竟她如今只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但是这药如今伤了她的身体,以殿下目前对她的关心来说,不会责怪宋殊,恐怕降罪于开方子的人。 214.第214章 第214章 好巧不巧,负责府中后院避子汤的人就是他。 府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姑娘喝了许久的避子汤,身体有些亏损。再加上可能这些日子身体虚,今日才发作。” 尹诏良像被石头给压住了。 “你的意思是,避子汤喝多了让她身体空亏了?” 府医点点头。 他以为宋殊定然是每次事后都喝了避子汤的。再加上最近府中也有传闻,说殿下在外养了外室,经常夜不归宿。 府医想着那些话语,便觉得宋殊定然最近没少喝避子汤,此番定然也是因为避子汤药喝多了药效过重引起的。 他断然没想到宋殊还能出这院门。 尹诏良听了府医的话,面上有些怔忪。 “殿下?” “对她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吗?”尹诏良问得委婉,但府医立马明白他是询问子嗣的事情。 “会有一些影响,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恐怕才行。” 尹诏良便道:“等她月事过后,你过来替她诊治,将她身子好好调理调理,药材都用最好的。” 府医听了,不由心中暗叹,这院的姑娘恐怕要有大造化了,殿下这意思是愿意让她诞下子嗣啊! “是!” 府医走后,尹诏良进了房内,握着宋殊的手久久不语。 宋殊喝了药,那药效有安眠的作用,她沉沉睡去。 时日还早,尹诏良便拿了本书躺在床的外侧,不时照看宋殊。 宋殊身体难受,睡梦中身体佝偻着,蜷缩得像个婴儿一般。尹诏良轻轻揽过她,让她将雪腮托在自己的腹部,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他常常这般哄她入睡,大约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宋殊本来因为疼痛僵硬的肌肉放松了许多。 尹诏良索性将书放下,然后搂着她,轻轻将手放在宋殊的小腹处,轻轻打圈揉按。 他的手宽厚温热,热气透过亵衣的布料渗进皮肤中,让睡梦中的宋殊感觉舒适了几分。 尹诏良见她神色变得自然许多,便一直按揉着,直到睡去。 晨间,宋殊在睡梦中感觉身上黏腻,醒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裤子已经湿了一大半。 这次的月事实在是凶猛,出血量比以往都要大上许多。 看见睡在身旁的尹诏良,宋殊心中有些难堪。 她一动,尹诏良自然也醒了,他惺忪着睡眼,看起来有些人畜无害:“怎么了?” 宋殊红着脸道:“殿下,我的月事带可能没弄好。” 尹诏良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但是他也察觉了被窝里的潮意,移手一摸,全是鲜红的血液。 宋殊看见他手上沾了血,有些怕又有些羞。 女人的经血可是不祥之物…… “弄身上了?”他坐起来,掀开被子。 里面一片狼藉。 “你把衣服披上。”他站起来,将自己的大氅披到宋殊身上,径直出了房门:“打沐浴的水来,再将屋子里处理干净。” 王嬷嬷见他身上的血,小心翼翼地觊着他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发怒的前兆,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是。” 215.第215章 第215章 奴仆们鱼贯涌入,王嬷嬷单独服侍着宋殊将身上的衣服换好,屋内的奴仆已经将床铺整理干净。 尹诏良去了耳房沐浴,王嬷嬷又扶了宋殊躺下。 “姑娘要起吗?” 宋殊摇摇头,她浑身腰酸背痛,实在是不想起来。 “要不姑娘用了早膳和药再睡个回笼觉吧?”王嬷嬷提议道。 宋殊同意了。 尹诏良沐浴完了回来,便看见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吃着王婆子端来的肉粥。 “好吃吗?”他带着一股沐浴过的清香靠近。 宋殊嘴巴里包了粥,咽下才回他话:“嗯。” 虽然宋殊病了他心中怜惜,但又莫名觉得病中的她着实乖巧可爱。 他坐到床边,眉眼淡淡带笑:“喂我一口。” 他刚刚沐浴完还未梳冠,头发半干不湿,眉眼带着一种柔和平静,看起来与平日里衣冠楚楚自带威风不同,带着一股少年气。 宋殊愣了愣神,又垂下头看粥:“殿下要喝,让婆子送来一碗不就成了。” “喂不喂?” 宋殊看他一眼,他还是这般神色。 无可奈何,她递了一勺肉粥给他。 他形状好看的唇张开将那勺子一口咬进了嘴里,轻抿着放开。 宋殊莫名脸红了,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搁。 尹诏良轻声笑了一下,“想什么呢?”宋殊被他问得发慌,连忙将勺子松了,将剩的那小半碗肉粥也塞到他怀里,“我喝饱了,殿下要是想喝便喝了吧。” 说罢直接侧身躺下了。 尹诏良看着碗里还剩了没几口的肉粥,倒也没怎么嫌弃,将剩下的都吃了。 宋殊侧身背着他吗,听到他咀嚼的声音,咬着唇。 本来她侧身躺下之后就有些懊悔。那毕竟是她吃剩下的东西,实在不应该因为自己慌乱就这么随手地递给殿下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吃了。 宋殊咬着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勺子与碗器的碰撞发出瓷器清脆的声音,不一会儿尹诏良便叫来奴仆将东西都收了下去。 王婆子将刚刚热好的药端了进来,尹诏良伸手将药拿起来,亲手喂了宋殊喝下。 宋殊本来就没睡够,吃了这药便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次月事比往常都要长了几日,血量也来得凶猛,宋殊缓了好几日才好起来。 月事才将将了了,雀酒便带着得了令的府医前来替宋殊问诊。 宋殊虽然不知道这个大夫是如何未能诊到她那日的真实情况,但心中更多的庆幸。 那大夫的特长便是调理身子,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被看重到了府中调理老夫人的身体。他开下了方子,又交代院中的奴仆要仔细记好以后宋殊的每个月小日子。 宋殊听了便问,“为何这般仔细?” 这件事情府医也不敢和宋殊直说,子嗣问题实在对于后院女人太重要了,实在是怕伤了她的心。 宋殊又因为有些心虚的缘故,自然是想问个明白。 最后那府医被她问得无奈,才只能委婉说道:“姑娘的身体有些伤了,想要子嗣的话需要好好调理一番,姑娘千万要遵医嘱才是。” 216.第216章 第216章 宋殊听了,脸上没有府医设想中的忧虑,神情淡定到让府医都感到钦佩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曾经宋晴说她因为喝了避子汤,伤了身体的话,宋殊也猜想到那日喝下的猛药定然也伤身子。 宋殊垂下头,眼睫微微颤动,状似担忧:“如若不好好调理……” “姑娘不要担心,我当然会将你的身子调理好的。”府医打着包票。 宋殊从这话中莫名听懂了话外之意。 她如今的身子定然是有问题的,如若不调理恐怕就没办法有子嗣了。 莫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因为伤了身体又有些沉甸甸的。 府医新开的药方子闻起来格外恶心,宋殊强压住不适喝下,霜儿连忙递上桃干给她清清口。 霜儿也听到府医说的话,格外担心宋殊:“姑娘,是不是那日……” 宋殊赶忙拉住她的手,“霜儿!” 霜儿便住了嘴,却有些欲言又止:“姑娘,你要以身子为重才行啊!” “嗯!”宋殊应了一句。 而此时院子不远处的酒楼里,林清芠正静静坐在窗沿处,眺望着朱雀巷里的人来人往。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样子,林清芠的丫鬟有些于心不忍。 “这都多少日了,那外室也没出来过,恐怕是那日被吓着了。” 林清芠淡淡扫她一眼,没说话。 丫鬟继续劝说道:“小姐,咱们回去吧。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爷和夫人都为您忧心呢。”“他们不懂。” 林清芠淡淡道:“如今我年纪大了,爹娘似乎觉得只要我嫁出去就行了。我难道还会嫁不出去吗?这嫁人也分好赖,都到这时候了,嫁得好才能让我翻身。” “小姐您本来就是天之骄女,根本用不着翻身呀!” “用不着?外面关于我嫁不出去的流言蜚语还少了吗?我如今要是下嫁,才真真应了他们说的话!”林清芠说着声音变大了。 丫鬟知道这是自家小姐有些激动了,也不敢说话了。 气氛沉默片刻,林清芠问:“那日那外室拿了钱走没有?” “奴婢看到是她丫鬟将钱袋子拿手上的。” “收了就好。” “万一那女子收了钱不办事怎么办?”丫鬟有些忧虑。 林清芠却淡淡一笑:“就怕她不收钱。如若她收了钱去帮我,自然是好事,到时候我若嫁进府中,她自然也是和我站在一条线上的人,殿下院中如若再收上人,后院也会有我的帮手。” “如若她不帮呢?” “不帮更好。”林清芠笑着转过头:“她收了我的钱,这事儿就传到殿下耳朵里,可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儿。有了这事儿,殿下难道还会继续宠爱她?” “这种事情说小是贪财,往大了说就是背叛。” “殿下这样的人,眼中是融不进沙子的。” 丫鬟听了之后,小嘴微张,说不出话来。 “我嫁不进去,殿下也别想好过。”林清芠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带着些毒狠的语调。 217.第217章 第217章 还未等宋殊身子完全好,宋濂便带着礼前来拜访。他这几日没收到宋殊消息,很是担心。 宋濂长得仪表堂堂,不少婆子丫鬟都偷偷看他。 他被雀酒带到我会客的正堂,宋殊听了消息才出来了。 见到宋濂,宋殊脸上带笑:“大哥!” 宋濂打量着她,如今宋殊已经休息了几天了,月事最不舒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如今喝着府医开的补药,脸上气色看着也红润。 宋濂心中松一口气:“二妹,这几日没有你的消息,我还担心你如何了。” “前两日身子不适,忘记给哥哥留信了。” 实在是事发突然,后面几天她又难受,就忘了给宋濂说上一声。 宋殊支开雀酒,让霜儿守在外面,独留了她和大哥说话。 宋濂问她:“前些日子是哪里不舒服?病了吗?” 宋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宋濂是她大哥,但是兄妹两人十几年未见了,对于这种事情,她始终觉得对大哥还有不好意思。 见宋殊的脸色,宋濂也不多问了。 宋濂说起宋晴这些日子送来的信:“晴儿的师父和师兄已经接上她了,听闻他们这一路要北上,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就会来京中。” 听到这事,宋殊眼神都亮了起来:“真的?” “自然是。但他们一路游医慢行,定然会上一段时间,晴儿说路上会找机会给我们保平安的。” “这一路上恐怕会费不少吧,晴儿的银钱可还够用?”“不用担心,她师父那边我留了银子,再说他们是游医,一路上都会有人以礼相待的。” 听到这样宋殊放心了许多。 “你们两姐妹,我其实最担心的是你。”宋濂轻声说道:“殊儿,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想法?就这么无名无分跟着他吗?” 宋殊顿了一下,才答:“反正不想入府。” 宋濂这些日子在外面做了不少事情,到了京中也对保皇派的势力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以前怕因为参与进去连累宋殊,如今到了京中,对保皇派逐渐有了信心。 也许要不了些许时日,保皇派便能从摄政王手中收回大权。 宋濂很想问清宋殊的想法,以免以后她会受伤。 “嗯,不管你是什么想法,哥哥都支持你。”宋濂说道。 宋殊万万没想到宋濂能说这样的话,毕竟谁家的女子被人养在外面…… 她心中有一些感动:“大哥,谢谢你。” “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拿出一半替你置办了一些铺子。”宋濂将胸襟里的契拿出来,递给宋殊:“殊儿,人要有自己的底气,他愿意养你是他的事情,但你自己也要为自己谋划,别让以后自己没了后路。” 宋殊将契拿在手中,胸腔满满充斥着不可言喻的情绪。走失了这么多年,虽然心中对家人和亲情充满向往,但是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人会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 一时情绪控制不住,宋殊眼底蓄了薄泪。 捏着那契看了许久,宋殊才道:“谢谢大哥。” 218.第218章 第218章 宋殊问:“银钱还剩下多少了?” “剩下一半。” “这么多年了,当姐姐的还未给晴儿置办过什么东西。剩下这一笔钱,哥哥能帮我给晴儿置办铺子吗?”宋殊受了宋濂的恩,立马便想着同样给宋晴也置办。 宋濂听了笑:“这么多年了,我都没你这么大手笔!” 宋殊也未曾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闲钱。如今身上还有不少银钱,宋殊亲自进了卧房里又拿出了一半来,“大哥,这些我都存放在你那儿吧。我在院中也用不到什么银钱,大哥如若官场需要什么应酬只管拿去用,其余的替我替你或者晴儿置办产业也成。” 宋濂没有推迟,接过银票。他是觉得这些钱放在宋殊这里,不如放在他手上。这钱是尹诏良给的,但是也有可能收回去。 宋殊又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个想法,我想开个药膳食店。” 宋濂听到这想法,觉得有些惊讶,想了想又觉得理所应当:“你做饭好吃,又学了药理,开个药膳店确实很好,但是如今这情况,你如何出去抛头露面?” 虽然如今风俗开化,但她跟的男人不是普通人,如何会让她出去经营一家小小的药膳铺。 宋殊将自己写好的食谱递给宋濂,“这是这些时日写的菜谱。” 最近她习字小有所成,将食谱又重新抄写了一遍,全当是练字。给宋濂的这一本就是她这些日子重新抄的。 宋濂仔细翻看起来,联想道:“你是想自己出食谱,然后让别人来做?” “嗯。”宋殊点点头。 她多年来侍奉老夫人,也知道世家也经营不少外面的商铺。这么多年来,她也大概窥得里面的窍门二三。 “所以我想请哥哥帮我留意一下这周边的铺面。我也挑好了去帮我经营铺面的人。”宋濂惊讶了:“何时挑好的?是谁?” “人是这个院里的人,身契在殿下那里,是个厨房的烧火丫鬟,但是做吃食很有天赋,这些日子我的许多东西也是她给我打的下手。” 宋濂蹙眉:“一个烧火丫鬟,如何能担事?” “我想让她负责膳食的事情,其余经善的事情不管。所以我想让哥哥帮帮忙,替我找个能管事的。” 宋濂一口答应下来。 宋濂走了不久,雀酒喜意盈盈的请宋殊出门去。 宋殊跟着她走过长廊,惊讶的发现雀酒是带她走向院子的大门处。此时大门的两扇门扉完全敞开,两个门丁守在门前。 不知雀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这般笑意,宋殊又忍不住好奇跟着她走去。 两人跨过院门的门槛,院外忽传春风,门口的桃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雀酒指了指院门上方:“姑娘,您看。” 宋殊抬头望去,门头上挂了一块新门匾,上面写了宋宅两个大字。 “这是何意?”宋殊神色淡淡,没有雀酒想象中的惊喜。 雀酒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答道:“姑娘,殿下将宅子给您了。” 219.第219章 第219章 这宅子给谁重要吗? 宋殊扫了一眼门匾,又看向旁边的桃树:“桃都开了啊。” 实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对话,但是雀酒也从她的态度中窥出了不对劲。 宋殊似乎挺不在乎殿下的。 如若真的在乎殿下,怎么会对这事儿无动于衷呢?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宋殊却走向桃树,轻轻伸手接了树枝上飞落的桃瓣。 “姑娘要是喜欢,奴婢叫人折上几只摆在姑娘屋里。” “我喜欢,但是我更喜欢它能自由生长在它该在的地方。”宋殊轻轻收起落在手中的桃瓣:“人不能因为喜欢便折断别人的活路,你觉得呢?” 雀酒不敢回答。 宋殊也没再逗留,回了院里。 雀酒跟着她回去之后,把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递给我宋殊。 “姑娘,里面装的是这院子的地契和所有奴仆的身契。殿下说,以后这院子就是您来做主。” 宋殊用食指扣住木匣上的银圈,细长的手指微微一提,将那木匣子的盖子掀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地契和身契,吩咐道:“放我房间里吧。” 她身子好了之后,就又想去厨房折腾药膳,但雀酒怕她劳累,找了王婆子来劝说。 宋殊听了实在心烦,“不是说院子里我做主吗?怎么这点小事我也不能做主了?” “姑娘,奴婢们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不是什么瓷娃娃,磕碰了就会碎。”正与雀酒说着,屋外传来请安声。 宋殊连眼神也未给,坐在椅子上盯着雀酒和王嬷嬷。 一进了房内,便察觉了屋中氛围不对,雀酒和王嬷嬷听到尹诏良来了更是紧张,生怕他责怪她们服侍不周,脸上竭力掩饰却还是透出了胆怯。 “这是怎么了?”尹诏良走过来,看着宋殊坐在凳上一副气嘟嘟的模样。 宋殊听到声音,扫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嗔怪,嘴巴却礼貌的喊了一声:“殿下来了。” 她生气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的嘟起小小的弧度,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到底有多么的可爱。 尹诏良眼神凌厉扫过雀酒,“这是怎么了?” 他声音没什么温情,显然是对着雀酒说的。 “姑娘说想下厨房,奴婢担心姑娘身子未好,接触生水受了凉气,正劝说呢。”雀酒跪地恭敬答道:“奴婢惹了姑娘不快,还请殿下责罚。” 她对待服侍宋殊恭而有礼,但却不如此刻面对尹诏良这般毕恭毕敬。虽然尹诏良如今已经把院中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她,但宋殊心里知道,这些人和物实则没有属于她的。 “既然惹了姑娘不快,便去院中跪着吧,什么时候姑娘消了气什么时候起来。”尹诏良淡淡道。 雀酒松了口气,与王婆子退出去跪在院里。 宋殊睫毛轻轻一颤,看向尹诏良。 尹诏良靠近她,捏了捏她的雪腮。她脸很小,这样被他捏着脸颊肉肉,唇瓣便嘟了起来,像是在索吻一般。 “殿下不是将院中奴仆的身契都给我了吗?”宋殊握住他的手,脸颊往后退了退。 220.第220章 第220章 “嗯。所以呢?”尹诏良薄唇微启,弯着腰离她越来越近。 宋殊忍不住往后退,望着他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问:“那以后院中的事是不是都由我做主了?” 尹诏良嗓音低沉,几乎是靠近了她的耳边:“便是做我的主也成。” “……” 他这般不正经的态度,宋殊忍不住嗔了一句:“殿下!” 她鬓发垂落,耳边是毛茸茸的碎发,芙蓉面带着一股恼意,目光灼灼的看向尹诏良。 “契都给你了,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尹诏良大手一揽,将她搂到了怀里:“下人们惹了你不快,便如今日这般惩戒她们便是。我知道你以前也曾为婢,对他们多有宽容。” “但如今身份不同,你如若不拿出主子的气势来便会被她们压住。” 虽然尹诏良知晓今日这事雀酒等人定然是为了宋殊的身子着想,但刚才那气氛,实在是不应该是院中奴仆对待主子的态度。 如若不是宋殊坐在那儿,换成他,雀酒她们敢那样吗? 她们这般对待宋殊,等于冒犯了他的威严。 “只是对身体不好的事情,我也不允许你做。”尹诏良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的腿上,“时日还长着,下厨房也不缺这一两天,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他语气轻柔怜惜,口吻也温柔。 宋殊看了眼院中跪着的雀酒和王嬷嬷:“知道了,殿下便让她们起来吧。” “她们刚才惹了你不快,自然是该罚,既然已经罚了,便要有始有终,至少要给她们立立威。”尹诏良慢慢的教她为主之道:“便让她们跪一炷香的时间吧。” 宋殊听了点点头,尹诏良便招来人,传令下去:“让她们去廊下跪一炷香,别挡了姑娘的眼。” 他与宋殊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她走到后面的罩房去练字。如今院里的罩房已经成为了尹诏良的临时书房,这里搬来了不少他的东西。宋殊书桌小小一张,放在他堆满了书籍和折子的大桌子旁边,上面还放了一些字帖。 尹诏良担心她的身子,只允许她最多练一炷香的时间,所以他布置下来的课业很少,只是复习练习前些日写的字词。 宋殊不一会儿就写完了,便坐下来思索着新的食谱。 尹诏良见她在写食谱,也没刻意让她休息。 宋殊食谱写完,侧头看向尹诏良。他坐在椅上,手执笔正在奋笔直书,似乎察觉了她视线,走过来问道:“事情都做好了?” 宋殊点点头,他便道:“今日身子好点了,要沐浴吗?” 宋殊早就想沐浴了,“嗯。” “丁宗,吩咐他们备水。” “是。” “我听院里的人说,你哥哥今日来了?”尹诏良轻轻拉过她的手,带她出了罩房。 宋殊点点头:“是来了。殿下不看书了吗?” “不看了,本就是为了等你。你哥哥可有给你说,有人给你提亲的事情?” 宋殊一愣,转头看他。 尹诏良神色淡淡,如同谈论着明日天气般:“你哥哥可有给你拒绝了?” 221.第221章 第221章 宋殊愣了一下:“他没给我说这个事情。是哪家人给我提亲了?” 她偏着头问他,心中有些好奇。 尹诏良顿下脚步,“你有兴致?” 宋殊只是因为好奇而问的,自己没察觉什么不对,瞪着清澈的杏眼看他,白嫩的肌肤在月光下映出瓷白的光感。 “没有,只是好奇。”宋殊心中也知道,如今哥哥才升了京中的官职,看起来年轻有为,定然会有人愿意攀附他。 给她提亲的人不一定是看上她了,但是定然是看得上哥哥的。 尹诏良高挺的鼻子发出一声冷嗤。 宋殊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变了态度,握着她的手也格外紧。 “你想都别想嫁给旁人的事情。”尹诏良突然道一句。 宋殊这才发觉他语气酸溜溜的,看他一眼:“我没想着嫁人。再说这事儿我又不能做。” 尹诏良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从罩房走回了院里,此时天上已经繁星点点,因为是初春的缘故,夜风有些冷。 尹诏良特意吩咐了奴仆多烧了两个炭放到浴房去,让宋殊先去洗澡。 宋殊来月事之后几日都未好好洗了,感觉身上散发着一股血腥又腥臭的气息,也不知道这几日与她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尹诏良发现没有,他到底是如何忍受还能将她抱得那般紧。 宋殊泡着府医给开的浴药,好好清洗了一遍。虽然后面用发油和清水仔细洗干净了,但是因为浴药的缘故,宋殊身上始终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尹诏良闻到这个味道,给她擦头发的手一顿:“这是什么味道?”宋殊拿起手臂仔细闻了闻,“味道很大吗?是大夫开的浴药的味道。” 尹诏良听了之后,没说什么,顿了几息,他宽大的手带着抚慰的气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不会让你喝避子药了。” 宋殊抬头看他,心中带着几分紧张:“殿下这是何意?” “避子药对身子不好,以后不用再喝了,如若有了孩儿便生下来吧。” 宋殊却蹙着眉头直言道:“可是我如今还不想当娘呢。” 尹诏良听了心中像是突然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一般,看向她的神色,她眼神真挚并不作伪。 尹诏良道:“你如今想做也没那么快,身子还未好。养好也需要一段时日。” 宋殊点点头,没说话。 尹诏良却单手钳住她的下巴,“你说不想当娘,又是为何?不想与我有个孩儿吗?” 宋殊任他抬起自己的脸,睁着眼睛柔和地看他:“殿下,我还未准备好。” 听到这话,尹诏良心中稍安了几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听到宋殊言语中透露的几分感觉,他总觉得很是心焦。有一种莫名其妙在大海中遗失了东西的焦虑感,茫然回首,却又不知道何处找寻。 那遗落的物件似乎已经随着大海的浪被卷走,沉没在风浪里了。 不过尹诏良是个会死死抓住机会和眼前事物的人,多年来的上位经验,让他对自己充满自信。 他想要的东西,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222.第222章 第222章 两人说话间,浴房的洗澡水又被奴仆们重新换好,尹诏良知道宋殊喜欢霜儿服侍,便叫来霜儿接替给她拭发。他自己进了浴间,又叫了人去服侍。 霜儿在尹诏良还在房内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等他走了之后才自在了几分。 看着宋殊沐浴过后如同清水出芙蓉的神色,霜儿忍不住道:“姑娘看起来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 霜儿这几日都担心死了。 宋殊对她笑了笑:“嗯,这几日喝了药感觉好多了。” 雀酒端着杯热茶进来,是最近南边才送来的初春龙井,鲜嫩得很。今日殿下来时丁宗带过来的。 宋殊本来不是很喜欢喝茶,闻着那股淡雅的茶香都没忍住喝了两口。 尹诏良出来看她正喝着茶,“少喝点。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晚上容易睡不着。” 宋殊平日里哪喝过这么好的茶,再说这初春龙井泡出来的茶水淡雅自然,看着并不像浓茶一般,喝下去甘香清心。 丁宗有事找尹诏良相商,尹诏良提醒了她一句之后便又出去了。 宋殊端着那盏茶,没忍住还是喝完了一盏。 喝完之后,她坐在月光洒了一半的窗前,霜儿替她放了两盏烛台。 来月事这几日,在院中无聊,她想到宋濂平日上职时会配刀,闲时便打起了络子来。 她用的线是黑线和银线交织的络子线,想给宋濂打一个刀坠儿。 或是好久没打络子了,她的手法有些生疏,前面打好了一个,但是坠面弯弯曲曲的,看起来不平整,她就随意放在了络子筐里,想着重新再打一个。 尹诏良再次回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只见温婉未带钗环的宋殊静静侧坐在窗前,专注在自己手上的几根线条上。黑色和银色交织在她粉嫩的手掌上,玉白般的侧脸在月光下淡淡发出莹光。姣好的身姿挺拔,修长的玉脖轻轻歪着,青丝如瀑般披着,有几根调皮的萦绕在胸间,掩住了春光。 尹诏良踏进房内,觉得浑身燥热,想着她如今身子不佳,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灌了下去,才稍微平息。 此番动静已经让宋殊察觉了他的到来,“殿下怎么喝冷茶?让婢子给你换一盏吧。” 尹诏良却道:“无事,我今日就想喝冷的。” 宋殊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他,以前她在西兴苑当值的时候,明明茶水冷了立马就要让换,怎么如今还偏爱喝冷茶了,如今也未到夏天啊。 尹诏良被她这么一看,心中尴尬了一瞬,错开目光看向她手中的络子:“打的什么络子?” “刀剑坠子。” “给我打的?”尹诏良听了笑着问。 宋殊顿了一息,“这是给我哥哥打的。” 尹诏良问:“不给我打一个?” 宋殊拿起筐里的已经打好的那个,朝着尹诏良伸手捧着:“殿下看看喜欢吗?” 原来是已经给他打好了。 尹诏良眉眼舒展开来,走过去接过坠子,“好看。” 他直接叫来了丁宗,把坠子交给他,让他系到自己的剑上去。 223.第223章 第223章 时日不早,两人吹了烛歇下,屋外灯火淡淡,有两三奴仆守在门外。 宋殊被尹诏良圈在怀里,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宋殊翻了一个身,尹诏良问她:“刚才是不是喝多了茶水?” 宋殊有些心虚,“也没喝多少。” 她这么翻身,尹诏良只能从背后抱着她,低头便能看见她带着粉色的白皙耳朵,此时因为她说的这句话微微泛红。 他胸腔震动一下,传来笑意。 宋殊的耳朵更是加深了几分粉意。 绡金纱帐里的下,月影淡薄,这般月色下佳人在怀,尹诏良几乎把持不住。 他忍不住低头在宋殊修长的颈项间流连,宋殊难忍那热气带来的痒意,忍不住扭动了三两下。 “别乱动。”尹诏良倒吸一口气,按住她的腰身。 宋殊也察觉了不对劲儿,僵住了身子。 尹诏良只觉得身体发紧,强忍着欲抱着她。 “殿下要不放开我吧。”实在是被他搂得发热。 尹诏良听了却搂的她更紧了,“没事儿。让我亲一口缓缓。” 说罢便将她身子转过来,吻上。明明是初春寒冷的晚上,却硬生生让两人在被窝里折腾了满身的汗出来。 他的手走到哪里,哪里便泛起来酸痒。宋殊按住他的手,主动回应了他,然后微微拉开距离,软着声音道:“殿下,别折腾了,今日我服侍不了你。” 实在是怕了他了,宋殊只得先礼后兵。 “放心,定然不让你服侍。”他嘴角荡了一丝笑:“今日我来伺候你。” 这话说得极其浪荡,说罢便又追到宋殊的嘴儿上来。 许久过后,宋殊耳边濡湿着碎发,眼睛虽然闭着睫毛却在打颤。 尹诏良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往常睡觉一般哄着她。她这般乖巧安静的模样,带着些羞意,真是让人忍不住宠溺疼惜。 等她呼吸平稳了过后,尹诏良轻手起了床,对屋外的奴仆说了一句:“备水。” 屋外的守夜的王婆子早在听到里面有娇声传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备上了水。灶上的人一直等着伺候呢,连忙让人提了去耳房。 水倒入浴桶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尹诏良皱眉吵王婆子说了一句:“吩咐他们做事小声点。” 尹诏良去沐浴了,王婆子便打着灯笼进了里屋,准备替主子们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 宋殊此时已经沉沉进了梦乡,几绺青丝搭在软枕上,被衾被掖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旁人从外面细心给她掖上的。 屋内散落着亵衣和小衣,王婆子快手捡起来,挂到了屏风后。紧忙收拾妥当,又给剪了烛心,王婆子才退了出去。 宋殊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一直快到晌午才醒来。还好那时尹诏良已经上朝早走了,想着昨夜似梦非梦的亲热,宋殊手捏着络子线都在走神。 “姑娘,想什么呢?” 宋殊连忙回神,脸上带红,连忙整理手上络子的最后几道线:“没什么,就是记不清这络子怎么打的了。” 224.第224章 第224章 宋殊第二次打这个刀剑坠子,明显比第一次工整了许多。她拿起来打量了会儿,便让霜儿替她给宋濂那边送去。 没过多久霜儿便带着宋濂来了,宋濂今日穿了一身墨白相衬的衣服,腰间别了刀,刀上墨银的刀坠子正是刚才宋殊叫霜儿带过去的。 “哥哥今日没上职吗?”宋殊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宋濂。 宋濂笑了笑:“前些日子都没休息,便与旁人调了一下休沐的日子。今日春光正好,可要与我一同出去,我前些日子答应了你带你去看铺子的。” 宋殊听了眼睛发亮:“真的?” “自然是。” 宋濂要带着宋殊出门,雀酒便让王婆子跟着霜儿一起去。 宋殊听了倒没什么异议,以后要经营铺子不可能偷偷摸摸,最好过了明面,大家都知晓了,以后才好做事。 宋濂已经打听好了铺子,带着宋殊便直奔了几个店家考察了一番。午间累了,宋濂便带着妹妹到了京西有名的湖畔吃茶看景。 因为春光明媚,香草绿,此时湖畔旁的草地上不少人在放纸鸢,有小孩也有女子,景色好不悠闲自在。 沐浴着和熙的春风,此情此景也不免让人心动,宋濂看了一眼自己妹妹望着天上纸鸢的视线,提议道:“吃了饭哥哥带你去放纸鸢?” “可以吗?”她这三个字实在是让宋濂心疼,“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放都可以!” 宋殊是真的想放。 小时候她在南州的时候,见过孙家宅子里的小姐们放纸鸢,那时候她年纪小,只是个粗使奴婢,偶有小姐们的纸鸢从天空坠下来,她都跑着抢着去捡,就想看看那纸鸢到底长什么样儿,怎么能飞那么高呢。 王婆子在旁边见到宋殊那跃跃欲试的神色,自然知道她是想去放的,她年纪长眼力见足,笑着道:“姑娘想去我这就下去给您买纸鸢去,您想要什么样式的?” 宋殊想了想,指着天边一只燕子的纸鸢:“那个燕子的。” 她小时候捡过一个小燕子的纸鸢,捡回去后孙家小姐嫌翅膀的竹编坏了便不要了。宋殊将那断了一边翅膀的燕子纸鸢捡回去放在了丫鬟铺里,那时候纸鸢对于他们这样的小丫鬟来说是稀罕物件,每人都想摸一摸玩一玩,所以那纸鸢没多久便被弄坏了。 王婆子不久便买了回来,宋殊拿着那纸鸢打量着。 宋濂看她这般喜爱,脸上也带着笑。他这么多年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妹妹能过上好日子,虽然现在还有些不足,但是见到宋殊能够在当下高兴,他也觉得满足。 一行人用完了午膳,便带着纸鸢走到了湖畔的草地上。春风吹得人心痒痒的,宋濂跟在宋殊的身边,霜儿拿着纸鸢在前面跑着,宋殊拉动着纸鸢上的细线,脸上荡着笑。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窗外楼下西兴苑里派来的几个奴仆正在远处仔细盯着他们呢。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女子不是像银霜,就是银霜呢!” 225.第225章 第225章 这些奴仆已经守在院外有些时日了,恰巧宋殊这几日身体不好都没有出门。 他们打听了许多,宋殊在京中行迹不复杂,早就被他们探听清楚。只是这么久以来没见到本人,他们也不敢随便去给老夫人回话。 毕竟老夫人对任何事情都喜欢尽善尽美,一不小心就得捱罚,他们宁愿拖延也想再确认了之后再禀报。 说宋殊就是银霜的人,曾经与银霜在西兴苑共事过几年,对宋殊还是比较熟悉。像宋殊这般好颜色的丫鬟,通常是院里小厮们经常谈论的焦点,他曾经与银霜共事的时候,也幻想过能与这样美貌的丫鬟结缘。 “应该不是银霜吧,她不是南州孤女吗?”旁边说话的小厮脖子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人看起来人高马壮的。 “这女的也从南州来啊。” “有没有可能是银霜的哪个姐妹?” 但与银霜曾经共事的小厮还是觉得就是银霜本人,“这女子的神态都很像银霜本人。” “这事儿其实也不用我们去证实,禀报回去,自然主子会派人去查证的。” “你说得也是。” 两人匆匆回了西兴苑,将此事禀给了燕嬷嬷。燕嬷嬷听了蹙着眉没说话,那两个探听消息的小厮也不敢多言。 “这事儿还是你们两个去老祖宗面前亲自说吧。”燕嬷嬷思忖了半天,对他们说道。 听到这句话,两人便跟着燕嬷嬷进了西兴苑,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在玩投壶,老夫人给了彩头,她们玩得很认真,老夫人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晒着春光喝茶看戏。 小厮们跪地请了安,便将这几日探听的情况一一道来:“那院子里住的女人是南州来的,亲哥如今在京中任吾威军左御卫。”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句:“就知道是诏儿将人从南州接来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这几日宋殊的踪迹,然后道:“老夫人,奴才见那女子似乎与银霜一模一样呢!” 老夫人早就见过人了,哪里不知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老夫人摆摆手。 屏退了左右,燕嬷嬷凑到老夫人跟前:“老祖宗,您觉得那女子是银霜吗?” “就算她不承认,但难道我们还没长眼睛不成?”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就道这外面养的女子应该也不是旁人。” “老祖宗,您准备如何处置她呢?” “我老了,如今插手诏儿的后院他哪里乐意,上次在南州不还为了银霜与我闹了嘴。” 燕嬷嬷宽慰道:“殿下大了。” 老夫人没说什么,又道:“你说那林清芠又是什么路数,明明这婚事都已经作罢了,找我就算了,竟然还找到朱雀巷那儿去了。” “殿下这般优秀的男子,林姑娘恐怕是愿意放弃的。再说她这个年纪了,哪里还能找到与殿下更好的选择。” “也是。可是落有情流水无意,这诏儿的心啊,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那林姑娘去朱雀巷的事情,老夫人准备如何?” 226.第226章 第226章 老夫人哼了一声:“诏儿不是嫌我手伸太长了吗,既然如此,年轻人的事情便随他们去吧!” 正说着话呢,门童来通报:“老祖宗,林姑娘又来了!” 老夫人端着茶叶喝了一口,开嗓道:“让她进来吧,以后她再来不必通传,怪麻烦的,直接让她进西兴苑来便是。” 门童心里暗道,看来这林姑娘这么多天以来的功夫没有白费。 林清芠身子款款从廊道走过,进来看到老夫人坐着晒太阳,便也跟着老夫人坐在了阳光下。 “老祖宗,这些日子看您的气色好了不少。”林清芠靠着老夫人的椅子,朝向老夫人笑道。 “多亏了你这孩子天天给我送补汤。”老夫人笑着道,“燕子,去将前几日我让人打的头面拿过来。” 燕嬷嬷连忙走到屋内,拿出一个妆奁盒子,轻轻拉开,里面便是金累丝的头面六件式一套。 老夫人拿出一对鬓钗,比在林清芠两侧的头顶上:“你这孩子皮肤白嫩,配上这种金丝的首饰可真是好看。” 林清芠有些害羞的半垂着头。 “这些金啊,是去年诏儿去岭西时带回来的,我这个老婆子如今用得上这些东西,都让人打成了首饰。” “这套头面本来也是给你准备的。”老夫人淡淡道,“只是阴差阳错,前些日子耽误了。” 这话说完,林清芠闪着大眼睛看她,似乎已经有了泪意。 “你这孩子,我先前不了解你,还对你有些误解。接触了这么多日下来,我知道你对诏儿也是真心的。”老夫人把那两只鬓钗别到了林清芠的头上。林清芠这么多日以来,都是以拜访老夫人,给老夫人送汤食为由进的荆亲王府,如今话被老夫人说开,林清芠也不想掩饰什么了,她等不起了。 “老祖宗……” 这是她特意探听了西兴苑的奴婢,才叫出口的。老夫人偏爱听小辈和奴婢叫她老祖宗。 林清芠话语中带着哽咽,一副可怜模样,她低着头抽涕:“我就知道瞒不过您。这么久以来,我日日想着殿下,就盼着能够再续前缘。” “我知道我年纪可能比其他的女子大了许多,但是我对殿下真心诚意,往后也愿意守好本分,替殿下管好后院,孝敬老祖宗。” “我自然知道你是诚心的。”老夫人拍拍她,“但是如今诏儿的事情,天底下只有他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他如若不愿意,我就算说烂了舌头也无用。” 林清芠听了凄凄地看着她,眼中全是伤心。 “你这孩子,快别哭了,老祖宗看了也心疼呢!”老夫人让燕嬷嬷递上手绢。 林清芠接过,低头擦了。 “这样吧,你今日在院里留膳,我叫上诏儿也来。”老夫人想着林清芠也勤勤恳恳送了这么久的补汤了,这孩子不说别的,孝心这一块她是极其满意的。 林清芠惊喜地抬头:“多谢老祖宗!” “行了行了。”老夫人笑着把手里的妆奁盒子推给她。 227.第227章 第227章 “今日这般素净,不若正好戴上这金丝累的头面。”老夫人提议道。 林清芠自然不会推了老夫人的好意,便带着丫鬟进了屋子去戴头面去了。 “燕子,你去给门童说一声,让诏儿下了朝来这边一趟。” 燕嬷嬷有些艰难的开口:“老祖宗,您有没有想过一个事情。万一殿下今日去了朱雀巷那边呢?” 毕竟最近这些时日,殿下好像都是在那边歇下的。 老夫人手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她刚才应下林清芠的时候没考虑这么多。 “要不奴婢请正院的人去宫中与殿下提前知会一声?”燕嬷嬷小心翼翼提议到。 老夫人眉头一皱,“胡闹!因为这点小事怎么能派人去宫中。” 老夫人自南州与尹诏良嘴上闹了不愉快,心里就存了一丝别扭。 虽然尹诏良如同往常一样对待她,有什么好吃的珍果补品都是第一时间送来,沐浴时间的上午也会特意抽时间来她这里吃午膳,陪她说话。 但是老夫人心中始终存了一丝不快。她知道如今的尹诏良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她能随意掌控的 如今燕嬷嬷这个提议,虽然说能解决问题,但是有些不合规矩。 老夫人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规矩,还留给别人可以找茬的地方。 “让人去守在朱雀巷的院子吧。”老夫人淡淡道,“要是诏儿去了,就说我有事请他回来。” “可是这般……”燕嬷嬷犹豫道:“这般的话,殿下不就知道你知道他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了吗?” 老夫人冷冷一笑:“他要是想瞒着我们,再多派几个人出去也不会找到人。他将银霜安置在朱雀巷,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明着告诉我,他就是要留下银霜。” 而且他不将人安置到院里来,难不成是怕她为难银霜?这么越想越气,老夫人都按捺不住情绪了。 “既然他不想隐瞒,也是时候让他知晓我知道了此事,派人去吧。” 燕嬷嬷不敢耽误,连忙出去找人了。 …… 宋殊今日回家时脸上都还带着笑,手上拿着那只燕子的纸鸢与宋濂告了别。 宋濂看着她进了院门,才自己回了家。 “姑娘喜欢这只纸鸢,不若将它挂到房里?”、 宋殊点点头,指了指正堂的侧墙:“就挂那儿吧。” 雀酒替宋殊倒了茶水:“瞧瞧姑娘,今日出了汗?” 宋殊点点头:“出去时天冷,谁知道那太阳下反而又热了,出了不少汗。” “姑娘可要沐浴,奴婢吩咐人去烧水。” 宋殊同意了。 等宋殊出来,雀酒正在上晚膳,尹诏良吩咐过,院里的一切餐食都不用等他,以宋殊的时间为主。但是这个时间点通常也是他正好下了朝之后,往日他都正巧赶得上饭点。 今日尹诏良没来,宋殊还有些不适应,朝着院外看了几眼,饭菜都上完了也没急着提筷。 雀酒见她这幅样子,脸上带笑:“姑娘,我去门外等着,殿下来了我就告诉您!” 228.第228章 第228章 宋殊坐着的身子一顿,脸上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硬声道:“我又不是在等他。” 雀酒却装作没听见,说了一句:“姑娘,奴婢去院门等着了!” 说罢像只小雀一样跑出去了。 被雀酒这么一闹,宋殊也不好动筷了,便让霜儿替她拿了纸笔来,她坐在一旁的茶桌上,给宋晴写起了信。 今日与宋濂出游的事情她一一写了进去,她这几日练字的成果也显现在了纸笺上,写完信宋殊好好看了一番,才装进信封中,又写上了宋晴亲启几个大字。 正在落最后的笔,雀酒带着一脸沮丧进来了:“姑娘。” 她嘴巴撅着,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宋殊写完最后一个比划,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姑娘,殿下被人叫走了。” 原来是这事,宋殊听了道:“或许正好殿下有什么急事吧。” 宋殊将信递给霜儿:“你去将信给我大哥,看看他那边有没有要寄给晴儿的东西。” 主要是如今宋晴在外面游历,她也不知要把信寄往何方,所以只得交给哥哥来做主。 霜儿得了令便出去,雀酒将饭给宋殊盛好:“姑娘,殿下是被西兴苑的人叫走的。奴婢给殿下说了您在等他用膳的事情,他嘱咐奴婢服侍好您用膳。” 宋殊坐下来,从霜儿手上接过筷子:“不用这般,我好手好脚的,不用你来服侍。” 霜儿没办法,只得侍立在一旁,等候着她吩咐。宋殊知道尹诏良今日不来,吃了饭之后便去厨房折腾甜饮子去了。 这些日子她的食谱基本已经做好了,只是饮子方子还没有几个。实际上药膳一类的饮方也很多,有些功效并不比吃食差。 宋殊在折腾厨房的时候,尹诏良刚刚回到了府中,进了西兴苑,他才发现老夫人竟然留了林清芠下来。 这是林清芠阔别许久再次见到尹诏良,她头戴着老夫人新送的金累丝头面,双颊微微泛红,一副小女子姿态,起身娇滴滴的道了一句:“请殿下安。” 老夫人见到此景,也是笑起来。 尹诏良坐下朝着林清芠说了一句:“林姑娘,不必多礼。” 老夫人连忙道:“今日清芠来给我送补汤,麻烦了她这么多日,我便想留她吃个晚膳。” 尹诏良点点头:“自然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心中知道他默许了林清芠留下用膳的事情,便招手让奴仆们连忙将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桌。 尹诏良却起身道:“孙儿还有些政事还未处理完。林姑娘和外祖母先行用膳吧。今日不能奉陪到底,林姑娘别见怪。” 林清芠脸上难掩失落,却知道尹诏良都这样说了,她自然要彰显自己以大局为重的一面:“政事要紧,殿下辛苦了。” 尹诏良转身走了,老夫人心里却憋了一团气。 林清芠不清楚,但是老夫人却知道今日是从什么地方请来他的。处理政事?!怕不是找的借口罢了! 229.第229章 第229章 老夫人憋着气招待了林清芠,最后送走了林清芠又问燕嬷嬷:“你去打听打听,殿下是回正院去了,还是又出去了。” 燕嬷嬷不敢耽误,寻了个送饮子的理由,亲自去了一趟正院。 丁宗似乎已经料想到她会来了,见到她一点也不惊讶,指了指半敞开的书房大门:“燕嬷嬷,殿下忙着呢,里面还有几个大人,这饮子先放在这儿吧,等会儿大人们都走了,我给殿下热热送进去。” 燕嬷嬷定睛一看,确实是有几个大人在里面:“真是麻烦丁总管了,那我先回去了。” 回了西兴苑,听到燕嬷嬷说尹诏良确实在忙,老夫人脸色好看了一些,忍不住和燕嬷嬷抱怨:“你说诏儿对银霜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可以带回来,却养在外面。” 燕嬷嬷也搞不明白:“或许是怕带回来气着您。” 老夫人却觉得不是这个原因,思索了一会儿:“他难道是怕将银霜带回来不好娶妻?” 越想越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对银霜的宠爱也有些太过头了,万一弄了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老夫人很在乎名声,所以认为尹诏良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燕子,你觉得那林清芠如何?” “林姑娘对您还是挺好的,如若嫁给殿下的话,当您的外孙媳定然会好好孝敬您的。” 老夫人轻轻扬起下巴:“说实话我本来不是很喜欢她,但现在看来他对诏儿一片真心,看得我心疼。这样,明日你去大长公主府送给帖,请她来府中一趟。”第二日燕嬷嬷早早就去了公主府,大长公主听到荆亲王府来贴,便直接要同燕嬷嬷一同回院。 燕嬷嬷小心觎着大长公主的脸色,总觉得老夫人想说的事情可能还没她要说的多。 大长公主坐着软轿进了荆亲王府,迈着莲步进到了西兴苑。 天气正好,西兴苑里的迎春开了大片,昨晚下了小雨,有些嫩黄的瓣被春雨打在泥地里,形成一种春季盎然却又带着颓然的美意。 大长公主顿步看了一会儿,走进了屋内。 老夫人见到她有些吃惊,要知道大长公主架子大,通常不提前一两天去送帖,根本就请不来。 大长公主进了屋内,与老夫人先寒暄了一番。 老夫人提到林清芠,带着可惜的语气:“这件事说起来还挺对不起国公府,对不起清芠的。” 大长公主是皇家人,可没老夫人这么客气:“这倒也没什么,国公爷因为这事儿都从诏儿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了,要没有他女儿,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顶着个空爵位了,天命之年调任了有实职实权的地方,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老夫人一下顿住,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大长公主却没感觉冷场,继续说到:“只是对于清芠这个孩子打击不小。”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娘去世得早,身边也没个长辈真正为她好。自婚事作罢之后,我都已经给她说了几次亲了,她都还想着诏儿这个负心汉呢!” 230.第230章 第230章 “负心汉”这三个词一出来,老夫人一僵,连忙替外孙儿辩解:“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事儿八字只得了一撇,还不算定下了亲,诏儿怎么能算负心汉呢?” 大长公主无奈看了老夫人一眼:“在您老人家这儿肯定不算。” “清芠这些日子也常到府中来,昨日我还想撮合一下他们,谁知诏儿有事,没留下来一同吃饭。”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诏儿如今似乎有想娶的人了,前些日子他来找过我。” 这事儿老夫人根本就没听说过,有些惊诧:“他找你?” “是,他好像看上了一个新任京官的亲妹妹。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亲自来托我帮个什么事儿,倒是稀奇。”大长公主说着也无奈:“那女子的家世定然比不上清芠,但奈何他看上了。” 老夫人听了便有了不好的联想,“你说的这个新任京官,是谁?” “姓宋,是个武官,从南州军中调上来的。老夫人,这女子不会是你们去了南州之后诏儿认识的吧?这种破例从地方军中调至上京的案例可没 11有几个,以前的那几个哪个不是世家子弟,这次这个宋大人,我可听说家世平平无奇。” 老夫人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大长公主喝了口茶,看着老夫人的脸色恍然大悟:“老夫人还真知道?” “糊涂啊!真是糊涂!”老夫人忍不住在大长公主面前发了怒,将自己的茶杯掀翻在地。 大长公主没被她影响丝毫,端坐在上方继续喝着自己的热茶,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怎么地了?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燕嬷嬷连忙上前替老夫人抚背:“老祖宗,仔细身子。” 老夫人喘息了会儿,平息了情绪忍不住和大长公主抱怨:“公主啊,诏儿糊涂啊。他让你去说亲的这门亲事,你可千万别去。”“为何?”大长公主眼睛闪了一下,看向老夫人。 “前面府中的那个通房,你可还记得?” 曾经宋殊伺候老夫人用膳,大长公主短暂的见过她一面,“有个印象,那个通房不是死了吗?” 说到这个事情老夫人就来气:“她没死,逃了!” 大长公主有些愕然,“逃了?!” “可不是。”燕嬷嬷帮老夫人顺着气,接着道:“老祖宗这般生气,是因为殿下找到了那逃婢,不但没有惩诫,甚至还养在了外面。” 大长公主也有些匪夷所思,“养在外面?为何不带回来?” 老夫人沉声道:“你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为何,我现在知道为何了。” “他竟然是想要娶她!”老夫人痛心疾首。 大长公主:…… “不是。”大长公主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大概理清了老夫人说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口中说那个小官亲妹,就是那个通房不成?” “正是呢。”燕嬷嬷回道:“而且这逃婢如今恬不知耻的被殿下养在外边,与那勾栏里被赎身养在外面的外室有什么区别?” 231.第231章 第231章 大长公主听到这般说法,带着厌恶扫过燕嬷嬷。她是皇室里的人,自带了矜贵的气质,平日里虽然高高在上,但是骨子里还是有礼数的,对于这般类比良家妇女为青楼女子的说法,向来看不上。 大长公主的眼睛与尹诏良很是相似,清冷感十足,自带气场。 燕嬷嬷被她凌厉的眼风一扫,连话都不敢说了。 老夫人愁死了,拉住大长公主的手:“公主啊,您说这事儿是不是荒唐?那通房早就是他的人了,还是个这么卑微的身份,娶回来都让人笑话。” 大长公主却没说话,手指在茶盏的边缘转着圈。 其实大长公主对此事倒没有老夫人这么较真。她是皇室人,做派自然是随心所欲。她要是尹诏良,如若是看上了谁,估计也不会在乎女方的家世。 “这事儿啊,老太太您也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听着大长公主这样事不关己的语气,老夫人心痛啊:“公主啊,您也得劝劝他。” “这事儿怎么劝?没法劝。”大长公主过来人的语气道:“您是不知道以前我想嫁给驸马的时候,那多少人劝呐,整个皇宫都在劝,管用嘛?根本不管用。” 老夫人话都接不上,看着大长公主一副为难样。 “这事儿还得顺其自然,不过您要是觉得那女子身份不够,不若让诏儿娶清芠当了平妻,两全其美了!”大长公主提议道。 如今林清芠一门心思扑在了尹诏良的身上,旁的都看不上。她年纪又大了,要说其他的亲事也难,若是当了平妻进来,到时候论家世,也是林清芠当大的,那通房当小的。面上给足了尹诏良面子,但实际上该得到的东西林清芠也能拿到。 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大长公主能这般提议。 两人说了一会儿便不欢而散,老夫人忍不住和燕嬷嬷不吐不快:“这大长公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让国公府的嫡女当平妻,也亏她想得出来。” 燕嬷嬷刚才被大长公主的眼风扫射了之后,心有余悸,也不敢说大长公主的坏话,在旁边诺诺不言。 而此时在皇宫中,尹诏良与小皇帝一同用着午膳。 小皇帝养了许久的身体终于转好了,只是身形消瘦了许多,看着没有精神。自打中毒以后,小皇帝的食欲便不太好,有时候甚至连半碗饭都吃不下。 这些日子以来御膳房的御厨拿出了各种看家本领,每天的膳食菜品目不暇接,就是为了让小皇帝多吃那么一筷子。 尹诏良吃了几道菜,都是御厨最近弄出来的新菜式,吃着很有食欲,想着最近宋殊在倒腾厨房,尹诏良叫来御前大太监:“这几道菜去让御膳房重新做两道,一道送往我府中给来太太尝尝,一道交给丁宗,让他亲自给姑娘送去。” 那大太监一听到姑娘两个字,偷偷看了一眼眼前冷峻的摄政王。 这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他上了心,怎么都没听说过。 232.第232章 第232章 “奴才这就让人去传话。”大太监赶紧叫人去御膳房,又听到尹诏良召他。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让做膳的人把做法给写下来,一同放在丁宗那边的膳食盒子里,到时候让御膳房派人一起过去,别到时候姑娘问起菜品来,什么都不知道。” 大太监都快瞠目结舌了,但也只能维持表面的冷静:“是,殿下。” “这几个菜品的御厨,每人赏十金。” “奴才这就去。” 御膳房的人见到御前的人来了,脸上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今日的新式菜品陛下吃不吃得惯。 “公公,今日的菜式万岁爷可还用得惯?”老厨子堆起笑迎上前去。 御前太监说了几个菜品,让做菜的御厨都站出来。被点了菜品名字的御厨们上前跪下,心中七上八下的。 这御前的太监惯会拿捏人,不到最后一刻就是不说是奖还是罚,拿着鸡毛当令箭! “荆亲王殿下有赏,每人十金。你们将这菜式再做两份,然后再将菜品的做法给写下来,另外再叫个人同丁总管一同出宫去。” 众人谢了恩,从御前太监手中拿了金子。御膳房的大太监抽出点碎银子递给御前来的太监:“公公,这做菜都好说,但这写菜谱又是何意?” 御前太监笑呵呵将那银子收了,然后悄声道:“荆亲王殿下特意嘱咐的,您做了便是,到时候选个口齿伶俐的跟着去,说不定还能多得份赏呢!”这话相当于没说,御膳房的大太监知道也套不出什么话了,“行,到时候得了赏请您吃酒。” 大太监怕旁人都说不清那些菜式的做法,叫了个会说话的大师傅跟着丁宗去了朱雀巷。 朱雀巷离宫中不算远,菜品送到的时候甚至还是温热的。宋殊此时正在厨房调自己的林檎饮子呢,听到宫中送了御膳来,连忙出去谢恩。 丁宗笑着道:“是殿下想着姑娘,吩咐送来的,姑娘不必谢恩。” 那厨子看丁宗对宋殊的态度,一眼就明白了眼前人是正主,跪下行了大礼,夸赞风尘的话和漏了沙的袋子一样倾泄而出,他将菜品的做法也说得明白,双手恭敬的递上了菜谱子。 宋殊没想到连菜谱都送来了,看了会儿菜谱,笑着让雀酒给了赏钱。 她知道菜谱对于大厨的重要性,更遑论这是宫中的御厨了,让雀酒给的赏钱也算多。 丁宗带着人走了,王婆子将几道御膳摆在食桌的中间,又上了院里准备好的膳食。 “姑娘,殿下可对您是真的贴心,老奴可没见到过他给除了老祖宗以外的人送过吃食。”王婆子端着宋殊做的饮子,迎着她走到了食桌前。 御膳的滋味确实好,宋殊午膳不免有些吃多。剩下的吃食还有很多,宋殊便赏了下去。 王婆子和雀酒心中感动,她们在府中上职的时候都还未吃过御膳呢! “你看看,我就说姑娘有大造化吧!”王婆子用肘子推了推雀酒。 233.第233章 第233章 丁宗带着御膳房的厨子亲自去了尹诏良面前回话。 那厨子前面去朱雀巷的时候还不发怵,一到了尹诏良面前就结巴了。 尹诏良淡淡扫他一眼,“下去吧。” 那厨子后悔啊,生怕自己得罪了摄政王,出来之后站在院外不肯走,等着见丁宗呢。 厨子走之后尹诏良就问丁宗:“姑娘怎么说?” “看着挺高兴的,还给了那厨子不少赏钱。” 尹诏良听了道:“宋殊不比高门大院里的小姐,平日里有月俸积蓄的。你去找人打一些金银瓜子,每月定额送到院里去,给她做赏钱。” 这样子的吩咐堪称事无巨细。丁宗这几个月看多了,对这样的吩咐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丁宗领命下去,在拐角正好碰见了还未走的御厨,那御厨从口袋里掏出今日赏钱的一半递给丁宗,脸上堆着笑:“丁总管,殿下没有怪罪吧?” 丁宗扫他一眼,“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下次多做点这样新奇的菜式出来,只要陛下和殿下喜欢,赏钱少不了你的。去院里的事情别乱说,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御厨赶紧承了是,马不停蹄地回了御膳房。御膳房不免有好奇之人问他到底跟着丁宗去了哪儿,他只笑不言。 小皇帝身子将好,才开放会面,尹诏良作陪了一下午。 许多肱骨大臣前来与小皇帝问安,小皇帝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疲惫了。尹诏良让太监宫女们扶他回去休息,叫来宫中如今负责小皇帝身体的御医询问小皇帝的身体情况。御医不敢隐瞒,将小皇帝的身体情况托盘而出。 如今小皇帝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明面上的刺客也已经抓到,余毒已经清了干净,只是毒药留下来的负面影响还未完全消除,皇帝吃饭没什么味觉,最近吃东西的口味变得格外重。 尹诏良挥了挥手,御医下去了。 书房内,还有几个一直作陪的臣子,都是尹诏良身边的亲近之臣,听到御医说的情况之后,有人道:“殿下,这事儿定然是右相他们那一派搞出来的。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每每上朝为了皇上痛心疾首,私下却对陛下痛下杀手!” “就算是他们搞出来的,有证据吗?这种话你就别再瞎说了,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没证据大家也心知肚明!王大人,你这话又是何意,难不成想说我们这里面还有内奸不成?” 眼见要吵起来了,年纪小一点的大人赶忙出来充当和事佬:“几位大人别吵了,殿下还在这儿呢!” 尹诏良眼睛半眯着,一副疲惫的样子,众位大人便不敢再闹,丁宗将年纪大的几位请了出去,独留了年轻的那位大人在里面。 许久之后,大门打开,尹诏良与那年轻的臣子出了房门,尹诏良坐上软轿,那大臣跟在轿后面随行。 皇宫里如今只有两人可以坐轿自由出行,一个是皇帝,一个便是尹诏良。 旁的皇亲国戚,就算是大长公主来了,也不能随心所欲,需要提前给御前报备。 “今日回府吧。” 234.第234章 第234章 尹诏良一直有个习惯,劳累了喜欢去主院的后山泡汤,一年之中就算是夏日也会短短泡上一会儿解乏。 这些时日他已经连着在朱雀巷歇了多日,有些想念后山的汤泉了。 今日事多,回去之后定然还有人要拜访,所以他干脆回了荆亲王府。 许久没在府中歇,主院少了一些人气。 尹诏良泡了会儿汤,穿了一身淡雅轻贵的常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茶。 没过多久便来了约好的朝政大臣前来议事,最近保皇派的势力有扩大化的趋势,让尹诏良的下面的臣子很有危机感。 尹诏良神色淡然,沉稳吩咐给他们要做的事情,这般的态度倒让他们宽心了许多。 看来保皇派也不过只是打打闹闹,定然也在带殿下的掌控之中。 翌日,连续替小皇帝上朝的尹诏良终于迎来了休沐,每次休沐的早晨尹诏良会先行昨晚自己的事情之后,再到西兴苑与老夫人用膳。 老夫人是知道小皇帝前段时间病了,看到外孙儿终于得以休沐,不由问道:“皇帝上朝了?” 尹诏良点点头。 老夫人不由说起昨日他让宫人送来的菜品:“昨日你送来的菜品真是好吃,许久没吃过这般好吃的菜品了。前两日你皇姑还来了院中一趟,说是你想娶一个小官之妹?” 老夫人谈话中含着打探的意味。 尹诏良正吃着饭,点点头,应了一声“嗯。”似乎也并不想多于解释这家女子的来历。 老夫人心中有些较上劲了,“诏儿,南州时我就问过你,你说那宋家女儿和银霜没有关系,但是我也不是没见过那女子,明明就是银霜一模一样。”“你疼爱她,要给她身份,老婆子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怎么着也得先娶妻吧。” 尹诏良也同样淡淡“嗯”了一声。 老夫人火气来了,筷子一撂,“这事儿我就明说了,你再怎么宠她,这妻位定然是不可能给她的!你要娶她,我的老脸往哪儿搁,这一院子的奴仆都得看我笑话!” 尹诏良这次没回声,也放下了筷子,回看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你该不会……” 该不会真的有这个打算吧? “外祖母。”尹诏良今日穿的是淡蓝色的常服,这淡雅的颜色衬得他没有往日那边冷峻,他看着老夫人认真道:“我的婚事我想自己做主。” “我可没有说不让你做主!但是这事儿你得讲究分寸。” “嗯。”尹诏良应了一声,转移话题:“开春了,陛下的龙体又转安,过几日宫中应该会办一场春日宴,祖母可要去看一看?” 老夫人问:“什么时候?” “大约在春分时候吧。礼部估计要算一算日子。” 皇家宴老夫人这样好名声的人自然要去:“行,到时候把时间都空出来。” 尹诏良与老夫人又聊了会儿家常,便出了西兴苑,径直出了府邸。 丁宗见他上了车,对马夫说道:“去朱雀巷。” 235.第235章 第235章 朱雀巷中刚刚换了门匾的宋家院子里,偶尔有鸟鸣啾啾响起。宋殊吃了午饭之后,在廊边的竹椅上晒太阳。 饱腹的胃带来困倦,旁边有小丫鬟给打着伞,实在让人昏昏欲睡。 尹诏良进了院中,见到宋殊躺在竹椅上,抬手免了众奴婢的行礼,他轻脚踱步走到了廊边。 宋殊刚刚陷入了睡梦之中,樱桃小嘴轻轻张开,皮肤在和熙的日光斑驳下发光。 身姿高大的尹诏良一下挡住了不少阳光,身上暖洋洋的气息消散,宋殊惺忪睁开眼睛。 她睡醒时带着一股松散的味道,笑也莞尔:“殿下来了。” 尹诏良坐到她身旁,“嗯,想不想出去?” 宋殊倏地坐起来,但动作有些快了,眼前一黑。 尹诏良扶了她一把:“慌什么?!” 宋殊缓了一会儿:“我想出去。” 尹诏良知道她如今在院里待不住,便道:“丁宗,将衣服拿给姑娘。” 丁宗早就在进院里的时候已经把准备好的骑装递给了雀酒,雀酒连忙双手捧着衣服上去。 尹诏良看她好奇地看着雀酒手里的衣服,解释道:“这是骑装,我让人特意给你做的,今日去草场骑马,可要去?” “要去。”宋殊点着头,拿着衣服就进了屋内。 难得见她这般活泼的模样,倒是有些少女心性了。尹诏良露出笑意。 草长莺飞,春香盈袖。 皇家的马厩的在大坪坝的草原上规模惊人,尹诏良带着宋殊进去,亲自选了一匹红枣色的小马驹。这些小马驹以往都是提供给皇宫贵族的小辈初学骑射用的,性子温顺,特别适合宋殊这样没接触过骑马的女子。 宋殊好奇的摸了摸那枣红色的小马驹,尹诏良见她喜欢,便让马奴牵着马去了围场。 这里的围场极大,几乎望不到边。 宋殊见马奴只牵了那匹小马驹,看向尹诏良:“殿下不骑马吗?” “嗯,问的也是。”尹诏良便让马奴把他常骑的马匹也牵了出来。他的马匹通身黑得发亮,看起来高大威猛,和那枣红色的小马驹一对比,更是显得小马驹格外可爱。 “来吧,先带你兜上几圈。”尹诏良伸手,马奴自觉躬身下,给宋殊当人形马凳。 宋殊看着马奴这般作态,有些下不了脚,她曾经就是这么卑贱的奴仆,实在不忍心践踏别人。 尹诏良看她犹豫的神色,便对那马奴道:“去给姑娘找个马凳来。” 宋殊搭着马奴的手才上马凳,拉住尹诏良的大手上了马。 宋殊这辈子都没有骑过几次马,并且还有在岭西被人掳上马匹的灰暗回忆,上了马之后身形便有些僵硬,一直有些紧张。 她坐在尹诏良的怀中,被他怀抱着,尹诏良自然轻松的察觉到了她紧缩的身体。 拉着缰绳,尹诏良让马匹缓步走在草场上,两人沐浴着春光。 “昨日御膳房的菜品喜不喜欢?” 宋殊点点头,察觉他可能看不见,又开口道:“很好吃。” 尹诏良听到她对这膳食如此满意,便道:“你要是喜欢,便让那厨子来院里做菜。” 236.第236章 第236章 宋殊吃了一惊,“这……那陛下怎么办?” 尹诏良听了反笑:“陛下的厨子多了去了。不会差这一两个。” “那万一这做菜的厨子是御膳房的一把手呢?” “那便让他叫了旁的御厨,再来院里。” 让御厨来院中给自己做饭,宋殊想都不敢想,还是连忙拒绝了:“不用了殿下。” 尹诏良也没强求,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如若她愿意,那让御厨去院中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她如今放松了许多,他双腿夹了夹马肚,让马匹快步踱了起来。 起伏的马背上,两人靠得极近,但这种亲近和在院中的不同,带着一股温馨的情谊。 尹诏良情之所至,将她的小手放到缰绳上,大手握住她的手,一同拉住缰绳。 “坐好了。”他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带着轻微的震动传来,紧接着他呵了一句:“驾!” 风一跑起来,两人的衣裳裙裾随风而扬,淡蓝色与杏黄色交织在空中,如同画卷。 消除了宋殊对骑马恐惧后,尹诏良带她回到了原点,让马奴拉着她好好跑上了两圈。 丁宗上前来,“殿下,京中出事了。” 尹诏良右手拿着马鞭,轻轻的在左手上有节奏的拍打,听到这话,右手一顿:“什么事?” “今日光天化日之下,国公府的林公爷被人刺杀了。” 尹诏良眸光一闪变得锋利,“林国公?是谁干的?”“是。一共有几个贼人,有一个贼人行凶之后当街自刎,其余的目前还未查明。” “你让人去刑部问清楚情况,下午与我禀报。” “是。” 看来今年是个多事之春,尹诏良看着漫无边际的草场,心中暗想,保皇派恐怕要开始行动了。 但这些都影响不了他与宋殊踏春骑马的心情,在宋殊能稍微会了一些骑行后,他单独牵着马绳陪她走上了一段。 要是一年前的自己,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有摄政王替自己牵马的这么一天。宋殊望着尹诏良高大宽厚的背影,心中默想着。 宋殊何尝不明白尹诏良的心意,只是她越在这外面,越不想回到在荆亲王府中的生活,就算是作为主子。 望着无边的天际,宋殊暗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这日子还有多久,只愿有一朝殿下腻了她,能放她自由。 两人还未回院,途中丁宗派出去的侍卫已经急匆匆赶到了朱雀巷院门外守着,几句话与丁宗交代后,丁宗待宋殊进了院子,便将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尹诏良。 尹诏良脸色有些不好看,与接驾的雀酒道:“告诉姑娘,我有事要回府。” 雀酒连忙点头,又恭送了尹诏良的马车缓缓行出巷口。 尹诏良回了府中,已经有幕僚与大臣在书房等他了。 “殿下,那行刺国公府的刺客抓到了一个,竟然当街直言是您指使的。” “太荒谬了!谎话也不编的像一点,竟然说殿下喜宠妾灭妻,为了一外室之女要杀了国公爷,这不荒唐?” 237.第237章 第237章 “以前给殿下泼的脏水还少了?要不是殿下当初力挽狂澜,如今这个天下姓不姓尹都还难说。 “就右相那边的人还好说自己的是保皇?如今天下最大的保皇派恐怕就是荆亲王殿下了!” “众口铄金,这流言他们能泼,我们也得澄清。殿下,臣以为如今必须要找出幕后的凶手,还殿下一个清白。” 尹诏良瞳若幽潭,饱览了沧海桑田。他勾了一丝唇,道:“这点小伎俩,聪明人都看得明白。如若真是本王指使,怎么可能让刺客当众坦白?这事儿恐怕只是个小把戏,拿出来虚晃视线。” “殿下所言不错,从今日开始更得严阵以待。不过如今流言蜚语已经在京中传开,殿下不得不防啊。” “春分之前,禁止举办多人聚会,结党营私更是要严查,夜晚在京中实行宵禁。”尹诏良幽森着语气吩咐道。 近几年来,朝中稳定,尹诏良在朝政上也多以怀柔,这一瞬间让几个下官又仿佛回到尹诏良还未成为摄政王之时。 “在春分之前彻查此事,朝中官员有参与流言的人员全部处置。”尹诏良给出案件查明的截止日期。 “此法甚好,如若自上往下推行,处理几个跳出头的官员,下面的民众便不会随意惹是生非了。” “宵禁令即刻推行。” 待下官们走了之后,尹诏良召来丁宗:“让宁然带着人马上去朱雀巷,不必出面,在暗中守护即可。” “是。” “情况不对,直接将姑娘带回府来。” …… 西兴苑内,老夫人在几个婢子的伺候下正在洗漱,两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并排躺在卧床上给她暖床。燕嬷嬷站在老夫人的身后,用轻柔的力气轻梳着老夫人已经白的头发。 老夫人左右看着铜镜,叹了一句:“老咯!这时间眨眼就过了。” “老祖宗哪里老了,曾孙都还没抱上,年轻着呢!” 说话间,小郑子从院外进来,在门前停下,跪在门槛外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也没让他进房,吩咐燕嬷嬷去问问什么事情,她自己则进了里间让暖床的丫鬟起身,自己躺了下去。 燕嬷嬷与小郑子说了几句话,便回来禀报道:“老祖宗,小郑子说今日殿下那边来了不少人,他寻一些大人探听了一番,据说国公府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 “国公爷被刺杀了。”燕嬷嬷小心翼翼说道。 “天,可怜孩子。” 燕嬷嬷觊着老夫人的脸色,继续小心翼翼道:“一个刺客当街自刎,还有一个刺客下午在街上被抓了,当街大声叫嚣是殿下发的令让他行凶。” “什么?!”老夫人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混账!荆亲王府与国公府无冤无仇,这脏水也敢乱泼到诏儿身上?” “那刺客说,殿下宠妾灭妻,国公府以婚相逼,殿下为了让林姑娘给外室让位才如此。” “荒谬!”老夫人脸都气红了。 “老祖宗,别生气,只要抓到了真凶,此事定然迎刃而解。” 238.第238章 第238章 “但我如何能让他们这般污我孙儿清白?”老夫人思索了片刻:“明日你准备些礼,我要亲自登门国公府,断然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荆亲王府气虚了。” “老祖宗,您何必亲自去,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连想都不敢想。不如派个奴仆前去送礼便行。” “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如此敷衍。再说就算这事儿就算是诏儿做的,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对府中的人如何?”老夫人并不是很害怕燕嬷嬷口中的事情,她对尹诏良如今的权利有绝对的自信。 燕嬷嬷顿了片刻:“此事涉及殿下,需要告知殿下一声吗?老祖宗。” “倒是我欠考虑了,你现在派人去问问诏儿吧。” 尹诏良听了此事,没反对。老夫人去一趟探探国公府的情况对他也好,拨了侍卫给西兴苑后,便同意了此事。 第二日老夫人用完了早膳,特意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连头饰都不戴金,只用了白玉装饰。乘着轿到了国公府,在她下了轿子仆人通报的那一霎,国公府的哭声似乎都顿了顿,连奴仆都在觊着各方神色。 林清芠眼睛都肿了,走到老夫人面前迎了她进去。 老夫人去了灵堂上了三炷香,在众人面前她悲悯如佛,只安慰国公府的众人,只字不提与尹诏良有关的字词。 林清芠请她去了后院,特意为老夫人上了茶,耳旁别了一朵小白,坐在一旁眼底蓄泪,一副可怜样。 “可怜孩子。”老夫人目光微动,忍不住叹道:“此事诏儿定然会找到真凶,替你父亲报仇雪恨。外面的流言蜚语你断然不能相信,刺客当街坦白,这不过是惹人耳目的下作手段。” “老祖宗,我知道。”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老夫人拿过一张帕子,走到林清芠身边替她拭泪:“你如今可得坚强起来,断然不能让旁人小瞧了。” 林清芠越哭越凶,“我爹娘都没了,早就让人小瞧了去。婚事如今又被退了,成了没人要的大姑娘。” “旁人都说殿下是为了外室不娶我,如今没人看得起我了。我不知怎么办了,老祖宗,你说我如何活下去?” 老祖宗默念了一句造孽,连忙安慰她:“那些人不知道乱说,你放心,此事我定然替你澄清,还你一个清白。” 林清芠嘴里却念了一句:“还了也不过是不清不白,最后沦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话戳动了老夫人的心,她也是同样爱面子的人,自然是能共情林清芠如今的处境。 “你这傻孩子,你才几岁?这辈子还长着呢!”老夫人嘴里找着安慰的话:“你放心,你的婚事就算不嫁到王府,老祖宗也给你做主。” 林清芠哭着写过,两人又在房里说些不少体己的话。 此时灵堂外围,林清芠的三个叔叔在外面招呼客人,三个婶婶围坐在了廊下。 “这大姑娘也是,外面都传荆亲王是她的杀父仇人了,怎么也不知道避讳避讳?” 239.第239章 第239章 “可不就是。外面如今说得可难听了,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亲自出来迎了那老夫人进去。” “不迎难道赶走,你们说得轻巧。”与林清芠关系还算可以的二婶不由替她说话道。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婶婶翻了个白眼,嘴巴也不饶人:“又没说让她赶走老夫人,至少别这么上赶着巴结吧。她不是大孝女吗?如今亲爹死了,怎么连名声也不要了,我看她是想嫁王府想疯了。” “如今这事儿还未定论,你们也别瞎扣帽子。这天下姓什么别忘了。”听到这般话语,林清芠的二婶忍不住皱眉:“别忘了要是大姑娘的名声受损,家里的女眷谁也脱不了干系!管好你们的嘴!”林清芠的二婶留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我们不就妯娌间说说嘛,又没传到外边去,瞧瞧她这副样子!前面给大姑娘说了亲还被退了,是我我都臊死了。” “我看她也挺希望大姑娘嫁到王府去的。” “你不想想如今大哥去了,接下来的爵位谁继承,她当然乐得在这儿装好人。” “这爵位继承也不应该按辈分来吧,太老套了。” …… 老夫人毕竟年老了,精力不济,与林清芠说上了一会儿话便有些精神困倦。 林清芠看出来了,便又送了她出府。 老夫人回府路上唉声叹气的,燕嬷嬷便问:“老祖宗,何苦如此?” “我如今倒是越发喜欢清芠了,只是这孩子福缘太浅。” 燕嬷嬷不明老夫人所意。 老夫人耐心解释道:“经此一番,她与诏儿是彻底无缘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掺和进诏儿的婚事里,如她所言,此后她定然是各家贵女茶余饭后会提及的人,诏儿可不能卷到这堆麻烦事里。”燕嬷嬷:…… 她前面看老夫人那般心疼林清芠,又说要为她的婚事做主,还以为老夫人会撮合林清芠与殿下呢。 果然她还是不够了解老夫人。 “再说这一事过,她就算不守满三年孝,怎么也得守上一年。”老夫人摇摇头,“以后她要是再来府中,你可得斟酌得点,别每次都见了。” 燕嬷嬷只能应下:“是。” 回了王府之后,老夫人便回院去休息了。 朱雀巷内,因为京中管严宵禁,宋殊也怕生事不敢往外跑。 尹诏良这些时日回来都是深夜,宋殊那时已经睡下。 尹诏良沐浴之后便会抱着她入眠,虽然宋殊知道尹诏良连着这些时日都是在院里歇下,但是她基本上睡着前见不到他,睡醒之后也见不到他。 尹诏良这么忙,是因为自林国公去世,京中起了许多谣言,多与荆亲王府有关,连春前皇帝被刺杀一事,都算到了他头上去。 甚至有年轻有血气的臣子当着皇帝朝臣的面,在上朝时当面质问他。 尹诏良坦然面对,甚至还有些兴奋。 这么多年了,似乎朝中之人都忘记当初他的铁血手腕了。如今国公府的事情一出,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以这个线为导火索,尹诏良甚至还耐心再放长线钓大鱼,只等将他们全部连根拔出。 240.第240章 第240章 宋殊不知道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在宋濂休沐那日,她还特地去了趟宋濂住的地方,亲手做了一两个菜与他共用晚膳。 宋濂见到她,莫名觉得有些内疚,近来之事他也参与其中,恐怕宋殊的平静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他虽然参与其中,但只是里面的小小一环,他没想到林国公的死竟然能与妹妹扯上干系。 如今京中都在谈论尹诏良外面这个藏得很好的外室,甚至不少人偷偷暗里查着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只因殿下近来频繁出现在朱雀巷,甚至还有好事者问到了宋濂面前来,问他到底见没见过荆亲王宿在哪间院子。 还有人传这外室实际上是京中几年前失踪的头牌妓子,甚至还有人传是荆亲王强抢的人妻,所以才一直养在外面…… 宋濂担心妹妹如今的安危:“怎么今日来了?最近京中不安全,你还是少出门。” 宋殊点点头:“有侍卫一同来的,殿下也允许的。” 宋濂愣了一下,问:“你如今和殿下可还好?”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哥哥,殿下对我挺好的。”宋殊望着宋濂,心中面对尹诏良筑起的堡垒,在亲人面前有些许的崩塌。 宋殊嘴角挂了一次不知是苦还是甜的笑意:“如若殿下是个普通郎君……” 这话隐藏的意欲太多,让宋濂心一顿,连忙拉住宋殊的手道:“殊儿,万万守住自己的本心。” 宋殊听到哥哥这般说,柔柔笑了一下,故作松快:“知道了。哥哥吃饭吧。” 吃完饭后,因为宵禁的缘故,宋殊早早便告辞。 宋濂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痛。他何尝没听出刚才妹妹口中暗藏的情谊,若不是她这么多年来身份卑微,安全感不足,总是患得患失,恐怕早就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但如今他已经站在了尹诏良的对立面,且已无退身的可能。如今不仅是他,远在岭西的牧本也牵扯进来,他断然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宋濂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如何是好。 宋殊回到院中,发现前几日未曾见面的尹诏良坐在院中,正在独用晚膳。 宋殊走上前去,行了一礼:“殿下。” 尹诏良招手让她坐在一旁,问她:“在那边吃了吗?” “已经用过了。”她埋着头,嗓音温软。 “今日忘了你要去你哥哥那儿,还特意从宫里给你带了几道菜回来。要不要陪我一起吃点?” 宋殊抬头看他,他神色恣意,含情目微微眯起看着她,嘴角笑意轻牵,如同有情郎般。 “好。”宋殊点点头,旁边的雀酒便送上碗筷。 “今日见了你哥哥,后面的日子便不要出去了。”尹诏良夹了一块御膳到宋殊的碗里,嘴里带着关心,语气却是命令:“这些日子不太平,尤其是这里。” 原来他答应让她今日出去见哥哥,是为了让她以后都不要出去了? 宋殊手夹筷子的动作一顿:“殿下,以后我都不能出去了吗?” “自然不是。”尹诏良轻叹一句,“只是这段时日,等春分时节,让你哥哥来带你出门去。” 宋殊算了算时日,似乎也就只有十几天,便笑着答应了:“好。” 241.第241章 第241章 宋殊在家风平浪静的度过了几天,但除了这方安静悠闲的小院,朝堂中却四处风起云涌。 林清芠在家也非常不好过,她父亲性格严厉,在国公府内虽然雄威尽显,但他遇刺身亡之后,众人便又将被强压不得志的委屈发泄在了林清芠这个孤女身上。 林清芠这段日子吃尽了委屈,甚至连父亲下葬他们都以旁的理由为借口不让她出面去。 父亲下葬没有多久,国公府里的几个兄弟便为了爵位闹得不可开交。 至于林清芠,她母亲家虽然落败,以前也好歹是京中贤流,更别提她母亲与大长公主的关系。 没人敢为难林清芠,但也没人关心她。 林清芠坐在房内手握了一本游记,看得仔细,婢女从外面的雾蒙蒙的雨帘中跑了进来。 婢女将油纸伞放到屋外,抖了抖身上的水汽,进来房内朝林清芠行礼:“姑娘,拜帖给了大长公主府,公主说让你明日早晨去,与她吃午膳。” 林清芠放下手中的书,应了一声:“嗯。” “看这雨明日恐怕也不停。姑娘冷不冷,我去给你拿张毯子过来。” “不冷,你过来,我与你说明日的事情。” 丫鬟有些忐忑的拿了根小凳子在林清芠的下方坐下。 “明日到了公主府内,定然会提起我父亲的事情,大长公主肯定会宽慰我。到时候必定会提起那些宠妾灭妻的流言蜚语,你不妨将我见过那女子的事情说出来。” 丫鬟不解道:“小姐,如今您的情况……”“我知道我的情况,也知道我与殿下无缘了。但是我怎么甘心?”林清芠语气轻轻,却含蕴着深深的怨气,“我定然要让殿下知道,他的外室曾经收了我的银钱,应下帮我入府的事情。”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万一被荆亲王府的人知道了,记恨上您了如何是好?” “你瞧瞧我现在,就算是被记恨上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林清芠嗤笑了一声。 丫鬟想劝解她,又不知从何开口。 林清芠扫她一眼,“如若你不想去,便在府中待着吧。” 丫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只得应下了。 事情通过大长公主的嘴巴传到尹诏良耳朵中,已经是春分前夕。 大长公主自在西兴苑听了老夫人说的关于宋殊的来龙去脉之后,便一直抱着观望的态度在看亲侄儿的情事。 她也年轻过,知道这种事儿可不能急着劝。再说了她的想法开化许多,并不觉得自己的侄儿喜欢上一个婢女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爱喜欢就喜欢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事儿如今牵扯了许多人,也被放在了众人的眼光之下。人都有些好热闹的心态,公主也不能避免。 大长公主说了林清芠对她说的事情,脸上带着戏谑,看着平日里冷峻的侄儿道: “这事可是清芠身边的婢女亲口说的,清芠也在场,没有反驳。诏儿,你该不会真是对人家强取豪夺,人家只是屈于你的强权下,实际上丝毫不喜欢在乎你吧。” 242.第242章 第242章 尹诏良疲惫的揉了揉眼头,平静无波的眸光转向大长公主:“姑母,您来看戏的不成?” 大长公主的神情实在有些幸灾乐祸得太过表面。 他长手一伸,将茶壶稳拿在修长的手上,为大长公主斟上了清亮芬香的茶水。 大长公主唇角一勾,也没否认:“请芠也是好心,才会与我透露此事,你可小心些,别玩着将自己的心玩丢了。” 好心还是坏心,尹诏良闻言抬头,也不评价:“既然姑母都知道她是通房了,那肯定也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就是上次我与你提起的小官之女吧?” 大长公主眨眨眼,无辜道:“听了一些。” “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林清芠见过她的事情。”尹诏良声音一顿:“我知道。我前段时日与你说的亲事,也是我真心的。” “你知道?”大长公主有些惊讶,随即想想又觉得很合理。那通房已经跑过一次,自然是被他看管起来了,就算出门恐怕暗中也有人跟着。 “我院里的那个性格温软,通常情况下也不太会拒绝人。林清芠知晓她的身份,对她自然不会客气。”尹诏良他轻叹一口气:“她这性子,遇到比她强势的,只有吃亏的命。” “恐怕在你身上吃的亏最多吧?”大长公主端起茶盏,轻吹茶叶,抿了一口笑着道。 尹诏良愣了一下,也笑:“姑母说的也不错。” 大长公主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这是要护短护到底,所以才想着要娶她?” 尹诏良没回答,神色淡淡,轻笑了一句:“姑母很了解我。” 大长公主也有些好奇:“那南州的身份,是你给她套上的?”“不是。那确实是她的亲生血缘,她年幼的时候走失,如今也算是回归本身了。” “这身份,给你当妻可不够。” “抬上一抬便够了。”尹诏良语气淡淡,不以为然。 大长公主闻言,叹了一句:“倒没想到你是个痴情种。” 与大长公主辞别后,尹诏良脸色有些沉冷,林清芠对宋殊怀有敌意,他并不惊讶。但林清芠在经历了父亲身亡之后,竟然还能回头来反咬一口,是他没想到的。 当初宋殊与他会面的事情,第二天他就知道了,甚至连她们谈话的内容都一字不差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说当时他的心境,尹诏良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但是大约也是有些失望的。 当时宋殊应承了林清芠,但回来后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似乎就是贪了那几百两银子罢了。 尹诏良长睫半垂,隐下脸上复杂难辨的情绪,叫来丁宗:“春分还有几日?” “殿下,不过三日了。” “明日你去吾威军通知宋濂,让后日把姑娘接回家去住一晚,春分日带着她一同进宫赴宴。将做好的新衣裳和头面也一同让雀酒带过去。” “是。殿下,刑部来了大人,说是有案件的最新进展要禀报。” 尹诏良整了整衣袖,“让人进来吧。” 243.第243章 第243章 宋殊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回哥哥家的那一天。 听闻这个消息,她高兴的收拾了衣物。 雀酒进来看着她笑:“姑娘,不必准备衣物,殿下都为您备好了。” 她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手里都捧着东西。宋殊定睛看去,打头的丫鬟手捧着颜色鲜艳的绣襦裙,就算是衣裳折叠起来只显露了一角,也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锦绣绸缎的贵气。 雀酒走上前展开衣裳,轻轻拍了拍。这是一款颜色秀丽鲜艳的齐腰襦裙,上儒颜色为淡蓝,领口绣了适合春色的淡云鸟,手袖为琵琶袖圆弧袖,看着端庄简约。 雀酒笑着道:“姑娘试试吧,裁缝也来了。” 宋殊看着这裙子好看,点了点头,几个丫鬟便鱼贯进去伺候她穿衣。 衣服长短都很合适,小丫鬟两人搬着铜镜,让宋殊能够及时对照欣赏。 “姑娘身段真好,穿这衣服更是好看。”王婆子在一旁夸道。 宋殊听到她的奉承,淡淡一笑。 “这些头面姑娘要试吗?”雀酒招手让端着头面的婢女上前。 宋殊看了看,都是些金钗玉饰,如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富丽的光芒。 宋殊摇了摇头:“怪麻烦的,算了。” “殿下许我回去住几日?” “只说了今日。” 宋殊默然不语。 雀酒小心道:“姑娘要是想回去住,与殿下商量商量,或许殿下也能同意呢。” 在雀酒看来,尹诏良实在是宠爱宋殊,断然也不可能让她伤心的,或许回去住上一两天真不是难事,毕竟近来殿下也忙,已经有三天未来院中了。“嗯,我知道了。” 宋殊下午乘了小轿被送到了宋濂家中。 宋濂回来见到她,爽朗一笑,喊了一句:“二妹。” 宋殊连忙迎了上去:“大哥!” 两人自上次宋濂休沐之后,又碰到京中严管,已经许久不见。 宋殊招呼着他坐下:“今日特意做了一两道菜,大哥快尝尝。” “你每次来怎么都如此劳累,下次可不许了。大哥只想让你享福,可不想让你受苦。” 宋殊闻言直笑,温婉道了声:“我知道了。大哥怎么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 “昨日殿下那边的人已经与我说了此事。”宋濂在家不喜欢奴仆伺候吃饭,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动手,他给妹妹添好饭,将碗筷都递过去:“明日宫中办宴,我带你去见见热闹。” 宋殊笑了笑:“嗯。” “近日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 “殿下这几日在朱雀巷中宿的吗?”宋濂垂眸夹了菜,往宋殊的碗里放。 虽然不明白大哥为何这般问,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宋殊还是回答道:“这些日子殿下似乎很忙,都没过来。” 宋濂点点头,“你与晴儿那院子,我已经让奴仆才重新扫洗了一遍,今晚你便放心宿在这儿,要有什么不习惯的,及时与我说。” “是我自己家,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宋濂看着她笑:“正巧,昨日晴儿才来了信,一会儿吃了饭我拿给你瞧。” 244.第244章 第244章 两人吃了饭,踱步走到宋濂的书房内。 宋濂书房有些杂乱,看得宋殊不免有些惊讶:“哥哥的书房无人收拾吗?” “这里的东西不好让下人收拾。”宋濂有些害臊,连忙走进去将桌面杂乱的东西整了整。 宋殊闻言,笑着道:“我帮哥哥整理吧。” 宋濂拿着书册的手一僵,垂着眸子:“不用了。来府里哪里能让你做这些事。” 他连忙从一堆书籍中抽出宋晴的信,踱步走到宋殊的身边:“走吧,我们出去看。” “怎么不在这儿看?”宋殊指了指书桌旁的两把椅子。 宋濂连忙揽过她,带着她走向门外:“太乱了,回头等我整理整理再带你进来。” 两人踱步到了宋殊院子,雀酒早就已经将这里井井有条的安排好了。尹诏良送来的衣服被她规整的挂在了房内的衣架上,房间里熏了香,点了灯。 宋殊带着宋濂进了旁边的耳房,雀酒立马便让人上了热茶,上前为宋濂和宋殊都斟倒好了茶叶。 宋濂将书信递给宋殊。 雀酒见他们要看东西,又送进来一盏点好的烛灯,便退了下去,还体贴的为他们兄妹二人带上了门。 宋晴的信大多写的是她游医的经历,又写了自己如今所处的地方以及将来要去的地方,她下一站距离京城所在的距离已经不算远了,根据信件寄出的时期,恐怕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 宋殊指了指宋晴落款的日子,问宋濂道:“哥哥,这时间距离现在已经二十多日了,妹妹恐怕都快要到京中了吧。” 宋濂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虑,“按照普通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如今京中人员只允出不允进,盘查也很严格。就算是晴儿他们一行人到了,也进不来。”“对哦。近来京中为何如此?”宋殊是真的不清楚。 宋濂眼神复杂睨她一眼,见她睁着水波杏眼无辜看他,宋濂连忙敛下神色。 “国公府的国公爷在下朝途中,当街遇刺身亡。” 宋殊吃了一惊,“国公府?是那个曾与殿下说亲的……” 宋濂点点头:“是。” 宋殊眨了眨眼,微怔:“我记得那姑娘自幼亡母,如今岂不是父亲也没了,和我们一样了。” 她的语气带着温柔的叹息。 “你和晴儿还有我。”宋濂拉住宋殊的手,悄声道:“如今林姑娘失了父亲的庇佑,不可能再与荆亲王成亲了。朝中有人说,明日的春日宴便是特意为荆亲王所办的选妃宴。” 听到宋濂这句话,宋殊神色一凝,拿着信的手一顿。 “明日定然人多。殊儿,明日跟在我身边。”宋濂嘱咐道。 宋殊回神,点了点头:“嗯。” “夜晚了,晴儿的信便留给你吧。”宋濂知道外面守着的奴仆是王府的,觉得说话不太方便:“明日早膳来我院里一起用。” 宋殊勾了一缕笑,点了点头。 宋濂看了那笑,心中有些难受。明显宋殊如今被他那句话分了心神,笑不入眼。 245.第245章 第245章 翌日,春光正好,芳菲闹枝。宋殊起来之后,沐浴更衣。 衣物熏了淡淡的鹅梨香,果味带着香让人着迷。宋殊平日不用香,最初穿上还有些不习惯。 衣裳一层一层穿好,雀酒忍不住道:“殿下真是好眼光,给姑娘选的衣物真真是太合适了!” 宋殊洗漱完毕,头发被丫鬟们用干燥的布巾拭了半干。雀酒替她拿了一根碧玉的发簪轻轻挽起。 “姑娘不是说要同宋大人用早膳吗?不若等姑娘用了早膳再来上妆?”雀酒笑着问。 宋殊听了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宋殊曾经当过侍女,知道平日们的世家小姐就算是参加闺中聚会,也会盛装打扮,更别说宫中举办宴会。 这种特殊又重要的场合,精心装扮是一种尊重和敬畏。 宋殊顶着半干的头发来到了宋濂的院子,宋濂正穿着短打练武,此时满头大汗。看见妹妹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拿汗巾擦干了脑门上的汗珠,然后抬起胳膊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才走进妹妹的身旁。 “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呢,怎么起得这么早?” 宋殊一笑:“这么多年,习惯了早起。” 宋殊看向宋濂手中明显用过许多次皱褶明显,有些破旧的汗巾子:“大哥,过几日我给你打个汗巾子吧。” “打络子?” “嗯。”宋殊点点头,“其实我本来不太会打络子,上次做了两次,觉得其实还挺打发时间的,近来宵禁,我除了在院里练字就是打络子。我”宋濂让她到堂屋中稍微等会儿,自己赶忙去了浴房用冷水冲洗了一遍。 他很快带着水汽就到了宋殊面前。 桌上的早膳已经摆好,简单的豆浆油条和粟米粥,配了一些简单咸香的小菜。 小厮送上膳食便退下了,房内仅留了兄妹两人。 “昨日……”宋濂昨夜回来以后,想到离去时妹妹的神色,心中始终过意不去:“昨日哥哥多嘴了。其实有关今日春分宴是选妃宴的事情,也是朝中传闻,说不定只是流言罢了。听闻因为荆亲王未娶妻的缘故,常常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宋殊一愣,笑了笑:“大哥,别介意了。我不在乎,毕竟我只是他养在外面的人罢了,以后院中要娶谁,与我又有何干,我也干涉不了啊。” 这话说得,似乎她想得很开明,也浑然不在意。 宋濂便住了嘴,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温馨用完早膳,宋濂又特地带她参观了院内。这些日子,他将有些地方重新规划了,特别是各个圃,甚至还在宋殊和宋晴的院子侧边留了一大块空地。 “这块地啊,特意留给你和晴儿的。万一哪天想种什么药材呢。”宋濂笑着指着那块翻过的土地。 宋殊听了笑着道:“要是晴儿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 “我昨日叫了一人出去探听消息了,如若在京外碰到晴儿一行,他会替我好好安顿他们的。” 听了宋濂说的话,宋殊放了心。 246.第246章 第246章 “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宋濂知道宋殊还要准备一番,将她送到了院外。 “好。” “一会儿好了叫丫鬟来知会我一声便行。” “好。” 雀姬见到宋殊,笑迎着过来。宋殊随着她到了妆台前坐下,几个丫鬟将玉簪拆下,又给宋殊的头发抹了发油,开始替她梳头簪发。 宋殊从未这般盛装打扮过,看着镜子中鸣瑶动翠,顾盼贵气,娥眉青黛轮廓精致的美人儿,宋殊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旁边的几个婢子也是看呆了眼,雀酒这样天天都能见到她的,也是感叹:“姑娘打扮起来,真真是绝色。” 这般夸奖,宋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微红,顾盼之间,缕缕清光,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雀酒回了回神,犹然生出一种成就感,要是能日日帮姑娘这般装扮,她就算是忙一点也是完全愿意的。也不知殿下见过姑娘这般没有,真是期待殿下见到姑娘的那一刻。 雀酒这么一想,脸上带着笑,“姑娘,都差不多了。您看看是休息一会儿,还是去请宋大人呢?” “不用去请,叫个小丫鬟去告诉哥哥我已经准备好了。” 雀酒应下,叫了个小丫鬟去通报。 雀酒将一双坠了明珠的绣鞋替宋殊换上,然后扶着她出了院门。 宋濂穿了一身朝服,站在宋殊必定会走过的路中间等她,见到她这般装扮,也是闪了闪神,眼中闪过惊艳:“殊儿,今日极美!” 宋殊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头上的金钗玉瑶轻轻晃荡,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马车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宋濂亲手扶着她上车,自己乘了另一辆。 马车缓缓驶动,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宫门外。 如今宏伟的宫墙门外停了许多马车,秩序森严,贵胄世家的马车都停在前面,仅仅从马车的装潢就能看出区别,越往外马车就越简单,甚至有些直接只是软轿,旁边跟着几名轿夫。 官身大人们带着家眷陆陆续续进宫。 宋濂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朝服衬托得他气宇轩昂,不时有女子朝这边偷偷打量。 他走到身后的马车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叫了一句:“殊儿,可以下来了。” 朴素淡色的灰色马车布帘被一只纤细的素手撩起,宋殊从里面弯腰出来。 美艳的眉眼上了精致的妆容,白白粉嫩的脸上迎着光,宛若在春光中摇曳盛开的朵。 人群中不知谁人传来一声冷吸,有个稚嫩的孩童叹了一句:“哇,那个姐姐好美呀。” 宋濂带着宋殊进了宫门,宋殊左顾右盼,学着那些官家女子谦卑的做派,小迈莲步恭顺地跟在宋濂的身后。 楼栏宫阙,绿瓦红砖,宫中殿堂威严宏伟,比荆亲王府都盛上了不少。 宋殊偷偷打量着,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好奇望去,只见一个带着书生气息的年轻男子上前来。 “宋御卫!”有男人躬身作揖,与宋濂问好。 宋濂也作揖,态度不卑不亢道:“富大人。” 247.第247章 第247章 “这位是……”那富大人视线明显朝着宋濂身后的宋殊看去。 宋殊抬起如同黑羽般的睫毛,看向那位富大人。 两人目光对接,富大人的脸上猛地涨红,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对她作了一揖。 “这是家妹。”宋濂的声音有些冷淡,“富大人,我准备带家妹先行进宫去了。” 他们如今虽然进了宫门,但实际上离宴场还远着呢。 富大人脸上带笑:“正好我也要去,不若和你们一起去吧。” “富大人不用等着与家人一起吗?”宋濂咬了咬牙,淡淡道。 但那富大人似乎听不出他的语气,还是笑道:“没事,我与你们一起先进去也行的。” 宋濂赶不走他,只得与他并行。宋殊跟在宋濂的右手后侧,距离不过一步。 富大人一路上都在寻着话题与宋濂聊天,不时显露自己的良好的家世与财富。 宋濂心中冷笑,也没应承他,只淡淡的“嗯”了几句。 倒是宋殊有些奇怪,这富大人真的奇怪,为何要在自家大哥门前如同开屏的孔雀般一直炫耀。 这富大人难不成知道大哥身世不佳,故意此番? 这么一想,宋殊都有些心生厌恶了,垂头跟在宋濂身后。 到了宴场,宋濂要先去朝拜皇帝,雀酒陪着宋殊在场内转悠。 京中的世家贵女大多数都互相认识,早就各成一派小规模的聚拢到了一起,宋殊这样的容貌和装扮,早就吸引了不少双眼睛。 “那是哪家的女子?怎么没见过。”有人小声看着宋殊问道。 “是没见过,估计是哪家才进了京的。” “倒是漂亮。”“漂亮?一股子狐媚气,一点也不端庄。”有个女子淡淡一撇嘴,嘲讽道。 此时林清芠也随着自家的二叔来到的宴场,她穿的朴素,头上只配了玉簪。 这些女子的目光不由又转向了她,毕竟林清芠的事情如今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的话题。 “林清芠来了。” “啊,她怎么跟着她二叔来,我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呢。” “她身边的是她二叔的儿女?” “是。别看长得像,确实没有她好看。” “她也穿得太朴素了。这是想反其道而行之?” “她向来不就是这样吗,总是装作一副我见犹怜的矫揉做作样子。” 其他女子用手帕捂嘴笑起来,“姐姐,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她似乎认识刚才那个女子?” 众女惊讶的看到林清芠居然走上前去与宋殊打招呼。 “那女子究竟是谁家的?” 毕竟林清芠能认识的人,自然身家应该不会太差。 “去打听打听。” 林清芠没想到能在宫中见到宋殊,她走上前去,也未行礼,脸上笑了笑:“姑娘,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宋殊看见她,握在袖中的手掌紧了紧,见她没行礼,宋殊控制住了要行礼的身子,站得笔直:“林姑娘。” 雀酒跟在宋殊身后,看了看林清芠,又垂下眼睛。姑娘什么时候见过林家姑娘了? 248.第248章 第248章 林清芠笑容隐了隐,脸上带着礼貌,话语却带着些阴阳怪气的问道:“未曾想宫中还能出现姑娘这般的女子?” 说话间带着不客气。 雀酒闻言,上前半步。 宋殊轻轻伸手,拦住了雀酒上前的步伐:“林姑娘,这是宫中,何必咄咄逼人。闹出了笑话,你觉得京中的人是会笑我,还是笑你?” 她只是京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而林清芠呢? 她不仅以前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和孝女,如今国公府出了事情,她更是现在热乎的讨论对象。 林清芠没想到她会出言反击,牙齿一咬:“如今姑娘有王爷撑腰,倒是变得理不直气也壮了。” 宋殊手执团扇,遮了遮自己的下半张脸,“林姑娘,我只是与你讲理罢了。” 林清芠冷哼一声,咬牙道:“你也别幸灾乐祸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倒要看看宋姑娘做外室的事情能瞒到几时。” 宋殊无意与她纠缠,淡淡说了一声:“不劳林姑娘多忧心了。” 话音毕了,她带着雀酒转身就走。 雀酒带着她到一处幽静的回廊坐下,掏出准备好的牛皮水袋,“姑娘渴没渴?” 宋殊摇摇头,刚才见到林清芠,好心情全被破坏了,心中烦闷,看见回廊外围的碧浪湖畔,“走过去瞧瞧吧。” 雀酒知晓她心情不佳,便陪她走到了回廊中段。 湖中喂养了不少锦鲤,大约平时每日都有人来抛食给它们,它们并不怕人。听到了桥廊间的脚步震动,甚至还涌到了湖畔处,争先恐后的只为吃上一口。 “您是宋濂的妹妹,宋家姑娘吗?”突然有个着锦衣的丫鬟笑着问道。 宋殊转头看她,她便恭敬地行了一礼。雀酒小声在宋殊身后道:“姑娘,这丫鬟穿的服装,应该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 宋殊心中一紧,也回了一礼:“我是。” “大长公主正在湖心亭赏景,见到姑娘在这廊上实在是赏心悦目,请姑娘过去一聚。” 宋殊带着些小紧张跟在那丫鬟身后去了湖心亭。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曾经她还在荆亲王府中的时候,曾经与大长公主见过一面。 “民女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宋殊跪地行礼。 “起来吧。”淡淡的一道女声开口道,“抬起头看看。” 宋殊抬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秀眉的鼻梁带着光晕,杏仁眼如点漆,流露出的眼波如同被春风吹动的湖面,荡漾着飘扬的柳枝。 她嘴唇轻轻抿着,看得出有些拘谨。 大长公主一笑,“真是个美人儿,怪不得诏儿如此喜欢。快来坐。” 宋殊被雀酒扶起来,心怀忐忑的在大长公主身旁坐下,垂着头。 大长公主身旁的奴婢给她倒了热茶,宋殊又谢了一次。 “没来过宫中,是不是有些不自在?”大长公主没有预想的高贵冷淡,反而有些平易近人。 被她戳中宋殊的心境,宋殊磕磕巴巴答了一句:“是有点。” 大长公主笑了一下,“怕什么,有诏儿在呢。” 249.第249章 第249章 大长公主纤指一晃,指了指桌上的精致茶点:“晚宴还早着,用点。” “不用了,公主。”宋殊有些拘谨,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大气的妆容,说话柔且轻。 大长公主却笑着道:“怕什么,我不吃人。” 说话间,大长公主身旁的嬷嬷走过来,将桌上的差点推到宋殊的面前:“姑娘便用一些吧,这些点心是御膳房特意为公主做的,平日也吃不到。” 宋殊脸有些红,诺了一声,伸手拿了自己面前最近的茶点,轻轻咬了一小口。 大长公主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暗叹,怪不得尹诏良会这么宠爱她。 “你家如今只剩了你与你大哥二人了吗?”大长公主好奇询问道。 宋殊点点头,“大哥如今在宫内任御卫,京中只有民女与他,但是我们还有一个三妹,她如今还没到京中来。” “还有一个妹妹?怎么不同你哥哥一起来?” “回公主,民女三妹在云道山学医,如今跟着她师傅云游学习,可能还有些时日。” 大长公主愣了一下,“学医啊,那倒是有些像当年的惠妃。” 宋殊知道大长公主所言的这个惠妃,是尹诏良的亲生母亲。 她没敢接话,咬了一口拿在手中的酥软茶点。 “诏儿前些日子特意来公主府寻我,说了一下他的婚事安排,你可知道?”大长公主特意卖了个关子。 宋殊的手一顿,一口吃掉了手中最后的一口茶点,抬头看向大长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民女不知。”“你想知道吗?”大长公主斜撑着头,调皮的眨了眨眼。 宋殊不知如何回,便道:“殿下的事情,自有他的安排。” 听到这句话大长公主勾起唇角,极其有兴致的问她:“如若他的安排,不是你呢?” 风贯穿过凉亭,宋殊侧耳的青丝被吹起,浮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让人不能仔细辨明她的神情。但从青丝的间隙中,能看清她慌乱的眼神。 宋殊没想到大长公主这样的问话,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垂着头。 风声渐消,杂乱的发丝被宋殊用手指拨到了小巧的耳后,宋殊抬头轻轻笑了笑:“大长公主殿下,荆亲王殿下的任何安排,民女自然是都接受的。” 大长公主“啧”了一声,笑了一下:“那如若是你呢?” 宋殊笑意凝了凝,不知想到了什么,“那都是殿下的安排。” 大长公主与她又说了会儿话,便让宋殊走了。 走时看着她的背影,大长公主与身边丫鬟道:“这丫头看着好欺负,实则心里有坎呢。” 旁边的丫鬟收拾着桌面,嬷嬷道:“公主如何看出的呢?” “怎么看不出。她要是全都听诏儿的安排,以前哪里会多出那么多的事情出来。” “可是奴婢刚才看见那姑娘听您问起若不是她怎么办的时候,神色还是些许伤心的。” 大长公主却没有当回事,道了一句:“她对诏儿有情意,但是她不想嫁给他。” 250.第250章 第250章 宋殊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到了宴场,此时宴场明显比刚才更热闹了。 众人说话寒暄的声音就算是再小,因为聚集的人变多了,也有些嘈杂。但几道清脆的马蹄踏青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群中的话语声渐渐少了,众人都看向后方。 小皇帝如今还在宫中,那只有一人能如此张扬的乘马车入宫。 众人眼光聚集,由四匹油光滑亮的雪白马匹拉动的雕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车身雕满了卉纹,车顶有游龙盘旋。四角挂着无声金铃,车帘满绣的银锦织缎。 光这一块布,都能让人看了眼。 马车一停,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就迎了上去,双侧车帘掀开,尹诏良俊美如铸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神色沉稳,下了马车之后与丁宗交代了一两句话,便眸光向前,直往前走。 宋殊如今身处女眷中,听到四周传来小小的惊呼声。许多人只听闻过荆亲王的名号,却没有想到他如此这般的俊迈英爽。 尹诏良走进宴场,官员们行礼作揖,但是没人敢迎上前去。 宋殊退了两步,想融到身后的女眷人群中。 “姑娘。”雀酒拉了她一下,有些疑惑为什么她要不停的退后。 尹诏良正巧走过她身前,宋殊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还闪过两声轿笑声。 宋殊没预料到这一下,又被想凑上前去的女眷的脚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倾去,她余光已经看见尹诏良那熟悉的步伐迈了过来。 宋殊手掌撑地,膝盖直接触碰到了宫中光滑的地板面上,她吃痛的皱起眉头。 “姑……咳,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丁宗走上前来,询问她。 宋殊干脆跪地请了个安:“请荆亲王殿下安。”“嗯。”头顶上传来尹诏良冷冷淡淡的沉稳嗓音:“起来吧。” 丁宗听了主子这句话,便伸手将宋殊从地上扶了起来。 宋殊膝盖疼痛,有些吃力的站起来,丁宗悄声关怀:“姑娘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宋殊攥起还夹杂着小石子的掌心,坚强的摇了摇头,“没事。” 尹诏良在她起身之后,余光淡淡掠过她,已经往前走去了。 丁宗小声道:“姑娘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也跟着尹诏良的脚步去了。 刚才宋殊身边的那些贵女们还有说有笑,此时见宋殊转身过来,有一些眼中带着同情,有一些是看戏,还有一些眼中带着鄙夷的打量。 雀酒神情很是慌张,她心里觉得是自己拽了宋殊才导致的摔跤,心中怕极了:“姑娘……” 宋殊走过去,眼睛扫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三个还在幸灾乐祸打量她的女子。 她们身上的穿着极其艳丽,光从身上戴着的钗饰就看得出来,家世应该是极好的。但她们的脸上的神情却丑陋得让宋殊攥紧拳头。 宋殊深吸一口气,走到那三人面前去:“是你们推的我?”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聚集,几乎要将宋殊和那几个女子给围了起来。 251.第251章 第251章 那三人对视一眼,有个长相寡淡的女子笑着上前来,“是我不小心推到你了,不好意思。你是哪家的姑娘来着?” 宋殊面无表情,眼神冷冷,只是她的长相艳丽柔弱,如此这般只让人觉得委屈,倒也不觉得凶悍:“不小心?这么大的场地不够你站的吗?” 那女子明显是个背锅的,旁边两个女子的装扮比她富丽得多,眼神毫不掩饰的带着厌恶和打量。 “都与你道歉了,为何还要不依不饶?你倒说说你是哪家的女子?”站在中间女子面相刻薄,带着冷冷的笑,对宋殊不客气道。 宋殊道:“我姓宋。” “宋?京中有哪个世家姓宋?我怎么记得没有?” “是没有。不过南州一个姓宋的小军官破格提拔到了京中,这位姑娘该不会是那家的吧?” 如若她们只是单独嘲讽宋殊,宋殊可能不会很生气,但是用这般轻蔑的语气说起宋濂,让宋殊气不打一处来。 “哦。那家。”中间那刻薄女子嘴角一勾,“都说了是不小心碰到你了,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心机不纯,妄图勾引荆亲王往前摔呢!” 宋殊脸色涨红,不可置信她居然能这样败坏旁人的清白名声。 “怎么?说中了?”那女子见到宋殊此般反应,脸上更是带着嘲讽笑了起来,“我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多了去了。你的小心思还是收一收。” “而且……就是推了你又如何,便是我现在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那女子眼睛一瞪,面露凶相,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前来打人。 雀酒跟在宋殊后面,焦急得要死,生怕宋殊当面和她们起了冲突:“姑娘……” 雀酒拉住宋殊的衣袖,在后面低低喊了一句。宋殊胸膛起伏,看向那三个女子,她们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似乎料定了宋殊并不敢对她们如何。 论家世,论人数,她们都占上风。 “姑娘,万一起了冲突会连累宋大人的。”宋殊听到这句话,冷静了下来。 雀酒趁机拉着宋殊的衣袖,将她带离了人群。 宋殊和雀酒到了人少的地界儿,脸色也是淡淡的,眼神瞄向宫墙,不知想些什么。 雀酒自然知道她委屈:“姑娘,在宫中起了什么冲突,便是你有理,也得各打五大板。再说那几个姑娘,身份也是高贵着。” 听到这句高贵着,宋殊冷笑了一声。 院中的奴仆虽然如今确实是当她是主子伺候,但是雀酒这样知道她根底的人,始终还是觉得她只是卑贱的,跟在尹诏良身边祈求宠爱的女人罢了。 她们不认同她的身份,也看不起她的价值。 “我知道了。”宋殊应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雀酒也不知道怎么劝,便想着让她冷静冷静。 宋濂找到宋殊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他脸上带着笑,看到宋殊脸上冷淡的神色有些意外,“怎么了?” 宋殊听到大哥的声音,总算是露出久违的笑脸,“大哥!” 252.第252章 第252章 宋濂几步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宋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宋殊摇摇头,把双手伸到他面前:“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宋濂垂下头仔细看了看,宋殊白嫩的手掌两边都有些破皮,但是还好没出血,但就算是这样,伤口也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显得特别的明显。 “怎么会摔了?”宋濂一边问,一边扫向雀酒。 “不小心被绊到了,大哥,宫中什么时候开宴?” 宋濂却问:“还有什么地方伤了没有?” 宋殊摇摇头。 宋濂才放心下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宫中开宴不会太晚,毕竟前段时间还在宵禁,不宜操办得太过盛大。殊儿,你饿了吗?” “没有。”宋殊几句话告诉宋濂刚才遇到了大长公主的事情,又告诉宋濂刚才自己用了两个茶点。 宋濂心中有些吃惊,但是什么也没说。 谁知道大长公主清不清楚宋殊和尹诏良之间的事情呢? “一会儿开宴我定然是要与你分席。”宋濂有些不放心的交代,宫中的女眷大多数都是跟着长辈前来,就算是男女分桌而食,身边也有长辈陪同。 宋殊这样没有长辈的是极小极小数。 “你跟着我一起,我为你引荐一位妹妹,等会儿你们一起。”宋濂便带着她走到人群中去。 “白大人!”宋濂声音洪亮,朝着前面的人喊了一句。 宋殊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望去。 一个年纪中年,大腹便便的男子听到这声,转过头来,他身侧跟了一个女子,脸也是圆圆胖胖的,和他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宋御卫。”白大人作揖问号。 宋濂引荐道:“殊儿,这是白大人,翰林院的侍讲。” “请白大人安。”宋殊行了一礼。 白大人呵呵一笑,“令妹容月貌,真是漂亮啊。这是小女,名丽水。” 白丽水朝着宋家兄妹行了一礼,和善一笑。 这位白大人中年丧偶,一直未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此番也得了宫中恩典带着家眷前来参宴。 钟声嗡鸣,有太监唱令,众人悉数下跪。 宴席开始,宋殊与白丽水便相携到了位置上坐下。 白丽水是个健谈活泼的性格,很是自来熟,不一会儿便“宋姐姐,宋姐姐”的喊起来,一点也不认生。 如今宫中无后,女眷这边的宴场由大长公主主持。 待太监唱完皇帝的开恩的御旨,宫女们鱼贯涌入,将膳食一一上齐。皇帝动筷之后,有小太监从另一边传话给长公主,长公主动了筷,众人才用起膳来。 宋殊席上格外照顾比自己小几岁的白丽水。她本来就是奴仆出身,有时候照顾人起来温柔似水,让人心中暖意洋洋。 白丽水从小身边就没有母亲,也没有什么姐姐之类的,对这样的温暖感受得格外深刻。 “宋姐姐,其实我今日看到右相家那小姐推你了。”白丽水捏着筷子,有些愧疚地说道。 253.第253章 第253章 宋殊这个时候才知道推她的那女子身份,没想到居然是丞相之女。 宋殊看着白丽水肉嘟嘟的脸蛋,“没事。那三个女子都是一家的吗?” “有一个我不太认识,不过出头道歉那个,是礼部员外郎之女。平日里惯是爱当狗腿子。”白丽水将狗腿子三个字说得极其小声,甚至只有气音了。 宋殊点了点头,果然是她惹不起的人。 而此时与皇帝坐在正殿的尹诏良,问着丁宗,“去问过姑娘的伤势没有?” 丁宗点点头,“雀酒那边说没有什么大碍。” 丁宗想着那会儿的一幕,忍不住与尹诏良说道:“殿下,那个时候奴才看见是有人故意推了姑娘一把。” 那个时候尹诏良已经走得与宋殊几乎快要平行了,他是看不到那个角度的,所以他不知道宋殊当时是被人故意推倒的。 尹诏良眉头蹙起。 大殿下面左右分坐着朝廷的要臣,看见尹诏良脸色沉下来,顿时皮子一紧。 尹诏良转头询问丁宗:“谁家的推的?” 丁宗默默将那三个女子的名讳说出。 尹诏良冷笑一声:“想睡瞌睡了居然还有人递枕头。” 他早就想整治右相一派了,如今就算是这样小事,如若是想要小题大做一番,也不是不行。 “这事儿你过去亲自与皇姑母说一声,她自然懂我的意思。”尹诏良冷笑一下,吩咐道。 丁宗听了令,便隐身退了出去。 丁宗一走,但吸引了宴席上不少人的视线。“这丁宗不是荆亲王殿下的左右臂吗?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谁知道呢?我看殿下刚才的神色,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丁宗穿过宫殿长廊,来到大长公主所在的高台,大长公主拿着勺子,正吃着宫女们替她布上的菌子鲜汤,见到丁宗来了,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大长公主放下勺子,问了一句。 丁宗跪地行礼,将宋殊被人推倒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长公主听了直笑,这些小招数对于她张这个年纪和她这个身份来说,简直就像看幼童的小打小闹。 “本宫没想到啊,有朝一日还能让诏儿来找本宫,让本宫为他的女人出气。” 大长公主越想嘴角咧的越开,“行了,你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丁宗谢了恩,便走了。 大长公主端起刚才还未喝完的鲜汤,几勺子喝完。 她吊起眼睛扫向下面的女眷,定眼便看到宋殊在与身旁的白丽水正说笑着。 “那宋家女子身旁的人是谁?” “是翰林院白大人的女儿,她们两人都没有长辈一同来。” 大长公主听了,倒觉得这是个理由:“无长辈?那便叫她们两人上来陪膳吧。” 大长公主身侧的嬷嬷便走下高台,穿梭过几桌坐满贵女家眷的大圆桌,来到宋殊和白丽水的身旁。 “宋姑娘,白姑娘。大长公主怜及两位姑娘没有长辈陪同,开恩让二位上台与她共膳。”嬷嬷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254.第254章 第254章 白丽水完全没想到,脸上带着惊诧,神色很是激动,桌下捏着宋殊的手。 宋殊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是脸上的表情还算是镇定。 周围羡慕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曳,宋殊与白丽水起身跟着嬷嬷上了高台。 林清芠看着宋殊路过的背影,眼神盯着她,眸中的光偏暗。 宋殊上了台之后,与白丽水一同先给大长公主跪安。 白丽水很紧张,面对大长公主的问话结结巴巴的。 “行了,坐吧。” 两人坐下,白丽水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大长公主只问了她是哪家女儿,叫什么名字,却没有问宋殊,像是早就认识宋殊般。 白丽水心中暗暗猜测,今日她不会是沾了宋殊的光吧。 大长公主桌面上的很多菜式下面都没有,但两人拘谨,几乎只吃自己面前的宴菜。 大长公主看了,吩咐宫女到两人身旁去布菜伺候。 大长公主吃得差不多了,拿过身旁宫女双上递上的绢帕擦了擦嘴角,看向宋殊:“宋姑娘,听闻你今日摔了?” 宋殊没想到这种消息连公主都知道了,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是。” “可伤着了?” 宋殊摇摇头。 大长公主却与身旁的嬷嬷说了两句,让嬷嬷来查看宋殊手掌的伤势。 看见宋殊手掌内里里面还红肿着,嬷嬷便牵着她走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垂眸看了看,“啧”了一声,然后让嬷嬷带宋殊到她身后的宫殿里面,让嬷嬷看看她的膝盖是否伤得严重。 宋殊妹有些不自在,但是知道大长公主也是关心,便跟着嬷嬷走到了宫殿里。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白丽水很是惊讶,这宋家到底是什么身份…… 其实早前白丽水就听自己的亲爹私下吐槽,为什么宋御卫这样的身份也能带家眷一同赴宴。如今看来这宋家也不是毫无根基的,能从南州调到京中来,除了自身有本事,恐怕其他方面也有过人之处。 白丽水看见大长公主又让嬷嬷陪同宋殊去后面的宫殿去了,暗猜这宋殊与大长公主是如何相识的。 “大长公主殿下,林姑娘想上来与您请安。”有宫女从高台的阶梯下走上来,与大长公主道。 “快请上来。” 林清芠背挺得笔直,带着笑一步一步上了阶梯,走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殿下安!” “清芠,快快过来。”大长公主立马让身旁的奴仆给她赐座,“近来可还好?” 自京中严管之后,大长公主也未能见上林清芠几次。 林清芠淡淡勾了一笑:“父亲走了之后,还是有很多不习惯。如今府中没有替我做主的人了,清芠寝食难安。” 大长公主带着怜爱看她一眼:“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替你操心的。要是谁敢欺负你,我来替你主持公道。” 说话间,宋殊也从后面的宫殿出来了,看到林清芠,她一愣。 林清芠还起身与她行了一礼:“宋姑娘。” 宋殊回礼。 大长公主瞄了她们两人各自一眼,朝身后的嬷嬷看去:“怎么样,伤到没有?” 255.第255章 第255章 嬷嬷上前回话:“回殿下,宋姑娘双腿和掌心都是破了些皮,没流什么血,但是基本上都有些红肿。” 听到是小伤,大长公主点点头,侧头问道:“宋姑娘,推你的人是哪几个?” 在场的三个姑娘心中都一惊。 宋殊抬头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坐在高座上,笑眯眯的看她,这神情很是熟悉。与下午在凉亭见到她时,说“怕什么,有诏儿在呢。”那话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宋殊脑海中闪过尹诏良的脸,有人为自己做主,憋在胸腔一下午的委屈得以释放。那种感觉像是压在身上的石头被人轻松抬起。 宋殊便对着大长公主道:“听闻是右相家的女儿和礼部员外郎的女儿,还有一个民女不认识。” 大长公主便道,“嬷嬷,带宋姑娘站到前面去指认,将那几个女子请到高台上来。” 宋殊跟着嬷嬷上前,很轻松便找到了这三个女子,她们坐在邻近的两桌,身旁还有与她们相貌相似的姊妹或者长辈。 那三个女子见宋殊手指点了她们,心中一跳。 看见嬷嬷走下来之后,更是心生不妙。 这女子难道还到大长公主的面前去告状了不成? 几个女子咬着牙上了高台,匍匐跪下给大长公主请安,大长公主却迟迟没让她们起身。 “今日宫中宴请,陛下开恩都是请的朝中要臣。本宫倒是没想到还能有人在宫中失范,乘刺不轨,伤风败俗。” 此话一出,跪着的三人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毕竟宋殊如今就站在大长公主的身边呢。中间那刻薄相的女子,手暗暗在地上挪到旁边,推了推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余光看她一眼,心中虽然极其不愿意,还是膝行上前一步,“大长公主,今日臣女确实不小心推到了宋姑娘,但绝对不是不故意的。” 宋殊冷冷看向她,然后侧过身,朝大长公主行礼:“这位小姐确实与我道过歉。” “但中间这位小姐提及民女的家人,语含嘲讽。又讥讽民女心思不纯,意图勾引荆亲王殿下。还说就算是当场给民女一巴掌,民女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大长公主扬起笑意。 林清芠也笑了,冷淡朝那跪着的三人扫过视线。 “此言可真?”大长公主沉声问道,语气中隐含着上位者的威严。 几个女子脸色苍白,不敢说话。 因为这事儿当时围观者众多,追查起来就是事实,她们怎么也推脱不了。 本来以为宋殊只是小家之女,并且她只是亲哥哥是官身,她甚至连官家女的算不上。她们以前在各种宴上欺负过这样的小家之女,从来没有被追责过,自然是嚣张跋扈。 没想到今日居然碰到了根硬骨头。 “传令给这三位小姐的家人。”大长公主与旁边的嬷嬷吩咐道。 “礼教缺失,不合礼仪,行为乘刺,有失风范。罚三人习教,重学宫规,在家思过三月。”大长公主语气淡淡。 256.第256章 第256章 跪着的三个人脸色都白了。 今日京中的权贵几乎都到场了,她们三人却被长公主传令责罚。这事情传出去,不光是她们丢脸,连带着长辈和家族的脸都要丢尽。 她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宴桌面对自己的家人。 而且这事儿发生在宫中,不光是名声,恐怕连婚事都要受影响。越想越怕,三人的脸色更是凄惨,像是被霜打过得叶子。 中间那个长相刻薄的女子,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嚣张气焰,小脸拉着,眼底蓄了泪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大长公主看着她们惨白着脸走了下去,轻笑一声,对宋殊道:“这点小把戏也敢拿到宫中来玩,以前大概是没吃过亏。” 宋殊跪地谢恩,大长公主赐座让她坐下,又与林清芠说起话来。 林清芠眼光看向宋殊,与大长公主话着近日来的家常。 白丽水在这高台上如坐针毡,只能听这大长公主与林清芠说话,不过她这个位置很好,正好能看到高台上下去的三人坐回了宴桌上。 只见宴桌上几个姑娘家人的脸色也颇为难堪,等嬷嬷宣完了令,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几人。 白丽水没忍住,小声的噗嗤笑了一声,又立马正了神色,努努嘴让宋殊也看下方。 宋殊扫了一眼那两桌,嘴角也抿了一下。 她低头看双手的红肿,轻轻擦了一下。 晚宴过后,宫中请了外面的戏班子进来唱戏,女眷便移步到了戏园子。 宋殊在宴上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睐,不少人便来主动与她打招呼,探听她是哪家的姑娘,甚至还问起了她的婚配情况。 而刚刚被大长公主责罚的三家女眷,如今已经看不到踪影,请辞家去了。白丽水见她对婚事的态度上有些含糊,便偷笑问道:“宋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宋殊刚刚才坐下,举起了茶杯,连忙摇了摇头:“没有。” “你别骗我了。”白丽水坐在她身侧,凑近来:“我家表姐就是你这样,自打她有了新上人,在外对婚事便是含糊其辞的。” 宋殊见她不信,也没说什么,喝着茶看着台上精彩的戏。 白丽水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暗叹,也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有这般的好运,能得到这样美貌的女子的青眼相看。 宋濂在宴后便让雀酒来请了宋殊,宋殊请辞公主便跟着宋濂回了家去。 宋濂此时都还不知道她摔跤一事,看了她的手才询问一番。 宋殊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宋濂听到是右相家的女儿,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神色,又劝慰了宋殊一番。 宋殊回到了朱雀巷,有些想跟着宋濂一同回去。 雀酒却道:“姑娘,今日殿下要来院子的。” 宋殊撩起车帘的手一顿,又坐回了马车内,她掀开车窗的帘子,与哥哥道了别,回到了院里。 院外夜空幽深,繁星点点,月亮悬挂在天穹上。 忽然传来爆竹烟声,皇宫那头闪起点点银光,照亮了宫墙。 宋殊看去,院外也传来敲门声。 257.第257章 第257章 雀酒踏过石板路,走上去,门童打开院门。 丁宗站在外面,“姑娘回来了吗?” 雀酒点点头。 丁宗侧身让身后的御医上前来,“殿下担心姑娘的身子,特意找了御医,给姑娘看看。顺便也看看近来姑娘的身体调理得如何了。” 雀酒关心问道:“殿下还在宫中吗?” “陛下留了王爷,所以还在宫中。”丁宗笑了下,然后带着御医进了门。 御医先是询问了一番宋殊的情况,又查看了伤口的处置。 宋殊今日赴宴之后,觉得有些困了,强撑着让御医看完了身子。 御医替她诊了脉,宋殊问道:“不知道我如今的身子如何了?可能受孕?” 那御医还以为她着急怀孕,为难的看她一眼,又开口安慰道:“姑娘别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就算是养好了身子,也不能急。” 听他这话,恐怕是还未养好。 没想到当初那碗药的药性竟然如此生猛。 “还需要喝药吗?”宋殊见御医去桌子上写药方,不由问道。 御医点点头:“姑娘今日宫宴喝酒了吗?如若没饮酒,今晚喝了再睡。” 说罢便把方子给了旁边的药童,让药童前去抓药去了。 宋殊想着抓药和熬药还需要时间,便让王嬷嬷准备浴汤,想洗个澡。 今日头上妆点的饰品被奴婢们一一卸下,王嬷嬷替宋殊将头发辫好盘上,便扶着她去了去了雾气蒸腾的浴间。 沐浴完毕,宋殊换了宽松舒适的常服。“药熬好了吗?”宋殊实在有些困了。 雀酒摇摇头:“抓好的药刚刚才送来,正在药炉子上呢。” 宋殊便让雀酒拿了自己的字帖来,坐在桌前写了几笔。 也不知道春分之后京中的严管会不会解除,如若一直是这样,她要开食店的事情恐怕要往后推了。 不过就算是往后推,宋殊也想提前把准备工作做好。如今她已经写好了大概的食谱,除了饮子方面还差上一点,基本上食谱这边已经大致完成了。 而且尹诏良前面让御厨送的食谱她还没写进去。 宋殊提笔先练了一遍字,又把御膳房的方子加了进去。 “姑娘,药好了。”王嬷嬷端着刚刚才从凉水中冰过的碗,里面的药汤已经没有了刚刚煮沸烫意。 宋殊端过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 这场景莫名让她回忆到在主院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王婆子端来的是避子汤。 “姑娘,要吃果脯吗?”王婆子轻轻推了一下果脯的小盘子,递到宋殊面前。 宋殊摇摇头,倒了一杯茶水压了压那股药味儿。 “行了,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姑娘,今夜殿下要来,一会儿奴婢叫您起来迎殿下吗?” 这么多天尹诏良都没来过,王嬷嬷暗暗提点了一句。王嬷嬷的心情一向都比宋殊要着急,生怕宋殊不受宠,她们这一院子的人跟着遭殃。 宋殊愣了一下,“行,殿下来了你叫我吧。” 屏退了奴婢们,宋殊裹着亵衣躺下。 258.第258章 第258章 宋殊实在疲惫,裹着舒适的被衾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脸枕在软枕上,带着些粉意。 宫中正殿,尹诏良饮了一些酒,有些许的醉意。 烟火之后,他便准备离开,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丁宗正与宫门口的吾威军交接手续,突然有人拦下了马车。 “臣女林清芠,求见殿下。” 林清芠带着婢女,跪在马车一边,脸色被宫墙旁的火炬灯光分割得明灭不清。 车帘微动,尹诏良垂眼看了一眼林清芠,下了马车。 林清芠没想到他竟然会下来,神色有些讶异。 尹诏良让她起身,与她走到宫墙的一旁。 “林姑娘。”尹诏良视线落在她精致的钗环上,喊了一句。 林清芠连忙抬头,应了一句,脸色有些含羞,“殿下。” 尹诏良视线转移,看向远处的月亮:“令堂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公开示意。过两日应该就会传信给国公府众人。” 林清芠感激地看向尹诏良:“多谢殿下,清芠无以为报。” “这是正常的流程,不用谢我。”尹诏良开口道。 气氛沉默一瞬,林清芠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柔弱的可怜,“殿下,清芠如今丧母丧夫,成为了孤女。曾与殿下有缘,但却未续,臣女知晓,如今臣女已经配不上当殿下的王妃。” “但清芠一直盼着与殿下重结缘意,殿下可不可看在清芠对您一片情深,待清芠守一年孝之后,娶清芠为侧妃。” 说罢,林清芠流下泪来,“与殿下结亲之后,又发生了此番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殿下,怜惜怜惜臣女吧。” 她眼中盛满了泪珠,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 尹诏良侧眸看她一眼,给她说了一句:“林姑娘,婚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本来他给了她父亲实位权利,就是为了让她以后的婚事更顺利。但如今她父亲去世,这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等你热孝过了,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婚事。你的嫁妆陪嫁荆亲王府也会给你添礼。”尹诏良给她承诺。 “殿下,臣女不想要嫁给别人!”林清芠带泪喊了一句。 尹诏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不想要娶别人。” 说罢,他转身走了,给旁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待林姑娘情绪稳定一些,将她送回国公府。” 林清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趴在丫鬟的肩膀上哭泣。 丫鬟不知如何安慰她,近来林清芠的压力实在太多了,只能环抱着林清芠拍着她瘦弱的背脊。 林清芠痛哭了片刻,擦干眼泪,“走吧。” 尹诏良乘着马车道了朱雀巷,雀酒听到门头说马车来了,连忙让王嬷嬷去卧房叫宋殊起来相迎。 宋殊披着鹤氅被王嬷嬷和两个婢子架起来,迎着夜晚略带寒意的春风出了房门。 刚刚出门就打了两个喷嚏,眼睛止不住困意含着泪。 尹诏良大步进来便见到如此,走上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259.第259章 第259章 奴仆们默默退下。 宋殊勾着尹诏良的肩膀:“殿下,快放我下来。” “怎么只披了大氅便出来了,你前面在休息不成?” 宋殊点点头,“听到殿下回来了,怎么能够不相迎?” 尹诏良脸上闪过笑意,进了房门将她放下,“下次不必如此,想睡便睡吧。” 说罢又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仔细查看了她膝盖上的伤口。 宋殊便索性趴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 “把我当椅子了不成?”问这这话似乎是责备,语气中却带了些许笑意。 宋殊撒娇似的将手环抱住尹诏良:“殿下抱我去床上吧。” 这要求听得尹诏良都觉得奇了,“怎么今日如此会撒娇?” 宋殊懒懒的抱着他,闭着眼睛也不回应。 尹诏良暗笑一声,看来是太困了。 他索性抱着她到床上,忍不住亲了她白嫩的脸庞两口。 他还未洗漱,又出了房门叫奴仆上了热水。 他饮了酒,虽然有些醉意但却没有醉。此时脑中兴奋,也带了几分清醉,急匆匆从屋外回到了房内,见到宋殊已经在床铺中呼呼大睡。 他坐在床沿,忍不住用手小小用力刮了一下宋殊挺巧的鼻梁:“小没良心的。” 宋殊被这力道弄得鼻子一皱,把头埋进被衾里。 尹诏良换了亵衣,上床将她抱住,她身上清冽的香气袭来,让他忍不住埋头入肩,轻轻嗅了几口。 他脸颊旁的发丝还带着刚刚洗漱过后的凉意。宋殊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从喉咙深处嘟囔了一句:“殿下。” 带着些嗔意。尹诏良一愣,旋即低笑了一句,忍不住又往她颈项之间轻轻吹了吹。 宋殊瑟缩一下,被衾和衣物发出窸窣的声音。 尹诏良没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宋殊困意重重,伸出双手抱住他:“殿下……” 她的嗓音婉约,带着清媚的味道,唇瓣儿轻轻开启,本意是想按住他作恶的念头,却没想到这一举动直接让他有些失控。 尹诏良轻翻身,直接将她压在了床铺之间。 宋殊轻动睫梢,睁开了带着碧波秋水的杏眼,闻到他身上略微的酒意,顿时觉得有些危险:“殿下饮酒了?” “饮了。”尹诏良见她醒了,忍不住靠她越来越近,两人的鼻尖都已经靠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交融。 带着暧昧情欲的气息在莫名升温。 宋殊维仰着脸,这样的姿态双目中似乎暗含了情意。 尹诏良低头浅笑:“别怕,没喝醉。” 说罢,他吻了上去。 宋殊的手被抵在柔软的被衾中,十指扣拢,双手不断收紧。 喘息逐渐加深,他沿着宋殊的脖颈一路向下,像是野猫在舔舐般,又像是羽毛在轻轻拨弄着痒意。 路过之处带来燎火之意,宋殊心尖一颤,不知觉之间衣衫已经变得温润起来。 香汗淋漓。 蝶翼般的睫毛扇动着,带着羞意。尹诏良似乎要让她更贴近自己,手上用力。 他还体贴的知道她膝盖有伤,只让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之间,未动分毫。 260.第260章 第260章 宋殊有些日子没承欢了,他也旷了许久,带着些猛意。 青丝披垂,宋殊被他抱起,那折腾人的劲儿是一点不收。 宋殊被他晃得心烦意乱,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肩上。 他“嘶”地吸了口冷气,却调笑着反问她:“爽不爽快?” 宋殊脸都红透了,闭着嘴不也不答。 第二日尹诏良很早便醒来赶早朝。昨日两人睡下有些晚了,宋殊又极其累,如今还趴在软衾中酣睡。 尹诏良在奴仆的侍奉下穿好了朝服,被王嬷嬷看见他肩膀上的咬伤,吓了一大跳。 “殿下这伤可要擦擦药?”王嬷嬷小心翼翼问道,就怕尹诏良万一为了这伤生气。 尹诏良侧头看了一眼,笑着扫了一眼在床铺上的宋殊:“不用了。” 冤有头债有主,等他晚上回来,定然要好好让她亲自给他上药。 走过卧寝的方桌,见到宋殊的字帖还在上面摆着,他伸手拨弄了两页。 字帖下面是宋殊写好的食谱,他拿起翻看了片刻。 走到屋外,雀酒提着灯等在一旁。 如今日头亮得晚,此时天都才刚刚亮了一些,地上的石板路都有些看不清楚。 “京中宵禁取消了,你们姑娘肯定想要出去。最近不太平,不能只让她带一个婢女了。” 雀酒明白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姑娘身边除了霜儿还要跟其他的人,连忙应下:“奴婢知道了。” 宋殊醒来,听闻京中宵禁令已经被撤下,松了口气。问了一句:“是凶手已经找到了吗?” 雀酒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如若姑娘想知道,到时候我派人去城门告示那守着,有了消息便告诉姑娘。” 宋殊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不是必须要知道。” 雀酒想到早晨尹诏良说的话,笑着问宋殊:“如今京中恢复了正常,姑娘今日想不想出去走走?” 以往每次宋殊出去,雀酒都如临大敌,今日这么反常,宋殊不免提眉看她,“是殿下说我今日要出门吗?” 雀酒笑了笑:“是呢。但是殿下忧心姑娘的安全,说是让姑娘多带几个奴仆。” 宋殊倒没怎么反对,便说:“带上王嬷嬷吧。” 她今日也不会去哪儿,只是这么多日在院里,除了昨日进宫,实在是憋坏了。 京中今日可是真的热闹,虽然不是赶集日却胜似赶集之日。和宋殊一样,许多人也在家中闲暇了多日,等不及要出来透一透气。 宋殊除了带了霜儿和王嬷嬷,雀酒还让两个侍卫陪同她一起。 宋殊中午特意未用膳,去了京中有名的酒楼吃上了一顿。 这酒楼的菜品新奇,楼下大堂还有说书唱戏,对比起来实在热闹。 宋殊坐在包厢的窗口,看着对面冷冷清清的生意,实在有些感叹。 自己如若做了食店,恐怕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如同对面这家酒楼这般生意不景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殊吃完了餐食,准备再同奴仆们去对面的酒楼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好生意才如此奚落。 261.第261章 第261章 宋殊一行人走进去,店小二正坐在柜台上嗑瓜子,见到他们来了进来了,吐了吐瓜子皮,“几位,吃点什么?” 王婆子问:“有包厢么?” 那小二又吐了口瓜子皮,指了指楼上:“您几位楼上请。” 王婆子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看宋殊还在左右看着,并没有要走的态度,便领着人望上去。 几人选了一间无人的包房坐下,等了些许时间店小二才拿着菜单上来。 王婆子点了几个招牌菜,店小二却道:“这两个菜没有,会做的师傅没在。还有这个蕨菜也没有。” 王婆子耐不住火气了,“那你们这儿什么是有的?” 店小二指了指菜单上的几道菜,王婆子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宋殊。 宋殊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小二,你们这儿可有什么特色的饮子?” “有呀!”店小二看宋殊相貌可人,口气又温婉,一下态度好上不少:“姑娘要喝饮子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儿不光有饮子呢,好酒也不少。” “你看我们这店,白日没什么生意,到了晚膳人可不少,都是来喝酒的。” 王婆子撇撇嘴,有些不信。 那店小二似乎被宋殊的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说道:“不过我们这儿很久都没姑娘这般的漂亮女子来了。嘿嘿,旁人都怕着呢!” “怕什么呢?”宋殊问。 “醉汉嘛!”店小二也无所谓道,毕竟这是这条街都公认的事实,“要是姑娘想饮酒,这儿可有不少好酒。饮子嘛,加了米酒的饮子姑娘要不要尝尝看,不醉人的,还甜!” 宋殊便道:“上来尝尝。”“好叻!” 店小二一出了房门,王婆子便忍不住和宋殊吐槽道:“怪不得这儿生意不好,看看那店小二的态度,也不知道这酒楼的东家是干什么的。” 宋殊转了转房内,又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这里明明是和刚才的酒楼是在同一条街,窗外的风景却大不一样。这里酒楼的窗户陈旧不堪,房间里也没有熏香,带着一些木头发霉的味道。 实在不太好闻。 “把门打开吧。”宋殊忍不住和王婆子道。 王婆子把门打开了,走到宋殊旁边:“坐这儿恐怕还不如大堂呢。” 宋殊轻笑了一下,这倒是句老实话。 霜儿也笑,“反正姑娘刚才在那边也吃饱了,过来只是想看看。” 正说着,店小二上了饮子来,他一改前面的态度,给在座的几位都倒了饮子,当然第一个自然是给宋殊的。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宋殊是主子,店小二自然早就看出,堆着笑一直夸着饮子与宋殊说话。 王嬷嬷看出来他是为了赏钱才如此,连忙从袖口掏出两枚铜币,让他别再去烦宋殊。 宋殊等店小二走了,端起饮盏喝了两口。 大约是对这店家没抱什么希望,竟然觉得这饮子出奇的好喝,里面除了米酒发酵过的酸爽气息,还带着果子的清香。 她以前倒是没想着将米酒加到饮子里去。 262.第262章 第262章 不一会儿菜品也上来了,量很少,味道也不怎么样。宋殊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房间内充斥着异味,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人产生不适,宋殊站起来问:“你们还想吃吗?” 主子都站起来了,其余的人自然摇摇头。 “姑娘是不是觉得这里味儿太冲了?要不咱们回院去吧。”王嬷嬷提议道,她跟着宋殊在外面实在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哪儿出了问题。 他们这一院子的人如今就指着宋殊过活呢,万一她要真出了事情,她们可脱不了干系。 “走吧。” 宋殊话一说完,众人便站起来。 与此同时,打开房门的走廊上传出打骂的声音:“王老九,你又在这儿喝了一个通宵?!” “你这个天杀的,把家用全拿来喝酒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你这个臭婆娘,放开我!” 随着这句话,似乎有人被推倒在地。 宋殊本来要走出的,被王嬷嬷拦了拦,“你们两个去看看什么事儿,别连累了姑娘。” 王嬷嬷对着两个侍卫道。 王婆子和霜儿守在宋殊身侧,宋殊站在门侧边朝外面看去,外面果然是打起来了。 一个衣冠不整,露着肚子的高壮男子正打着刚才骂他的妻子:“你个败家娘们,我喝酒你也敢管我?!” “我怎么不能管了!官府还要管呢!前几日宵禁你还在外面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你去告官去!” 那中年女子被那男子两巴掌一扇,鼻孔流了血出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宋殊便对着两个侍卫道:“别让他再打了。” 两个侍卫走上去,只出了两手便分开了两人。 那男子没想到居然有人多管闲事:“你们是谁?!” 宋殊走上去,问那女子:“你要不要告官?” 那女子用手擦了一下鼻子,血糊得半张脸都是,宋殊觉得看着难受,从怀里将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大姐,擦擦吧。” 那女子接了手绢,本来脸上倔强的神情松动,哭了起来:“告!我要告!” 宋殊便道:“将这个男子押到官府去。” 王嬷嬷脸上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拉过宋殊,悄声道:“姑娘,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您何必掺和到这些贱民的琐事里面。” “别看这女子这会儿要告,说不定到了官府想着她男人养家不易,又反悔了。到时候姑娘的好心被狗当了驴肝肺就太不值得了。”王婆子劝道。 “那难道当做看不见不成?”宋殊何尝不知道呢,但是她同妹妹在悲田院中诊治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早就想对这样的男人施加惩戒了。 看来宋殊是打定了主意要帮了,王嬷嬷便不说话,径直走过去把那女子扶了起来,“我们姑娘好心,想要帮你,你想清楚了。如若到了官府反悔,我们可不依!” 那女子哭着道:“不反悔,我不反悔。” 王婆子便叫了轿子来,让宋殊坐在轿子里,押着男人去了官府。 263.第263章 第263章 今日是春分之后的第一天,京中解禁,饶是平日里不爱凑热闹的老夫人也坐着轿出了门踏青。 奴仆们一早就准备周全,老夫人醒了之后吃了早膳便出了门。 到了寺庙朝拜完毕,老夫人嘴巴有些馋了:“好久没到外面吃过了,今日别回去了,就在外面吃吧。” 燕嬷嬷捂嘴笑:“老祖宗真是的,昨日宫宴不去吃,今日到了外面居然想吃外面的东西了。” 老夫人与她关系最好,被她侃上两句也不生气:“宫中礼仪太多,麻烦。” 她人老了,精力不济,再宫中还要应付各方女眷,实在是有些厌烦。 “老祖宗想去哪个酒楼?”燕嬷嬷问道。 “今日人多,去热闹的地儿吧。”老夫人提了要求。 下了山之后,燕嬷嬷便让人抬了软轿来,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重新上了轿子:“官府那边的街道旁边,有家酒楼里面有戏班子,菜品也是上乘的,以前没去过,老祖宗可愿意去尝尝鲜。” “戏班子?哪里来的戏班子?” “这个奴婢还不清楚,听闻平日里人多,除了戏班子还有杂耍呢。” “那行,去看个热闹吧。” 软轿抬起,燕嬷嬷跟在轿子后面。实际上她提这个地方也有自己的私心,这地方离现下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远,也不用走太多的路。 要是去了远了,她这老胳膊老腿的跟在轿子后面,可有些受不了。 眼见就要到了,正巧路过官府。见到有人敲鼓,燕嬷嬷抬眼看去,这一看吓一跳,官府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老熟人,王嬷嬷。 “诶诶!”燕嬷嬷抬了抬手。 定睛看去,王嬷嬷身边还有一人呢,竟然是宋殊。燕嬷嬷赶紧小跑到软轿旁边,“老祖宗,你猜猜我看到谁了。” 轿子的小帘掀起,老夫人打了一个哈欠,“看到谁了?” “银霜还有王春月!” “人在哪儿呢?”老夫人左右看了看。 “她们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儿,在官府门口敲鼓呢。” 老夫人听了蹙眉:“敲鼓?!你让个面生的去看看怎么回事。” 燕嬷嬷便叫了个小丫鬟赶紧去府衙门口,探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府衙门口的宋殊,没想到那男人到了官府还撒起了泼来,他知道宋殊几人不好惹,便哭着朝着自己的妻子卖惨求饶。 那中年女子涕泪横流,别过脸去。 王嬷嬷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便拉过宋殊:“姑娘去轿内吧,这儿留着我来处理,别丢了姑娘的脸。” 宋殊进了轿里,侍卫将男子交给官府后便守在了轿子两侧,霜儿也跟在轿子后面。 王嬷嬷带着那中年女子进了堂,不过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来的打板子的声音。 衙门的一侧,小丫鬟见状便偷偷从侧边溜走,到了酒楼厢房里。 “老祖宗,好像是因为有男子打了妻子正巧被王嬷嬷他们一行人撞见了,被扭送到了官府。” 老夫人一怔,“她倒是好心。” 264.第264章 第264章 虽然这句她没有表明是谁,但是燕嬷嬷知晓老夫人说的是银霜。 “她向来好心。”燕嬷嬷笑着道:“以前在西兴苑同辈婢子里面,也算是出众的。”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老夫人不少过往的回忆。 “你去让人请她过来一起用膳吧。”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 宋殊没想到在府衙也能碰见王府的人,燕嬷嬷亲自到了软轿面前,笑眯眯地与她客套了一番,说老祖宗请她一起用膳。 “去王府吗?”宋殊不由问了一句。 “没有,去前面的酒楼。”燕嬷嬷指了指,“就在隔壁一条街,姑娘别怕,刚刚我还与老夫人说起你以前的事情,老夫人这才想着让我请你来用膳的。” 宋殊可不信这话,定然是被人看到了她在这儿,所以才闹了这一出。 看着燕嬷嬷一副你不去我就不会走的架势,宋殊没办法便跟着去了。 到了店里,燕嬷嬷领着她去了店内最豪华最大的包房。 里面的菜已经上了不少,老夫人端坐着,旁边的奴婢正在给她倒茶。 “来了,坐。”老夫人表情淡淡,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宋殊行了一礼,便依言坐下。 气氛沉默几瞬,老夫人思考着措辞。 老夫人到如今,对宋殊的身份已经接受了大半。只是她无法接受尹诏良要把宋殊娶回家这个事情。 既然从尹诏良那边无法入手,自然就得从宋殊这边入手。 这是她多年管理后院的经验。 老夫人本以为宋殊想要嫁进王府,怎么也得上赶着奉承她,至少也得表现得恭敬吧。没想到她坐下之后,只是礼貌的等她动筷,垂着眼看着瓷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燕嬷嬷便走上前替宋殊斟了一碗茶:“宋姑娘,喝茶吧。” 宋殊转头看了燕嬷嬷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在老夫人这里听到有人叫她银霜以外的称呼,她有些意外。 老夫人提筷,“今日你就当陪我这个久识的老人家吃饭。” 宋殊听了点点头,“多谢老夫人招待。” 老夫人沉着脸吃饭,宋殊倒是看起来比之前放开了许多,大概是身份不同了。 虽然她还是礼貌的只吃自己面前的餐食,但在老夫人和其他奴仆眼中,完全不一样了。 老夫人用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心中烦闷。 宋殊也停了筷子,她今日吃得多,本来也吃不下多少。 老夫人见她好歹也算有礼,心中的郁气平了几分,问她:“如今在外面,过得可还好?” “谢谢老夫人关心,还可以。” “你哥哥趁了你的运气,你要学会感恩。”老夫人不由说道:“伺候好诏儿才是你的本分。” 宋殊垂着头没说话。 “如今用了避子汤没有?” 宋殊一愣,没想到老夫人问这个问题。 “宋姑娘,老夫人问你呢。”见宋殊沉默不语,燕嬷嬷在旁催促了一句。 “没有。”宋殊知道就算自己不回答,等会儿跟着她的霜儿和王嬷嬷自然免不了也要被盘问一遍,这是老夫人常用的招数。 265.第265章 第265章 老夫人淡淡扫过宋殊,轻轻昂起头:“没有?是你求了诏儿之后,他同意的?” 宋殊垂下头,隐下自己脸上的神情,侧耳的发丝轻晃:“我没有求过殿下。” 老夫人被哽了一瞬。 既然不是宋殊求的,那自然是尹诏良的意思了。如今主君都还未娶妻,难不成真让宋殊这个外室生出来个私生子? 老夫人皱起眉头,想了想嘲讽道:“你要跟着诏儿这事儿,我已经不想管了。你当初说是去寺里替诏儿的婚事请愿,恐怕也不是诚心。如今倒是如你所愿了,诏儿的婚事一塌糊涂。” “老祖宗,殿下身份如此尊贵,怎会因为民女这般卑如草芥所影响。”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殊听老夫人这般贬低她,抿起嘴唇。 老夫人看她这般神色,冷笑一声。要是以前在府中,她敢这般把脸色摆在明面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殊这是恃宠而骄想给她摆脸色呢? “今日你又怎么会在官府那儿?” 宋殊却只答了一句:“见有人打架,帮忙扭送了恶人。” 她实在不想与老夫人把前情仔细说一遍,按照老夫人这折腾人的劲儿,说不定又会找了什么角度说她的不好。 宋殊选择用一句话堵住老夫人的嘴。 这话说得直白,老夫人就算要责怪也找不到信息。 “你也许久没回府了吧?不如此番与我一同回府逛逛。”老夫人提议道。 宋殊却摇摇头:“老祖宗,还是不麻烦您了。我自行回院里就是,说不定晚膳殿下还要来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想找个理由让老夫人放她走。可惜老夫人听到她提起尹诏良,却觉得宋殊是在向她示威,甚至颇有一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老夫人无声冷笑了一下,“这有何难?我晚膳让诏儿一同来西兴苑里吃。” 宋殊被老夫人带回了府。时间还早,老夫人放她在身边招呼她,见了她也心烦。 宋殊见到许久未见的粉黛,便与老夫人说了声,与粉黛说了会儿话。 粉黛看见她脸上满是惊喜:“你这死丫头!我就知道你没事。” 粉黛走过去把屋子的门窗都关好,悄声说了一句:“怎么跑了还被抓到了。” 宋殊露出久违的真心笑容:“你真是!” 粉黛也笑,坐到她身旁,“我当时给了你那纸条,就知道你肚子里还藏了坏水呢!当时听闻你出事的消息,我都不愿相信你死了,我觉得你定然是逃了。果然没错。” “你还真是了解我。”宋殊拉着粉黛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她今日出来带的散银子,其实没有多少。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进到府里来。 “这些钱你拿着。”宋殊递给她。 “呀,怎么一上来就给我银子,封口费啊?”粉黛调笑道。 宋殊依偎着她,眨眨眼睛:“这点封口费能封住你的嘴?前面你帮了我许多,这是谢礼。我不知道今日要过来,不然我得替你包个大的红包。” 266.第266章 第266章 老夫人淡淡扫过宋殊,轻轻昂起头:“没有?是你求了诏儿之后,他同意的?” 宋殊垂下头,隐下自己脸上的神情,侧耳的发丝轻晃:“我没有求过殿下。” 老夫人被哽了一瞬。 既然不是宋殊求的,那自然是尹诏良的意思了。如今主君都还未娶妻,难不成真让宋殊这个外室生出来个私生子? 老夫人皱起眉头,想了想嘲讽道:“你要跟着诏儿这事儿,我已经不想管了。你当初说是去寺里替诏儿的婚事请愿,恐怕也不是诚心。如今倒是如你所愿了,诏儿的婚事一塌糊涂。” “老祖宗,殿下身份如此尊贵,怎会因为民女这般卑如草芥所影响。”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殊听老夫人这般贬低她,抿起嘴唇。 老夫人看她这般神色,冷笑一声。要是以前在府中,她敢这般把脸色摆在明面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殊这是恃宠而骄想给她摆脸色呢? “今日你又怎么会在官府那儿?” 宋殊却只答了一句:“见有人打架,帮忙扭送了恶人。” 她实在不想与老夫人把前情仔细说一遍,按照老夫人这折腾人的劲儿,说不定又会找了什么角度说她的不好。 宋殊选择用一句话堵住老夫人的嘴。 这话说得直白,老夫人就算要责怪也找不到信息。 “你也许久没回府了吧?不如此番与我一同回府逛逛。”老夫人提议道。 宋殊却摇摇头:“老祖宗,还是不麻烦您了。我自行回院里就是,说不定晚膳殿下还要来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想找个理由让老夫人放她走。可惜老夫人听到她提起尹诏良,却觉得宋殊是在像她示威,甚至颇有一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老夫人无声冷笑了一下,“这有何难?我晚膳让诏儿一同来西兴苑里吃。” 宋殊被老夫人带回了府。时间还早,老夫人放她在身边招呼她,见了她也心烦。 宋殊见到许久未见的粉黛,便与老夫人说了声,与粉黛说了会儿话。 粉黛看见她脸上满是惊喜:“你这死丫头!我就知道你没事。” 粉黛走过去把屋子的门窗都关好,悄声说了一句:“怎么跑了还被抓到了。” 宋殊露出久违的真心笑容:“你真是!” 粉黛也笑,坐到她身旁,“我当时给了你那纸条,就知道你肚子里还藏了坏水呢!当时听闻你出事的消息,我都不愿相信你死了,我觉得你定然是逃了。果然没错。” “你还真是了解我。”宋殊拉着粉黛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是她今日出来带的散银子,其实没有多少。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进到府里来。 “这些钱你拿着。”宋殊递给她。 “呀,怎么一上来就给我银子,封口费啊?”粉黛调笑道。 宋殊依偎着她,眨眨眼睛:“这点封口费能封住你的嘴?前面你帮了我许多,这是谢礼。我不知道今日要过来,不然我得替你包个大的红包。” 267.第267章 第267章 如今已经查明了刺客来自于瑞王的封地,但是刺客们口供上却说的是右相这边的官员。 尹诏良淡笑一下,这事儿他准备将计就计。不光要利用这件事将右相那边的人给网罗进笼子里,也要将瑞王那边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他们四足鼎立,独我粗壮。要想以少胜多,最好的方法便是离间分化他们的力量。”尹诏良端起丁宗斟好的茶水,与心腹说道。 想到野心勃勃的几方势力,心腹们纷纷点头,忙道:“殿下英明。” “他们几根小树枝也敢与殿下比粗壮,胳膊拧不过大腿,倒反天罡了不成?”有个官员调侃了一句。 尹诏良淡扫他一眼,那官员连忙敛上脸上嬉笑的神色。 “不可轻敌。”尹诏良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冷声给下面的人提醒道:“恃国家之大,矜人民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骄兵必败,不得不防。” 众人连忙道了一句:“是。” “我的弟弟瑞王亲手给我送了这份礼,本王断然不能不回礼。从军中挑几个精锐,以同样手段刺杀瑞王那边的官员。这事儿的名头,也挂在我头上。” 下面的官员互相看了一眼,疑惑问道:“殿下,这又是何意?” “这事儿只要事关到我,自然是由我管。到时候利用此事再挑拨瑞王与英王的关系,孤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力气来折腾京中的事情。” “殿下,英王殿下那边还未出手,这般动作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尹诏良冷笑一声:“他倒是想出手,不过心底太怕了。他那个窝囊劲正好也拿给瑞王练练手。” 议事完毕,尹诏良歇息了片刻,便让丁宗准备马车想去朱雀巷与宋殊共用晚膳。西兴苑那边的奴仆早就来正院与丁宗打了招呼,丁宗听了尹诏良的吩咐,连忙告诉他:“殿下,老夫人那边说让您今日同她用膳呢。” 这些日子尹诏良特别繁忙,外加上宿在外头的日子变多,与老夫人确实是好多天没见着了。 听了丁宗的话,尹诏良点点头,便道:“那派人去朱雀巷那边说上一句,让姑娘不必等我了。” 丁宗听了吩咐便去叫人传话去朱雀巷。 尹诏良问,“什么时辰了?” “殿下。申时才过。”旁边的小厮答道。 尹诏良见时间还早,便说:“去书房吧。” 他前面见了宋殊的练字帖,里面大多都是些高深言语,实在不适合平日练习。正巧有闲暇空余的时间,他准备亲手写上一本字帖。 今日早晨见到她如今练出的字颇有几分自己的风范,胸腔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感觉。 那种不知不觉润物无声的感觉,让尹诏良除了在拥抱她和感受她的时候,更存在着一股莫名占有的满足。 尹诏良找了几本浅显易懂的书,便以自己的笔感摘抄起了里面的字。 许久,一小本字帖被他写了出来。纸张被奴仆们摊在地上风干,尹诏良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挑出了一些写得不算满意的字帖。 268.第268章 第268章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丁宗在外提醒了一句。 尹诏良便收起笔,在奴仆们打水洗干净双手后,踏步前往了西兴苑。 老夫人刚刚醒了没多久,被人扶着坐到了罗汉床上,一脸倦意。 “外祖母。”尹诏良进来之后,对她拱手行了一礼。 老夫人一下便打起了精神,她多日未见到外孙儿,实在想念得紧:“诏儿来了?怎么感觉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她心疼着说到。 尹诏良笑了下,“多日未来见外祖母,我的不是。” “你忙,祖母理解。”老夫人实在不想听到尹诏良叫外祖母。 外祖母外祖母,多么见外。 她就想让尹诏良称她主母,自称也从来不想称为尹诏良的外祖母。 尹诏良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祖孙两人从南州到了京中一直紧张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尹诏良捻起果撰,忽地看见从西兴苑堂门一闪而过的王嬷嬷的身影。 尹诏良眸光一闪,问了一句:“听丁宗说,您今日出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去寺里给你祈福了。我的诏儿啊,如今老身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啊!” “你说说,本来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今年就能成婚,我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抱上曾孙了。万万没想到啊,出了这么多事儿。” 其实老夫人一点也不担心没有人不愿意嫁给尹诏良,她是觉得出了这么多事情,触霉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诏儿,你不能不把婚事放在心上。” 尹诏良看向老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他的直觉厉害,再加上刚才看到的王嬷嬷身影,今日老夫人就算有话憋在心里,他也有办法问出来。老夫人犹豫了片刻,“银霜你就想一直养在外面?” …… 宋殊向来觉浅,尹诏良来了西兴苑之后,西兴苑的奴仆就忙碌了起来。 宋殊被窗边奴仆走动的脚步声给吵醒,她是合着衣服睡的,坐起来整理了整理,见到霜儿窝在木桌上睡着也没说什么。 睡了一中午,有些口渴,她往外走去。 这里的耳房离正堂屋极近,她站在廊上莫名便听到尹诏良和老夫人的谈话声。 “我知道你喜爱银霜,你愿意纳便纳了吧。但万万不能在正妃入府之前弄个外面养的庶生子出来。” “孙儿知晓。” 宋殊安静的站在回廊上,听到这句话神色也很平静。 “银霜毕竟为过奴,气度和学识都无,虽然不堪为侧妃,但如若你喜爱,破格赐她那尊荣也不是不可。”老夫人絮叨的话语从里面传出。 “祖母……”尹诏良正要说话。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路过的奴仆问了一句。 里间祖孙交谈的话语,因为这句奴仆的问话骤然平息。 尹诏良皱着眉头从里间出来,脸色不太好。如同深潭的眸子见到宋殊闪过错愕。 宋殊行了一礼:“殿下安。” 他这般脸色不好,是为什么呢? 宋殊心里胡思乱想的猜测着。 269.第269章 第269章 尹诏良看向她,几步走了过来,哑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宋姑娘是我请来做客的。”房内老夫人的声音传来,她这句宋姑娘已经是默认了宋殊如今的身份。 宋殊抬眼看尹诏良,点了点头:“老夫人请我来的。” “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宋殊抬着杏仁眼,眼中平静无波:“在老夫人说我气度和学识不堪为妃的时候。” 气氛沉默,尹诏良伸手拉住她:“先进去。” 回廊上就算人少,主子的一举一动也被放在在奴仆眼中,尹诏良并不想将私事放在众人面前表演。 宋殊轻轻一收手,侧身从尹诏良身边走了进去,与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知道前面的话被宋殊听到了之后,面色也没什么愧疚和紧张的。 在老夫人看来,宋殊听到了那些话应该高兴。毕竟她这样的身份,做个侧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老夫人高高在上,扫过一眼宋殊。 “上膳吧。”老夫人侧头与燕嬷嬷吩咐了一句。 尽管老夫人觉得被宋殊听到了无所谓,但也不想在她面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席间气氛沉默,大多数都是老夫人与尹诏良在对话,尹诏良也略显被动,似乎有些不太想说话。 气氛沉默,众人心照不宣。 老夫人用了膳没有留他们,宋殊随尹诏良走出了西兴苑。 “去正院吧。”尹诏良本意想让宋殊过去,顺便好好与她解释一番。 毕竟饭桌上她便一直心情不太爽利的样子。虽然表现得如同平常一般,但尹诏良如今与她朝夕相处,已经能很敏感到察觉到她的情绪。“殿下,我想回朱雀巷。”宋殊抬眼与他说道。 她这张脸,如今不同的身份,都让她不想在府中走动。 “那走吧。”尹诏良想拉起她的手,与她一同出去。 她微微侧身,闪开了一小步。 她不想因为这些举动被院里的人关注。 “殿下!有急报!”突然丁宗跑过来,脸色匆忙对尹诏良说道。 尹诏良与丁宗小声交流了两句,脸色阴沉下来,只得对宋殊道:“你先自己回去。” 宋殊点点头,便带着王嬷嬷和霜儿走出了院门。 尹诏良急急匆匆与丁宗一同回正院,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宋殊的身影已经入了拐角的石门,只剩下翩飞的衣裙一角。 “殿下?”丁宗见尹诏良停了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尹诏良回神,“我自己回去,你去看看宋殊怎么来的,没马车去替她安排个马车。” 丁宗一愣,“是。” …… 王婆子扶着宋殊出了府门,看了看空旷的大街,才想起来前面安排的软轿因为老夫人让来王府被遣走了。 “姑娘要不在府里稍坐一会儿,我去叫个车把式来。”王嬷嬷对着宋殊道。 正说着,丁宗出现在几人身后,“不用叫,殿下刚才嘱咐奴才给您安排了马车,宋姑娘。” 丁宗笑着,又请了宋殊在府内稍坐,亲自送宋殊上了车才返回府内。 270.第270章 第270章 宋濂等在宋殊的院子门前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今日白日本来是个晴朗天,到了下午却刮起了阴风,天色也暗沉下来,乌云低低的坠着,仿佛要压到人的身上来。 宋濂站在街角角落,这里很偏僻,前方还有树木遮挡,从宋殊院门方向轻易是看不见人的。 他下午来过一趟,知道妹妹是出去了,所以特意到这里。 他怕碰见尹诏良,便故意等在了巷角。 王府的马车徐徐行驶进了巷门,宋濂眼中难掩失望。 尹诏良今日来了,妹妹定然不能出门了。 马车挡在他要走的路上,宋濂不得不等马车上的人下来再走。 霜儿是第一个从马车内出来的,宋濂一见,心中暗道,难不成宋殊也在车上。 果然片刻就见到王嬷嬷扶着宋殊走下了马车。 她们在门口说上了会儿话,马车便掉头驶走了。 王爷没来? 宋濂一愣,连忙上前去:“殊儿。” “哥哥!”宋殊惊喜道,几步走过来:“我正想去你那儿呢!” “殿下今日不来吗?”宋濂问了一句。 “他有事。” “走吧,去我那儿。” 王嬷嬷欲言又止,与院里的门童交代了一句,便拉着霜儿跟了上去。 “吃了晚膳没有?” “用了。” “在外面哪里用的。”“王府里。” 宋濂脚步一顿,眉头蹙起:“你怎么会去王府?” 两人进了宋濂的院子,坐下来之后宋殊才将今天一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王嬷嬷和霜儿被拦在了廊外,离屋里很远,等闲是听不到两人说话的。 宋濂关了房门,开了半个窗户避嫌。 “这老太太……”听到宋殊说到老夫人说的话,宋濂眉头蹙起。 宋殊淡淡一笑:“没事,伤不到我。” 但是这话却刺痛了宋濂。 看着妹妹如此风轻云淡的说这些话伤不到她的时候,宋濂格外心疼。 还好,或许这种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晴儿的消息我已经探到了,前面京中严管,她师父便带他们去了周边的小村游医,可能过两天就会来京中了,到时候我告诉你。” “好,也不知道晴儿照顾好自己没有。” “到时候留她在京中多待些时日。”宋濂笑着道。 “嗯!”宋殊点点头。 “酒楼我也要给你找了几家。”宋濂拿出几张图纸,这是他亲自去现场查看了酒楼布局之后画的图。 “我担心你不能自由出行,便自作主张画了图。你先看看,中意哪家我休沐的时候带你瞧瞧去。” 宋殊接过宋濂亲手画的图纸,仔细看了起来。 “哥哥辛苦了。”宋殊看完笑着道,“我觉得这家小的比较合适,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做生意。” 宋濂便告诉她自己亲自去现场看到的情况:“这家位置还不错,只是小了一些。而且这地儿离朱雀街也算近,你要想去看看来回也方便。” “这家店的老板前些日子过世了,他妻子才想着转让了这家店。我去的时候他们的生意都还不错,以前恐怕还更好一些。” 271.第271章 第271章 宋殊便问:“对比其他家呢?” “其他家自然也有好的。”宋濂拿了图纸布局看起来最大的那张,指着道:“这店是最适合开酒楼的,但是盘下来也要不少银子。这家店装潢也很好,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 “那为何要开不下去了?” “听闻东家的儿子是个赌徒,这酒楼被拿去赌坊做的抵押。如今还不上赌坊的钱了,赌坊便将酒楼拿出来卖,用来还债。” 宋殊沉吟片刻:“这样的到时候会不会扯皮?沾上麻烦。”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你别忘了你哥如今在哪里任职,要是有麻烦我也能替你搞定。” 宋殊听了笑,但是还是推开了那张纸,指了指前面那张:“还是这个好。” “行,等我休沐便带你去看。” “大哥何时休沐?”宋殊眨了眨眼睛问道。 “大概后日。”宋濂把其余她看不上的图纸都收了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屋外王嬷嬷见天色暗了便一直让人来屋中提醒宋殊回院。 宋濂也不想让宋殊因为这事儿惹了麻烦,“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临走开门之前,宋濂转头对宋殊道:“殊儿,如若荆亲王今日回来同意老夫人的话,予你侧妃之位,你会同意入府吗?” 宋殊看向宋濂,瞳孔轻轻晃动,片刻侧过脸,没回话。 宋濂叹了口气,“你还是心动了是吗?” 宋殊心中一紧,沉默以对。 宋濂却道:“你的身份,他家里人是不可能让你为正妃的,殊儿,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所以我不想入府。”宋殊轻轻道。“难不成一辈子被他在外面养着吗?” 宋殊眼睫颤动:“我也不想。大哥,我真的不想如此,我曾经已经走了。” 宋濂知道如今问她也不会有答案,“在没有想好自己要什么之前,你万万不可轻易答应他的任何承诺,好吗?” 宋殊点点头:“谢谢大哥,我知道了。” 宋殊回了院中,思索着宋濂的话心头繁杂。 霜儿看出了她心情不对,便提议与她一同打络子。 宋殊想着前些日子还答应了大哥要给他打个汗巾子,便让霜儿拿了打络子的材料到旁边,与她一同打起络子来。 手上有了事情干,脑海中才没有想东想西的了。 尹诏良到院里的时候,宋殊已经准备睡了。 尹诏良见她在洗脸,走过去吩咐了一声,便也径直开始洗漱。 宋殊洗完之后便进了房内,躺进了被窝里。 尹诏良上床拥过她,宋殊侧身一转背对着他。 尹诏良手掌一空,还是强势的揽住她,把她身子转过来:“可是因为在府里外祖母说的话生了闷气?” 他温声询问,话语间的温柔如同春风。 宋殊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睫,没说是,又或者不是。 尹诏良继续温声道:“外祖母嘴上不饶人,你与她相处了这么些年应该也知道。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自你辞别之后,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 272.第272章 第272章 宋殊扭身,不愿意面对面与他说这话。 “你入府的事情确实得缓缓,如今朝中风波不断,我的婚事定然会被架在火上烤。”尹诏良见她再翻过身去,也没强行再扭她转身,而是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手按着宋殊纤细的臂膀。 “殿下,我如今不想入府。”宋殊道。 尹诏良手一顿,答了一句:“嗯。” 气氛冷淡下来,两人没再说话。 …… 翌日。 宋殊与王婆子说着话,问起昨日押送官府的男人如何了。 王婆子笑着道:“自然是入狱了。本来那大人不想管这些家务事的,我便说了那男子违反宵禁的事情,自然是要被关起来的。” “那女子呢?” “那女子回家了,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可怜。走的时候鼻子上的血都还没擦干净呢。也不知道后面会如何。” 宋殊点点头,“能帮的我们已经帮到了。” “姑娘真是善心。” …… 宋殊在宋濂休沐日的时候,了三百两银子盘下了当初看中的那家食馆。 这个食馆只有一层,连着三家小铺,带了后院。 食馆里大师傅在东家去世之便已经走了,如今留下来的都是些帮厨,店中的小二都是东家自家的长工奴仆。 旧东家也愿意将这些长工一同转让,价格也算厚道。宋殊便多了些银子将这些店里的长工一同买了下来。 宋殊虽然没当过东家,但是她为奴十年也懂得一些道理。 这些长工就如同院里各司其职的丫鬟一样,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培养的。 各个岗位都有着不同的要求和经验,有时候新人是无法短时间领会的,需要长时间的磨合和经验累积。 食馆的后院里一共有四间房,平日里长工们便是住在这里,甚至还有拖家带口一起住的。 那些长工被宋殊买下来也满心欢喜,特别是有家室的那一家,他们早就已经把这儿当家了,如若要跟着旧东家一起搬走,恐怕还不习惯。 宋殊让帮厨的做了几个菜试了试,味道还算可以,看来以前也在大师傅那儿偷师了不少,怪不得后面生意还维持得不错。 如今有生意,宋殊并不准备歇业整顿。 与宋濂相商了一番决定先这么开一段时间,然后适当在菜品里做一些改变。 两人弄完食馆之后便已经晌午已过,宋殊与宋濂便准备打道回府。 “姑娘!!”宋殊正要上马车,听到一句洪亮的喊声。 宋殊回头,便看见一个打扮精神的中年女子带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站在街道旁边看着自己,一脸惊喜。 宋殊有些疑惑,这女子面相陌生,但她却仿佛认识自己的样子。 “你是?” 那女子快步走了上来,“姑娘不记得我了?前些日子在河东酒家,我与那死鬼男人打架,是姑娘替我出头,将他扭送到官府的。” 宋殊一愣,“原来是你。” 那日她很是狼狈,脸又被那男人扇肿流了鼻血,实在和今日干净精神的面貌很不相同。 273.第273章 第273章 那中年女子拉着自己身旁的小子给宋殊跪下磕头:“那日匆忙未多谢姑娘恩情,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宋殊连忙闪身,又让小二们将她扶起。 “这是怎么了?”宋濂走过来问道。 那女子也朝宋濂行了一礼,宋濂的面相和宋殊很是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宋殊便给宋濂道:“大哥,这就是那日我给你说的,在酒家碰到有人被打的那件事的当事人。” 宋濂点点头,对那女子笑了笑:“我妹妹给我说过了,你如今可还好?” 那女子见宋濂这么客气,连忙点头,“好着呢。家里少了那个死男人之后,都好起来了。姑娘,这是你家的店吗?” 她指了指旁边,刚才她看见许多店里的人出来相送。 宋殊点点头。 那女子脸色带着些难过道:“以前我也是在酒楼做厨呢,后来我夫君说担心我在外面会遇到不三不四的人,又去酒楼闹了一场,我便被东家辞退了。” 宋殊一愣,“你是厨子?” 那女子看向宋殊点点头。 宋殊和宋濂对视一眼,宋濂说了句:“大姐,里面说话。” 那女子诺诺看了一眼宋濂,带着儿子进了宋殊刚刚盘下的店里。 宋殊带她进了一间包厢,让小二上了一壶热茶和一盘点心。 “还未闻小姐尊姓大名呢。”那大姐带着儿子坐下,望着宋殊道。宋殊轻轻一笑:“免贵姓宋,单名一个殊字。这是我大哥宋濂。” “宋小姐宋少爷好,我叫李二。这是我儿子,余良。儿子,快给宋小姐送少爷问好。” “少爷小姐好。”那小子低低说了一句。 “不必如此客气。大姐,你原先在哪里做厨?”宋殊倒了两杯茶水,推了过去。 “其实我原先的东家就是河东酒家,以前他们的生意老好了,只是后来大厨被对面的酒楼挖走了,才落得如此破败。还好有他家的祖传酿酒撑场子,不然恐怕早就开不下去了。” 宋濂听了道:“不瞒大姐,我与二妹今日才盘下这间食店,如今正缺在厨房能管事的人。大姐可愿意来试一试?” 那大姐眼神一亮,“姑娘叫我帮忙我自然是愿意的。” “如若大姐不嫌麻烦,能亮亮手艺给我们看看吗?”宋濂笑着问。毕竟是招厨,他觉得还是要对手艺有个鉴定比较好。 李二点点头:“自然要的。现在可以吗?” “自然可以。”宋濂和宋殊便带着李二去了厨房。 李二简单查看了厨房今日还剩的食材,简单确定了要做的菜,便让她儿子给她帮手开始准备。 她动作出奇的利落,一看就是一个经常干事的人。本来宋殊以为她儿子可能不太会,没想到她儿子刀工也是出奇的好,几下就把李二要用的食材处理干净。 李二笑着道:“以前我儿子也在河东酒楼帮过厨。” 菜入油锅,热气沸腾,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一股让人垂涎的香气。 “小姐和少爷去房里等吧,这里烟气重,一会儿全身都是味儿。” 274.第274章 第274章 宋殊怕自己的和哥哥的视线给李二压力,便拉着宋濂回到了厢房。 没过一会儿,李二便做好了四菜一汤。 小二们帮着她将菜品端上了桌,屋内瞬间满是食物的香气。 宋殊让小二去叫了店里的几个帮厨,来一同对这些菜进行考核。 一共四个菜,醋里脊、大煮干丝、红烧鱼、炒绿豆芽,最后是一碗水煮豆腐。 这几个菜虽然简单,其实极其考验火候和刀工,还有勾芡调色的技巧。 但从色泽和摆盘上,这几个菜都已经合格。但是宋殊想到那日在河东酒家吃的饭菜,心里对那股房间的发霉味还是历历在目。 宋濂先拿起筷子尝了尝,眼睛一亮看向宋殊。 宋殊看大哥的神色明白这菜应该不难吃,便拿起筷子尝了尝。 出乎意料的好吃,每道菜的咸淡都刚好合适,看得出来她对这些菜品的掌握得很熟悉,火候也是很好,不管是肉丝还是鱼,还是绿豆芽,都非常的鲜嫩。 李二和儿子站在一旁,眼神期待看着宋殊和宋濂,非常渴望在他们嘴里听到赞赏。 宋殊和宋濂的表情他们看在眼里,李二的心情有些忐忑,看着是挺好的,但是宋殊和宋濂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还叫了厨房的帮厨来试菜。 “你们带着李大姐和她儿子先去隔壁稍坐,等一会儿。”宋殊对着小二道。 李二坐在隔壁,心情七上八下的,她儿子拍拍她的肩:“娘,你别担心,我看那宋少爷是喜欢你的菜的。” “这些多年没干过这个了,手艺怕是退步了。”李二有些不自信。 “怎么算没干过,十里八乡哪家做席不请你帮忙?你放宽心吧,我看定然是行的。” 李二握着儿子的手:“要是找到了差事,我们便从你爹那家里搬出来。”“娘,就算你找不到差事也没关系的,儿子去找,等有了钱就搬出来。” 李二看着儿子,有些动容。 不一会儿小二便来请了李二:“大姐,新东家让你过去呢。” 李二点点头,带着儿子又进了包厢里。 宋殊看着李二,笑着道:“李大姐,你的手艺真好。不光是大哥和我,店里帮厨的也非常认可。” 李二听了激动,脸上溢满笑容:“小姐少爷喜欢吃就好!” “如若大姐愿意,不如来我店里做事吧。” 李二连忙点头:“自然愿意自然愿意。” “我看你儿子手脚也利落,若是想做事,不妨也来?” 李二听了更是高兴,“我儿子也愿意的,小姐。” 敲定了食馆的厨子,宋殊松了口气。 今日真是幸运,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巧合。 李二和儿子恭敬地把宋殊和宋濂送上了轿子,李二看着远去的轿子,和儿子叹了一句:“贵人!这位小姐真是我的贵人啊!” 宋殊回到院中,心情也算不错,翻看着写好的食谱,又叫来了院中一直在厨房给自己帮忙的小丫鬟。 小丫鬟年纪不大,平日里性格也有些沉默,但是做事确是实打实的麻利。 275.第275章 第275章 这本养生食谱上的菜式,宋殊不准备外传,只准备让这个丫鬟去店里做,而且还要限制时日,可能几天去一次。 这时宋殊逛了几次酒楼,那些酒楼说书和唱戏的时日都是固定的,一般和赶集时日挂钩。宋殊从这些方式中得到了灵感。 以后这个小丫鬟就管她食谱的膳食,平日里能够陪她在院中的厨房折腾,又能方便出府,而且不用担心她会偷食谱的问题。 宋殊还承诺给她另外开一笔工钱,这一笔工钱能抵得上她在院内一个月的月俸,小丫鬟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宋殊将这些事情确定下来,很是开心。 不管结果如何,她想要做的事情好歹也是几经周折上了正轨,心里格外的满足。 …… 今日在食馆的厨房待了许久,确实身上有股油烟和柴火混合的味道。 宋殊特意早早沐浴了一遍,坐在桌前,她认真练着字,背后是霜儿正在给她摸头油。 她练习用功刻苦,如今字迹完全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了。 翻看着自己以前的字迹,宋殊比对一番,自己都笑了,“霜儿,你看看,这像一个人写的吗?” 霜儿也笑:“殿下教得用心,姑娘学得也刻苦。这样也不奇怪!” “头油抹完了吗?摸完去洗手我看看你如今写得如何了?”宋殊笑着道。 霜儿一脸苦相,她不是个学习的料子,虽然宋殊平日里练字都会顺便教她习两个字,但是霜儿没那么感兴趣,学得也很痛苦。 霜儿出身贫苦,以前在南州时身边一个认识字的人都没有。她心里觉得认字这样的事是富贵人家才能做的事情,心中畏难,所以也不算用心。总觉得她学不会是因为她出身贫苦才是如此。 如今在院子里待久了,她也知道了一些宋殊以前的事情,知道她曾经被卖身为奴,在王府待了许多年。 看着宋殊如今的样子,霜儿虽然还是畏难,但是莫名被宋殊的事情鼓舞了士气。 她拿着笔在纸上练习着上一次宋殊教她的几个简单字,写出来的效果完全与她心中所想的不同。 看着霜儿的神色,宋殊笑了一下,连忙拿出自己以前的字迹:“你看看你写的,倒是有几分我以前的风范,不愧是我大徒弟。” “姑娘别笑话我了。” “没事,慢慢会好起来的。”宋殊摸了摸霜儿的头。 “姑娘,殿下来了。”雀酒福礼进门。 宋殊一愣,站起来出门去迎。 两人之间经过昨日,气氛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火热。尹诏良进了正堂,也未说话,拿起宋殊摆在桌面上的字帖看了看。 他突然开口道:“丁宗,去把马车车厢抽屉里的那本字帖拿来。” 丁宗连忙快步出去,从马车将尹诏良昨日和今日赶出的一本小字帖拿了过来。 如今这本字帖已经被完整的弄好了书封,整本帖子崭新工整,尺寸很小,很适合女子翻阅。 尹诏良将字帖递给宋殊:“你看看。” 276.第276章 第276章 宋殊伸出素手,拿过字帖,扫过他俊美如铸的侧脸,低头翻看起来。 裹着绸缎的封皮打开,里面是以两字为一页的字帖,还特意书写了笔画的顺序,看得出作者的良苦用心。 宋殊眼前一亮,翻了翻页。 因为宋殊没有系统习字的缘故,她写字的时候许多笔画的顺序都是颠倒的。如若不是尹诏良亲自教导她,恐怕她现在都改不过来。 但尹诏良平日里很忙,不可能随时都替她纠正笔画的错误。她自己练习的时候难免会有出错。 这本字帖恰好弥补了这一点。 昨日两人气氛沉默,但宋殊从尹诏良的这一举动明白他是想缓和两人的关系。 宋殊也不愿意气氛很尴尬,毕竟此时金乌才西沉了没有多久,夜还长着,两人还要相处许久。 得罪了尹诏良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殿下哪里找来的这本字帖?”宋殊翻看完了,有些爱不释手。 只可惜这字帖的篇幅没有多少,不过短短三四十页就已经翻完了。 两个包了锦缎的书皮都快赶上中间的内容厚度了。 “是我这两日写的。”尹诏良答了一句。 宋殊翻页的手停了片刻,抬眼看他。 尹诏良温声问了一句:“觉得如何?” “殿下是为了我专程写的吗?”宋殊杏眼似在烛光中泛起秋波。 尹诏良听了这个话,嘴角勾笑,再看她艳丽的笑脸上难掩惊讶,这副样子实在可人。 忍不住拉过她的手,轻轻扣在掌心:“不然是为谁写的呢?我身边还有哪个要习字的孩童不成?”宋殊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但是内心其实一些暖意。 “多谢殿下了。”她笑着道了一句。 扣在她指间的五指紧了紧,“不用谢我。我见你如今字写得都有我的几分风范了。” 他指了指桌上她今日才练习的宣纸纸张:“以后你要是故意模仿我的字迹,恐怕别人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宋殊觉得他是夸大了,自己如今才练习了几个月,怎么能和他几十年的功力相拼。 “殿下快别调笑我了。” 尹诏良笑了一下,“这日子慢慢暖和了起来,京中恐怕会多上许多宴。” 宋殊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提这个事情做什么。 “如若皇姑母给你派了贴,你想去便去。”他对她说了一句。 …… 接到大长公主宴贴的那天是个雨天,宋濂亲自将宴贴送来院里的。 除了帖子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晴儿或许这两天就要来了。” 宋殊眼睛一亮,“晴儿给大哥送信了吗?” “嗯。”宋濂点点头,“我又派人去寻她了,她还在前面的那个村子,说是诊治了最后的病人就同她师父一同来京。” “大哥安排好了没有?”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都安排好了。”宋濂笑着道,“到时候如若晴儿来了,还可以陪你去大长公主的宴席。” 宋殊低头看了看公主府精美的宴贴:“到时候看晴儿想不想去吧,如若她想去我便与她一同去看看。” 277.第277章 第277章 京城郊外的一处小村庄,大地恢复生机的效果在这乡村野外显露得特别的明显。 青石板路的两旁桃树枝头已经出现了粉嫩的苞,迎着春风微微颤着,彩色的野在嫩绿的草地上绽放。 一只稚嫩的小手掠过草地,轻轻摘下朵,拿在手上。 这个小孩穿着朴素,身上还有几个补丁印子,她手上已经拿着一束快拿不下的野束了。 “秋翠,我已经采得差不多了,你的怎么样?”有人问她。 秋翠脸上扬起笑,“我也好了,我们快去找宋大夫吧。” 两个小孩便跑进一个田野小院里,里面水井旁,宋晴正看着她师兄在打水。 “宋大夫!”两个小孩手里拿着,眼睛闪闪的。 进来也不管宋晴反应,“宋大夫,这是送给你的,谢谢你帮我治好了我娘的腿。” “宋大夫,这是我送你的,谢谢你治好了我娘的瘤子。” 说完这话,那两个小孩脸也红透了,飞快的出了院子。 “诶!”宋晴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手中便多了两束野。 宋晴的师兄山贯看了直笑:“你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讨人芳心呢?!” 宋晴一巴掌打在她师兄的背上,“师兄,瞎说什么呢?我讨谁芳心了?” 师兄山贯被她这一巴掌给拍得背部生疼,冷吸一口气:“诶!” 宋晴把两束拿到了房间里,拿了个小竹筒舀了一些水,插到了里面。山贯给她打了热水,提到了门前。 山贯身材很健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他抱着双臂依靠在木门前,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显得房门特别的娇小。 “师兄,你挡住儿的光了。” 山贯低头看那,冷哼一声:“往日我在云道山上连狗都比我排到前面,现在出了云道山,连草草都得排我前面了?” 宋晴抬眼看他,山贯依旧是不服气的神情,却退后两步,让暖洋洋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你要的温水,没烧太热。锅里还有热的,要就喊一声。”说罢他便迈步走了出去。 宋晴走过去把水桶提起来,舀了一瓢洗漱。 早膳是村民做好的,还不断有村民来探访他们送来吃食。 “哎呀,我的老腰!”听到这声音,宋晴知道是师父起来了,“师父,吃早膳了!” “来了。”云道山的玉清道长连忙洗了脸就跑了过来,他神色急急忙忙的,步履轻盈跑到房内。 “哟,这么多吃的呢?” “玉清道长,这都是村民知道你们要走了特意送来的。”让他们暂住在家的村民连忙笑着道:“你们快尝尝。要是觉得好吃,留下来也行。” 玉清道长顺了顺胡子,“你们这儿是真的好,要不是我们还要上京中去,定然再留上一段时间。” “道长,等你们从京里出来,再来我们村也行啊!”那村民笑眯眯的劝道:“我们村随时都欢迎你们!” 玉清道长笑着点了头,和两个徒儿吃完了饭,便收拾了行囊准备上京了。 278.第278章 第278章 村中民众自行驾了牛车送他们,路上又碰到不少村民自发出来送他们,甚至有刚刚病愈的村民,身子都还没好利索,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 最开始牛车上只有三人简单的行囊,等出了村车上已经有了不少瓜果饼子,甚至还有腊肉腊肠。 “老乡,等会儿你回来将这腊肠腊肉拿回家吧。”玉清道长与坐在车辕赶牛车的村民说道。 村民连忙摆手:“道长,你这不是折煞我吗。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那不得编排我一辈子。” 玉清道长没办法,到了中午让山贯在野外煮了腊肠,用饼子卷了来吃。 一直到了下午牛车才赶到京中。 那赶车的村民甚至还想趁着天色正亮赶回村里,玉清道长劝说了一番,好说歹说才将他留下一同住到客栈中。 宋晴归心似箭,拿出前面宋濂给她的信,仔细看着信上的地址,准备出去打听一番。 “晴儿,这事儿让你师兄去吧。你今日好好梳洗一番,别老是穿着男装像个毛小子一样,到时候被你兄长看到,还觉得我们没照顾好你。”玉清道长笑着道:“你师兄腿脚麻利,在客栈里待着他还嫌烦,就让他出去替你跑吧。” 这话一出,山贯走过宋晴的身旁,伸出大掌:“给我吧。” 宋晴看着他嘴角还吊着稻草的吊儿郎当样,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着师兄去吧。” “行了行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山贯拿过信,看了一遍,便将地址熟记在心,把信还给了宋晴。 玉清道长要了四间普通房,一切都是从简,还特意给村民的牛车付了银子停放。 那村民这辈子都没住过京中的客栈,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玉清道长给了赏钱,让小二给四间房都烧水,准备晚上好好洗洗。 他们前面住在村民家,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村民,已经许久没有沐浴过了。 宋晴洗完了澡,披着头发在房内整理行囊。屋外传来敲门声,听这个敲门的力道大小,宋晴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她的师兄。 快步走上前,宋晴打开房门。 她如今的模样与白日大相径庭,穿了一身女装,青丝如瀑披在身后,白皙的脸蛋上带着沐浴后的粉嫩。 知道是师兄打探消息回来了,唇角轻弯,眼神柔软:“师兄,打听到了么?” 房门打开,这副场景让山贯明显一愣,坚毅的脸上莫名有些臊意,山贯咳嗽一声,眼神停留在宋晴面上几息之后游移开来:“咳!打听到了,离我们如今住的地方有点距离,明日再过去比较好。” 他们如今住的地方离城门没有多远,而朱雀巷就在天子脚下不远的街道。 宋晴有些失望,不过轻声道了谢:“多谢师兄了。” “嗯。” 这一声后,山贯也没走,宋晴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他。 师兄怎么今日磨磨蹭蹭的? 山贯向来是个急性子,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的,从来不会拖泥带水,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会直说,怎么今日怪怪的? 279.第279章 第279章 山贯从怀里掏出一把簪子,快手递到宋晴手里:“明日见你哥哥不能太寒酸,今日我出去随便给你买的。” 说完咳嗽一声:“你爱戴不戴!” 说罢人就走了,宋晴低头看手里的簪子,是个银镶金的簪子,一看就要上不少银子。 “铁公鸡拔毛了。”这比山贯送她簪子还让她更震惊。 举起簪子,迎着夕阳的光线仔细端详了一番,宋晴笑道:“算他有点良心。” 翌日,宋晴起早梳洗了一番,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了山贯送的发簪。 玉清道长久违地看到她这幅样子都差点认不出来:“晴儿真是好相貌,平日里真是糟践了。来来来,为师给你些银子,到时候再去买副耳坠子去。” 宋晴听了,走上前去摊开手。 玉清道长吹胡子瞪眼:“你还真要啊?” “师父说了不给吗?”宋晴看向玉清道长。 正巧此时村民从房内出来了,玉清道长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又觉得破坏了自己在世高人的伟岸形象,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二两碎银子:“去吧。” 宋晴笑着收下,去客栈大堂叫上四碗阳春面。 吃了早膳,村民还想送宋晴他们一行找到宋濂家,但是玉清道长怕耽误村民回家的时辰,让村民赶紧回去了。 三人缴了房费后便背着行囊一路问路,走了大半天才到了朱雀巷口。 宋晴额间都有了细汗,山贯抽出一张麻布手帕:“擦擦汗。” 宋晴看向手帕:“师兄,每次你拿手帕给我,我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都这么多次了,你还没习惯啊?平日里姑娘家也不带个手帕就出门。” 宋晴懒懒一笑:“不是还有师兄吗?” 山贯嚼着小树枝的嘴角一顿,隔了片刻冷嗤一声:“惯的你。” “我先去探探路,你和师父坐在这树荫歇歇脚。”说罢山贯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见到挂了宋宅牌匾的院子,牌匾左右挂了灯笼,院子里还有桃和李子枝伸了出来。 山贯打量了一番,敲了敲门。 门童打开门,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谁?” 山贯作了一揖,“请问这是吾威军左御卫宋濂宋大人的院子吗?” 门童一愣,“你找宋大人?你找他做什么的?” “我是宋大人三妹的师兄,劳烦你通报一声。” 门童却摇摇头,“这里不是宋大人的院子。” 他从院门里走出来,站到院子上的台阶上,指了指左边的方向:“你往这边进去,走过去大约两个小院子,有个稍微大一些的院子就是宋大人的住宅,他家没写门匾。” 山贯没想到居然找错了:“原来如此。你家主子也姓宋啊?” 那门童笑了笑,也没否认。 山贯得了消息就往回走:“问到路了。真是巧了,这院子里居然还有户人家也姓宋,我差点以为就是你大哥家了。那门童还怪自来熟的,还问我找宋大人干嘛,我差点就进去了。” 280.第280章 第280章 宋晴眨了眨眼,“没事。只要没找错地方就行。师父,您还行吗?” 玉清道长站起来,“我怎么不行?我年轻的时候一天能翻三四座大山呢。” 山贯便在前面带路,领着宋晴和玉清道长找到了宋濂的住所。 宋濂早就与家中的奴仆打了招呼,奴仆们见到宋晴的面貌,一点也没怀疑他们的身份,恭敬地将几人迎了进去。 玉清道长见过不少世面,云清风淡的。倒是山贯有些吃惊,不停地在宋晴身边问:“你哥哥做的到底是几品官啊?刚来京中这么大的院子他都买得起?” “不是买的,是租的。”宋晴没好气瞪山贯一眼,“你是不是要说我哥哥是贪官呢?!” 山贯赔笑:“哪能呢?” 宋晴踩了一脚他:“最好是没有。” 奴仆送上来热茶,又给几人安排了住所。 玉清道长和山贯还坐在那儿喝茶,见她如此神情,关心问道:“怎么了?” 宋晴听闻那院子是大哥给自己和姐姐留的,还以为宋殊就住在院中,急急忙忙跑到院里去,才知道宋殊根本没在。 宋晴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山贯笑着道:“定然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这么难过作甚。” 宋晴摇摇头,“没什么,姐姐没在。” 宋晴失望地回了院里。 宋濂回来的时候见到宋晴一行人,很是开心,吩咐奴仆准备接风宴,再去外面打一斤好酒回来。 玉清道长和山贯此时才回了安排的住所,给两兄妹单独说话的时间。 “大哥,姐姐没住在院里吗?”宋晴忍不住问道。宋濂点点头,“你别担心,她虽然没在院里但是住得极近,也在这巷子里。” 宋晴想到今日山贯说的那所宋宅,“是前面的那个宋家院子不成?” 宋濂没想到宋晴连这个都知道,“是,你怎么知道?” “师兄去问路,那里的门童多问了许多事情,态度不像是漠不关心的陌生人。”宋晴解释道。 “今日你来了,你姐姐定然很高兴。你要不与我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她过来一起吃接风宴。” 宋晴眼睛一亮:“好。” 出门前宋濂不忘嘱咐:“你姐姐在外面住的事情,就算是你师父和师兄也不可透露,他们毕竟是外男。” 宋晴点点头:“我知道。” 宋濂便与奴仆打了招呼,让他们好好招待玉清道长和山贯,自己则和宋晴亲自出门去请宋殊。 宋殊此时已经坐在了饭桌上,桌上是厨房那丫鬟特意做的菜谱上的菜,正准备举筷,雀酒笑着进来,“姑娘,您看看谁来了?” 宋殊闻声看去,便见到了宋濂带着妹妹进来。 宋殊放下筷子,飞步走上去:“晴儿!” “姐姐!”宋晴连忙拉住她的手。 宋殊摸了摸她晒得有些黑的小脸蛋:“都瘦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才到了没多久。”宋晴笑着道。 宋殊打量着她:“今日穿得好看,又美了几分。” 宋晴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才是好看呢!” 281.第281章 第281章 三兄妹说上了一会儿话,宋殊便让雀酒叫人把桌上的餐食送到宋濂那边,她要给自家妹妹接风去。 雀酒虽然内心有些担心,但是知道今日如若拦着,恐怕以后在宋殊面前讨不了好。 她先让奴仆将东西送过去,又单独拉着宋殊说:“姑娘,您过去的话还是带上几个奴仆。” 宋殊扫她一眼,“可以,让侍卫跟着吧,但是守在外面。” 雀酒见她答应,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安排人去了。 宋殊去之前特意让王嬷嬷包了两个大红包,是她作为姐姐要给玉清道长和山贯师兄的。毕竟他们照顾了宋晴这么多年,她这个姐姐还从来未表示过。 兄妹三人回了宋濂的院子,宋殊先是与玉清道长和山贯问了好,又让王嬷嬷递给两人红包和礼物。 玉清道长和山贯师兄哪里会收,又推脱一番,最终把红包都给宋晴,礼物倒是收下了。 主要是王嬷嬷太能塞礼物了,玉清道长和山贯都跑了两圈院子她都能追上。 宋晴得了两个大红包,谢谢了姐姐又谢谢了师父和师兄。 几人坐下来,宋濂给每个人都倒了酒,但是宋晴和宋殊的酒杯中只有小半杯。 “今日高兴,都喝一点吧?”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宋殊。 宋殊朝他点点头,举起杯子来。 “玉清道长,山贯师兄,久闻大名,多谢这么多年你们对小妹的照顾。”宋殊举起杯子来,特意朝着玉清道长和山贯敬酒。 玉清道长捋捋胡须,也端起酒杯:“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晴儿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家人,照顾她是我们的责任。” 吃完这场接风宴,宋殊有些醉了,奴仆们送她到宋濂给她准备的院子里小憩,宋殊便生出住下一晚的冲动。宋晴上一次和她同睡一个被窝还历历在目,宋殊赖着不走侍卫们犯了难,连忙去院里告诉雀酒。 “王嬷嬷,你与我同去劝劝吧。要是一会儿殿下来了,姑娘还没回来可怎么办?”雀酒急急忙忙找到了王嬷嬷。 王嬷嬷听了也慌,“行,我们这就过去。” 谁知好巧不巧出门的时候便看到尹诏良的马车进了巷子,两人一下僵住,慌乱地对视一眼。 “怎么办?”两人同时问了一句。 雀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留一人在这儿,一人去请姑娘。” 王嬷嬷立马道:“我去请。” 雀酒点点头,“那王嬷嬷快去。” 王嬷嬷便快步小跑赶紧去了,雀酒整理一番衣裳,等马车到了门口跪地请安:“请殿下安!” 尹诏良一下车,直觉便觉得有些奇怪:“雀酒怎么出来了?” 雀酒一边起身,一边与尹诏良解释:“本来是想出来去请姑娘回府的,正好见到殿下来了,便让王嬷嬷先行去了。” 尹诏良进院子的脚步一顿,“请姑娘?她去哪儿了?” “姑娘的妹妹来京了,特意请她过去接风。” 尹诏良便问:“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刚刚才打了亥时的锣不久。” 282.第282章 第282章 尹诏良听到时辰,眉头蹙起来,脸色不虞。 雀酒暗叫不好,连忙说道:“定然是因为姑娘今日太高兴耽误了,殿下不若进去稍等片刻,王嬷嬷已经去叫了,姑娘一会儿便回来了。” 尹诏良却没动,站在了一旁:“我等等。” 雀酒站在他身侧,背心冒汗,眼睛朝着宋家的方向不断的看。 姑娘快回来吧! 她在心中祈祷。 …… 王嬷嬷到了宋家,宋濂还和山贯坐在堂前喝酒。 她连忙问了奴仆,找到宋殊和宋晴的院子。 屋内,宋殊靠在宋晴的身上,正与她说着话,脸色有些红,眼神也有些许迷离。 “宋姑娘好!奴婢是殿下配给姑娘的奴婢,姓王,姑娘叫我王嬷嬷便成。” 宋晴打量着王嬷嬷,“你是何人?” 王嬷嬷进去了,“我的姑娘诶!殿下来了。” 宋晴状态好许多,笑着揽着她。 院子门口种下的迎春如今已经长高了不少,屋内屋外灯笼都亮堂着,王嬷嬷连忙踏了进去。 宋殊靠在宋晴身上没动,转眼看嬷嬷:“那你与殿下说一声,我今日不回去了,我想陪晴儿一起睡一晚。” “那劳烦王嬷嬷与那殿下说一句,今日我姐姐要在家中。” 王嬷嬷真是头大:“宋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宋晴眉头蹙起来:“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她姓宋,这是她家,难不成还不让住了不成?”这里面的利害干系王嬷嬷还一时说不清,只得上前去想把宋殊从宋晴身上给扒拉下来。 “姑娘,姑娘,您清醒些啊。殿下刚刚才到,您怎么能不回去呢。” 宋晴一把拂开她的手:“你别上手。姐姐如今晕着,如何还能回去?” 王嬷嬷心焦啊,“宋姑娘,你万万不能如此啊。那边的人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贵人,如何能让他等?到时候惹恼了他,遭殃的不是你,只会是你姐姐。” 宋晴脸色一僵,看向宋殊。 宋殊却缩在她的颈项,“别听王嬷嬷的,殿下不会怎么样的。” 王嬷嬷立马劝道:“姑娘,您快回去吧。万一等会儿殿下亲自上门可怎么办?” 宋殊睁开微眯着的眼睛,“他不会来的。” 王嬷嬷又说上了几句,还是没能劝动,便立马想着回去找救兵。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王嬷嬷都没能带人出来,脸上真是焦虑又忧心:“王嬷嬷,姑娘不走吗?” “你们好好在这儿守着。”王嬷嬷留下一句,连忙回了院中。 尹诏良坐在院中,见王嬷嬷还没带人回来,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沉声问了一句:“姑娘如今是在干嘛?” 王嬷嬷小心翼翼答道:“似乎是喝了一些酒,有些醉了。如今赖在她妹妹那里不想回来。” 尹诏良沉默了片刻,“既然醉了,让她宿在那儿吧。” 尹诏良起身便出了院子。 马车还停在门口,尹诏良上了车之后,低低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院门,许久低声问了一句在车窗旁的丁宗。 “她恐怕打心底就不愿意住这儿吧?” 283.第283章 第283章 丁宗可不敢乱接话:“姑娘今日定然是喝醉了。” 尹诏良放下车帘,吩咐道:“回府。” 院内,雀酒非常地自责:“都怪我,今日就不应该放姑娘出去的。当时应该拦着她。” 王嬷嬷看她这幅样子,颇有些过来人的样子,劝道:“你也别瞎操心了。殿下这不是没有生气嘛。” 雀酒道:“殿下表面上是没生气,直接打道回府了。心里要是生了姑娘的气怎么办?” “你放心。姑娘有大造化,这点事情和以前相比都不算什么。”王嬷嬷挑眉道:“把心放肚子里去,今晚好好睡一觉。” 雀酒心里暗骂王嬷嬷是个没心没肺的,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 …… 翌日,宋殊独自从宋晴的房间醒来,看着有些陌生的床帐,她有些懵。 宋殊抿嘴一笑:“可能是有些醉了。对了,过两日京中大长公主要办一个赏宴,你可有兴趣?” 起来洗漱一番,看见宋晴在院中练功,莫名觉得回到以前在南州的时候。 “有杂耍吗?” 宋晴眨了眨眼,好奇问道:“赏宴?都做些什么?” “姐姐,你醒了?昨日醉了吧。”宋晴放下手中的桃木剑,用帕子擦了擦汗,走到房里去。 “应该是会去一个京郊的庄子里赏品茶看戏什么的?” 宋殊笑:“这我不知道,得看主人家的安排。” “我倒是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子。” “你要是愿意我便与你同去。”…… 宋殊与宋晴用了早膳,才出院门就看见侍卫守在院门两旁眼睛盯着她。 宋殊咳嗽一声,与宋晴道:“你与哥哥说一声,我先回去那边了。” 宋晴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一定要去吗?” 宋殊笑了下:“也不知道殿下回没回府,我过去看上一眼。” 宋殊回了院,雀酒总算松了口气:“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宋殊往里面看了两眼:“殿下呢?” “殿下昨日知道姑娘要在那边宿,便回府了。” 宋殊点了点头,走进房内,让霜儿把络子筐拿出来。 雀姬以为她是没事了想打络子打发时间,连忙笑着道:“要不今日奴婢陪姑娘打?” 宋殊没看她,在筐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一个坠子:“你把这个送过去给我妹妹,前些日子我特意给她做的剑坠子,颜色比男人用的都要鲜艳几分。你问问她喜不喜欢,不喜欢我重新做一个。” 雀酒愣了一下,连忙接过去,“姑娘要不也给殿下打个络子,奴婢让人送到王府里去?” 宋殊扫她一眼:“昨日殿下生气了?可有罚你们?” 雀酒摇摇头,“没罚我们,但是看起来心情不如何。” 宋殊便道:“上次已经给殿下送过了,不必了。你快给晴儿送去。” 雀酒心里默默叹口气,姑娘怎么就如此不上道呢?!就算送过了也可以再送啊,她就是瞧着上次殿下喜欢才让姑娘再送一次的。 “姑娘如若不想送络子,要不做点饮子奴婢让人送到王府里去?” 284.第284章 第284章 宋殊瞅她片刻,淡淡道:“我都不怕殿下生气,你怕什么。快送去。” 说罢侧了身子,拿起络子线,一副不想与雀酒说话的神情。 雀酒没办法,连忙拿着络子出去了。 宋殊手里拿着络子线,脑子中却被刚才雀酒的一席话给影响了。 这两日她与尹诏良的关系,因为她去西兴苑之后,一直有些不冷不热的。昨日喝了酒之后,她忽然生出了不想回来的心情,不想面对尹诏良。 她心底其实很大程度上,在回避着两人的关系。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处置。 尹诏良定然会成婚,而那个正婚的妻子定然不会是她。 “姑娘,你打什么呢?怎么线都乱糟糟的。”霜儿的话打断宋殊的思绪,宋殊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上的络子线不成章法。 宋殊连忙松开手上紧紧缠绕的络子线:“弄错了。” 雀酒自昨日之事后一直不宁,守在院门外没有等到尹诏良前来,更是坐如针毡。 “王嬷嬷,这怎么办啊?”雀酒左右来回走着,问王嬷嬷道。 “许是殿下今日有事。” 但是雀酒却觉得这次莫名的有些不一样。 果然第二日、第三日,殿下也没来。 反观姑娘,和没事儿人一样,殿下没来的第二日,她白天去找了宋晴,到了入夜才回来。 雀酒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劝宋殊:“姑娘,殿下这几日估摸着忙政事呢,姑娘不若做点醒神的汤饮,晚上的时候差奴婢送过去。”“王府奴仆多着,还缺我这碗饮子不成?”宋殊淡淡道。 王婆子见这情况,私下与雀酒偷偷说:“你没看出来?姑娘和殿下这是闹上性子了。定然是因为前些日子去了王府的事情。” …… 又隔了一日,雀酒实在坐不住了,见宋殊下了厨房,连忙留了一些她做的菜品,重新摆了盘,让人给王府送去。 尹诏良本来前两日确实存晾一晾宋殊的心理。 他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宿在朱雀巷的时日,才发现自从将宋殊从南州接回京了以后,基本除了很忙的时日,基本上都宿在了朱雀巷。 就算是再忙再累,弄完了自己的事情,他明明可以宿在王府,却让人赶了车去朱雀巷只为看上宋殊一眼。 然而那日宋殊没有回去,给了他当头一棒。 似乎只有他将那里当做是再累也要回去的归宿,只因为她在那里。而宋殊却完全没有。 尹诏良心里烦闷,忍了两日实在忍不住,趁着晚间夜色,翻墙进了院里去看了熟睡的宋殊一眼。 她倒是睡得香甜! 尹诏良没忍住,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头寻着宋殊的唇瓣吻去,轻柔的在上面磨蹭着。 他举动温柔,在睡梦中的宋殊似有所感,轻喃呓语了一句:“殿下,不要了。” 尹诏良动作一顿,撑起身子看她美貌的侧脸,听着她这般喃喃的梦语,心中莫名就消了气。 再怎么说,能在睡梦中都能叫他,心中怎么可能一丁点都没有他呢? 285.第285章 第285章 第二日尹诏良收到雀酒让人送来的甜饮,那时候书房里还有不少人。 丁宗给众位大人都添了热茶,单独给尹诏良上盅吃食。 丁宗早就看出来了,殿下这几日和宋殊闹着别扭呢。这几日把最近要安排的事情都给处理了,晚上的时候甚至还消失了小半会儿。 本来丁宗昨日以为殿下不会回来了,结果没想到夜深了他还是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像前两日那般阴沉了,似乎缓和了许多。 所以第二日朱雀巷那边送来吃食,丁宗自然以为是昨日尹诏良哄好了姑娘,特意将吃食献宝一样的借着加茶水的功夫送了进来。 “姑娘送来的。”丁宗将勺子一起奉上,悄声说了一句。 尹诏良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丁宗有些拿不准,让底下的人添了茶水之后就退了出去。阖上门之前他特意留了小心思,让徒弟走开自己去拉门,顺带看看殿下到底会不会用。 只见尹诏良喝了一口茶水,伸手拿起勺子,揭开了食盅的盖子。 小徒弟看他一眼:“嘿嘿,师父真厉害。我这就去!” …… “师父,送那食盅进去不会出事吧?” 丁宗吊着眼睛看他一眼,“你就学着吧!殿下吃了这东西,等会儿定然要去朱雀巷,快去通知马房的人,让他们把车子都刷洗干净,东西都准备好。” 丁宗松一口气,把门阖上了。 尹诏良处理完了政事已经天色晚了,他让丁宗告诉膳房多准备些菜,今日特意留了下面的官员一起同吃。 用完了膳,官员们各自回了家,尹诏良又单独批了会儿折子。 眼见天色都已经暗了,丁宗心想,难不成今日殿下真不去了? 别说丁宗了,他的小徒弟心里也打着疑虑呢。师父今日说的话可是要翻船了?夜晚的静谧被虫鸣声打破,尹诏良踱步从书房走出,“叫车。” 丁宗连忙迎上去:“主子去哪儿?” “朱雀巷。” 丁宗连忙支徒弟去请车,忙去了。 …… 朱雀巷里,宋殊还不知道雀酒送了东西去王府,本来想着这几日尹诏良大约都不会来,她莫名存了侥幸心理,想去大哥那过夜。 经过上次一遭,雀酒和王嬷嬷怎么也不同意她晚间出去。 “姑娘,这都晚了。要是殿下来了您让我们怎么交代?”雀酒一脸发愁。 “殿下不会来的。”宋殊道。 王嬷嬷委婉道:“姑娘,时日晚了。这会儿出门指不定被人看见了会传出什么奇怪的传闻来。” 宋殊没想过这个,闻言一怔。 “明日姑娘再去可好?正好明日是赶集日,姑娘不若带着晴儿姑娘一同去街上挑些首饰,到时候去赏宴的时候也能用上。”王嬷嬷笑着道。 “王嬷嬷还会观夜相呢?”霜儿有些好奇问道。 “都是过来经验罢了,算不得会。姑娘,您说可好?” 她们这般团团围着她,似乎要是出去了就是犯了什么大错。 宋殊无奈:“好吧,烧些水来,我想沐浴。” 286.第286章 第286章 耳房浴间,白雾弥漫,浴桶里的蒸汽在空中飘荡着。 屏风遮了半室,上面随意的挂着女子的罗曼轻纱。水声滑动,宋殊端坐在浴桶中,抬起手闻了闻。 这两日宋晴为她重新诊了脉,知道她后来喝了避子汤的时候,气愤不已。 好不容易替宋殊养好的身子,宋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变得更糟糕了。她没有责备宋殊,在心里已经将带走宋殊的那个男人骂了几百遍。 宋晴而后又特意去找了玉清道长,拿出珍藏的补品,这一次给她弄了不少的大补丸,又特意给她弄了浴药,就是沐浴的时候用的。 因为身体的缘故,宋殊不得不与妹妹说了自己不想怀孕的事情。本来她是不想让宋晴掺合进这些事情里面的。 宋晴知道以后便说先养好她的身子,以后会为她单独做一份避子的药碗,只要每天吃不会太伤身体。 如今这浴房里蒸腾的雾气都散发着一股青草药香,不算好闻也不算难闻。 宋殊泡上了小会,起身又用奴仆们打好的清水冲了身子穿上了亵衣。 尹诏良抬眼看她,鼻子动了动:“洗的什么澡?怎么一股味道?” 宋殊有些紧张,“是药浴。” “生病了?”尹诏良在她身前站定,仔细看着她的小脸。 走出浴间直接进了房间,见到桌边高大的人影时,宋殊捏着衣裳的手一紧。 说罢他站起来,朝着宋殊走近。 宋殊咬着唇摇了摇头,“不是。殿下应该知道我妹妹如今到了京中了吧?” “怎么不知?你不是为了她连家都不回。”尹诏良揽过她,推着她走到里间去。 宋殊侧眸看他一眼,觉得他这话莫名有些夹枪带棒的。“晴儿是道医,给我诊了脉,特意给我开的养身子的方子。” 尹诏良点点头,“这两日都干嘛了?” “没干什么,就是白日的时候回去找一下妹妹。” “我听雀酒说,你过两日要同你妹妹去皇姑母的赏宴?”尹诏良侧头问她。 宋殊点点头。 尹诏良其实有些没想到,“还以为自宫宴之后,你会厌恶这样的宴会。” “晴儿初来京中,想带她去看看。” 虽然如今民风比前朝来说算是开化,但是还是有许多地方女子不能单独出行。 “嗯。你妹妹多大?可许了亲事?” 宋殊看他,“殿下问这些作甚?” 尹诏良一愣,本只是随意问两句家常,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只是问问,不能问吗?” 宋殊摇摇头:“我妹妹如今还跟着云道山的道长求学,在京中稍微修整一段时间,恐怕还要出去游学,暂时还安排不了这些事情。” 尹诏良对宋家的情况虽然不能说是了若指掌,但是大体的情况却是很清楚的,不过宋殊不知道这一点。 “殿下不用操心我家里的事情。”宋殊说了一句。 揽在宋殊肩头的手掌握紧,尹诏良垂眸看向她:“殊儿,你将我与你的家人如此分开。你到底把我当做是什么?” 287.第287章 第287章 宋殊一愣,抬眼看他,被他的眸光刺了一下,想偏过脸去。 尹诏良伸出单手钳住她的脸颊,沉声应对:“不准逃避,看着我。” 宋殊抬起在烛光下如同含雾的泅水双瞳,不施粉黛的嫩白面庞被侧边的白玉屏反射的荧光照着,比那白玉还显得温润。 宋殊看着他,粉嫩嘴唇微张,没说出话来。 “嗯?”尹诏良拉近距离,两人几乎近在咫尺之间。 “殿下就是天下尊贵无二的存在。我自然只将殿下当殿下啊。”宋殊轻轻说道,眼睛看着他。 尹诏良从这眼神中察觉了她些许的慌张感。 他松开钳制,改为轻抚。 “殊儿,不光只是要你把我当做一个亲王殿下。”他低头,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两人鼻尖相碰,低沉的语句似乎萦绕在耳旁,“我是你的夫君。” “别慌。”在宋殊要出门的功夫,尹诏良喊住她,几步一迈,伸手拿了一件氅衣披到她身上,“外面起风了,别着凉。” 宋殊雪腮有些泛红,伸手推了推他:“殿下,我头发还湿着,我先去绞了发来。”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叫上一句听听。”他说完,深如墨的眼睛盯着她。 尹诏良任由她推开了他,脸上带笑,夜还长着,不缺这一点时间。 宋殊低低应了一声,打开门让霜儿进来替她绞头发。 有奴仆在场,瞬间气氛正常了不少。 宋殊想着前几日答应了粉黛的事情,与尹诏良搭着话,“殿下,你知不知道西兴苑有个叫粉黛的丫鬟?”尹诏良正翻看着她这些日子写的字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这般态度,倒是让宋殊有些摸不准,压着心中的急躁,宋殊耐着性子问:“殿下是因为我认识她的,还是本来就认识她?” 尹诏良抬眼看她,“醋了?” 宋殊看了一眼身侧的霜儿,脸颊有些臊得慌:“殿下!” “自然是因为你。” 原来是这样,那接下来宋殊要说的话变得顺理成章的许多:“殿下,粉黛虽然年龄还未到,但是已经凑够了赎身的银子,能不能请殿下网开一面让粉黛出府。” “西兴苑奴仆的身契,是放在外祖母那儿的,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怎么求到我这里来了?”尹诏良将手上的字帖放下,等待着宋殊的下句话。 宋殊咬唇看他,“不求殿下我还能求谁?” 宋殊侧身一转,“殿下,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头发半垂在胸口,双颊粉红眼波流转,大氅里的亵衣领口微开,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玉颈胸脯来。 尹诏良手一顿,莫名觉得有些燥热,但他面上还是沉静,毫不显色,只是大手微微握紧放在膝盖上面,如同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你难得开口相求于我。”他话一顿,“我自然是要帮你做到。” 一个奴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宋殊听了当即扬起笑来,“多谢殿下!我也替粉黛谢谢殿下。” “行了,头发绞好了就过来。” 288.第288章 第288章 宋殊摸了摸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如若现在睡觉的话容易着凉。 “霜儿,再去拿两条干帕子来。” 霜儿有些紧张,连忙去拿了,垂着头认真的给宋殊绞头发。 没过多久,宋殊摸了摸头发,确实已经干了九成,才摆摆手开口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霜儿便赶忙退了出去。 一出门去,霜儿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殿下在的时候,她总是存了几分惧意,她和院中的奴仆不一样,她是宋殊从南州带回来的,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里的衙役,甚至连县丞都未见到过。 面对尹诏良这般的大人物,虽然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始终还是未能习惯。 她走出廊道,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王嬷嬷和雀酒。 雀酒早就担心的不行,生怕今日殿下来了又与姑娘不欢而散。 王嬷嬷连忙上前伸手拉住霜儿,询问道:“霜儿,里面的气氛如何?殿下和姑娘吵架没有?可有说话?” 霜儿连忙点头:“说了不少呢,姑娘还和殿下求了一个丫鬟。” 王嬷嬷和雀酒一愣,连忙问:“什么丫鬟?” “西兴苑里的粉黛姑娘。”霜儿低低说道。 王嬷嬷听了,思索了一番:“我知道粉黛,她和姑娘的关系不错,是西兴苑里头做事的二等丫鬟,以前好像和姑娘住一屋。” 雀酒生出几分危机感来,“姑娘是求了让粉黛到院中来做事吗?” 这粉黛听起来与姑娘很是亲近,以后来了朱雀巷,这院里恐怕得换主事的人了。霜儿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姑娘是替粉黛赎了身。” 这话一处,王嬷嬷和雀酒脸上都有些怔忪。 “姑娘的心是真的好啊。”许久王嬷嬷叹了一句。 赎身,这是他们多少奴仆的心愿。府里多是卖了死契的奴仆,这辈子可能都得为奴为婢。就算是卖了活契的奴婢,如若主子不发恩,也断没有随便赎身的可能。 雀酒听了这一句,久久没说话。 …… 房内,宋殊迈着莲步走到了尹诏良的脚跟前,尹诏良伸手抱她入怀,在她有些彷徨时,低头情不自禁低头吻住了那一双早就已经想浅尝深入的芳唇。 大氅滑落,掺和着散播开来的热气。宋殊一颤,尹诏良抱她更紧,灼热的气息由前往后移,在她的脸颊、后颈,耳畔游移不定。 宋殊的头忍不住微微向后仰,微微张开的唇瓣色泽艳丽,沾染了些许晶莹,显得剔透。 侧脸轮廓让人迷醉,浅尝辄止的吻变得越发下力,宋殊整个人逐渐失力。 尹诏良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中。 床帏轻飘,鲜艳的银丝反射着桌或搭在她雪白藕臂之上。 青丝微乱,尹诏良欺身上前,紧扣着她的双手下去。 宋殊双眼含水,许久未掀起波澜的床帐轻轻飘荡,时而帏漫秋波轻摇,又时而轻颤。 交织的燥热气息,让宋殊羞得满脸潮红,四肢早就失了力如同烂泥,紧紧包围着她的熟悉气息,让她无法抗拒又得竭力相迎。 289.第289章 第289章 一朝醒来,宋殊觉得双腿酸痛,尹诏良今日没有去上朝,坐在堂屋看着她身子歪歪斜斜,笑了一声:“我看你还是得好好锻炼一下才行。” 锻炼?如何锻炼?宋殊看向他,眼睛里有些防备。 “脑子里想什么呢!”尹诏良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桌前来,“以后我休沐的时候带着你练练功,适当锻炼一下你。” 他低声笑着道:“别跟不上我的体力。” 宋殊脸色涨红,“殿下!” 旁边还站着王嬷嬷呢,宋殊扫过去一眼,便看见王嬷嬷揶揄的眼神。 宋殊连忙出去洗漱,与尹诏良用了早膳。 “今日你便自己安排,我回府中还有事。”吃完了早膳,尹诏良与她交代。 宋殊在他走了之后便去找宋晴,与宋晴一同上街逛了成衣铺子和首饰铺子。 因为玉清道长知道宋晴许多年都没有在家人的身边,想着也游医了这么久,便决定在京中多休整一段时间,起码也要待上一个月。 宋晴平日里在外面哪里会带那么多衣物,肯定不够穿。 宋殊便叫雀酒备了马车,接上宋晴和山贯一同出了门。 山贯坐在车辕与车夫同坐,里面坐着宋殊姐妹还有王嬷嬷和霜儿。 宋晴拿着自己的短剑,给宋殊展示着自己刚刚挂好的剑坠儿:“姐姐看,这坠儿颜色好看,正好配我这黑漆短剑。”宋殊本来还以为她会绑到平日里常拿的那把桃木剑上:“我倒是忘了你有好几把剑,本来想着这坠子桃红坠子正好配你那桃木剑。这剑霸气,用这样的颜色反而有些削弱了气势。你要是不嫌弃,再等上两日,我给你编一个银黑相间的。” 宋晴笑着依靠过来:“那自然好!” 正说着她看见宋殊脖子上有些红红的印记,“姐姐,你这儿是怎么了?被蚊虫咬的吗?” 说完宋晴蹙着眉伸手去查看,宋殊连忙抓住她的手,脸颊有些带红:“没事!就是昨晚蚊子咬的。” 此话一说,霜儿也看向她:“姑娘,这天气房里都有蚊子了吗,都怪奴婢没注意,今日回去给您点上驱蚊的熏香吧!” 宋殊听了脸颊更热了。 车厢内,只有王嬷嬷不动如山,坐在一旁嘴角带笑,也没说话,看着两个少女围在宋殊身边关心着她。 宋殊被王嬷嬷的眼神看得更是羞意浓,只得赶紧说了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话题:“正巧我开了一家食馆,也带你和山师兄去尝尝。你们走南闯北的,见识广,去给我提提意见。” 宋晴听了笑道:“我们是见的多,但是都是见的病人多。师父那个抠搜的劲儿根本不舍得给我们下馆子,倒是师兄请我下了几次。” 宋晴一路上游医的经历哪是那么一两次就能说完的,宋殊询问起来,宋晴便高兴地讲起一路上有趣的事情。 说了一路,马车暂歇停下,山贯喊了一句:“各位姑娘们,到啦!” “师兄,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宋晴先掀开布帘子,跳了下去。 290.第290章 第290章 接着王嬷嬷和霜儿将宋殊扶了下来。 两姐妹虽然身着淡色朴素,但惊艳的容貌还是吸引了不少视线。山贯侧身一挡,将街道旁的人群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姑娘们,先进店里去吧。”王嬷嬷低声催了一句。 宋殊点点头,拉起宋晴的手相携进了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子是京中最大的成衣铺子月盈阁,平日里逛的人不算多,因为这里的价格很昂贵,接待的客人都非富即贵。 “几位姑娘,快快里面请。”店家见人进来,连忙相迎。 王婆子掏出两粒银瓜子,递给店家:“我们姑娘要去楼上。” 店家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位,里面请。” 月盈阁一层卖的衣物已经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了,二层更是昂贵不已,并且二层这个事情,除了京中贵人圈子里的人外,知之甚少。 几人到了二楼坐定,店家让奴仆上了清香的绿茶和果盘,特意询问宋殊和宋晴的需求,让奴仆们拿着布料来给两人一一过目。 “制衣时间太久了,我们想要买的是成衣。”那店家悄悄打量着宋家姐妹。 这两个女子长相出众,一个口音似乎就是京中的,一个口音偏南方,似乎是才来京不久。 店家马上便明白是宋殊来给宋晴买衣服的,连忙推荐了一些显白的料子。 虽然宋晴的皮肤依旧算得上白皙,但常年在外风吹日晒,在面若凝脂的宋殊面前却显得有些发黑了。 “您先看看料子和颜色,我再给您拿上我们的款式给您看看也不迟。”店家很有耐心的开口,推荐的东西确实还不错。宋晴选了几个,宋殊又问山贯道:“山师兄,你也来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料子。” 山贯连忙摆手:“我就不用了。” 宋殊眼眸看向宋晴,宋晴便拉着山贯到前面来,“师兄,你便替我看看,我想买上两件送给师父。” 听闻是要送给玉清道长,山贯便认真看了起来:“送给师傅美观不重要,最主要是耐脏。” 这发言听得店家都摸不清他们身份了,侍立在一旁赔笑,还连忙推荐了几个耐脏的深色。 山贯选了之后,在店家让小二去拿女子衣裳款式给宋晴过目的时候,宋殊开口与店家说道:“刚才那几个男子的颜色,你按着刚才选色那男子的身形拿上两套,再做几套正常身高的。款式要尽量简洁大方,不要弄得里胡哨。” 店家连忙点头:“好的,姑娘。我们这儿的款式要是不合适,可以尽管送回来改,你就放心好了。” 几人买了衣服,又去了卖首饰的铺子。 宋殊对这些向来没什么要求,但是给妹妹选起来却格外的认真。 山贯走在铺子里,问了两句价格,有些咋舌。 他看向宋殊戴在发间的简约发簪,是他前些日子特意买的,了他不少积蓄。 但如今,那簪子中间的一点金在这里显得特别的寒酸。 他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291.第291章 第291章 宋殊又特意给妹妹选了一套头面,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宋殊先下了马车,又让王婆子将东西送过去。 霜儿随宋殊进了院里,雀酒笑着过来:“姑娘,有人在等你。” 宋殊一愣。雀酒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在等她的自然不会是尹诏良。 宋殊偏头向院里看去,只看见一角裙摆。 心弦一动,宋殊疾步往里走去。 “霜……不,殊儿!”粉黛看见她,有些激动的上前来拉住她的手。 “粉黛,你出来了?!”宋殊脸上挂着笑,显得格外的明艳。 粉黛眼底含泪,“多谢你!多谢你!” 宋殊拉过她坐下,递上一张手绢:“别这么说。” 粉黛情绪激动,宋殊也没催促她,等她哭了一会儿,主动说起王府中的事情来。 “我真的没想到老夫人愿意让我走,那天过后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没想到成了。” “那你的身契呢?”宋殊连忙问了一句。 “老夫人知道是你要走的我,临走前还问我是不是和你说好了要来朱雀巷这边?她叫人将我送过来的。” 粉黛从简简单单的行囊里将泛黄着的身契拿了出来,“燕嬷嬷拿给我的。” 看见身契在粉黛手里,宋殊松一口气:“这契还给你了就成吗?还是要去趟官府。” “不用,在我手上就成。”“恭喜你了。”宋殊朝着粉黛笑。 看着她这般的笑意,粉黛又想哭了。 “行了,快擦擦泪。”宋殊拿过帕子,替她拭泪。 粉黛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朝着宋殊道:“你要是愿意,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殊儿。” 宋殊摇摇头,指着外面:“这里人多着,哪里还用得上你。你还有亲人,不若回亲人身边去吧。” 粉黛却有些怅然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说我愿意回去,只是不知道我家的嫂子愿意让我在家住多少时日。” 宋殊拉过她的手,认真道:“这些我都替你想好了。我如今在外面开了一个食馆,缺一个管事的人。前面本来想让我哥哥给我找个管事的,挑去挑来也没挑中人。你要是愿意,去那里帮我做事。我们签工契,不是为奴为婢,你要想成家嫁人毫不耽搁。” 粉黛一愣,万万没想到宋殊连这些都替她想好了。 “怎么如今这么多愁善感?”看着粉黛又流出的泪水,宋殊都有些无奈了,“你再这样,我也只能跟着哭了。” “姑娘,东西已经给晴儿姑娘那边送过去了。”王嬷嬷进屋禀话,看见粉黛也有些吃惊,心想着上次霜儿说过宋殊要替粉黛赎身的事情。 “粉黛,怎么哭了?”王嬷嬷装作不知道问了一句。 粉黛看向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宋殊便道:“嬷嬷出去吧,我与粉黛说会儿话。” 王嬷嬷点点头,退了出去,走到一旁的廊子上,小声问雀酒:“这都哭了有一会儿了吧?” 雀酒点点头,敛眉隐去眼中的情绪:“别说是那粉黛姑娘了,断是我听了,都想哭呢。姑娘真是太好了。” 292.第292章 第292章 几日过后,正是赏宴之期,宋殊前一日特意沐浴了一番。 早晨天刚亮了不久,院中的奴仆早早就起来替主子熨衣服,熏衣服,摆置首饰头面与胭脂水粉。 待宋殊起来后,霜儿与雀酒伺候她穿上一身玉色穿插青碧云纹的堆上襦,配上宛如霞光织锦的绸光下裙。 霜儿扶她坐到梳妆台前,镜中之人雪白面颊上融融光晕流转。王嬷嬷拿了两根细线替宋殊尽面,将那面颊之间毛茸茸的细小毛发全部都绞尽。 待脸上的红意消退,依照宋殊的要求简单的替她上了妆。 饶是这样,她这优越的五官格外的明艳动人的起来,比平时更是耀眼几分。 宋殊选了几个并不打眼的钗环,明丽雅致,跟是显得天姿国色,纤柔出尘。 担心宋晴那边没有合适的奴仆打扮,宋殊便让雀酒带着霜儿过去。 王嬷嬷替她轻轻整理着身后的青丝,笑着对着铜镜的宋殊道:“姑娘打扮起来真好看!要是日日这般,院里的奴婢都得养上几分眼!” 宋殊轻轻一笑,问王嬷嬷道:“王嬷嬷以前陪人去过这样的宴没有?我还有些紧张呢。” 王嬷嬷摇头,“别说姑娘了,就是我都有一些紧张。要不是姑娘,奴婢哪儿有这么好的命能见识这些。” 等了没有多久,雀酒便来请宋殊:“姑娘,晴儿姑娘那边已经弄好了,只是晴儿姑娘不乐意用前些日子您买的那些金钗,打扮的简单。” 宋殊点点头:“她与我一样,不爱出风头。而且她平日就是朴素不爱打扮的,这般倒是让她不自在了。” 宋殊忽觉自己前面有些想的不周到了。虽然是为了妹妹好,但是当时却没有问宋晴到底是不是喜欢那些头面。 暗叹一口气,宋殊起来出了院门。 马车是宋濂院子里特意新买的,装潢朴素,与王府的马车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宋殊踩着门童准备好的马凳上了车去,看见宋晴愣了一下。 她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妹妹如此娇艳的样子! “真是好看。”宋殊笑着过去捏了一下宋晴的脸。 宋晴笑道:“姐姐的那婢子真是一番好手艺,我都想让她教我两招了。” “你那挽发的手艺是应该学一学了。”宋殊笑着道。 “还不是因为云道山没人教我!”宋晴抱怨了一句,又道:“师父和师兄让我谢谢你给他们买的衣裳。” “只是两身衣裳罢了。” “那也要不少银子呢!” “挂的殿下府里的账。” “……姐,你真厉害!” 宋殊闻言直笑:“那不然呢。” 马车行驶了半刻钟才到了赏宴的庄子,这地方地处京郊,却又紧紧临着皇家的马场。 两人下了马车,交了拜帖之后进了庄子里。 周围传来不少打量的视线,相较于有些紧张的宋殊,宋晴的神色格外的放松。 她毫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和言语,抓着宋殊的手,杏眼滴溜溜的转悠着:“姐姐,哪位是公主啊?” 293.第293章 第293章 宋殊赶忙了她一下:“收敛点,一会儿我带你去见。” 宋晴连忙敛下神色,低低应了一句。 宋殊带着宋晴进到里面,雀酒和王嬷嬷跟在一旁。 大长公主宴请的人数不少,此时已经大部分聚集到了庄子里,宋殊宋晴姐妹找了个角落坐下。 “听闻此番赏宴,赏的不止是,你们知道吗?”两人背后的的树丛后面有人说着话。 宋晴竖起耳朵听起来。 “不赏,赏的是什么?” “自然是各家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这是相亲宴?” “谁敢查?” “话说……当时那流言你们听过吧?” “林清芠真是可惜,本来半脚已经踏入了王府,谁曾想出了这档子事。她也可怜。” “算不上,只是为了给摄政王选妃罢了。前些日子林清芠那边不是出事了吗,自然需要重新选妃。” “定然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不然怎么可能养在外面迟迟不娶。如今谁要嫁进去了,还得防着外面的外室。” 气氛沉默几息,她们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这流言都这么久了,怎么没人将那女子给查出来。” “你们看吧,就算是如此也有大把的女子等着嫁给殿下。” “怎么没听说过,听闻如今殿下在外面养了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我看你就挺想的吧,郑秀凛。” “胡说什么?!” 宋晴拉了拉宋殊,“姐姐,她们说的这个人是……”她欲言又止。 宋殊点点头,“不必在乎。” 宋晴敛下神色,怎么可能不在乎?原来姐姐这些日子来承受了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为什么那个劳什子殿下还不给姐姐一个名分呢? 想到如今姐姐的身份,恐怕那殿下给一个身份也是妾室吧。 宋晴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些不忿。 宋殊却突然站起来,拉过她:“我见到主位来人了,我们先去同大长公主殿下请安吧。” 宋晴愣了一下,跟着宋殊的力道站起来:“好。” 两人行至大长公主面前,双双跪下。 大长公主刚刚稳座下来不久,如今观望着还未来请安的人有许多,大多数上前来的都是与她认识亲近的。 看见宋殊和宋晴,大长公主仔细打量着,“宋姑娘,你还有个妹妹呢?” “是。妹妹先前在南州,这些日子才刚刚进了京。” 宋晴虽然跪着,眼睛却一个劲的偷偷打量着大长公主。 她与京中的贵女很是不同,眸光里带着活力与俏皮,让人看了也不生厌,还多了几分亲近。 “你叫什么名字?”大长公主看向宋晴。 “民女叫宋晴,公主殿下。”宋晴抬起头,滴溜溜地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被她逗笑:“真是个可人儿,这机灵劲儿!” 宋晴也笑。 大长公主与宋殊说了会儿话,外面来了人请安,宋殊姐妹留在了里面没出去。 宋晴拉了拉宋殊的手,低声道:“姐姐,我看大长公主的脸色,其实发现她似乎身子抱恙呢。” 294.第294章 第294章 宋殊一愣,低声问:“抱恙?可看出来哪里不好了?” 宋晴悄悄说:“其实也只能看出大概的问题来,具体情况还需要把脉。” “严重吗?” “对于女子来说,是挺严重的问题。” 宋殊思忖了一会儿,想着上一次在宫中大长公主帮了她许多,她拉住宋晴:“那我们等会儿。” 等大长公主与请安的人寒暄完毕,侧头一看,宋殊姐妹竟然还未走。 以为是两人有些畏生,便开口让旁边的嬷嬷送她们出去。 宋殊却带着宋晴往前走上一步,“公主殿下,民女有事相禀,可否屏退左右?” 大长公主还以为宋殊要说关于尹诏良的事情,眸色一正,让不相关的人都退了出去,徒留了几个心腹在身边:“是怎么了?可是与诏儿有关的事情?” 宋晴上前一步:“公主殿下,是关于您的。” 大长公主眼神疑惑:“我?” 她与宋晴第一次相见,与宋殊也只是几面之缘,虽然帮了宋殊许多,但是都是看在尹诏良的面子上。 虽然大长公主身份高贵,但常年生活在乡野的宋晴对等级观念的理解并不深刻,再加上如今大长公主身体抱恙,在她眼中更是病人的身份。 “大长公主殿下,您是不是平日里常常盗冷汗,手脚冰凉,但是夜晚的时候又会燥热难耐。”宋晴抬眼问道,她眼神眸光清亮,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大长公主被她说得一愣,点了点头:“确实有。”“月事常年不规律,近来更是血量变少,虽然如此月事时肚子却有如石坠,便意通畅。” 大长公主听了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疑惑变得凝重:“你是如何得知?” 宋殊连忙解释道:“大长公主殿下,令妹从小就被送到南州的云道山学道医,主攻的便是妇女疾病,如今已经修行了十几年。今日与殿下问安,令妹看了殿下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民女才斗胆让她进言,万万没有恶意,还请殿下不要责怪民女唐突。” 大长公主听了,招招手让两姐妹平身:“既然这样,你可有办法医治?” 宋晴嘴角勾起笑,脸上带着小小的骄傲和自信:“殿下,民女游意多年,对妇科更是精通。殿下这病说来只是有些麻烦,但其实要治并不难。但如若不治,恐怕会影响子嗣生育……” “大胆!”旁边有嬷嬷斥了一声。 大长公主连忙拦住那嬷嬷,瞪了她一眼,又转眼对宋晴笑:“你叫宋晴对吧?” “是。” “李嬷嬷,去给宋家姐妹调个好位置,让她们观宴的时候能舒心一些。”大长公主侧脸吩咐了一声。 李嬷嬷领了命赶忙下去了。 大长公主又让人关了房门,“宋晴,你过来。” 宋晴几步上前。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我这病在太医院调理了几年都没个结果,我听闻民间有些偏方治病效果很好,你用的可是那些偏方?” 宋晴摇摇头,“公主殿下,我也需要望闻问切诊脉判断,并不是偏方。” 295.第295章 第295章 宋晴笑着道:“虽然不敢说医术比太医院的强,但是民女处置妇科多年,也有不少经验,如若殿下不放心,也可以叫上太医来一起诊断。” 大长公主嗤笑了一声:“那群废物,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骂了他们多少回了。” 大长公主将手腕搭到桌上:“你来替我看看可行?” 宋晴点点头,走上前去兀自坐下。 旁边的嬷嬷似乎有些嫌弃她不礼貌,却被大长公主眼神一扫也不敢说话。 宋晴哪里关注这些,坐下来之后便认真诊脉。 片息过后,宋晴蹙着眉头收回手。 大长公主紧盯着她那张明艳中带着些许秀丽的脸庞,有些踌躇地开口:“如何?” “公主的身体情况,倒是比我想的要严重一些。”她说话很直接,不似太医院那些御医那般委婉。 “那你前面说能治好,可还作数?” “唔。目前的话,我先开两副药,大长公主先吃着,随后我回了家再让我师兄给公主配几幅药浴方子。除了这些之外,最好还要针灸。” 但是这样的直接却深的大长公主的欢心,太医院那些御医弯弯绕绕的说法,每次都让她听得云里雾里,有了情况也不敢直言,最初她还信上几分,如今要是谁在看病这事儿上与她弯弯绕绕,定然是要被她骂上几句的。 “自然不会嫌。”大长公主笑着道,“你快说说,要如何治?” “自然作数,只是时间恐怕的长一些,公主不嫌麻烦就行。” “今日恐怕有些麻烦,不若明日你来公主府?”大长公主提议道。 “可以。”宋晴点点头。 大长公主脸上带着笑,比之前多了几分真诚,扫向旁边的宋殊:“宋姑娘,你这妹妹真是兰心蕙质。”宋殊福了福。 大长公主连忙让身侧自己最亲近的嬷嬷亲自送两人出去。 那嬷嬷平日里是大长公主的左膀右臂,身份比上女官都要有实权几分。 旁人见她亲自躬身带着宋家姐妹出来,又请他们在宴中除了主座最佳的席位坐下,不免议论起来。 “那两个女子是哪家的?” “听闻是吾威军里哪个军官的妹妹。” “啊?妹妹啊?你的意思是她们连官女都不是。” “这我不知道。” “大长公主怎么会注意到这样的女子?难不成……” “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有意让她与殿下结亲啊?” “结亲嘛,我倒是觉得不可能。你看看她那狐媚样儿,哪里有正室该有的明堂样子。话说外面不是传闻殿下养了外室,你们说会不会就是她啊?” “说不定呢,不是说宫宴上她还出了风头,甚至让相爷的女儿都吃了憋。” “啊?” “而且她那亲哥是从南州调任上来的,你们可知道从地方调任京中有多不容易,更别说直接调任吾威军了。家中一点家世都没有,凭借什么才能走到如今地步,你们想过没有?” 此话一说,众人看向宋殊的眼神都夹带着不明的意味了。 296.第296章 第296章 宋殊以前常年都是跟在主子身后,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聚光的地方。坐在席位上,只觉得坐如针毡。 宋晴倒是毫不在意周边人的眼光,桌上精致的餐食吸引了她的视线。 宴会过来,大长公主特意让人送了东西在她们马车上,宋殊知道这定然是大长公主给妹妹的变相诊金。 “晴儿,明日去大长公主府,要我陪你去吗?” 宋晴早就看出来宋殊疲于应付这些事情了,摆摆手:“姐姐不用,只是去看个病而已,我明日带上师兄就可以。” 听到这话,宋殊松一口气:“嗯,那也行。你觉得今日可好玩?” “还挺好玩的。吃的好吃,宴会上那些玩意儿也新奇,还能有礼物收。”宋晴开朗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宋殊笑着道:“那就好。” 到了宋濂的宅子,奴仆将大长公主送来的盒子摆到桌面上,宋晴有些好奇:“姐姐,可以打开吗?” 那盒子极长,但是狭窄,重量也不算特别重。但盒子外表精美,以贝母为色 “是大长公主送你的,快打开吧。” “哪里是单独送我的?明明就是一起送给我们的嘛。”宋晴笑着道,走过去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是放着两颗巨大的人参,体型很大,这木匣子完全是为了展现它修长的人参须才如此。 打开之后,宋晴发出一声惊呼:“天哪!这人参恐怕得百年吧!” “姐姐!这人参大长公主真的送我们了吗?” 宋殊点点头:“皇家送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宋晴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几眼,“正好有两根,姐姐拿去一根吧。” 宋殊摇摇头:“不用。这东西定然是公主殿下特意送给你的,而且我哪里用得上半年人参。” 宋晴好歹都要送她一根。 宋殊拉着她的手,笑着道:“你别忘了我如今跟的是什么人。这些东西皇家多的是,万一我真的要用,殿下肯定也愿意给我用的。” 宋晴见她确实是不想要,便道:“那我送一根给师父,剩下的留在哥哥这里,万一哪天我们兄妹之间谁要用,也能用得上。” 宋殊看着她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心中有些欣慰。自家的妹妹真是太懂事了。 宋殊要走之前,陪着宋晴将那人参一起给玉清道长送去,玉清道长的嘴巴从看到那人参就没下来过,走之前还问宋殊,下次有这种宴能不能也带他去。 “师父,你想什么呢?”山贯有些无语,“晴儿他们去的都是女眷才会去的宴席,你去了马上就会被抓起来你信不信。” 玉清道长吹着胡子:“逆徒!我只是问问!” 宋殊笑笑:“要是下次有能带道长去的,我定然邀请道长同去!” 玉清道长瞪向山贯,“你看看人家宋姑娘!” “好的好的,宋姑娘,到时候可一定要叫我啊!”玉清道长笑眯眯道。 宋殊回了院之后,想到宋晴的那把漆黑的短剑,让霜儿拿了络子筐来,特意选了颜色,准备给她打一款飒爽的剑坠。 297.第297章 第297章 几日之后剑坠子做好,宋殊特意去找了宋晴。 宋晴见了她高兴,连忙将那坠子换上:“太好看了,姐姐你的手真是太巧了。” “正好我今日也有空,不若一会儿你与我出去一趟?” 宋晴歪头看她:“去哪儿?” 宋殊掏出她写好的食谱:“去我开的那个食馆看看。” “你帮我看看这些食谱,我加了一些药膳进去,但是不知道与其他的食物相不相冲。” 宋晴仔细翻看了一番:“没有什么相冲的,姐姐选的这几个食材都是温补的,普通人基本都能吃。” 宋殊听了开心,叫了车送宋晴和她去饿了食馆。 食馆里,粉黛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布襦裙,头上别了一根梅银钗,正坐在柜台算账。 旁边是食馆以前的账房,正满头大汗地与她解释着账目的一些开支。 宋殊和宋晴进了店里,粉黛连忙迎过来,又将两人安排到了后院小坐。 毕竟宋殊姐妹的容貌太过打眼,店中还有食客,她们一进来就收获了不少的打量。 粉黛拿着账目进了后院,笑着给宋殊和宋晴倒了茶水。 “晴儿,这是我以前在王府中的朋友,名叫粉黛。我以前随同老夫人到了京中过后,便是一直与她同住的,情同姐妹。”宋殊介绍道。 宋晴特意站起来行了一礼:“粉黛姐姐,多谢你这多年对姐姐的照顾。” 粉黛一笑,“客气什么,你姐姐还帮我赎了身,要不是你姐姐我如今还在王府为奴为婢呢!”三人坐下,寒暄了两句。粉黛开始给宋殊说这两日她在店中看到的问题,只是她说得隐晦,声音也小。 “粉黛姐姐。”宋晴有些疑惑,“为何这么小心?” 粉黛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往身后看。 宋家姐妹转头,便看见后院的屋子里有两个小孩正趴在窗头看着她们。见她们一回头,连忙缩进了屋子里。 “这两个小孩是账房家的,账房平日里就住在这里。”粉黛小声道:“听闻你将店里做事人的身契都买了下来?” 宋殊点点头。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可以,但是也有一两个偷奸耍滑的。”粉黛蹙着眉头道。 “暂且不说了。”宋殊站起来,“不若你和我们姐妹两人出去吃饭吧,外面方便。” 粉黛点点头,三人便一同去了其他的地方。 本来宋殊出来也有带着宋晴多多游玩的心思,便选了可以听说书的一家酒楼。 三人坐定,粉黛才开始说这几日在食馆观察到的事情:“店里的长工基本上都比较老实,除了账房那一家人。听闻他们以前也是长工,那账房年轻的时候给秀才当过书童,跟着认了一些字,人也聪明,懂一些算数。后来给前任东家做久了事情,便让他跟着以前的老账房管账。” “后来老账房去世了,他便接管了账房这一差事。” 宋晴问:“他做了假账?” 粉黛点头:“还不止这样。不过大部分事情都是以前老东家那边的,如今他才接管了这边,还没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前面章节已改。。这两天有事太难受了 298.第298章 第298章 宋殊眉头一蹙:“他还住了在后院?” “是,带着他的妻子和子女。他妻子也是店里的,平日里在厨房帮厨,口碑还可以。” “自我接受店里之后,账目还正常吗?”宋殊不由问道。 “基本算正常的。他大概知道新东家接手了之后会查账,所以不敢做什么小动作。”粉黛对着宋殊说道。 “这样的人不堪大用,姐姐。”宋晴插了一句嘴。 宋殊想了一番:“店里的人手还够用吗?” “够用的。” “既然如此,便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让他家一家人都搬出去,如果他妻子还愿意在店里帮厨,便还是按照以往的银钱给他,但是这个账房不要让他在店里做事了。” 粉黛点点头,“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出面,但是如今店里都是旧东家的老人,他们关系紧密,我单独出面处理这样的事情恐怕成效不佳。” 粉黛一愣,“行吗?” 今日天气好,几人出来逛逛走走除了一身的汗。 待沐浴之后,宋殊坐下来,让雀酒将院里的侍卫都叫了过来。 宋殊思索一番,“那先不处理,我今日回去选一个侍卫跟着你。” 宋殊回到院中,听她说出了汗,便让人去准备了洗澡水。 这个院子不大,其实院中的侍卫并不多,一共才三个。 宋殊笑了笑:“自然行的。” 宋殊并不知道除了这些人,尹诏良其实还在院外安排了有其他的暗卫。 宋殊点了点三人中最为强壮高大,面相也看起来极其凶狠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被宋殊一点,黑色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声音很是雄厚:“回姑娘,奴才名叫左嘎。”听到这个名字,宋殊一愣:“你不是中原人?” 左嘎点点头,“奴才母亲是中原人。” 宋殊打量着他的身形,难怪长得如此高大。 “王嬷嬷,明日你带着左嘎去店里,帮粉黛处理一下事情。”宋殊吩咐道。 王嬷嬷听了令,面上有些欣喜。 自宋殊住到了朱雀巷,身边伺候的奴仆多了,她觉得宋殊其实有些疏远她。 如今宋殊居然让自己去参与她的私产经营,难不成说她还是想重用自己? 王嬷嬷立马笑眯眯的道了:“是。” 宋殊又交代了几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让粉黛接手了那个食馆,里面有个手脚不干净的账房。” 王嬷嬷立马明白了宋殊的意思:“姑娘让带着左嘎过去,可是担心那账房找人动手?” 宋殊点点头:“情况有些复杂,那账房一家都住在后院,和店里的其他长工关系也不错。他们以前给旧东家做事,肯定会有一些感情,再加上此番是赶人,难免会产生唇亡齿寒之感。” “王嬷嬷,粉黛虽然会说道,但是没有你经验丰富,你过去得帮这点。” 王嬷嬷听了连忙道:“姑娘放心。” 说着话,外面传来请安跪地的声音,宋殊便摆摆手,让王嬷嬷和侍卫们退了下去。 尹诏良迈着一双黑得发亮的缎靴进了房内。 停一下呢明天早上起来写 明天加更补偿一下大家 明天大概会有五章到六章 299.第299章 第299章 尹诏良神色疲惫,似乎有些没休息好。 宋殊一怔,与他请安:“请殿下安。” 尹诏良点点头,侧头问她:“这两日过得可还舒心?” 宋殊点点头。 “又在打络子?”尹诏良踱步进了屋,看见她随意放在桌面上的络子筐,“给谁打的?” “给我妹妹。”宋殊说了一句,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替尹诏良倒了茶水。 尹诏良看向她,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这段时间京中可能会有些乱,不要随意出去了。” 宋殊抬眼问他:“京中出了何事?” “有人造反。” “殊儿,这些日子不光是外面,你哥哥那里你也得少去。” 宋殊一惊,瞪着眼睛看他:“造反?何人敢如此……” 尹诏良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妹妹的事情,我今日去见了皇姑母,她说宋晴前些日子替她看了病。你妹妹的医书很是精湛,几次针灸和药用下来,皇姑母的身体爽利了不少。没有让你完全不去,但是要少去。” 宋殊一愣,“殿下,我妹妹才来没多久,我也还未见她几次呢。” 尹诏良嘴角微勾,却不见笑意:“打这主意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人愿意冲锋陷阵,有些人浑水摸鱼。” 听到大长公主对宋晴这般赞扬,宋殊扬起笑来:“能为大长公主殿下效劳,是晴儿的福气。” 尹诏良茶杯一转,淡淡瞥向宋殊:“最近你哥哥在干什么你可知道?” 听到这个疑问,宋殊一愣,随即摆摆头。尹诏良轻轻退起茶盏盖子的手一松,盖子阖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音。 “殊儿,你哥哥如今接触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淡淡道。 宋殊心一凝,抬眼看他:“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殊儿不妨去问问你哥哥。” 联想到他刚才说有造反的人…… 宋殊心凛了一下,难不成殿下话里有话,哥哥接触的人便是那些造反之人? 宋殊虽然曾经身为后院的丫鬟,对朝堂之事清楚得不算多,但她毕竟身处在京中,又在荆亲王府内当值,以前关于尹诏良的各种事情听了不少。 要说这么多年来,最有名的便是他扶持小皇帝上位的事情。 当时京中闹得腥风血雨,待平静之后老夫人才带着他们这些奴仆上了京,那个时候听闻了尹诏良的事情,宋殊心里对他很是畏惧。 在旁人的描述中,他是一个拥有雷霆手段并且六亲不认的冷血政客。在院中,他是身份高贵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主子。 就算是如今,这种敬畏感始终还残存在宋殊的身体里,不时会冒出来。 当初她设计逃走,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自被尹诏良找回来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不在曾经的院中生活,还是他对待她的态度转变,如今她已经不怎么怕他了,甚至有时候莫名还会对他使上小性子。 但今日他这几句话,又勾起了宋殊心底莫名的敬畏。 这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并且还与她哥哥扯上了干系。 300.第300章 第300章 宋殊一夜没有睡好,脑海中不停地想着关于宋濂的事情。 一大早待尹诏良出了门,宋殊便想寻机会去宋濂宅子,却被雀酒拦了下来:“姑娘,殿下今日特地交代了,让您在家里多多休息。” 宋殊一脸愁容,“我真有事,你与我一同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 雀酒摇摇头,有些不敢与宋殊对视,连忙垂下了眼:“姑娘,奴婢不敢违背殿下的命令。” 她声音有些低,那副样子也让宋殊不忍心为难。 宋殊肩膀一垮,难掩失望的神色,看向半开的门扉半响: “那你找个人出去,看看哥哥出门了没有。如若他不在,你让宋晴来这里找我。” 宋殊带着一些商量的语气,眸光偏转看向雀酒。 殿下没有不让宋殊联系其他人,雀酒想了想便答应了,出了门,与门童说了一句。 “姑娘去房里等吧。”雀酒走到宋殊的身边,扶上她细弱的手臂。 宋殊点点头,披着一头青丝进去了。 等人来的期间,雀酒替她把发给挽上,用一只颜色轻尘如静波湖面的玉簪别起,又特意将她的两鬓整理干净,戴上两朵淡淡素绿的珠。 与平日清婉的妆扮多上了几分俏皮,要不是眉间的愁色,看起来就像哪家养的天真不谙世事的娇娇小姐。 莫名觉得有些冷,宋殊又让雀酒取了披肩来披上,坐在堂屋望向院里的假山。 雀酒看出来宋殊心中大概有事,不敢打扰,让奴婢们悄声上了早膳。 “姑娘,宋晴姑娘来了。”雀酒带着登门拜访的宋晴走进屋子。 宋殊连忙招手让宋晴坐下,又屏退了左右,关上了房门。宋晴此时被桌面上的精致的早膳吸引,并没有发现不对。等人都走完了,她才惊觉房门已经关上,宋殊正一脸忧色的坐在她对面。 “姐姐,怎么了?”宋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宋殊摇摇头,咬唇半响,低声道:“你最近住在院里,哥哥可忙?” 宋晴回想了一番:“是有些忙,经常晚上也有人拜访,不过哥哥基本每日都是回家陪我吃晚膳。” 宋殊点点头,继续问:“找他那些人……” 她本来想问是什么人,但是转头一想,宋晴哪里知道呢?便又止住了话头。 “是怎么了吗?姐姐。”宋晴眸色带着疑惑,在紧闭门窗的房内显得有些紧张。 “没什么特别的。”宋殊笑了一下,“只是京中最近不太平,我有些担心哥哥。” 宋晴是个聪明的,虽然宋殊状若自然与她说着,但是她还是敏感察觉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与哥哥有关。 “你吃了早膳没有?” 宋晴摇摇头。 “那不若就在这里吃吧。” 宋殊站起来推开房门,与雀酒吩咐了一句:“添一副碗筷。” 宋晴看向桌上的菜品,笑着道:“那今日便跟着姐姐享享福了。” 宋殊抿了抿唇,扬起一个小弧度的笑:“嗯,等会儿吃了我还有事给你说。” 301.第301章 第301章 吃完了早膳,宋殊走进自己的卧间,从荷包里拿出五百两银票,然后放进不起眼的素色荷包里,路过梳妆台,又从里面挑了两副看起来最贵的金钗用绢帕包了起来。 “晴儿,这些你拿去。”宋殊将东西全部都递给她。 没等宋晴要拒绝的话说出口,宋殊认真看向她,悄声道:“这钱你拿着,别慌着拿出来,万一哪天有事,这钱便是救命的。” 闻言宋晴神色一凝,“这两支金钗,你替我出去典当了。钱你先拿着,到时候告诉我多少就行。” 此时外面有奴仆的身影闪过,宋殊微微扬起音量:“这些簪子你就拿去,姐姐不缺这点。” 宋晴手指紧攥着金钗,等人影闪过,才压低了音量,不安地问道:“姐姐,到底出了何事?” “目前我也不知,只是先未雨绸缪。如若等事情发生了什么转变再准备,恐怕就来不及了。”宋殊心中顾虑了非常多,如若哥哥真的犯了什么事,作为他的亲生妹妹,自然是不会希望他被关进大牢。 而且如若真的与尹诏良所说的事情扯上了干系,事关重大,恐怕不会只是牢狱之灾那么简单。 宋晴点点头。 宋殊又道:“如若哥哥回来了,你请他过来一趟。” “好。” …… 今日冷风瑟瑟,宫内来往忙碌的奴仆们都裹紧了身上的衣物,朱色红墙的墙头,残余不多的瓣在冷风中打着颤,又轻轻飘下。 几个神色严峻的大臣匆匆走过,不时小声低语着:“今日朝中,右相那模样似乎想与殿下撕破脸了?”“可不是。不过想来是因为瑞王才如此吧?”有人嬉笑一声:“瑞王可是他的女婿,我看他们也别说什么保皇了,还不如直接说是为了保瑞呢!” “瑞王那年纪,比殿下虽然大不了多少岁,孩子都已经十几个了。如今又娶了右相的女儿当继室,恐怕还得添上好几个子女吧。” “可不。你以为右相给谁奔着呢?还不是为了他未来的曾外孙。” 几人说着进了宫墙,依次让侍卫搜了身,才踱步进去。 这里离御书房很近,单独辟开的院子,没有挂任何牌匾,但是周围戒备森严。 尹诏良坐在房内,与一个肱骨大臣下着围棋。 几个下官进去了,也不敢打扰,恭立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棋局。 赤木桌被阳光照射呈现淡淡的木质光晕,棋盘上黑白分明,每一个棋子摆放的位置都极其的精湛刁钻,两人几乎势均力敌。 两人面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审视着棋盘极其认真。棋子伴随着清脆的落棋声被放下,尹诏良对面的肱骨大臣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站起来对着尹诏良行了一礼。 “殿下高明远见,下官比之不及。” 尹诏良轻轻收回手,笑了一下:“李大人高才绝学,今日不过是运气罢了。” 众人见两人终于下完了棋,连忙先与尹诏良请了安。 几句寒暄过后,开始说起正事。 302.第302章 第302章 “正如殿下前几日所料的没错,自瑞王与英王互相猜忌无果后,瑞王便开始怀疑起了右相。右相因为此事气得前些日子还喊了大夫,听闻差点犯了头风。” 听到这话,李大人笑起来:“这老匹夫!还妄想着栽赃嫁祸殿下,这回遭报应了吧!殿下这一招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可真是秒啊!” “如今我们这边逼得紧,几方局势紧张了起来。今日早朝,下官看右相情况,似乎已经藏不下去了。” “如今再藏就没有意义了。”尹诏良嘴角一勾,“再藏怎么对的起手下的那些人,怕是没两天人心就涣散了。” “那如今……” 尹诏良拂开桌面上的棋子,“如今我们只需坐观山虎斗,待右相等不及了,再出手就行。” “如今朝中,望风向的墙头草也不少。殿下,如若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些人都倒戈了该如何是好?” 尹诏良冷嗤一声:“墙头草,割了也罢。” 尹诏良又吩咐了几句要做的事情,待下官下去之后,李大人坐在一旁没有动。 尹诏良看向他:“李大人还有何事?” “殿下。”李大人面若菊,笑得和蔼,“公事已经完了,微臣想以您老师的身份与您说上几句话。” 尹诏良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看向李大人:“老师请讲。” 李大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亲事。刚刚说起瑞王和英王,我都替你着急。” “虽然你不愿荣登宝座,但作为皇家人,子嗣是大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必须将此事给办了!”李大人说话不似老夫人和大长公主那般委婉,虽然脸上带笑,但是话语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尹诏良笑了一下,竟然出乎李大人的意料答应了:“老师放心,今年一定办了。”这下连李大人也感觉稀奇了,打量了尹诏良几番:“莫不是已经有看中的姑娘了?” 尹诏良点点头,却没具体说是哪家的姑娘。 不过李大人也理解,既然此事还未公之于众,尹诏良不愿意说也正常:“好好好。” 李大人站起来拍了拍尹诏良的肩膀:“这我就放心了,告老还乡也省得还惦记着你的婚事!” “老师言重了,到时候我还得请您吃喜酒呢。”尹诏良站起来,对李大人作了一揖。 李大人连忙扶起他,“那微臣告退了。” “老师慢走。” 等李大人走后,尹诏良召来丁宗:“早上院中如何?” “姑娘想出去,被雀酒拦下了。后来请了宋晴姑娘来院里,两人说了些贴己话。宋晴姑娘走后直接回了家里。” 尹诏良点点头,对着丁宗道:“当初他们为了拉拢宋濂可是下了功夫的。形势只要一焦灼,定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而宋濂为什么会被他们看中,自然是因为殊儿。不管宋濂如何,殊儿定然不能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 丁宗点点头。 尹诏良看向阴沉的天边,“希望我昨日委婉的忠告,能对宋濂有用。” 303.第303章 第303章 半个月很快过去,这些日子宋殊在院中无事,便让王嬷嬷出去跟着粉黛管食馆的事情。 王嬷嬷经验丰富,精明得力。粉黛能言善辞,好谋善断,两人以前又在同一个府中做事,出来之后莫名的有一些难以言说的默契。 这半个月以来两人合力,再加上左嘎在旁保驾护航,将食馆管理得井井有条,生意甚至比以前还好。 每日王嬷嬷回来后,都简单地给宋殊将店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宋殊如今在院里无趣,有时候也会挑一些有趣的客人来说道。 “药膳方子的事情,可准备好了?”宋殊询问道。 这可是正事,王嬷嬷不敢怠慢,躬身回话:“姑娘放心,菜单匾子都做好了,今日下午就已经挂到墙上了。我回来的时候还听到有客人问什么时候上呢。” 宋殊听了笑:“厨房那丫头你明日带着过去。” “好。”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风铃声,有人进了院子。 “姐姐。”宋晴小跑进来,脸上带着笑。 这些日子她常来这里,已经不陌生了,院里的奴仆还给她请安:“晴儿姑娘。” 王嬷嬷侧身也行了一礼:“晴儿姑娘来了。” 宋晴点点头,坐下来直接喝了一盏茶:“今日太阳可真大,热死我了。” 宋殊打量着她的穿着,今日她穿得虽然依旧朴素,但是明显正式许多,头发也挽得整齐,“这是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要不是去公主府,我才不会这么打扮呢。”宋晴吐了吐舌头。“大长公主的身体如何了?”宋殊关心问道。 宋晴喝了一口水,总算缓了一口气,“已经好了许多,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理,至少月事正常了许多。” 宋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子来:“你看,这是今日公主送我的。” 那玉镯子浑体清透明亮,呈现淡淡的朱红色,这种玉色极其罕见,就连那些勋贵家的女子,也没见几人戴过。 “姐姐,这送你。”宋晴拉住宋殊的手,将镯子直接划了过去。 朱色玉镯配上宋殊白皙的手臂,更是显得晶莹动人。 “真好看!”宋晴夸了一句。 “这是公主给你的,你拿给我做什么。”宋殊有些无奈,非要将镯子还回去。 宋晴连忙收回了手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日都要做事,待着这个东西也不方便。这些天我还在哥哥给我留的圃里种了不少药材,每日都要去施肥浇水,戴上这样的镯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行了,镯子送到了,我回家吃饭了。” “要不留下来吃吧,我下厨做道你喜欢吃的。” “别了,这个时间点了。我怕等会儿有人要来。” 虽然这人没说是谁,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宋晴一出院子,便碰上了尹诏良的马车停在巷口。他的马车实在是太过显眼,黝黑无杂色的骏马四匹威风凛凛,车厢上都是鎏金的云纹,甚至连车帘用的材质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着光亮无比的亮度,衬映着那帘上的蛟龙栩栩如生。 304.第304章 第304章 丁宗见了她,也是一愣。 他与宋晴几乎是没有打过照面,但是从宋晴那张宛如宋殊的美貌,也猜的出来她的身份。 “宋姑娘?”带着疑问,丁宗行了一礼。 宋晴有些慌张,看了车帘一眼,连忙回了礼就走了。 尹诏良从车上下来,远远只看到宋晴脚步飞快的背影。 “这姑娘……”丁宗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若殿下追究起来,这可是能定罪的。 “无事。”尹诏良撇下一句,进了院中。 宋殊如今喜欢上了没事临摹名家的字帖,宋晴刚走她就摆放好了文房四宝,正在磨墨。 见到尹诏良,她只喊了一句:“殿下。” 没有行礼,甚至只抬头看了一眼尹诏良便隐下了神色去。 这半个月没有自由的磋磨,磨掉了她对尹诏良的一些耐心,也磨掉了一些莫名的畏惧。 尹诏良知道她这是因为没有能出去而不舒服,进去之后坐在她身旁,也不说话,默然看着她提笔写字。 纤细的单手握住毛笔,指尖如同鲜嫩的藕芽,经过了几个月的养尊处优精心养护,她的双手越发的白嫩起来,犹如羊脂玉雕刻出来的温润。 乌黑的头发坠在身后,头上没有多于的装饰,垂了一支简单的流苏银步摇,随着她笔尖的发力微微晃动,直直晃入旁人的心中。 院子并不大,厨子炒菜的响起从膳房传来。宋殊写了一篇,便开口让霜儿将东西都收起来。 “怎么没见你练我给的字帖?”尹诏良问。 “早就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宋殊轻轻一笑,看向尹诏良:“殿下,半个月都够把您的那本字帖给翻烂了。” 这话说得有些嘲讽,周围的奴仆都吸了一口冷气,乖觉地站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轻举妄动。尹诏良伸手揽过她:“行了,知道你想出去,不若明日我带你去骑马?上次不是还没学会吗?” 宋殊听了转身放笔,“殿下安排就是,何必问我。” 尹诏良脸色有些沉了,“宋殊,桃月过去了没有几日,你便与我闹了几日的脾气。是我常年惯得你恃宠而骄了?” 宋殊听了这话,手一抖,心脏砰砰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维持着镇定,没有转身:“殿下,我并没有与你闹脾气。” “那转过来。” 宋殊转过来。 “抬头。” 宋殊抬起头,只是面上表情淡淡,眼睫垂着。 “看我。” 宋殊睁开如同蝶羽一般漂亮的睫毛,睁着美眸扫向他。眸光克制,不带情感,有几分别扭。 尹诏良被她气得嘴角一勾,伸手把住她的下巴,将她人往怀中拉:“还说没闹脾气?” “这般作态给谁看?” 宋殊按住他的手,起身道:“殿下,要摆膳了。” 尹诏良被她按住了手,只得冷眼看她:“你到底要闹上多久?” “我要出去。”宋殊沉声道,“殿下说京中不平静,前些日子我哪里没有安分守己的在家?结果呢?谁都可以出去,就我不可以。王嬷嬷每日去食馆,每日回来都与我说外面的事情,这京中哪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殿下是想让我当笼中雀吗?” 305.第305章 第305章 “我不让你出去,自然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宋殊睁着一双美眸,眼波中带着些许倔强。 尹诏良静默一瞬,不知如何回答。 宋殊已经垂下了眼睫,“殿下,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哥哥的事情才如此的。哥哥说已经找了您说清楚了是吗?那为何还不让我出去呢?” 尹诏良心中冷嗤。 宋濂确实前些日子找过他,但是据他所打探的情报,右相那边还一直在联系他宋濂,只是转变了更隐晦的方式。 如今事态已经变得紧张起来,朝堂之上右相已经完全不再掩饰与尹诏良的争锋相对。 尹诏良被当面挑衅,自然也要处置相关人员。 如今东南两个方向的封地王爷也在虎视眈眈,岭西方向的外族似乎也察觉了大成的风吹草动,如今也有想分一杯羹。 前些日子不让宋殊出门确实是在试探宋濂的态度,但如今不让她出门,确实是因为京中形势紧张,已经箭在弦上。 “你哥哥确实来找过我,但是他的事情和你的事情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常年在院中,自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正是因为如此啊!所以我才想多出去逛逛,就算是去一下我哥哥那儿也可以!”她说着,神情有些激动,眼角泛泪意。 “那我现在陪你去吧。”尹诏良提议道。 “殿下陪我去?”宋殊睁大眼睛。 “嗯。你不是想去吗?” 宋殊有些别扭:“殿下与我身份都见不得人,怎么陪我去?” “那是你以为见不得人。”尹诏良有些无奈:“等到春日过后吧,我将最近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去你家提亲。” 宋殊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还不想嫁给我不成?” “可……可殿下都还未娶正妻。”宋殊不知道如何说,便只能这么说了一句,心中有些紧张,试探着他的态度。 “正妻?”尹诏良笑了笑,“先将你娶进门了再说。” 宋殊垂下眼帘,原来他只是想将自己纳到院里去罢了。 宋殊许久没说话,尹诏良站起来:“还去你哥哥那儿吗?” “今日时辰晚了便不去打扰哥哥了。” 尹诏良侧头看她一眼:“不是说很想去见宋濂,我陪你你又不愿意去了?只愿意一个人出去,却不愿意和我出去吗?” 宋殊看向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沉默着。 “既然不出去,便做点在宅子里能做的事情。”他伸手一拉,将人拽入胸怀。 宋殊推开他:“殿下,今日我身子不爽利。” 尹诏良愣了一下,想起上个月她月事来时不舒服的样子,询问道:“今日似乎不怎么痛?” 宋殊点点头,“我妹妹替我开了浴药调理,又喝了太医院的补药,如今月事没有那么难过了。” 尹诏良听了点点头,“让丫鬟给你煮红汤圆没有?” 宋殊摇头,回道:“没有不舒服,就没让他们煮。” “还是吃一碗吧。雀酒,让厨房煮一碗来。” “是。”窗外侍立的雀酒应了一声。 306.第306章 第306章 宋殊喝了红汤圆,尹诏良又陪她练了会儿字,拥着她睡下。 身后传来稳健悠长的呼吸声,宋殊睁开美眸,看向捂在自己小腹的手掌。 尹诏良的手掌宽厚且温暖,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让宋殊冰凉的小肚子格外的舒适。 要不是因为今日那番对话,宋殊可能早就已经舒服安睡了。 想到他说娶自己的事情,宋殊心中莫名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被他收到后院,还是因为听闻他说自己还要娶一名正妻。 虽然她一直知晓,自己的身份够不上正妻的。 但这么久以来的宠爱,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对于殿下来说有一些特别。 宋殊脸上嘲讽一笑,轻轻推开尹诏良的手臂。 尹诏良揽住她,睡意朦胧问了一句:“怎么了?” “殿下,我要去茅房。”宋殊侧脸对他说了一句。 尹诏良松开手,宋殊站起来身披了一件大氅出了门。 霜儿正守在门外,看见宋殊也是一愣,“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宋殊摇了摇头,转身将雕木门给阖上,“想上茅房。” 霜儿有些发愣,“屋里不是有马桶吗,姑娘没用?” 宋殊摇摇头,走向暗黑黑的夜幕,“想出来走走。” 霜儿连忙提上布纱灯笼追了上去,“姑娘小心点,今夜飘了小雨,石板上滑着呢。” 正说着,宋殊就被脚底的青苔险些滑倒,霜儿连忙伸手扶住她。 灯笼因为动作不停的摇晃,火焰明明灭灭的,让人看了心头不安。 霜儿小心觎着宋殊的神色,“姑娘是怎么了,不开心吗?”宋殊稳住了身子,勉强笑了一下:“还好。只是想清静清静。” 霜儿没说话。 这都已经午夜夜深了,哪里不清静呢?房内除了姑娘之外只有殿下,难不成因为殿下姑娘觉得不清净? 霜儿心中一震,不敢开口瞎问了。 宋殊去上茅房,霜儿就在外面提灯守着。等她回了院里,又连忙给她打水洗了手。 宋殊微笑看她,突然问:“想吃面吗?霜儿。” 霜儿有些诧异:“姑娘想吃面吗?奴婢去给您下。” “嗯,有些想了。”宋殊拉住她:“我自己来做,你吃吗?我也给你做一碗。” 要是平日里宋殊一个人在,霜儿可能敢吃宋殊做的东西,但是如今还有一尊大佛在此,霜儿怎么也不敢逾越。 “不用了姑娘。” 宋殊进了厨房,让霜儿替她打下手,煮了两碗面。 因为霜儿一直拒绝她,宋殊以为她可能不饿,便下得少。 膳房里还有厨娘卤好的茶叶蛋,宋殊让霜儿切了两个,特地放在碗里。 霜儿实在有些惶恐,不明白为何姑娘大半夜睡不着觉起来之后还进了厨房。 看着坐着吃面的宋殊,霜儿扫向卧房。 姑娘和殿下到底怎么了? “姑娘,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和我说。”霜儿端着面,蹲到了宋殊身边。 “小丫头,快吃你的面吧。” 霜儿却小小声说道:“我知道姑娘在这院里没什么贴心人,但我是姑娘娘家人,和她们不一样。自然什么都向着姑娘的。” 307.第307章 第307章 听了霜儿的话,宋殊心里一暖。 踟蹰了一会儿,宋殊道:“殿下说,等京中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要娶我。” 霜儿眼睛一亮,“姑娘,这不是好事吗?您为何如此呢?” 宋殊听了,咬了咬唇。 “殿下还要娶正妻。” 霜儿一愣,立马明白了宋殊的心情,思索了一会儿:“姑娘,我听王嬷嬷和雀酒聊天,说过殿下身边的女人份位都是有限制的,对吗?” “她们还与你说这些呢?是有限制,越高位越有限制。” “奴婢觉得,殿下愿意娶您,总比如今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殿下好一些。” 宋殊却摇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些,如若我要的是这些,当初我就已经接受殿下,或许也不会回南州去,也不会遇见我哥哥和妹妹,也不会遇见你。” 霜儿听了一愣,“那姑娘如今是怎么想的呢?” 宋殊静默一会儿,笑了一下:“问这些做什么,面都快坨了了,快吃!” 她用筷子轻轻敲击了一下碗,提醒霜儿赶紧吃面。 …… 翌日,尹诏良带着宋殊去了马场骑马,待回来的时候,特意让王府的马车送她去宋濂的院子。 宋殊听了,怔忪着看他。 “高兴傻了不成?”尹诏良勾着笑看她一眼。 宋殊敛下神色,“被关傻了。” 这句话丝毫不领情,尹诏良面上的笑冷了下来。 本来尹诏良是要乘另外一辆马车回府的,如今两人僵持住了。 宋殊咬唇,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说出那样赌气的话。 既然已经能回哥哥家了,何必如此呢?万一尹诏良一不开心就收回成命可如何是好? “殿下……”宋殊放软了声调,抬头看他一眼。尹诏良已经侧身,未再看她,“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去吧。” 说完他跨步迈向另外一辆更为高大的马车内,骏马迈开健硕的四肢,挂在马车顶棚的金铃轻响,宋殊回神之间,车已经走远。 丁宗看宋殊怔忪的神色,难免有些心软,连忙提议道:“姑娘,上车吧。” 宋殊点点头,踏上马凳上了车内。 车身轻摇驶动,宋殊在车内神色有些放空。 许久未去大哥家,能见到思念的大哥和妹妹,她明明应该开心的。 莫名想到深夜里霜儿问的那句话。 “姑娘现下是如何想的呢?” 宋殊手指捏紧了,有些无助的捂住脸。 她也不明白为何陷入了这般境地。 明明她找到了家人,却无法和家人团圆同住。 明明她已经逃离了王府,却又被找回来绑在尹诏良身边。 如果抛开所有这些她无法掌控的因数,她真的想留在尹诏良身边吗? 她在心中问自己。 诚然尹诏良对她很偏宠,或许以后都不会遇到一个这么有权有势还对自己这般宠爱的人了。 但她真的不想进到王府去当一个妾室。 那样的生活,似乎将轨迹都倒回到了以前。 大约除了奴仆,谁人都可以压在她头上。 单是想一想,宋殊便已经觉得害怕和恐惧了。 308.第308章 第308章 到了宋家院子,宋晴见到宋殊惊喜无比,连忙让厨房准备几个宋殊爱吃的菜式。 “你师父和师兄呢?” “他们如今忙着呢!”宋晴笑着道,“自从大长公主的身体好了不少之后,她给我介绍了不少单生意。” “啧啧,这些勋贵可真有钱。一家出手就够我们以前单干两三年的。”宋晴瞪着大眼睛给宋殊描述道:“我哪里有那么多空,便推了我师兄和师父去。” “如今他们可是京中的大红人,前些日子太医院的御医还放言要与他们打擂台呢。”宋晴笑着道:“我师父才不干呢,倒是师兄血气方刚的,觉得太医院的人瞧不起我们,想和他们讨教讨教。” “姐姐觉得如何?要不要与太医院讨教一番?” 宋殊连忙摆手:“这事儿我不敢插嘴。”、 “我还给师父说了姐姐当初在南州与我学医的事情,师父问我当初为何不是你送到云道山去了,嫌弃死我了。”宋晴摆了一副无辜脸。 “我这性格,没你这么果决,学医也不一定好。” 宋晴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姐姐只是因为以前当奴仆被压抑了太久,实际上是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的。 “殿下如今愿意让姐姐出门了吗?”宋晴小声问了一句。 宋殊摇摇头:“只是今日。” 宋晴撇了撇嘴,“他都没娶你呢,就管这么宽了,要是娶了你还了得?” 宋殊心中一震。 “算了,算了。不说他,晦气死了。”后面四个字,她几乎是气音说出来。 宋殊笑:“你这丫头,在外面话可不能乱说。” 宋晴连忙吐舌头,左右看了看:“就你在嘛!悄悄骂一句罢了!难不成他还要来抓我吗!” “哼,他要是把我怎么样,你不得和他拼命啊?”“你呀。”宋殊点点她的鼻尖。 没过多久宋濂便回来了,看见宋殊也是很惊喜,连忙上前:“殊儿!许久不见了!” 宋濂平日里公务繁忙,晚上回来之后天色又晚了,实在不适合去宋殊那里上门拜访,故而他与宋殊许久未见了。 “哥哥。”宋殊对着他行了一礼。 “有话快进来说。”宋濂对着两个妹妹招手。 宋殊却一侧身:“晴儿,你去找你师父他们吧,我有话想单独与大哥说。” 宋晴肩膀一垮,小脾气挂脸上:“又有事情不告诉我!” “快去吧!”宋殊笑着对她道。 宋晴没办法:“好吧,等我再懂事点,记得都告诉我。” “行行行。”宋濂连忙说道,等宋晴走了之后,他脸色一正,走到书房门前打开房门:“进来吧,殊儿。” 宋殊迈着莲步走进去,宋濂关上门窗。 两人对视一眼,宋濂有些不敢直视宋殊,避开了目光。 “哥哥,你与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宋殊正了正神色,沉着着嗓音发问。 宋濂倒茶的手一顿,茶香飘起,他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先坐下吧。” 宋殊走过去,坐下直视他:“哥哥事情不止只关系到哥哥,与我说实话吧。” 309.第309章 第309章 宋濂的书房不算大,整间房子里因为泡茶的缘故,弥漫着温暖的茶香。 墙角摆放了一些草,都是极其简单易活的那种。 宋濂眼睛扫过宋殊,面上表情有些紧张嘴唇紧闭。 在宋殊追问之后,他嘴巴微微张开,又紧闭上。 宋殊坐在他对面,凝视着他复杂的神色,也不催促。 屋内静谧无声,唯有宋濂泡茶的潺潺声响,茶香流溢出来。 两盏茶在无声中泡好,宋濂将茶盏轻轻推到宋殊面前:“看看,好不好喝?这茶是前些日子山贯上街买来送我的。” 宋殊端起茶来,细细品了一口。虽然她以前是奴身,但跟在老夫人身边也喝过不少好茶,曾经有一段时间老夫人还让她当过专门泡茶的丫鬟。 虽然对茶不算精通,但也算了解。 宋殊低头看着茶盏里条索细圆,紧直结实的毛尖茶叶,“看来山师兄对这个事情很是上心。他询问过哥哥你的喜好?” 宋濂摇摇头,“应该是晴儿与他说的。” 宋殊点点头,低头喝了口茶,看向宋濂,静静等着他开口。 宋濂知道今日恐怕不给宋殊一个答案,宋殊不会善罢甘休。 宋濂深吸了口,捂着脸叹息:“朝中的事情复杂,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简单告诉我就行了。”宋殊拉住宋濂宽大的衣裳袖口:“大哥,你不能等出了事让别人来告诉我和晴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三兄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团圆,我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甚至都弄不清的事情,让我们分开。” 静默几瞬,宋濂终于下定了决心,艰涩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上一次,殿下说的那些人,其实我和他们是一伙的。”饶是宋殊心中早就已经有预想,但是听到宋濂这么说,心脏还是有些不规则的跳了起来。 她脸色流露出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 宋濂反手拉住她还拽在袖口的素手:“你先听我说。” 宋殊点了点头,让宋濂继续道。 “这事儿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宋濂没有具体说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沉了下来:“这事儿我曾经也犹豫过,但是在南州的时候,我见他硬要带走你……” 虽然这里的他没有指名道姓,两人却都知道说的就是尹诏良。 “我们兄妹团聚甚至都还没有两个月,你就要被他强行带走。” “殊儿,当初就算你什么都没说,但我与晴儿也懂你的苦衷。”宋濂拉住宋殊的手微微用力。 宋殊只觉得心中如同打翻了调料一般,五味杂陈。 许久,声音干涩地开口:“大哥,何必为了我至此。” 宋濂看向她:“最初是为了你,但这是大哥的选择,你不用负担。” 宋殊却摇摇头,“大哥,就算是如此,此事你也应该与家中商量。这件事不是小事。” 宋濂的手一顿,有些受伤:“你是在怪我吗?” 宋殊连忙道:“大哥,我不是在怪你。” 气氛沉默下来。 310.第310章 第310章 其实宋殊本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宋濂的决定太过于草率了。 如今这般进退维谷,让家中的几人都陷入了困厄。 “大哥,我真的没有怪过你。是我说话不当。” 宋濂却也摇摇头,有些苦涩道:“或许你说得对,当初在南州之时,我应该正面询问你。” 当初宋濂确实没有当面问过宋殊,是自己做的决定。但是他也不后悔,“殊儿,不管如何,我不愿让你在殿下面前没有抬头反抗的勇气。当初我在南州,虽然是在军中,却在当地没有实权,无法保护你。” “是大哥太没用了!”宋濂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宋殊连忙拉住他:“大哥,要不是因为你,我恐怕都坚持不到今日。如若当初我回了南州没见到你们,又被殿下找到,定然会被当做逃妾或者逃奴带回府中。” 宋殊想象了一下,简直不敢想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大哥,万万不可以这么说了。”宋殊几乎要哽咽。 宋濂放下手臂,静默了半瞬:“殊儿,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告诉我,你是想继续跟着殿下过下去了吗?” 宋殊愣了愣神:“我……” 她踌躇了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宋濂却从她的神色中判断出来,她应该是在朝夕的相处中对尹诏良生了情,也许这些情意还不足以支撑她坚定地跟着尹诏良一辈子,但是也足以在此时扰乱她的心智了。 宋濂其实也能理解宋殊此时的优柔寡断。他知晓尹诏良对宋殊确实还算不错……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独宠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女子怎么会一点也不动心呢? 虽然他不情愿让宋殊嫁入这样的贵胄深院之中,但如若宋殊愿意,他也愿意止手…… 宋殊许久未言,问了一句:“大哥,我还想知道一个事情。” “你说。” “那帮人是真的要造反吗?”宋殊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脸上带了焦虑之色。 一边是和她朝夕相处的男子,一边是多年得以寻见的亲生大哥,宋殊夹在中间,对目前的情况只有一个大概的判断,他们确实是在不同的阵营了,只是这种矛盾到底有多么不可调和,她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造反?不是。”宋濂听了摇摇头。 宋殊心中松了一口气,“那为何殿下与我说……是造反?” 宋濂叹了口气:“在殿下看来,确实是造反。如今京中形势太过复杂了,我也最近才知,右相早就与瑞王有勾结,实际上他说的保皇目的也不纯,但我已经上了贼船,不刮一层皮是没办法下来的。” “哥哥,我不管如何,你只要平安就好。”宋殊眸光中闪着担忧。 “我当然要平平安安的,如今有你,还有晴儿,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宋濂看着她,承诺道:“你放心,我如今也只算得上是小鱼小虾,如若真是遇到了危机,大不了我们逃出京城,远遁他乡,隐身山野间。” 311.第311章 第311章 宋殊一愣:“这样可以吗?” 宋濂一笑:“这是最后的路,不过目前来看,还好。” 宋殊心中一沉,如若是大哥这边的情况还好,那么相对来说,殿下那边是不是就不好了呢? 宋殊忍住想脱口问出的话,握住宋濂的手:“大哥,晴儿与这里纷争无关,能不能先送她出京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宋濂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如今晴儿在给大长公主医治身体,恐怕没那么好出京。” 宋殊咬唇,有些责怪自己,当初要是没有多嘴在大长公主面前提及此事就好了。 “殊儿,你也别操心了。京中的局势虽然复杂,但没有那么瞬息万变。任何事态都要有个发酵的过程。” “如今啊,这京中事态就像要被发酵的米酒,才刚刚盛进了容器之中,还需静待时日。”宋濂宽慰着宋殊:“我会安排好晴儿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有人敲了敲门:“公子,有人来请姑娘了。” 宋殊一愣,知道与哥哥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宋濂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来日方长,先回去吧。” 宋殊点点头。 宋濂推开房门,站在门侧回头看她。 宋殊抬脚迈出门槛,认真看了宋濂一眼:“哥哥,朝堂我不懂,我只要你安全。” 宋濂扬起宽慰的笑容:“我知道,快去吧。” 进了院中,雀酒看见宋殊的身影连忙上前来:“姑娘,您回来了!” 宋殊疑惑看她一眼,“怎么了,殿下来了?” 他不是回王府去了吗? 雀酒摇摇头,“殿下还未到,丁总管那边派了个几个裁缝来,说是要给姑娘量尺寸。奴婢看那几个裁缝的做派,似乎不是普通人,好似……”“好似什么?”宋殊问。 “好似是宫里来的……” 宋殊没有雀酒那般反应,宫里来的也与她没多大关系,她又和宫里没什么干系。 雀酒见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委婉提示道:“姑娘,奴婢问过那几个娘子,她们似乎是缝特制的衣服的。” 宋殊蹙起眉头来:“什么特制的衣服?” “听闻是缝嫁衣的。” 宋殊脚步一顿,“我累了,让她们改日再来。” 雀酒听出宋殊不愿意面见她们的意思了,有些为难。 “姑娘,她们从宫里来跑着一趟也不容易。” “那便多给她们些赏钱,让人送她们回去。”宋殊淡淡道。 雀酒这时候有些责怪自己多嘴了,还不如让姑娘面见了她们之后再说。 宋殊踱步进了房,也不管雀酒到底如何反应了。 雀酒没办法,只得去客堂那里与几位宫女道歉,又给了几粒银生,找了个理由:“各位姐姐过两日再来一趟吧,我家姑娘今日身体不适。” 那几个宫女有些无奈,收了赏钱跟着雀酒出了门。 宫女里面有个机灵的,不时左看右看,便看见正堂里宋殊正在摆弄桌前的字帖,提笔练字。 连忙用肘子戳了戳旁边的带头宫女,“嬷嬷你看。” 旁边那个明显年长一些的宫女侧头一看,蹙眉训斥了一句:“别惹事!” 312.第312章 第312章 四个宫女上了马车,挤在小小的空间里。 马车行了一会儿,大约是离朱雀巷有一定距离了。那个机灵年轻的宫女又忍不住提了话题:“嬷嬷,我怎么觉得那女子似乎是故意的呢?” “你这张嘴啊,迟早会害了你。不管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以后都得尊称贵人,可明白?” 机灵的宫女乖乖答了一句,又问:“我们一会儿如何回话呢?” “这不用你操心,再如此多舌好问,仔细你的皮子!下次不带你来了。” “好嬷嬷,我错了。”宫女连忙认错到,把刚才得的两粒银生分了一颗到那带头宫女的手中:“别与我一般见识了。” 那嬷嬷哼了一声,手一收把银生揣进了袖口里。 …… 院中,雀酒小心翼翼询问:“姑娘,晚上您用膳了吗?” 宋殊摇摇头,“殿下不在,让厨房简单准备一些吧。” 她忽然想起刚才宋晴好似给厨房吩咐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式,可惜她吃不到了。 宋殊心中叹息一声,也没了练字的心情,索性搁下了笔,随意找了一本书来翻看。 这些日子练字多了,宋殊能认识的字也不断在翻倍,如今她看起民俗话本来也不算费力了。 半躺在美人榻上,宋殊翻看着话本。 不一会儿膳食就端了上来,雀酒给宋殊摆好了碗筷才上前来提醒:“姑娘,用膳了。” 宋殊应了一声,将一片叶子夹在书中当做书签,然后将话本阖上,穿上鞋子走到桌前。“姑娘,晴儿姑娘送东西来了。”霜儿提着食盒走进屋里,脸上带了笑:“传话的人说,这都是给您准备的菜,特意送过来的。” 雀酒连忙把食盒从霜儿手上接过来,把菜都摆了上去。 宋殊这一顿将宋晴送来的菜品吃得都见底了,院里的菜剩了不少。 由于昨夜本来就没睡好,白天又去骑了马,饱腹之后便困意重重。 宋殊看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怕自己睡了半夜会醒,便吩咐奴仆们给自己打水沐浴一番。 洗了干净之后,宋殊又拿着话本看了半响才躺下歇息。 …… 荆亲王府中,青砖被几个忙碌的奴仆踏过,越往里走越是静谧。 尹诏良的书房外,戒备森严,零星的亮了几盏灯笼,到了书房外,才亮堂了一些。 丁宗和几个侍卫守在门外,里面是平滑的石砖上埋头跪着三个一身夜行衣的探子。 “瑞王因为受到英王和右相的双面夹击,如今似乎有点不管不顾的意味,从苗疆之地寻了一种剧毒,应是想加害殿下。” “殿下,瑞王不得不除了!”坐在旁边幕僚开口道。 “这毒从瑞王封地过来,还有些时日吧,探听探听他们到底想从何入手。我倒要看看,这府中到底哪里漏了风。” “殿下,万万不能以身试险啊。” “放心。”尹诏良扬起一个自信的笑,眼神却是阴恻恻的:“这药从谁手里拿出来,我就要让他亲手喝下去!” 313.第313章 第313章 夜渐渐深了,霜露也渐渐重了。 丁宗将探子和幕僚送出了院子,回来途中下起了小雨。 他迈快步子,进到回廊中。 有婢子讨好的递上手帕来:“丁总管,擦擦吧。” 丁总拿过布巾,说了声:“谢谢。” 又吩咐道:“下雨了,让人准备好雨伞和蓑披。” 婢子连忙应下。 丁宗快步走过回廊,到了书房。 尹诏良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外,看着漫天如同牛毛的细雨,眼神深邃,如黑漆映出一些灯笼的火光。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丁宗连忙走上前行礼禀报:“殿下,人都送出去了。” 尹诏良颔首。 丁宗见他不动,问了一句:“殿下今日是在府中歇息还是……” 余下的话他说得极其慢。 尹诏良埋头扫他一眼,询问了一句:“前面你在里面的时候,听到探子说的话了吧。” 丁宗不敢不应,点了点头:“是。” “刚才我想了许多,府中如今壁垒森严,严阵以待,要说能突破的点,我还真没想出来几个。倒是朱雀巷那边漏洞百出。” 尹诏良淡淡说道。 “朱雀巷那边确实不太好。殿下,可是要再派几个暗卫去?”“你找人去朱雀巷,让个人回来给我说说情况。”尹诏良吩咐了一句,又进了书房。 丁宗不敢怠慢,连忙让个腿脚麻利的穿了蓑衣便去。 不一会儿宁然穿着一身劲服走了进来,丁宗看她浑身都湿透了,特意让人拿了布巾给她擦干。 “殿下屋子里有地毯,你仔细些别踩了。”丁宗嘱咐了一句。 宁然点点头,甩着一头湿漉漉的马尾便进去了。 尹诏良见她进来,端坐在上位,静静待她行了礼,“今日姑娘回去了之后都干了什么?” 宁然匍匐在地,黑色劲服因为浸了雨水,在她跪地的位置不时滴落着水珠。 宁然埋头瞥见面前的地毯,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瞬,认真回答道:“姑娘先去了宋濂那里,宋大人那时还未回家,便与她妹妹相处一会儿,后来宋大人回来姑娘便单独与宋大人说了会儿话。” “那个书房很小,但是位置很是显眼,周围也没有什么遮挡物,所以并未能探听到姑娘与宋大人的对话。” 宁然说完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能低到气息的看见头发上的水珠落在石板上砸出来的水痕。 尹诏良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 宁然继续道:“天色晚了,奴仆提醒姑娘回了院子。有宫侍在等姑娘里量衣服的尺寸。” 宁然顿了顿,“姑娘不情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她们。” 尹诏良没说话,手指轻轻点在了木椅上,发出指甲与木头相触的击打声,让宁然听了觉得头皮发麻。 片刻,尹诏良问了一句:“宁然,你也是女子。你觉得宋殊如今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冬去春来,我断然没想过自己能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投入这么大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别人似乎从来没将我放在过心里。” 314.第314章 第314章 宁然不敢回话。 尹诏良大约也没期待宁然会给个什么答案。 “姑娘心里必然是有殿下的。”宁然低着头道:“如若真的一点也没有殿下,当初何必跟着殿下回京呢?” 尹诏良扫她一眼:“你以为当初她真的是自愿回京的?” 空气静默。 “你去找两个侍卫,最好是女的,扮作侍女去朱雀街。” “是。” 宁然准备退下,尹诏良开口问她:“你觉得姑娘如今在生我的气吗?” “自然是因为姑娘与殿下闹脾气,所以有时才口不择言。如若殿下能让姑娘自由一些,问题应该能迎刃而解。” 尹诏良便道:“既然如此,你挑人的时候更用心一些。以后你们得随时注意姑娘的安全才是。” “是。” 尹诏良摆摆手:“下去吧。” 宁然便悄无声息的下去了,留下了石板上一滩水迹。 出了书房门,宁然轻手轻脚把门带上。 走出了一定距离,丁宗便上前来:“宁然,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去换上吧。” 宁然偏头看他一眼,利落道了一句:“谢了。” 丁宗本来还想说什么,见她已经转身走了,又咽下了要说的话。 旁边的小徒弟看了看丁宗,又看了看宁然矫健欣长的背影:“师父,你和宁然很熟悉吗?” 丁宗扫过小徒弟:“你喊什么宁然?她辈分比你大。” 小徒弟闷闷“哦”了一声,只得改口:“那叫宁侍卫可以吧?” “嗯。” “我还第一次见师父您给他们这样的人准备衣物……”丁宗瞪他一眼:“说得好像我不近人情。这宁然是我的老乡。” 小徒弟心中暗诽,对主子们是挺近人情的,但是对下面的人就不一定了。 宁然换了一身劲服,头发也擦得半干了出来。 丁宗找了理由支走了话多的小徒弟,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满院子滴落的雨丝,等着宁然。 见到长身而立的丁宗,宁然脚步一顿,还是继续走到他的面前,道了一句:“多谢。” 丁宗侧身一拦,阻挡了她继续前进的脚步:“聊聊?” 宁然摆头:“我还有事。” 丁宗咬咬牙齿,只得道:“公事。” 宁然果然停下了脚步:“你说。” 丁宗理了理情绪,“殿下吩咐再派几个侍卫过去,你是女子,前面又护送过姑娘回京,她熟悉认识你。不如由暗转明,正好也方便贴身保护姑娘。” 宁然问:“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没有吩咐得这么仔细。” 宁然眼神看向丁宗:“行。” 丁宗松了口气,本来还怕她不同意。 宁然错身走了,丁宗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第二日宁然挑了两个同样有武艺的女子,变身作为婢女进了院中。 宋殊早就见过宁然,虽然不清楚她具体的身份,但是知道她会武,并且不是一般的侍卫。 “好久不见宁姑娘了。”宋殊笑着与她问好。 宁然笑了笑道:“姑娘越发清瘦了。” 宋殊勾了勾唇,“每日都在这院子里,吃不下什么东西。” 315.第315章 第315章 想起昨日尹诏良的话,宁然开口道:“姑娘,你放心。奴婢们来就是为了保证您的出行安全,殿下以往如此都是担心您的安全,如今不会再限制得那么死了。” 宋殊听了宁然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说……我可以出去了?” “只要姑娘愿意带上我们,自然是可以的。”宁然平静开口答。 宋殊面上一喜,看向霜儿,“快,去准备准备。” 霜儿听了也欣喜,连忙进到里间选了几套轻便好看衣裳,一套是鹅黄俏皮的襦裙,还有一套是湖绿色的燕飞裙。 “今日天气好,姑娘穿这些裙子出门正正好。”霜儿举着裙子走到宋殊面前。 宋殊点了点那套鹅黄色的,“就这套了吧。” 霜儿连忙进去把裙子挂起来,然后又去外面请雀酒:“雀酒姐姐,姑娘要出去,选了鹅黄色的襦裙。姐姐去给姑娘看看盘什么头。” 院里刚刚送来一批东西,雀酒正在点货,还不知道宋殊可以出去的事情:“姑娘要出去?” “是。宁然姐姐来了之后说姑娘能出去,姑娘便起了兴。”霜儿以前见过宁然,虽然与她不亲近,但是认识。 雀酒听到宁然的名字,放下了心,笑着道:“嗯,我把手洗干净了这就进去。” 霜儿便又进去,伺候着宋殊把衣服换了。 宋殊这些日子在院子中,虽然有人愿意服侍她梳妆,但是她嫌麻烦。每日在院中几乎都穿得很自然,头发只是简单挽起,不施粉黛。 雀酒走进来的时候,宋殊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霜儿正与她说笑着轻轻帮她理着青丝。 果然知道了能出门的消息后,宋殊的神色显眼的愉快了许多,不似前些日子死气沉沉的样子。前段时间在院子里时,雀酒想了许多逗乐的法子来让宋殊消磨时间,她虽然都会照做,但是总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见到宋殊这么高兴,雀酒也笑了起来。 宋殊高兴了,自然与殿下的关系也会缓和,他们这些奴仆的日子才会好过。 “姑娘今日想梳个什么样儿的?今日天气好,带些显眼的珠反而更好看。”雀酒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上的珠比在宋殊的两边鬓上。 宋殊听了笑:“你看着来就好。” 这可和前些日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雀酒听了笑:“姑娘放心,奴婢今日定然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雀酒拿了发油轻轻摸在宋殊的头发表面,然后给她梳了一个单刀半翻髻,显得空灵温柔。髻心较大又稳重,雀酒特意拿了黄金的发簪和珍珠鎏金珠作为点缀。 这般一打扮,宋殊明艳动人。 雀酒都有些担心这般会不会招来殿下训斥了…… 宋殊左右看了看:“好看。给赏。” 霜儿听了,连忙从梳妆盒里掏出两粒银生递给雀酒。 雀酒赶忙跪地行礼:“多谢姑娘。” 宋殊迈着莲步,坐上了宁然让人准备的软轿,“走吧。我们先去食馆那边看看粉黛。” 316.第316章 第316章 头戴淡色布裹的粉黛,站在食馆的柜台旁边打着算盘。 左嘎站在柜台连接着后院的门栏处,斜倚着,抱着一把竹扫帚。 这是粉黛特意吩咐的,嫌弃他每日抱着一把剑煞气太重,会吓到客人。 所以每日左嘎到了这儿,得把一身侍卫服给换下,还得把剑换成竹扫帚,就算是这样左嘎还是老被嫌弃,粉黛让他没事都去后院待着。 左嘎却不服气,明明姑娘吩咐自己来是做事的,被粉黛这般安排,他不满意。 左嘎抗议的方式便是随时跟着粉黛,最开始粉黛还烦躁,慢慢变成无奈,最后只能接受了。 “姑娘来了。”左嘎突然靠近,提醒了一句。 粉黛听了抬头,门外并未见到任何人或者轿子的影子,“你不是骗我吧?” 粉黛眼神带着些疑惑。 “真来了。”左嘎说完,连忙迎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他刚刚走到门口,一辆颜色鲜亮的软轿便停到了门口。 粉黛放下账本,跑上前去:“姑娘!” 轿帘掀开,一身明亮之色的宋殊出现在众人面前。 店内的食客发出惊呼声。 宋殊连忙用团扇遮了遮脸。 “姑娘里面请。”左嘎往前一站,挡住了许多食客的目光。 宋殊点点头,拿团扇半遮面莲步进了食馆里。宁然吩咐一个侍女在门口与轿夫一起守着,跟着宋殊进了食馆。 因为前面的账房一家被赶走,后院空出来了一间房,粉黛特意让人重新装潢了一遍,弄成了特别的包厢。 平日里接待一些愿意出重价的贵客,在宋殊来的时候也能好好接待她。 至于后院的生活区,被才砌起来的镂空砖墙遮住了一半,另一半是住在院中长工们开辟的菜地和圃,看起来倒是别有乡村风味。 宋殊见到如今食馆里的变化,自然是欣喜不已,拉着粉黛的手:“你怎么老喊我姑娘,粉黛,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也不能如此疏远了。” 粉黛亲昵地拉起宋殊的手:“那不是因为在外面嘛,在我心中怎么会与你疏远?” “你接手之后,食馆做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宋殊真心道:“谢谢你。” “你与我道谢太生份了。正好我今日在算账,你可要看看?” 宋殊点点头。 粉黛便吩咐左嘎道:“左大哥,你去帮我拿下柜台上的帐本,你知道我放在哪里吧。” 左嘎点头便去了。 宁然扫了左嘎一眼,“还真是稀奇,左嘎这小子平日在院子里,同辈的人都不一定能使唤他。” 粉黛听了道:“正好与你说说这事儿,如今店里也没什么需要防范的了,要不让左嘎回去当差吧。” 宋殊笑着问:“你烦他了?” “这小子前面整天抱着剑和个煞神一样跟着我。”粉黛烦恼道:“倒是在店里给我树了不少威信,只是他这面貌实在是吓人,有些胆小的客人见了他都不敢进店了。” 宋殊听了直笑:“既然这样便让他回去吧。” 317.第317章 第317章 宋殊在食馆里逗留了许久,中午饭也是粉黛特意给她安排的。 这些日子食馆不仅重新简单的装潢过了,菜式也朝着当初宋殊所想的方向发展。 粉黛自从府中赎身出来之后,很有干劲。再加上宋殊对她有恩,她自然是想将宋殊交代给她的事情做好。 前面宋殊将左嘎和王嬷嬷配给她之后,她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大刀阔斧的在食馆中将以前残余的缺点都改得差不多了。 以前长工们占用院子区域太多,她重新合理规划了,并且承诺如果以后生意变好,会给他们单独租个离得近的院子。长工们本来因为前账房的事情有些害怕这个新来的管事,但是听到这么说,又多生些期待出来。 前任东家做生意没什么野心,全靠了一双好手艺才坚持到了这个境地。而如今的新东家,长工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见每次宋殊出行的做派都如同世家小姐,自然也生了一些敬畏之心。 再说粉黛一来,就将曾经贪墨的账房一家不留情面的赶走,又将账房一家的月俸拿来作为他们这两个月辛苦的赏钱,长工们心中虽然有些不安,手上多了几分赏钱之后便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如今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粉黛还有更多的规划:“如今食店换到你手上已经有个来月了,殊儿有没有想过换个名字?” 宋殊自然是想的,不过她这个人向来有些自卑,所以对食馆要完全改头换面没有信心:“换个名字,以前的客人还能来吗?” 粉黛笑着道:“自然是能来的。殊儿你放心好了,如若要是换招牌,我定然先提前与熟客们都打好招呼。” “自然是好的。”宋殊忍不住道,“还好有姐姐你在,不然恐怕这店开不起来。”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这店本来你也盘得好,这里地段好,旁边住户也多。再说这店不像那些酒楼,旁人看了不敢轻易进来。” 两人中午一边吃饭又说了许多,下午粉黛还要忙店里的事情,宋殊没打扰,便走了。走之前特意让宁然去吩咐了左嘎一声,以后回院里去当值。 等宋殊一走,左嘎抱着竹扫帚走到粉黛身旁。 粉黛正笑着与熟客打招呼,忽地食客连忙摆手走了,粉黛回头一瞅,果然是左嘎这个煞神又来了。 “都说了,你去那儿待着。”粉黛指了指后院的门框那儿,“你站那儿不打眼。” 左嘎沉默着,不像平日那般还会闷闷的应答两句。 粉黛看他一眼,“快去啊,我还有事做呢。” 左嘎伸手拉过她的衣袖。 粉黛吃了一惊,就这么一扎眼的功夫,她被左嘎拉到了店角的屏风后。 莫名有些慌乱,粉黛忍不住抬头看他。 左嘎蜜色的脸上有些涨红,眼神又有些幽怨:“是你让姑娘把我调回院子里的?” 粉黛咳嗽一声,缓解心中莫名的慌乱,垂下眼睫,“店里如今没什么事情了,你也该回去了。” 318.第318章 第318章 左嘎沉默一会儿,问道:“那我以后还能来店里看你吗?” 这话一出,粉黛明显有些慌乱,脸也红了:“你瞎说什么呢!” 这话说完,她就想转身绕出屏风。 左嘎却不依不饶,拉住了她的衣袖。谁知他力气大,粉黛的粗布衣裳哪里经得住他的力气,布帛发出撕裂声。 两人都一僵,左嘎连忙放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粉黛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粉黛身子僵直了,拉住自己断了一半的袖子:“你……你真是!” 左嘎那脸蛋都快赶上熟透了的虾米了,“粉黛姑娘,我就是想拉住你,让你给我个回答,真不是故意的……” 粉黛看他那眼睛,莫名觉得他这个七尺男儿快要哭出来。 粉黛心砰砰跳,扭头说了一句:“你要是来我还能把你拦在门外不成?这么久你做了这么多事,我还得和你说句谢谢呢。” 左嘎慌乱的脸色肉眼的转好,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你快放开我,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粉黛嗔怪了一句,眼睛瞄他一眼。 左嘎连忙放手,粉黛风一样的抱着袖子就出去了。 左嘎从屏风后面出来,脸上还带着红。他步伐轻快地把竹扫帚搂在怀里,脸上还带着痴笑。 “你这傻大个!”旁一个店小二刚才看到了左嘎把粉黛衣服拉坏的那一幕,“还不快出去给粉黛姐买身衣服赔礼道歉,还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哦!哦!对!”左嘎点点头,连忙把竹扫帚放到后院去,出门右转去了裁缝铺。…… 宋殊回院子之前先去了一趟宋濂那里。 宋晴刚刚才午睡了起来,看见宋殊很是高兴:“姐姐,你能随意出来了?” 宋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宁然,笑了笑:“嗯!” 宋晴一头青丝未挽,走过来挽住宋殊的手:“正好过两日大长公主又要办宴,她特意亲口与我说了,我不好拒绝,姐姐能陪我去吗?” 宋殊点点头:“你以前不都陪我去了,我自然要陪你去。” 宋晴带着宋殊到院子里坐下。宁然识趣的没有打扰她们,让其他人守在门外,她则站在视野开阔地界,能看到宋殊,但不至于离宋殊两姐妹特别近。 宋晴扫过宁然几个人,小声问道:“这几个人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是殿下从王府送来的。这几个人都会武,这位叫宁然,她以前还护送过我回京。”宋殊倒是没怎么避讳,直言道。 宋晴还在打量着宁然,“怪不得我见她有些熟悉,当初你来南州府与我辞别的时候,她是不是穿了一身男装?” “是呢。”宋殊好笑地看宋晴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宋晴有些不好意思:“她穿男装怪好看的。” 宋殊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话可别到处乱说!有碍名声。” 宋晴嘟囔着:“我也就在你和师兄面前说说罢了。” 319.第319章 第319章 宋殊刚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吐出来:“你这话还在山贯面前说过?” “没有说过你这个侍女,但是说过其他人。”宋晴吐着舌头道。 宋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得出来,山贯其实对宋晴有些意思,怎么她这个妹妹似乎完全没开窍呢? “你师兄什么反应啊?”宋殊好奇打听问道。 宋晴提起来就有些生气,“姐姐,我给你说,这男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 宋殊听了已经带笑了:“怎么说?” “师兄总能从犄角旮旯里面找出别人的不好来。平时我都觉得师兄人挺好的……” 宋殊把茶盏放下,嘴角带笑,仔细听宋晴说话:“平时挺好的,然后呢?” “只要我一夸哪个男人好,他就看不惯。”宋晴的思想单纯,脸上带着些愤愤,“他就是看不惯别人比他好!” 宋殊差点笑出声了,单手捂着嘴。 宋晴疑惑看宋殊一眼,嗔了一句:“姐姐!你还笑呢!”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师兄如此是有原因的。” 宋晴歪头:“什么原因?” “唔,我不好说。” 宋晴追问了几番,宋殊都不告诉她。 搞得宋晴有些生气了,“哼”了一声,“你怎么老和哥哥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 宋殊只好转移话题:“大长公主的身体,如今如何了?” 宋晴正了正神色:“如今已经大好了,只是还需要调理些时日,实则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宋殊听了思忖了片刻。 既然如此,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大哥与玉清道长递话,让他们三人能够尽快出京,远离这个是非旋涡。 大哥的事情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宋晴离开之后,兄妹三人还会不会再次相见了。 一想到此,宋殊就格外珍惜与宋晴宋濂相处的时光。 宋殊招了招手,“宁然,你过来。” 宁然连忙几步走上前,她步伐轻快且稳,带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飒爽英姿。 “姑娘,您吩咐。”性格也是利落爽朗的。 “你派个人回去问问殿下今日过来用膳吗,如若不来的话我就留在这儿用了。” 宁然便让跟着的霜儿回去问话。 “这几日我也学了一两道菜式,姐姐要留下来的话,我还想展示下身手呢!”宋晴笑着道,“上次这里做好了你喜欢的菜式,谁知你走了。” “上次没办法。许久没同你和哥哥一同吃饭了。”宋殊叹了一句。 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霜儿就来回话了,“姑娘,雀酒说没收到主院的消息,殿下应该不来。若是殿下临时起意来了,雀酒说会让奴仆来叫您。” 宋晴听了道:“这叫雀酒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这么通情达理了?” 先前哪次不是雀酒派人来催宋殊回院的。 宋殊勾了勾唇,但没说话。 这些丫鬟虽然身契都在她手里,实际上的主子还是尹诏良。 她们都是看碟下菜的。如今尹诏良都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她们自然也不敢多问的。 320.第320章 第320章 兄妹几人再加上玉清道长和山贯,五人一同用了晚膳。 几个男子又单独饮了半斤的梅子酒,好不惬意。 宋殊与宋濂心里装着事,犹如刚刚下了冷水锅的青蛙,心中煎熬却不能表现出半点。 说起过两日要陪宋晴去赴宴的事情,宋濂还特意给了两姐妹一人一个红包,让她们好好装扮一番。 宋殊收了,转手就递给宋晴。 “姐姐,这可是大哥给你的。” “你拿着吧,我还缺头面首饰不成?”宋殊笑道。 两人推辞了一番,宋晴最终还是收下。 回了院里,宋殊单独让了霜儿到房里伺候,将门半掩上。 她的卧房有屏风,就算是开了门也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宋殊将自己压箱底的银钱都拿了出来,细细数上了一番。 荷包里,还放着那枚白玉,宋殊看了一怔。 这枚白玉已经不是她当初手上的那枚了,而是牧本送给她的那枚。 也不知道这么些时日过去了,牧大哥在岭西如何了。 宋殊想了想,将这枚白玉放到了一个大荷包里,也将一些银票全部放了进去。 这个荷包装了她大部分的银钱,她将位置从以前的箱底换成了床脚。 散银子用另外的荷包装起来。 其实光是散银子她也有不少,加起来也有个一两百两。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平日里主院送过来的银瓜子和金瓜子,是特意拿来给她打赏用的,这些东西是雀酒在管。 宋殊将荷包都归置好了之后,出去叫了雀酒。“过两日我要和我妹妹去赴大长公主的宴,到时候宁然定然要跟着我去,你提前准备好打赏的瓜子儿给她,多放些金的,我怕公主府的人小看了我。” 雀酒听了一愣,答了一句:“是,姑娘。” 宴会那日正是个艳阳天。 大长公主特意在公主府设宴,此次宴会邀请的人不多,多大为她亲近喜欢之人。 宋晴显然与大长公主熟悉了许多,到了公主府,那些奴仆都与宋晴热情地打着招呼,嘴上“晴姑娘,晴姑娘”地喊着,脸上也带着笑。 两人被带进大长公主的院子里。 几个贵女正坐在院中喝茶。 宋殊见到那几人,脚步一顿。 几个贵女的目光也扫过来,看见宋晴很是亲切:“宋大夫,你来了!” 只有一人,端坐在石凳上,远远的看着宋殊,也不笑。 是林清芠。 许久不见,她消瘦了许多。 脸上不若以前那么灵动,看向宋殊的眼神中,宋殊莫名感受到了怨怼。 “这是谁?”几个贵女与宋晴打了招呼,看向宋殊。 “这是我姐姐,宋殊。”宋晴也朝他们服了礼。 几位贵女朝着宋殊也问了好,她们实际上都是宋晴的病人,不过如今女子忌惮拿这个说事,宋晴也未在姐姐面前说破。 大长公主还在梳妆,宋晴带着宋殊进了房内与她问好。 看见宋殊,大长公主也是一怔,“啊……是我安排不妥了。清芠似乎已经来了。” 宋晴不知道这些事儿,还悄声问了一句:“清芠是谁啊?” 321.第321章 第321章 大长公主与宋晴相处了大半个月,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听她这么问还答:“清芠以前与荆亲王定过婚事……” 宋晴一怔,转头看向姐姐。 什么叫以前,这林清芠难不成是殿下已经娶进家门的正头夫人不成? 宋晴心中不止有惊讶,还有一些不知所措的愕然。 难不成那殿下真的已经成了婚,却在外面把姐姐当外室养着?难不成当初姐姐喝下那一碗烈性的堕胎药,就是怕被主母发现怀孕了吗? 一时之间宋晴脑海中补了特别多的戏码。 大长公主也有些尴尬,她从宋晴的口中得知宋殊被禁足的事情,还以为宋殊不会来,所以特意请了宋晴过来玩。 没想到昨日宋殊刚刚才解禁,宋晴又是她特意邀请来的,再说宋晴带上宋殊也是正常的。 大长公主想了会儿,道:“清芠的叔父代行父职,趁着热孝给她定了一门急亲,可能过两日就要嫁出去了。她前面替母守孝便已经耽误了,如今再耽误可不止是耽误她自己,恐怕连他们林家其他女子也要被耽误。所以她叔父急忙要将她嫁出去,此番又是远嫁,恐怕未来几年都见不到几次,所以我特意请了她来。” 宋殊福了福,“民女知道了。多谢公主相告。民女今日就是来陪晴儿逛逛的,公主放心,民女不会随意生事的。” 大长公主听到宋殊这么说,笑了笑:“本宫知晓你是个知情达理的,要不然诏儿也不至于独宠你如此久。” “你们放心玩。”大长公主特意吩咐了身侧的嬷嬷带着两人出去逛逛,又悄声嘱咐:“千万别给她们和林清芠安排到一起去,隔远儿点。” 两姐妹出了门,宋晴走着路有些心不在焉。 宋殊拉过她的手:“当心些,差点给撞到柱子上去了。” 宋晴勉强笑了笑,刻意留了宋殊几步路,与前面带路的奴仆拉开了距离,宋晴小声问:“姐姐,殿下到底成婚了没有啊?”这一来二去的都快给宋晴搞糊涂了。 宋殊摆头否认:“没有。” 宋晴松了口气。 她刚刚心中可想了太多,脑子都有些麻了。 两人跟着奴婢在公主府的后园转了一圈,大长公主的后园打理得极其漂亮,有不少珍稀兰,姿优美,优雅地在假山之中随风轻飘。假山错落有致,倒影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 湖边小桥流水,古朴的石桥横跨湖面,锦鲤游曳其中。 宋晴来过这里,从容地带着宋殊赏玩着景色。 奴仆们送上来鱼食,两人便坐在了回廊处,往湖里轻轻抛着鱼食。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与我姐姐单独说会儿话。” 公主府的奴仆躬身行了礼,便一一退下了去。 宋晴忍不住问道:“姐姐,今日大长公主说的那个什么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又什么都不给我说,我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你看看,公主府都奉我为上宾。” 宋殊看向宋晴,笑了笑:“知晓了。那我与你简单说说吧。” 322.第322章 第322章 “这林小姐曾经与殿下订了婚事,但那时正巧我出逃去了南州。殿下找到我,我担心小命不保,被抓回去当成逃妾。所以与殿下说是因为他订了婚事我才离开的。” 宋晴瞪大眼睛,猜测问道:“所以殿下推了这桩婚事?” 宋殊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不知这桩婚事是在寻我之前没有了,还是我之后没了的。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府里正在准备纳征一事。” “怪不得那林清芠看你的眼神怪怪的,恐怕在她心里这件事都是你的错吧。”宋晴忍不住开口道。 宋殊苦笑:“前面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如今我也只是一介民女,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左右殿下的婚事。” “这事儿她要怨就怨殿下去。”宋晴忍不住道。 宋殊埋着头:“也怨我。” “自然怨你!”一道女声传来,林清芠从假山后走出,身后跟着奴仆。 宋晴看见她,脸色一变,站起来把姐姐护在身后。 宋殊站起来,侧身走到妹妹身前,看向林清芠:“林姑娘,别来无恙。” 林清芠站在石桥上,冷笑:“看见我如此,你很满意吧。” 宋殊摇摇头:“林姑娘,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就算是当初在府中,她对尹诏良还有模糊朦胧的情意,知道林清芠要与他成婚的时候,她都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没有任何敌意。 林清芠轻蔑一笑,语气嘲讽至极:“谁信?这里都没男人还在装清高呢?你不就是靠着这一套才让殿下对你念念不忘吗?当初在府中,你当个通房都还要卑微祈求。” 宋晴听了这般贬低的话,怒火中烧:“你瞎说什么呢?!在公主府中不要太放肆!” “拿公主来压我。”林清芠冷嗤:“你可知道我母亲与大长公主的关系?!”当年母亲对于大长公主来说,如同没有亲缘关系的长姐一般。 宋殊拉了宋晴一下,侧耳道:“晴儿,算了。” “怎么能这么算了?”宋晴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扯林清芠的头发了。 宋殊摇摇头:“今日大长公主设宴,得给主人家一个面子。” 再说林清芠如今无父无母,在热孝中还被叔父安排了远嫁出京。 宋殊叹了口气,都是造化弄人。 “走吧。”宋殊拉着宋晴走了。 宋晴还有些吞不下这口气,吃饭的时候不时瞄向林清芠。 走之前大长公主特意让奴仆送与两人一人一盒赔礼。 两姐妹坐在马车上,宋晴突然问:“姐姐,大长公主说殿下如今独宠你一人,是真的吗?” 宋殊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据她所知殿下似乎没有其他女人。 用“独宠”这两个词,她觉得自己受之不起。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似乎就是这般的。 “额……殿下如今院中似乎没有他人。”被妹妹问起这个,宋殊实在是有些难为情,面色红润了一些。 宋晴思索了一会儿,脸上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拉住宋殊的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娶你呢?” 323.第323章 第323章 “啊?”宋殊怔忪一瞬。 宋晴天生就是个乐天派,思索的方向也是朝着好的方向。 宋晴先声明:“我可不是在替他说好话,只是理性分析。” “嗯,你说。” “姐姐你先前说,殿下亲口对于你说,推了婚事是吧?” 宋殊回忆曾经在南州时,尹诏良确实亲口说过这种话,“是。” “既然他知道有了你不愿他娶其他人,如今却拉着你不放,自然是有这种可能的。” 宋殊听了心漏跳一拍,莫名想到上次雀酒说几个宫人在等她量体裁衣的情形。 莫名觉得心慌,宋殊双手紧握着。 “如若有一天荆亲王求娶姐姐,姐姐会答应吗?”宋晴不免问道。 “瞎说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听到宋晴这般问,宋殊连忙打断。 她可是府中奴仆出身…… 就算如今换了一个身份,但如若再次进了府中,定然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一个曾经当过奴婢的王妃?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宋殊摆摆头,喃喃道:“这不可能。” 宋晴便止住了继续往下说的冲动。 宋殊回了院,门童替她把大长公主送的礼盒捧在双手间进了门。 丁宗此时正站在院门口,看见宋殊请安道:“请姑娘安!” 宋殊看向他:“殿下来了?” 丁宗笑着点头:“殿下在后面的罩房处理公务,姑娘回来累了吧,要不歇一歇?”宋殊听懂了,这是让她不要去打扰。 正好她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 前些日子两人虽然不算吵架,但话语间始终有些不和。 在宋晴出京之前,宋殊不想失去这样自由的日子。 进了房间歇息了片刻,宋殊便换了一身方便的短打进了厨房。 丁宗等在屋外,见宋殊进了厨房,脸上的神色总算松了松。 这几日他都过得不太松快。如若今日殿下来了这里还吃一憋,恐怕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宋殊其实这些日子来也不少次下厨消磨时间,但是都特意选在中午,避开尹诏良晚膳来的时间。 偶尔雀酒会特意给尹诏良留膳,但尹诏良知晓宋殊每次都是中午才下厨房,自然也懂她心中是不愿给他做膳的。 他当时还发了一通脾气,责备了留菜的下人。 按照常理来说,给他这般身份的人吃剩菜,确实也算得上是罪名一桩。 当时宋殊明白,他这般脾气虽然是对着下人发的,但是是做给她看的。 但她一声都没出。 第二日寻了其他的由头赏了几个下人金瓜子,结果被尹诏良知道了又责罚了几个下人。 宋殊不愿意如此折腾,当晚便派了几个下人出去做粗使,别守在院子里了。 如今晚膳间,宋殊进了厨房,别说丁宗松了口气,院中的奴仆也松了口气。 宋殊先询问查看了食材,便心中有了菜谱。 她今日出府一趟已经劳累,并不打算做个全宴,准备做个两道菜便可。 切了半只鸡下锅烹煮,又配了茱萸油和椒油做成椒麻口味的焗鸡。再让奴仆取了地里封存的瓦罐,里面存了作漤的雪梨。 324.第324章 第324章 宋殊将雪梨上的漤汁洗净,让人取了红枣枸杞还有牛奶子来。用小汤盅放了原料,加了奴仆们收集的清晨露水,用水清蒸,最后再加上几勺蜜。 雪梨是漤过的,水开了便软烂得如同絮一般。 宋殊轻轻解开汤盅盖子,用勺子舀了半勺尝了尝。 雪梨就算是漤过,也带了果味的清香,牛奶增加了浓郁的口感,带着蜜和露水的清甜。 宋殊指了指料放得最足的那碗,“让人给殿下送去解解乏。” 晚膳时间,尹诏良如往常一般出现在了饭桌之前。 宋殊起身与他请安,他未言直接在桌前坐下。 宋殊也坐下。 奴仆们有些小心翼翼,给两人分别盛汤。 尹诏良开口道:“别给我盛太多,刚才喝了一碗有些涨。” 宋殊眉梢轻挑,看向尹诏良。 他面色淡淡,看向她问:“今日那饮子是你做的?” “是。”宋殊低低回了一句。 “好喝。”他淡淡评价了两个字。 “殿下喜欢就好。”宋殊言语之间也淡淡,垂下了眼。 “你们下去吧。”尹诏良接过汤碗,轻轻摆了摆手。 奴仆们便忙不迭地下去了。 宋殊拾起筷子来,“我给殿下布菜吧。” 尹诏良却直接拉住她抬起的手,询问道:“不与我置气了?” 宋殊看他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我哪有与殿下置气?” 尹诏良咬牙,这丫头的嘴怎么就这么硬?“行,没置气。”尹诏良松开手,努努嘴,“给我夹点那个鸡肉,这是你做的吧?” 宋殊将鸡肉夹到他碗中,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怎么知道哪些菜是我做的?” “这有何难?”尹诏良勾了笑:“你的一切我都能认出来。” 宋殊脸有些红,不明白为何他答非所问,还回了个这么难为情的答案,慌乱之下又给他夹了两块鸡肉。 “想用这菜堵住我的嘴啊?”尹诏良调笑道。 宋殊雪腮微鼓,“殿下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担心您饿,多给您夹一些。” “你这丫头。”尹诏良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手感细腻的雪腮:“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两人用了膳,尹诏良问起今日宋殊出去的事情。 宋殊便告诉他今日陪着宋晴去了大长公主府,莫名想到了林清芠,宋殊忍不住问:“殿下,林姑娘是要嫁给谁?” 尹诏良被她突然一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宁姑娘?宁然怎么会嫁人。” “林清芠,林姑娘。”宋殊话语放慢,轻轻说道。 尹诏良眸光一转,看向她:“你见到她了?” “嗯。” “她可有为难你?”他眼睛盯着宋殊,似乎有些紧张。 宋殊摇摇头,“并未。” “离她远点。”想起林清芠曾经托大长公主的口带给他的话,尹诏良眉头深蹙,心中也不由泛起烦闷。 虽说林清芠的每次出现,都似乎在提醒他,宋殊对他的不在意。 尹诏良不由紧紧扣住宋殊的手。 林清芠能从他这边离间他与宋殊的关系,自然也能从宋殊那边也入手。 想到此,尹诏良不免有些紧张,忍不住问她:“她与你说了些什么?” 325.第325章 第325章 见他如此神色,宋殊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敛着神色,手拿着汤勺搅弄着汤水:“殿下猜猜?” 尹诏良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错愕了一瞬,“你都问了她要嫁去哪儿,定然是给说了要出嫁的事情。” 宋殊摆摆头:“这事儿是大长公主告诉我的。她估计没想到我会去,见我和林请问碰了头有些尴尬,所以特意说了这个事情,让我不必介怀。” 尹诏良听了还有些稀奇,平日里他皇姑母是这样能顾及别人感受的吗? 看来宋晴是真的讨了皇姑母的欢心,连带着对宋殊也客气了几分。 尹诏良想了想,还是觉得林清芠的事情有必要和宋殊说:“她新的婚事是她叔父请我为她安排的。虽然那张家远在东北复星郡,但也算得上名门望族。” “与林清芠婚配的的张家嫡长子,是复星郡有名的才子。” 宋殊也没想到这档子婚事里面居然还有尹诏良的参与。 “曾经是我对不起她,所以她叔父让我牵线此事,我便顺水推舟送了一程。”说完这话,尹诏良眸光转向宋殊。 她已经拿着汤勺开始喝汤了。 莫名觉得有些气馁,尹诏良问她:“你怎么想的?” 宋殊抬头,“我能怎么想,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林姑娘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得理不饶人,今日我见到她,她说当年婚事作废,都是怨我。” “殿下,当年我可没有阻挠过您去迎娶林姑娘。”宋殊喝过汤的嘴巴微微一撅,上面还有清亮的汤渍。 尹诏良眼睛一顿,心中烦闷的气馁散去,眼睛微微一眯,打量着她这副不经意间的娇嗔模样。“这件事,与你无关。”尹诏良开口,叹了口气,“如今她家中变故许多,心中有些怨念是正常的。” 宋殊也低头道:“所以我今日什么都没说,拉着晴儿走了,不愿与她争执。” “委屈你了。”尹诏良拉过她的手:“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事儿错不在你,以后在外面遇到了这种事儿,不用给顾及我的颜面。” 宋殊心道,哪里是为了你的颜面,是今日她为妹妹着想,才懒得与林清芠多说的。 不过尹诏良这般说,宋殊习惯性的不愿意反驳他,答了一句:“嗯,知道了。” 两人用过了晚膳,尹诏良问她:“上次去学骑马,是与我闹脾气才一副不愿意的样子,还是本身就不愿意学了?” 宋殊闻言有些难为情,这般直白的问话,需要直接袒露她的心境。 实际上对于宋殊来说,袒露自己的心情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父母离世之后寄人篱下,后又为奴快十年,这种压抑的生活总是让她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 因为对于老夫人那样上位者来说,她只需要用得称手的奴仆,并不需要手下有自己思想的人。 宋殊深吸一口气,脸颊微红,才道:“殿下大度,应该不会与我计较吧?” 尹诏良伸手摸了摸她雪白的面庞:“哪里是与你计较,明日带你去,你可还想去?” 326.第326章 第326章 本来有些高高提起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得到安抚,被缓缓放下。 宋殊想了想:“有些累,过几日去行吗?” “今日都玩了什么,这般累了?” “也没什么,大长公主院里的后园特别好看,所以逛了有些时辰。” 尹诏良点点头:“皇姑母以前就爱,收集了不少奇珍卉,如今正值春日,应是最盛的时期。” 宋殊闻言笑道:“确实有不少,好多我都从来没见过。” “罩房前面不是正好有一块空地,你要是喜欢,过两日我让府里的人过来一趟,开一个圃。” 宋殊摇摇头:“虽然我喜欢看,却没那么喜欢侍弄草。要是让我种的话,我更愿意种些能吃的瓜果蔬菜。” “那就弄成菜圃。”尹诏良听了笑,这丫头真是接地气的紧。 明明长了一副谪仙一样的艳丽脸庞,实际上性格却是个老实巴交的。 尹诏良这般想着,心中柔软几分。 对于宋殊外出,实际上尹诏良心中也挺担忧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意外宋殊的食馆生意竟然越做越好。 她是个老实性子,如若身边没有那么多得力的帮手,尹诏良还真怕宋殊会吃亏。 要不是因为这个性子,当初在院中又何苦受了老夫人那么多的为难。 他想将她好生保护在院中,但看得出,宋殊对这样的日子并不满意。 想到如今京中的局势,尹诏良眸光转动,看向宋殊:“殊儿,今日去过你哥哥家了吗?” 宋殊摇摇头:“没有,今日累了,从大长公主府回来就直接回院来了。” 尹诏良听了,拉住她的手,沉吟片刻:“那今日你先休息。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回府,晚点再来。”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眸光带笑。宋殊脸一红,眼睛有些潋滟:“知道了。” …… 到了晚上,宋殊坐在房内拿着一双女式绣鞋在缝制。 雀酒放好了水,悄声进来提醒:“姑娘,水放好了。” 宋殊将绣鞋放下,莫名就是有些想磨蹭,迟迟没有起身。 前面两人置气,尹诏良虽然也来院中,但两人同睡却丝毫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甚至有时尹诏良被她刺了两句还会直接离开。 这都半个月了,今日两人情况转好…… 宋殊脸蛋一红,今日恐怕躲不过去了。 只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做这事儿,倒是显得有些尴尬生疏。 雀酒见宋殊发愣,又说了一句:“姑娘,水都放好了,奴婢给您衣服也准备好了。” 宋殊看了一眼她,起来进了浴间。 浴间雾蒙蒙的,浴盆里的水放了瓣,整个浴间除了湿气还萦绕着瓣的清淡香味。 宋殊褪下罗衫,迈步进去泡了一小刻钟。 尹诏良踏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对着自己手臂上的一处淤青思索。 到底是何时碰到的? “手臂是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她有些错愕不惊,无助地捂住胸口,整个脖子缩到了水中,惊呼了一句:“殿下!” 尹诏良眼神带笑,手指攀到了浴桶的木头边缘,手指轻轻绕着边缘打转。 327.第327章 第327章 “要不要我伺候你?”尹诏良一句话让宋殊瞪大眼睛。 “不用!殿下我自己来就好。”宋殊心脏扑通直跳,余光见他还在身后,“殿下别进来了。” 这与以前在院中泡汤完全不同。 那时至少身上还有衣物遮挡,今日她可是一丝不挂。 宋殊脸颊涨红。 身后传来轻笑:“你这个没福气的。行了,我听雀酒说你洗了颇久,担心你身子不好被热熏晕了。” “你平日里不让她们在浴房伺候,丫鬟婆子们都不敢进来,生怕开罪了你。但怎么也得让个小丫头陪着你,我好放心。”他说着话,却没移动步伐,始终保持在宋殊身后。 宋殊也不敢动,缩着脖子听他说,忙不迭地点头,只想赶紧让他出去:“知道了。” “我出去了。”他沉声开口。 宋殊点头。 湿漉漉的头发上传来大掌轻轻的一拍,宋殊尖翘的下巴沉进水中,嘴唇接触到温暖的水意,轻轻柔柔的如同轻吻。 屏风后传来关门声,宋殊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头顶传来的触摸感还久久不能散去,宋殊摸了摸嘴唇,眼中染起朦胧的雾气,显得潋滟动人。 她不敢再耽搁,连忙洗了穿上亵衣出了浴房。 出来之后意外没有见到尹诏良的身影,王嬷嬷捧着布巾上来给她绞头发。 “殿下呢?”宋殊氤氲着红脸蛋儿,低低问了一句。 “去罩房了。”王嬷嬷低低说了一句:“殿下似乎事情都还未做完就提前来了,丁宗进来的时候在后面抱着不少本折子呢。” 宋殊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嗯,那就先让殿下忙吧。” 头发绞完,王嬷嬷特意问了一句:“早前的雪梨还剩下一些,厨房下午还泡了不少燕窝,姑娘要不吩咐厨房炖个燕窝雪梨送到罩房去。”“让他们炖吧,也送一碗来我这儿。” 王嬷嬷便把干帕子递给霜儿,带着笑吩咐厨房去了。 还未走到厨房门口,便见丁宗正在廊下与宁然说话,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王嬷嬷带着兴致的眼神扫过二人,在丁宗回视的时候垂下眼与两人请安:“两位,说话呢?” 宁然清冷地点了点头,看向王嬷嬷:“嬷嬷准备去哪儿?” “姑娘说让厨房炖个燕窝雪梨给殿下送去。” 宁然便侧身让路:“嬷嬷快去吧。” 王嬷嬷不敢耽误,侧身路过了两人:“夜晚廊下有风,丁总管和宁姑娘不若去旁边的耳房说话更好些。” “没事,我们也就打打招呼。”宁然轻轻说道。 王嬷嬷听了点点头,快步走了。 “王嬷嬷说得对,你的伤风不是才好没多久吗?去耳房吧。”丁宗提议道。 宁然看他一眼:“不必了。” “你还在怪我?” 宁然脚步一顿,“我有什么资格怪你?” 宁然回头:“如今你是我的上峰,我与你能有什么话说?” 丁宗看向她:“我说过了,我把你当成妹妹,宁然。” 宁然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要个便宜哥哥。” 328.第328章 第328章 宁然大步走了,飒爽的背影仿佛没有任何留恋。 丁宗怔然望着她的背影,手掌扣起。 王嬷嬷刚从厨房出来,见到这副场景,看了好一会儿。 本来准备等丁宗走了她再回去,谁知道他就傻愣愣地站在廊下。 王嬷嬷没办法,打着灯笼又再次路过了丁宗。 “丁总管,吹风呢?”王嬷嬷干笑道。 丁宗怔忪的神情被王嬷嬷出声打断,他抬起眼看她一眼:“嬷嬷倒是个礼貌的,过来过去都打招呼。” 王嬷嬷弯腰道:“多谢丁总管夸赞,老奴还要回姑娘话呢,先走了。” 这次她走得极快,也没再回头。 丁宗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左手边的小巷去了后面的罩房。 王嬷嬷快步进了院门,正巧看见了宁然抱着松松的手臂靠着一根廊柱,似乎在想事情。 想到刚才丁宗阴阳怪气说她爱打招呼,王嬷嬷一咬牙,从旁边的小路穿了过去。 雀酒此时正守在院里,看见王嬷嬷从旁边的小竹林穿出来,还有些讶异:“嬷嬷不是去厨房了么,怎么从这边出来了?” 王嬷嬷心里苦啊,蹙着眉答:“一言难尽!” 雀酒蹙眉:“姑娘吩咐的事情办好没有?” “这你放心,肯定办好了。”王嬷嬷连忙道,“只是回来的时候饶了一点路。” 雀酒倒也不是那种很严苛的管事,听闻王嬷嬷已经把事情办好,便点点头:“快进去回话吧。”王嬷嬷连忙进去,霜儿正在给宋殊摸头油,不过霜儿毕竟才做了奴仆没几年,以前就算是在乡下做事也只是做的粗使活,对这样精细伺候的活儿上手得并不好。 王嬷嬷走过去接下头油罐子,指尖都抹上了清香的头油,十个指头轻轻按压着宋殊的头顶。 “姑娘,丁总管和宁然姑娘是不是熟识啊?”毕竟宋殊也在府中快十年,有些东西王嬷嬷还真不一定有她清楚,于是开口问道。 宋殊听到她这么问,也有些好奇:“为何这般问?” 霜儿也好奇地看过来,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王嬷嬷按摩的方法。看得出王嬷嬷手指力道轻柔,按摩着很是舒服。 “我都见到丁总管好几次与宁然姑娘搭话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什么?”王嬷嬷声音放得极小,生怕屋外的人听到。 宋殊愣了一下,霜儿听到有些惊讶,开口道:“不可能吧,丁总管不是公公吗?” 霜儿年纪小,说话也没个注意,声音有些大。 王嬷嬷侧目瞪她一眼,霜儿连忙捂住嘴巴。 “丁总管和宁然都是殿下院里的,我不是很清楚。”宋殊摆摆头,“也许他们以前认识吧。” 王嬷嬷听到她这么说,便也没说下去了。 头油抹好,宋殊嫌味太重,让王嬷嬷和霜儿把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 夜晚威风阵阵,带着些凉意。 沉稳的脚步从小竹林传来,宋殊心中一紧,从窗户看过去。 尹诏良的脸庞出现在满是灯火的院中,竹影随着风轻轻摇晃,光影明灭映照着他俊美如铸的侧脸。 329.第329章 第329章 那一瞬,宋殊似乎嗅到了从竹林传过来风的清香。 尹诏良见到她,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进到了房内。 宋殊见他头上还沾了些许露水和竹叶,忍俊不禁:“殿下,低头。” 尹诏良不知此事,心中只道这丫头现下胆子是真的变大了,居然见到他平白无故就让他低头。 尹诏良脸上神情淡淡,走到她身前。 宋殊歪着头看他,重复了一句:“殿下,快低下头。” 看看,还居然敢催促。 烛光与晚风下,她身后的青丝缭绕贴在脸边,连带着眼神都被柔化许多,这般温柔轻唤,让人生了醉意。 尹诏良依言低下了头。 宋殊轻轻摘掉他头上青绿色的竹叶和杂草,轻笑:“殿下太高了,刚才路过竹林定然是挂到了树叶。” 尹诏良闻言才看见她手上的竹叶,原来是为了帮他摘叶子。 伸手拉住宋殊,两人不由隔着手中的竹叶遥遥相望,宋殊脸颊微红,垂下了头。 尹诏良伸手将她手中的竹叶拿过,放到了桌上。 “不是说今日累了吗?早些歇息?”尹诏良问。 宋殊点点头,唤来奴仆将窗门都关好,看着坐着的尹诏良,宋殊忖度着开口:“殿下,前些日子你说的京中的事情,已经好了吗?” “什么事情?” “您不是说京中生了反贼吗?”宋殊尽量表达得平静。 尹诏良转头看她:“未曾想你还关心这些。” “殿下说过,哥哥交友不慎。再加上此事也与殿下相关,我怎能不关心?”“到底是关心你哥哥还是关心我?”尹诏良生了几分调笑的心思,看着她问一个答案。 宋殊被他问得愣了一瞬,笑着问:“就不能两个都关心吗?殿下怎么还要与我哥哥比较一番?” 这话问得,像是将他作为小孩一般。 尹诏良按了按眉心,他的感觉没错,这丫头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 “这事儿说来麻烦。”尹诏良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顺畅的青丝:“那些人如同泥地里的蚂蟥,出来时便附在人身上吸血,不出来的时候转进了泥地,想找也费般功夫。” 宋殊隐着心中的不适,先替自己的哥哥说话:“我昨日去找哥哥,他说已经和殿下说清了此事,是真的吗?” “嗯,你哥哥确实来找过我。”尹诏良眸光转向她,应下一句。 “哥哥与我说是误会,殿下。” 尹诏良看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宋殊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事儿想深了她就心慌。 “殿下,姑娘,窗户都关好了。”雀酒笑盈盈回话。 “那就下去吧。”尹诏良吩咐了一句。 “是。”雀酒带着霜儿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不早了,歇息吧。”尹诏良开口。 宋殊便起身脱掉刚才王嬷嬷特意给她披上的挡风氅子,率先撩起床幔,进了卧床的里面。 尹诏良身材高大,睡外边稍微方便一些。 天气逐渐热了,被子被奴仆们换成了稍微薄一些。尹诏良在宋殊身边一躺下,就让她感受来自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体温。 330.第330章 第330章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让宋殊有些紧张,手指轻轻攥起来,脸朝着上方,看着有些晃荡的床幔纹在烛光下荡出淡淡的波纹。 尹诏良伸手一揽,将她的头框入了臂弯。 他看着她如同蝶羽般轻轻颤栗的黑色睫毛,温声问:“今日累不累?” 宋殊轻轻抬头看他,“有一些。” 他笑着道:“那我轻一点。” 说罢唇吻了过来,大手紧紧的把在宋殊的小巧饱满的后脑勺,不给她移动的余地。 宋殊肩膀瑟缩了一下,被他的另一只手按住。 带着暗纹亵衣小带,被他两指轻捻,轻轻一拉,外部的空气接触到宋殊娇嫩的皮肤,泛起小小的颗粒。 宋殊一颤,睁开潋滟的双眼看向尹诏良微微侧过的俊美脸庞。 他的唇游移在她的面上,带着炙热滚烫的气息。 房内寂静,似乎只有两人略带粗略的喘息。 偶有烛火“噼啪”一声爆芯的声音,都听得格外的清晰。 “咚!”突然一道悠扬的钟声响起,沉闷有力,回荡在京中。 尹诏良的动作猛一顿,慕然抬头,眼神有些可怖。 “咚!”回荡的钟声还未消散,第二道钟声接连而起,似乎有要突破入云,誓不罢休的气势。 宋殊见他的神色,莫名有些害怕,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殿下,这是怎么了?” 尹诏良还未回话,钟声再次响起。 尹诏良翻身坐起来,急忙拉过刚刚才脱下的外裳,趿拉着布鞋撩起床帐,直接起了身。 “殿下?”宋殊听着那莫名的钟声,再加上尹诏良的这般动作,让她莫名心慌。这是怎么了? 刚刚她坐起来时,仔细听了这钟鸣声所在的方向,应是从宫中传来的。 宋殊不安且慌乱的系好了衣带,穿着鞋子紧随在尹诏良身后。 门外传来敲门声,丁宗喊了一句:“殿下!不好了!” 这句话让宋殊心中咯噔一声。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尹诏良推开房门,屋外的晚风此时带着凉意穿进来,吹得尹诏良身上还未穿好的衣衫胡乱飞舞。 丁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慌乱和焦意。 “备马!”尹诏良沉声说了一句。 宋殊跟着他身后出了房门,尹诏良转身看她一眼,面色有些沉重,言语间也有些低冷:“外面冷,快进去。” 宋殊攀在门栏的手微微一顿,还是出来了,替他系好了外裳的衣衫。 此时铅灰色的夜晚天幕下,阴云压顶,冷风吹起。 雀酒连忙拿来了油纸伞,递给了丁宗。 丁宗却道:“拿蓑衣来,殿下要骑马。” 尹诏良本来是准备即刻出发,宋殊握在他衣衫上的手让他顿了身形,此时宋殊已经替他穿好了衣衫,退后一步。 他侧头对宁然吩咐了一句:“看好姑娘。” 说完,冲入了已经下起小雨点的夜幕中。 门童拉开两侧门扉,他翻身上了一匹在黑夜中也油亮的雪白骏马。 他遥遥在院外看了宋殊一眼,接过奴仆手中的马鞭,喝了一声:“驾!” 331.第331章 第331章 丁宗迈着疾步出了院门,与其余守在门外的侍卫,紧随其后上了马跟在尹诏良身后。 院门的门扉被门童拉拢阖上。 霜儿从房内拿了外裳给宋殊披上,“姑娘,进去吧。看这天气要下雨了,一会儿得冷起来了。” 宋殊哪里还睡得着,有些不安的问:“宫中响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宁然脸色不太好,“这样的时间,宫中这样的急鸣,定然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宋殊弯腰拿过放置在一旁的雨伞,拉着衣服走出去。 宁然和雀酒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您想去哪儿?”雀酒接过宋殊手中的伞,担心地开口。 “我不去哪儿,我打开院门,我想看看宫中如何情况。”宋殊开口道。 雀酒有些不安地回头朝宁然看了一眼,宁然轻微颔首。 雀酒回头答道:“好。霜儿,给姑娘拿个氅衣来,这外裳太薄了,别一会儿染了风寒。” 宋殊便等在廊下,等霜儿给她披上了氅衣。 出了院门,头顶的油纸伞传来被雨点击打密集的声音。 雀酒轻轻抬起手,将伞举高,方便宋殊朝朱雀巷外看。 朱雀巷虽然离宫门不远,但是皇宫极大,这里也只能看到宫门高大的城墙一角。 灯影摇晃,巷外有一队穿着戎甲的兵士齐步跑过,整齐的步伐在静谧的街道发出惊人的步调声响,让人心中发紧。 宋殊莫名泛起心慌。 宁然上前一步,挡住宋殊的视线:“姑娘,雨大了,回去吧。”半响之后,宋殊点头。朱雀在她身侧撑伞,几人进了屋内。 宁然随在宋殊身后,嘱咐门童将院门外的灯笼熄灭,锁好房门。又吩咐了两个侍卫守在院内的围墙处,这才进到院中。 今日歇息的几个女子侍卫都被叫了起来,换上了侍女的服饰坐在廊下。 “将不必要的灯都熄了。”宁然吩咐王嬷嬷道。 虽然不知为何,但院中人都感受到了今日不同的气氛,宁然的吩咐自然是全然配合。 宋殊坐在房内,久久无法安睡。 雀酒见宋殊如此,便推了推霜儿:“去与姑娘说说话儿,问问她饿了没,要是饿了我让厨房下点面食送上来。” 霜儿进了门去,雀酒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姑娘。”霜儿走到桌前,担心地看向宋殊。 宋殊回神,眨了眨眼:“怎么了?” “姑娘还好吗?”霜儿担忧的发问,“雀酒姐姐让我来问问您饿不饿,要是饿了厨房给您做碗面。” 宋殊摸了摸肚子,“做一碗吧。” 今日恐怕短时间也睡不着,不如饱腹一顿,看看能不能入眠。 霜儿点头,连忙出门去回话给雀酒。 雀酒听了道:“你进去陪着姑娘,别让她多想,陪她打打络子,让她写写字也成。” 霜儿点点头,又返进了房里去。 宋殊见她又进来,知道霜儿是担心她:“我没事。只是因为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安。你也知道,大哥就在宫中当值,也不知道今晚他在不在宫中。” 332.第332章 第332章 宋濂平日里当值大多是白天,但在休沐之前会彻夜守在宫中一日。 如若宫中出了什么事情,会不会牵扯到宋濂呢? 宋殊有些心神不宁。 霜儿开口道:“要不奴婢去公子家问问吧?” 宋殊抬头,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你说我,怎么忘了。” “姑娘关心则乱。”霜儿笑着道,“那奴婢去帮姑娘问问。” “快去。”宋殊连忙道:“外面下了雨,带好伞。” 霜儿连忙点头,出了房门之后与雀酒说了一声。 只要不是宋殊出门,雀酒并不反对,将放在门口的油纸伞递给霜儿,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别让姑娘一直惦记着。” 霜儿点头,绣鞋踏过湿漉漉的地面,出了院门去。 不一会儿厨房送来了清淡美味的鸡丝松茸面,翠绿的葱洒在清凉暖色的鸡油汤面上,显得格外的漂亮。 宋殊闻着食物的香味,心中的不安稍稍被抚平。 她是穷苦出身,往往在心中难受焦虑的时候,喜欢吃东西造成的饱腹感来填补自己心中的难受。 粉黛知道她这个习惯,以前只要宋殊被罚,她便会从厨房偷拿馒头包子回来给她吃。 宋殊拿起筷子,慢慢的开始吃面。 进食的时候似乎只用想着眼前的美食,就不用再想其他的烦人琐事。 一碗面吃完,外面闪电雷鸣起来,雨愈下愈大。 “似乎真是要到夏日了。”王嬷嬷走进来收拾碗筷,嘟囔了一句:“春日里这般雷雨倒是少见。” 霜儿从外面踏雨进来,肩头被胡乱飘洒的雨丝打湿了半个。“姑娘……”她双脚剁了剁,似乎因为鞋子湿了不敢进屋,有些踟蹰不前。 宋殊站起身来,“如何了?” 霜儿垂着头,湿漉漉的发丝飘荡在额头:“公……公子明日休沐,所以今日在宫中。” 宋殊听到这句话,跌到凳子上,吓得雀酒连忙跑过去扶住她:“姑娘,小心些。” “宫中到底出了何事,能不能让人去打听打听。”宋殊反手拉住雀酒的手腕。 雀酒不知所措:“姑娘,宫中的事情不能乱打听的。” “去叫宁然来。”雀酒连忙出去叫了宁然。 宁然其实在门外早就听到了宋殊的问话,进来跪地行礼:“姑娘,今日先好好休息吧。殿下如此匆忙进了宫,定然是宫中有事。此时宫中正是戒严,如何能打探消息?” “要是去了,恐怕只会被就地正法。”宁然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凛。 宋殊在几个奴仆的劝说伺候下,在床上躺下,心中却充满了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天快亮了,不知哪家的鸡鸣狗吠声都响起来,她才堪堪浅睡过去。 早晨天亮没多久,奴仆们扫帚剐蹭地面的声音将她吵醒。 其实院中的奴仆们训练有素,打扫的声音不算大声,平日里宋殊根本不会醒过来。 但大约是心中有事,早早就醒了来。 宋殊自己穿上衣服,推开房门。 王嬷嬷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打瞌睡,听到开门声音,连忙睁开了双眼。 333.第333章 第333章 王嬷嬷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连忙站起来上前:“姑娘,怎地这么早就醒了?” 实在是让人意外。 宋殊问她:“殿下有没有派人回来传过话?” 王嬷嬷摇摇头:“天还早着,姑娘要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宋殊摆摆头道,脸上神色有些担忧。 这个时间太早,厨房做早膳的人只准备了奴仆的早膳,主子的还正在做。听闻宋殊起床了,便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王嬷嬷这边也让人催了雀酒和霜儿起床,她守了一晚上的夜,主子起来她便能歇息到下午。 雀酒匆匆起来,见王嬷嬷守在门房门外,小声上前问:“姑娘如何?” “瞅着还是担忧,昨日应该没睡好,眼下明显有青黑。” 雀酒蹙眉:“怎么不劝姑娘再睡会儿?” 王嬷嬷悄悄白她一眼:“叫了啊。姑娘这会儿正烦心,哪里睡得着。” 雀酒朝屋里看了一眼,侧头道:“那嬷嬷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王嬷嬷便下去了。 雀酒让厨房端了早膳来,进去将膳食摆好,又将门窗都打开透气。毕竟空气好一些,视野开阔一些,心情可能也会变好。 果然窗户一开,外面雨后带着泥土的新鲜空气一吹进来,发呆中的宋殊回了神,看向雀酒。 雀酒连忙道:“姑娘,早膳摆好了。” 宋殊坐在桌前,因为昨日没睡好的缘故,神色有些疲惫,坐在桌前也有些食不下咽。 挑了豆浆喝了半碗,其他的东西都没吃下去。雀酒见她如此,连忙吩咐厨房再洗些好下咽的软桃过来。 “都撤下去吧。”宋殊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叫了雀酒来。 雀酒劝了两句,宋殊按了按眉心:“头晕,胃口也不不好,吃多了我怕会吐。” “姑娘要不再睡个回笼觉吧?就算不睡,躺着也好,殿下要是来信了,奴婢第一时间来告诉您。” 雀酒这么一再保证,宋殊还是不放心:“霜儿呢?” “在呢。”雀酒连忙招手让霜儿进来。 “你再去哥哥家一趟看看,他要是今日休沐,此时也应该差不多该回来了。如若他还没回,你便在院里等等,如若午前等不到,回来告诉我。”宋殊与霜儿仔细交代着。 霜儿连忙点头,出了门去。 雀酒跟着霜儿走到外面,“等等。” 雀酒说了一句,然后从门外其他人给她准备好的早膳里,用布手绢包了两个包子给霜儿:“早上起来没吃早膳吧?拿着吃。” 霜儿怯怯看了雀酒一眼,“谢谢雀酒姐姐。” “快去吧。”雀酒目送着霜儿出了门。 雀酒进了房,劝宋殊躺下休息。 轻轻拉上房门,雀酒叫了几个小丫鬟去隔壁耳房。 如今要到清明了,清明时节京中人喜欢放纸鸢,通常都会在纸鸢上画关于疾病的图案,等到纸鸢飞到了天上再剪断线,让天神带走疾痛和厄运。 雀酒叫了几个手巧的丫鬟削竹丝,糊纸鸢。她则坐在一旁给纸鸢上画画。 334.第334章 第334章 除了给宋殊准备的纸鸢都比较精巧,其余给小丫鬟们糊的都比较普通,还让她们自己上手画了不少图案。这些丫鬟不识字也不懂画,画画的笔锋笨拙。 “雀酒姐姐,霜儿回来了,但是姑娘还在睡。”有婢女过来通报。 雀酒连忙搁下笔,嘱咐那几个小丫鬟:“你们把姑娘的纸鸢晾起来,自己的收回去,别放在正院。到时候要是污了主子的眼睛,仔细你们的皮子。” 几个小丫鬟神色一敛,低低答了一句。 雀酒洗了手出来,看见霜儿正站在廊下,眼神有些欲哭无泪的慌张。 雀酒知道宋殊今日觉浅,拉过霜儿,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情况如何了?” “公子今日未回。”霜儿轻声道。 雀酒眨眨眼,抬头看天,问她:“如今几时了?” “马上就要午时了。” “也有可能是宫中出了事耽误了。吾威军奉天子之命,保卫皇宫,宫里出事休沐一事耽误了也正常。”雀酒安慰了一句。 霜儿听雀酒这么一说,心中稍稍镇定:“雀酒姐姐说的对,说不定是耽误了。” 雀酒便道:“等会儿姑娘问起,你可别这般做派,也将这种可能性给姑娘说说。” 霜儿有些忧虑:“那万一公子真出了事……” “呸呸呸!”雀酒用食指压住霜儿的嘴唇:“快别说了。不管如何,不能让姑娘在宫外干着急啊!你看看姑娘,昨日一晚上没睡,要是因为忧心今天吃不下饭可怎么办?姑娘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我可不是让你骗姑娘,事情要照实了说,但是事态的发展要往好了猜,懂吗?” 霜儿似懂略懂的点点头。午间没多久,宋殊睡回笼觉醒了。昨夜没睡好,但是这个回笼觉却睡得反而酣甜。 醒来之后,宋殊见到霜儿,便连忙招手让她进房来。 霜儿端着一杯温茶走了进去,将茶杯递给宋殊:“姑娘,口渴吗?” 宋殊接过茶杯,也没喝,连忙问:“哥哥回来没有?” 霜儿摇摇头,想着前面雀酒姐姐的话,霜儿抿了抿唇道:“姑娘,或许是宫中出了事,公子耽搁了。” 宋殊听了之后,还是忧愁挂脸。 一直到了下午,不管是尹诏良还是宋濂,都没有任何消息。 宋殊越发的不安,便提出要亲自去见妹妹。 雀酒担心宋殊的状态,便与宁然商量了一番,才放心让她出去。 宋殊拿上自己前面准备好的荷包,进了院门直接去找了玉清道长和山贯,屏退了宁然她们几个侍女。 她将荷包推至玉清道长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长。” 玉清道长吓了一跳,直接双脚跳上了板凳:“宋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吓着老道了!” 山贯无奈地看了师父一眼,连忙上前扶起宋殊:“宋姑娘,有话好说。” 宋殊被山贯搀扶到凳子上坐下,眼神恳求地看向玉清道长:“道长,如今事态我也与你说不清楚,但为了晴儿,还请你们三人赶忙出京去。” 335.第335章 第335章 玉清道长听了一愣:“出京?那大长公主的病程都还有十日,怎么这么快就要出京了?” 宋殊连忙道:“道长,你知道我与大哥定然是想多留晴儿在京的,但是如今事发突然,大哥也不知到底出没出事,为了以防万一,还请你们先出城去。” 玉清道长平日气质颇似一个老顽童,此时听到宋殊这么说,通身的气质一敛,脸上也正色起来。 玉清道长思忖片刻:“宋大姑娘如今是不是也不太清楚情况?” 这是玉清道长从宋殊的话语之间抽丝剥茧得出来的结论。 宋殊并没有避讳,点点头。 玉清道长便道:“你们宋家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既然如此,山贯速速去收拾行李,我们下午便出发。” 宋殊听到玉清道长这样说,差点哭了。 玉清道长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在桌面上轻轻推给她:“宋姑娘,你也别着急。” 玉清道长说完这句话,放低了音量:“老道会先带晴儿去先前我们落脚的京郊村落住上一段时间,你哥哥知晓那个地方。如若你哥哥平安,让他传信过来,到时候是去是留重新再选也来得及。如若没信,七日之后我们便自行离开。” 玉清道长的声音极小,且房间此时只剩下了宋殊和他两人。 宋殊微微颔首,低声说了一句:“拜托道长了。” 宋殊起身,留下了放在桌子上的荷包。 “宋姑娘。”玉清道长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宋殊回头,玉清道长从凳子上跳下,走过来把荷包递给她:“给晴儿吧,给我不合适。”此时房门打开了,宋殊也不想让宁然她们知道此事,也不和玉清道长继续说此事,笑了笑接过荷包:“好。” 宋殊去了宋晴院子,此时宋晴刚刚才吃过了午饭犯困。 她让人摆了一张小榻在院子中间,正好在雨过天晴的院中小小午睡。 宋殊看见宋晴这幅样子,心中叹息一声。 宋晴虽然在医术上厉害,但实际上性格很单纯。她的师父师兄,还有大哥,都将她保护得很好。 宋殊进到院里,宋晴见到她就笑:“姐姐,你来了!” 宋殊勉强笑了一下,“嗯。怎么在院里睡,这天说变就变,你也不怕下雨了?” “昨日下了雨,今日应该不会下了。你看看这天,刚刚才放晴呢。”宋晴指了指太阳。 宋殊拉过她的手,“走,里面去。” 宋晴跟着宋殊进了房里,让婢子们把门阖上,“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个你拿好。”宋殊直接将荷包递给她,手握住她的双手,并不让她直接打开荷包:“这荷包你出了城再打开。如今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与你多说。京中出了事情,大哥恐怕牵连其中,你先与你师父他们出京去。” “那你和大哥怎么办?”宋晴一听,慌了神,脱口而出。 “大哥还在宫中没有消息传出。我在京中等着他。” “你与大哥不走,我也不走。”宋晴一推,将荷包又推到宋殊手中。 336.第336章 第336章 “晴儿!”宋殊厉声喊了一句。 宋晴立马便红了眼眶,“我不走!” 说罢她径直走到房内床边,扭着头不理宋殊。 宋殊上前去,把住她的肩膀,强行扭转她半个身子,“你不走,你师兄师父也不会走。难不成你要他们陪着你在京中丢了性命?” 听了此话,宋晴紧紧咬着唇,红着眼睛看向宋殊。 宋殊柔软的手轻轻抚了一下宋晴的头顶,“乖,听姐姐的话。” 这话一出,宋晴两眼泪水就流了出来,抱着宋殊的腰无声流泪。 宋殊站着拍了拍她的头顶,“哭什么,只是让你出去避避风头,说不定还回来呢。” 宋晴抽抽涕涕:“那姐姐为什么说丢了性命那样的话?” “我是未雨绸缪,但是也不能不防。”宋殊叹息了一句。 “姐姐,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都走了,哥哥怎么办?”宋殊问了一句:“你别忘了如今我跟的什么人,哥哥要是出了事,我定然能帮一把的。” “我也能帮。” “你能帮什么?” “我……我与大长公主还相识。”宋晴抽噎着说。 “这事儿你别管了,为了你师父和师兄,你必须得和他们一起走。”宋殊垂眼,捧着宋晴的脸认真说了一句。 宋晴眼泪直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整理好神色,一会儿不能让我的婢女们发现端倪。”宋殊用手指将宋晴眼角的泪抹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心中怜爱着叹息了一声。 宋晴没办法,在宋殊的催促下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出去了,你不必出来。”宋殊捏了捏宋晴的手。 宋晴点点头,看着她又要哭。 宋殊看着妹妹这般神色,何尝不心疼,只是内心一直在强撑罢了。 出了门去,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压得宋殊喘不过气来。 “走吧,家去。” 宁然没想到宋殊竟然这么快就要回院子去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宋殊在院中比在外面好许多,于是连忙让人抬着小轿将她送回了院里。 因为解决了宋晴的问题,宋殊心中稍稍安定。 晚膳时分,宋殊让人备了尹诏良的饭菜,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尹诏良都没到院中来。 宋殊第一次让王嬷嬷去府中问,尹诏良回府没有? 王嬷嬷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惨白一片,跪在地上回话:“姑娘,京中今日戒严,奴婢未能到王府。在街上听闻……” “听闻什么?” “听闻昨日陛下差点驾崩了,晚夜敲的那几道钟声,是丧钟。”王嬷嬷话音刚落,宋殊手中的络子线散落了一地。 据宋殊以前得知的消息,宋濂在吾威军中担任的是左御卫。这个官职就是在宫中侍奉在皇帝身旁,保卫皇帝安全的。 如若昨日这事儿是个意外,不管宋濂有没有参与其中,只要陛下出了事,恐怕都难逃罪责。 雀酒在旁边也听到了,厉色问:“王嬷嬷,你在哪里听闻的?陛下驾崩这般大逆不道的传言,可是要掉脑袋的!” 337.第337章 第337章 王嬷嬷神色一慌,结巴道:“奴……老奴只是将听到的转述给姑娘,并不是这么以为的。” “嬷嬷以为谣言是怎么传播的?不就是通过一个又一个嘴巴说出来的吗?”雀酒严声力斥道。 宋殊伸手微微一拦,“这话确实是大逆不道,但是市井怎么会有这般的传言?这事儿最好要禀告殿下。” 雀酒见宋殊这般说,也不好再训斥王嬷嬷。 王嬷嬷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宋殊,“姑娘说得是,这事儿我说出来就是为了禀告殿下的。” 雀酒心里冷哼,嘴上没说什么。 吃了晚膳,有人来敲门。 门童领了人来,原来是山贯。 山贯走到房里,给宋殊行了礼,“宋姑娘。” 宋殊心中一凛,这时候山贯来找她,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山贯拿了一个背篓过来,里面放了一些药包。他将背篓放在地上:“这是给大长公主的药。上面是煎服的药,下面是浴药包。明日师父要带我们出京去游医,恐怕这几日不在京中,特意请宋姑娘转交给大长公主。” 宋殊一听,明白了。 恐怕是今日不太好出城,他们准备明日走。 “原来是这样。我一定转交给大长公主。”宋殊笑着道。 山贯便告辞回了去。 宋殊嘱咐霜儿将那背篓拿到通风阴凉的地方放好,然后便坐在堂屋里练字等着尹诏良。 可直到深夜吹灯时候,尹诏良都没传来一个信儿。翌日,宋殊起来用了早膳,让雀酒给她挽了发,梳了单螺髻,别了一根碧云围绕的玉簪子。 想着昨日王嬷嬷说过的流言蜚语,宋殊让雀酒给她找了一件纯杏色的垂领衫,外面罩一件鹅黄色卷草宝纹织锦直领对襟褙子,下裙着米色宽褶交窬裙,鞋子穿得稍微正式些,一双云头履。 准备了一番,宋殊让左嘎背起药篓,然后在宁然她们的陪伴下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得知宋晴竟然出城去了,非常意外:“晴儿怎么这个时间出去了?最近京中不太平,不应该让她随便出城的。” 宋殊笑了笑:“玉清道长有意带他们出去游医,大约是最近在京中闲久了,有些坐不住。走之前还特意让民女将药给公主殿下送来。” 大长公主笑着道:“有心了。不过等药程完了,还是让晴儿再给我把把脉。” 宋殊出了公主府,便让宁然她们驱车去食馆看看。 左嘎听到要去食馆,眼睛一亮,连忙坐上马车握住缰绳,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模样。 宁然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激动。 宁然扶着宋殊坐进马车,不时掀开车帘查看周边情况。 到了食馆,宋殊嫌人多太浩荡,让跟着的侍卫都守在了店门外,准备只带宁然进去。 左嘎上前一步:“姑娘,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宋殊没想到他如此主动,再联想他曾经也在店里做过事,也不奇怪:“行,左嘎和我一起吧。” 说罢,三人一同进了店内。 338.第338章 第338章 到了店里,宋殊进了后院,粉黛拿着账本喜气盈盈和她介绍最近的变化。 自将店里的招牌重新换了之后,桌椅这些物件都翻新过,也重新简单装潢了一番。店里以前的菜式都是老价,新出来的东西则价格稍贵一些。 目前账面上来说,生意比以前还好了不少。 宋殊好奇如今的装潢,便提议要去店里看看。 怕打扰客人用餐,宋殊特意让宁然和左嘎留在后院,他们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身上带了一股莫名的煞气。 宋殊跟着粉黛到了店里,粉黛仔细和她说着最近店里的变化。 到了一间屏风后面,两个穿半臂圆领袍的男人正在喝茶。 粉黛本来还以为这隔间没人,“真是对不住,两位……” 话还没说完,就被就近的一个男子起身打断,手刀干净利落,直接将粉黛打晕了。 宋殊慌张地张开嘴,却被那男人反手捂住:“不想宋濂死的话就闭嘴。” 宋殊还未来得及呼出去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一直坐在里面的男人,此时抬起一张非常普通的脸,捋了捋胡须,笑着说了一句:“宋家大姑娘,应该不会置你大哥的生死于不顾吧?” 他紧紧盯着宋殊,如同要抓猎物的蛇蝎般。 宋殊被捂着嘴,只能点点头。 那捂嘴的男子放开宋殊,压着宋殊的肩膀强迫她坐下。 对面的男子倒了一杯茶,推到宋殊面前:“姑娘别怕,今日来是让姑娘来救你大哥的。” “昨日皇宫进了刺客,身为左御卫宋濂誓死保护皇帝,如今生死不明。”男子简短扼要地说明情况。 宋殊坐着,心中却充满惶恐不安,双手不自觉的在颤抖,她左手按住右手,“我大哥失踪了?”“这消息姑娘可以与任何人确认。”对面那男子将任何人咬得极其慢,意有所指。 “你说让我救大哥,怎么救?”宋殊等不及他这般慢吞吞的说话,蹙眉道。 男子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宋殊。 “拿好。” 宋殊迟迟不接,看了半响。 那人便伸着手,似乎宋殊不接他也不准备说话,也不准备下一步动作。 宋殊只好接过。 果然一接过,那男子开口了:“这药,下到荆亲王的饭食酒水中。” 宋殊手一抖,瓷瓶跌落在衣衫上。 旁边站着的男人,直接伸手从宋殊的衣衫上将瓷瓶拾起,略带轻浮的手指剐蹭了一下宋殊薄薄的褙子。 对面坐着的男子朝他一瞪,那拾瓷瓶的男子才将瓶子摆在了桌子中间。 “姑娘好好考虑。你大哥的生死,可就在这决定之间。”说罢,那男子起身,将瓷瓶塞到宋殊左手中,快步出了屏风。 宋殊手抖着握着瓷瓶,眼神惊恐不安。 “姑娘?”一道女声传来,宁然推开半扇屏风,眼神犀利扫射进来。 见到卧地不起的粉黛,连忙进来握住宋殊的肩膀。 “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宋殊面色并不镇定,还带着一些惊恐,左手紧紧地反握着。 339.第339章 第339章 粉黛被左嘎送去就医,宁然陪同宋殊回了马车,驱车回府。 路上宁然问了那两个男子的面貌,宋殊一一都答了,也告诉宁然那两个男子是来告诉她哥哥的消息。 但是对于他们让她下药的事情只字未提。 宋殊握着药瓶进了院里,神色很是紧绷,进了院中她借口身体不适要歇息,才将攥了一路的瓷瓶从袖子里拿出来。 手掌已经有了清晰的指甲印子,宋殊看着瓷瓶,突然就流了泪。 她将瓷瓶放到了平日里藏荷包的箱底,脱了褙子合衣躺在床上。 要确认大哥的消息,只能等殿下回来,与殿下确认此事的真假。但是殿下归期如今也说不太准。 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综合民间和今日那两个陌生男子的消息,大概率是皇帝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又过了两日,院子里终于等来尹诏良的消息。 尹诏良回了王府。 宋殊知晓之后,连忙让人递话想让尹诏良来朱雀巷一趟。 “姑娘,殿下这两日忙,恐怕没空来院里。”丁宗派了徒弟来回话。 宋殊听了此话,连忙道:“那我去府里拜见殿下,可以吗?” 小徒弟瞪圆了眼睛,先前不是听闻姑娘不愿意回院里吗? “这事儿奴才做不了主。要不这样吧姑娘,奴才回去问问殿下,如若行得通奴才就让软轿过来接姑娘,可好?” 宋殊听了,让霜儿塞给他两粒金瓜子儿,“那就麻烦了。” 丁宗的小徒弟连忙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顶小轿送到了院门口。宋殊打扮一番坐上了轿撵。 再次来到王府,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 宋殊心中略有感叹。 她如今心里压了更重的事情,只是略一感叹将自己的感受抛到了后面。 软轿停在了侧门,这里离主院有些距离,需要走路过去。 宋殊对府里的路很是熟悉,下了轿径直就走上了青石板路。 宁然一行人跟在她身后。 “殿下呢?”到了主院,宋殊开口问丁宗。 丁宗指了指房内,小声道:“姑娘,殿下几日未休息好,刚刚才进去准备休息,您好好陪陪他。” 宋殊颔首,连忙进了屋里。 尹诏良正在脱衣,听到宋殊的脚步声也未停止动作。 宋殊绕过屏风,见到他半裸着上身,垂首行了礼。 尹诏良看她,开口道:“没想到你会主动来府里。” “殿下,我哥哥几日未见,他在宫中吗?”宋殊从他手上接过拿着的旧衣,低声问了一句。 “原来是为了你哥哥而来。”尹诏良叹息一句,“你哥率领一行人追查陛下踪迹,如今还未回。” 宋殊手握旧衣一紧,“殿下,陛下真出事了吗?” 尹诏良见她神色呆呆,将她手上的衣物拿过,随手挂在了屏风上:“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他揽过宋殊,带着她进到里间:“你别太担心,你哥哥不是一个人出的宫,他们一行几十人,都是吾威军中的翘楚。” 340.第340章 第340章 两人在床边坐下,尹诏良伸手脱掉她的步履,揽着她躺下:“陪我睡会儿。” “我还未洗。” “这两日我都没有沐浴,不嫌你。”尹诏良抱着她。 她身上带着清新的香味,让他莫名放松。 “前些日子你在店里遇到有人特意找你?”尹诏良闭着眼睛,语气淡淡问话。 宋殊想到那瓷瓶,心中发虚。 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怎么不说话?”他闭着眼睛,只感受到她的动作,有些奇怪问道。 宋殊因为是奴婢出身,她回话的习惯向来都是会说话的,绝对不会只有动作。 宋殊伸手紧紧抱住他有力的腰间,“殿下,我好怕。” 这是宋殊的真心话。 尹诏良轻轻拍着她的背,言语中有些疲惫沙哑:“别怕,这些事儿与你没什么干系。” “殿下能与我多说点吗?这两日我都在危惧之中,每日晚上都睡不好。” “那正好今日陪我睡会儿。”尹诏良有节奏地拍着宋殊的背脊。 宋殊感受他不愿意与自己多说,有些生气地翻身坐起,骑在他的胸腹间:“殿下知不知道这两日我过的什么日子?殿下一个消息也不给院子里传,再加上哥哥一直不回来,我每日都在担惊受怕。” 尹诏良睁开双眼,看向她。 宋殊一下就落了泪,“殿下,我求你与我说真话。我哥哥到底有没有失踪?” 尹诏良握住她骑在身侧的细小脚腕,盯着她梨带雨的脸庞,颇为无奈认真说了一句:“他大概率是没事的,昨日还有人来回了消息。”“那他为何不回家去?”宋殊抽抽涕涕。 “他们如今在京外,回来复命恐怕还有一两日。” 宋殊终于放心了些。 尹诏良抬起大大掌轻轻用力,宋殊便顺着力道依在了他的胸膛。 他宽阔的胸膛微微震响着:“担心了这么几天你大哥,就没担心担心我?” 宋殊趴在他身上抹眼泪,闻言嘟囔着说了一句:“自然也担心的。但是担心殿下的人多了去了,担心我哥的可能没几个。” 尹诏良听了有些气恼,道:“别人怎么和你比?” 宋殊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想到自己曾经收下那瓶不知何物的药,顿时心生自愧,抱住尹诏良的腰身。 “等我睡醒,去问问你大哥的事情。”尹诏良睡前说了一句。 他入睡很快,呼吸声瞬间平稳,悠长而轻慢。 宋殊趴在他的身上,因为他这一句话定了神,慢慢也睡了一个这几日从来未有过的安稳觉。 第二日宋殊陌生的床帐中醒来,还有些不适应。猛然才回想起来自己昨日进了摄政王府中,甚至还在这里歇了一宿。 身侧已经没有尹诏良的身影,他恐怕早就起来了。 翻身起来,宋殊自己把衣服穿上,门外传来敲门声,“姑娘,醒了吗?” 是陌生婢女的嗓音。 宋殊穿好了衣裳才开口:“醒了,进来吧。” 两个婢女开门进来,虽然嗓音陌生,但是看她们的面貌却是宋殊曾经在府中也见过的人。 341.第341章 第341章 婢女们垂着头,有序地伺候宋殊梳洗。 宋殊看了看四周,问了一句:“殿下呢?” 婢女们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宋殊吃完了早膳,决定先回院里。 她昨天来王府,只是为了确认哥哥的消息。 昨日她特意去了大长公主府,也是为了从大长公主的待客神情中窥到一些端倪。 京中的事态应该没有她曾经设想的那么严重,从昨日尹诏良并不着急的心态来说,皇帝应该并没有驾崩,但是应该是出事了。 “叫我的侍女宁然进来。”宋殊与一个熟面孔的婢女说了一声。 那婢女垂着头,极其不耐烦地扯了一下嘴角,恭敬道:“是。” 这几个侍女在当初宋殊才被分到主院的时候,也曾经给宋殊使过绊子。不过宋殊那时的困难经历得太多,对于她们这些小虾米,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毕竟那个时候,正院的奴仆都不怎么看得起她。 宁然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早饭是丁宗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厨房给准备的。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丁宗嘱咐厨房给跟着宋殊来的奴仆都有一份。 宁然留下一句:“你们先吃。” 走到主院卧房门前,宁然并不敢踏足进入,这里是尹诏良的寝卧,除了特定的奴仆,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去的。 “姑娘。”宁然行礼站在门外。 宋殊见她来了,开门见山直接道:“我想回院子里了,宁然。”宁然蹙眉,“姑娘,府里进来容易,出府没有殿下同意的话……” 宋殊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叫来宁然。 思忖片刻,宋殊觉得出府反而麻烦,不如就在正院等着尹诏良给她回话。 “算了。我就在这儿等着殿下吧。”宋殊摆摆手。 “姑娘用早膳了吗?奴婢给姑娘传早膳。”宁然在门外问。 “嗯,随便清淡一点,我有些吃不下。” 宁然连忙下去让正院的奴仆准备早膳。 那两个奴仆便是早上伺候宋殊的那两个,听到宁然的吩咐,一边走在去膳房的路上一边小声抱怨:“一个外院来的丫头都能吩咐上我们了。” “我怎么觉得她不是外面的人,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她通身的气质哪里像婢女,我倒觉得她比银霜更像主子一些。” 宁然以前虽然跟着尹诏良做事,但不是院子里的侍卫,再加上她以前总是男子装扮,所以院中婢女看她的模样也只觉得眼熟,除了尹诏良身边亲近如丁宗这样的随从,旁人并不认识。 “银霜如今都能睡殿下的寝房了,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她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听闻殿下春日回京之时就带她回了京中,这都快清明了,她还没能抬到院里来。” “你也不想想,她都跑过一次了,抬回来做什么?” “她也是个傻的。要是当初好好留下来,林姑娘进门之后,说不定以后还能升个妾,再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342.第342章 第342章 “是啊。再看看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尽然,殿下不是给她弄了个良籍身份嘛。” “又有什么用,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 “可她如今不也算是富人妾吗?” “没名分的东西,等玩腻了一脚踹掉。像她这样的破鞋,穷人也不会娶。”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膳房。 膳房备膳的嬷嬷正在切菜,看见她们两个连忙堆着笑上前。 这两个丫鬟是殿下回到京中才被提拔到主院做事的二等丫鬟,说来也是顶替了银霜和喜燕当初的差事。 对于厨房的这些粗使嬷嬷来说,维护好这些丫鬟的关系很是重要,谁让她们离主子近呢,要是随便说句他们的不好,给他们穿小鞋,那他们这些人可就遭大殃了。 “两位妹妹,这是怎么了?主子不是已经用了早膳出门去了吗?是吩咐午膳要吃什么特别的菜式?”婆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渍。 高一点的丫鬟直言道:“不是殿下,昨晚来的姑娘要用早膳,说要清淡点的。” “清淡点的,这好办。”说完婆子眼睛一转,有些好事地问:“殿下幸了哪个姑娘?” 矮个子的丫鬟撇了撇嘴:“说来你也认识,就是以前那个从西兴苑抬到主院来的通房,银霜。” 婆子没几根睫毛的眼睛瞪大了,显得眼球格外的突兀:“嚯!” 她小声凑过来:“她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这些事情两个丫鬟也不知道,不耐烦地对婆子道:“快去准备膳食。”婆子也不敢再多问,连忙从厨房里打了一些粥食,又配上几碟清淡的小菜。除了这些还放上早上的炊饼,新鲜剥了皮的橘瓣,还有一盏鲜香的豆浆。 两个侍女一人托一个盘走了,那婆子擦擦手,又转头与其他厨房的人分享刚才自己才知道的消息去了。 宋殊用了早膳不久,便思考着要不要去一趟西兴苑。 她知道老太太向来是关注主院的消息的,更不用说主院如今住了一个外面来的女子。 正准备说让宁然去西兴苑问问消息,西兴苑就来了人。 是燕嬷嬷亲自来的,脸上带着笑,一副亲切模样:“宋姑娘,老祖宗请您过去呢。” 想着以往不好的经历,宋殊还是打起了精神。 让婢女给她挽了一个相对正式一些的团髻,配了苏黄须,又用了昨日头上戴着的鎏金簪。 “姑娘梳了团髻,不如再梳个云尖巧额。姑娘头发又黑又软,堆叠起来好看得紧。” “老祖宗都已经派人来请了,不便弄这么复杂的,弄简单些。” 主院的奴仆叫了软轿来,宋殊却没坐,带着宁然踱步走到西兴苑去。 西兴苑中不似往日那般热闹,奴仆们低声敛气,看见宋殊有些熟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奴仆们这般小心翼翼的态度…… 宋殊心中已经开始有点打鼓了。 老夫人恐怕心情不太好。 343.第343章 第343章 宋殊深吸一口气,踏进房内,意外的闻到了药草的味道。 房内静悄悄,燕嬷嬷脚步轻轻走过来:“老祖宗病了。刚才还好好的念叨着要见姑娘,这会儿又头晕了,在卧房睡着。” “那要不我等会儿吧?”宋殊轻声说了一句。 她实在不想在老夫人难受的时候去面见她。 燕嬷嬷便引着她去了旁边的茶室。 说来着茶室宋殊以前还在这儿当过侍奉的丫鬟,旁边的小丫鬟只有大约十四五岁大,上来规规矩矩给宋殊倒了茶,又奉上茶点。 小丫鬟这副恭敬的样子不由让宋殊想到了自己以前。 “宁然,你也坐。”宋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宁然行了礼,客气坐下。 小丫鬟有些惊讶,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拿着茶盏有些踟躇,不知道应不应该给宁然也倒茶。 “给宁然也上一杯茶吧。”宋殊适时开口。 那小丫鬟明显松一口气,脸上带着笑给宁然也倒上茶。 “瞧着你是个生面孔,什么时候进府的?”宋殊与小丫鬟搭着话。 小丫鬟有些受宠若惊,声音如蚊:“奴……奴婢是去年才进府的,以前早浆院洗衣服。燕嬷嬷说西兴苑差人,看我做事利索便提拔我进来了。” 宋殊便拿茶点递给她:“吃吗?” 小丫鬟连忙摆手,脸都红了:“谢……谢谢姑娘,我不吃了。” 说罢,咽了咽口水。 宋殊看了笑,温声道:“拿着吧,这没别人。”小丫鬟偷偷睨了她一眼,小心翼翼从她手中接过茶点,也不敢在她们两人面前吃,去了角落侍奉的凳子上坐着,然后拿出那个小点心,珍视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口小口的吃掉。 宁然喝了口茶,扫过角落的丫鬟,说了一句:“姑娘真是善良。” 宁然平日里话很少,宋殊嘱咐她做什么,她动作也很麻利。因为她始终不是婢女,所以并没有如同奴仆那般卑躬屈膝,这反而让宋殊对她有了一种平等的亲近感,有时也能与她说上两句话。 “也不是。只是看到她就想到了以前的我自己。” 宁然点点头:“虽说如此,由己度人也是不易的。” 大约半柱香之后,燕嬷嬷来请了宋殊:“姑娘,老祖宗好些了,请您过去。” 宋殊点点头,便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进了房里去。 此时房内的窗户被打开,那股难闻的药味散了不少,老夫人被人扶着坐在了床头,后背垫着不少软枕。 不同以往精神奕奕的模样,病中的老夫人明显苍老了许多,整个脸的面皮都像垮了下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貌。 白的头发散落在背后,老夫人惺忪着眼睛看向宋殊。 宋殊跪地请安:“请老夫人安。” “起来吧。”老夫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给她拿个软凳。” 燕嬷嬷立马拿了凳子让宋殊坐下。 这般待遇,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诏儿愿意让你进府了?”老夫人开口问道。 宋殊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说。 344.第344章 第344章 “前些日子殿下突然离去,我担心殿下,便寻到了府中来。”宋殊垂着眼。 老夫人其实并不知道京中的局势,前些日子她生了急症,已经躺了好些日子了。 “我听闻,你引荐了你妹妹给大长公主,帮她调理身子?”老夫人喝着婢女一勺一勺喂过来的人参水,眼睛看向宋殊。 宋殊几乎立刻就领会了老夫人心中所想。 今日待她这般客气,恐怕并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宋晴! “确有此事。”宋殊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老夫人“嗯”了一声,“说来当初在南州捡到你,曾经也帮你寻过家人,只是未寻到又怕你活不下去才收你到院中做了奴仆。如今你找到了家人,老身也为你高兴。” 短短几句话,却在提醒着宋殊当年的恩情。 “为奴十年,我一直怀着感怀之心伺候老夫人,岂敢忘记老夫人当年之恩。”宋殊嘴角淡淡带笑,又将这恩情推了回去。 老夫人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也不打马虎眼了:“我听闻最近京中不少勋贵之女都请了你妹妹调理身子,效果都不错。” “是有这回事。” “最近我的身子也不爽利,医药都用了不少,不见什么成效。有空让你妹妹来府中,我听闻有些乡间野医的偏方倒是比正统的好。” 宋殊听了这话,脸色并不好看,沉着脸没说话。 燕嬷嬷知道老夫人这股高傲的态度定然是让宋殊不舒服了,连忙打马虎眼:“宋姑娘,还请您让你妹妹来替老祖宗看看身子。只要老夫人身子爽利了,诊金定然少不了的。” 宋殊从软凳上起身,行了一礼:“家妹这两日出京游医去了,不知归期。等她回来之后,我再与她说说老夫人的情况。”她这般站起来,一副想要告退的姿态。 老夫人听了也不想久留她,摆摆手:“你去吧。” 宋殊从西兴苑走出去,步伐有些快。宁然虽然能轻松跟上她的脚步,但是却有些奇怪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宋殊勉强一笑:“没什么。” 与老夫人短短相处了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却坚定了宋殊越发不想入府的心。 宋殊心烦,也不想回主院,便带着宁然去了梅园那边的小路。 梅园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现在多种了不少卉植物,有些似乎是最近才新种下的,泥土还有翻新的痕迹。 “殿下想在这儿搞个园不成?”宋殊听了有些奇怪道。 两人在梅园逛了一小会儿,才抄梅园的小路进了主院。 此时主院几个小厮和丫鬟正坐在假山忙里偷闲,说着闲话。 “你们说银霜这次回来,是不是在逼殿下给她一个名分啊?” “肯定是啊,都赖着不走了。这会儿不是又跑去西兴苑去了,老夫人定然生她的气,恐怕要被好好罚上一番。” “啧啧啧。以前她趁着殿下泡汤的时候进去投怀送抱,如今为了进府恐怕又要使什么狐媚手段,等着瞧吧。” 这时一个男声道:“她这个相貌身段,哪个男人不心动?就说以前,在西兴苑的时候就有不少小厮都看上她了。说不定……” 345.第345章 第345章 另外一个男声也穿插进来:“银霜以前在西兴苑就有一个老相好,你们不知道吗?她跟了殿下之后,她那个老相好就被处置了,我都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呢,叫什么沧山。听闻以前是银霜的同乡,两人感情挺好的。” “果然啊,女人为了爬上权贵的床,什么都做得出来。看看她,为了爬主子的床,不光抛弃了老相好,甚至还下毒手。最毒妇人心啊!”另外一个男的有些嘲讽的说着。 另外几个丫鬟不乐意了:“你怎么不撒泡尿看看你每次上赶着和丁总管说话的那个嘴脸?怎么你们就不攀附权贵了?你要骂银霜,别把我们都骂进去了。” 几个人说话不对付起来,争嘴吵了几句,声音变得刺耳起来。 “姑娘,稍等。”宁然转头恭敬对宋殊说了一句。 宋殊本来想当做没听到径直从小路走过,因为她与老夫人说完话,又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只觉得心累。 王府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在去过了西兴苑之后,听到这些人乱说她的谣言,她竟然没有任何觉得愤怒的感觉。 或许是她在来府中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各种流言蜚语的发生。所以她只想快速与宁然脱离现场,免得尴尬。 宁然却并不这么想,她留下有些诧异宋殊,疾步如风般走过去,一脚飞踢就把那两个嘴巴乱说的小厮给踹飞了。 “你……你是谁!来人啊!有刺客!”丫鬟们被吓得容失色,脸色惨白对着脚还踢在半空的宁然叫喊。 两个小厮被踹倒在地,已经离原来站立的地方差不多半人远。 宋殊站在青石板路上,美眸睁圆,双唇微微蠕动:“宁……宁然!”宋殊小跑过去。 宁然身姿站得笔直,犀利的眼睛扫向旁边的两个丫鬟。 丫鬟们被吓得齐齐退后一步,煞白着脸紧紧盯着宁然的动作,就怕她一个飞脚又踹过来。 看到宋殊过来,其中一个丫鬟反倒变得没那么害怕了,强撑着气势上前一步:“银霜,管好你的侍女。谁让她这么大胆敢对我们王府的人动手动脚!” 躺在地上的小厮也哀嚎道:“别以为你会两下腿脚功夫就了不起,我们是王府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等我禀告丁总管,有你好果子吃!” 宁然走过去,一双袖珍不大的小脚,却极有力度且不客气地直接踩在嚎叫的那个小厮胸膛上:“去!你,马上就去给我把丁宗找过来。” 宁然手一偏,指向刚才那个强撑着与宋殊对话的丫鬟。 几人听到这话,明显有些慌了神。 “既然你们这么自信能与姑娘叫板,我倒要看看殿下到底是护着你们几个蝼蚁,还是护着姑娘。”宁然冷嗤一声,声音淡淡却极有压迫性。 气氛静默,另外的一个丫鬟已经承受不住这般的压力,朝着宋殊的方向跪下认错:“银……姑娘,奴婢错了,罪该万死,还请姑娘饶恕奴婢,奴婢轻信了谣言,实在对不住姑娘。” 各位不好意思,我344和343章重复了 344章是对的 343章我粘贴的时候粘贴成344章了。。。 大概就是与老夫人见面的内容 346.第346章 第346章 宋殊已经走到了宁然身边,这一点距离她走路都需要十几息,但宁然刚才几乎是运功几步就踏了过来。 看着地上哀嚎的小厮,面前跪着的婢女,宋殊的心中除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还莫名对宁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崇拜之感。 “姑娘,这样多嘴生事的下人必须得按规法究办,以儆效尤,不可以轻易饶恕。”宁然面对婢女的下跪求情,没有丝毫动摇,眼神冷淡扫过她们的悲状,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转头看向宋殊的眼神却温和许多。宁然跟在尹诏良身边,其实见过不少想心机上位的女人,她特别能理解尹诏良对宋殊的特别感情。 这么多年了,被尹诏良放在心上却毫不在意的女人,恐怕她是第一个。 再来宋殊平日里对下人体贴关心,宁然看在眼里,知道宋殊是个好主子。 这般善良单纯乖巧的女子,实际上在府中特别少。 府中的丫鬟,就算是粗使婢女,哪个没做过一步登天,得到贵人宠幸的美梦。 宋殊本来并不想生事,但宁然如此出来护着她,宋殊也生出些勇气来。 就算这事儿被殿下怪罪,她也不愿意让宁然独自承担。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宋殊开口问。 那几个奴仆被这么一问,脸上闪着为难的神色,嘴巴和被封上了胶水一样,难以开启。 宁然本来在院中的地位就比这些奴仆高,她对这种爱嚼舌根的奴仆更是痛恨,当年要不是因为这种人,她可能都不会离开家乡。宁然带着气一脚蹍下去,丝毫不在意脚底男子的哀嚎,厉声道:“聋了还是哑了?没听见宋姑娘问你们话?” 几个奴仆吓得连忙说出了各自的名字。 宋殊对着宁然道:“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丁宗,让丁总管好好管教管教。” 宁然这才收了脚,“刚才不是说要去见丁总管,跟上吧。” 宁然带头走在宋殊身侧,迟了半步的距离。四个拉眉搭脸,面如菜色的奴仆,跟在两人的身后,步伐有些拖拉。 走到正院中,其余的人看见这景象都忍不住偷偷晲着,又不敢多问。到了廊下,几个侍卫见到宁然,抱拳行礼,后面的四个奴仆见到此幕,心中更是如同擂鼓一般不安起来。 正院中的侍卫,大多数都没有官职。虽然如此,但是他们中许多人比起吾威军也不差,有些更是个中翘楚。 跟着摄政王做事的人,可能虚职不高,但都是实权大过职位的人居多。 府中的这些侍卫,与寻常勋贵家的侍从完全不是一种概念。他们闲时护家,遇事则是战士。能让这些侍卫也恭敬行礼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四个奴仆这才明白,宋殊身边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婢女,他们恐怕真踢到了铁板。 几个人越想越害怕,有个婢女已经哭了起来,有些怨恨地看向周围的三个人。天知道她只是问了一句话,引出了关于银霜的话题,她万万没想到事态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347.第347章 第347章 回到了正院,宁然眸光扫过那四人,冷哼一声,并没有擅自责罚他们,只让这四个奴仆站在主院的正院之中等着。 既然他们愿意让王府中的人来责罚,便让丁宗好好做回事吧。宁然这么想着。 四个奴仆站在院中的艳阳之下,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带着慌乱和不安。 慢刀子最为磨人,宁然可不准备给他们一个痛快。 宋殊用了午膳,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那四个奴仆已经没在院里了。 宋殊随口问了一句,宁然便答:“丁宗回来了,处置了他们。”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主院的规矩更是向来严苛,宋殊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只是宁然眼神淡淡说着丁宗的名字,让宋殊好了奇:“宁然你和丁总管认识吗?” 宁然没想到宋殊仅仅从几个字就洞悉了她与丁宗之间的关系,宁然说了一句:“曾经认识。” 宋殊愣了一下,没继续问了。 这四个字太玄妙了。 曾经认识…… 认识怎么会有曾经呢。 认识了不就认识了吗?难道还会变得陌生不成? 直觉问下去恐怕会让气氛变得奇怪,宋殊止住了嘴。 宁然见她这么贴心的没有再问,笑了笑:“主子不问了吗?” 这句话反倒让宋殊有些脸红:“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也可以听听的。” 宁然听了,笑着道:“姑娘,我真的觉得你特别好。”除了重逢之后的家人,宋殊哪里受过别人这般直白的夸赞。 宋殊雪腮上泛起红,眼睛亮晶晶的,“啊……也没有吧。” “可能只有姑娘自己不觉得。”宁然笑了笑,走上前替她理了理裙摆。 宋殊低头看了看,刚才翻起折叠的裙角被宁然已经好好整理了一番,“不用如此。” 宋殊掸了掸裙衣,总觉得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让宁然来做显得有些大材小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过多久,尹诏良回来与宋殊同用晚膳。 他神色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倦色经过一夜充足的休息得到了缓解。 院中奴婢上前来布菜,他却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与宋殊如同在朱雀巷一般用膳,如同寻常百姓夫妻。 宋殊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但是这种不自在并不是尴尬难堪的,而是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感。 曾经她在府中为奴的时候,就算是与尹诏良用膳,也是主奴分明。 就算是尹诏良开恩,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还是让曾经的银霜无法与他平起平坐。 如今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 宋殊抬眼打量着尹诏良,他伸出玉箸,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到宋殊的碗里,“怎么了?” 宋殊咬着箸,摇摇头,问道:“殿下问了我哥哥的事情吗?” “吾威有人回话来了,你哥没事。”尹诏良淡然道,又问她:“听闻今日院中有奴婢乱嚼舌根?” 宋殊夹住鱼肉的筷子半悬在空中,有些紧张,点点头:“是。我让宁然帮忙处置了他们,是我让宁然踢了他们几脚的。” 这话听着像是认罪自白。 348.第348章 第348章 尹诏良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叹了一句,莫名心疼,但又觉得有些可爱。 他嘴角轻勾,“慌张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宋殊眼睫轻轻颤着,“我也不知为何……” 确实,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呢? 也许是因为曾经在府中,不管何事最终遭殃的都是她…… 十年为奴的卑贱压着她的背脊,就算如今稍微直立了一些,遇到了强权压力还是会莫名害怕。 她甚至觉得那几个奴仆有几句话说得没错…… 她如今是府外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责罚他们? 尹诏良认真盯着她,“看我。” 宋殊扬起眼睫,睁着美眸看向他。 虽然他神情如同以往一样冷淡如霜,眸光中泛起的点点荧光却让人觉得温柔。 “你如今是主子,在院中责罚这般不守规矩的奴婢是正应该的。你看看,如今我这后院无人打理,所以才纵得这些奴婢无法无天。” 虽说尹诏良定下的规矩严苛,但平日里他忙着政事,哪里有空管后院那些细枝末节。奴仆们只要不太过分,那些小事其实他并不在意,但是如今后院有了人,许多以前没注意过的弊端便渐渐显现。 “以前我不愿意管后院这些繁琐杂事,都交给了祖母。如今祖母精神不济,后院没个打理的人,所以才如此。院中的奴仆你罚了,是在帮我。这般的蛀虫,早日除了去才能根健枝强。” 宋殊听了这话,眨了眨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想低头下去。 尹诏良放下玉箸,挑起她的下巴:“听着,殊儿。你如今做得很好,以后对付这般的恶奴,不要再带着这般的负罪感。我听宁然说了情况,那几个奴仆那般说话,要是我在,直接一脚踹死那嘴贱的。我知道你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男人,给你泼脏水的,我一个也不会轻饶。”尹诏良没有说自己已经把那两个造黄谣的小厮拔了舌头,怕吓着宋殊。 “我倒是觉得宁然跟在你身边挺好的,你喜不喜欢她?” 宋殊思忖片刻,道:“宁然武功高强,跟在我身边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些。” “怎么叫大材小用?”尹诏良笑着道:“你可知你如今对于我的重要性?” 宋殊没有说话,看着他如同星空深邃的眸子,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悸动。 明明是在发问,却如同告白一般。 宋殊被砸得柔情百转,就算是她再想逃避尹诏良对她的情感,也来不及防备了。 “怎么不说话?”尹诏良放开手,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噙着笑意。 宋殊咳嗽一声,学着他刚才夹菜的举动:“殿下,这个好吃。” 尹诏良也不逼迫她,拿起放下的玉箸,将刚刚她筷子才放下的菜放进了嘴里,说了一句:“嗯,好吃。” 莫名的,宋殊觉得他仿佛是在嚼着自己的情绪。 纷扰缭乱的思绪被他在齿尖咬来嚼去,乱作一团,又被他吞进肚里。 宋殊索性不看他,低头认真吃饭。 用了午膳,宋殊便提出要回朱雀巷去,尹诏良点头,拉住她的手:“这几日忙,要是我没去朱雀巷,你也可以来府中看我,没人会拦你。” 349.第349章 第349章 去了一趟荆亲王府,宋殊的心神稳了许多,虽然宋濂还未回来,但是也没有前几日那般焦虑无助了。 回了院之后,宋殊还能静下心练了两幅字。 虽然说尹诏良说宋濂已经无事,但是宋殊直觉告诉她,没必要那么早把宋晴叫回来。 京中诡谲多变,暂时避开风云才是上上之选。 宋殊觉得自己像是游走在局势旁边的边缘人,明明自己没有身处在局中,局中之事似乎又与自己样样有关。 在院中睡觉之前,宋殊泡了一个澡,想了许多。再怎么变幻的局势,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所能掌控的,当下重要的还是要过好她自己的日子。 许多焦虑不安的情绪被宋殊自己消化好了,虽然为奴十年给宋殊带来一些难以消除干净的自卑,但是同时给她带来强大的自愈能力。 宋殊翌日清晨,早早让左嘎驾车,带上了宁然和几个侍女,还有霜儿一同去了佛寺。 宁然听闻她要去拜佛,准备得很周全。 宁然是清楚知道宋殊上一次逃跑的事情,不敢想要是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会如何。虽然宁然打心底喜欢宋殊这个性子,但是她毕竟是尹诏良手下的人,对于宋殊的事情上,大方向她不敢有什么差池。 去庙里祈福这事儿宋殊没与尹诏良提前说,宁然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毕竟已经在路上了。 上了香,宋殊请了三道护身符纸,装在小小的织锦字样纹布袋中,真心诚意上了香,还特意为寺庙添了香油钱。 下了山,宋殊将一道护身符递给了宁然,“找人给殿下送去吧。” 宁然点点头:“等姑娘回了院,奴让人送过去。” 她们这一车人实际上没几个,少一个侍卫宁然也不放心。宋殊回了院子也闲不下来,想着生意转好的食馆,又泛起古籍菜谱来,想再弄两个新菜式。 宁然将送护身符的事情交代给了雀酒,雀酒立马让王嬷嬷去了。 王嬷嬷最是乐意干这个事儿了。 她如今可算是在王府里扬眉吐气了一把,以前去伺候宋殊,中途宋殊跑了,她可被院里的人冷嘲热讽够了。 如今她跟着宋殊在院外,月俸涨了,做的事变少了。院里的规矩没有王府多,宋殊又是个能容人的,要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什么压力,没事儿还能回家里或者王府去逞逞威风。 王嬷嬷拿着护身符到了王府,尹诏良没在。 她特意留下等尹诏良回府,找以前一起当值的嬷嬷说了会儿话。 “王春月,你怎么这么闲呢,又来府里了。”府中的嬷嬷看见王嬷嬷,笑着打趣。 “谁说我是闲了。这不是姑娘去了庙里祈福,特意让我给殿下送护身符来了。” “哟,姑娘这么有心呢?”府里的老嬷嬷有些诧异,毕竟她常常听王嬷嬷抱怨院里的事情,听得最多的就是宋殊不乐意争宠,平日里也不愿意讨好殿下。 王嬷嬷听到这话,脸上笑开了:“是啊,终于开窍了!” 家里人生病进了急诊,所以昨天没更新。 t.t 350.第350章 第350章 “都这么些时日了,就是铁树也得开了。不过说来,怎么姑娘的肚子一直没动静?”老嬷嬷手上的活没停,悄声问了一句。 王嬷嬷左右看看,见院里没人,才放心说话:“这事儿不好说,殿下还请了御医来诊治呢,如今是一直吃着补药,也不清楚好是没好。” “要不去拜拜吧。城郊有个送子观音,说是灵得很!先前我二妹的儿媳妇就是怀不上,后来诚心去拜了几次,晚上就梦见有神仙给她送女,后来真生了一个女儿!只是可惜是个丫头,他们如今还在拜着呢,就希望再生个儿子。” “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不敢劝。我们那姑娘不乐意听这些,以前在府中的时候我就常说这些话,如今她都不乐意让我在跟前伺候了。” “那她如今跟前伺候的是谁?” “是她从南州带来的小丫鬟,和府里不沾边。是她哥哥买的,娘家人。” 老嬷嬷听了点点头,“也能理解,谁不想让娘家人跟在身旁。她如今也算是小姐了,身边跟个娘家丫鬟也正常。” 王嬷嬷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她年纪大看的也开,所以在院中的时候也没故意上宋殊面前凑:“我也是如此想的,再说你看看姑娘就算再不伤心,殿下不也……” 两人对视一眼,发出暧昧的笑:“所以我现在都不劝了。如今不劝了,姑娘反而开窍了,这几日我都来府里多少趟了,老姐姐你怕是都看腻我了吧。” “说得我都羡慕你了,你们院里还缺人不,要不你开开金口,找个机会把我也弄过去。” 王嬷嬷听了心中犯难,不过脸上还是一派祥和神色:“行啊,等我回去问问。” 等到了尹诏良回府,王嬷嬷连忙将护身符呈了上去。“她今日去了寺庙?”听到这个消息,尹诏良面色不虞。 王嬷嬷匍匐在地,虽然看不见尹诏良的脸色,但是从他沉声的语调中,也察觉了尹诏良不爽的情绪:“是。姑娘临时起意,想着替殿下和宋大人祈福才去的。宁然带了许多人同去,一路上护卫姑娘的周全。” 尹诏良神色稍稍转好:“将护身符呈上来吧。” 丁宗便从王嬷嬷手上接过护身符,双手恭敬呈上。 尹诏良拿起来看了看,放在了桌上,淡淡道:“今日晚点我会去院里。” 王嬷嬷一喜,“是,奴婢会回去好好转告姑娘的。” “丁宗,让她带一些枇杷和宫里送来的安神香回去。” 丁宗便带着王嬷嬷出了门,让奴仆去膳房拿枇杷,又特意让人开锁从库房拿了宫里分来的安神香。 “这香是特制的,香味清淡,安神效果好。殿下大约是担心姑娘这几日睡不好。”丁宗将安神香的盒子递给王嬷嬷:“这香只有宫中贵人和府里才用得上,珍贵着,你且千万拿好了。” 王嬷嬷听了直笑:“丁总管放心,奴婢定然将东西都带到姑娘面前。” “枇杷还有许多,要是姑娘喜欢吃,到时候告诉我,我每日让人送去院里。” 351.第351章 第351章 王嬷嬷带着东西回了院里,宋殊打开安神香的木匣子,里面的香料以柱状呈现,小小一根,只有手指长。 宋殊拿起一根闻了闻,香味确实清淡怡人。 “今日晚间点一点吧。”宋殊想试试。 “今晚殿下要来,还要点吗?”雀酒想到王嬷嬷回来禀告的事情,特意提了一嘴。 宋殊听了道:“那再看看吧。” “姑娘不是求了三道护身符,其余的还要送给谁?”雀酒一边给宋殊扒着枇杷的果皮,一边问。 “给我大哥和妹妹的。”雀酒愣了一下,“姑娘没给自己求吗?” 宋殊拍了拍额头:“忘了。” 枇杷送来得有些晚,雀酒担心明天不够新鲜了,便让厨房的人熬了枇杷甜桃酱。做好了之后膳房的人特意送了白面馍馍让宋殊尝了尝酱。 宋殊吃了觉得好吃,便问:“熬了多少?” “府上送来了一篮子,差不多半篮子都熬了,加上桃子也不少,好像有三罐。” “明日清早送去粉黛那里,让她看着卖。” 王嬷嬷连忙道:“丁总管说这几日枇杷多,若是姑娘喜欢吃,每日都可以让府里送。姑娘要是乐意,奴婢给府里说上一声,让他们每日都送些过来。” 宋殊听了点点头:“可以。” 因为尹诏良说要来院里,所以雀酒一直让门童在门口提灯等着。 没想到戌时都快过了,尹诏良都还没来。 宋殊本来想让雀酒给她点上一根安神香,但怕尹诏良来了之后又被吵醒,干脆便早早躺在床上,拿着一本词集在读。 朱雀巷静悄悄的,到了子时也无人踏足。宋殊在烛灯光亮下,手持着词本睡着。 霜儿轻轻从她手里拿走书,给她盖上薄被,轻轻放下床幔。 如若不是听闻殿下要来,雀酒恐怕早就与人换班休息了,此时也有些恼火,蹙眉看向王嬷嬷:“你确定没听错?殿下是今夜要来?” 王嬷嬷晲她一眼,“我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连殿下的话都听错?!主子的话我能不放在心上吗?” 雀酒蹙眉,走过来又走过去。 王嬷嬷看了一眼紧闭的寝门,悄声道:“你别晃了,一会儿给姑娘吵醒了。” 雀酒停住脚步,面色不虞看向王嬷嬷,也没说话。 院中奴仆等到了子时,才等来了主院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主子出城了,这两日恐怕不会回来。”消息是暗卫带来的,宁然直接告诉了雀酒。 雀酒听了,带着些犹豫打探道:“宁然,你应该知晓一些事情,京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饶是只在这四方院子,雀酒这样的奴仆也察觉了不对劲。 宁然神色淡淡:“你只管照顾好姑娘就行了。” 雀酒便识相地没有再提。 宋殊第二日醒来,知晓尹诏良昨日没来,抿了抿唇,看向青砖的院墙。 尹诏良向来信守承诺,如若不是紧急的事情,断然不会如此。 说明昨日定然有突然且紧急的事情拖住了他。 想着压箱底的那瓶毒药,宋殊手紧了紧。 352.第352章 第352章 如今京中有人针对尹诏良,并且还想置他于死地。 宋殊只要想到这个事情,就有些不安。 她这几日的焦虑,不光只是为了宋濂。 她不明白为什么局势会让宋濂与尹诏良对立了,她这个夹在中间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心情却是焦躁不安的。 宋殊对尹诏良的感情很复杂,如果单纯的以爱恨来概括,恐怕宋殊自己都说不清楚。 曾经她对尹诏良,只是奴仆对主子的敬畏和尊敬。后来意外承宠,感情便变得复杂起来。她不想成为尹诏良的女人,但却不得不承受他的宠爱。 他对比其他的男人,自然是天之骄子。 这样优秀的人,与他相处着,难免会难护心房。 但宋殊有自己的坚持。 如今也是一样。 宋殊进了房中,翻出那瓷瓶,正巧霜儿从外面回来。 “姑娘,枇杷甜桃酱送到粉黛姐姐那边去了。”霜儿头上有细小的汗珠:“今日天气好,要不晒晒褥子吧。” 宋殊连忙将瓷瓶攥在手中,“嗯,晒去吧。” 霜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抱着褥子出去了。 清明之前,京中短暂的放晴了两日,到了清明这天,京中便飘起了小雨。 “果真是清明时节啊。”雀酒叹了一句:“纸鸢恐怕放不了了。” 厨房特意做了一些清明发糕,雀酒从外面买了一些柳枝回来。 宋殊在罩房外面土堆里,将柳枝都插上了。 清明插柳,消灾除祸。大约是心中不安,宋殊多插了几枝。 此时正值傍晚,小雨淅淅沥沥总算停了一些。 宁然穿了一身劲装,依靠在廊边。独特的暗哨鸟声响起,宁然点脚一跃上了房瓦。 “殿下遇刺了。”暗哨带了一句简短的话,便纵身走了。 宁然脸色一凝,踩着瓦片到了罩房。 她从墙边一跃而下,吓了宋殊和雀酒一大跳。 雀酒护在宋殊身前,宋殊脸有些白。 “奴婢疏忽,请姑娘恕罪。”宁然抱拳单膝跪地。 宋殊摆摆手,有些感激地看向雀酒:“没事,这是怎么了?” “姑娘,殿下遇刺了。”宁然脸上神情郑重,“殿下曾经吩咐过,如若他出了事情,要将您接回府里。” “殿下如今如何了?” 宁然摆摆头:“奴婢不知。” 宋殊虽然心中听到说去府中,有些不情愿,但她知道尹诏良遇刺之后,更为担心他的情况。 那点不情愿也被担忧给冲淡了:“殿下如今在哪里?府中吗?” 宁然一概不知,只说要带她去府中。 宋殊不敢耽误,让院里的奴仆简单收拾了东西,带着霜儿和王嬷嬷一同上了马车。 雀酒站在马车外面,嘱咐着宁然一些宋殊生活上的琐事。 宋殊撩开车帘:“雀酒不一同去吗?” 雀酒便上前一步,走到车窗旁边回话:“姑娘,奴婢一直守着这院子,怎么能随意走?奴婢就在这儿等您,哪儿也不去。” 宋殊看了看这熟悉的院子,竟然觉得有些不舍。 当初她从南州来的时候,觉得尹诏良将她金屋藏娇在此,不能与家人团聚,其实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353.第353章 第353章 人的情感真是复杂多面的。 宋殊坐着马车,从王府的侧门进了府。 宁然给她直接安排到了梅园住,宋殊前两日才和宁然来过梅园,没想到居然隔了两日住进了这里。 梅园里的东西甚至与她在府中住的时候都差不多,只有里面的床给换了一个更好更大的寝床。 奴仆们把宋殊院里的个人物品也搬过来了,包括放了宋殊许多个人衣物的衣箱子。 看见那个箱子,宋殊眼神有些不自在,那里面还有那个瓷瓶…… 要是被府中的人发现,到时候会不会说不清楚。 宋殊不敢显露出异常,指挥着奴仆让他们把那个装衣服的木箱放到了卧房最里面。 霜儿到王府里来了之后,一直跟在宋殊的身边,面对王府的其他奴仆有些唯唯诺诺。 还是宁然与她说话一番,让她不要丢了宋殊的面子,霜儿才稍稍振作起来。 梅园离主院很近,宋殊住进来之后,却没听到主院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宋殊有些担心尹诏良如今的情况,忍不住问宁然:“殿下到底如何了?为何不在府中?” 提及尹诏良的事情,宁然的神情有些严肃:“殿下如今的情况奴婢不敢妄议,姑娘安心住在府中。” 宋殊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大哥的消息还没确切的等到,尹诏良又发生了意外。 王府送来膳食,王嬷嬷从膳房的奴仆手上接过,打量了一番。 看来这次府中没人敢轻怠宋殊,送来的膳食不同以往规格,也不是曾经通房身份的份例。 王嬷嬷脸上带着喜色,双手托着食盘进了梅园房内。看见宋殊一脸忧愁之色,又立马敛下自己脸上的笑意。差点都忘了,殿下如今还在危险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主子,膳食来了。”王嬷嬷上前将食盘放下,霜儿立马走过来帮忙将瓷盘摆上桌子。 宋殊摆摆手:“吃不下。” 王嬷嬷便劝:“再怎么样,姑娘也用些吧。说不定殿下等会儿便无事回来了。” 宋殊看她一眼,霜儿也接着劝:“姑娘用一些吧,人怎么能不吃饭?” 好说歹说,宋殊拿了筷子用了半碗。 金乌西沉,日光逐渐昏暗,细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 看着梅园内,被雨丝打湿的路面,阴郁的天气催化着人内心的烦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姑娘,殿下回府了。”宁然头发被外面的雨水给浸湿,带着焦急的神色进了房门。 宋殊连忙从榻上站起来,“回来了?他受伤了没?” 宁然脸色苍白着点了点头。 宋殊也不顾天上还在飘着细雨丝,连忙穿上绣鞋跑了出去。 踏过梅园被雨水泡得泥泞的土壤,宋殊穿过小路到了主院。 丁宗带着满脸的血痕,正守在院外。 宋殊见到他都这副面容,心中一凛,连忙上前去:“殿下如何了?!” 正说着话,一个高个子婢女从里面端出来一盆血红血红的血水,房内有男子痛苦的呻吟声传出来。 354.第354章 第354章 宋殊脸色有些白,连忙掀开门帘进了里面。 屋内很是热闹,老夫人坐在屏风后,一脸担忧的神色,握着燕嬷嬷的手焦急的等在一旁。 宋殊只虚虚一福礼,便绕到了屏风后。 几个御医围站在床边,正在替尹诏良包扎腹部正在出血的伤口。他面色苍白,冒着痛苦的冷汗。 见到宋殊的裙裳,他抬头看她。 “殿下……” 尹诏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此时御医的手一紧,伤口发出剧烈的刺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殊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 指尖接触到他皮肤的刹那,宋殊心中的情绪被放大。 他的手从来没有这么凉过。 尹诏良的身体常年保持着一种舒服的热度,宋殊与他同床共寝的时候,喜欢窝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那样的怀抱让她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而如今构成怀抱最重要的臂膀却冰凉凉的,散发着冷气。 宋殊握着他的手,突然眼底就蓄上了泪意,她不敢抬头,就怕被他看见。 尹诏良回握着她的手,待御医给他处理好了伤口,麻沸散的功效发挥到了最大,他意识有些昏沉,躺在床上睡去,手还紧紧握着宋殊的手。 几个御医与站在一旁的奴婢交代了一番要注意的事项,又急忙到屏风后面去给老夫人回话。 药童收拾完东西便退了出去,除了还有一个守在床边的奴婢,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宋殊挣脱开他紧握的手,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个角度,好观察他身上的伤口。 “去拿个厚一点的被子来。”宋殊吩咐旁边的婢女。 然后伸手拿起床柜上的剪子,将尹诏良身上的带着血污的衣物都剪开,替他把脏污的衣物全部都脱下来。 “宋姑娘,奴婢再叫两个人吧。”那高个子的婢女有些害怕宋殊这边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连累到她,连忙开口道。 “你去叫。”宋殊主要是怕她们两个人可能不好弄,尹诏良的个子高大,恐怕两个男子都不一定能抬得动他,所以宋殊才取巧用剪子把衣物都剪碎了。 婢女连忙出去,正巧燕嬷嬷看见她出来,蹙眉问:“你怎么出来了?里面还有人吗?” “就宋姑娘在里面了。” “这怎么让一个外人在里面?”老夫人蹙眉沉声问了一句,非常的不满。 那婢女吓得连忙跪地认错:“是宋姑娘让奴婢出来叫人的,她把殿下身上的衣服都剪碎了。奴婢怕殿下着凉,所以才提议让人进去帮殿下把衣服换了。” “燕子,你进去看着。”老夫人沉声吩咐道。 燕嬷嬷连忙进了里间。 “你去叫人,别让宋殊单独与殿下待在一起,怎么样也得有府里的人,知道吗?” 那高个子婢女连忙应了,出去找人去了。 “老祖宗,您要不回去歇着吧。您的身子骨都还没康健呢。”旁边西兴苑的奴婢劝道。 “我的身子算什么,要是诏儿的身体出了问题,别说王府,整个大成的天都要塌了。” 355.第355章 第355章 老夫人说着,不停叹气,但是她最近身体不适,一动就头晕脑胀,也不敢进去看孙儿身上带伤血淋淋的场景。 但老夫人有不放心离开回去休息,只能守在同一个房间的屏风后面,耳朵竖起来听里面的动静。 燕嬷嬷进到房里去的时候,正看见宋殊在给尹诏良盖被子。她连忙上前去帮忙,宋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默许了燕嬷嬷的动作。 不一会儿婢女从外面叫来了两个小厮,帮忙将尹诏良身上的血污脏衣都换了下来。 燕嬷嬷看了一会儿,拿了一根软凳放在床边:“姑娘就坐在这儿吧。” 宋殊也有些累了,点点头坐了下来。 婢女拿了干净的麻布沾水,替尹诏良轻轻濡湿干涸起皮的嘴唇。 宋殊看了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适,开口道:“我来吧。” 婢女看了一眼燕嬷嬷。 燕嬷嬷连忙道:“哪能让姑娘动手,这些都是奴仆做的活儿,姑娘就别抢着做了。” 宋殊被这话刺得停住探出的手。 宋殊心里莫名被燕嬷嬷这番话弄得不舒服。 燕嬷嬷话里有话。 宋殊如今虽然是半个主子的身份,以前可是奴仆。 宋殊坐在软凳上,便再也没动作。 看着尹诏良躺在床上的虚弱样子,莫名的害怕如同风暴席卷肆虐了宋殊的全身,她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已经立起来。 如若尹诏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她就留在府中了? 看着燕嬷嬷不时回头看她,有些防备的模样,宋殊心中警铃大响。她猛然站了起来。 燕嬷嬷还有些诧异。 宋殊道:“殿下这里既然有嬷嬷照顾,我先出去了。” 说罢也不管奴仆们的神色,宋殊径直绕出了屏风,看见老夫人坐在一旁扶额闭眼歇息,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悄声回了梅园。 霜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姑娘,殿下没事?” 宋殊摇摇头又点点头,“殿下受伤了。” “严重吗?” “看着有一些,这会儿晕过去了。”宋殊看着霜儿,脸色苍白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那姑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难道是主院的人不让您面见殿下吗?”霜儿只想到这个可能。 宋殊沉默了半响,许久才道:“殿下那里有的是人,那些人会比我照顾得更好,根本不需要我。” “可是殿下醒来看见姑娘,恐怕会更加欣喜吧。”霜儿小心翼翼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鬟,只觉得宋殊既然跟了尹诏良,还是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虽然霜儿心底向着宋殊,但是传统的想法还是框柱了她的思维。 宋殊神色有些暗淡:“我知道的,可是那里不需要我。” 说罢她让霜儿替她烧了热水,洗了洗手,早早躺下睡了。 主院的尹诏良半夜发起了热,惊得御医连夜照看,燕嬷嬷也替老夫人一直守在床边。 直到半夜尹诏良才安稳睡下,燕嬷嬷回到西兴苑中,没想到老夫人听到她的脚步声就立马醒了过来,喊她去卧房问话。 356.第356章 第356章 燕嬷嬷在走进老夫人卧房之前,想了不少回话的方案,猛地忆起宋殊突然走了的事情,燕嬷嬷怕宋殊多嘴到时候在殿下面前提起,决定在老夫人这边先下手为强。 到时候如若殿下怪罪起来,老夫人定然会为她说话。 “今日殿下用了麻沸散之后便昏睡了,银霜还未等殿下苏醒便走了。到殿下发热退热之后都没回来过。”燕嬷嬷说完了尹诏良的情况,补充了一句。 老夫人惺忪着眼睛,冷哼了一声:“没良心的。亏得诏儿还将她从南州带回来。” 老夫人说到这个就心累:“如今她也不是院子里的人了,又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诏儿。到了院里谁都还拿她当半个主子。” 燕嬷嬷听着老夫人抱怨,只敢诺诺点头。 “我先前答应过大长公主,不管诏儿这后院的事情了。可是你看看,现下他病了,这后院连个贴心人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肚子有问题的,要是在田间乡野,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是得上桌的,哪儿还能活得那般自在。” 燕嬷嬷知道,老夫人这是气不顺呢,任她抱怨了会儿,才消停下来。 第二日一早,宋殊没用早膳,梳洗完毕之后便去了主院。 丁宗身上的小伤口也已经处理干净,脸上带着伤痕守在了屋外,见到宋殊连忙行了一礼:“姑娘来了。昨晚殿下烧糊涂了,还叫着姑娘的名字,奴才说去请您过来,殿下又不让。” 宋殊一听,心里泛起愧疚,走进里间,昨天燕嬷嬷搬的那根软凳还在那儿呢。 宋殊有些排斥,移开那软凳,坐到了尹诏良的床边。 他的嘴唇有些干,皮肤仍然发白,一副病容。 宋殊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如同昨日冰冷的手一样,他的脸颊也是冰凉凉的。 黑鸦羽毛一般的睫毛颤栗了几下,凤眸轻睁,尹诏良望向宋殊。“殿下。”宋殊轻声唤了一句,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 尹诏良似乎是想抬手,拉扯到伤口,轻呼一口气,“忘了自己是病人了,还妄图想抱你。” 宋殊心尖一颤,将自己的脸颊放到他的胸口,不敢将重量全部放上去,只是浮在被衾之上放着,歪着头看他:“这样可好?” 尹诏良扯了扯唇,“总算是等到这日了。” 宋殊说不出话来,问他:“殿下还有哪里不适,我唤人来。” 尹诏良却摇摇头,“一晚上看够了他们。” 宋殊便依在他胸膛上,静静陪着他。 尹诏良毕竟挨了一刀,精力不济,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了。 宋殊这才起来,叫了奴婢进来伺候。 丁宗询问她用了早膳没有,宋殊摇摇头,丁宗担忧地看了看里间:“殿下如若知道姑娘这般担心,定然高兴。” 宋殊没说什么。 丁宗连忙让人传了早膳给宋殊用。 “你也多休息休息。”宋殊见他脸上还带着伤,开口道。 丁宗一愣,行礼感谢宋殊的关心:“姑娘放心,奴才都是小伤。” 357.第357章 第357章 宋殊用了早膳,又进去守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西兴苑的人就来了。 宋殊见西兴苑的人来了,知道过会儿老夫人定然也要来。 “我先回去了。”宋殊走到门外,与丁宗说了一句。 丁宗愣了一下,“姑娘这就回去了?” 宋殊抿了抿唇,说道:“如果殿下醒了,你差人来叫我吧。” 她站在院门的正对面,看见西兴苑的小轿已经落了下来,与丁宗说了两句,便带着霜儿走了。 宁然跟着宋殊的身后,看着有些愣神的丁宗:“看什么看,没看出来姑娘躲的是老夫人呢?” 丁宗愣了一下,看向宁然。 这还是宁然在丁宗回来之后见到他,他脸上有些青紫色的淤青,额头上有带着血痕的划痕状伤口。 宁然嘴角一扯,嘴角吐出两个字:“难看。” 丁宗摸了摸伤口:“不止难看,还痛。” 宁然斜晲他一眼,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扔进了他的怀里,丁宗没料到她这个举动,手脚有些慌乱地将瓷瓶接下。 “好药,送你了。”说罢,宁然已经行远了。 丁宗紧紧握着手中还带着温度的瓷瓶,嘴角噙了半弧的笑:“真是……” 小徒弟在宁然走之后,连忙跑到自己师父丁宗身边:“师父,老祖宗来了。” “嗯。去迎过来。” 丁宗不是不想去,而是他自己身上也带了伤,昨天老祖宗特许他这段时间不用行礼。老祖宗被人扶着进了院里,询问道:“诏儿醒来没有?” 丁宗便垂首如实回答道:“早晨宋姑娘来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后来又睡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不是她给诏儿吵醒了吧?” 丁宗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说,愣了一下:“应该不会是,宋姑娘平日里轻言细语吗,动作也轻。” 老夫人朝他看了一眼,嘴唇拉成一条线:“丁宗,你可别忘了你是诏儿身边的人,万事要以诏儿为重。” 这是老夫人在敲打他呢。 丁宗连忙道:“老夫人说得是。” 老夫人便任由奴仆扶着,施施然进了里间去。 看了会儿尹诏良的病容,老夫人心疼得不能自己,坐在屏风后唉声叹气。 又叫来丁宗,给他赐了坐,屏退了左右,带着一脸忧愁询问:“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过问朝事的。但如今诏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得不问了。前段时间我听大长公主与我说过,陛下失踪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宗敛了神,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老夫人沉声道:“如若与我对话的是诏儿,你想想他会不会告诉我。” 丁宗嘴巴嚅动,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与老夫人简单说一下。 “陛下确实是失踪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阴沉下来:“那此番行刺的人,到底是哪里的?” 丁宗抿了抿嘴巴,没有回答老夫人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朝中的局势:“陛下失踪后,民间传出陛下驾崩的谣言。因为陛下失踪不见,朝中局势也不稳定。” 358.第358章 第358章 “陛下是如何失踪的?”老夫人沉声追问道,脸上一贯高高在上的表情都有些稳不住了。 “陛下出事那日,本来我们都以为是有人掳走了陛下。但是殿下说,宫中防卫森严,又消失了几个吾威军,极有可能是宫中出了岔子。后来追查了一番,发现了陛下留下的一封书信。” “陛下年纪小,被奸人所惑,被骗出了宫。那些人准备充分,带着陛下夜间出了宫,失了踪迹。右相和康王在此事后紧紧相逼,恐怕有他们的手笔。”丁宗认真道。 老夫人听完才知道情况严重,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半响,担忧开口:“那如今诏儿身负重伤,朝中可乱了?” “老祖宗放心,殿下深谋远虑,早就已经布下了局。”丁宗低头答了一句。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等诏儿好些,千万不能让他只顾着朝事,身体才是最最要紧的,断然不能疏忽了。” “是。” 老夫人又探望了许久,等到御医前来给尹诏良换了药,幽幽转醒,她才进了里间。 “诏儿!” 看着尹诏良病弱的模样,老夫人哪里还忍得住,一下就哭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不小心一点,你要是出了事,让外祖母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外祖母,没事的,只是外伤。”尹诏良故作轻松说了一句。 老夫人哭了好一会儿,旁边的奴仆又是劝又是哄,才让她稳住了情绪。 尹诏良有些头痛,递给丁宗一个眼神,让奴仆们哄着老妇人出了房去。 “殿下还需要静养,老祖宗您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伤感。”有个医女跟在老夫人的身侧劝道。老夫人叹息了一句:“谁说不是。怪我年纪大了,控制不住情绪了。我年轻的时候很好强,所以老了谁都讨厌我,这才到了外孙儿府上养老。” 说完这句话,老夫人木呆呆看着院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很快就过了好几日,宋殊每日都会趁着日头早先去看尹诏良,傍晚西兴苑的人都走了,她又会去照看尹诏良。 这一日宋殊来得早,与尹诏良一同用了晚膳。 尹诏良伤口大且深,需要休养的时间久,便与宋殊说让她留在府中的事情。 宋殊听了他说的话,也没直接应承下来,尹诏良看出了她的犹豫和不愿,握住她放在椅子旁边的手,便问她:“为何不想留下来?以后早晚都是要进府的。” 宋殊抬头看他一眼,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深吸了一口气,宋殊才道:“我以前在府中做过奴仆,旁人说的话不好听。” 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她最想逃避的是西兴苑的老夫人,但她没说出口。 “你如今是主子,下人胆敢瞎诌乱说,直接了当处理了便是。”尹诏良淡淡道。 “可是言不正名不顺……” 尹诏良听了,心中觉得宋殊这是在与他讨要一个名分。 女人找一个男人讨要名分,那大约就是认准了一个男人了。 359.第359章 第359章 想到此,尹诏良嘴角轻轻一勾:“我不会就这么让你留下来的,你放心。等我伤好些了,你便回朱雀巷去。” 再说他伤未好,行动不便,要是长期见不着她,他也想念。 如今为了宋殊的安全,也为了他自己,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她留下。 宋殊听了这才点点头。 “只是我出来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我大哥回来没有,我明天想回去一趟,顺便拿些衣裳。” 尹诏良听到这句话,思忖了片刻,才答应她。 宋殊看向他,“殿下是不乐意我回去吗?” 尹诏良抿了抿唇:“没有。” 宋殊也不想管那么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要自己能回去就行。 第二日宋殊用了早膳便从王府的侧门回了宋宅。 到了宅子里,才知道宋濂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想到昨日尹诏良那番迟疑的神情,宋殊心中一顿,难不成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宋姑娘,其实公子给你留了一封信。”宅子里一个常年跟在宋濂身边的小厮上前来说了一句。 宋殊愣了一下,跟着他进了书房里。 小厮寻了一番,才从书桌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封信。 不等宋殊打开,他便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宋殊便坐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封未写任何字眼的信封。 信封里面的纸薄薄一片,宋殊将折叠的信纸轻轻打开。 看清楚信笺上的墨字之后,脸色以可见的速度苍白。 拿着纸的手有些不稳,宋殊猛然站起来,推开门:“你过来!”她喊着门外带她进来的那个小厮,那个小厮连忙跑过来:“姑娘怎么了?” 宁然也站在门外,看见宋殊这副样子,连忙靠近走了过来。 “这信你确定是我大哥留下的?”宋殊问。 小厮点点头,脸上还带着疑惑:“是公子让我给姑娘,当时不止有我,还有三姑娘也在。” 可是如今宋晴都出京去了,哪里还能证明此事。 宋殊便问:“书房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那小厮思索了半响:“有。是公子的同僚,说是来取东西,带了公子身上吾威军的牌子来,奴才不敢拦,就让他们进来了。他们进来之后,奴才也跟着一起的,他们拿了几张纸就走了,没见他们放什么东西。” “姑娘,这是怎么了?”宁然走过来问道。 宋殊握紧了手里的信纸不敢透露分毫。 因为这个信纸里的内容,是那群曾经在她食馆里的给她瓷瓶的人催促她给尹诏良下毒! 他们不光催促,还在信中言辞威胁了宋殊。 宋濂如今在他们手上! 想到此,宋殊有些慌乱。 离上一次见到宋濂,似乎都是六七日前了。 都怪她…… 前些日子因为得到尹诏良给的消息而放松了对大哥的关心,以为大哥定然无事。 这些天来,尹诏良身负重伤,她关心则乱,没有分多少神给自己的大哥…… 越想越慌,宋殊连忙告辞,回了荆亲王府中。 下毒? 她真的要为了哥哥给尹诏良下毒吗? 360.第360章 第360章 宋殊坐在梅园外面的石凳上,吹着暖兮的林风,但宋殊心里堵着口气,任凭怎么吹,也怎么也无法顺开。 “宋姑娘回来了吗?” 有奴仆推开梅园与正院连接的那扇木门,温声询问。 宋殊转头看去,一个圆脸可爱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有些唯唯诺诺的。 “怎么是个生脸。你是哪个院子的?”王嬷嬷正站在高檐之下,见到那丫头推门进来,便走过去问道。 “奴婢是这两天才被丁总管调到主院的。”那小丫头睨了王嬷嬷一眼,有些害羞道:“奴婢名字叫桃红。” “你来找姑娘什么事?”王嬷嬷直接问。 桃红眼睛朝梅园里看了看,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坐在石桌上赏景,心中暗暗惊叹宋殊的容貌。 早就听说这位姑娘的传奇事迹,如今得见,果然相貌出众,那周身的柔美气质让人见了就忘不了。 “是丁总管看到抬轿子的奴仆回来了,让我来问问是不是姑娘回了。丁总管说要是姑娘回了没用膳,不如去主院和殿下一同用。”桃红笑着道。 王嬷嬷便道:“你等等。” 她迈开步子走到宋殊身边,“姑娘,殿下那边问您过去用不用午膳。” 宋殊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去。” 王嬷嬷连忙给桃红说了,桃红离去之前,偷偷窥了一眼宋殊。 丁总管都让这姑娘去主院用膳了,为何她还看起来这般不开心?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桃红不懂,迈着匆匆的步伐去回了丁宗话。 丁宗听了桃红的话,推开房门。 尹诏良坐在榻上,正拿着一封手书在看,脚下跪着匍匐的宁然,正在与他说着今日宋殊外出的事情。 丁宗哪里看到过什么抬轿的人回来了,只不过是宁然到了主院中,他便知道宋殊回来了。 宁然回了话,便退了下去。尹诏良放下手书,脸上神色淡淡。 丁宗连忙上前行礼,回话道:“殿下,姑娘今日出门,奴才已经让人将姑娘的那瓶毒药给掉包了。” 尹诏良没说话。 丁宗小心翼翼晲了尹诏良一眼,又继续恭敬回话道:“陛下被右相那边的人带走后,宋濂及时发现他们要对陛下行不轨,大约是良心未泯,带着陛下逃了,如今已经在帛州被找到了。” “陛下可还康健?” “康健的。” “宋濂呢?” “受了一些小伤,但是无伤大雅。” 尹诏良冷嗤一声,“这宋濂,算他自己给自己留了条性命。” 丁宗不敢评价。 “立刻将带回京来,但不要透露消息,走漏了风声,我要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是。” 此时窗外传来奴仆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停在了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殿下,姑娘来了。” “传。” 丁宗便后退打开房门,立在房外恭敬迎接着宋殊的到来。 宋殊进到房内,就见到尹诏良朝着她笑:“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宋殊行了礼,才坐到他身边:“殿下,我哥哥他如今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361.第361章 第361章 “放心,定然没出事,不然早就有人与我说了。”尹诏良安慰她,“我一会儿便叫人去探探你哥哥的消息。” 宋殊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尹诏良拉住她的手:“出去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宋殊手一僵,心中纠结着要不要与他说这件事情。 对于宋殊本人来说,其实内心更想告诉尹诏良这件事。但是她考虑到宋濂的立场,怕将此事告诉尹诏良之后会给宋濂带来什么灾祸。 宋濂是她的哥哥,但是尹诏良真的能因为大哥与她的关系宽恕他吗? 宋殊心中觉得,尹诏良是不会的。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就连说书的不也常说这样的事情吗?妃嫔的家族出了事,就算是受宠的妃嫔,家族也同样会被处罚。 宋殊不敢拿自己哥哥的性命到尹诏良跟前赌…… 胸膛的心脏砰砰作响,连带着胸腔都有些痛了。 抬眼看着尹诏良,宋殊心中实在难受,只得敛下神情,再一次道:“殿下,我好担心大哥,劳烦您派人去找找他成吗?” “丁宗。”尹诏良话音刚落,屋外的丁宗便应答。 “听到姑娘的话没有。” “奴才这就去。” 两人用了午膳,奴仆端着煮好的药进来,桃红看见宋殊还在殿下跟前,便走上去悄声道:“姑娘要喂殿下喝药吗?” 宋殊一愣,看了她一眼,“给我吧。” 桃红连忙托着药盘,将药碗递给宋殊。 宋殊端着瓷碗,迈着莲步走到尹诏良身边:“殿下,喝药了。” 尹诏良轻轻仰头:“喂我。” 宋殊一楞,连忙接上桃红给的汤勺,一口一口将药喂给他。“殿下不嫌苦吗?”宋殊有些好奇问道。 尹诏良看了她一眼:“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不太尝的出咸苦,所以才喜欢吃些甜得发腻的东西。” 宋殊倒是没想到,被他这句话给惊讶了:“殿下没让大夫给您看看?” “看过。无药可治。” 宋殊只得道:“这样倒是喝药轻松了。” “可不,和饮水一样。” 想到曾经尹诏良说她做的菜比其他的人的好吃…… 宋殊不免带着些奇异的神色看他。 “怎么了?” “想到以前去岭西的时候,殿下夸我做的东西好吃。” “是好吃。”尹诏良笑了一下,“再说那时我只想吃你做的东西。” 汤勺撞击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宋殊垂着头,轻轻拨弄着药碗里的汤药,盛上满满一勺,递到尹诏良的嘴边:“那时我在府中过得并不轻松,殿下不怕我下毒吗?” 这话一出,尹诏良眸光转向她,眸光深深,如同密不可探的茂密树林:“你会吗?” 宋殊摆着汤勺,看向尹诏良:“殿下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会。”尹诏良突然拿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就算是你给我下了,我也认了。” 宋殊没想到他说这样的话,完全与他平日冷静疏离理智的形象不同。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猎豹在看自己追猎已久的猎物。 362.第362章 第362章 宋殊本就纠结的心境,被他这番话搅得更乱了。 回了梅园,将那瓶瓷瓶放在掌中,宋殊看了许久。 她想了许多。 宋濂失踪的消息,最开始是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告诉她的,这些人确实有可能掌握了宋濂的行踪。 但如若这些人是骗她的,她给尹诏良下了药,不光尹诏良会死,她哥哥会死,她也会死。 如若消息是真的…… 宋殊握紧瓷瓶,不管如何,她必须做点什么。 想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宋殊最终还是选择要告诉尹诏良这件事。 她起身,与王嬷嬷说了一番话,带着霜儿前往主院。 用了午膳之后,老夫人坐着软轿来探望外孙儿。 这几日她身体好了许多,头晕的毛病也没怎么犯了,能与尹诏良说上一会儿话。 “你是准备怎么处置银霜的?”老夫人还是没改过来叫宋殊的原名,用奴仆名字称呼她。 尹诏良与她说过几次,见她执意如此,也懒得再说道了。 “等孙儿好些了,便让她出府去。” 老夫人听了,心中带了些复杂的情绪,看向孙儿:“你不愿让她进府?” 前面她明明觉得孙儿非她不可了,甚至还隐隐有要给她抬个大份位的意思,怎么如今看着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尹诏良这才正视老夫人,神色带着一些不可窥探的慵懒,“孙儿还不知道。” 他还在等。 尹诏良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态,他知道他明明可以出手直接了当与宋殊对峙,甚至直接帮她出手解决了这些问题。 可是他心中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属于宋殊对他的答案。 老夫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先好好养身子吧。” 与外孙儿说完话,老夫人出了门去,看见站在檐下的宋殊。 面对尹诏良时,老夫人态度温和慈祥,见到宋殊,心中却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她次次来主院都没见到宋殊。 自己的外孙儿对她这么上心,她却如此,也难怪如今孙儿的态度不如以往那般坚定了。 老夫人眼一转,懒得理她,只当没看见,直接走了。 霜儿这还是第一次离老夫人这么近,跟在宋殊身边,轻声道:“这就是府里的老夫人吗?真是华贵非凡。” 王嬷嬷连忙瞪她,“嘘!” 要是让老祖宗听到了,说不定主子就要被扣个掌管下人不厉的名头了。 霜儿连忙闭了嘴。 宋殊侧头道:“你们一会儿等在外面便是,我有些话要与殿下单独说。” “殿下,姑娘来了。”丁宗看见宋殊,连忙通报。 而坐在高坐上的尹诏良,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嘴角微微噙了一丝笑,很快消失在唇间:“让她进来吧。” 宋殊进了房门,便径直跪下了。 她面对尹诏良,在他的特别关照下,已经许久没有行过这般的大礼了。 “殿下,殊儿有事相求,还请屏退左右。” 尹诏良轻扯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看向匍匐在地的宋殊:“何必行此大礼?我不方便起身,你起来说。” 祝宝宝们520快乐 363.第363章 第363章 宋殊却没有起来,端正姿势跪坐在地上,看向尹诏良,双手呈上了瓷瓶。 瓷瓶是素白瓷,反射着莹润的光泽,静静卧在她的手上。 尹诏良扫了一眼,引导她说话:“这是什么?” 宋殊紧张得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这是前些日子我偶然得来的。有两个陌生人去了食馆,扬言我哥哥有危险,让我将瓷瓶里的东西下在殿下的吃食中,我大哥才能安然无恙。” 尹诏良静静听着,没有回话。 宋殊再次看他,软喉轻咽,继续说道:“我收下瓷瓶之后,担心大哥出事,到王府来第一次找了殿下。” “殿下与我说大哥没事,我便将此事当做了插曲,没有与殿下说明。” 这件事情说出口,宋殊已经有些冒了些汗。 “丁宗。”尹诏良开口喊了一句。 宋殊心里一凉,脸上还是沉静如无风的水面。 以前宋殊还是银霜的时候,每次老夫人要责罚人,通常情况下都会让燕嬷嬷代劳。 主子身边的左膀右臂,给主子处理一些为难阴私之事,是高门大户向来的规矩。 丁宗的步子沉稳,进来看见宋殊跪在地上,有些吃惊。他走到宋殊身侧略微向后的地方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我伤还未好,不能随意走动,你将姑娘扶起来。”尹诏良开口道。 底下的两人均一怔。 宋殊便被丁宗扶到了尹诏良身边坐下。 “你继续说。”尹诏良没有让丁宗离开,反而让丁宗站在旁边旁听。 宋殊抿了抿唇,将瓷瓶放在桌面,“这个瓷瓶我从来没有打开过。带回来后便一直放置在箱子底。”尹诏良将瓷瓶拿起,轻轻的晃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中间。 宋殊紧盯着那个瓷瓶,“今日我去了大哥家,奴仆说大哥留下了一封书信给我。我打开一看,根本不是大哥写的信。” “哦?” “就是当初的那群人,他们催促我给殿下下毒。” “你回来为何不说?” 宋殊心脏怦怦直跳,“我不知道如何说……殿下,我断然没有害你的心思,不然也不用现在来告诉你这些。” 宋殊的脸颊被尹诏良用扇柄勾起,“看着我。” 宋殊侧眸向他。 “真的没有害我的心思吗?” “天地明鉴。” 宋殊说这话的时候,眼光灼灼看着他。 她确实没有害他的心思,只是为了大哥的安全,再三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他。 尹诏良另外一只手将瓷瓶包住:“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大哥我会找到。” 宋殊听了,伸手拉住尹诏良的手:“殿下,能不能有消息了就告诉我。我实在是等不了了。” 说到后面,宋殊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走丢的时候年纪不算小了,知道自己有亲人。在王府为奴快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我大哥要是出事……”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喉口发酸发涨。 尹诏良反手将她的手紧攥在手中:“殊儿,放心。” 364.第364章 第364章 虽然只得了寥寥数语,宋殊却莫名的相信有了尹诏良的承诺,定然可以找寻到哥哥。 出了院子,走在回梅园的小路上,却有人将她一拦。 “宋姑娘。”燕嬷嬷站在梅园和主院的石廊门中间,脸上神情不似往日那般亲和。 “老祖宗有请。”燕嬷嬷语气扬扬长长,带着些莫名的意味。 宋殊太了解老夫人了,如若今日拒绝,明日老夫人只会加倍为难。 但如若今日去了,观燕嬷嬷的态度,便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宋殊刚刚才在尹诏良那里坦白完,心中有些疲累,正想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开脱了,便听到宁然道:“燕嬷嬷,老夫人有什么何事要找姑娘?姑娘如今是外院人,只是来府中做客。” 燕嬷嬷被这个直白的话一噎,瞪着眼道:“难道老祖宗不能请宋姑娘去做客?宁然,你这话可是大不敬!” 宁然也自觉说得无理,闭了嘴,退后一步。 燕嬷嬷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你别以为你以前是主院那边的人,殿下就能饶过你,对老夫人不敬,这事儿……” 还不等燕嬷嬷说完,宋殊伸出手,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两粒金瓜子塞到了燕嬷嬷的手里:“嬷嬷,宁然嘴快,请你恕罪。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必拿去让老祖宗和殿下烦恼。” 燕嬷嬷摩挲着手掌里的金瓜子,低头眯着眼睛看到闪亮亮的金光,嘴角轻勾一下,又极快正经了神色:“姑娘说的是,老祖宗这两日身体也不大好,不能为这些琐事伤神。只是老祖宗请姑娘去西兴苑,姑娘要是不去,奴婢不好交代,总要有个事情说罢。” 说这话,应承带着威胁。 那两粒金瓜子也被她极快的收到了袖中。宋殊便道:“嗯,只是我这会儿实在有些累了。” 燕嬷嬷收了宋殊两粒金瓜子,也乐意卖她一个小人情:“姑娘回院休息会儿吧,我便给老夫人说姑娘还在殿下那儿。姑娘可别托太久,主院人多嘴杂,老奴可不敢保证没人会通风报信。” 宋殊道了谢,又多拿了一粒金瓜子给她。 进了梅园,宁然跪下朝着宋殊行了大礼。 宋殊连忙扶起她:“不必如此。” “浪费了姑娘的金子。” “那是殿下给的。”宋殊笑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次不要与燕嬷嬷争论了。” 本来宋殊还想说两句,又觉得涉及到了西兴苑,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是。”宁然默默道了一句。 宋殊休息了片刻,精神和心情都稍微恢复了些,才带着王嬷嬷去了西兴苑。 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对府里的事情敏感又机灵,再加上她与燕嬷嬷是同龄人,平日里能说上几句话,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西兴苑里的小丫鬟很多,有些与宋殊还是旧识,见她带着王嬷嬷进来,小丫鬟们都偷偷睨着眼睛打量着,但也不敢轻易和她搭话。 迈步踏过小坎,宋殊进到里院。 365.第365章 第365章 “老夫人在小佛堂。”王嬷嬷找人通报了,才回来告诉宋殊。 两人被人带着走过幽深的小石径,到了小佛堂的院子。 院子里林木幽幽,佛堂的门大开着。 佛堂里,老夫人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一尊鎏金的佛像,闭目拨弄着手上的菩提子。 佛像前摆着贡品果撰,香烛飘着淡淡的白色烟雾。 燕嬷嬷见到宋殊,先作了噤声的动作。 宋殊便与王嬷嬷轻脚走到了佛堂外,静静等着。 小佛堂里香烟寥寥,带着禅意的松竹熏香幽幽从佛堂里传出来。 许久,老夫人才睁开了双眼,侧眸看了一眼院外的人,道了一句:“进来吧。” 王嬷嬷跟着宋殊一同进去,却被燕嬷嬷拦下,“王嬷嬷在外面等吧。” 说罢,还让一个小丫鬟直接将王嬷嬷带到了小佛堂的小院外围。 王嬷嬷受到这待遇自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敢表示。 宋殊心情有些忐忑,与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看也没看她,只将手中的菩提手串放到木盘上。 木质的撞击声响在整个寂静的空间。 老夫人终于转身看她,“跪下。” 宋殊不明所以,脸色有些僵住了。“这几日怎么都这么巧,每日西兴苑的人走了,你就去正院?”老夫人冷嗤问道。 “今日见到你,实属不易,我便留了个小丫鬟在主院。万万没想到听了你竟然想谋害诏儿的事情!” 宋殊心中一惊,连忙跪下了,地板上有一颗小石子,磕得她膝盖生疼:“老祖宗明鉴,我是去殿下那里坦白事情的经过,万万没有毒害殿下的意思。” “可你明知有人害他却不说?他这次受伤,你以为和你无关吗?!如若你早点提醒,诏儿早做防备,又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境地?!”老夫人厉声问道。 宋殊愣住,无言以对。 “你可知如今朝中要诏儿性命的人有多少?瑞王右相虎视眈眈,只等一个时机就会起势。”老夫人眸光灼灼,“你以为他们在等什么?!等的就是朝中,军中,诏儿不能管事的时候。” 宋殊垂着头,脸埋在小佛堂的阴影之中。 “你的出身,见识……” “没有一个能匹配得上诏儿。”老夫人声音平静,不似以往要为难宋殊那般带着嘲讽,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宋殊一言不发。 “我本不想管你和诏儿的事情,但如今这样,我不能不管。”老夫人睁开浑浊的双眼,紧紧盯住宋殊。 宋殊瑟缩一下。 “你跟在我身边也快十年了。你放心,我没那么狠心。”老夫人淡淡道,“过两日,诏儿身子好点,他会将你送回朱雀巷。” “你便好好在朱雀巷待着,我会找人来寻你。” 宋殊嚅嗫了一番嘴唇:“老祖宗,您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你自行逃出去,自然是漏洞颇多。”老夫人侧眸淡扫她,“等局势稳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出京。你不是就想离开诏儿吗,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愿是不愿?” 366.第366章 第366章 “你现下也不必回答我。”老夫人是真心觉得宋殊的脑子恐怕是不够用,给她时间:“回去仔细想想。我不光能送你走,你的兄长,妹妹,我都能安排好。” “只有这次机会,如若不愿,我也不会再管你与诏儿的事情,但以后你的事情,如若再牵连拖累诏儿,老身绝不会心慈手软。” 老夫人厉声淡言,说罢,让燕嬷嬷开了房门,她自己先出去了。 “诏儿近日不顺,你便在小佛堂给他好好祈福吧。”老夫人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渐渐远去。 宋殊被单独关在了小佛堂中。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被关在了小佛堂中。 那时老夫人还罚她抄了经。 小佛堂里的光线昏暗,宋殊走到刚才老夫人跪坐的地方,虔诚低头跪拜,心中给宋濂、宋晴和尹诏良都祈了福。 院外,王嬷嬷垂头弯腰等老夫人离开了之后,想要进到小佛堂,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老虔婆给拦住,“姑娘在里面给殿下祈福,别去打扰。” 王嬷嬷听了,心中冷哼,祈福? 怕不是被老夫人欺负了吧。 “两位好姐姐,我不去打扰,我就去看一眼。”王嬷嬷堆着笑,朝两个婆子说道。 两个婆子态度坚决,始终不让一步。 王嬷嬷没办法,只能等在外面。 “你也别想着去找什么人,老夫人没有为难她。”一个老婆子拿着一炷香走过来,用蜡烛将那香点上。 “老祖宗说了,这根香烧完,她便可以回去了。”王嬷嬷定睛一看,那根香分明奇粗无比,与平时用的线香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昆仑柱一样的存在。 “你放心,没什么事儿。”另外个老虔婆还递了一掌心的生给她:“吃点吧,正好忙里偷会闲。” “……”王嬷嬷看着手里的生,暗叹了一口气,“行。” 许久之后,天色转阴,那根粗大的香终于燃烬,王嬷嬷也不看在旁边睡着的两个老虔婆,偷偷溜进了小佛堂。 进了里面才知道,小佛堂竟然从外面被锁上了,难怪那两个老婆子这么放心的打盹。 “姑娘。”王嬷嬷站在窗口,小声朝着里面喊话。 “王嬷嬷?”宋殊柔声开口,推开面前抄写的经书,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王嬷嬷看见她一派安然之样,总算松了口气,“姑娘等会儿,我去拿钥匙,让她们把你放出来。” “嗯。”宋殊轻轻颔首点头。 王嬷嬷跑到外面,推了推睡着的婆子:“醒醒,香都灭了,快拿钥匙给我,把我们家姑娘放出来。” “你说的是什么话呢?”揉着惺忪浑浊的眼睛,老婆子不耐烦的开口:“怎么给殿下祈福还不愿意?不要将此事说得好像是老祖宗强迫她做的一样。” 王嬷嬷心中翻个白眼:“是是是,好姐姐。我说错了,你把钥匙给我,让我去开门吧,两个姐姐便在这儿醒醒瞌睡好了。” 那个管钥匙的老婆子才没耐烦的把钥匙给她:“去吧。” 367.第367章 第367章 王嬷嬷开了锁,宋殊带着一身的禅香从小佛堂出来。 王嬷嬷上下忧心地打量着宋殊:“姑娘,你没事吧?” 宋殊摆摆手。 两人出了西兴苑,王嬷嬷才开口:“姑娘,这事儿要和殿下说吗?” “不必。”宋殊摇摇头。 王嬷嬷咬了咬牙,久违地劝道:“姑娘,你若是处理不了的事情,还是告诉殿下为好。殿下始终是府里最大的主子,任何事情到了殿下那儿都不是个事儿了。” 宋殊莲步未停,也没应声。 王嬷嬷猜想她大约是不乐意的,便没说话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梅园,宋殊进了卧房便关了门,说是想歇息一会儿。 霜儿站在门外,与王嬷嬷搭话:“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今日都不太高兴?” 王嬷嬷没说什么,只道:“小心伺候着。” 而主院里,尹诏良正躺在床上,任由药童给他换伤药。 待伤口处理干净,药童们退下,丫鬟们鱼贯入内将垃圾清扫干净,又推开窗门透气,等药味散得差不多了,尹诏良才开口道:“陈兴他们来没有?” 陈星是府内幕僚之首的姓名。 丁宗恭敬回答:“他们已经院外等候多时了。” “让他们进来吧。”尹诏良双手一张,两个婢女将他扶起,然后将他扶到堂屋的铺了褥子的罗汉床上。罗汉床的下方,放着几个黄梨的圈椅,婢女们端着茶水果撰进来,放在圈椅旁边的桌子上。 一行幕僚及近臣行了大礼才坐下,这是尹诏良受伤过后,他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 “殿下,府中的探子都全部都已经处置。您伤重的消息在几位大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放出去了。” 几个近臣暗讶于尹诏良的此番做法,知晓尹诏良伤情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府中,便是他们。 将他们召集在此,又趁他们到了府中将消息传出去,难不成这几个近臣之间还有奸细不成?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互相看着同僚不敢作声。 “坐。”尹诏良两个手指轻轻一摆,姿态慵懒侧卧在罗汉床上,一只脚支起,衣衫垂下。 近臣幕僚们坐下,便开始汇报近来的情况。 最开始说的便是府中的事情:“经过一个月的暗查,已经找出了府中暗藏着的奸细。今日殿下病重一事,也是让右相那边的奸细传出去的。” “右相那边会信吗?” “只要作出了风声,他们信不信都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信了,便中了我们的计。如若不信,也得考量一番。”尹诏良淡淡道:“只要我们这边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就无碍。” 几人点点头,又开始说起朝中的局势。 如今小皇帝找到的事情,也并不是全部人都知道,大家说起朝中无王的情况,有人便主动说起:“朝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帝一日不在,便多一分不稳。殿下要不……” 尹诏良神色至清至冷,“殿下还未驾崩,朝中哪里无君了?” 余下的人便再也不敢提让他荣登宝座的事情。 368.第368章 第368章 大约半个时辰后,近臣被分配了各自详细的事务,送出了府去。 尹诏良问:“几时了?” 丁宗上前拱手回答:“回殿下,距离毒发的时机,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人准备好了吗?” “从乱葬岗拉回来的一个女尸,模样身段都与姑娘很相似。” “妆扮好,今夜将尸体送出府去。今夜搞点大动静。” “府中人多口杂,姑娘如何安置……” “你去叫她过来。” “是。” 宋殊听到说尹诏良叫她,跟着丁宗便来了主院。 尹诏良还在堂屋的罗汉床上,换了个姿势坐在了上面,身后靠着婢女拿来的软垫。 “殿下。” “你今日给我说了那个瓷瓶的事情之后,我想将计就计。”尹诏良直言,“这事儿他们找到你了,你是一个突破口。” 宋殊听了,知道尹诏良这话定然是要她配合做点什么,“殿下要我如何做?” “我会让你假死。”尹诏良看向她,“你得藏匿起来。” 宋殊便问:“藏在府中吗?” “是。”尹诏良道,“不用藏匿太久。” 那边信与不信,都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能知道。只要那边作出选择,摄政王府这边便能以打起名头行动了。 “你收拾些贴身的物件,去西兴苑住几日。我会给你安排好院子。”听到西兴苑,宋殊脸上隐隐有些难受,她对西兴苑实在是害怕了。自得宠之后,西兴苑便如同幽渊一般,每次去都得刮她的一层皮下来。 “西兴苑?殿下,能换个地方吗?” 尹诏良伸手牵住她:“外祖母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不会在这个关头为难你。再说就是因为你与西兴苑如今的关系,所以才要将你藏在那里去。” 宋殊如若是平时,定然不会曲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听到尹诏良这句话,突然就想起白日在小佛堂中,老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 她的出身,见识都配不上尹诏良。 甚至在这种关头,还不识大体。 宋殊神色有些暗淡下来,或许老夫人说得没错。 她确实与尹诏良不相配。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些问题,所以才一直不敢坚定而勇敢的迈出进府的那一步。 她贪恋尹诏良带给他的宠爱,却不敢付出自己的感情。 因为她不像尹诏良一样,还拥有很多东西。 一旦付出感情,不被接受,或被中途抛弃,她将一无所有。 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感情付出非常的小心翼翼,可以说是吝啬了。 每次宋殊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蜗牛,刚刚伸出触角准备勇敢地与尹诏良试探一番,便会被现实迎来当头一棒。 曾经是,如今也是。 她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尹诏良还在与她温声说话:“我知晓外祖母前面与你相处不好,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僻静的院子。平日里你也不用出来接触人,只是对外会说是病奴住在了那里。其他府里的人不能同你一起过去,就让你那个从南州带来的丫鬟陪你一起住过去,让她照料你。” 宋殊听到他这般言语,知晓自己再是反驳也无用,便低头说:“殿下安排便是。” 369.第369章 第369章 宋殊当晚被送到了西兴苑的一处偏僻小院里,这里已经好几年没住过人了。 宋殊记得她才跟着老夫人到京中来的时候,这个院子曾经投井死了一个奴婢,后来这个院子坐了一场法事,门口贴了符纸,再后来就被荒废了。 自这个院子荒废之后,便成了禁地。西兴苑的奴仆之间还流传说这里闹鬼的故事,不过这些只是小打小闹,不敢让主子知道。 霜儿不是府内人,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进了院子先帮宋殊把床铺好了。 院子里孤零零挂了一个灯笼,宋殊站在屋檐之下,只觉得夜风凉飕飕的,吹得她脊柱发慌。 宋殊打着灯笼进了屋内,里面点了几根明烛,霜儿已经给她铺好了床,在给她收拾衣物。 宋殊转眼看见卧床旁边还有个小榻,便道:“霜儿,你也歇息在这儿吧。” 霜儿连忙摆手:“这是姑娘的屋子,我在外面随便找个地儿就好。” “和我一起吧,这里平日里没有人气,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霜儿睁大了圆圆还带这些稚气的眼睛:“姑娘原来怕黑啊?” 她嘴角勾起:“那我就在这里铺床,守着姑娘了。” “嗯。”宋殊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物:“这些我自己来,你去吧。” 这院子晚上孤冷,此番又是为了隐匿,所以宋殊和霜儿两人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王嬷嬷送来了早膳。看着院里地上长了青苔的石面,“哎,这都什么鬼地方!” 她走进了院里,看到那口四方井,嘱咐霜儿道:“你可千万别用这里面的井水,以前有人投过井。” “啊?”被王嬷嬷这么一说,霜儿怔然看向那口周围已经长满了杂草的水井,“还好昨日有人烧水送过来,旁边的缸子里也打满了水,不然我可能真要用。” “你这傻丫头。”王嬷嬷嗔了一句,“姑娘熟悉西兴苑,你没事儿多问问她。这府里的规矩多,道子深,你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的,别擅自做决定,知道了没?” 霜儿点点头,看向王嬷嬷身上穿着的奴仆服饰,与这些日子王府里面的奴仆相同:“嬷嬷穿这服饰还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王嬷嬷其实烦死了,她们这一行从朱雀巷来的人,昨晚许多都被送回朱雀巷了,只有她留了下来。 要是回朱雀巷多好啊,主子也不在院子里,那日子不知道多悠闲。留在王府里得做事就算了,还得主院和西兴苑两边跑,到时候万一撞到老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她这个在姑娘跟前做事的,还不知道被怎么为难呢。 王嬷嬷愁死了。 “行了行了,跟着我摆膳去。”王嬷嬷招招手,霜儿连忙跟上了。 王嬷嬷看着宋殊坐在里间画眉,叹了口气。 怎么这时反而梳妆上了,平日里也没见着姑娘这么好打扮。 “王嬷嬷来了。”宋殊余光看见她,说了一句。 王嬷嬷把饭菜放下,连忙给她行礼:“姑娘。今日的菜色好着呢,听说是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370.第370章 第370章 宋殊的口味与尹诏良相比来说,略显清淡。 宋殊听到王嬷嬷这样说,放下手中的画眉笔,走了过来。 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应该是才做了没多久的。 一碗虾仁鸡蛋羹,肉丸炖豆腐,香菇青菜,凉拌鸡丝,还有一道烧乳鸽。 宋殊坐下来,王嬷嬷将筷子递给她:“姑娘今日画了眉?真是好看。” “闲着无事做,看着妆奁里面还有些梳妆的,消磨消磨时间。” “你吃了吗?”宋殊接了筷子,抬头问王嬷嬷。 王嬷嬷摇摇头:“姑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回去有人给我留饭。” “这菜挺多的,你拿过来也不容易。”宋殊知晓府里吃饭都是定时的,“一起吃吧。” “这怎么行?” “在这里还不知道住多久,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些。”宋殊直接道,“以后多拿一些饭菜,你就到这里来与我们一同吃。” 王嬷嬷与霜儿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才服从了宋殊的话,坐下来陪她一起用。 虽然菜式确实不少,但是饭却没有多少。 王嬷嬷收敛了胃口,最后将餐盘里的菜式基本上都吃干净了。 走之前宋殊喊住她:“这里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得太费劲了。你与丁宗说一声,让他给我送些笔墨纸砚来。” 王嬷嬷记在心里,提着食盒出去了。 王嬷嬷将食盒放到厨房,便赶到主院去给丁宗回话了。 丁宗看到她来了,松了口气:“终于来了,快进去回话吧。” 王嬷嬷脚步一顿,“啊,里面不会是……”丁宗瞪她一眼:“那不然呢。” 王嬷嬷内心打着小鼓进去了。 尹诏良坐在桌前,桌对面有个躬身的奴仆正在给他研墨,等研好之后,又用狼毫给他沾了墨水,送到他的手中。 他腰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伸手起来有些麻烦。 “老奴给殿下请安。”王嬷嬷匍匐在地。 “今日去见了姑娘了?”尹诏良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是。” “她情绪如何?可有不高兴?” “挺平和的,只是有些孤单。去的时候姑娘在画眉,后来奴婢才知道是因为在那儿无事可做。”王嬷嬷低声细语道。 尹诏良提笔的手一顿,推开面前的折子,看向王嬷嬷:“她可有提什么要求?” “姑娘说让奴婢送一套笔墨纸砚过去,好消磨时间。”王嬷嬷恭敬低头。 尹诏良“嗯”了一声,“丁宗,将林将军前面送我的那一套给姑娘送去。” 丁宗听了脸上止不住的讶异,那套笔墨听闻是林将军从徽城带回来的,深得殿下的喜欢,所以才收藏到了现在。 “那套墨砚味淡雅致,想来她会喜欢。”尹诏良淡笑道。 丁宗听了垂首说了一句:“是。” 丁宗带着王嬷嬷去书房拿东西,正好遇到前来的幕僚谋士。 此人常年住在府里,只是不住在内院。 见到王嬷嬷手里拿的那套笔墨,眼睛都瞪大了:“殿下终于准备把令狐大师做的这个砚台用了?” 371.第371章 第371章 丁宗与他扯着闲话:“可不是。” 不过殿下可不是给自己用的。这话涉及到宋殊,丁宗便没说出口,毕竟现在宋殊的事情现在不方便宣扬。 “王先生来找殿下?殿下在主院呢,不如跟着我去。” 主院旁边就是梅园,以前尹诏良还允许这些臣子去主院请见,自宋殊来了之后,便让他们在书房请见了。 那幕僚听了道:“姑娘已经不在梅园了吗?” 丁宗并不回话,只问:“你如若是有要紧的事情,就先随我去。” 那幕僚便道:“好好好。” 王嬷嬷提着篮子赶到西兴苑,正巧赶着燕嬷嬷扶着老夫人出来晒太阳。 平日这个地方老夫人来都不来,今日为了清静,燕嬷嬷才特意扶着她走过来。 三人相见,皆是一怔。 老夫人问:“住过来了?” 王嬷嬷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连忙垂首说道:“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来打个招呼。” 王嬷嬷流着冷汗:“这事儿殿下嘱咐了要隐秘……” 老夫人步子一顿,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神色,燕嬷嬷立刻道:“你这奴婢!老夫人岂能不知道?但姑娘支个人过来招呼一句总该没错吧,好歹老夫人也是长辈。”、 王嬷嬷道:“是是。奴婢多嘴,还请老祖宗恕罪。” 老夫人这才吊着眼皮淡淡说了一句:“行了,去吧。” 等王嬷嬷走了,燕嬷嬷朝着老夫人恭敬道:“老祖宗,要不要让宋姑娘过来给您请安?”“愚笨!”老夫人没好气道:“此事万万不可透露出去,要是半个字透出去,我可饶不了你。” “是奴婢愚笨了,您别生气了。”燕嬷嬷只得赔笑。 王嬷嬷匆匆赶到小院,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本来这两个月在朱雀巷就长胖了,裳下肚子上的肉都厚了一层,所以走起路来也费劲。 “你给姑娘提进去,我去找口水喝。”王嬷嬷用手扇了扇风,将篮子递给霜儿。 霜儿连忙接过篮子给宋殊提了进去,宋殊正挽着袖子,在屋里对着一盆枝叶茂盛的盆景修枝。 “姑娘,王嬷嬷送来的。”霜儿把篮子放到了桌子上,把外面的一层麻布拿来,拿出了里面的文房四宝来。 “这个砚台也太好看了。”霜儿小心翼翼将砚台放下,“这些金色的,难不成是金子不成?” 霜儿瞪大了眼睛。 宋殊听了,放下手中的小剪刀,走到桌旁。 “好像还真是。王嬷嬷人呢?”宋殊问。 “她去找水喝了。我看嬷嬷最近胖了不少,走路好像挺费劲的。”霜儿笑着道。 宋殊听了笑:“你这促狭鬼。” 霜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叫嬷嬷来。” 不一会儿王嬷嬷便进来了,手上还拿着霜儿递给她的汗巾:“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砚台你去哪里拿来的。” “是殿下让我从书房拿来的,听丁总管说,好似是哪个将军寻了半年才寻到,特意送给殿下的。殿下很是喜欢,此番应该也是忍痛割爱,特意送给姑娘了。”王嬷嬷笑着说。 372.第372章 第372章 宋殊笑了一下:“那便替我谢谢殿下,霜儿,摆到桌上去。” 王嬷嬷咂摸咂摸嘴唇,“姑娘要不送个回礼?” “我能送什么?这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说着话,转眼看到墙角的那盆刚刚修好的盆栽:“那盆你替我送过去吧。” 宋殊手一指,对着王嬷嬷道。 王嬷嬷心想,虽然说寒酸,但如今确实也没什么能送的东西,这盆栽好歹也是姑娘亲手修的。 王嬷嬷费了番功夫才将那盆盆栽给搬到了正院去,丁宗看到特意给尹诏良说了。 尹诏良深沉的眸光一转,看着那盆郁郁葱葱的绿植,叹息般开口:“不能再等了。将宋濂押回京来。” 翌日傍晚,宋濂被双手反绑在身后,押到尹诏良的住处。 这是宋濂第一次来荆亲王府,也是宋濂第一次面对尹诏良内心中变得畏惧起来。 宋濂被押跪在地板上,脸也被按在了地面上。 小皇帝从他身边走过,龙靴带着轻泥,泥点随着他跑步的姿势飞溅了一滴到宋濂的耳朵上。 “皇叔!”小皇帝声音带着些稚嫩,有些与尹诏良重逢后的愉悦。 尹诏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却分毫未动,沉静如水。 小皇帝有些畏难,到了他面前,攥紧了手。 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被钳制在地上的宋濂,又看向尹诏良:“皇叔,是我让宋御卫带我出宫的。” 尹诏良眼神冷厉,扫过小皇帝却一言不发。小皇帝只觉得骤感压力增大,扯着身上的有些褶皱的衣服,也不敢继续说话。 “江山社稷,在陛下眼中算什么?”尹诏良开口问。 小皇帝站在他跟前,看了尹诏良一眼:“江山社稷自有皇叔守护,我只是出宫一躺,不也没事吗?” 尹诏良目光深邃,看向小皇帝:“没事?” 他大手一挥,将自己的衣裳一解,露出有纹理肌肉的胸膛和包裹着腹部伤口的白布。 药味发散,小皇帝吃惊地看着他的伤口。 “这一趟,要不是因为我找到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和我说话?”尹诏良冷冷道,“这人要了我的命,难道还会留下你的?” 小皇帝神色怔忪,脸上有些恍然开悟,看向被押在地上宋濂:“所以他是奸细?” 尹诏良扫过宋濂,却没说出确定的答案,只说了一句:“还得再审。出去这几天,可吃了什么苦?” 小皇帝回想这几天东奔西走的日子,又格外的疑惑,犹豫着开口:“这几天虽然遇到危险,但都被宋御卫巧妙化解了。虽然辛苦,但也算是一场妙趣横生的经历。” 尹诏良冷嗤一声,宫中朝中一堆人因为小皇帝这番举动闹得不可开交,而小皇帝却觉得妙趣横生。 面对小皇帝上位者残忍的天真,此番何不食肉糜的发言让尹诏良内心凝重。 “陛下,你得好生学习了。”扔下这句话,尹诏良转头朝丁宗道:“带陛下去检查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不适。今日晚了,先在府中住下来。” 小皇帝虽然回来了,但他并不准备放他直接入宫。 373.第373章 第373章 小皇帝跟着丁宗出门,回头望了这几天伴驾在侧的宋濂一眼,忍不住问道:“丁宗,宋御卫会如何?” 丁宗小心领着路,笑着道:“陛下别担心,殿下赏罚分明,明辨黑白,如若宋御卫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有事。” 小皇帝边走边问:“那皇叔的身体如何了?他是怎么受伤的?” 丁宗便道:“殿下是因为旁人说了陛下的假消息,去营救陛下途中被埋伏了,不过目前伤口情况还好,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说完,小皇帝神色变得愧疚,一路上再也没说什么话。 房内,尹诏良神情冷冽,看向跪在地上的宋濂。 “宋御卫还真是做大事的料子。” 宋濂不明所以,看向他。 “将陛下带出京中,却置两个亲妹在家无人管。舍小家成大家,宋御卫确实是干大事的人。” 宋濂被绑在身后的手攥紧了,“你将她们如何了?” 尹诏良冷冷道:“宋殊被人威胁,说你被人挟持,如若不对我下毒便杀了你。你认为她如今在哪里?” 宋濂猛然起身,眸底失神:“殊儿如何了!” “质问我?不如想想是谁在背后说这样的话,害你还有你妹妹。” 宋濂脸色铁青,心中思虑万千,答案早就不言而喻。 他是一个没有根基的人,能从南州到京中,托的都是妹妹的福。被州府大人拉入右相阵营,大概率也是因为宋殊才会如此。他不算是个聪明人,但一路上许多事情的机窍都是经历过后,慢慢复盘回想才发觉不对劲。 他其实早就对右相他们不满了,自从上了这馊贼船,有些事情变得身不由己。 当初他们让他哄骗皇帝出城,也是以两个妹妹来做要挟。 想到如今宋殊可能还在尹诏良手上,宋濂脸上颓色尽显:“殿下,既然您还能在这里与我对话,必然是已经安全无恙,还请饶恕殊儿。我做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你承担得了?诱拐皇帝,便是抄你九族也不为过。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难道没做好准备?” 宋濂没说话,看着尹诏良的脸色,在心中衡权利弊。 虽然尹诏良说着这话,但是莫名宋濂心中就是很确定,自己的妹妹应该无事。 “殿下,只要你能保我妹妹平安,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尹诏良并不接话,伸手拨弄着桌边的一串晶莹手串,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盆景:“太晚了些。” “可能你不清楚,昨夜瑞王已经起势。打着救幼君,清君侧的名头,已经北上来了。”尹诏良语气淡淡,似乎也没将此事放在眼中:“如今你投诚,还能给我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呢?” 宋濂错愕的神色挡不住,结巴了一句:“起……起势了?” “说来你还是他们的大功臣,要不是因为小皇帝不在,又重伤了我,他们怎么会如此之快就起势?” 尹诏良伸出手,摸了摸盆栽绿油油的叶片,“宋濂,别妄想因为你妹妹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厚待。” 374.第374章 第374章 “如若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殿下何必在这里与我多言,直接处罚了便是。”宋濂目光灼灼,看向上位的尹诏良。 “确实你还有最后利用价值。”尹诏良嘴角轻勾,却没有笑意,神情依旧严肃,眼神看向宋濂。 “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殿下能放过我的两个妹妹。” “你放心。殊儿比你聪明多了。”他突然说了一句,“你出宫的第一天,她就察觉了不对。后来被歹人威胁,第一时间便将你们三妹送出了城。” 宋濂一怔,脸上带着愧疚和汗颜,嘴里喃喃了一句:“殊儿……确实是聪明又能干。” “你妹妹明明可以安静生活,却被你的举动卷进到了这些事里。” 说到这些,宋濂不是很服气,“难道与殿下有了干系,就没有被卷进这些事情里面了吗?” “我能护住她,你呢?” 宋濂沉默不语。 暮色降临,有奴婢敲门送上两盏明烛,又将房内各个梁上的灯都点上。 她们进来时静悄悄,如鱼贯涌入,退出去的时候也静悄悄的。 宋濂在奴仆都出去后,散涣许久的眸光终于聚集,对着尹诏良说:“只要能保全我两个妹妹,还请殿下明示需要罪臣需要做的事情。” 尹诏良勾起一丝笑,踱步走到宋濂身边。 …… 夜间风起,吹得小院的纸窗呼呼作响。 霜儿想到王嬷嬷说那口方井曾经有人自杀过,便有些不淡定。 看向坐在烛下写字的宋殊,盈盈的光晕将她的美貌映照得如同春日的山水,带着一股温柔却无法动摇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就迷了魂去。 霜儿片刻回神,才察觉自己已经看了许久:“姑娘,我发现我和你在一起,就觉得格外舒服。”宋殊将笔一搁,偏头看她:“这是怎么了?” “就是……王嬷嬷给我说,这井里死过人,我好害怕。但是看着姑娘,竟然就不觉得害怕了。” 宋殊听了直笑:“我还能辟邪不成?” 霜儿脸蛋微红,“也不是。就是感觉待在姑娘身边感觉很安心。” 宋殊问她:“你很怕吗?” 霜儿强撑着:“其实也不是很怕……” “那能出去帮我提水吗?” 霜儿脸上有些为难,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好……” 宋殊连忙走过去拉住她:“你走了我还怕呢,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在外面洗好了再进来。” 霜儿闻言,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看着宋殊,眸光闪闪。 宋殊捏了捏霜儿的脸蛋儿:“行了,走吧。” 这院子旁边有个很小的耳房,以前有人在这里砌了灶台,霜儿晚上便会在这里生火温上一锅的热水。 两人各自洗漱了一番,忽然间听闻外面传来树枝“嘎吱、嘎吱”的声音。 两人神色愣住,霜儿明显有些慌乱,拿着灶上一把已经生锈了的弯刀,鼓起勇气站在宋殊的前面:“姑娘,我去看看。” “别慌。” 宋殊将放在拐角的灯笼提起,推开耳房的门,先将灯笼探了出去:“是谁?” 她轻声问。 375.第375章 第375章 “宋姑娘?”丁宗熟悉的声音传来,耳房里紧张的两人皆松一口气。 宋殊回头,对着还有些紧张的霜儿道:“你洗着,我出去看看。” 霜儿见她出去了,越觉得只剩下柴火气的耳房里充满了寂静恐怖的气息。那种感觉让她背脊发毛,霜儿连忙捧了热水洗净了面,连擦也不擦便紧紧随着宋殊的脚步出了耳房。 她实在太害怕了。 到了院子中间,堂屋的光淡淡的照着,才让人感觉生气回魂。 丁宗独自站在井边的一颗大树下,神色平静自然。 “丁总管,这么晚了,何事?”宋殊开口问他。 丁宗拱手行礼:“姑娘,殿下有请。” 霜儿急急忙忙地跑到宋殊身边,丁宗看她头发都濡湿着,脸上还有水渍,蹙了蹙眉:“你这丫头……” 还不等丁宗责问的话语说出口,宋殊笑着回望了霜儿一眼:“她年纪小,一个人害怕。” 丁宗将剩余的话吞了进去,但是心中觉得霜儿有些不像话。 霜儿有些怕丁宗,缩在宋殊身后不敢抬头。 丁宗话带到后,伸手递给宋殊一个木篮子:“姑娘将这套衣服换上吧。” 宋殊提着篮子进了房,才发现里面是一套奴仆的服装,离上一次她穿这样的服饰,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宋殊换上,霜儿问她:“姑娘要梳妆吗?” 宋殊摇头:“这么晚了,没必要。你一个人在这儿便多燃几根蜡烛,等着我回来便是。” 霜儿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个人也可以的。” 宋殊出了小门,看见丁宗身边还跟着他小徒弟:“丁总管。”“姑娘,您说。”丁宗上前一步。 “能不能把你小徒弟留在我院子里。”宋殊开口问:“这院子里死过人,晚上怪渗人的。” 丁宗一愣,转头看他徒弟,吩咐道:“你就留在这儿吧。” 徒弟一脸苦相:“师……师父,我也怕啊。” 宋殊听了笑:“不是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里面还有个丫鬟,你同她作伴去。” 小徒弟听到还有人,安心不少:“姑娘放心,小的我一身正气,给您守着院子,等着您回来。” 丁宗带着穿了一身奴婢装的宋殊行走在院中,并不突兀,只是路线却不是往正院去的,而是去往汤池边。 “殿下的伤口不是还没好吗?” 到了快临近汤池边的小树林,宋殊忍不住问道:“这还如何能泡汤?” “殿下几日没洗,身上不适。”丁宗看向宋殊:“殿下不愿让其他奴婢近身,才特意让奴才去叫了您。” 宋殊没说话,跟着他的脚步进了汤池里。 这里的奴仆不如以往多,似乎已经清过了场。 宋殊踏上阶梯,径直撩开围帐进了去。 尹诏良坐在汤池边的小榻上,寝衣大开,露出好看的肌理线条。他头发未挽,看起来有些散漫。 与他白日克制冷傲的状态不同,这一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男人。 看见宋殊迈步进来,他唇畔泛起一丝笑意,柔声轻唤:“过来。” 376.第376章 第377章 宋殊迈着莲步走过去,“殿下伤都还未痊愈,到这种水汽氤氲的地方,会不会不好?” “无事。”尹诏良将她拉到竹榻坐下:“这两日辛苦你了。” 宋殊摆摆头:“不算辛苦。” 她内心确实觉得不算辛苦,在府中住着,只要能避开西兴苑的人,她都觉得还算好。 如今她虽然在西兴苑中住着,却无人赶来打扰她。 饮食起居皆有人照料,宋殊没什么不满意的。 “丁宗说殿下想要沐浴?” 尹诏良点点头,抬手将袖子置于她的鼻尖:“你问问,都一身药和汗味儿了。” 宋殊道:“包药哪能没有药味儿。” 尹诏良蹙眉,模样有些像一个发脾气的大狗:“那也不能让我一直臭着吧。” 宋殊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木盆,从温泉池子中舀了一些温水出来,然后沾湿了帕子,“我给殿下擦擦。” 她走到尹诏良的身后,双手提住他宽肩上的寝衣领子。 尹诏良很配合的抬起双手,宋殊将寝衣轻轻揭下。 褪去了寝衣,他赤裸着上半身。 从背后看,他的肩膀格外的宽阔,硬朗的线条从脖颈处一路延伸向下,隐入包裹在腹部的绷带之中。 宋殊站在他的身后,欣赏着这一幕。 尹诏良转头,慢悠悠地问了一句:“好了吗?”他侧头询问的时候,脖颈拉成一条线,下巴放在铁铸般的肩膀处,明灭的烛火让人觉得这一幕格外的有诱惑力。 他这般不急不缓悠闲的姿态,反而衬得在后方幽幽看着他臂膀的宋殊格外的失神。 宋殊回神,脸上带着些许的羞赧,垂下头敛了神色,拿起旁边的湿巾:“好了。” 她轻擦着他的皮肤,在湿巾失去余温之后,又将湿巾下水,重新浸润。 温热粗糙的布巾游走在皮肤之间,带来如同蚂蚁在身上搬家般的触感,尹诏良咳嗽一声,拉住宋殊的手。 “行了,我自己来。”他自己将身上能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才让宋殊帮他擦后背,脖颈等擦不到的地方。 片刻之后,尹诏良盖着薄毯,看着宋殊蹲在温泉池旁边洗手,开口道:“你哥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水声滑动的声音停顿,宋殊回头惊喜地看他:“真的?他如今在哪里?” “他安然无恙,只是这两日你应该见不到他。”毕竟宋濂已经被他安排去做了其他事情了。 听到不能与宋濂相见,宋殊有些失望,不过转头道:“那我想给大哥送一封信,殿下能让人帮我送出府去吗?” 说话间,她走到了尹诏良坐着的榻旁。 “自然可以。”尹诏良拉她坐下,“让我靠片刻。” 他将下巴放在宋殊的肩膀上,阖上有些疲惫的双眼,“快了,事情就快结束了。” 他说着,伸出手拍了拍宋殊的背脊,像是平日里与她共躺在一张床上时,轻哄她睡觉般:“等事情都结束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说话间呼吸的热气,萦绕在宋殊的耳后。 377.第377章 第377章 宋殊其实心中对他说的事情结束后,没有一个笼统的概念。 尹诏良的麻烦事,和宋濂到底有没有关联,这是宋殊心中最关心的事情。 若是他处理完了麻烦事,是不是轮到宋濂麻烦了呢? 想到这里,宋殊决定回去写信隐晦地问一问宋濂。 如若真的牵扯到宋濂的安全…… 叹息一声,宋殊认真说道:“没什么愿望,只要家人都平安就好。” 这是她如今最真挚的愿望。 今夜写信,她定要好好问清楚宋濂的情况。 “那你自己呢?” 宋殊将头埋在他的颈项处,说话声有些闷闷的:“我?我能有什么愿望呢?” 她对未来都没什么展望。 宋殊觉得,只要过好当下的日子就好了。 她抱着尹诏良,舒服的叹息一声,将头埋在尹诏良温暖的脖颈。 如若是其他人这样靠着他,他定然是不许的。尹诏良心里暗想着,这个位置太适合刺客将他一击毙命了。 尹诏良难为地对这样的亲近有些别扭,长臂一伸,想纳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无奈伤口作祟,“嘶。” 他吃痛地松开她。 宋殊有些慌张,低头一看,他腹部渗了一丝血出来,浸到外皮的白布上,格外的显眼。 “没事。”尹诏良忍着痛,看向神色慌张的宋殊:“是我不小心自己碰到了。” 但是宋殊知道,是刚才自己靠得他特别近,才导致他刚才伸手的时候拉扯到了。“我去喊人。”宋殊连忙站起来。 丁宗等在外面,听宋殊说尹诏良伤口伤到了,连忙去叫人。 尹诏良看她:“一会儿人多了,你便找个围帐藏一藏吧。” 御医是府中为数不多能自由出入的人员,他们身边跟着的药童每日都要出门去抓药。 宋殊看他头上泌出些细小的汗珠,拿自己轻薄的衣袖擦了擦:“殿下,很疼吗?” 尹诏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来了,摇摇头:“去找个位置躲起来。” 宋殊一步三回头,找了个角落站着,这四周都有围帐,旁人看不到她的位置。 这里向来是汤池旁的粗使奴婢站的地方, 御医带着药童进来,重新包扎了尹诏良的伤口。 丁宗从后面绕过来,找到了宋殊:“姑娘,我送你回去。” “殿下还好吗?” “姑娘放心好了。有御医在,还能出什么事情?”丁宗笑着道:“只是御医让人送了殿下回屋,接下来还要诊治一番。殿下怕姑娘久等,让奴才先送姑娘回去。” 宋殊点头,提着灯笼在他身后跟着,很快到了院里,丁宗带着小徒弟走了。 宋殊却让霜儿多点了几根烛,把屋内照得通亮。 她铺上纸,开始给宋濂提笔写信。 简单的先将自己的情况说明,宋殊又将把宋晴送出去的事情简单交代。对于宋濂的情况,宋殊也只在信尾浅浅问了两句。 毕竟这信要经人之手,不一定会完全保密。 宋殊写好了信,将信放进信封,又拿了桌子上的蜡烛,倾斜着蜡盏,将蜡油滴到封口处,直到完全覆盖。 378.第378章 第378章 两日过后,宋殊收到了来自宋濂的回信。 信是王嬷嬷送晚膳的时候一同带过来的,夹在食盒的中间,还沾染了几滴菜油。 王嬷嬷拿出信的时候,还有些怕被宋殊责怪:“姑娘,这……我没注意,没关系吧?” 宋殊蹙眉,想到她这几日来来回回送膳也不容易,大度地说:“没事。” 王嬷嬷连忙将桌子擦干净,把饭菜摆好。 三人用完了膳,王嬷嬷便收拾碗筷走了。 这里的院子因为常年没有人住,再加上这两日下雨潮湿,有些木头发了霉,有股不好闻的味道。 霜儿燃了香,又拿着一个烧火棍在房屋木梁生霉处轻烫。 “小心点,别烧了东西。”宋殊嘱咐她。 霜儿点点:“姑娘放心。” 趁着霜儿在做事,宋殊将信带到里间,推开窗户,撕开了信封。 信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透明,宋殊侧身带信进了阴影处。 宋濂的回信很简洁,对自己的事情只说是前两日跟随皇帝出了城,又交代宋殊注意安全,切勿相信任何人。 好歹没有出什么意外,目前宋濂还是安全的。 宋濂在心中说他已经回了宋家宅子,等情况安定之后就会把宋晴接回来。 这一句话的意思宋殊也看懂了。 如若宋晴还未回来,说明宋濂的危机情况并未完全解除。 也不知道如今宋晴还在没有京郊…… 得快点和大哥见上一面才好。 又隔了两日,丁宗带着宁然到了院子里,“姑娘,能回朱雀巷了。” 宋殊才起了没多久,看向多日不见的宁然,笑了笑:“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丁宗却未说什么,只道:“奴才不知,只遵循殿下的吩咐办事。” 常年跟在尹诏良身边的心腹,怎么可能不知情,不过是不想与她这个妇人详细说明罢了。 宋殊点点头,“我让霜儿收拾东西。” 这里只住了短短几日,所以只有几件衣物需要收拾。 宋殊坐上马车,才顿觉身心舒畅。 终于离开王府了。 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每日会不会遇见老夫人了。 “宁然,丁总管让你过去。”刚要上车的宁然被人喊住,宋殊撩开车帘望去,是个从来没见过的生脸小子。 宁然蹙眉看向那小厮,“有什么事情?” 那小厮递了一个信物过来,是丁宗常年戴在身上的配饰:“丁总管未言明。” 宁然这次出府是带了任务的,她怕是殿下那边又吩咐丁宗交代了什么事情,便转头对着宋殊道:“姑娘,奴婢去去就回。” 宋殊便对她点点头:“好。” 王嬷嬷陪着宋殊坐在马车里,肉眼可见的喜上眉梢,嘴巴笑得都快挂在耳朵边了。 “嬷嬷看着比姑娘还开心。”霜儿偷偷小声说道。 宋殊看了也笑,从袖口里拿出几粒银瓜子递过去:“这两日辛苦嬷嬷了。等回了朱雀巷,嬷嬷这两日休沐去吧。” “多谢姑娘。”王嬷嬷行了跪礼,笑眯眯地接过了银瓜子。 宋殊又拿来几粒给霜儿:“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霜儿。回朱雀巷之后歇息两日吧。” 正说着话,刚才那个生脸小子又到偏门来了:“宋姑娘,宁然她可能还有些事情,说是让你们先回朱雀巷去。” 昨天那两章顺序错位了。。。 真服了这个系统 379.第379章 第379章 王嬷嬷看了一眼那小子,小声道:“姑娘,要不还是等等。” 谁知在她说话期间,那小子已经走到车辕处,与马夫攀谈起来,说话间还递给了马夫几两碎银:“姑娘,是宁然让我如此做的。丁总管找她是私事,她怕耽误了姑娘回去的时辰,到时候殿下责怪。” 那小子笑眯眯道,又递了个食盒过来:“这是府里才做好的杏仁酥,丁总管让我带过来的。” 那杏仁酥应该是刚刚才出锅的,拿进来之后香味便弥漫到了整个马车内。 看到王嬷嬷已经不经意间咽了好几次口水,宋殊打开食盒:“你们吃吧。” “姑娘先吃。”王嬷嬷捧着食碟,递到宋殊面前。 宋殊摆了摆手:“不用。” 王嬷嬷和霜儿对视一眼,便一人拿了一小块,慢慢吃了起来。 宋殊看她们吃得香甜,便也拿了半块。 然而半块杏仁酥还未吃完,两侧的奴婢便已经晕倒在马车车厢中。 宋殊的心骤然收拢,扔下还剩下的小半块杏仁酥,撩开车帘准备喊人。 车帘一开,只见那生脸小厮正站在车窗外,脸离马车极近,宋殊被吓了一大跳。 那杏仁酥被下了药! 宋殊已经开始感觉神志不清晰了。 那小厮却扬了一个大大的笑,然后将宋殊推回了车厢内。 “不……”宋殊张口想喊,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如若蚊蝇。 车轮辘辘转动起来,强劲的药效直冲脑门,宋殊不得已闭上了双眼。 许久之后,男人的对话声音冲击着宋殊的耳膜,她在迷糊中睁开双眼,药效带来的余韵,许久都不能让她回到正常的精神状态。“大事失败,接下来摄政王定要开始清算。”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开口道。 宋殊却想不起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晴儿如今还不知去向,我不能走。”这是宋濂的声音,“你先将殊儿带走。” “你不能留在京中。宋殊一走,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牧本,我不止只有殊儿一个妹妹。” 许久的沉默,牧本道:“可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宋濂,你可知道你会面临的是何等大祸?” “大祸临头的不是我,是左相和瑞王。” “别天真了,现在不光是摄政王,左相和瑞王也会看你不顺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们一起走。如若殊儿醒来发现你不在,只会认为我拐了她。” 宋濂拿出一封信:“替我给她。” 牧本将信攥得很紧:“宋晴还有师父和师兄护着,殊儿身边没有人。宋濂,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宋殊的心口狂跳,想张口发言,却发现自己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倦意袭来,很快她又沉沉睡去。 带着倦意醒来,宋殊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宋濂的面庞。 “大哥……” 宋殊喊了一句。 “殊儿,你醒了,口渴吗?”宋濂询问道。 宋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和宋濂坐在一个很狭小的车厢内,“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380.第380章 第380章 宋濂早就做好了她要发问的准备。 “说来话长。等你好些了我慢慢和你说。”宋濂在狭小的车厢内膝行过去,将宋殊扶起来:“喝点水。” 几口温润的茶水下口,宋殊才感觉爽利了一些。 两人挤在这车厢内,显得有些拘谨,实在是因为这马车有些太小了。 “我们在赶路,可能还两日就到岭西边境了。”宋濂开口道。 宋殊混沌的脑中逐渐回起朦胧之中听到的话,看向宋濂:“岭西?牧大哥在的地方?大哥,此行牧大哥也在吗?” “他在赶车。”宋濂回答道。 “晴儿呢?晴儿怎么办?”宋殊问。 “我在走之前,给云道山传了几封信。只要他们回了云道山,便会知道我们去了岭西。” “大哥,你前些日子不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濂与她对坐,沉默着组织了片刻措辞:“是我连累了你,殊儿。有人拿你作威胁,要求我哄骗皇帝出宫。” 宋殊听了,吃了一惊,“所以皇帝被你带出了宫?” “是。等我带皇帝到了他们要求的地方,无意间却听到他们谈话讨论怎么杀了皇帝才能利益最大化。”宋濂抹了一把脸,“那小皇帝是因为信任我才出的宫,我只以为他们会借由起势,谁知道他们竟然想杀害他。” “那小皇帝不过才十三的年纪,面相都还只是一个孩子。我怎么忍心对他下手。”“再说弑君这般要诛九族灭门的大罪,我就算不管自己,也得管你们。” 宋殊默默听他说着。 “我不知他们会对小皇帝何时下毒手,便带着他逃了。但出来没有两天,便被摄政王的人抓了回去。” “摄政王要我投诚,但我放心不下。” “所以你回京,实际上是被抓回来的?”宋殊蹙眉问。 “是。”宋濂点点头,继续说道:“摄政王利用我在右相那边的身份,让我给他们传递了错误的情报。瑞王他们一直担心摄政王的伤势是放出来的假迷雾,后来我将消息带回去,他们便带兵起事了。” “如今我左右逢源,却两边都讨不来好。要不是牧本从中周旋,我可能已经被右相处死了。”宋濂轻轻拉下领口,颈项间赫然出现一圈淤青:“他们想营造我上吊自杀的假象,要不是州府大人到了京中,我可能已经身死了。” “虽然摄政王放出消息,已经处置了你。但是王府里的奸细似乎查出来你没死,瑞王他们找到了你。” 宋殊回忆在王府侧门的情景,“所以绑我的人是右相和瑞王?” “是瑞王的人。他们想用你来威胁摄政王。” “他护不住你,所以我必须要带你走。殊儿,这场纷争不管是谁最后称王,对你来说都不是好事。”宋濂脸上的表情严肃。 宋殊垂下眼睫,没说话。 “对不起,大哥擅作主张了。”宋濂看她情绪有些低落,继续解释道:“但大哥是为了你好,殊儿,你能理解大哥吗?” 381.第381章 第381章 “如若你在瑞王手里,不管是否能威胁摄政王,他都会将你杀了。” “他太恨尹诏良了。恨到眼睛里容不得摄政王的一点好,任何与摄政王有关的人活得好都是对他侮辱。他拿捏不了摄政王,便会迁怒其他的人。” 宋殊看了看马车的门板,小声问:“那牧大哥为何要跟着我们逃呢?” 宋濂道:“他帮了我将你带出来,如若留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而在右相府中,乔装打扮一番的瑞王正坐在首座,脸色铁青:“人不见了?” 下方跪着的下人抖如筛糠,“是……是。” “废物!你这样的废物还活着干嘛?狗都不如的家伙,拖出去杀了。”瑞王站起来,随手拿起博古架上的瓶就砸了过去。 “王爷,息怒。”右相坐在瑞王身旁,平静地吹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瑞王气喘吁吁,看向右相,几次深呼吸才算平静了怒气:“如今这般,右相说说该如何是好?” 右相轻呸出茶渣子,放下手中温热的茶盏:“不用着急。宋濂救他妹妹,根本不会去找摄政王。” “他妹妹前段时间才给摄政王下毒……” “相爷,你还觉得他妹妹真给摄政王下毒了?” “就算没有,宋濂也不会带她去找摄政王。他妹妹本就是摄政王府的逃妾。” “逃妾?”瑞王听了,有些错愕。 “逃到了南州,却被找到带回。要不是因为这样,宋濂一个小小的南州千户,又怎么有机会能到京中来?”右相蹙眉看向瑞王,心中有些烦躁,这瑞王对比起摄政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要不是因为他缺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又何必将女儿嫁给他当续弦。 忍着心中的厌蠢情绪,右相继续道:“尹诏良只会以为这个逃妾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只要按照计划继续就行。” 瑞王眼睛一亮,对着自己的丈人鞠躬道:“兵不厌诈,岳父真是高明。” “将锁那逃妾的地方布满人手,营造假象。我就不信他不上当。” 朝堂巨变与远离京中的宋殊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三人中途怕有人尾随追逐,换乘了水路。 下了水路之后又买了一辆大小合适的马车,请了马夫,又买了一匹骏马随时能够伴行。 因为身份的问题,大多时候都是牧本在伴行,让宋殊和宋濂坐在车内。 偶尔宋濂也会出去起码,换作牧本到车内来歇息。 与牧本已经许久未见,大约是因为分离之时发生了太多太复杂的事情,两人再次相见,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平日里虽然打了招呼,但两人却没有说上许多话。 三人不过才离京几日,牧本因为长时间在外骑马日晒,整个人都黑上了一圈。 宋濂与他换了位置,牧本撩开车帘进了马车内,宋殊与他视线相撞,两人又很快的移开。 莫约是太过尴尬,宋殊又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这是今日出发前我特意煮的茶水,很是解渴。牧大哥,尝尝吗?” 382.第382章 第382章 牧本不敢看她的脸,只盯着她手上的茶杯接过。 越往西走这天气越是毒辣,被晒过后喝上茶水比简单的凉白开要解渴得多。 宋殊想着让牧本休息,便说去车辕透透风,出了车厢去。 牧本看着她撩帘的背影。 果然她并不愿意同自己相处。 他有些黯然地收回眼,躺在空无一人的车厢,枕着包袱入了眠。 宋殊出来坐在车辕,宋濂就随手将头上的斗笠拿下,轻策马儿,到了车辕处,将斗笠递给宋殊:“戴上,别晒黑了。” 宋殊却摇摇头:“晒黑点好,如今白得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宋濂扫过一眼车夫,将斗笠收回:“嗯,也好。只是不要晒伤了。” 宋殊笑着点点头。 岭西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明明冬日的天气那么严寒凛凛,到了春夏交接的时机,却又如此炎热。 宋殊忍不住问宋濂:“岭西的夏日会比南州还热吗?” “是。”宋濂笑了笑,说道:“岭西这地方严寒酷暑,一个也没少。夏天的那个沙子路面,看起来都是扭曲的。” 越往西走,天气越是毒辣。宋殊一行人到岭西安顿下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里的房子是牧本早就找好了的。 “这个房子离岭西的府衙很近,我早年间就买下的。当时是想着下山之后藏哪里最好,才选了这块灯下黑的地方。这块地平时往来的人很多,而且许多还是外邦人。那些做生意的外邦人,觉得这儿离府衙近,很安全,所以常年喜欢在这里租房。这房子也是我让我一个外邦朋友买下来的,文书写的是他的名字。” “外邦人也可以在大成买房吗?”宋殊好奇地问。 “其他地界不一定行,但是岭西可以。”牧本说着,领着她去了房间:“这里房子都小,委屈你了。” 房门一开,里面有些幽暗,带着一股常年不住人之后的木质气味。 “这些日子不便请人,所以可能你的闺房还要自己打理一番。” 毕竟他和宋濂都是男子,再这么帮忙,有些事情还是不太方便。 “嗯。没关系。”宋殊应下,进去之后把窗户打开通风,拿扫帚将屋内打扫了一遍。 不一会儿宋濂送来的全新的被褥:“这些物件都是牧本去年来了岭西之后就备下的,这好小子,不愧是当过山匪,家多得和兔子一样。” “牧大哥当初来南州不是以罪身来的吗?如今怎么和自由身没有二般。” “岭西官府,最是腐败。再说牧本在岭西官府中也有熟人,不然为何当年在山上这么久却能安然无恙。”宋濂冷哼一声,“就算当初摄政王来的那一阵,清理了不少贪官,但换了领头人又如何,岭西从下到上,早就已经如同被蛀空了的朽木,除非能连根拔起,再怎么换上头的人,也无用。” 宋殊突然就想起来,那个被留下的官员,似乎是曾经在不知道她和尹诏良关系时,曾经对她表达过好感的陈大人。 383.第383章 第383章 宋殊忍不住问:“大哥,我们以后是要在岭西住下了吗?” 宋濂却摇头,“我们在这里整顿一番,观望一下朝中局势。如若不利,我们就继续往西去。” 宋殊听到,眼睛眨了眨:“往西?再往西去,岂不是已经出了大成?” “是。”宋濂沉声道:“虽然不是大成,但那边的边境小城与岭西其实也差不多。” “大哥怎么如此了解?” “以前去过。”宋濂将床给宋殊铺好,又说道:“出去是不得已之选,如若能够安顿下来,自然是在大成才是上选。” “嗯。”宋殊也同意。 毕竟外面的人文风情,自然是样样都不相同,再说岭西这地儿的方言就听起来够费劲了,要是出了大成去,恐怕连旁人说话都听不懂了。 “这两天在外面风餐露宿,都没好好洗过一次。我去多烧点热水,等会儿吃了饭你好好洗洗。” “那做饭就让我来吧。”宋殊笑了笑,主动揽下厨房的事情。 因为这屋子长时间没人住,灶台也是乱七八糟的,此时牧本正在打扫,见宋殊来了,他有些不自在:“等我打扫干净你再进来吧,殊……宋姑娘。” 宋殊体谅一笑,“牧大哥怎么和我这么生分,跟着我哥哥叫我殊儿就好。” 牧本垂着头没说话,倒是被晒黑的耳朵变得有些发热。明明以前也曾经这般亲昵的叫过她,不知为何现在却有些叫不出口了。 “牧大哥是因为以前的事情,内心疏远我了吗?”宋殊手拿着一把竹扫帚,站在厨房狭窄的门槛旁边,朝里看去。 “当然没有。”牧本抬眼看她,又迅速略过,“当初要是把你留在山上,可能你就不会被他找到了。”他低语了一句。 “牧大哥已经帮我了很多了。”宋殊过去拿着扫帚把地上所有的杂物都扫了出去。 牧本听了她那句话,喃喃说了一句:“帮你多少也不为过。” 然后宋殊正忙着扫地,竹笤帚剐蹭着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 牧本将厨房的大部分工作做完,知道宋殊要做饭,便主动去屋外开始劈柴。 岭西太热,他脱掉外面的外裳,着了个汗褂。饶是如此,也热得满身流汗。 宋殊用水擦完了灶台,一抬眼往窗户看就看见牧本在太阳下,一身肌肉表面凝结的汗珠,亮晶晶的发着光。 宋殊脸一红,背过身去。 这还是她除了尹诏良之外,看到其他男人的身体,虽然是无意的。 “你这小子,怎么这般放荡。”外面传来宋濂的调侃声,他声音很小声,但厨房那破木窗户却根本挡不住半点声响:“怎么,故意露出来给我妹妹看的?” “宋濂,你别胡说。”牧本被他说得脸上发烫,好在脸颊最近被晒成了小麦色,也不太看得出来。 牧本有些恼了,“宋……殊儿,就在厨房里。” 宋濂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住嘴,他还以为宋殊不在这边呢。 宋殊在厨房里,嫩白的耳朵也被宋濂这话说得有些红,只躲在里面不敢出声,怕气氛尴尬。 384.第384章 第384章 过了一会儿,牧本将劈砍好的柴都搬到了厨房旁边。顶着个黑红的脸蛋问宋殊:“这灶台常年没人用,恐怕烟道堵住的,要不我来生火吧?” 宋殊看他这幅样子,本来已经消退的羞意莫名升起,点了点头:“好。” 说罢,她错开身子出了厨房:“我去打水。” 牧本在她错身的那一刻,神色有些黯淡。 在她走了之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汗味了吧。 他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宋殊翩飞的裙角,连忙进了里面去通烟道。 烟道下灰很严重,牧本弄完整个人都已经灰头土脸的了。 宋殊站在厨房的木窗那儿,转身去端了一盆清水来,撕了一块麻布来当帕子。 牧本出来,她就将润了水的麻布递了过去,“牧大哥,擦擦吧。” 牧本看着她白嫩的手提着那块淡黄色的麻布,觉得心也跟着这块布在风中飘摇,变得异常柔软起来。 他用沾了灰的双手接过,利落的先将脸擦干净,“才生了火,那烟囱还没热,里面的烟雾倒灌得厉害,你等会儿再进去。” 宋殊笑着点点头。 牧本有些慌乱地别过脸,“我去井边好生洗洗。” 牧本一走,宋濂便提着菜回来了。他买了不少东西,大汗淋漓地将菜都堆到厨房,大声问井边的牧本:“这房子有地窖没有?这么热的天,就算买的东西能放,也放不多久。” 牧本将脸和胳膊都冲干净了才过来,“说了是我准备的逃难地,怎么会没有地窖。” 他眉毛一挑,带着宋濂绕过厨房旁边与围墙夹着的小道,那条道很窄很窄,入口前还种了一棵树,正好遮挡视线。两人侧着身子,单人按序才能通过这狭隘的巷道。 “你真是……也不知说你谨慎还是什么好。” “我这叫惜命。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可能早就死了。” “所以啊。”宋濂叹了一句:“你我都是可怜人。” “行了。”通道的尽头,空间变大了起来。这里和前面的厨房差不多大小。 “这地方可以从厨房最外面的那个灶台下面过来。”牧本找了个空心的地方剁了剁,然后将前面的灰土刨开:“这里可以放东西,也可以藏人,还能出逃。” “出逃?这下面有地道不成。”宋濂好奇问道。 牧本摇摇头:“没有。” “那如何逃?” 牧本指了指旁边倒着的梯子,“可以从这里出来,然后用梯子爬墙逃出去。这后面是条小河沟,淹不死人,只是这里地势高,距离河面有些距离。” 宋濂将那梯子扶起来,站上去看了看。 这房子正巧在一处小山坡上,下方便是潺潺流水的小河。 “是有些高了。”宋濂从梯子上下来,蹙着眉头。 “我明日去买些粗绳,编个绳梯。”牧本与宋濂商量着,“平日里就收起来放在这边的空地上,要用的时候直接从上面抛下去。到时候收尾的人还能把竹梯给扔到河里,包管别人想都想不到我们已经出去了。” “但愿用不到这个东西。”宋濂叹了口气,与牧本将那些蔬菜都放进了地窖里。 385.第385章 第385章 宋殊做好三菜一汤,与宋濂一同将菜放到了堂屋的桌上。 堂屋干净明亮,刚刚才收拾出来。 三人默不发言用完了餐,宋濂主动拿着碗筷去厨房。 牧本不由自主地被宋殊吸引视线,她吃了饭之后,坐在木凳上,看着窗外的一颗郁郁葱葱的树发呆,眉头蹙起来,也不知道在忧心些什么。 “在想什么?”牧本问着,在她转头过来的瞬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牧大哥,当初与我一同在马车上的婢女和嬷嬷,也被瑞王掳走了吗?” 牧本摆摆头:“她们又没什么利用价值,瑞王自然不会管她们死活,估计是让马车将她们拉到一个无人之地了。毕竟你失踪的消息,还需要有人去报信,这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你担心她们?” 宋殊点了点头,“做丫鬟本就是艰苦的工作,要是因为我连命都丢掉了……” 宋殊脸上有些难受。 “那日我在右相府中没看见什么丫鬟,他们绑来的只有你一个。” 宋殊看向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牧大哥。” 牧本想了想,继续说道:“如今京中局势看似风云诡谲,其实暗中已经明朗了。右相和瑞王根本斗不过摄政王,不然也不至于将你绑了去。如今他们是狗急跳墙,各种方法都用上了。” 宋殊顿了一瞬:“那……他们会不择手段去对付殿下?” 牧本眸光一转,暗沉沉看向她,“除了担心丫鬟,你还担心摄政王吗?” 宋殊内心一跳,抿了抿唇:“只是问一问。”“瑞王与右相向来不择手段。”牧本留下一句,起身走了。 宋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明白为何说着说着,他便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过了没几日,宋濂急匆匆从外跑到屋里来,喝了一大碗水。 宋殊正在摘菜,看到他这副样子,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写了一封信,特意给云道山的玉清道长寄过去。过去寄信的时候路过了城门的公告墙,在我们离开的这半个多月,京中已经换天了。” 宋殊拿着豆子的手一顿,“换天?你的意思是,皇帝……” 宋濂看向宋殊:“小皇帝驾崩,摄政王讨伐了瑞王,清理了朝政,右相被以谋反处死。如今天地改换,为了权震八方,朝中开始的清理瑞王与右相的余党,人心惶惶。” “皇帝驾崩……”宋殊不由想到宋濂说那小皇帝还是个少年模样,“皇帝是如何驾崩的?” “公告说的是因为瑞王谋害。”宋濂蹙着眉头道:“这一次,恐怕摄政王真的要登上宝座了。” 宋殊许久逃避不愿意回想的面容,因为宋濂的一句话,浮现在了眼前。 宋殊不由想到那时他将脑袋放在她臂膀上,温声问她:“事情结束后,你有什么愿望吗?” 其实那时候她的心中除了希望宋濂、宋晴一生顺遂平安,随心如意,心中也闪过他的身影。 如今她已经离开了他,希望他以后事事如意,安常处顺。 386.第386章 第386章 大约是在一个多月后,摄政王登基的消息才传到的岭西。 这消息是牧本告诉宋殊的,他立在厨房的门旁,身上穿了个褂衫,露着健硕的双臂肌肉,眼底的情绪有些不明:“摄政王年纪也不算小了,如今好似有个二十六七了吧,刚一上位,朝中便担心皇家子嗣的问题。” 宋殊眨了眨眼,手上翻炒肉饼的动作没停:“殿下年龄是不小了,以前府中的长辈因为他的婚事也没少操心过。” “如今这事儿可不只是王府的事情了,是朝中的大事。如今正儿八经的龙家血脉,只剩下了两个。” “除了新帝,另外一个是被瑞王之事吓成缩头乌龟,龟缩在领地的英王。”牧本侧身靠着门,看着宋殊侧身窈窕的身影:“朝中的那些老学究恐怕是着急得要死。新帝的消息才传来不久,选妃令倒是急匆匆地先行下来了。” 宋殊如同鸦羽的黑睫颤动片刻,手拿着锅铲,轻轻按压着饼面。 牧本身后的院子,突然刮起了风来,有叶子被斜吹的风卷了进来,吹到灶台上。牧本沉默地看着宋殊,似乎是想窥探她的情绪。 “你们这是在干嘛?”宋濂突然从牧本身后走来,一只手臂直接搭在他的肩膀上:“殊儿?饼糊了!” 宋殊压住饼的锅铲,被宋濂一提醒,连忙松开。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饼铲起来,还弄了半块掉到了地上。 “牧本,你也别在这里妨碍殊儿了。”宋濂拉了一下看着地上那块饼的牧本,“你弄得我妹做事都不利索了。” 牧本盯着那半块饼,觉得像自己被抛在地上的真心。 他就着宋濂的力出了厨房门去,两人走了几步,离厨房有些距离了。牧本苦笑回应:“哪里是我让她如此,另有其人。” 宋濂蹙眉看向他,站定:“你是不是又拿姓尹的事情去烦我妹了?” 宋濂如今夹在妹妹和好兄弟之间,也是有苦难言,忍不住和牧本说:“你要真对殊儿有意,我不反对。但是短短一两个月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要给她时间。别总拿这些破事去试探她。” 牧本垂下眼睛,那里面有浓重化解不开的情绪,闷闷答了一声:“我也不想。” “你要是再这样,她不仅会烦,还会讨厌你。”宋濂将牧本拉着走,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才道:“你如此介意前面的事情,我如今倒觉得你与殊儿也不是良配。” 牧本抬眼看他:“连你也要往我心上插一刀?” “我不仅是你兄弟,还是殊儿的大哥。”宋濂认真道:“我曾经以为你很大度。” “以前我知道她对摄政王并未交心。”牧本暗自神伤,嘴里的话充满涩意:“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所以我说了,你要给她时间。”宋濂拍了拍牧本的肩膀,“如若你再拿那姓尹的事情去烦她,我只能带着殊儿搬出去了。” 牧本垂着头,这才道:“好,我不会了。” 风刮起来,日头正晒的金乌偏向西去。 387.第387章 第387章 这几日天气变化很快,昨日可能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下了雨刮了风,天儿便和秋日没有什么区别。 许是不适应岭西的天气,宋殊染了风寒病下了。 这可急坏了家里的两个男子,拿了重金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连吃了三日药,宋殊的精神气才转好许多。 宋濂这边才让她喝了药躺下,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开门,我们是官府的人。”外面的人粗声粗气说道,手拍在门板上的声音也非常大。 宋濂神色一震,握住宋殊的手:“你去厨房,如若有什么事情便去地窖里面躲一躲。” 宋殊穿着鞋子去了厨房,宋濂才去开门。 门外两个两个官差吊儿郎当地站着,看见宋濂,先是上下扫射一番,“是大成人吧?” “两位官爷,何事啊?” “你这小子,问你话为何不回?”旁边的官差不客气地蹙着眉毛问,眼睛时不时透过宋濂的身侧,往房子里面瞟。 “没有没有。小的确实是大成人。” “新帝登基,州府如今要选一百个天色秀色的女子入宫参选。你家可有适婚女子?十三到二十周岁都必须前往州府进行初选。” 宋濂一愣,连忙道:“家中有一个小妹,不过已经过了二十生辰。”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旁边的邻居也是知道情况的。再说以后也不能让宋殊一直待在家中当隐形人。 “二十了?拿户籍出来看看。”旁边的官差用刀柄搓着指甲,吹了吹指甲上的灰,转头向宋濂道。 虽说房内有伪造好的文书资料,但是不得已还是不要拿出来给这些官差看为好。 宋濂一副为难样,然后轻轻掩上门,从袖子里艰难地掏出了几个铜板,分别递给两个官差:“两位官爷,实话和你们说吧,小妹其实还在适婚年纪,但是她身子不好,如今都还在病中。两位爷应该也闻到了院子里的中药味了吧?” 官差掂量了两下手中的铜钱,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这趟有油水可捞。 这一趟他们遇到了不少这样的人家,许多人家根本不愿意去让女儿去参加什么选秀,毕竟岭西的府衙在老百姓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好官府,谁知道这一趟女儿去了会如何。 “小妹没有足月就从娘胎里出来了,常年身上带病。京城那么远,去一趟恐怕也得五六日吧,身子哪里经得起去京的一路颠簸。” “你这穷小子,真是没见识。京城哪有这么近,从岭西去京,就算是快马加鞭估计也得快半月才能到,更别说到时候百名秀女出行,恐怕没有一个月到不了。” “你和他说这么多干嘛。”搓指甲的那个官差上前来,对着宋濂道:“你这事儿我们也清楚了。不过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既然收了你的好处,我便指条明路给你。” 那官差话一顿,手一伸放到宋濂面前:“你听是不听?” 宋濂连忙从袖子里拿了一块碎银子放在官差的手中。 388.第388章 第388章 那官差这才满意,继续说道:“除了你家这样不想去的,还有些没资格都想去的呢。在岭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罢,他手又一伸。 宋濂连忙作苦状,“大人……” 官差并不满意,掂了掂空手:“你还听不听?” “听,听。”宋濂怕他们贪得无厌,这次摸索了好几番,才从袖口里掏出几个铜板来:“这次小的真没有了,两位爷。” 那官差冷哼一口气:“你这蠢货,刚才说完还听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拿钱去通好了关系,你妹妹第一轮就能刷下来。再说根据内务要求,选秀的条件和要求多了去了,你这黑小子还真以为你妹妹能选上呢?” 说完,两个官差走了,去敲了对面的门。 宋濂关了门,却没进房去,站在门板后面静静听着那两个官差与对面邻居的对话。 对面的邻居是本本分分的良民,就算是这样也被两个官差以户籍文书有问题为由好好的敲诈了一番。 这样的人宋濂以前在南州也见过不少。 他们哪里是想做事的,不过是找个机会来鱼肉百姓,搜刮便利的钱财罢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宋濂去厨房将宋殊带回了屋内。 “大哥,那些官差是作何的?”宋殊躺下了问道。 “宫中选秀,岭西要出一百个秀女,他们是来通知的。”宋濂将被子给她盖上,“顺便趁此机会下来敛财收钱。” 宋殊听了,攥住被子前侧的手微微泛白,杏仁儿眼睁得大大的:“选秀吗?” “殊儿。”宋濂心疼地看向她:“他不是一个好选择。如今他在高位,后院在以后的日子只会进数不清的女人。” “我知道。咳咳。”宋殊忍不住咳嗽起来。宋濂叹了口气:“你好生歇息着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几日之后,宋殊的身体终于养好了,不光是身体,此次生病,似乎带走了离京以来的郁气,整个人又变得如同以往明媚起来。 她甚至提出要出去找点事情做。 毕竟此次他们西行没有任何的预备,宋家两兄妹身上更是没有多少银钱,这些日子来都是靠着牧本以前在岭西积累下来的资本才得以度日。 宋濂早就出去找事做了,这些日子也存了些银钱。 宋殊不愿意让大哥独自一人还牧本的人情债,便提出要去找个绣娘的工作。 如今住的这间小房,对面的邻居大娘偶尔会送些餐食过来。当初宋濂要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还是去问的邻居大娘。 那大娘跟着大夫来看过宋殊几次,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平日里大娘会做些绣活儿补贴家用,宋殊听了也生了些心思。 这活儿平日里可以带回家来做,只需要在月初和月中去一趟绣楼交活接活便可。 宋濂见宋殊病后如此有干劲,也不忍心打击她积极性,便陪着她去了一趟绣楼,接了些简单的活儿回来做。 宋殊这日在家中正做着秀活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此时宋濂和牧本都纷纷出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 “谁啊?”她朗声问了一句。 “官府的!” 389.第389章 第389章 宋殊便大声道:“我家只有我一个,有什么事请说。” “你家是不是有适龄女子?出来接通知了。” 宋殊便罩了一个面纱,将门拉开了一个门缝:“大人,民女前些日子才生了重病,不敢面见。” 虽然门缝只有半个巴掌大,但也窥得出这个戴了面纱的女子是个长相姣好的。 那官差眼前一亮,将一张纸直接递给她,怕她不识字,又宣读了一番:“后日早晨,必须去府衙报道,带上你的户籍,听懂没有?” “民女知道了。”宋殊将纸接过,行了一礼。 宋殊关了门进了里面,看着那张纸许久没说话。 牧本与宋濂很快就回来了,宋殊将事情与他们说了,心中担心得不行。 “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牧本开口道,从怀里掏出几张户籍纸,“这是你们的新身份,这几日我都在跑这个事情。后日让宋濂陪着你去一趟府衙,只需过去走个过场就能回来。” 听到牧本这么笃定的话语,宋殊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麻烦牧大哥了。这事儿恐怕不好跑吧,这些时日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牧本心中暖流流过,看向宋殊雪白的脸颊,“不必如此客气。” 宋濂将两杯热茶分给他们两人,隔开牧本那如胶似漆的视线:“说起选秀这事儿来,我觉得挺蹊跷的。” “是有些蹊跷。”牧本接过话说道:“新帝在摄政王位时,便不是个沉湎于女色之人。上了宝座不过一个月,怎么会如此着急着开宫选秀,怕不是借此机会扩张权力,以此来笼络地方吧。”宋殊默默喝着水,在两人话歇之际,站了起来:“你们聊,我还有绣活儿要干。” 牧本看着宋殊的背影,瞄了一眼宋濂:“这次可不是我开的话头。” 宋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只是说这次选秀有蹊跷,谁让你说到新帝身上去了。” “是我不是。” “算了,也怪我不好,管不住嘴。不过这几日我看殊儿精神气好多了,大约对京中也断了念想。”宋濂看了看牧本,“但如今她才好了一点点,我不希望她又因为情爱之事联想到了京中之人。” “怪不得这几日对我如此防备呢。”牧本冷哼一声,“我知道你的用意,放心吧。” 过了两日,宋殊大清早给自己梳妆了一番,给自己的眉毛画粗了莫约粗了一半,涂上鲜艳得有些扎眼的口脂,这才戴了面纱出门。 宋濂看她这副样子,笑得不行,“怎么如此装扮?” 宋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一笑,“怕太显眼了。” “你这样子更是显眼,怕是到了那儿会被要求净面。”宋濂拿出一个藩篱递给宋殊:“昨日我出去给你买的。” 宋殊将藩篱接过,便听到宋濂说:“先去将脸洗了,将藩篱戴上,我带你过去走个过场,面都不用露。” 宋殊听了这才打水净面,又吃了宋濂做的阳春面,两人才从家里出发。 390.第390章 第390章 府衙外面的空地如今站满了各家的闺秀,家世好一些的便是坐马车、坐轿子来的。普通的民女有坐牛车来的,还有步行前来的。 因为时趁早,街上的人也没有多少,饶是这样围观的人群也不少。 宋殊带着帷帽,拿着宋濂给她的户籍。 “记住,你现在叫李殊。”宋濂忍不住嘱咐道。 “哥哥放心,这两日我都将户籍信息背下来了。我叫李殊,今年十九,家住岭西河阳李家村。父母双亡,有一个哥哥。”宋殊平静地叙述。 宋濂点了点头,“如若里面有人为难你,应是为了再多要些钱。岭西就是这样,要办个什么事情,小鬼难缠得紧。” 宋濂从腰间将挂着的荷包取下,“这里还有些钱,你拿着。第一次不要给他们太多。” “大哥放心,这道理我懂。”这件事事关重大,宋殊也没矫情,从宋濂手上把荷包接了过来。 宋濂打量了一番宋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趁现在人少。” 宋殊略一点头,转身去了。 今日来的女子不少,路途远些的更是早早就来了。 宋殊戴了帷帽站在人群中排队,倒是有些显眼。 因为今日此时来的女子,多是积极参加选秀之刃,自然是好生打扮,穿金戴银。 只有宋殊身上穿的是最素净的淡色衣裙,戴的帷帽也是极其素雅的,就是露出的头发也只看见用木簪梳了起来。 “这女的是谁,真是聪明。这般打扮,倒是让我等显得俗套了。” “怎么就俗套了。她不是奔丧来的吧?怎么穿得如此素净。”“你……祸从口出,你这话大逆不道。这可是官府门前。” “是我错了。姐姐勿怪。” 宋殊只当没听到,将自己的户籍递给了审核的衙役,那户籍下面还夹了几个铜板。 “你是河阳李家村李氏?” “是。” 那衙役抬眼扫了一下她,然后道:“进去吧。” 宋殊戴着帷帽进了里面,被与离她最近的两个女子组成了一个小队:“你们三人,一会儿一起进去。你、把帷帽给脱了。你、把妆容卸了。你、你就这样吧。” 一个嬷嬷对着三人打量一番,提出意见来。 “嬷嬷,那她帷帽下如若还有妆呢?”带妆的女子有些不服气,就怕被别人钻了漏洞。 “陛下要选的可是贤良淑女,我单从你这丫头一句话,就能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人。”那嬷嬷冷哼一声。 宋殊在帷帽里的眸光微闪,站出来一步说道:“我们初来乍到,询问一番不算什么大过错吧。嬷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嬷嬷看向宋殊,恼羞成怒道:“还不是因为你才会如此,你要入了宫,定是祸害。” 宋殊冷哼一声:“就不劳嬷嬷费心了。” 后面的人进来,那嬷嬷还有事忙,趾高气昂走了。 倒是带妆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宋殊道歉:“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些规矩想问清楚。” 391.第391章 第391章 宋殊并不在意,摇摇头:“没关系。” 很快就到她们三人去屋子里,三人被要求摘帽、净面。 宋殊将帷帽拿下,一时屋内空气静谧,旁边从府衙里抽调来的几个小丫鬟都看呆了。 “你这么好看,怎么还用帷帽遮面。”那带妆的女子洗干净了脸,转头看着宋殊那张美艳的脸蛋,眼睛带着羡慕,嘟着嘴说道。 宋殊没说话,跟着引领的人进了里面去。 房内,两个嬷嬷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厌倦。 看到三人进来,眼睛一亮。 “河阳尹氏。” “是。”一开始从未梳妆的那女子上前行礼。 手捏着笔的嬷嬷,轻沾墨水,在纸上画了一个圈。旁边的嬷嬷余光一扫,“端方自然,善!” 那女子面露喜色,余光扫了一眼余下的两人,迫不及待跟着引路的丫鬟出了房去。 “岭西府东街张氏。” “是。”净面洗妆的女子上前去。 手捏着笔的嬷嬷,轻沾墨水,却迟迟不下笔。旁边的嬷嬷轻轻摇扇,看了一眼那张姓女子:“姑娘家去吧。” 张氏女子愤愤然看向刚刚走出房门的女子:“她还没我长得好看呢,凭什么能选上?” “自然是凭她端方自然。”摇扇的嬷嬷说了一句:“把她请下去。” 那女子死活也不愿意走。 但屋内的程序却未做停留,“河阳李家村李氏。”“是。”宋殊上前一步,并不像前面那两个女子一般谦卑行礼。 拿着笔的嬷嬷沾了沾墨水,在草纸上画了一个“叉”。 本来看见宋殊这般容貌,再加上看见身边人下笔,正准备开口吐出吉祥话的嬷嬷,看到这个“叉”嘴巴一顿。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人,身旁人却点点头。 “李姑娘,家去吧!” 本来还在闹腾的张家娘子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些错愕,也不再闹了,和宋殊一同被送了出去。 帷帽被人还给了宋殊,宋殊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出门去。 “李娘子,你等等。”张家娘子一下拉住宋殊,“你不觉得这里很有猫腻吗?” 她声音很小,眼睛还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 宋殊如今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出去找哥哥去。 “不是很清楚。我大哥还在门外等我,张家娘子,我先走了。” “别啊。”那张家娘子的力气很大,难怪刚才两个婆子都押不住她。 “和我们同组的那个尹娘子,肯定是给了黑钱。你我这相貌都没选上,她那个平平无奇的反倒得了一句端方自然。真是不公平。” 张娘子还在喋喋不休:“我这次要是选不上,就要被我爹嫁给隔壁街的那个屠夫了。我才不想嫁给他,一身的肉臊味儿。你要不同我一起去找个大人来主持公道吧?” 张娘子看向宋殊,要是她自己独自去,恐怕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这李家娘子长得实在太标志了,她要选不上,说出去谁信?定然是因为官府里有人收了黑心钱,所以挤掉了她的位置。 392.第392章 第392章 宋殊不愿与她多纠缠,戴上了帷帽,跑着出了府门去。 迎面正走来几个大人,宋殊一不留神,就与其中一个撞上了肩膀。 抬眼一看,帷帽白纱后的面目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这位姑娘,唐突了。没事吧?”陈立开口,虚扶了一下被他撞到的娘子。 宋殊低低说了一句:“没事。对不住了。” 陈立听着她的声音,觉得莫名耳熟,还想询问两句,她已经出了大门去。 “大人?”旁边的衙役看他这般作态,笑眯眯道:“要不要替你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娘子?” “不用了。”陈立一蹙眉,反感属下经常性的谄媚,“进去看看情况吧。” 宋濂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到宋殊安全出来,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居然如此久,我真担心你被选上了。”宋濂低低说了一句,“这会儿人多眼杂,我给你叫了个轿子,你快进去。” 宋殊点点头,带着帷帽进了轿子里。 而此时府衙里,一直站在角落还在思考如何让自己还有机会的张家娘子,看见了从外走进官府的陈立一行。 虽然陈立未穿官府,但张娘子长期在市井念旧了一番好眼力,从周围奉承的衙役就看得出,这陈立定然是州府里面的一个官,恐怕职位还不算小。 这般相貌堂堂的大人,就算此番不能选上,若是能与他…… 这么一想,张家娘子扑了上去,“大人,求求您为我做主啊!” ……宋家兄妹回到屋子里,大约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心情都还不错。 宋濂便说去买些羊肉回来做炙肉吃。 “这个天气做炙肉有些太热了吧?”宋殊推开厨房的窗户,笑着道:“要不做点羊汤?” “没事。买回来我来料理,你歇着吧。不是还有绣活儿没做完吗?过两日就是月中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 宋殊想了想,笑着对宋濂道:“好。” 中午牧本没回来,兄妹两人简单吃了面,宋濂将买回来的羊肉都片好了,又抓绊了一些香料,就等着牧本回来了一起炙肉吃。 宋殊坐在一张竹躺椅上,一针一针地做着手上的活儿。 宋濂看到宋殊,不免又想起来了宋晴,也不知道寄给云道山的信,晴儿师徒一行人,何时才能看见了。 月中时间到了,宋殊便跟着对面的大娘一同去绣楼交活儿。 她依旧戴着帷帽,只说是身体不适常常咳嗽,不想影响他人。 那大娘见过宋殊的容貌,同为女人自然理解她的想法。 毕竟岭西并没有那么安全,冬日的时候常常有邻国的土匪来抢女人,将女人当做两脚羊去售卖。 不过自新的州府上任之后,岭西外部的危险已经少了很多,只是内部的很多麻烦依旧没有解决。 这不,才出来不久,宋殊拿着的绣品包袱就被半大不小的小子给抢走了。 “这群小贼!定然是欺负你带着帷帽,不好去追他们。”大娘气喘吁吁,她前面帮忙阻拦,却也没什么成效。 393.第393章 第393章 岭西的治安差,这个事情宋殊在上一次来便深刻体会过了。她是一点也不敢独自出来了。 看向同行的大娘,宋殊虽然伤心,还是道:“这几日白干了。但今日好歹也出来了,我陪大娘一同过去,顺便看看交绣品是怎么个程序也好。” “都是大娘不好,今日就应该让你大哥跟着一起来的。”大娘有些愧疚地说道。 本来早上宋濂说要陪同他们,却被大娘给拦下。 大娘思忖了片刻,把自己一直藏私不愿说出来的话,都掏心窝说了出来:“其实最近我接了个急活儿,这活儿不给绣坊分钱,所以是偷偷接下的。你要是愿意与我一起,我可以分一些给你做,但是此事你万万不能随意声张。” 宋殊想着如今家里的情况,也没与大娘客气,“那就多谢大娘了。” 宋殊陪着大娘去绣坊交了东西,又跟着她去一起去了接私活的地方。 “薛家是岭西出名的豪绅,我们这儿的大钱庄,大酒楼都是他家开的。最近薛家娘子参加了皇帝的选秀,你应该知道吧?我听闻岭西城里各个年纪到了女子都要去参加呢。”大娘这么一下,心中赫然一惊,就这小娘子的样貌,以后说不定还会与薛家娘子同行呢。 “去了,但是我没选上。”宋殊回了一句。 “没选上?”大娘错愕了一下。 也是,那官家选秀,除了样貌定然还要看家世学识。这小娘子除了样貌标志,其他样样都不占优势。 前几日她还撞见她那哥哥大早晨的出去干体力活。 “你也别伤心。要我说能去京中也无甚好,听闻皇帝都是三千后宫,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女人同时站一起,也不知道那皇帝认不认得自己的妃子。”大娘劝慰道。 “大娘说得是。”宋殊勾了勾唇角。 “一会儿你就站在侧门等我。这里是薛府门外,没人敢对你如何。”大娘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进去拿活儿。毕竟这丫头戴着帷帽,要是取下来那容颜又太扎眼了。 “嗯。好。” 宋殊便站在门口等着大娘。 这里是薛府周围的一道小巷,平日里这个侧门都是奴仆经过,偶有小贩过来售卖些便宜的玩意儿,又或者小吃,院里的丫鬟小厮便会到这里来采买。 “你是何人?怎么戴着帷帽在我薛家门口?”一个年少的郎君从墙上跳下来,正好对着宋殊。 宋殊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往后面一仰。 “哟呵!”那男子便伸手一拦,把手放在宋殊的身后。 帷帽轻轻荡漾着,男子有些惊艳于宋殊惊鸿一瞥的容颜。 宋殊一惊,连忙扶正了身子错开半个身位。 “问你呢,你是何人?”那男子再次开口问道,眼神打量着宋殊。 宋殊却拉开和他的距离,“你又是何人?这般从别人的宅院高墙上跳下来。” “本少自然是府中的少爷,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宋殊打量着他,确实看着像是府中之人。只是这府里的少爷,怎么会从墙上跳下来呢? 394.第394章 第394章 “三少爷!三少爷!”墙里传来叫唤声。 面前的男子明显有些慌神,忙不迭的拔腿跑了。 侧门被打开,里面的小厮跑得满头大汗,追着刚才的男子喊道:“三少爷,三少爷!老爷说你再去赌坊就打断你的腿!” 可惜刚才那个男子已经跑了个无影踪。 小厮气喘吁吁歇息了片刻,才发现身旁还有个女子,“你又是谁?” “我在这里等人,与我同行的人进去接绣活了。” “哦,绣娘啊。你等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 “我进去给你问问。” “谢谢。” 不一会儿邻居大娘就从里面出来了,脸上挂了笑,看着喜气洋洋的。 “来,这是你的。”她拿了两粒银瓜子递给宋殊。 宋殊看着那熟悉的银瓜子,有些愣神。 “怎么啦?高兴坏了?”大娘捂着嘴笑道,“这薛娘子好生大方。还没绣下次的呢,就给了定金。” 说罢大娘又补充道:“估计也是看我这次绣得好才会如此。” 宋殊哪里不懂大娘的意思,连忙笑着道:“那我是沾了大娘的光了。” 话音刚落,宋殊将其中的一个银瓜子放到大娘手中:“此番多谢大娘提携我,才能接到这个活儿。再说定金也是沾了大娘的光,还请大娘一定收下。” “哎呀,你这般客气做什么。”大娘捂着嘴,推脱着。 好一番来往,大娘才不好意思的收下:“成吧成吧。下次我要是接了什么私活儿啊,能把你带上都带上。”这一趟来回,宋殊回家的时间就晚了些。 牧本站在巷子口,看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你大哥出去找你了。” 带着宋殊回了家,牧本便给她打了水洗脸。 她戴了一下午的帷帽,发迹出了不少汗。 净过面之后的宋殊,宛如清水出芙蓉般艳丽。 察觉到旁边灼灼的目光,宋殊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牧本立马收敛了神情,伸手将那木盆一提,将水洒了出去。 “我去找找你哥哥。”牧本丢下一句,连忙出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牧本的灼热的视线常常萦绕在宋殊身侧。宋殊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自上一次南州事后,发生了如此多事,宋殊自觉自己的身子已经是残败柳,配不上牧本。 只希望能够在日常中淡化牧本的感情,最终归于平淡。 过了两日,邻居大娘敲响了大门,来找宋殊拿绣品。从薛家接的是几单,这几日宋殊都在不停的赶工,看得宋濂和牧本心疼不已。 “你这绣工,真是精湛。以前在哪儿学的?”大娘的指尖轻轻扫过宋殊的绣图,有些感叹。 “与哥哥在南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怪不得你这口音像南方人。”大娘笑着道:“薛家你就别去了,我带着去交就行。这工钱薛家要是给我结了,我回来就给你。” “劳烦大娘了。” “你相信我就好。” 这个差事本来就是大娘介绍的,宋殊与她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日,但也感觉得出来,她是耿直老实之人。 395.第395章 第395章 到了当日的傍晚,大娘不光只带来的工钱,还带来了一个她自以为是天大的“喜讯”。 大娘将荷包里的银钱递给宋殊:“李娘子,你数数。” 宋殊刚拿了钱包,便知道重量不轻,打开点了一下,错愕道:“怎么这么多。” 大娘笑得和一朵开得艳丽的菊一样,毕竟以后说不定这李娘子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自然是要事先讨好一下的。 “哎呀,这都是你应该得的。我还有一个好事与你说呢!” 宋殊收了工钱,心情也好,不由笑着道:“大娘不妨直说。” “你这丫头真是长得美,这么一笑更是漂亮的不像话。难怪府中的三少爷看上你呢!” 宋殊的笑脸一僵,“什么?” “天上掉馅饼了!那薛府的三少爷看上你了!你那日是不是在侧门碰见了他?!他找了你好些时日,今日知道绣娘要上门,更是早早守在他妹妹院子里等着,就为了见你一面。”大娘根本没察觉到宋殊态度的不对,脸上对着笑与宋殊说道。 “我给你说,薛家在岭西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虽然家中在朝中没什么权势,但家里面那可是富得流油。薛家连丫鬟都是穿锦布的。” “大娘,这事儿……” 看着宋殊为难的神色,大娘这才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一厢情愿了。 “李娘子,你该不会不乐意吧?” 宋殊咬了咬唇,“这事儿还得过问我大哥。” 听到这话,大娘松了口气:“这事儿自然是要过问你大哥的。” 说着,看见院中有男子身影闪过,大娘连忙招手:“李家小子,快来快来,你妹妹的姻缘到了。” 那身影一顿,从傍晚朦胧的树影之下走了出来,不是宋濂而是牧本。牧本踏着步走进来,大娘才知道不是宋濂。 其实大娘也不清楚这牧本与李家兄妹是什么关系,但见他们平日亲昵,想来也是亲戚之类的。 “这位也是你哥哥吧?”大娘笑着问。 牧本却直接面对着大娘问:“大娘,你说的姻缘是什么意思?” “那薛家的三公子,看上你家妹妹了,想抬进去做二房夫人。” 牧本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大娘,还请回去吧。这事儿没得谈。” 大娘听到这话,惊讶得不行:“李娘子订亲了?” 还不等宋殊回答,牧本便沉声道:“早就订了,娃娃亲。” 大娘真是遗憾啊,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就是我。”牧本大言不惭。 大娘眼睛都瞪大了,看看牧本,又看看宋殊。 大娘胖胖的脸上一下通红,连忙起身:“突然想起来,我家还有不少事儿呢,先走了。你们忙着,你们忙着。” 大娘忙不迭的跑了,连门都还有一扇没关上。 宋殊站起身来,看向牧本,抿了抿唇:“牧大哥,我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牧本看向她,认真说了一句:“作数的。” 说完他便出了房去,将那扇被大娘力道甩开的门扉,轻轻掩上了。 396.第396章 第396章 宋濂归家许久,才发现家中的两人情绪不对。 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他自然不会去找自家妹妹单独谈话。晚上提了一盏油灯,宋濂敲开了牧本的房门。 牧本刚刚沐浴完,带着水汽打开房门。 “没烧热水啊,你怎么洗澡了?” “用冷水洗的。” 宋濂将油灯放下,打量着牧本,“今日我不在家,你与殊儿吵嘴了?” 牧本拿着干布擦头的手一顿,看向昏暗光线之中的宋濂。 几步走到桌边,牧本坐到了宋濂对面,抿了抿唇,他才开口:“今日我有些唐突了。” “是怎么个事儿?” 牧本就将今日傍晚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宋濂瞪着眼睛看他:“你这莽夫。就算你再怎么喜爱殊儿,也不该如此坏她清誉。万一殊儿喜欢那三少爷呢?这事儿都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宋濂生气道:“我们兄妹三人,如今已经无父无母。我虽身为长兄,却从来没有替她随便拿主意做主之意。” “早年间我就告诉自己,只要找到两个妹妹,定要她们两人事事遂心。” “是我不对。”牧本垂下头,濡湿的青丝荡在他的耳边。 宋濂没说话,闷着生气了半响,气呼呼道:“那你准备如何?” “是我坏了殊儿声誉,那我便娶了她就是。” “你!”宋濂站起来,指着牧本的鼻子:“你想得倒美!” “宋濂,我知道你护妹心切。但是你仔细想想,难道你妹妹最佳的夫婿人选,真的不是我吗?”牧本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宋濂。 “我与她从小订亲,早就在心中心心念念了多年。我知道她的过去,却不介意她的过去。”“我救过你,救过她。便是说到恩情,你也应该将她嫁我!” 这话实在是让人生气,宋濂没忍住一个拳头就打了过去。 这一下,木凳桌子都响了起来。宋殊也被响声惊动了,连忙冲出来拉架。 “这是怎么了?大哥!牧大哥,别打了。” 宋殊的声音,让两个男人冷静下来。 但两人都极其有默契的,没有提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个拖了木凳坐下,一个则直接躺在了地上。 宋殊看了一眼坐着的大哥,走进房间,把躺在地上还在喘气的牧本扶起来:“牧大哥,你没事吧?” “别管他!”宋濂冷声道。 牧本沙着声音说:“没什么大事。” 说话之间,鼻血流了出来。 “呀,牧大哥。”宋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丝绢,急忙给牧本捂了上去。 “说了让你别管他。”宋濂走过来,强势地将宋殊从地上拉起来,拖出了房门。 宋殊一步三回头,不解地问宋濂:“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明天就好了。你回去睡觉。”宋濂冷声道。 宋殊顿住脚,看了看宋濂脸上,“哥哥有哪里不好吗?” “没事。那死小子的拳头和一样。” 宋殊看着宋濂明显凸起的一块,笑了笑:“大哥真是。” 宋濂不自在地摸了摸伤口:“这点小伤,没事。” 397.第397章 第397章 三人才搬到岭西没有半个月,自然家中也没有什么药酒之类的。 宋殊烧了灶煮了几个鸡蛋,特意给宋濂和牧本送过去。 “这么晚了。太麻烦你了。”牧本接过鸡蛋,朝着宋殊一笑,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 “牧大哥,你与我哥到底是为何起了争执?” 牧本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怪我说话不周。” 见他不愿意说,天色又晚了。宋殊没再多逗留,关心了两句便带着热鸡蛋去了宋濂那儿。 宋濂更是和闷葫芦一样,问了几句都不愿吭声告诉宋殊缘由。 无奈之下,宋殊只得回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三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没人说话。 他们不想告诉宋殊缘由,宋殊索性也懒得问了。 想到昨日邻居大娘仓皇而走的身影,掂量了一下昨日大娘给的银钱,宋殊断定她是多给了不少。 中午做了牧本从外面卖回来的鸡肉,宋殊特地给邻居大娘也送了一份过去。 大娘看见她格外不好意思:“李娘子,昨日我唐突了。昨日那男子真是你未婚夫婿吗?” 宋殊只笑,没回答。 大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也不好多问了,只道:“昨日晚上我听到你家那边的声响……” 当时大娘还以为是宋殊被那未婚夫婿给打了。 “还好不是你。” 宋殊这才听懂了大娘的意思,“没有没有。”大娘拉过宋殊,小声道:“你也别怪大娘多嘴。以前我们同村的女子,就有一个嫁了庄稼汉。没钱就算了,还打女人。你如今虽然已经订了亲,但是也可以多个考虑嘛。” “常言说得好,宁做富人妾,不当穷人妻。婚事还是要为自己多考虑才好。薛家那边给我时间还未到呢,你要不再想两日?” “不用了。大娘。”宋殊笑了笑,将东西递过去,又客套了两句便回家了。 打开门扉,才发现牧本站在大门旁边。 “牧大哥,吓死我了。”宋殊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那邻居大娘又给你说薛家之事了?”牧本问。 宋殊笑了笑:“我已经回绝了。” 牧本听到这话,眉眼柔和下来,“殊儿,其实昨日……” “咳!”宋濂推开门,走过来。 两人转头看他,宋濂一把拉过宋殊:“殊儿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大哥有何事,不妨直说。”宋殊与宋濂去了房间。 “这事儿让牧本来说,还不如让我与你说。”宋濂认真道:“他对你有意。但是这事儿我觉得他有些操之过急。” 宋殊一愣,坐了下来,许久才说:“我如今破败之身,如何配得上他?” “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宋濂有些生气。 宋殊便许久未开口。 宋濂思忖片刻:“我昨日与他起冲突,是因为他说了些糊涂话。但是经过一夜思索,他对你的真心确实天地可鉴。从去年到今日,要不是他多次帮了你我兄妹二人,恐怕也没有如今的安生日子。他是一个能负的起责任的男人。” 398.第398章 第398章 “虽然我这两日对他心生不满,但只对事不对人。”宋濂拉住宋殊的手,“如今我们的处境,还未高枕无忧,所以我也并不准备将你嫁出去。” “我也想多在大哥身边。”宋殊回握住她。 “但是。”宋濂重重一握,继续说道:“如若你的婚事一直未定,必然会再次遭遇昨日那样的情况。再说昨日牧本已经说了与你订亲一事,到时候如若别人提起,我们矢口否认,反而败坏你的声誉。” 宋殊想了想,确实也是。 毕竟今日她去找邻居大娘,她就多番询问了此事。 再说那个薛家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门户。 “所以以后在外,我们统一口径。”宋濂小心翼翼看着宋殊的脸色:“就说你确实与牧本已经订亲了。” 宋殊略等了一会儿,才答:“好。” “牧本那边,你不用管。下次他要单独与你说什么,你避开就是。这事儿我也会和他说清楚,只是假扮,断然不可以当真。” 宋殊听了心里暖暖的,“多谢大哥。” “那我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自然满意。”宋殊笑着道,自家哥哥全然向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是这事儿又麻烦了牧大哥。” “能和你扯上干系,他高兴都来不及。”宋濂笑了笑,出门去了。 到了傍晚,因为昨日结了绣品的钱,宋殊特意让宋濂去打了五两小酒。 三人来了岭西,还是第一次这般放松。 岭西的天气炎热,夏日特别的难捱。 宋濂这些日子赚了些钱,特意给宋殊和牧本都买了新料子做衣服。 他这些日子都是用苦力来赚钱,自知赚钱不易,没舍得给自己买。一日下午,他出去务工,直接晕倒在了当庭之下。 宋濂的几个工友将他抬回来,宋殊才知道宋濂这些日子在外面是如何艰苦。 请了大夫来看病,大夫诊脉的脸色却非常不好。 宋殊站在一旁非常忐忑,牧本看着她的神色非常心疼,连忙问大夫:“大夫,如何了?” “我先开个解暑的方子,你们先熬上。” 大夫给了方子之后,牧本便出去抓药了。 “这是你家兄长?”那大夫观摩了片刻宋殊的长相,询问道。 “是。大夫,一会儿喝了解暑汤,我大哥就没事了吗?” “你大哥不止是中暑的问题。”那大夫神色凝重,“我刚刚查看了一下,他的腰身恐怕也摔出了问题。” 宋殊一惊。 “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愿意下功夫多休养,定然能好。” “需要休养多久?”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说他这个地方不是寻常地方,养好恐怕都已经深秋了。” 宋殊一听,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牧本急急忙忙赶回来,便看到这一幕,连忙跑到宋殊面前,怒视着大夫。 大夫连忙摆手解释,牧本这才知道宋濂腰椎也受了伤。 安慰了宋殊,牧本要帮助大夫用材料固定住宋濂的腰腹,便提议让宋殊去煮解暑汤。 399.第399章 第399章 宋濂身上有伤,伤的又是要害之处。平日连起身坐在床上都做不到,大小便都需要人照顾。 牧本便承担了这个责任。 宋殊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每日便承担了给家里洗衣做饭的事情。 宋濂拉过妹妹的手,“我这个床垫右边,有五十两的银票你拿出来。” 宋殊摩挲了一番才知道那张隐蔽的银票。 “这是我与小皇帝回京之时,小皇帝给我的。因为在外怕被偷,便缝在了我的衣服里,后来一直未被发现。我本来是想将这个钱当做最后的本钱来用。如今这个情况,我也赚不了钱,还要劳烦牧本,你将这个钱给他,平日里用来家用。”宋濂说到。 宋殊便出去将银票给了牧本。 牧本垂头看着银票,许久没做声,“这般客气做什么。殊儿,在外我可是你的未婚夫,照顾大舅子不是应该的吗?” 宋殊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羞,“牧大哥别开玩笑了。钱你拿着吧,这是我大哥的一片心意。如今我没什么银钱可以给你,如若以后赚了钱,定然会回报你的大恩的。” “我不需要你回报。”牧本看向她,眼神幽幽。 岭西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照顾起病人来也格外费劲,每日需要给他擦身按摩,家中的其他杂事也少不了牧本。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牧本在一次深夜与宋濂单独说了想求娶宋殊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来,宋濂哪里还吐得出什么拒绝的词,但是他也没忘了当初想要给妹妹的自由:“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要是能让殊儿同意,我不会反对。” 牧本松了一口气,自此之后生活之中与宋殊也表现得亲昵起来。 宋殊自然是察觉了他的用意,却默许了这种行为。一日,宋殊在厨房做饭,牧本闪身进了厨房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簪,递给了宋殊。 “昨日上街区买菜,正好路过了一家首饰店。”牧本脸上带着笑。 宋殊却觉得太贵重了。 他们三人这些日子其实都的积蓄,虽然那五十两银子应该能够支撑他们一年不成问题,但是此番大手大脚的行为,宋殊还是忍不住蹙眉。 可是她知道,她和大哥将那五十两给了牧本,其中除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日常支出,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感谢牧本。 “牧大哥,这太贵重了。”宋殊踌躇着开口:“我们今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呢。” 牧本听了她说“我们”,不怒反笑:“拿着吧。” 他塞到她怀中:“就算再怎么苦,我也不会苦了你。” 宋殊雪腮微红。 “殊儿,这些日子我知道你不仅仅是辛苦,心中也焦虑不安。”牧本在她跟前站定,距离她不过两个拳头远。 “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与你一起承担?” “牧大哥不就是在与我一起承担吗?” “我说的不只是这样。”牧本看着她认真道:“不管是你心里的事情,还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我都想与你一同承担。殊儿,我们的婚约还能如旧变真吗?” 400.第400章 第400章 宋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牧本也未要求她马上给个结果,“没关系,你先想一想。我去看看宋濂。” 牧本走了,宋殊看向他放在灶台上的那根玉簪。 玉簪还摆在妆奁盒子之中,散发着润泽的光辉。 宋殊想了许多许多。 前几日大夫给宋濂复诊,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 宋濂虽然恢复得还算不错,但是以后极有可能落下病根,不能再提重物。 这还是大夫往好了说的。 如若往坏了说,以后说不定卧床大半辈子也不一定。 这话只有宋殊听见,宋濂和牧本都还不知道。 如若真是这样,以后这个家恐怕还要她撑起来。 可是她这个长相,断然是不能随便出去抛头露面的,如若是刺绣补贴家用,又如何能让哥哥得以康复。 宋殊其实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宋濂自身的情况好一些了之后,带他往南边或北边的州城去,再尽量找到宋晴。 这西边的条件艰苦,大夫的医术也不算高明。 看着那根玉簪,宋殊从现实的层面想了许多许多问题。 晚上用了晚膳,牧本便开始烧水给宋濂擦身。除此之外,他特意多烧了一捅热水给宋殊沐浴用。 宋殊看着澡盆里清亮荡漾的热水,心中如同那水波一般荡漾着,无法得出一个答案。 翌日,宋殊坐在台前梳妆。 早晨的夏风还算凉爽,随着飘叶吹进了宋殊的梳妆台前。 牧本把宋濂从屋中抱了出来,让宋濂坐在院中的树下乘凉吹风。 白日日头太烈,也只有早上牧本才会将宋濂抱出来。看着梳妆台上昨日的那个妆奁盒,又看向在树荫下给宋濂打扇说笑的牧本。 宋殊想了许久,打开用里面的玉簪给自己挽了发。 见到此幕,牧本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早餐用了不少,还扬言中午要去买只猪脚和排骨回来给宋濂好好补补。 宋濂看了看妹妹头上那根有些打眼的玉簪,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 等牧本回来了,宋濂特意叫了他进房。 “你与殊儿摊牌了?” “嗯。”牧本心情不错,并不计较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 谁让宋濂是他大舅哥呢? “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可真想给你两拳。” 牧本不怒反笑:“快好起来吧,殊儿很担心你。” 宋濂神色黯淡,他又何尝不想呢? “我还想让你参加我和殊儿的亲事呢。” 宋濂被他气道,“还没学会走路便想着怎么跑了?” “这叫未雨绸缪才是。” 安静片刻,宋濂整理了态度,认真看向牧本:“我虽知晓你对殊儿是真心实意,但作为她的长兄,我还是要警告你。” “要是以后欺负了殊儿,别怪我饶不了你,和你拼命。” “自然是不会的。”牧本笑着,“行了行了,今日大喜,我去厨房给你炖猪脚。” 今日牧本下厨,宋殊便坐在房中,提笔给宋晴写信。 上一次寄到云道山的信还是宋濂送过去的,这一次宋殊说了许多,不光说了宋濂的事情,甚至还有她与牧本的事情。 401.第401章 第401章 自宋殊默认了与牧本情意开始,牧本对两兄妹的事情更上心了。 早上伺候了宋濂,他中午还要出去做事,晚上回来心疼宋殊在家忙碌了一天,牧本便揽下了给家里打水和烧水的事儿。 这天气炎热,每日不能不冲一下。 他和宋濂的身体,洗洗冷水无碍,可是牧本怎么忍心让心爱的姑娘去洗冷水澡。 每日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劈柴烧水。 宋殊见他如此,心中自然感动。 每日下午不管他多晚回家,她都会和哥哥一起等他,就算是菜凉了,她也会去重新热了再端上来。 这日宋殊洗了澡出来,听到院里还响着砍柴的声音。 她穿着木屐过去,便看见牧本累得满头大汗还在辛苦的砍柴。 “牧大哥,怎么没歇息?”宋殊头发滴着水,走了过去。 她这般清水出芙蓉的样子,实在让人看的失神。 “小心!”宋殊喊了一声。 牧本连忙将斧头放下:“没事。你……你洗好了吗?” “嗯。” 夜风吹来,带着些凉意。宋殊穿了一身洁白的薄纱衣,是前几日牧本特意买回来的。 看着心意的姑娘穿着自己送的衣服,牧本的心前所未有的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鬼使神差一般,牧本像是被夜风激荡了心境:“殊儿,你愿不愿意嫁我?” 突然树影摇晃,几片落叶从空中飘下。 牧本说完便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明明宋殊挽钗也未几日,她已经接受了他,又何必如此呢?这句话一出口,每一瞬息都如同度日如年,牧本脸色涨红,手攥着斧子几乎算是抠到了把手里。 宋殊樱红的嘴唇微张,没预料到他竟然问了这话。 她偏头看他许久,湿发枕在脸颊上,带着皂角香。 “牧大哥,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往吗?”她秋水剪瞳在黑幕之中幽幽看向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心,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我不介意的。” 宋殊抿着唇,有些羞涩的笑了:“那好吧。” 那一刹那,牧本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一句梦话,愣愣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 宋殊应完,对他娇俏一笑,转身走了。 三口之家本就不大,牧本又与宋濂日日打交道,宋濂自然第二日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听到妹妹已经应下,宋濂还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我诓你作甚?”牧本脸上喜气连连,更是笑嘻嘻地喊了一句:“大舅哥。” 宋濂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这么喊我。” “怎么了,大舅哥。”牧本还是笑嘻嘻地喊着。 宋濂拿他没法子,等牧本走了,特意叫了宋殊到房里来:“你是真想嫁给他?” “哥哥以前不也说,像牧本这样的能全盘接受我的人,实属不易吗?” “可是我更在意你的选择。” “我已经选了呀。哥哥。”宋殊看着宋濂笑:“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宋濂听了,才放下心来,真诚笑着祝福道:“这样很好。殊儿,我真心为你开心。” 402.第402章 第402章 提起婚事,自然便想到了双方的家人。 宋殊这边除了宋濂就是宋晴,其余也没什么要管的亲戚。 牧本那边提起家人,脸色很是冷淡:“我的婚事不用告诉他。” “是你父亲吗?” 牧本看向宋殊,“殊儿,我母亲早亡,后来我父亲又娶了一任。那女人恶毒,为了霸占家中的资源,使计让我出了家门。我本有个妹妹,却因为父亲的疏忽而早夭,我这辈子也不想与牧家牵上什么干系。” “再加上如今我犯了这等事,恐怕我父亲早就想与我撇清关系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婚事一切从简。但就算是如此,牧本还是想在条件范围之内给宋殊最好的。 宋殊听到他这么说,脸色微红却也没强硬反对。 说到底,她也是个不过才二十的姑娘,对嫁人与婚姻自然还有一份向往。 …… 夏日的皇宫,气息炽热。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斓的光斑,宛如鱼鳞般。华丽的殿宇和飞檐翘角中,宫女们在长长的宫巷上默声而立,静默无声。 宁然脚步匆匆,着一身男装进了宫殿之中。 丁宗看见她,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来:“你回来了。” 宁然侧眸扫过他,“陛下在哪里?我有要事禀报。” 丁宗便带着她去了正阳宫的偏殿。 此时正值午后,尹诏良正躺在榻上歇息,旁边有两个宫女在给他打扇。 榻旁的桌面上放着一篮子新鲜的荔枝,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宫女们拍的风特别的轻柔,速度匀而缓,就怕惊扰了这位才上位却气势惊人的新帝。 丁宗见尹诏良还未醒,拉了一下宁然,小声道:“先出去吧。” 就这几个字的功夫,尹诏良已经皱眉苏醒了。自荣登宝座以来,他行事狠厉绝情,冷血睥睨。如今只是蹙着眉头,已经让周边的宫人吓得气都不敢出了。 尹诏良望向声音的来源,本来难看的神色在看到宁然的那一刻,骤然一变:“进来。” 宁然进殿跪下,“参见陛下。” 尹诏良屏退了下人,问他:“如何了?” “在云道山查到了些许线索,奴婢一直追踪到了岭西。”宁然呈上一封信件:“这是在岭西截下来的信,观信封的笔墨应是姑娘的手笔。” “她没事?” “姑娘没有大碍。” “将信呈上来。” 宁然膝行上前,将信件双手呈上。 片刻过后,不知信件中写了什么,让尹诏良的脸色犹如黑云一般沉下来。 他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凶狠,让人不敢直视。 那一篇信被他直接拍到了桌上,又直接将信纸揉成了一团,骨节用力到泛白,那封信几乎要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上位者的威压全然释放,让尹诏良整个人显得冷厉无情。 宁然埋头在地,不敢说话。 “叫丁宗进来。” “是。”宁然出去传了话。 丁宗一进来就看见尹诏良阴冷的神情,心道不好。 “陛下,有何吩咐?” 尹诏良俊美如铸的脸上出现阴恻恻的笑容,“朕要去证婚。” 403.第403章 第403章 成婚那日,牧本请了邻居大娘特意前来给宋殊梳妆。 邻居大娘收了牧本给的礼盒,办起事来也格外用心。 “李娘子,大娘我不是说大话,你这容貌,十里八乡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标志的了。”大娘笑着给宋殊上了胭脂。 “你看看,根本都不用什么妆扮。”大娘是真心从内心感叹:“光是给你绞了面,就已经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了。” 宋殊今日头上戴了一支金簪,是大娘特意从家里拿过来的。 “你也别和我客气,这些东西都是你家夫君提前与我打好的招呼。虽然如今你们生活有些困难,但我看你家哥哥和你那夫君,都是能挺天立地的好男儿。你以后的生活啊,只会越过越好。”大娘讨喜说着吉祥话。 “谢谢大娘。”宋殊笑了笑。 屋外的宾客虽然不多,但也是热闹非凡。宋濂这些日子已经能杵着拐棍下床了,如今坐在屋外与宾客说话,脸上也是喜意连连。 牧本来屋中迎着拿着团扇遮面的宋殊出了闺房,宋濂站在不远的树下,看着这一幕几乎是有泪意浮上了眼眶。 院内点起了炮仗来,宾客起哄的叫喊声都让牧本这个新郎官满面春风。 在一片欢笑中,宋殊与牧本拜了堂。 本就是从简,礼节上两人也是简化了许多。 屋外开始摆酒,宋殊被人簇拥着送进了隔壁厢房。 这里是牧本平日住的房子,如今已经被重新妆扮了一番。窗框上贴了红彤彤的戏字,就连床上也挂了新帐。 宋殊坐在床帐之中,雪腮有些微红,她神色有些游离。 这一切都这么的不真实。就算是在半个月前,她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嫁人的这么一天。厢房的门被推开,宋殊抬眼看过去。 牧本端着一碗粥进来,旁边放了一些喜宴上的小菜。 “我怕你饿着,给你端进来垫垫肚子。” 宋殊有些不敢看他,扫了他的面庞一眼,又垂下了眼去。 牧本亦是如此,脸色有些泛红,不像平日那般与她能言善道。 “新郎官,天还没黑哩!怎么就去了新房出不来了!”外面粗壮的中年男声笑着道。 一语激起千层浪,外面玩笑声不断,让里面的两个年轻人倒是不自在了起来。 “你别放在心上。这里许多人都是大老粗,说话没什么恶意。”牧本连忙道,“我先出去,你可记得将这些东西吃了。” “嗯。”宋殊小声地应了一声。 金乌渐渐西沉下去,月亮悄悄的出现在了还未发暗的天边。 那些来的客人们有一些是以前与牧本一同在山上做事的,喝起酒来大有不要命的作风。 宋濂身上有伤,不便饮酒。所以牧本便被劝下了许久酒。 然后就在刹那间,未封闭的院门被暴力地推开,身穿京中制式的官兵鱼贯而入。 嬉笑热闹的喜宴瞬间就如同被斩断了脖子的喜鹊,一下静寂无声,只留下一只被吓得摔在地上的酒碗,剐蹭着石板,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 404.第404章 第404章 宋濂的脸色苍白,扶着拐杖强撑着站起,想往宋殊所在的厢房想过去。 “宋御卫,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 一柄刀挡住宋濂的去路,曾经共事过的同僚冷眼看着他,似乎只要背后人的一声令下,就能砍断他的双腿。 民众们已经被吓的不行,有些更是已经跪下求饶了。 “无关者,赶紧滚。”不知哪个军官喊了一句,参加宴席的宾客便如同放闸的水一样从院门奔涌而出。 院中残留的宴席还有余温,无声地宣告着刚才的热闹。 宋濂被一刀压在陈旧的木椅上,牧本直接被两个军士强压跪在了地上。 外面不同寻常的声响让宋殊面色惨白,她慌忙扔下筷子,拉开了房门。 只见熟悉简陋的院门已经大大的敞开,丁宗面朝院外深深鞠躬,背脊呈现出一个让人敬畏而害怕的弧度。 一只绣云龙纹皂皮靴,如同重锤下鼓般,踏入了院内。 宋殊紧紧扶着门框,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在场的两个男子也脸色铁青,宋濂直接顶着伤势跪了下来:“拜见陛下。” 尹诏良睥睨而立,遥遥看向一身红装的宋殊。 他嘴角扯了一丝弧度,眼神却又冰冷得如同千年未融的玄冰。 “殊儿,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说话间,他看向院内的两个男人,侧头看了一眼丁宗。 丁宗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绑走。” 话音刚落,宋濂和牧本就被几个军士强压着带走。 “陛下,是我带走殊儿的,一切都与殊儿无关。”宋濂强忍着伤痛,大声喊着。 “堵了。”丁宗连忙说了一句。旁边的军士便用旧布直接塞到了宋濂的嘴中。 尹诏良却也在这一瞬息之间,迈上了厢房的阶梯。 他一手执鞭,鞭柄抬起宋殊略施粉黛的颜面,“你哥说你不是自愿的?” 宋殊紧紧咬着嘴唇,看向他:“殿……殿下……” 他却将鞭子抽回,做竖状在嘴边:“喊不对,大不敬。” 说罢,他一用力,将宋殊推回了房内。 他借力也踏入了房门,脚一勾,门被锁死。 宋殊的剪瞳此时盛满了不知所措和脆弱,好似只需要轻轻一摇晃便能落下泪来。 尹诏良嘴角扯了一丝轻笑,嘴中却吐出让人发颤的话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殊儿,上一次我好生以待,你似乎却并未长教训。” 他将软鞭一扯,高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宋殊跌坐在地上,自下仰视着他:“殿下,我……我……” 尹诏良蹲下,钳住她的下巴,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他的指节用力,几乎攀上宋殊下巴的瞬间,便起了红意。 “还在想怎么辩解吗?” “是不是想为你哥哥和你那新郎官开罪?” 说话间,他的眼睛极快地掠过屋内喜庆的装饰,眸光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今日害宋娘子丢了新郎官,新婚之夜该如何是好?” 说话间他抱起了一身喜服的宋殊,扔到了喜帐之中。 405.第405章 第405章 宋殊惊呼一声,整个人倒入纱红的床帐中。直至躺入这张牧本才买的新床,宋殊才看见床帐顶端也贴了一个红彤彤的双囍字。 她小巧精致的脸后仰着,偏过去就是不看尹诏良。眼睫沾了雾,垂着一动不动。 在尹诏良膝跪上前,直接将她置于身下,“今日是我的不是,害宋娘子少了一个新郎官。” 他这样的姿态,几乎是在她的上方。 那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他。 宋殊索性闭上眼,雾睫轻颤,抖落些许湿意,沿着眼角流出。 粗糙狠厉的手指摩挲在宋殊的眼角,尹诏良再次开口,那声音萦绕在宋殊的耳侧:“宋娘子,别哭了。我再赔你一个新郎官便是。” 宋殊心中情绪翻滚,初见喜宴上出现的尹诏良的不知所措已经悄然褪去,她睁开双眼,怒目与尹诏良而视:“殿下!你要的不就是这具身子吗?” 周遭气息沉降,尹诏良冷冽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冷笑一声。 “没想到这么多月来,朕倒成了笑话。”他脸色凄凉,有所悲感:“外祖母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你确实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生对你的时候,你把我的真心当纸贱。”尹诏良狠狠捏着宋殊的脸蛋,“我出了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更是另嫁他人。宋殊,你到底有没有心?” 宋殊挽着的发髻,随着尹诏良的力道摩擦在喜被之上,发簪松散开来,金簪垂落凌乱的乌发垂散在了肩头。 宋殊伸出手,将脸上让她不舒服的手推开,顺手便握住了那只金簪。 她用金簪抵住脉动的脖颈,看着尹诏良,眼泪无意识般流下:“殿下,我可以回去。”尹诏良坐直了身子,冷眸扫过她,似乎不为所动。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她哽咽着,将金簪靠近自己的肌肤,忍受着刺痛。 尹诏良翻身起来,往桌边走,看见桌上她吃过的餐食,轻笑了一声。 拿过桌上准备好的合卺酒,尹诏良把着两个酒杯。 一盏酒杯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他拿起另外一个合卺酒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盏。 轻呷一口,他才掀起眼皮看向已经坐在床上的宋殊:“说罢,你的要求是什么。” “放过我大哥,他如今腰上有伤,还请殿下请人给他治疗。还有牧大哥,也请殿下放他一条生路。” 尹诏良手肘撑着桌面,支着下巴,冷冷地看向床上的宋殊:“你觉得,你这威胁对于我来说有用吗?” 他淡淡的问,声音冷的如同刚刚融化的雪水般。 宋殊苦笑一声:“有用,那就算我赚的。无用,既然已被殿下找到,不过也是死命一条,不如早点了断,也好少受些痛苦。” “痛苦?”尹诏良不怒反笑,“原来你在我身边,一直都是痛苦的吗?” “为奴十年,被迫承宠是无奈。我曾对殿下有情,但这并不能阻碍我向往自由的生活。” 406.第406章 第406章 “自由?”尹诏良冷笑着站起来:“曾经样样将就于你,还不够自由吗?我知晓你不想入府,在外面安置了你。想着你身份卑微,将你亲哥从南州破例调入京中,预备好一切只等大事过后给他升职。我这辈子对待女人的耐心都给了你,几乎就等着大局稳定之后,将你娶进府中。” “你们兄妹是怎么对我的?”他目中冒火,几乎是维持不住形象。 宋殊听了他的话,豁然张目,片刻怔忪。 娶她? 娶这个字的含义太过于隆重,一时让她回不过神来。 尹诏良的眼神犹如寒冬料峭的冰锥,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感受着这般眼神,宋殊心中明白,如今再说以前的东西,实际上也是空谈。虽然她听到尹诏良那些话心有所感,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哥哥和牧本有一条明确的生路。 宋殊握着金钗的手用力,她白嫩细长的脖颈便划破了一道血痕。 站在远处的尹诏良瞳孔微缩,手在长长的衣袖下攥了起来。 远距离隔着的宋殊却看不真切,她注视着他,发现他几乎毫无反应。 宋殊心中泛起一股比刚才更难受的情绪,“过去的都不重要了,殿下。我可以从此回京,死心塌地跟着你,但你必须得给我哥哥和牧本一条活路。” “你还以为你是我院中人,能拿自己威胁我?”尹诏良将桌面的酒盏一袖拂倒,酒壶在地砖上碎裂,酒水横流得到处都是。 “你要死,便死了去。”尹诏良发狠道,“等你死了,我让你才拜了堂的新郎,和你的兄弟姐妹好好给你陪葬。” 宋殊心中一凛,过往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 尹诏良是个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在承宠于他的半年之前,她在王府中生活在他的威压之下,屋内自尹诏良这番猖狂冷言之后,就静得厉害。 尹诏良看着她颤抖的手,冷声道:“动手啊?难不成还要我来帮你动手不成?” 他一步步上前,宋殊跪坐在床上,缓慢地后退。 她看着他越逼越近,眼中升起的薄雾几乎让她视线不清。 “不……你不要过来……” 只是顷刻之间,她手上的金簪已经被他夺走,随手扔到了床下。 尹诏良手臂强硬地抱着她,几乎是同瞬垂头看她刚才脖颈的伤口。 他将她压于床面,低头轻舐那流着血的部位。宋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惊惶得失神。 他拉开距离,舌尖离开的一瞬从外到内,纳回了那双漂亮弧形的嘴唇。 看着宋殊煞白的脸,他解开床帐的红绳,将宋殊整个人翻了过来。 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暧昧,宋殊瞬间就颤抖起来,用力的反抗:“不。” 尹诏良却没有放开力度,将她的双手反剪于身后,用那红绳系了起来。 他如同鬼魅从背后靠近她,几乎将她压于床板之上:“怕了?” 冰凉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颊:“宋殊,死到临头了你才知道怕。是不是晚了一些。” 407.第407章 第407章 宋殊本以为尹诏良会在当日对她做什么,实际上并没有。 他将她绑起来之后,便摔门而去。 丁宗进来之后,道了一句:“得罪了姑娘。” 说完便将她押了出去。 宋殊直接被安置在了一个密闭的房间,房内送了两个嬷嬷来照顾她的寝居,她们几乎是贴身伺候,与宋殊片刻都不分离。 宋殊尝试过反抗,但这两个嬷嬷力气极大,而且还会武。 不管宋殊是要寻死觅活,还是想要逃走,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宋殊尝试与她们对话,才发现她们两人早就被剪了舌头。 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瞬息都度日如年。 宋殊看着盛上来的汤食,久久没有动筷。 那羊肉汤很是清亮,鲜亮的汤面映照出她憔悴的容颜,带着几分失魂落魄。 “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宋殊说着话,看向那两个紧紧盯着她的奴仆。 一个奴仆轻轻点头同意,然后示意宋殊赶紧吃饭。 她与另外一个嬷嬷打了片刻手势,便疾步出去了。 另外一个嬷嬷在她走后,身位前压,示意宋殊吃饭,还打了手势,告诉宋殊如若不吃饭,恐怕就见不到尹诏良。 宋殊握起汤勺,因为昨日右手用力握金簪的缘故,今日手臂有些脱力,此时微微颤抖着。 宋殊只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汤也只用了一两勺。 嬷嬷叹了一口气,过来劝她再吃一点。宋殊却把汤匙放下,“殿下不见我,我就不会再吃了。” 出去的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她站在门外,打开房门,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殊手握着衣角站了起来,迈步走出了房门。 岭西昨日罕见的下了暴雨,今日的夏风格外的清亮舒适。夕阳之下,天空染上了淡淡的橙红色,落日的余晖洒在青砖碧瓦之上。 宋殊无心欣赏,亦步亦趋跟在两个嬷嬷之间。 不过片刻,她来到了尹诏良暂住的厢房。 房间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宋殊进了房门,门便被嬷嬷拉上了。 宋殊深吸一口气,迈着步子往里走了去。 这里虽然是尹诏良暂住的行宫,却也看得出尊贵奢华。高高的天板上绘制着各种瑞祥的图案,房间的四周也放着许多金银玉器,奢华非常。 撩开珠帘,宋殊才发现里面的厢房凉爽非常,屋中的四个角落各放了一个木胎冰鉴。 尹诏良端坐于宝座之上,眼神以睥睨之态看向宋殊。 宋殊避开他尖锐的目光,摊开裙摆跪了下来:“陛下万岁。” 昨日事发突然,她莫约是一直以旧称喊他,怪不得她说她喊出错了。 今日要来求人,宋殊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咬着牙以一种极其谦卑的姿态过来。 可是如今面对着他,看见他这般冷酷无情的气息,宋殊几乎是心中一紧。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今日不寻死了?”又冷又淡的言语从头顶传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踱步来了宋殊跟前,他身上带着一些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408.第408章 第408章 宋殊伸手,抓住了尹诏良长长的锦衣衣摆。 他的锦衣之上满是纷繁复杂的修纹,在宋殊细嫩的手上有着突兀不请的触感。 她抬头看向他,以一种卑微祈求的姿态。 “陛下,求您垂怜。” 晶莹如玉的肌肤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透明,脸上带着几分惶恐,眼入秋水,长睫微垂。 柳叶弯眉带着几分怯意,细语之间带着几分不安。 尹诏良垂眸,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好像已经看透了她。 宋殊只觉得背上爬上一层密密的细汗,但无论如何,既然她都要唱这出戏了,自然是要唱到底。 宋殊手心拉紧他的衣摆,更是轻轻的摇了摇。 “殊儿知错了。陛下,这件事有些许误会,还望陛下给个机会让殊儿澄清。就算是陛下要罚,殊儿也希望能死得其所。” 头上传来一丝冷笑,尹诏良的五官在西沉下去的夕阳中,显得有些晦涩阴暗。 “那你说说吧。” 他淡淡抛下一句,坐到了宋殊左边的一张榻上。 宋殊转头向他:“那日我被殿……陛下安排出府,与嬷嬷和霜儿上了车,准备走了,突然有人来叫了宁然。” “这你都不用说,我早就已经调查清楚。那个奸细已经被斩首示众,宁然也受了处罚。” 宋殊心中一紧,虽然担心这几个当初与她同行的人的情况,但是如今境地她如何问的出口。 她接着说道:“叫宁然走的那人没过多久又送来了一些吃食,霜儿和嬷嬷吃了之后直接昏睡不醒,只吃了一小点,但也晕倒了。” “再后来,我被绑到了右相府上,是大哥和牧本救了我。”“对,他们救了你,你得到了自由,却选择离我远去,对吗?” 宋殊不准备过多辩解,膝行上前,抱住他的小腿:“是我错了。陛下,都是殊儿的错。殊儿再也不敢了。” “不敢?”尹诏良弯下腰来,不染纤尘的长指勾起宋殊小巧的下巴。 两人离得极近,宋殊能从他深若寒潭的瞳孔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看你敢得很。”尹诏良面上带着些许疑惑:“是不是我从前对你太好了?” 他手指游离在她的雪腮脸侧,轻轻拨弄着,“所以你忘了我是什么人。” “殊儿不敢。” “别再说这种你从来做不到的事情。”他用虎口扣住她的下巴,双手制住她的脸颊,“我也不会再相信你。” 他手指往下,往她的脖颈处去,摸到昨日已经结痂的伤口,手一顿。 眸光转向宋殊美艳的脸庞,他却面无表情。 拉开她抱住自己的手,尹诏良手一挑,解开了宋殊衣襟上鹅黄色的衣带。 身上一松,宋殊怔忪间几乎不敢直视与他。 半裸的肩头划过青丝,尹诏良支起身子看她这副模样。 宋殊单手虚虚拉拢着衣襟,脸色有些发白。 “松开。”他冷漠地开口。 宋殊快速看向他,又迅速移开视线。最终她十分难堪地松开了发白的手指。 409.第409章 第409章 宋殊垂着头,黑长的睫毛轻颤,一副怜弱万千的姿态。 尹诏良冷眼看了许久,才道:“这样才有点求人的样子。” 衣摆之下,宋殊的手指紧紧扣住,鼓起勇气望向尹诏良:“陛下明明知我有所求,却一直戏耍我,到底何时才能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戏耍?”尹诏良右支着榻,手腕搭在前方的柜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殊儿看过猫捉老鼠没有?” 宋殊眼睛快速眨了眨。 尹诏良继续道:“有时候猫捉老鼠,不一定是为了饱腹,捉到以后赏玩一二岂不是更有趣?” 他伸手一捞,将宋殊从地上抱起,让宋殊整个人蜗在了他的怀抱之内。 他从身后将宋殊外披的纱衣脱掉,只剩下一件袄裙。他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宋殊不敢移动分毫。 尹诏良轻吻她的耳廓,如同情人呢喃般问她:“昨日害得殊儿的婚礼出了错,是我不是。今日朕来补偿你可好?” 宋殊微微侧头,下巴抵着左肩,“殿下要如何补偿?补我一个新婚夜?” 尹诏良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宋娘子如若对此在意,朕赔你一个也无妨。” “从昨日陛下便说要赔偿我。”宋殊转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鸦黑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那殊儿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但也无妨?” 尹诏良感受着她态度的转换,露出一丝笑来:“说来听听?” “我大哥腰伤未愈,殿下请个人给他治治吧。至于是以后如何,但听陛下吩咐就是。” 说话间,双臂微微摆动,撒娇之意明显。“昨日来硬的行不通,今日殊儿换了软的来?”尹诏良盯着她,轻笑一声。 宋殊心中其实紧张,手已经在他脖颈之后轻轻交叠,十指扣着出了薄汗。 “殊儿只有这一个大哥,殿下,求你了。”宋殊说着话,径直将头埋在了他胸膛中。 她实在是无颜直面他,要是对着他那张脸,她恐怕都说不出来,只得这般掩耳盗铃,埋在他胸口才能说出这般矫情的话语。 尹诏良的胸腔微震,竟有似笑意,不过很快又消散。 他轻轻拉开身位,侧身站了起来:“不过如今宋娘子已经嫁了人,这般对着外男投怀送抱,是不是不太好?” 宋殊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殿下,你这又是何意?” 明明刚才拉开她衣裳的也是他。 “宋娘子这般。” “宋娘子的夫婿不会生气吧?”他淡淡看向她,嘴角噙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礼未成,牧大哥算不得我夫婿。”宋殊虽然不知道他如今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话,但是她内心清楚,如若给不了一个尹诏良满意的答案,今天的事情必定会泡汤。 “哦?”尹诏良看向她,抱着手:“拜了天地,也不作数吗?” “那如若作数,殿下应允吗?” 尹诏良的眸光突然就冷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嬉笑的意味:“你当初成亲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 410.第410章 第410章 宋殊心中默念了几遍,今日的目的,才掩去想质问他到底何意的冲动。 “殿下,奴错了。”她喃喃低语,眼角垂泪,一副可怜模样。 他弯腰下来,强势的逼迫她后仰,几乎整个人就倒在了那张软榻之上。 尹诏良双腿卡在了两条腿中间,倾身而下,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项之间:“错了?真错了?” 纱衣已经褪去,宋殊整个人在晚霞的光晕下肤光胜雪,一弯清泓般的眸子怯怯的看着尹诏良。 这一幕几乎让尹诏良心中生起无穷的渴念,可是内心依旧恼怒于她的所作所为。 几乎是粗暴的,他低首凶狠的吻上了她,心中生起难言复杂的情绪。 他欢喜她,想要占有她。 可是他却恼怒于她的所作所为。 自己的女人另嫁他人,这是尹诏良从来未想过发生的事情。 多少年前起,他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天潢贵胄,目下无尘。 他以为这世间的任何东西,他都能随便手到擒来,轻易拿捏。 当初幸下宋殊,也不过觉得是她长相合胃口,又是个体贴的人儿。 后来情意渐深,他也自洽接受,但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他从来不觉得有任何威胁的枕边人,给予了他这么多年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他幽暗的眸子看向她,几乎想要把她吞噬进去。 他想要她,更想狠狠的惩罚她。 宋殊嘤咛一声,承受了他满腔的占有。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无言诉说着他的情绪,宋殊整个人被他勒得生疼。 在快要喘不过气来之际,被他放开。袄裙起伏着,胸口竟然被挣开了些许,雪脯随着急躁的呼吸浮动,尹诏没犹豫就用大手覆上。 宋殊迷离着眼睛看向他,伸手已经撩开了他身上穿的薄衣。 她没有谈判的筹码,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争取。 尹诏良眼眸转深,看向她:“宋娘子,可得看清人了。我可不是你夫婿。” “殿下……”她叫出熟悉的两个字。 尹诏良不假思索,随着布料被撕裂开来的声音,宋殊的双脚被他轻轻抬起。 她难耐的紧紧抿着唇,吞下那有些忍不住要发出声的呜咽。 尹诏良却不想放过她,将她的两只腿儿放到了肩上,几乎是让她呈了一个直角方便受力,似乎要让她忍不住出了声,他才算满意。 榻上绣工繁复的织锦,因为两人狂烈的动作而夸张的皱成一团。 宋殊身后的软枕也歪斜着,她的头只挨上了一角,并且还在不停的动作下,软枕越离越远。 “宋娘子,看清人没有?我到底是不是夫婿?” 宋殊羞恼于他此时还要提及旁人,本就桃满面的雪腮更添了几分羞意,她侧头过去,几乎不想直视与他。 可他偏偏不准。 弯下身来,双唇触及,喘息之间他定要一个答案。 “不是……不是,是殿下。” 宋殊上不来,下不去,被他弄得毫无办法。 他这才满意了宋殊的回答,指骨握着她的细腰,动作施展得更开了一些。 411.第411章 第411章 灯火摇曳,月笼轻纱。 宋殊被两个嬷嬷抬着软轿带回了最初住的房间。 两个嬷嬷特意给宋殊准备了热水,但宋殊经历了两番情事,硬撑着清洗了一遍才上床睡去。 第二日一早,宋殊便接了一张纸条。 “这是谁给的?”宋殊有些疑惑。 如若是尹诏良的吩咐,向来都是有人代为传达的。 剪了舌头的嬷嬷不说话,只作了一个“请看”的姿态。 宋殊打开我纸条,手指轻颤。 这竟然是宋濂的字迹。 宋濂只写了短短两句话,“腰伤得治,一切都好。” 宋殊心中稍安,饭也能多用了一些。 自此之后,偶过一两天,尹诏良便会召她一次,一般两人也不说什么话。 因为一说话往往就容易提及往事,宋殊知道这些事情会惹他不快。 牧本这名字,宋殊更是提都不敢提。 虽然心中忧心,但是宋殊怕提及牧本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灾祸。 一日又被召见,进房时尹诏良正伏案写字,听到宋殊的脚步声也不发片语。 等他写完文书,才挑起眼睛看向宋殊。 “宋濂曾经给云道山写过信?”他问宋殊。 宋殊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 其实这些日子,宋殊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尹诏良从京中寻到了岭西来。她隐隐猜测是因为当初自己写的那封信,但是又不敢直问。“殿下为何这般问?” “你妹妹如今来了岭西。”他淡淡道。 宋殊吃了一惊,从椅子上惊坐而起。 “殿下……”她脸色煞白,思忖着要说什么话。 尹诏良却心领神会:“你放心,我知道你妹妹没参与你的这些破事。我难道还会对一个女子如何?” 宋殊看向他,福了福,询问:“殿下为何知道晴儿在岭西?” “你妹妹名气大,才来就已经打响了名气,如今正在薛家做客呢。” “薛家?”宋殊一愣。 “我也是这两日才得知,殊儿与这薛家也颇有渊源?”他语调长又缓,询问道。 宋殊一愣,连忙道:“殿下误会了。殊儿并不识薛家人,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与薛家公子有一面之缘。” “殊儿能让我如此恋恋难舍,想来一面让那薛公子难忘也是一件简单事。”尹诏良将文书折起,走了过来。 “正巧明日随陈立去薛家复验,殊儿不若与我一同,正巧让你们姐妹团聚。” 宋殊听了,自然道好。 如今宋晴来了岭西,怎么样也得与她知会一声如今的情况,不能让她白跑一趟。 翌日,两个嬷嬷给宋殊梳了妇人簪,又给她换上了华美大气的牙色繁衣。 宋殊看着这副打扮,很不自在:“这不是官家妇人的打扮吗?” 可惜两个嬷嬷说不出话,只比了手势说是上面吩咐下来的。 宋殊被人领到马车中,才看见尹诏良也是一副牙色锦衣,只是通身绣的是祥云瑞兽,看起来英气俊朗。 他手握一把折扇,轻轻打着,看见宋殊进来了,轻笑了一声。 412.第412章 第412章 宋殊挨着他坐下,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头钗:“陛下,为何将我如此装扮?” 他将折扇轻轻点在她唇边:“注意些,一会儿去了薛家可称呼不得。这一行我是以京中监察御史的身份来的。你呢,便是我的夫人。” 宋殊愣了愣,“可是薛家的三公子见过我的容貌,不打紧吗?” 尹诏良打开折扇,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说话间,他看向宋殊:“还是殊儿不乐意以旁人夫人的身份去见那旧情郎?” 这些日子,宋殊对于他这般做派都有习惯了。只要提及其他男子,免不得他就要刺上两句。 宋殊无奈道:“哪是因为这样,陛下,我真的只见过那薛三一次,隔了几日他便差人来提亲,我都还奇怪呢。” “不是就好。旧情郎伤心不要紧,只是殊儿难过,我会心疼。”尹诏良凑近她,两人的气息交融,脸颊紧贴。 仿佛只要偏移一寸,就能吻上。 此时马车滚动起来,宋殊不着痕迹拉开与尹诏良的距离。 他说的情话,宋殊也只当耳边风过去。 这几日,宋濂那边偶尔会传来纸条,定然是因为尹诏良的默许。 宋殊得了宋濂的纸条,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与尹诏良相处之时,也尽量避开他的锋芒。 就如同现在这般。 宋殊与邻居大娘去薛府,也不过是在偏门等候。如今来了正门,才对当初大娘说薛府是岭西最富的商户有了真切的感受。 一行人进了薛府中去,席间就坐。宋殊目光在会场搜寻,只想找到妹妹的影子。 “别急。”尹诏良侧耳说了一句。说话间,有人前来寒暄。大多数都是岭西如今的官员,还有豪仕乡绅。 宋殊恍惚间看到了宋晴的身影,便对着尹诏良小声道:“大人,我去女眷那边看看。” 尹诏良却拉住她的手:“夫人在外,何必如此生疏,外面的人难道还不知我们是夫妇不成?” 他低语的时候侧着脸,声音小到只有两人听见。 宋殊这几日已经完全理解他在意的点了,她看向旁边的人,小声道:“夫君,妾身去去就回。” 他这才好脾气的拍拍宋殊的手:“夫人去吧。” 宋殊拉起裙摆,朝着女眷走去。 宋晴正坐在亭子里,给一个夫人把脉。 宋殊如今的身份可不一般,虽然没带婢女,但是她独身一人走向女眷,有眼色的夫人已经凑了上来。 “您是御史夫人吧?真是长得标志,从来没见过岭西出过这般明艳的美人儿。”一个莫约三十五左右的妇人上前来,笑着问道。 “是。您是?” “我是薛家二房的崔氏。”薛二夫人行礼。 宋殊回礼,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是在看病呢。”薛二夫人小声道:“那把脉的女子是云道山过来的道医,近日住在府上。” “哦?正巧了,我这几日身体很是不爽利,可否让她给我瞧瞧?”宋殊轻轻扶额,看向薛二夫人。 413.第413章 第413章 薛二夫人连忙帮宋殊引荐了过去,差了身边的奴仆特地先去,自己则随着宋殊的脚步慢慢同行。 这女道医虽然是住在府上,确实和二房的关系不大。 不过薛府没有分家,再说这个是御史夫人,难不成大房还能难为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亭子里,薛大夫人听到二房那边的小丫鬟说御史夫人要来,吃了一惊,连忙吩咐奴仆将亭子里的果撰茶点全部都换新,又特意与宋晴耐心解释。 宋晴站在亭子边,朝着薛大夫人说的耳房看去。 宋晴的瞳眸微缩,脸上有些震惊。御史夫人?虽然今日姐姐装扮得精美,但是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御史夫人?宋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姐姐出门在外用的假身份,恐怕事情有隐情。 她敛下神色,朝着薛大夫人道:“大夫人客气了,让那御史夫人来了就是。” 宋殊进了亭子,与几位夫人寒暄一番,才请宋晴好了脉。 宋晴手放在宋殊的脉搏上,小脸一皱,一副为难模样:“夫人这病……” 宋殊收了手,看向几个夫人:“几位夫人,还请给我一些和大夫说话的空间。” 几个夫人连忙称了是,带着奴仆下了亭子。 姐妹两人这才放下了假面,相看凝噎。 “姐姐,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御史夫人?大哥如今可还好。” 宋殊轻轻将手搭在宋晴手上,“晴儿,时间不多,我先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与你好生说说。”宋殊事情从京中开始说起,一直到了今日宴会。 宋晴听了,担心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姐姐,那如今怎么办?” “你别慌。”昨日宋殊在听到尹诏良提及这个事情的时候,便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我会和陛下求情,让你为哥哥诊治。我如今与哥哥不方便见面,殿下会不喜。”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还阻拦我们兄妹见面。”宋晴不满意地小声道。 “自然是因为此番我逃到岭西,是因为哥哥帮我颇多。”宋殊想了想,又道:“到时候你问问大哥,知不知道牧大哥的情况。” 宋晴点点头:“姐姐放心。” “本来此事不想牵扯你进来的。”宋殊叹气:“只是如今情况,已经没办法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晴拉过宋殊的手,“姐姐有消息只管来薛府府知会我就成。” 两姐妹说了会儿话,宋殊才慢慢从亭子上踱步下来。薛家二房夫人一直等着,看见宋殊马上堆着笑过去了:“御史夫人,马上要开宴了。我给您带路吧?” 宋殊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虽然有些惶恐,但是知晓今日不能露怯。克制住内心繁杂的情绪,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有劳夫人了。” “诶,二嫂。”说话间有人喊了一句。 薛二夫人回头,便看见三房夫人带着儿子过来了。 “这位是?” “这位是京中来的御史监察夫人。”薛二夫人笑着道。 “咦,我是不是见过你?”突然一道男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414.第414章 第414章 薛三公子看着宋殊,带着疑惑和惊讶。 宋殊淡淡扫过他,没说话。 薛二夫人暗叫不好。这薛三郎平日里就没个正行,又是个好色胚子。平日里除了赌坊就是楼,对长得好看的女子,就算是路过也得调戏两句。 前些日子看上来送绣品的绣娘,非要纳人家为妾。要不是那姑娘已经有了婚约,恐怕现在已经娶进门了。 面前这御史夫人确实漂亮,但是哪儿能是他们薛家能招惹的。 薛二夫人连忙往前一站,半挡在住宋殊的侧面,对着薛家三房的人使眼色:“三郎,这可是御史夫人,不得无礼。” 被自家娘亲掐了一把,薛三郎这才回神,“哦哦。御史夫人好。” 等这边薛家二夫人领着宋殊走了,薛三郎才道:“娘,你觉不觉得这御史夫人与那道医小娘子有几分相像?” 他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见到美的,都觉得像。” “是真像,特别是那眉眼。” “哪里像了?你看看这夫人的风华气度,哪是乡野丫头比得上的。”三夫人掐着儿子的腰:“一会儿眼神给我放清亮点,别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了。” “真是奇了怪了。”薛三郎还站在原地道:“这御史夫人与那绣娘也长得像,与那道医也像。她们该不会是三姐妹吧。” 三夫人忍不住了,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是真的要上手去拧三郎的耳朵了:“瞎说什么胡话。这是州府大人都得巴结的人。” 宋殊回了席上,坐在了尹诏良的身边。 尹诏良侧耳,眼神却没看她:“见到了?” “见到了。”交谈两句之后,席开了。期间不少岭西的本地的豪绅过来敬酒,那态度自然是恭敬无比。 要是他们知道面前这人不是什么御史监察,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恐怕不得晕过去了。 宋殊苦中作乐,想着想着竟然勾了一丝笑意。 尹诏良喝完一杯酒,回头便见到宋殊嘴角噙笑看着侧面傻笑。 他抬眼望去,便看见薛三郎正巧在跟着父亲过来,“大人有礼了。这是令郎,行三,名叫薛玉呈。” 尹诏良看向薛三郎。 薛三郎不愧是薛二夫人口中的好色胚子,到了尹诏良的面前,眼睛却止不住的往旁边瞟。 尹诏良蹙眉,拉过宋殊的手:“薛家三郎为何一直看我夫人?我夫人很面善吗?” 他态度冷淡,明显是不高兴了,脸色也不若刚才那般平淡。 薛父一惊,恨不得戳瞎自己儿子那双好色眼。 这个儿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薛家三郎连忙收敛了眼神,“确实面善,前些日子我求娶的那位姑娘,和令夫人长得好像。” 薛父已经满头大汗了,这儿子真是口无遮拦。惹了祸还得他来擦屁股,真是命苦。 “大人,三郎平日里幽默,爱开玩笑。” “哦?”尹诏良放下酒杯,并不理面前人的敬酒,而是转头看向宋殊:“夫人,这薛三公子说看你面善,你见过他?” 415.第415章 第415章 宋殊回神,看向尹诏良,也不知薛三怎么又与她扯上了干系。 但她看尹诏良克制的神情,有些发暗的眼神,知道他恐怕内心是不喜的。 不过这薛三看她,与她又有何干系。 宋殊连忙道:“不曾相识。” 薛父好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哪里还不懂面前的小夫妻闹了别扭。 别看这御史监察好大的官,平日里也这般吃飞醋呢。 薛父连忙道了歉,带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下去了。 宴事冗长,尹诏良用了膳便不乐意多待,起身带着宋殊走了。 薛家人看着州府随行的大官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尹诏良,心中不免讪讪。薛家三房更是直接上手给了薛三郎好几掌,“你这逆子,今日要是让那京官不爽快了,明日指不定怎么为难我们呢。” “这点小事……” “官场无小事!”薛家人气得不行,管事的薛家大房更是勒令薛三郎不准去赌场和楼,连平日里的月俸也直接扣下。 …… 宋殊与尹诏良未回暂住的行宫,而是去了一处别院。 这别院地处深山之中,但装潢华美,是上一任岭西州府官员修建,冬日来暖冬,夏日来避暑的好去处。 别院的温汤修得很是讲究,假山引流,潺潺入竹,流入房舍里修建好的汤池,好不惬意。 尹诏良喜欢温汤,这事儿留在岭西的京中官员皆知,特意清扫装扮了别院,就等着尹诏良光临。 尹诏良让宋殊与他同浴,宋殊本来以为是苦事一桩。 毕竟这天气,除了尹诏良,谁还想泡热汤。 谁知进了山后,偏偏下起了小雨。这山间林荫蒙蒙,风凉飕飕的吹,竟还有些冷意。怪不得那岭西的前任官员选址在这儿建了别院。 宋殊穿了丝质的亵衣入浴,袍子沾了水便贴着身子,入了汤池之后又荡荡的飘了起来。 宋殊如今啊,心态放得好。 只要尹诏良愿意与她相处,她便觉得大哥那边的事情能够慢慢来。 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哪儿来的信心。虽然这几日尹诏良行事粗鲁了些,但宋殊也知道他心中是很在乎她的。 只是那在乎估计是因爱生恨,又舍弃不下她。 水声滑动,尹诏良不着寸屡下了汤池。 宋殊没看他,垂首玩着自己在水中的长袖。身边的热气在逼近,尹诏良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如今那纯白的亵衣沾了水,和透明没有什么区别。脖颈之下的一寸沾了水却没在水中,露出两朵鲜红的梅来。 眸光转深,尹诏良很快如同游龙一般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对视,几乎就是干柴碰上了火星,直接点燃了。 尹诏良双手覆上,埋首下来。 宋殊只觉得自己像个什么水豆腐一般,被他吃了又吃。又觉得自己像个白面汤圆,被他揉了又捏,捏了又揉。 整个人被他的动作弄得失神,无助脆弱。 简直人都快被他吃没了。 “殿下,轻点。”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头。 “怎么轻点?”尹诏良抬头吻了吻她的唇, 416.第416章 第416章 尹诏良看着她一副湿法凌乱的样子,心中犯软。 可心中却忘不掉她背着他和别人成亲一事。 他凑在宋殊的唇边,低低询问:“殊儿,告诉我。那牧本可曾亲吻过你?” 宋殊迷离的眼神被他一问,骤然回神。 他看她这副清明眼神,心中泛起不舒服,便垂首吻她,攻势凶猛,弄得宋殊七荤八素。 “没有……他没有。” 宋殊在喘息间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从始至终,只有陛下一人……” 一番事毕,宋殊在汤池之中靠在尹诏良的胸膛,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并不像以前还当奴婢的时候,生怕自己压坏了主子,被责罚一般。 她现在颇有一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怎么办呢? 所有她在意的东西都被拿捏了,她还能怎么办? 既然如今没有主奴之分,她也不想难受了自己。 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宋殊抬眼看向闭眼安神的尹诏良,“陛下,今日见了我妹妹,她也担心大哥,想探望探望,殿下可能允许?” 尹诏良睁开双眼,垂眸看她:“我倒你怎么这般乖,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宋殊趴伏在他身上,“殿下,成不成?” 她撒娇般摇了摇。 尹诏良听着,神情不动,也不说许不许。 宋殊心中犯难,不过也不在意,今日不许,明日她再求。明日不许,后日她再求。 如若大哥出了事情,她也没啥顾及了的,所以她心中知道,尹诏良就算是对大哥如何,但也伤及不到他性命。 只是不管怎么说,让宋晴去看上宋濂一眼,她才能安心。 尹诏良没给个答案,第二日从别院回了暂住的行宫,宋殊看见宋晴居然在了府中。宋晴穿了一身道袍,脸上不施粉黛,她虽然与宋殊长得相像,但是两姐妹气质全然不同,要是不站在一起,初见还不觉得相像。 “你怎么来了?”宋殊又惊又喜,就怕这宋晴也和她一样失了自由,被关在院里。 “是有人请我来的,说是能见大哥。” 宋殊听了,心中如同春雨滴落,又犹如夏日遇风。 虽然昨日尹诏良什么都未说,确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好好。”宋殊便唤了哑奴来,安排他们领宋晴去见人。 宋晴跟着人走了,宋殊坐在房内难安,不免走来走去。 大约一炷香之后,宋晴才回了来。 “大哥如何?”宋殊连忙问她。 “大哥无事。”宋晴看向旁边的两个哑奴。 宋殊看也不看:“你别管她们,她们也不会走,只管说就是。” “大哥伤势如今已经转好了。可能再休养数月就和常人无恙了。” “以后会落下什么病根吗?” “应是不会。” 宋殊听了,总算放心。 看来还是尹诏良身边的大夫靠谱,先前在这岭西找人医治,都说可能会落下病根。 “那……”宋殊使了个眼色。 她们先前说好了,让宋晴去见宋濂的时候也要询问牧本的情况。只是现下哑奴都在身侧,宋殊实在不敢提牧本的名字。 宋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还不清楚。” 417.第417章 第417章 宋殊心里担忧,面上却不能显露。 宋晴拉住宋殊的手:“姐姐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今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家人无事,也算是有个安慰。 “你如今是一个人在薛府?”宋殊操心完了大哥的事情,又开始问宋晴。 “姐姐放心。师父和师兄也在,只是他们跟着薛府的人去了庄子上。他家有个老太爷,身体不好,平日在庄子上休养,所以特地请了师父过去诊治。我这才一个人被安顿在了薛府。” 宋殊点点头,然后起身从身后的妆奁里将里面的玉簪子都给了宋晴。 “这些都适合你戴,都拿去。” 宋晴咂舌,“我平日用不上,姐姐。” 宋殊满不在乎道:“我这里多,你都拿去。如今我身上也没银钱,你要缺钱用,拿去当铺当了也成。” “到时候换了钱,下次去见大哥的时候,添置些东西带过去。” 宋晴似懂非懂,感觉出来宋殊大概是身上没钱,才拿这些东西来充数。 走之前宋晴看了看一直跟在姐姐身后的哑奴,心中叹息一声。 看来姐姐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 攥紧了手中妆奁盒子,宋晴上了薛家的车。 下午时丁宗来传话,说是尹诏良请宋殊过去用晚膳。莫约是那日温汤的情事过于纵情,宋殊觉得这两日尹诏良对她的态度也好一些了。 只是宋殊感觉得出来,他心里特别别扭。大约是对自己成亲一事耿耿于怀,要是提及旁的男人,不管这人是谁,他都能联系到当日之事上。 宋殊想了想,其实也能理解他这番不爽。 毕竟天下都已经是囊中之物,却被一个小小的通房玩弄。 如今小命还在,都算她已经是走了大运。 本来宋殊对此事先前还有些惶恐和惧怕,但这么多日下来,发现尹诏良说着要罚她,除了床上粗俗了许多,总是拿捏着她的限度让她做一些为难的举动,说一些为难的话语,其实也就是派了两个哑嬷嬷跟在她身边。 对比起以前在王府的那些嬷嬷们,宋殊都觉得这两个不说话的嬷嬷和蔼可亲起来。 只要不出这四方小院,她们两人从来不会阻拦她做什么事情。宋殊有什么要求她们也几乎是应允则允,就算拒绝什么,也只是摆手或摇头,不会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 宋殊不由回想起以前,最开始她还是奴仆的时候,尹诏良与她坐同一个桌子吃饭她都得一惊一乍的,心中好不安生。 后来从南州回了京,逐渐也学会了和他亲密相处。 甚至偶尔在朱雀巷别院,她觉得他们和平常的夫妇没有两样。 如今再次同桌,心境又不一样了。 宋殊这几日其实想了许多,如今尹诏良已经登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要逃还能逃去哪里? 南州那次找到她,可以说是巧合。如今呢? 宋殊坐下,看向面前俊美端方的新帝。他今日穿了一身浅棕色的山纹长衫,像个儒雅的俏脸书生,文文弱弱的样子。 418.第418章 第418章 宋殊只略过一眼,便收了视线,看向台面上的吃食。 这些吃食大多是岭西的特色,牛羊肉居多。其中也不乏尹诏良爱吃的东西。 宋殊见尹诏良执了筷,便也跟着他的动作提了勺子。 两人席间也不言语,各自吃着饭。 “殊儿成了亲倒是变了。”放下筷子,尹诏良拿着绢帕擦了擦嘴。 宋殊听到他提这些泛酸的话,已经生理性的习惯了,都没有当初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了。 她看了尹诏良一眼,认真吃完了饭,“陛下,我们谈谈吧。” 这句话倒是让人意外,尹诏良看向她,挑了挑眉。 宋殊却也没着急开口,等着奴仆们将桌上的残羹撤了下去,屋内只独剩了他们两人。 宋殊为奴十年,又是能在老夫人面前讨过好的,自然是个懂看眼色,能屈能伸的人儿。 屋内静静悄悄,宋殊走了过去,“陛下。” 她主动拉住了尹诏良的手,“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尹诏良抬眉看她。 “以前陛下不都很喜欢抱着吗,为何现在不抱了?” 以前她这样走到他身边,他总是会主动拉她坐进他的怀中。大多时候他都喜欢问一些她的事情,宋殊便会与他聊聊。 主动上前的温娇玉软,尹诏良自然不会拒绝。 他将宋殊拉进自己的怀抱,“葫芦里卖的什么汤药?” “还能卖什么?”宋殊拉住他的手,“只是觉得特别感谢陛下。今日晴儿与我说了,大哥的身体如今好着呢。” 尹诏良挑眉道:“还好让你妹妹去了,不然每天对着我和仇人一样。” 宋殊低头摆弄着他纤长的指骨,并不说话。“就为了这事儿?”尹诏良问。 宋殊点点头,“多谢殿下。” 既然如今落到他手里,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与他阐明。 只要是对她好,对她亲人好,她才愿意与他好。 如若是以其他不好的方式相逼,那她必定不会与他好脸色。 尹诏良抬起她的下巴,她也顺从着抬起了头:“倒是乖巧。” “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宋殊咬了咬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尹诏良轻笑一声,果然来了。 “今日妹妹来了,我想给她些银子,身上却半分也无。想到曾经在朱雀巷里,陛下也是打了些金银瓜子来给我,都怪我不珍惜。”她说话的时候眸光流转,一副懊恼的样子,似乎是真心实意悔过。 “殊儿这是想要些钱?” “行吗?” “不行。” “……” “殊儿如今吃喝不愁,在这院子里还用得着什么钱财?拿着钱财,怕不是又生了些歪心思?”尹诏良看向她,眼神晦涩,“是想用钱去打点你哥哥那边,还是怕你的好郎君受了苦,要给他打点打点?” “殊儿如今,是越来越会哄我了。”尹诏良推开她,让她站着,“站好了。” 宋殊知道他这是又要犯病了。 她也不与他争辩,就在他双腿之间站着,离他很近。 “还未听你说过你与那牧本的事情,如今说说吧,我要事无巨细,全部知道。” 419.第419章 第419章 他要知道,宋殊也不敢说。 这事儿说来说去,他都会生气,让她怎么说。 宋殊垂下头,“殿下,我与那牧本又不是真夫妻。” “哦?” 宋殊只想赶紧蒙混过去,伸手不管不顾,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这些事儿我都只与殿下一人做过,殿下不相信吗?” “哪种?”尹诏良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放在身侧,并不抱她。 宋殊便凑上前去,将唇落在他唇角。 尹诏良眼神一暗,扣住她的头,“谁教你这么亲的?” 说话间,他强硬地吻了下来,撬开宋殊的唇舌。宋殊搂着他脖子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有些受不了他的力道,想要推开他。 尹诏良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肆意地在掠夺着,霸占她的每一寸呼吸。 这样凶狠的亲吻,如同是要让她服软一般。 宋殊只觉得身子发软,耳侧也只听到唇舌的声音。 在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尹诏良终于放开了她。宋殊暗松一口气,趴在他胸口喘着气。 “学会了吗?”尹诏良问她,“下次可不能再那般亲了。” 宋殊无言,难不成还要让她个娘子家这般吻他不成? 他却状若不知,甚至还心情颇好的拍了拍宋殊的背,“再来一次。” 宋殊换了一会儿,已经平缓了情绪,听到这句话身子一僵,坐直了看他:“陛下!” “如若不亲,我倒是真真怀疑,殊儿是不是在旁人那儿学了别的亲法。”宋殊瞪他,“陛下要如何才能不提这事儿?” “不提?”尹诏良冷笑一声,“是殊儿如今觉得亲吻的不是自己的夫婿,心中羞愧难耐了?” “殊儿若是愿意亲手杀了牧本……”他话未说完,一个字一个字地放得很慢,观察着宋殊脸上的表情。 宋殊果然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殿下,我不想杀谁!我这辈子也没杀过谁,难道殿下想让我午夜惊梦,想的都是别的男子吗?” 尹诏良没说话。 “若是殿下真想让牧本与我毫无牵连,就别再因为我的事情牵连他了。不然我这辈子都怀着愧意。” 尹诏良面色冷硬。 果然牵扯到这事儿,两人又闹的不愉快。尹诏良没再留她,让人送她回去。 宋殊也乐得离开,毕竟这气氛再说下去,恐怕也不会什么好结果。 过了几日,宋殊看见哑奴们在收拾行李,猜想着恐怕回京的时间近了。她修书一封,让哑奴替自己送到薛家去。 本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哑奴接了便出去了。 宋殊写给宋晴,说了自己的打算,告诉宋晴自己这次是安心跟着陛下了,不日应该会回京。只是她担心宋濂的身体,必须让懂医的宋晴多去看几次才能放心。 如若是回了京,恐怕情况又会生变。确定了宋濂的情况,宋殊也好再去尹诏良那里好生求情。 如果能在回京之前争取一个机会,让尹诏良给宋濂自由,宋殊也便没什么牵挂的了。 到时候让宋濂带着宋晴远离京中,自己若是有个什么事,也不会殃及到他们。 420.第420章 第420章 宋殊坐在窗边,看着哑奴匆匆的背影,不出所料的话,这封信应该会先被呈给尹诏良看。 她嘴边带有一丝笑,正正好。 有些话正面说可能达不到效果,侧面就不一定了。 果然,没有多久哑奴回来了,打了手势给宋殊,说信已经送出去了。 宋殊听了点点头。 这封信名义上是给宋晴送过去的,但其实是给尹诏良和宋晴两个人看的。 虽然她知道这封信可能效果不会立竿见影,但是只要能潜移默化的改变点什么,也算是发挥了用途。 宋晴果然得到了面见宋濂的机会。 宋晴这次上街买了不少吃的用的,给宋濂送去。宋濂同上次一样,最关心的还是宋殊如今的境地。 “大哥,没事的。上次我去了姐姐的住处,她那边一切安好。” 宋濂听了却并没有放开眉头,坐在草垛一样的床铺上,看向宋晴:“你姐姐都已经另嫁旁人,你认为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侮辱?” 宋晴顿了一下,“虽然我无甚经验,但是我观陛下和姐姐相处,虽然看似姐姐落下风,其实姐姐全是上风。” 宋濂蹙眉看她:“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宋晴不满噘嘴:“我怎么小丫头片子了,谁说我不懂了,我和师兄……” 宋濂一愣,“你和师兄?” 宋晴恨不得打嘴,连忙垂下眼睛,拿出新买的衣服:“大哥你试试这个,我照着你身形买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宋晴!”宋晴嘟嘴,不自在地看宋濂一眼:“也没什么,就是师兄与我表白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 “倒也没怎么想,只是不太适应。”宋晴呐呐道:“我一直将他当做兄长看待,平日里对待他和对待大哥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师兄比大哥你好多了,师兄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好生和我说,也乐得和我商量。”宋晴赌气道。 宋濂被宋晴责怪了两句,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许久叹了一句:“是我不好。” “大哥哪里不好?大哥对我和姐姐好,我都知道。只是你和姐姐老是将我当小娘子,有什么事情都不愿让我掺和。你看看现在,我还不是掺和进来了,还不如早点告诉我,我也能帮上你们忙。” “晴儿长大了。”宋濂叹了一句。 宋晴也不与他多计较:“衣裳大哥试试吧,这些钱都是姐姐出的。” …… 过几日,尹诏良整顿了一番岭西的官场,便准备择日回京了。 这岭西的金场如今开了起来,以后更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黄金原石送往京中。此番虽是为了寻找宋殊出来,但尹诏良的习惯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他不仅整顿了岭西,又确定了金场的开设和运输路线。 马车车轮滚滚,宋殊坐在马车内,撩起后车帘看了一眼外面。 她昨日询问过大哥的事情,尹诏良说会把宋濂带回京中。 宋殊朝着遥遥的马车队向后看去,便看见坐在囚车里的牧本。 他静坐在囚车内,身穿白衣,靠着木栅栏闭目养神。 421.第421章 第421章 一道锐利的目光从斜方射过来,宋殊不用猜想,也知道是尹诏良的。 他的视线永远是那么的有侵略性,她将帘子垂下,这时段她去看牧本,尹诏良恐怕恨不得吃了她,再杀了牧本。 果然,不过一会儿,马车停了,尹诏良上了车。 宋殊心一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马车厢很宽也很阔,但是尹诏良高大的身躯一进来,就显得车厢尤其狭小。 宋殊替他斟了一杯凉茶,递给他。 他坐着喝了,两人没说话。 “还惦记着他吗?”瓷杯搁置在木案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宋殊看向他,明白他说的是谁。 宋殊明知故问:“谁呀?” 尹诏良目光灼灼:“你说呢?殊儿。” 宋殊依过去,与他肩抵着肩,她身材娇小,矮他一截,正好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只是看看风景,陛下这也要与我计较。殊儿这眼睛长了脸上了,总不能不睹物吧?” 明知她是狡辩,尹诏良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娇状给荡了心湖,捏着她的下巴看了半响:“以前倒不知你这般娇?” 宋殊只笑,不说话。 尹诏良看着她这般笑颜,如同盛开的芍药一般耀眼,忍不住低头啄她鲜嫩的一抹红唇。 宋殊在他要深入的时候往后退,“陛下,车上呢。” “车上又如何?更是要试试。”说话间,他将宋殊的呼吸吞没在了唇舌之间。 宋殊被迫迎接他的蓬勃凶猛的攻势,被压在了车窗之上。宋殊无助地仰起头,眼含秋水,神情中恳求着不要进行到底。 尹诏良莫名被她取悦,嘴唇轻勾,两人终于分开,绵长的细丝被拉起,又在宋殊的羞涩下颤巍巍地断开。 宋殊一副娇弱委屈的样子,“我从前也不知道陛下这般过分。” 尹诏良的脸紧紧贴着她,轻啄了一口她软嫩的脸庞:“说说罢了,你不愿意我怎会逼迫你。” 他眸光幽沉,动作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脊,如同以前两人关系极好的时候。 那种莫名的眷念感让宋殊背脊发麻,从他的手掌触碰的地方绵延至全身上下。 “不准再看他了,知道吗?”他的大手向下滑动,轻轻拍了拍她浑圆的屁股。 宋殊趴在他肩头,微不可闻地“哦”了一声。 尹诏良不满她的敷衍:“旁人也不许。” 宋殊推开他,两人隔了一个拳头距离,看他半响,噗呲一声笑:“原来陛下这般小心眼。” 尹诏良眼神晦涩:“只对关于你的事情小心眼。” “陛下真的这般喜爱我吗?”她突然开口,眸光看着他,眼底情丝荡漾。 尹诏良却没说话,下颚因为她直白的发问绷紧。 他将她抱入怀中,越抱越紧,紧得宋殊能够清楚的从车轮摩擦石子的声音中,清晰分辨出他强烈震动的心跳。 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 宋殊觉得时间变得无限绵长,许久他才叹息般地说了一句:“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了。” 422.第422章 第422章 温情时刻总是短暂,尹诏良在马车内待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出去了。 午间吃饭是在一块辽阔的草地上用的。 岭西这边这样的草地很多,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一般,望不到边际。远处的高山巍峨,仿佛与天地链接。 下面的人搭了阳棚,开始做饭。 宋殊被尹诏良牵着从马车里走出来。草地上五颜六色的的草草让人目不暇接,单看这心旷神怡的景色就让人神情舒展。 今日是出发的第一日,许多饭菜都是已经准备好了的。 在下人搭好的阳棚下休息了不过一会儿,午膳便被呈了上来。 这速度太快了,宋殊不免在想,难不成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将蔬菜瓜果备好,待歇下炒好就上桌? 宋殊与尹诏良坐下,先给他盛了汤。 桌上的饭菜精致,完全不像是路途上应该有的菜式。宋殊不由想到了当初与大哥来岭西时候的艰苦日子。 “在想什么?”尹诏良见她拿着筷子不动筷,眉头一蹙。 他讨厌宋殊在他面前发愣的样子,似乎她的思绪已经远去,不知飘向了哪里。 宋殊睁开杏仁琥珀玲珑石般的眼珠看向他,将筷子放下,俯身一跪。 “陛下,大哥还在受苦,殊儿内心难安,还请陛下准许殊儿膳后给大哥送膳。”她说完,跪着看向他,双眸中带着祈求,似乎还泛着泪光。 尹诏良咀嚼的动作一顿,“起来吧,一会儿送便是了。” 宋殊大喜过望,眸光看向他,掩不住的喜意。 宋殊替尹诏良夹上了他平日喜欢吃的菜式,轻放在他碗中。 尹诏良斜晲她一眼,看她嘴角噙了笑,淡笑一下,也不说话。膳后有奴仆替宋殊准备好了食盒,里面装的菜式几乎和刚才的差不多,宋殊看见只有一碗饭,还叫奴仆再盛了一碗。 宋濂身高马大,平日里用膳也吃得多,宋殊担心他吃不饱。 有引路的奴仆带着宋殊去了宋濂所在车上。 这车和牧本坐的囚车也无甚差别,只是有个车盖,堪堪能挡一些日头。 这是宋殊自成亲那日以来,第一次见到宋濂,见他满脸的胡茬,显得有些沧桑,心中很是难受。 宋濂仔细打量着妹妹,见她完好无损,心中松口气。 “大哥,我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你快用。” 宋濂被短暂的放了下来,两人坐在了草地边上。 宋濂前些日子虽然也能吃饱饭,但自然是没有这样美味顺口的菜式。 宋殊带来的饭菜几乎被他一扫而空,看着空空的盘子,宋殊的心中更是心疼了。 宋殊将准备好的手绢递过去,宋濂笑着接下了。 “晴儿还在岭西?” 宋殊点点头:“她师父师兄还在薛家的庄子上,她等着他们。” 宋濂听了心中稍定,拉过宋殊的手,“这样也好。” 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兄妹这样的举动也稍显亲密了一些,宋殊心中虽然诧异,但却留了神注意宋濂的一举一动。 宋濂轻率的举动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审核老锁我!!! 423.第423章 第423章 暗流在两人之间流淌,宋殊感受到宋濂在自己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宋殊不动声色将纸条收进袖子,紧紧攥住。 等这边满头大汗回了车厢内,宋殊先拿着团扇摇了摇,手攥着纸条并没有动作。 直到车缓缓开始启动,确定不会再有人上车来打扰,宋殊才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在手中展开。 纸条上的字是用碳写的,也不知宋濂如何弄来的草纸和木炭,才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他担心牧本的安危,请求宋殊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牧本出走。 宋殊将字条撕碎,放入了荷包。 宋濂与宋殊有亲缘关系,陛下要处置宋濂,宋殊也能说上二三情。 但是牧本,别说说情了,如今就算是看他一眼,陛下也恨不得把她吃了。 只是这一路官兵跟随,怎么才能有良机将牧本放走。 若是被抓到,牧本当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宋殊有些犹豫,掀开侧窗的一角。 她的马车外跟着几个骑马的军士,就算她的视线扫射过去,他们也毫不动摇。 这样多的卫士,她真的能将牧本放走吗? 翌日总算路过了城池,不用再风霜露宿。 一行人便进城休整。 这里是西边的一座小城,以种植葡萄出名。如今才到初夏,葡萄也还未熟,但也有一些京中从来没见到蔬果。 宋殊拿着一把小刀,轻轻刮着瓜皮。 尹诏良坐在一旁的书桌上,正在奋笔直书。近些时日京中传来了不少信件,政务还有不少要等他定夺。 他这一趟出京并未把消息传出去,因为登基后朝局已经稳定,他便找了理由赦了臣子长假这才出京。 如今出京已经半月,政事堆积,尹诏良快书一封,让礼部准备登基事宜。 他如今已经稳居宝座,但年号依旧沿用的旧习,许多旧制都还未来得及更换,只待登基大典之后通篇全改。 宋殊切了果子,已经开始吃了起来。尹诏良写完看她,走了过去。 “怎么不给我一点?”他伸手将宋殊嘴边的果实拿了过去,也不在乎宋殊刚刚才咬了一半,将余下的吃了。 宋殊瞪眼看他,有些无奈。 以前在王府中做事的时候,可是听闻摄政王好洁,便是与老夫人同桌吃饭,桌上的菜肴也是各分各的,便是老夫人给他夹菜也得分筷。 “这般小气?”看宋殊的表情,尹诏良笑着捏她软嫩的脸。 宋殊看着他,想到牧本一事,神情闪烁。 “陛下要吃,何苦吃我剩下的?”宋殊将刚才已经削好的瓜果奉上:“刚才怕打扰陛下,便一直放在了一旁。” 还算有点良心。 尹诏良满意坐下,吃上了几口瓜果。 “陛下,晚点我能给我大哥送去一趟吗?”宋殊看着他的面庞,突然道。 尹诏良看她,目光沉沉:“这一路上你似乎都忘了还有一人也在路上?” 宋殊看向他,“我知殿下不愿我提起他。” “口中不提,心里就不念了吗?”尹诏良说完,下咽瓜果,直勾勾地看着她。 424.第424章 第424章 宋殊突然笑了:“以前不知殿下这般爱吃醋。” 她想借着机会,问问尹诏良到底是想如何处置宋濂和牧本。 被宋殊这边调笑,尹诏良拉过她,锁进怀中:“我登基后,看见了你送给云道山的家书。” 那里面宋殊提了要与牧本成亲的事宜。 “你可知我是什么心情?” “殿下是何心情?”宋殊从善如流问道。 “恨不得掐死你。”他看着宋殊,哑声说道。 宋殊心一顿,又猛地跳起来,看着尹诏良错愕到没办法说话。 “我站在岭西你家门外,听着里面宾客说要闹洞房的声音,我当时恨不得想提剑冲进来。” 他的指尖轻抚着宋殊的脸庞,在那如玉的肌肤上流连。 宋殊感觉那指尖似乎幻做了剑尖,在自己的脸上无端刻画。 “到如今也是。我恨不得你死,又舍不得你死。”他说话之间,眼神有些凉意,就这么盯着她,“这天底下玩弄了我如今还活着人,估摸只有你一个了。” 宋殊听了心惊。 怪不得戏文里常说伴君如伴虎。 尹诏良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笑了一下:“怕了吗?” “放心。我只是吓吓你。” “当初我以为你被人掳走,你知道我是怎么怕的吗?”他恶狠狠道:“恐怕你是不知道我被他们愚弄了一番,损失了多少东西吧。” 宋殊脸色更苍白了,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他却拉她入怀,似乎要将她揉碎了一般:“还好我赢了。” 还好是他赢了,得了这个天下,如今才有了资格来寻她。 若是他为寇,如今她恐怕都另嫁他人了吧! 要是如此,他恐怕到死都还惦记着她,在地府也不得安生。他当初万万没想到,她被掳走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去找他求救,而是踏上了离京之途,甚至还有了另寻良人的打算。 这事儿每次想起来,尹诏良的内心就隐隐作痛。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有如此感受。 尹诏良咬牙看着面前,眼底似乎带着水意的女人。 她如今心里想着什么,他猜也能猜到不少。 可是他偏偏就是不提,偏偏就是让宋濂和牧本跟在这长长的车队之后。 他恨她心中对他无爱。 但是没有关系,他要得到的女人,就算是心中无他,也没关系。 他要她敬他,畏他,不敢离开他。 …… 哑奴在给宋殊收拾东西,补一些车上的吃食。 宋殊坐在桌前,久久缓不过来。 今日下午听了尹诏良那席话,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大约是被那番话震慑,宋殊只让哑奴去给宋濂和牧本送了些瓜果。 第二日早早就要出发,宋殊沐浴之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心太乱了。 今日听了尹诏良那番话,她心生出了不少愧意和酸涩。 那种酸涩很是让人难受,只叫人心里发沉,犹如灌了水般。 他手握生杀大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身份和权利,在宋殊的心中投下一片阴影。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宋殊扪心自问,难道对尹诏良就没有一点点爱意,一点点心动的情愫吗? 425.第425章 第425章 当然是有的。 她心动的次数不计可数,可是每次她用理智强压了下来。 这份爱意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她在爱与恐惧之间摇摆不定,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尹诏良掌握了生杀大权,他可以肆无忌惮爱恨,但宋殊这般卑微的人却不可以。 她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所以每一次在面对自己心动的时候,都选择了压抑,都选择了逃跑。 宋殊抱着被子,无声哭泣。 当初选择牧本,她更像是认命。 她真的有资格认这个命吗? 如若她当初勇敢一些又会是怎么样呢? 既然如今跑不掉,逃不脱,或许这才是她的命。 她本就卑微到尘里,既然尹诏良要捧得她往上,她逆水不能下,那何不顺流而上,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争一个好未来。 至少以后自己身边在意的人,不必为了强权折腰垂首。 “吱吖”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打断宋殊的思绪。 宋殊连忙用衣袖擦干净眼角的泪意,哑着声音问了一句:“谁呀?”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宋殊连忙坐起,又恐被发现哭过,连忙用左右手擦了擦眼。 围帐被拉起来,露出尹诏良高大的身躯,他从上俯视着宋殊,看见她眼角泛红,心中一紧。 尹诏良今日说了那番话之后,想过如此情况。 他以为宋殊会当着他的面哭,甚至会祈求他的原谅,但是她没有。她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当下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表情如同才烧出来的琉璃一般,似乎只要再泼上一些冷水,就会碎了。 尹诏良以为,他是期待着看她如此神情的。期待看她痛心悔过,期待看她痛哭流泪。 可是真当他肉眼看到宋殊坐在凉席之间,抱着一床水蓝的薄被,乌黑柔顺的青丝垂罗在消瘦的肩头,有些碎发大约是被泪儒湿了,挂在眼角。她无助地坐着,看着他,姿态有些蜷缩,似乎很怕让人发现她刚刚哭泣。 他的心犹如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刺了一下,那种痛不明显,却让人心中发麻,从心脏传递到四肢两端。 尹诏良抬起手想要抱住她,却又克制收回。 他凝视着她,以一种正常的语气问她:“这是怎么了?” 宋殊抿了抿唇,垂下浓郁的黑睫,姿态脆弱无助:“没什么,大约是刚才做了噩梦。” 尹诏良没说话,坐了下来,手牵过她的一丝长发,嗅到了上面沐浴过后的清香:“别怕,今日我陪你睡。” 说罢他让奴仆准备沐浴的热水,去隔壁的厢房里洗了一个澡。 因为是夏日,自然洗得极快,莫约两盏茶的功夫尹诏良便踏着湿意回来。 宋殊躺在床的内侧,黑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但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心里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尹诏良,索性装睡了去。 又过了一会儿,奴仆们给尹诏良绞了头发,他到了屋子里面。 宋殊等了许久,听着外面奴婢伺候尹诏良的声音,从装睡到自然睡着了。 426.第426章 第426章 屋内熏了驱蚊虫的熏香,味道带着些草木的气息。 因为天气实在是炎热,屋内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不然就算是晚上,也特别炎热。 窗户用纱特意围了,防止蚊虫随意进来,房间内的床也设置了纱围帐。 尹诏良穿了一件纱亵衣,胸膛敞开,露出良好线条的肌理。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撩起纱围帐。 床内靠墙的木壁上,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蜡泪已经堆积在了等灯盏底座,映照着窗内蜷缩着睡觉的宋殊,格外的柔弱。 因为尹诏良另有住处,所以这里安排的床铺并不算大。尹诏良跻身上去,上臂一揽,将宋殊抱在怀里。 她已经恬静的入睡,眼皮还有些轻微的泛红发肿,定然是因为刚才感伤才如此。 尹诏良不免回想自己下午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太重了些。 尹诏良叹了口气,将宋殊锁紧在怀中。 他伤她一分,自己也会心痛。 损人不利己。 …… 马车行了又几日,总算近了京郊,大约是朝中有事,余下的人慢行,尹诏良与一小队侍卫提前入了京去。 宁然奉命到青州等着车队,然后跟在了宋殊身边。 宋殊看见她,很有感慨:“宁然……” “奴婢有罪。”宁然见到宋殊的第一面,就给她跪下了:“当初宁然疏忽,才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 宋殊将她拉起来:“有惊无险。” 尹诏良治下森严,宁然必定是已经被处罚过。 “也不知嬷嬷和霜儿如今如何了?” 宁然站立垂首回答:“王嬷嬷被送去了庄子,霜儿身契不是府中的,被赶出府。”宋殊吃了一惊,“霜儿这么年少,在京中无依无靠……” “姑娘放心,奴婢后来寻过她,她去了粉黛姑娘那里,如今给您守着店呢。” 宋殊心中听了,很是感动。 当初她答应宋濂出京,便已是放弃了京中的一切,没想到她走了,粉黛和霜儿还给她守着店。 “陛下可有说,等我入了京,将我安置在何处?” 宁然听到宋殊这般问,摇摇头:“陛下还未传令。” 宋殊听了没说什么,招呼宁然与自己一同用些零食。 这些大多数都是从岭西带来的干果,有一些是中原没有的。 宁然却摇头,躬身而立,站在一旁沉默且尊敬。 宋殊看了她一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出去守着吧。” “是。” 宋殊看向她的坚挺的背影,宁然如今对她敬而不亲,也完全没有以前那般随意了。 宋殊叹息一声,以后身边人若是都这般,也没什么大意思。 进京之后她除了自己的事情,还需要找几个能用之人。 霜儿平日做事细心,是一个老实的,跟在身边还行,但是料理事情却差一些人情世故,少了一些机敏。 如若有机会,将雀酒笼络到身边才是极好的。 雀酒聪明,又没王嬷嬷那般多的小心思,有事也能顶上。 尹诏良离开之后,赶路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基本上每日都不用露宿在野外。 靠近了京中,却突遇了一城瘟疫。 427.第427章 第427章 靠近了京中,却突遇了一城瘟疫。 一行人中有人染了病,便被耽搁了下来。 宋殊被安排住进了一处别院,奴仆只有哑婆和宁然三人。 “宁然,情况如何?我大哥他们可有染病?”宋殊神情担忧,很想出去。 “姑娘放心。他们那一小队还无人感染,感染疫病的人都被已经去了外面。” 宁然端着一碗药进来,“这药是官家派来的大夫开的,说是能预防疫病。” 疫病搞得人心惶惶,宋殊自然听话喝了药,喝完不忘问:“这药外面有吗?” “姑娘放心,都是有的。” 如今因为疫病的缘故,许多东西车队的人都不敢用以前的,事出紧急便开了路上的箱笼来用。 过了几日,宁然探听了外面的消息,进来禀报。 “如今城里的情况愈发严峻了。”宁然神色严肃,“城里如今已经封城,所有人员都不得出城。” 他们这一行是上京的,更是得严加看管。 休了不过两日,宋殊便听闻宁然说已经有不少妙手仁心的大夫赶到了青州来。听到此话,宋殊不免想起了宋晴,若是宋晴在他们之后就上京,恐怕此时正好到达青州。 “能不能打听一下,有没有从岭西来的道医?”宋殊神色焦急。 宁然点点头:“姑娘别担心,我这就让人去打听。” 过了一个下午,外面传来消息,宋晴确实在已经在青州,如今与她师父一行在青州的悲田院坐诊。 宋殊听了连忙让人备了些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有,让人送去。 第二日宋晴送来口信,说是悲田院用不着穿的用的,主要现在缺吃的东西和药材。药材宋殊这边没,但是吃的倒是不少。 “宁然,你去问问随行的大人,这些箱笼里的吃食能不能散出去一些。” 尹诏良虽然走了,但是留了随行主事的官员。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岭西带回来的土仪,官员也不敢随意乱做主。但是宋殊开了这个口,他们也便顺水推舟,捐了一些粮出去。 同行的人,谁人不知这姓宋的姑娘,以后恐怕是个娘娘的命。 毕竟陛下后宫无人,要是她能争取先机再生个皇子,那以后起码都是个贵妃。 再说了,捐粮的事情,有功众人都能赏,要是陛下怪罪,头上还有这位“娘娘”顶着,估摸着也不会是多大的罪。 最主要是,还能卖个人情,在宋殊这儿讨个好功。 这不,宋殊听宁然说已经送了东西过去,便问道:“做主的这位大人是谁啊?” 宁然恭敬答道:“是张正,张大人。” 宋殊便道:“去将我今日和哑婆做的饮子,给张大人送去一盏,给他道个谢。” 宁然去之前,问宋殊道:“今日大约会有信件送到京中去,姑娘要不要给陛下写封信?” 宋殊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茬。 “写吧。等会儿你回来拿。” 宁然听了,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想了许久才开口问的宋殊,就怕她不同意。 毕竟在宁然看来,宋殊此番被带回京中,恐怕也是强求的。 428.第428章 第428章 等宁然走后,宋殊让哑奴拿了文房四宝来,坐在书桌前,看着信笺纸,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拿着墨条在砚台上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宋殊思虑了许久。 她将玉石镇纸放在信签纸的上下压住,才提笔写上了第一句话。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便将此时的心境说说吧。 大约是不用面对尹诏良,宋殊竟然写着写着说了许多的心里话。 比如此刻对疫病的担忧和害怕,又比如说起宋晴的事情。 写完了一封,宋殊才发现自己洋洋洒洒竟然说了如此之多。这大半年以来的练字已经略有小成,信签纸上的字迹工整平稳,墨迹轻柔细腻勾勒出女子的气质。 光是这张纸拿出去,说是哪个官家小姐写的,恐怕也无人不信。 “姑娘,汤饮送过去了。张正大人有些受宠若惊。”宁然笑着道,“张大人说姑娘有什么要求直管吩咐就是,不必如此客气。” 若不是送了这盏汤饮,恐怕也换不回这句话。 宋殊笑了笑,将封好的信递过去,“这是我给陛下的信。” 宁然双手接过,“是。” 她福身退下,出去送信。 等她回来,宋殊特意招了她来身边问话:“你给我说说如今外面的情况。” 宁然想了想,认真道:“疫病是从南边传来的,听闻南边前段时间发了水,后面便生了病。” “居然是从南边来的。” “这病来势汹汹,死了不少人。但也不是无药可治,悲田院来了人之后,开了新的药方,听说仅是一天,病人就已经好多了。”宋殊听了心中稍定,听到悲田院又有些惊喜:“难不成是因为云道山的人开的方子?” 其实悲田院的情况,外面的人就算打听,知道的也有局限。因为里面全是病人,旁人也不敢轻易去。 “这个就不清楚了。” 过了几日,门外传来喜讯,说是悲田院诊治好了不少得了疫病的病人,朝廷的赈灾粮和药材也送了过来。 情况一片向好,就算是在别院也听见街边不少放炮仗的声音。 “朝廷发了粮和汤药,那些民众在街边敲锣又打鼓的。再加上有些治愈的病人归家了,放鞭炮的人也多了,热闹得就像是过年。”宁然给宋殊转述见闻。 说完,宁然将手中的信件呈上:“来人也将陛下的回信带来了。” 宋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尹诏良的回信:“如今这里离京中还有多远?” “不远了。若是正常出行,三五日便可到。去往宫中的信件更不用说,都是快马加鞭,一路上不停,到了官驿便有人接力相送。” 怪不得来回不过就四日,实在有些太快了。 在宋殊打开信件之时,宁然便无声退了下去。 宫内的信笺带着一股淡雅的兰香,只看第一行宋殊便已经红了面庞。 “卿卿见字如晤。” 宋殊漂亮的贝甲在纸上轻轻点着,又看了一遍开头,雪腮挂着瓣一样的红润。 他那日走之前,大约是与宋殊说了重话的关系,两人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 429.第429章 第429章 而如今只是写了信,两人却莫名亲密了许多。像是把两人平日不敢说的话,都写在了纸上。 他甚至在信里示弱,说走之前不该与宋殊说那些话,他在京中等她平安归来。 宋殊看完信,心中有所触动,皆因高傲如他,原来也会因为不善的言行如此歉疚。 在那日之后,他与宋殊同眠过两日。宋殊也能为他说过那番话之后,惧怕于他。 他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随口一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 如今看着这封信,宋殊心中也有些感慨,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在心底往上涌。 明明她不应该这么觉得的。 可是她就是感觉尹诏良之于她的事情,都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这么一想,宋殊脸上带笑,心底流过一些不知名的感觉,让自己的四肢有些发麻。 常常听别人说,恃宠而骄,恃宠而骄。明明她都还没开始骄,却也感觉心中很是舒坦。 随即不免又想起那日他说的狠话,宋殊那种舒坦的感觉又像是还没燃旺的火苗被浇灭。 断然不能因为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自己便找不到北了。 宋殊心里警告自己。 “姑娘,还要回信吗?”宁然站在远处,看见宋殊许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问她。 宋殊摇摇头:“如今事情都快解决了,就不写了。”“这消息从别人口里说,和姑娘口中说,自然意味不同。要不姑娘还是给陛下写一封信吧。”宁然凑上前,给宋殊倒了一盏热茶,“再说姑娘用了那些土仪,也该与陛下知会一声才是。” 这倒是个正经的理由。 宋殊想了想,便写了简短的几句话,主要是说送东西到悲田院的事情。 “你出去的时候,给张正大人说一声此事。”宋殊将信递给宁然:“就说我已经给陛下说了这事儿,让他再捐些东西到悲田院去,不必束手束脚的。” 宁然听了连忙去了。 过了十日不到,青州的疫情在悲田院的努力下得到控制,最大的功臣便是云道山来的几个道医。 张正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青州官员邀请的宴上。 传了那几个道医上前来,这一看就吓了一跳。那女道医虽然身着朴素,丝毫没有梳妆,但他护送了宋殊这么久,一眼就看出来这女子和宋殊长得很是相像。 怪不得宋娘子一个后宅女子,这般关心悲田院的事情。 思忖了一番,张正便在宴上对几个人大大赞赏,甚至还出言说会上京禀明陛下,为青州疫情出力有贡献的人邀功。 青州官员一听,大喜过望,推崇着悲田院的管事和几个道医,连忙上前谢过。 等出了宴,张正身旁的随从不解道:“青州此番做得并不如何,主人为何还要为他们请功?” 张正冷笑一声,“这些官员不知好歹,青州疫情能控制住,与他们有多大的关系?不过这事儿由圣上分辨,到时候是福不是祸,是祸他们也躲不过。” 430.第430章 第430章 回了京中,张正将宋殊送回了曾经的荆亲王府。 宋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回到这个地方。 当时去信的时候,应当与尹诏良确认一番自己的归宿的。 “姑娘,先进去吧。”宁然侧着头对着宋殊道:“是老夫人一定要见你一面。” 宋殊一愣。 “如今陛下已经住在了宫中,按照规矩,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去宫中长住。”宁然一边走,一边与宋殊解释道:“老夫人住惯了这里,所以陛下将宅子赐给了老夫人。” 宋殊有了畏难情绪,转身抓住宁然的手:“我不想回这里,我想去朱雀巷。” 如今这整个王府的宅子都是老夫人的了,她实在不敢。 宁然是府中人,自然知道一些宋殊和老夫人的渊源,见宋殊这般不愿意,便悄声道:“姑娘,那我们这就走。” 马车车轮转动,宁然带着宋殊先到了朱雀巷安顿下来:“姑娘,若是老夫人那边的人问起,我们便说是明日会来的。” 宋殊感激一般地拉住宁然的手:“此番多亏了你。不知我哥他们会被安排到何处?” 宁然看了一眼宋殊打量的眼神,却沉默不答,只叫了雀酒来,然后去复命去了。 雀酒见到宋殊,很是激动:“姑娘,还好你无事。” 宋殊看见她也是感慨万千,“这些日子可还好?” 雀酒擦了擦眼角的泪意:“都好,我替姑娘守着宅子呢。” 说来这个院子和里面的奴仆,早就已经是宋殊名下的了。“姑娘累了吧?可要休息。” 宋殊摇摇头:“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 雀酒连忙叫人给她打了水,又将沐浴的东西给宋殊准备了周全。 宋殊舟车劳顿,沐浴泡澡时竟然在水中睡着。 雀酒进来绕过屏风看了一眼,连忙让人捧了衣服进来,又伺候着宋殊将头发洗了。 宋殊醒来便察觉有人,吓了一大跳,见是雀酒在帮她洗头发,才稍稍安心下来。 等沐浴完毕,宁然也复命回来了。 宋殊见到她,屏退了左右,找她单独说话:“陛下知晓我到朱雀巷的事情了吗?” 宁然跪地请安:“知道了,陛下说姑娘愿意便住下,但是待登基大典之后,姑娘要去参加选秀。” 宋殊听了一愣,“选秀?” “是。”宁然接着道:“屋外还有宫中赐下的不少东西,有头面、首饰、光是锦缎就赐了十多匹。陛下说今日政务忙完,会来看姑娘。” 宋殊眨眨眼,“这样,那让雀酒准备着吧。” 宁然又道:“今日陛下心情很好,说姑娘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乃良善之举,救了青州百姓。” 宋殊指了指自己,“我?不过是捐了和送了些东西去悲田院。” “今日我去时,张正大人也在。”宁然缓缓道来,“听闻就是因为姑娘在最危急的关头捐了粮食,才缓了悲田院的燃眉之急,不然恐怕要死不少人。张正大人还特意为悲田院的游医们请了功,陛下便说要召悲田院的管事、还有云道山的游医进宫受赏呢。” 431.第431章 第431章 宋殊听到这里,有些错愕:“进宫受赏?” “正是。”宁然听了便笑道:“姑娘要不要给晴儿姑娘书信一封送过去?” “嗯。”这事儿说来也是大事,让晴儿有个准备也好。 “你去拿纸笔来,我写一封信,你帮我送到青州去。” 宁然听了道好。 宋殊写完了信,便问起京中如今的情况,还特意问起了曾经的南州州府。毕竟牧大人与牧本有亲缘关系,她这边如今不方便替牧本说话,但他的亲人却可以。 宁然听了自然明白宋殊的目的,她温声劝慰道:“姑娘不必如此担心牧公子。陛下一向心系天下,秉公无私,带他们回来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与右相瑞王有关联,这里面的事情厘清了,也就无事了。若是他们与谋反一事牵连至深,那自然是他们自己的错,姑娘万万不能因此沾染了关系。” “再说当初,若不是宋大人和牧公子阴差阳错将您带走,恐怕姑娘已经身陷囹圄之中了。那瑞王就是个疯子,后来甚至还以右相女儿要挟右相,又以右相来要挟陛下。” 这还是宋殊第一次听到当时之事这么详尽的内容,连忙问道:“然后呢?” “他们都是谋反罪人,死到临头了才会如此,陛下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宁然扫了宋殊一眼,继续道:“陛下杀伐果决,大约只有遇到了娘子的事情,才能让陛下心软。” 雀酒从外面挑了几匹夏天能穿的料子,特意让人捧进来给宋殊看:“姑娘看看,这几匹料子如何?正好夏日了,姑娘今年也没做夏天的衣服。” 宋殊选了两匹,指了指另外一匹:“你们跟着我也受苦了,这匹布可有多的?给院里的婢子都做一件,再选颜色沉稳些的,给其他人也做一件。” 雀酒听了,开颜道:“跟着姑娘怎么会受苦,哪家主子还如姑娘这般大方,陛下赏下的料子还能给了奴婢。”宋殊便道:“那你们更要用心侍奉陛下才是。” 这话一出,雀酒都有些错愕,与宁然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撇开,笑着道:“自然是。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替院子里的奴婢们多谢姑娘大恩了。” 说完,看着宋殊沐浴之后清水出芙蓉的模样,雀酒问道:“陛下晚些就要来了,姑娘可要梳妆?” “嗯。”宋殊点点头,“你去将今日赏下的朱钗头面拿过来与我瞧瞧,我选两件戴上。” 雀酒大喜过望,连忙出去将赏赐拿进来。 …… 夏夜天气微凉,清风徐来,吹得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 房内点了香烛,古朴清雅的玉石方桌旁,宋殊坐在一张藤椅上,拿着以前自己的练字的纸张在翻看,看到尹诏良以前给她写的字帖,她愣神了许久。 “这字帖如今可是陛下的墨宝,要是拿出去,恐怕一字千金吧?”给宋殊扇扇子的小丫鬟打趣道。 雀酒冷横她一眼,“我看你是在院子里待久了,什么话能说不能说都忘了。” 那小丫鬟被这声呵斥吓了一大跳,连忙敛下了神色。 432.第432章 第432章 宋殊此时也回神,看向小丫头:“她估摸也才十三四岁,年轻不懂事也正常。” 雀酒也没继续说她,笑着道:“她说话虽然不恭敬,但陛下疼爱姑娘倒是真真的。” 宋殊笑了一下,手扶过字帖的卷毛的边儿,轻轻道了一句:“是啊。” 此时院外传来马车的声音,雀酒耳尖听到,连忙出去查看迎接。 听见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宋殊知道应该是尹诏良来了,便也起身走到了门外。 树影在影影倬倬的灯笼光线下摇曳,假山流水潺潺,听得让人心静。 尹诏良踏步而来,掀开遮挡视线的竹子枝丫,只见宋殊娉婷站立在高高的屋檐下,拿着一个团扇轻轻摇着,不时与身旁的小丫鬟说着什么。 月牙色的锦缎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外面罩了轻纱外衫,更添几分朦胧之意。一头青丝盘了起来,露出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上面坠了一串米碧色的珠玉,添了几分精致。 竹影摇动,宋殊随着声音看过来,便见尹诏良在阴影之中长身而立,就算浓郁得犹如泼墨一般的夜色,也难掩他卓华俊朗的身姿。 宋殊从小丫鬟手中拿过灯笼,笑着走过来:“陛下来了。” 尹诏良站在原地未动,一直等她走到跟前,伸手轻轻逗弄了一下她的步摇:“这是今日赏下的?” 宋殊抬眼看他,只觉得他在明灭的阴影之中,五官更是清晰立体,“是。好看吗?” “好看。”尹诏良伸手将她手里的灯接过,左手拿灯,右手牵着她走了进去:“你喜欢就好。” 两人到了屋中坐下,跟在尹诏良身后的一行宫人哼哧哼哧地将一大坛冰抬了进来。 除了冰,还有一个全新的铜冰鉴,造型模样都是格外的雅致。宫人们将冰填到冰鉴内,又送上了新鲜的瓜果,这才退下。 “虽然京中比岭西不及,但这天也炎热。”尹诏良开口道:“以后每日晨间傍晚,我差了人送冰出来,他们去完了王府就会来你这儿。” 宋殊听见王府两字,站起来在尹诏良脚边跪下:“陛下,今日……” 还不等她谢罪,尹诏良便打断她:“这事儿宁然已与我说了,你不愿意去便不去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宋殊抬眼看他:“陛下……” 尹诏良将她拉起,揽入怀中:“不知为何,听你这么叫便觉得有些疏离。如今我又不在宫中,倒也不必如此恭敬,唤句夫君来听听。” 宋殊眨眨眼,张了张口。 他的眼神近在咫尺,两人的视线在幽暗的烛火中相遇。 宋殊脸颊突然一热,更是叫不出口了。 尹诏良见到如此,笑了一声,也不勉强,拿了一旁的瓜果喂到她口中。 “这是才进贡的荔枝,可好吃?” 宋殊被他刚才的眼神臊得心慌,只垂着脖颈点头称好。 尹诏良却将她手中的团扇抢过,用扇柄支起她的下巴:“好吃?我也尝尝。” 说罢,他倾身吻了上来。 433.第433章 第433章 一夜毕,尹诏良早早起来去了宫中。 两人小别胜新婚,自然折腾得晚。再说尹诏良一直惦记着那一句“夫君”,硬是叫宋殊喊得嗓子都快要疼了才放过她。 宋殊醒来之时,天已经亮堂堂的了。 雀酒连忙进来伺候她洗漱梳掠,“姑娘,陛下走之前说了,他下了朝便回来。” 宋殊吃了一惊:“下了朝?” 雀酒点点头:“陛下说了,他带着姑娘去见见老祖宗。毕竟长辈要求,不敢不从,到时候让老夫人记挂了可不好。陛下可真疼姑娘,应该是知晓姑娘怕独身去见老夫人才如此。” 宋殊听了,拿着金钗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嘴唇抿着,似乎扬了一些弧度。 雀酒便道:“姑娘容颜明艳出众,今日又是要面见长辈,不若用些温润清雅的玉饰?” 宋殊比雀酒更为了解老夫人,便道:“嗯,用些白玉。发髻也简单一些,再选一身稳重的衣服。” 雀酒连忙让小丫鬟捧了三套备下的夏装,“姑娘看看,这些可够稳重?” 宋殊便选了一身淡蓝色的主腰,下身是米色云鸾鸟纹的马面裙,外面罩了一身长坠米色纱衫。 “这样是不是也太素净了些。” 宋殊却很满意,“就如此吧。” “对了,你去找人去给粉黛送个信儿,让她明日有空来见我。” “是。” …… 荆亲王府如今已换了牌匾,尹诏良出了宫就没用自己的马车,用的是朱雀巷的小车。 尹诏良先行从车上下来,又伸手将宋殊从轿里扶出。 府中的人看了,暗暗心中吃惊,但也不敢乱看乱想。宋殊跟随着尹诏良的脚步进了府中。 如今老夫人依旧居住在西兴苑内,老人念旧,许多东西还是老物件用得习惯。 “请老夫人安。”宋殊见了老夫人,跪了下去。 老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尹诏良。 “起来吧。”她说完,便笑着对尹诏良道:“陛下,今日下朝如此早?” “外祖母,何必如此生分。”尹诏良走到老夫人身边。 “陛下,礼不可废。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院之间,纲吉伦常乃是祖宗之法,断然要谨遵才是。”老夫人一边笑着,一边让燕嬷嬷给尹诏良斟茶。 尹诏良看向宋殊,“你也坐吧。” 宋殊得了话,这才找了下首的位置坐下。 老夫人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撇,她自然知道尹诏良陪着宋殊来是何意,她看向宋殊,“如今安全回来了,以后便要忠心侍奉陛下才是。” 宋殊垂首称是。 “今日陛下好不容易出宫来一次,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吧。”燕嬷嬷笑着试探着开口,“老夫人可念叨陛下好些日子了。” 尹诏良前面去岭西十余日才回,到了京中又在忙着政务,来府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是留下用膳再走。 “好。”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坐上了桌。 曾经宋殊来西兴苑,那都是伺候尹诏良或者是老夫人用膳,哪里有她上桌的份? 434.第434章 第434章 席间的菜自然多数为尹诏良喜欢吃的,其余的便是老夫人常用的几样。 老夫人期间只与尹诏良说话,对于宋殊则是态度淡淡,若是尹诏良提到了宋殊,她也会说上几句。 这几句话更像是看在尹诏良的面子上。 宋殊随着尹诏良走后,燕嬷嬷拿着扇子坐到了老夫人身旁的小凳上,一边扇风一边与老夫人说着话:“瞧瞧这银霜,如今还知道找陛下来撑腰。” 老夫人神色淡淡:“她被瑞王掳走这么些时日,如今清不清白都是二话,但诏儿重情,如今她还受宠,也得给她两分薄面。” 宋殊去岭西的事情,除了尹诏良身边亲近之人,连老夫人都只知道宋殊被瑞王掳走,其余的一概不知。 “可不是呢。但陛下似乎也未说让她进宫的事宜。”燕嬷嬷小心翼翼道。 “怎么未说?”老夫人冷哼一声,“陛下登基后,我便让户部着手了选秀一事,如今诏儿想顺水推舟,将她也名正言顺送进宫去。” “这……不过说来,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也有选秀的资格。” “是。所以要选也随他,左右不过是个女人。此番选秀,也断不会因她一人而选。” “老夫人说得是。” “只待大典之后,能选个中意的主事中宫。” …… 宋殊与尹诏良出了府门,尹诏良便带着她去见了宋濂。 宋殊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遭,只是她一回头的时候,尹诏良已经在与丁宗离开。 她连忙踏进了房里。 房内宋濂一身朴素的麻衣装扮,脸色还算好,坐在一张椅子上。 宋殊眼泪婆娑,“大哥,你的腰伤好了吗?”宋濂笑着看她,也没站起来:“好了许多,只是如今走路还是有些难,坐着已经无大碍了。” 宋殊连忙走过去,扑到他身边。 宋濂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放心,无事。在我伤好之前,我都会在京中。” 听到这话,宋殊一愣:“伤好后呢?” 宋濂许久未说话,看着妹妹晶莹剔透如同琥珀般的眼珠,“殊儿,你要知道如今我的情况,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宋殊听到这话,眼泪便流了下来。 宋濂拉住她的手,“我本就是军士,去往边疆镇守四方,也算是回归本职了。” “边疆?!” 宋濂点头,“我与牧本阴差阳错救下了你,陛下开恩,允了我折功抵罪。” “那牧大哥……” “他与我此番交代了许多瑞王的旧部情况,能保全性命。但后面他的事情,你也无需多问了。” 宋殊听了,呐呐道:“保住了就好。” “此次会面,也是与陛下求来的。”宋濂拉起宋殊,让她在旁边坐下:“以后你也不必担心,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自然会回以前的住处去。” “什么时候呢?”宋殊着急问道。 “如今尚不清楚,不过晴儿快来了。不若你先帮我收拾了宅子去?” 宋濂想着让宋殊做些事情,恐怕会让她安心一些。 435.第435章 第435章 与宋濂说通了话,宋殊心中冷静许多,再也没有那种闲下便会生出焦虑感来的心慌情况。 回了院中,正好宫中的奴仆又送了冰来。 坐在温度舒服的房内,宋殊莫名内心涌动出一股感动出来。 宋濂与她说得很清楚,当初瑞王一党,就算是手下张罗的喽啰也一并打尽赐了死罪。 除了戴罪立功之人,只有与她有干系这几人审了又审,甚至当初将她掳走的奸细现在还在受罪。 宋濂直言如今能活命都是因为宋殊的关系。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殊儿,如今这般境地,是我将你带走到岭西咎由自取的结局。你与陛下不应为此生了间隙。他于我承诺了许多,他对你的情意可能比你我想的都要深。” 想到宋濂今日的这番话,宋殊心中亦有所感。 “雀酒,你找几个干活麻利一些的粗使,明天同我去我大哥那边一趟。” 雀酒询问道:“是宋大人的府上吗?” 宋殊点点头。 雀酒抿了抿唇,“那宅院已经荒废了些时日了,宅中无主人,奴仆们偷了宅里的东西出去变卖,我曾经去过一次,院里许多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 宋殊听了很是生气,“他们怎么敢!” 雀酒连忙拿冰鉴旁冷着的茶水递给宋殊,又道:“姑娘不用生气,那些仆人不是都有身契吗,报官便是。” 宋殊听了点点头,“这么久了,恐怕官府也管不了多少。明日我先去看看再说。” ……第二日一早,粉黛和霜儿就找上了门。 粉黛看见宋殊,便是泪眼婆娑。 她们两人只知道宋殊被掳走的事情,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么久了,没有你的音信,我还以为……”粉黛说着,哭了起来,“我每隔三日便让人来这里问你的消息,昨日听到别人说你回来了,我喜不自胜。” “姑娘。”霜儿也是泛着泪意。 雀酒给几人上了茶,安慰道:“快别哭了,姑娘回来是喜事。” “对,是喜事。”粉黛擦擦眼泪,又用手绢替霜儿擦了擦。 宋殊看在眼里,“霜儿如今在食店里可还好?” “好着呢。”粉黛笑着道,“我在店里主事有些忙不过来,她来了之后很勤快,平日里帮了我好多忙。” 宋殊听了便笑:“这样也好,那就让她留在那边吧。” 粉黛今日带着霜儿过来,就是为了将霜儿送回来,听到宋殊这番话,有些错愕:“留在我那边?” “嗯。”宋殊点点头,霜儿忠心但为人单纯,容易被人哄骗,以后宋殊身边只会更为复杂,还不如让她在外面替自己做事。 粉黛看了看霜儿,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便笑着应了下来。 三人说了会儿话,粉黛要与宋殊单独说食店的经营事宜,便支走了霜儿。 粉黛将整理好的账本拿出来给宋殊过目,又再提了霜儿之事:“你身边如今没个自己人怎么行?虽然霜儿不能主事,但好歹为人忠心。” 436.第436章 第436章 “我如今身边不缺人。”宋殊笑了笑,对着粉黛道:“她对我忠心,你便放心大胆的用她,替我调教一番。假以时日若如我需要用人,也算是还有一个人选。” 粉黛听了,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带出来的人你便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宋殊随意翻看了账本,却没想到食店如今生意这么红火。 “这……如今食店都赚了几百两银子了?”宋殊看着结余,有些不可置信。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食店如今能赚这么多。”粉黛笑着道:“如今生意做得红火,若是你愿意,我想再用这些银钱盘个店面下来。” 宋殊听到便道:“你愿意的话,随你折腾去。” 粉黛看着她,“这可都是你的钱,你也不上点心。” “我就是没上心才让你替我赚了大钱,我要是上心了,恐怕这店面还不如现在呢。”宋殊拿着团扇遮住嘴儿笑。 粉黛也被她说得笑起来,“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 粉黛脸上挂着羞意,眼神扑朔着,睫毛扇了扇:“就是……” 宋殊何尝在粉黛脸上看到过这般神色,只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而且还与男子有关! “就是……” “你快说呀!”宋殊忍不住拉粉黛的衣袖。 粉黛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羞涩道:“就是以前府中有个侍卫叫左嘎你可还记得?” 宋殊自然记得,“是我吩咐去店里帮衬的那位?” “正是。”粉黛飞快瞄了宋殊一眼,又被她打趣的眼神给羞得埋下头去:“他与我已定情。”宋殊回想过往的细节,拉住粉黛的手:“当初我就觉得他待你特别。” “特别什么呀?”粉黛不好意思,连额头都生了细汗。 “以前食馆有事,我要带人去,他每次都是主动请缨。” 粉黛脸颊微红,“我倒不知道有这一出。当初霜儿不知去哪里,也是他将霜儿带到店里的。” 宋殊便问:“他如今还在院里吗?” 粉黛点点头。 “我真替你高兴,如今出了府,也找到了自己喜爱之人。” “这些事都托了你的福。”粉黛起身对着宋殊福了一礼,真心实意道:“殊儿,这辈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吩咐便是。” “我将你赎了身,可不是给我做丫鬟的。”宋殊笑着道:“看你在外面过得舒心,我也开心。” 当初她跟着老夫人从南州来到京中,若不是粉黛这么多年的照拂和提携,恐怕她也没有今日。 “那你呢?你过得舒心吗?”粉黛忍不住问道。 宋殊笑了笑,指了指冰鉴:“如今夏日能用冰,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粉黛悄声道:“你回来之后,老夫人没找你?” “找了。但我一个人去害怕,便先回来了,昨日陛下陪我一同去的。” 听到这句话,粉黛惊讶一瞬,笑着道:“陛下真是疼爱你,便是成了婚的夫君,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 437.第437章 第437章 成了婚的夫君可以做成什么样的事,宋殊自然是不清楚的。 但是身为九州之主,能够为她做到如此,她确实心怀感激。内心之中要是一点都不动容,那定然说的是假话。 听到粉黛如此说,宋殊也只是羞涩抿嘴一笑。 宋殊笑着又与粉黛说了一些体己话,念在粉黛这一时间操持食馆辛苦,让雀酒准备了陛下赏的料子送与她。 “陛下赏了不少料子,我哪里穿得过来。你拿去给自己和霜儿做几身衣裳去。” 粉黛朝皇城叩拜了皇帝,又谢了宋殊,霜儿不懂这些理解,只懵懂地跟在粉黛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做。 宋殊看了,走之前拉住粉黛:“霜儿以前只在南州生活过,后来来的院中,我只教她勉强识过字,但礼节教的少,你回去之后还要多多提携她。” 宋殊以后不可能只拘泥于这四方小院,若是身边人不懂礼数,被有心之人利用扣上帽子,那就不好了。 粉黛听懂了她的话,拍拍宋殊的手:“你放心便是。” …… 京中要举办大典,不光是官家热闹非凡,连普通民众也是兴致勃勃。 荆亲王执政多年,在民众中很是威望。 以前便有百姓常言,就算未听过陛下名,也应听过荆亲王的威名。 如今尹诏良登基,可谓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大典当日,宋殊带着院中的奴仆,还有食馆里得心的几人去凑热闹。 天家礼仪哪能有普通人观礼,但即便是这样,靠近皇家祭祀的天坛外面依旧是盛况空前,熙来攘往。 随着天家鼓声的响起,群情鼎沸,有人大呼万岁。众人看着这般场景,无不被震撼,兴高采烈地欢呼鼓舞,放起鞭炮跳起舞来。 不一会儿,天坛的大门打开,竟是天家开恩,说是天热,设了好多处茶棚,施水布茶,体恤百姓。 太监的令高高唱完,底下的百姓竟是千恩万谢,跪倒了一大片。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讨杯茶水,沾沾喜气。”雀酒笑着道。 “人太多了。”宋殊看了一眼,天坛城墙附近的茶棚都已经是水泄不通了,“走,我请你们吃茶去。” 她眨了眨眼睛,“用陛下的银子,也算是沾了喜气。” 这般说笑的样子,倒是让几人都笑了起来。 “好好好。”粉黛笑着挽住宋殊的手,“我们沾沾喜气去。” …… 回到朱雀院,便看见有个小奴等在院门口。 雀酒扶着宋殊下了轿,问她:“你是哪家的小奴,怎么等在院门口?” 那小奴行了礼,神情中带着怯怯:“我是才被买进宋家的奴婢,大公子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句,他回府了。” 宋殊一听,神情更是惊喜:“回府了?” 雀酒笑着道:“恭喜姑娘,恭喜公子。今日大典,陛下大赦天下。” “快!随我去看看!”宋殊很是高兴,“院子这几日应该已经收拾妥帖了吧?” “姑娘放心,早几日便已经妥帖了。这些奴仆采买了没几天,奴婢都看着眼生。” 438.第438章 第438章 “无事。只要不像以前的那些奴婢一样忘恩负义便成。” 雀酒小声道:“姑娘放心吧。这次管事的奴婢是罪奴,读过书识过字,他们也不敢做那样的事情。有他们管着那些愚钝的,再不会发生以前那种事情了。” 这些罪奴以前莫约都是官家子女,被罪事株连才当了奴婢,他们是官奴,自然不如同随意买卖的奴婢。 说话间已经走到宋宅,宅子已经不同上一次来的时候那般破败,如今挂了红红的灯笼,门童看见宋殊来了便去报信。 “姑娘,稍等。”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新衣的宋濂就来了,“殊儿。” 他脸上洋溢着喜悦,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烛:“快,和我一起放鞭炮,去去晦气。” 宋殊拿过香烛,笑着问:“跨火盆了吗?” “跨了。就差点爆竹了,一直在等你。”宋濂笑着拉过她的手,问她:“怕不怕?” 宋殊便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在王府里的时候向来胆子大。不信你问粉黛去。” 宋濂听着宋殊活泼的话语,看着她的笑颜,总算放宽了心,看来近日她过得不错。 两人放了爆竹,才带着奴仆进到院子里去。 “我早早就让人去你那儿等着了。你在外面可有用膳?” 宋殊其实不太饿,不过也摇摇头:“没吃呢。” “那便在家一起用吧。” 兄妹两人屏退了奴仆,坐到圆桌旁。 桌上许多菜都是南州的菜式,不过宋濂的厨艺是没办法做出这些菜式的,宋殊问:“这是家里的厨子做的?”“我还得谢谢你,本来只期望你叫人给我打扫打扫,没想到什么都准备周全了。我一回来,看着那些陌生的奴仆,差点都怀疑这是不是我家了。”宋濂说着,给宋殊夹菜。 “是雀酒办事办得好。”宋殊笑着道,“我也就来过一趟,大概清点了一番。” “你上心的事情,她们自然办得好。只是等我伤养好之后,就要去其他地方,享不了这个福气了。”宋濂笑了笑,接着道:“未来你与晴儿在京中,可要互相帮衬着。” “我与陛下求求情,让大哥留在京中吧。” 宋濂却摇头:“不用了。陛下给了我选择,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宋家式微,宋殊留在陛下身边要想要一个好位份,家族中必须需要有人站出来。陛下不计前嫌,有意提携宋家人,他愿意冲锋陷阵。 而且宋濂心中,也存了一份愧疚。 当初他努力力保了先皇,却也还是死于了乱党手中。虽不是他杀死的,却始终心中怀着一份愧意。 “今日不说这些。”宋濂倒了杯酒,与宋殊喝起来:“今日是大吉日,京中家家喜乐。” 宋殊也不想扫兴,与宋濂碰杯喝了:“大哥才回,今日好好休息。” 今日没有宵禁,宋殊又与宋濂一同去街上逛了逛,到了戌时半刻才回。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街上夜游的人还有许多,热闹非凡。 小轿停在院外,宋殊掀开轿帘,对着宋濂笑了笑,才进了院里去。 新写了一个文,是仙侠文。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打开我的主页,点进去看看哟 439.第439章 第439章 院子里挂着高高的灯笼,宋殊一愣,询问道:“陛下来了?” 雀酒脸上带着喜意,“是呢。” 雀酒将灯笼低垂着,仔细照亮着石径,“陛下饮了不少酒,姑娘小心些伺候吧。” 宋殊应了一声,连忙走进去。 尹诏良坐在大堂一旁的罗汉床上,手支着脸,黑羽毛一般的睫毛垂着,眼神有些迷离。 “陛下!”宋殊喊了一声,快步走进去。 尹诏良听到她如此欢快活泼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愣神。 宋殊笑着走过去,扑进他怀里:“多谢陛下大赦,今日我才得见大哥。” 要知道这事儿砍不砍头,也就在尹诏良的一念之间。 尹诏良搂住她,仔细看她的神色,嘴角噙着笑:“今日街上热闹吗?” “陛下登基大吉,自然是热闹非凡。”宋殊任由他搂着,“今日我还去了天坛之外呢,只是人山人海的,只听了鼓声响。” 尹诏良笑着看她:“祭祀先祖都差不多,下次有机会带你去。” 宋殊此时并不知道他在许诺一些什么,她以前虽然是高门奴仆,但是却对宫中的规矩知之甚少。 皇家祭祀,普通妃嫔根本就不配与皇帝同时出席,若是有女眷出席,一般都是正妻或者是有后的妃嫔。 “今日怪热的。”宋殊扇了扇自己的脖颈,“陛下可沐浴了?实在是热得慌,我先去洗个澡可好?” 尹诏良抱着她,看着她雪腮上白皙的嫩肉随着她说话一股一股的,歪头提议:“要不……” “嗯?”“一起洗?” 宋殊愣了一下,脸颊立马如同染了色的晚霞一般:“陛下!” 尹诏良却不放手,抱紧了她:“行不行?” “不行!”宋殊推他,“陛下快放手。我去给你倒茶。” 尹诏良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不行?那我不放。” 宋殊实在不敢想他今日白日在大典是怎么一番威武正气,而如今却如同一个稚子般在她怀中耍赖皮。 不知为何,心像过了水的黏土一般,变得柔软起来。 不过就算是如此,宋殊还是没办法厚着脸皮应下一同洗澡的事情,软软瞪他一眼,眼中含着万分娇嗔。 尹诏良眸光微转,似乎还藏着让人窥不见的半丝委屈:“那你快去吧。” 宋殊看着满身矜贵的男儿如此,莫名想笑,只是这笑怎么也不能让尹诏良看见。 不然恐怕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宋殊沐浴完穿上了雀酒才命人给她裁的寝衣。 这一身用的新乳烟缎,裙摆与袖口上绣着几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纤纤楚腰束着芙蓉色的丝绸,三千青丝垂在耳后,黛眉如柳,双眸似水,本就惹人嫉妒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妩媚。 尹诏良今日劳累,在罗汉床的四方靠枕上已经打上了盹。 宋殊想着今日所见,看他这副样子也泛了一丝心疼,拿了薄被轻轻给他盖上,然后出去让雀酒给她绞头发。 雀酒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屋子里,“姑娘,陛下睡着了?” 440.第440章 第440章 宋殊点头。 雀酒便道:“今日大典,陛下莫约起得很早,定是劳累了。” 宋殊:“我今日出游半日都觉得累人,更不用说陛下了。我看陛下也饮了酒,你去让人煮点解酒的,等会儿我与陛下都要饮。” 雀酒连忙把帕子给了旁人,“正好厨房还有些梅子。” “那用我写的房子,拿晒干的桂做个梅子饮。” 梳了一个简髻,宋殊让奴婢将做好的饮子一同端了进去。 尹诏良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沐浴后的宋殊芙蓉如面,笑盈盈走过来。 “陛下,院里的奴仆熬了戒酒的桂梅子汤,喝点吗?” 尹诏良心中很是舒畅,就像是多年来不通的沟渠突然被人清扫了落叶和淤泥,满腔胸臆便顺着这畅通的沟渠而下,显露在幽深的黑眸之中。 尹诏良张开手臂,一副要拥她入怀的模样。 宋殊依过去,坐在他身旁,拿着梅子汤碗和勺,轻轻吹了吹表面一小朵一小朵的桂。 “这汤煮好了过后用井水镇过,后面又放在冰鉴里面凉了一会儿。”雀酒在一旁道,“不过冰鉴里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所以这饮子也不算凉。” 宋殊:“太凉也不好,晚上吃了脾胃不消化。” “你们先下去吧。”尹诏良却无心听雀酒说话,一手揽住坐在一旁的宋殊。 雀酒看着情形,对着宋殊笑了一下便下去了。 宋殊推了一下尹诏良,“陛下怎么如此?让奴婢看了笑话。”“笑话?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看我笑话?”他笑着问宋殊:“我想让你喂我。” “原来陛下是真的怕奴婢看你笑话啊。”宋殊意有所指,笑着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喂食。” 尹诏良一把搂紧她:“今日怎么这般顽皮。” 宋殊看着他,笑着:“大约是因为陛下登基,开心吧。” 其实宋殊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感觉在人前高贵威严的他,偏偏会特别的偏爱她。 如今大哥和牧本的事情也解决了,宋殊心中也没了负担,自然也看他没有了以前的芥蒂。 “我发觉,你开心了,我也开心。”尹诏良脸上带笑,“便是今日大典之上,也没有现在觉得舒心。” 宋殊听了,只觉得心中暖意流畅,“陛下说的可真?” “自然真。” 说罢,尹诏良轻轻啄住那红艳艳的唇,摩挲着她的细嫩的脸蛋,“只是不知道宋娘子愿不愿意让我更开心些?” 宋殊脸颊泛红,她如今早就不是黄大闺女,自然明白他说的开心是哪方面? 莫名想探究他对自己的底线,宋殊带着羞涩抿嘴,“那殿下为何不想让我更开心些?” “让你更开心?”尹诏良将她横抱起来:“自是有让你更开心的方法,只是宋娘子一会儿可不能叫停。” 登基大典之后,全朝休沐三天,尹诏良嘴角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坏笑,宋殊却没有看懂。 他将她放倒在床上,仔细看着她带着羞涩的脸颊,指骨游离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441.第441章 第441章 如今的寝衣是新制的,全身上下都没有盘扣,纤薄的腰身被一封腰带给紧紧的包裹住,只需拉扯一下,全身的寝衣便会松开来。 他那句“一会儿不许叫停”实在是让人害怕,宋殊连忙按住腰封,瞪大了眼睛:“陛下!” 那眼睛有些委屈,似乎在控诉他过分。 尹诏良却拿开她的素手,“你慌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宋殊就是知道,一会儿他会过分,而且会很过分,还不让她叫停,这怎么能行? “今日陛下不累吗?”她便扑朔着杏眼开始转移话题。 “累。”尹诏良其实很喜欢宋殊这样与他说闲话,感觉两人的距离更拉近了些,他也躺到床上去,揽抱着她:“怎么会不累,天都没亮我便起了。” 宋殊听了窝在他怀里直笑:“原来做皇帝如此辛苦。” “可不是。”尹诏良叹了口气。 “所以今日……” 宋殊伸出一根手指头。 尹诏良低头看她,声音有些低沉,俊美如铸的面庞就在眼前:“什么意思?” 宋殊脸颊涨的通红:“只能一次!” 尹诏良闻声低笑,“殊儿在与我求欢不成?” 求欢?! 他说的话宋殊都不知道如何接,嘟囔了一句:“才没有。” 尹诏良伸出手,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两人本就睡在床榻之上,燥热的气息几乎一点就燃。莫约是因为过后休沐还有时间,尹诏良如她所愿只能一次。但因为明日无事,他便有些不管不顾的疯起来,宋殊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融化掉了。 许多次她都受不住,差点求饶。 如同尹诏良今日发言的话,他是不会停的。 事过之后,宋殊早就全然脱力,被尹诏良抱在怀里,两人都有些汗津津的。 “这天实在有些热。”尹诏良拿了扇子,替宋殊打着扇。 其实这时候可以使唤奴婢进来,可是尹诏良垂首看在怀中的宋殊,她面若刚刚被雨雾打湿过的芙蓉,娇滴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这种样子的宋殊,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直到宋殊睡了去,他才起身去浴房随意冲洗了一遍,又拿了温热的湿帕子替宋殊也擦了擦。 …… 翌日两人都睡得很晚才起来,宋殊早晨起来洗了澡,穿上了才做好的新衣。 “这样是你亲手画了图让绣娘赶工的?”宋殊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衣袖上精美的绣纹,问雀酒。 “是。姑娘可还喜欢?”雀酒连忙替宋殊理了理领子,“要是喜欢这种绣图,奴婢再让人换了颜色做上几件去。” “你可真是手巧,三个我恐怕也比不上。”宋殊笑了笑,“不过不用做了,新衣服我都还没穿完,做那么多做什么?陛下去哪儿了?” “陛下怕惊扰了姑娘,在后面的罩房院子里练剑。陛下对姑娘可真是体贴。”雀酒忍不住羡慕道,她要是以后也嫁个这样的郎君该多好? 宋殊嘴角噙了笑,却没搭话。 不一会儿尹诏良便从后院进来了,一身短打装扮,让人看了倒是眼前一亮。 442.第442章 第442章 尹诏良看她穿了新衣服,便问:“这是才做的?” 宋殊点点头,“陛下今日不上朝?” 她有些好奇道。 “登基大典之后,大赦天下,休沐三人,与天同庆。”尹诏良将剑随手一抬,便有奴婢上来将剑身接下。 雀酒倒了茶水端过去,尹诏良一口喝了。 “这几日京中太热,不如与我去庄子上小住?” “庄子?哪个庄子?” “庄子多了去,不过京郊有个以前我就爱住的避暑庄子,你也应该知道吧。” 说了避暑,宋殊还真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因为每年老夫人都耐不住热,常常去那边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与陛下去避暑是我的荣幸,只是……” 尹诏良抬眉。 宋殊挥挥手让奴仆都退了下去,“只是能不能换个地方?” 尹诏良坐下来,仔细听她说缘由。 “老夫人每次见到我,特别是与陛下一起时,总是有许多规矩。大约是因为我出身奴婢,她打心底认为我配不上陛下吧。” 尹诏良看她:“那你觉得呢?” 宋殊被他问的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依照自己内心所想,宋殊踟蹰着开口:“如今来考虑这个问题感觉有些不实际了。”管它配不配得上,他们如今的关系都这样不清不楚了。尹诏良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她内心很清楚。 但既然已经如此,有些事情总要解决,不能再一味的得过且过,这样她不会开心,他也不会开心。 “因为不管再配不配得上,如今我与陛下不都在一起了吗?”她笑盈盈的,将这么句不太好接的话,就这么揭过去了:“但有些事情,自己内心是一个答案,别人又是另外的答案,我人言式微,管不了其他人,但也不想因为别人的想法受伤害。” 她说得委婉,但是联系那个庄子常住的人,尹诏良其实已经明白了她说的意思。 “你不想与老夫人撞见?” “嗯。” 尹诏良看向她:“如今你们撞不到,但是你与我一起,偶尔也需要与外祖母交流。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想到上一次尹诏良特意陪她去了王府旧宅,想来他这一句话也不是空话。 “好。” 尹诏良想了想,便道:“你先将要带的东西整理好,我一会儿去看一下外祖母,保证这次你我二人玩个畅快。” 两人同用了早膳,尹诏良便坐着马车走了。 宋殊便让雀酒收拾东西,去了一趟宋濂那里。 宋濂听到她要和尹诏良要去庄子上,笑了笑:“陛下倒是好闲情。对了,晴儿在来往京中的路上了,是由青州当地的官员亲自护送的。” “官员护送?” “这次疫情能够解决,不止是救了百姓,还保住了那些官员的乌纱帽,他们哪里敢怠慢。” 而且宋晴一事,禀告了圣上,已经上达天听,怎么又能敷衍了事。 “你且安心去玩两日,估计等你回来,晴儿也正好回了京,到时候我们兄妹团聚。” 443.第443章 第443章 回了院子,雀酒已经准备好了车马:“陛下让人送了信来。说是老夫人留膳,他晚点用了膳再回来与姑娘一同去庄子上。” “嗯。”既然如此,下午又空了许多时间出来,“叫个轿子,陪我去食馆看看吧。” “轿子有现成的,姑娘要去现在就能去。”雀酒连忙吩咐下去。 一行人陪着宋殊去了食馆,如今食馆外面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 宋殊带着奴仆从后院的后门进了里面,没想到如今后院打理得仅仅有条,比上才盘下来的时候简直是两个地方。 雀酒去前面请了粉黛,粉黛也是惊喜宋殊来了,连忙让厨房备下一些点心送过去。 “今日怎么有空来?”粉黛提着茶壶坐下。 这间房是当初特意空出来的雅间,平日里不怎么接客,偶尔用得上也是雅客预定了的。 “陛下回府去陪老夫人了,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你来得正好,店里上了新品,是你那食谱里面的。” “那食谱还没用完呢?” “单是出一个新菜,做菜的大师傅熟练也需要点时日。为了稳妥都是一月出三五个新菜,所以如今都还有富余的。” “辛苦你了。” “你放心,这店我定然给你开得好好的。如今我倒是觉得自己有几分经商的天赋。” 宋殊眨眨眼,“对了,我要去乡下的庄子避暑几日。陛下带的侍卫多着呢,院子里的人我也用不上,便让左嘎在你这里多忙几日。” 粉黛一听,脸有些红,“哎呀,那也不必送到我这里来。” “怎么不必了,这几日京中大庆,又不宵禁,食馆里不缺人手?” 宋殊说完拉住粉黛的手:“昨晚我还特意与陛下打听了一下,左嘎这几个人,不是奴籍的,你要嫁给他不必再顾虑旁的。”粉黛脸蛋如同红霞般,点了点头。 “那你呢?”她神色有些忧愁,“你如今与陛下……” “旧事不提,如今你来我往这么多次,陛下不与我计较,我也不再计较从前种种了。”宋殊说完,常常舒了口气。 粉黛听了点点头道:“是了。你要是留在京中,我也安心。每次你出去,我总是心神不宁。如今这世道,女子家出去怎么也是艰难。” “如今我跟了陛下,断然也过不上艰难的日子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一起在店中用了晚膳,宋殊才回去。 在天黑之前,尹诏良从王府中赶来,陪着宋殊去了庄子上。 庄子地方大,宋殊又被尹诏良胡闹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格外的漫长,便是叫水都喊了三次。 第二日宋殊直接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才起床。 庄子来了访客,是专门找尹诏良的,从宋殊起来他便不见踪影。 想着也无事,宋殊用了午膳便带着宁然和雀酒出去消食。 “你是……银霜姑娘?”没想到庄子上还能遇到熟人。 这个庄子以前就在王府的名号之下,不过和一些给府中提供瓜果蔬菜的庄子不同,这里主要是避暑和游玩享乐东西居多。 往日陪着老夫人来的时候,宋殊也没少与这周边的农户打交道。 “这是宋姑娘。”雀酒笑着说了一句。 444.第444章 第444章 宋殊回想着这个老人家,还真有印象。 因为这个阿婆的脸上有一块椭圆的褐色胎记,实在区别很明显。宋殊只见过一个胎记长在脸上的人,就是她了。 这个阿婆听见雀酒这么说,还以为银霜本来就姓宋,走过来笑着道:“你如今真是光彩夺目,指定是老夫人身旁的红人了吧?” 不等宋殊回话,她连忙拉过宋殊的手,避开她身旁的婢女,“就是去年给你说的那亲事,你还考虑不考虑?他们家那孩子如今建好了屋子,彩礼也愿意多出五两!” 雀酒在旁边听了个大概,直接愣住了! 宋殊拿着个团扇,脸上还挂着笑呢:“那家儿子还没找到媳妇呢?” 当初这事儿实在是好笑,连老夫人都曾经骂过他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庄子旁边有个佃户,看银霜是老夫人身旁的奴婢便起了心思。当初把他们家夸得顶呱呱的好,说是家中只有一个独子,以后家产全是他的,而且婆母人好,对媳妇儿大方。 结果呢,他家不仅没家产,甚至还盼望着找个能赚钱的媳妇儿回去。 老夫人为这事儿还训斥过银霜一番,说她长相招摇便少出去逛。 可是宋殊觉得,这事儿自己有什么错呢?难不成因为自己长相好,便不能如同普通人一样在外散步在外玩耍了吗? 还不等阿婆回话,雀酒便厉声训斥道:“放肆!” 阿婆回头看了一眼气势强硬的雀酒,一时也有些害怕:“这是怎么了?这丫鬟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主子。”雀酒站了出来,“休得胡说,你是哪家的?” 听到主子两个字,婆子瞪大了双眼。 打量了一番宋殊的穿着,怪不得觉得她光彩四溢呢,原来是攀上了贵人。 怕惹事的婆子连忙跪下,道了欠立马跑走了。“何必训斥她,我倒是想听听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呢?”宋殊看着婆子的背影,与雀酒说道。 “姑娘!”雀酒连忙道:“可她那般说话,感觉就没把姑娘放在眼里,奴婢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呀!”宋殊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也没说什么。 两人闲逛了一会儿便回了庄子里去,不多时尹诏良便来了。 因为是去见长辈,他换了一身深蓝色刺绣山水圆领袍,虽是常服,依旧气质华贵,身上略带了几分酒气。 “怎么陛下又喝酒了?”宋殊略过他英俊的面容,连忙走了上去。 “没喝多少。是外祖母特意开的酒,不喝又不成。” 看着宋殊的笑靥,尹诏良只觉得心底柔软。 尹诏良走上前揽过她:“在庄子上觉得如何?” “空气清新,天气清凉,与京中不同,舒服得很。只是夜晚蚊虫多,那灯笼下全是小蚊虫。” “那便去床上,床上有纱帐。”他直接褪下外裳,露出自己强健充满爆发力量感的身形。 宋殊看向他的眼睛,那墨黑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情欲。 “殿下要得这般狠,我哪里受得住?”宋殊瞪着大眼睛,嘴巴一瘪。 445.第445章 第445章 看她这样子委屈,眼睛波光粼粼,尹诏良心肠便软了下来:“是我的不是了。” 听到这句话,宋殊有些错愕,盯着他看。 “本来说多陪你两日,明日朝中有急事,我得回去。你若是愿意,便自己在庄子上住上几日。丁宗呢,也留下来陪你。” 尹诏良实在是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实在是经历了两次,他怕了。 就算如今宋殊说是安心要在京中了,他内心其实也有些不安。 他也不想给宋殊压力,便道:“本来说明日陪你去骑马再回宫,如今实在是忙起来顾不得了。明日让丁宗和宁然陪着你,这样我也放心。” 尹诏良怕她拒绝,俯下身子来,轻轻含着她柔润的嘴唇,轻轻吮了一口。 “你既然说我要得凶了,今日便陪你单单睡觉如何?”他笑着,声音温柔。 随便一揽就上了床,抱着她:“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什么事情?” “大典过后,会有选秀,你得参加。” 宋殊听到此话,聋拉着薄薄的眼皮,轻轻颤了颤,“陛下准备让我和秀女们一同参选,入宫吗?” “嗯。”尹诏良搂紧了她,“光明正大入宫,自然是要选秀的。” “那陛下准备再选几个娘子?”说着话的时候,宋殊睁开了眼睛。 尹诏良顿了顿,盯着她看:“你觉得呢?”“陛下的事情我如何能左右。”她复又聋拉下了眼皮,一副厌倦了的样子。 尹诏良终于笑了一下,“等选秀之日不就知道了。” 宋殊瞥了他一眼,半合着眸子:“陛下不困吗?既然我逛了一下午的庄子,倒是有些累了。” 尹诏良看她这般模样,竟然心底隐隐开心,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抱着宋殊道:“你大哥的伤势也快痊愈了,过后我会封他为五品定远将军,去西北平乱。” 宋殊听到这个消息睁开了眸子。 尹诏良继续道:“你妹妹进京之后,我会诏你一同进宫受赏,到时候到了宫中,不如小住两天?” “陛下真是客气。到了宫中还要邀我同住,到时候秀女们进了宫,陛下是不是今日客气一个,明日客气一个?” “你把我当什么了?”尹诏良不怒反笑。 随即想到她这么说话的缘由,心中暗叹一口气,干脆就把自己的目的给摆上桌来:“你放心。此次选秀本来就非我本意,正好你也缺一个进宫的理由,我便顺水推舟成了此事。等你哥哥立了战功,我会推你上位的。” “殊儿,我的真心你还看不懂吗?” 宋殊听了,内心也有些许震撼。 回想哥哥与她说的那些话,恐怕是早就察觉陛下想为她铺路了。 “我曾经推宁儿上宝座,就是为了自己能过超脱与世俗之外,又能手握政权。如今上了这个位置,我自然不可能让旁人制约我的婚事。”他拉住宋殊的手,“这我还得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确我的心意。” 在遇到宋殊之前,尹诏良曾经觉得自己后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都行。只要家世良好,不是个悍妒无知的便好。 446.第446章 第446章 “旁的我不敢多说。”尹诏良抱紧了她:“只是如今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你且信我。” 宋殊感受着他用力的怀抱,内心也隐隐触动,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信陛下。”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便莫名的升温蒸腾起来。 尹诏良的手用力,忍不住吻了宋殊,两人气息骤然紊乱起来,谁都止不住。 “说了今日不碰你,还撩拨我?”尹诏良声音低哑难耐,那种渴望从音色就能窥见得出来。 宋殊美眸含羞,“我只说了陛下要得太凶,又未说今日不行。” 说完这句话,尹诏良幽沉的视线便紧盯着她,两人的视线碰撞。 尹诏良的吻便如疾风骤雨便落下,他喘息粗重,紧紧掐着宋殊的腰:“虽是如此,面对殊儿,我怎能失信。未来日子还多,我也不急此次。” 这几日要的勤,昨日又狠了些,他也担心她娇弱不受。 他翻身起来,丢下一句:“你先睡。” 他赤裸着上身出了屋,叫了奴婢来:“打水,沐浴。水凉些,天太热。” 宋殊一个人窝在铺了凉席的卧床上,心底莫名流过丝丝甜意。 尹诏良的这番话特别的打动她,特别是他没有强忍住欲望也要信守承诺这一点。 莫名的,宋殊对他说的那句“信我”多了几分期待。 但是太多的期待,她不敢想,她只是隐隐期待着,那种感觉很是让人兴奋。 直到了尹诏良一身凉意的回来,她都没能入睡。 “不是说困了吗?”尹诏良见她还睁着眼,问道。 宋殊睁开眼睛看他,“大约是陛下不在,我睡不着。” 听了这句话,尹诏良觉得自己连骨子都软了几分,连忙上了榻,将她揽入怀中,“天热,抱着能睡吗?” 宋殊默不作声却把自己埋进了他怀中。尹诏良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两人相依偎着。 尹诏良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终于有一天,他们不再是同床异梦,只是身子靠在一起。那种异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觉兴奋升腾。 刚刚才洗的冷水澡几乎瞬间就失去了功效。 尹诏良觉得此刻与宋殊像是两个在飘摇的湖面上交颈的两只鸳鸯,他忍不住低头寻她的颈肉,细细地闻,紧紧地贴着,满足的喟叹。 …… 第二日一早尹诏良叮嘱了几句下面的人,便回了宫中去。 宋殊也早早起来了,便让宁然和丁宗带着她去骑马。 主要是已经夏日了,下午天热,她实在不想出门。 骑了一上午的马,中午又回了庄子吃午膳。 下午奴才们送了冰来,夏困犯了又睡一觉。 想着尹诏良可能很忙也不会再来庄子,宋殊突然觉得也没了意思,让奴婢们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日便回去。 “京中天热,姑娘要不再玩上几日?”雀酒提议。 宋殊摇摇头:“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不如回京去。我大哥说晴儿也快上京了,我也不想错过。” 于是一行人便回了京去。 到了京中,宋殊先遣了丁宗回去,顺便还让他带上了庄子上带来的土特产。 早上要回京之前,庄子上的农户特意送来的。 丁宗拿了东西,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 这小主终于是开窍了。 447.第447章 第447章 丁宗急急忙忙回了宫,尹诏良都还未下朝。 宫里的人看见了丁宗,连忙迎着上前,“丁总管!” 如今丁宗已经是御前大总管,虽然与之前是同职,但已经实权已经不同往日而语了。 丁宗看向来人,这人是曾经我的御前总管,因为丁宗跟着皇帝入了宫,他便成了副总管。 “李总管。”丁宗也客客气气的。 “这是带的什么?听陛下说您去探亲了?怎么还带土特产呢?”李总管暗自嗤笑一声,这样的东西,皇帝怎么会看得上? 丁宗看他的眼神已经看出来了不屑,笑了一声:“是啊土特产,都是小东西。” 李总管凑近了去看,除了草篮子外面灼灼其华的荷,里面还放了不少白嫩嫩的藕节,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梅子杏子之类的。 “这些梅子杏子的,都没御膳房送来的大,恐怕酸吧?”李总管开口问道。 “可能是有些酸,但好歹是一片心意。”丁宗笑了笑,不再和李总管多说,去了里面。 找人将梅子杏子都洗好了,盛在装了荷叶的盘子里。丁宗又特意让人中午午膳用藕来做,让宫女把荷也插起来。 没过多久,一脸沉色的尹诏良从朝堂之上回来。 他神色有些倦怠,坐下之后就有奴婢上前小心给他倒茶。 看着桌面上放着的荷,他一怔:“这是谁弄的?倒是味道清新。” “回陛下,是丁总管从外头带回来的。” 听到说是丁宗,尹诏良便问:“人呢?” “丁总管去让人给陛下传膳了。” 不一会儿丁宗便进来了,尹诏良休息了片刻神色好看了许多:“今日就回来了?”丁宗小心屏退了宫女们:“是,姑娘说一个人玩着也没意思,就回了京。” 尹诏良笑了一下,“昨日去骑马没有?” “一早就去了。后来日头有些辣,姑娘便回了。陛下,这些荷和瓜果,都是姑娘让奴才带给陛下尝尝鲜的。” “哦?”尹诏良捻起一颗梅子,“这是庄子上的?” “庄子上的管事,听闻姑娘要走送来的。姑娘一心想着陛下,便让奴才送进宫里来了,除了这些还有些莲藕野菜之类的,奴才已经叫御膳房做了新鲜的。” 尹诏良这才知道为何丁宗让人传膳,估计他是去御膳房看那些厨子的菜式做的如何了。 “她有心了。” “可不是。”丁宗听了也笑:“陛下走了之后,姑娘除了一早去骑马,下午便没了兴致,说还不如回京。” 尹诏良听了便道:“正好她妹妹也来了京中,你派人去告诉她,两日后宫中觐见。” “是。” …… 宋殊到了朱雀巷,拿上新鲜的莲藕荷,还有院子里煮好的梅子汤,去了宋濂院里。 宋濂上了朝还未回,奴仆见了她迎着她进去:“姑娘来得正好,昨日晚上三姑娘刚刚回来。” “晴儿回来了?”宋殊脸上大放光彩,连忙去了宋晴的院子里。 宋晴正忙着梳妆呢,便听到了宋殊的脚步声。 “姐姐!” 448.第448章 第448章 宋殊几步走上去,抱住宋晴:“许久不见了,晴儿!” “太想姐姐和大哥了。”宋晴看见宋殊,竟是哭了:“还好大哥已经无事。姐姐你太厉害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晴也不答,反正她觉得就是因为姐姐厉害才如此的。 “姐姐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我怎么梳头好?” “你要不嫌弃,姐姐给你梳。” 宋殊其实梳头的手艺很巧,笑着拿着木梳子上前,给宋晴梳了一个三绺头,用璎珞点缀,又用虫草簪掩鬓。 “怎么样?” “姐姐的手艺太好了。”宋晴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姊妹之间的体己话,不一会儿宋濂就回来了,他脸上喜气洋洋,看见宋家两姐妹连忙道:“你们都在,正好有事给你们说。后日陛下召你们觐见,晴儿,你师父和师兄那边你去说一声。” 此次有官员陪同云道山的一行人入京,宋晴因为是有家人在京中的,自然可以回家,其余悲田院的大夫,包括云道山的玉清道长和山贯,都住在统一安排的官驿之中。 “好!”宋晴应下此事。 “正好我们兄妹团圆,不如叫上玉清道长他们一同吃个便饭?” “自然是好的。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宋殊笑着道。 …… 以前为玉清道长他们接风,都是在家中设了宴。宋殊想着这次大家都算是因祸得福,要好好庆贺一番。 京中这几日热闹,街上车水马龙的,要热闹自然要上街。想着食馆里面还有一个雅间平日没用,宋殊便特意让粉黛将雅间准备了出来,将此次宴请放在那边。 菜式挑了几个家常的,还几个新上架的药膳。 正好有行家在,自然让他们品尝品尝,提提建议。 几人热闹了一番,谁也没想到如今还能面圣觐见。 玉清道长和山贯不知道宋殊是皇帝的枕边人,只隐约猜出她跟了一个京中的达官贵人,至于具体是谁,他们并不知晓。 所以他们两人对于明日去面圣,格外的兴奋。昨日还特意去街上买了两件新的成衣,准备进宫面圣的时候穿。 几人少饮了一些酒,吃了宴席,又出去看灯会。 如今快到夏至了,外面很是热闹,到处都是卖夏至病的摊子。 新皇登基之后,大赦了天下,又不如前朝般封禁夜市,城中一派欣欣向荣之相。 宋濂和宋殊为了感谢玉清道长和山贯一路照看宋晴,又送了不少礼品。 到了院中之时,已经是月上梢头了。 “姑娘,陛下叫人送了冰来,还赏下了不少好东西。”雀酒走上前来说。 今日一直是宁然跟在宋殊身旁,雀酒在院中。 “赏了什么?备水我要沐浴,明日要进宫觐见,衣服准备好没有?明日雀酒你派个手巧的去我哥哥那儿给晴儿梳妆。” “姑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陛下赏了鲥鱼,这是南边送来的贡品。” “鲥鱼?”宋殊以前在府中的时候知道这种鱼,每年都是南边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来的,送鱼人途中不准停留吃饭,三十里一站,要在三日之内送到京中来。 449.第449章 第449章 常言道:“宁吃鲥鱼一口,不吃草鱼一篓。” 这样美味又珍贵的鲥鱼,就连老夫人也不是每年都能吃的。鲥鱼产量少,每年送来路上消耗也多,送到京中的时候一般也不剩几条了,大部分都会分在宫中。 “今年鲥鱼多了吗?”宋殊不免好奇问道。 “哪儿是多了。”雀酒笑得暧昧,“听闻活的只有五条,其他的都变成腌制的了。这五条就分了四条给宫外。” “四条?” “姑娘这儿啊,是头一份。还有一份去老夫人那儿了,另外两条给了上次瑞王之乱有功的大臣。陛下真是体贴姑娘。” “我看看那鲥鱼,还没看过活着的呢。” 宋殊便和雀酒移步了厨房。 厨娘和几个烧火的丫头也围着那鲥鱼在看新鲜呢。 鲥鱼头扁,体背部泛绿,体侧和腹部都是以银白色,每年只有夏季的长江才有,其余时候都捕不到。 “姑娘!”厨娘看见她,连忙道:“这鲥鱼珍贵。趁现在新鲜,不如我给姑娘蒸上,姑娘当夜宵吃吧。” 主要是因为鲥鱼如今已经不太活蹦乱跳了,厨娘真怕明日它就不小心嗝屁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圣上赏赐下来的,到时候真是罪过了! 宋殊看出厨娘的为难了,便道:“这鱼将两面分别片开,做好之后送一半去我大哥那儿。” “是。”厨娘听了高兴答下。 这鲥鱼极鲜,不耐烹。所以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保持原汁原味是最好的。蒸好的鲥鱼宋殊吃了一小半,因为下午实在是有些吃多了,剩下的便赏给院里的下人。 这鱼珍贵,下人们尝一口便高兴不已,觉得食之荣焉。 第二日早早宋殊便做好了妆发,穿了烟色罗杜丹纹抹胸,外披对襟长衫,下身的百迭裙裙摆绣纹异常精美,是银绿色丝线绣的缠枝葡萄纹。 雀酒给她上的妆清新雅淡,额头下巴鼻梁三处注重涂白,显得宋殊精巧的五官更加立体。 “这是京中最近流行的三白妆,姑娘看看喜欢吗?” “还行。”宋殊点了点头,“一会儿也给妹妹化这样的。” “是。” 待宋家姐妹整理完毕,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姐姐昨日送来的鲥鱼太鲜美了。就算是昨日已经吃得不能再饱,我也吃了大半条去。”宋晴一坐定,便忍不住和宋殊分享。 “鲥鱼是极鲜,不过我没有口福。晚上我吃多了睡不着,所以没敢多吃。” “别说吃多了睡不着,想着今日要进宫,就是没吃我也睡不着。”宋晴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没事的。”宋殊拉着宋晴的手,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还开了一个玩笑:“你就当陛下是你的姐夫,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到了宫中,便等在宫殿之外待宣。 玉清道长和山贯、甚至青州的官吏也在,大家都很是紧张。本来心情还算放松的宋殊,见到如此心中也打起鼓来。 “圣上宣!诸位进殿吧!” 450.第450章 第450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华美无比。殿宇巍峨气派,金龙盘柱,一砖一瓦都在无声地尽显皇室的尊贵,让人生畏。 朝臣们肃立在两侧,面容肃穆尊敬,没有丝毫声响。 青州一行人踏在光滑的玉石地板上,脚步声轻轻。 “行礼!”太监在旁边唱礼,众人齐跪。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整个过程庄严气派,让人不由放轻呼吸。 尹诏良坐在上首,戴着皇帝冕冠。玉珠之下的面容俊美,清贵如玉,通身散发着上位者的矜贵与淡然。 青州官员目不斜视,跪着禀报此次疫情的经过。 山贯小心地瞄皇帝,轻声嘟囔:“原来这就是陛下。居然长得如此俊美。” 玉清道长平日那般不正经的人,此时也是端跪在殿下,听到山贯发言,隔着袍子伸出手狠狠拧了一把。 山贯吃痛,倒吸一口气,也不敢再说话了。 青州官员的禀报可谓是只报忧不报愁,大约是想着进京是为了受赏,许多青州疫情初期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未提。 然而尹诏良却鞭辟入里,直问了要害,几个问题便问得青州官员汗流直下。 越是问到最后,气氛越是紧张。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彻查青州灾情不作为官员以及银款去向,将青州州府押入诏狱后审!”“若有欺君罔上,私吞灾银的,一律斩首!”他漆黑的眸底,淬了冰一样看向青州在疫情之中牟私利的官员,语气淡漠,仿佛那贪官污吏的命还不如一条狗命般。 青州同行的官员一听到这等旨意,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青州其他官员不允离京,随时待诏。” “悲田院的人何在?”尹诏良问。 悲田院的官员膝行两步,声音颤抖着讲述着疫情前后的情况,不敢隐瞒半分。 待情况说完,尹诏良便道:“宋家姐妹一心重仁爱,无私取义,救苦救难。特许宋氏三娘入御医院,担女官医。” “宋氏二娘善济困厄百姓,富好行其德。赏黄金百两,绸缎十匹,南珠十颗,玉心瓷器两件。” “谢主隆恩。” 其余的悲田院中有功的大夫,以及云道山的玉清道长和山贯,也一一受赏。 青州一行来人有十几个,出殿的时候却只剩了寥寥数人。剩下的官员虽是受了赏,脸上也不见半分快意,很是忧愁。 只有悲田院管事和大夫们,脸上喜气洋洋。 “宋家两位姑娘请留步,陛下留了宋大人一起,诏请二位姑娘一同去御书房。” 宋晴如今已经不若进宫之前害怕了,勾着宋殊的手,在宫中左看看右看看。 “这次云道山的名声可算是打响了,以前只是在南州有名,此番岂不是天下众人皆知了。”宋晴想到此就有些兴奋:“只是入了御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回云道山看此番盛景了。” “肯定是可以的。” 451.第451章 第451章 两人在御书房隔壁的厢房小坐了一会儿,尹诏良才与宋濂一同现身。 他们应该说了一会儿前朝之事,两人神情都颇为严肃。 看见宋家两姐妹,两人冷隽的神情都松动了许多。 “宫里准备了宴席,便留下来吃吧。” 宫中的御膳可谓是珍馐盛宴,不过礼仪颇多,宋晴席间眼睛一直滴溜溜的打转。 吃了饭,尹诏良借口留下了宋殊。宋濂带着宋晴告退。 走的时候丁总管特意亲自送宋家兄妹出了殿宇,李总管看了很是不屑。 不过是今日出了风头的小臣,也值得巴结? 不过这话他自是不敢乱说,只道:“看那丁总管,多懂礼节。” “可不是。不过奴才看丁总管有些过于奉承了,那不过就是个六品的小官,也值得如此?” 这话说在李总管的心里,不过他还是训斥道:“别瞎说话。陛下那边可还有人伺候?” “陛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曾经的王府奴婢。” 李总管很是受伤,“陛下这是不信我们这些宫人呐。” 殿宇之内,宋殊窝在尹诏良的怀中,两人共睡一张小榻。 这小榻有些窄,两人得抱着才能一起。 “陛下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宫殿什么没有,何必来与我争这张小榻。” “不是与你争。”尹诏良闭着眼睛养息,他中午用膳用得多,天一热就有些犯困:“下午我还有事,想睡会儿。但是放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你陪我会儿。” 厚重的雕殿门已经合上,偌大的宫殿之内静悄悄。小榻之前放了两个巨大的玉坛,里面盛满了冰块。 本以为宫中很热,没想到殿宇之中因为门梁高大,很是凉快。再加上用了冰,两人抱在一起也不觉得黏热。宋殊也逐渐睡去。 …… 宋殊睡醒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西沉。 尹诏良还未回宫,丁宗听到宫殿里有了动静,便连忙让宫女服侍给宋殊梳妆。 傍晚的大殿之中很是是清冷,燃了熏香。 宫女恭敬地为问宋殊整理了头发,又重新上了淡妆。 “丁总管,你可知何时选秀?” 这个事情一直困在宋殊的心中,她忍不住开口问。 “回姑娘,此事初定于七日后。”丁宗恭敬回答。 七日后,居然这么快了。 “姑娘可准备妥当了?” 宋殊看了一眼丁宗,她能有什么好准备的? “嗯。”宋殊简单应了一句:“陛下何时才下朝,在这殿里闷得慌,我倒是想出去走走。” “姑娘,此番进宫事为隐蔽,所以还劳请姑娘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姑娘要是想逛逛,不若陪姑娘就在院里里走走,这里屏退了宫人,只有常年跟在陛下身边服侍的奴婢,他们断不敢乱说的。” “也行。” 想着尹诏良多次从王府或是宫中到了朱雀巷的院子,想来也是极其辛苦劳累的。 如今她不过只是忍受一天,也没什么怨言。 尹诏良批完折子,用晚膳时才回了寝殿。看着宋殊正在那翻看着今日才赏赐下来的箱笼。 “小财迷。”尹诏良过去,笑着道了一句。 452.第452章 第452章 宋殊听到他的声音,惊喜回头:“陛下终于忙完了?” “等久了?”尹诏良快步向前。 “等久了就算了,为了消磨时间看看陛下赏赐的新鲜物件儿,还被陛下骂是财迷。”宋殊嗔了一句。 看着她这般娇嗔撒娇的姿态,尹诏良心中感叹不已。 总算是与宋殊交了心,如今她也可以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了。 “照着殊儿这般说,全然是我的不是了。”他温声笑道,因为见到这般模样的宋殊,心中很是快意。 宋殊是蹲着的,他本来就生的高挑,这样站着注视他,让人感觉很是高大。 她站起来,有意拉近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想让他这么具有压迫感的俯视自己。 “陛下要留在宫中几日?我听闻七日之后秀女就要入宫了。” “是。只留你今日,你好好准备入宫的事情,这几日也多陪陪你家里人吧。” 来日方长,在宋殊入宫之后,他还有许多打算,也有许多和宋殊相处的时间。 “陛下忍得住六天不见我吗?” “哪有六天,最多五天。” 宋殊听了便笑,“原来陛下数着呢。” 尹诏良也不羞恼,“自然是数着的。” 两人换了地方,又是浓情蜜意时,自然是闹了一个春宵。 很快秀女入宫的时间就来了,雀酒早早替宋殊准备好了衣裳和首饰,打扮得并不算浓艳。 宋殊的相貌本来就是上佳,身形更是窈窕有致,若是打扮精美倒是惹人注目了。 等宋殊进了宫,才知道如今的秀女已经是筛选过了好几轮了。比如当初从西陵选出的百位秀女,如今只剩下了五个。 有一些落选宫中的秀女,却也能寻得良缘,嫁与有官位之人。 这各地选上的女子,皆是起码有一样所长。宋殊环视着各位秀女,心中闪过淡淡莫名的感受。 这种感受很是酸涩。 这些秀女五官端方美丽,打扮得也是十分精美。她们脸上带着笑,对今日的选秀很是期待。 “你是哪家的娘子?”有个面善讨巧的女子,莲步上前走到了宋殊身旁,“我瞧你长相像南边的,是也不是?” 宋殊点点头:“我祖籍是南州的,姓宋。” “原来是宋娘子,这厢有礼了。” 宋殊也福身行礼。 原来这位娘子也是南州来的,是南州州府下面的县丞之女。 她很是兴奋,对于进宫有说不完的话:“京中盛誉陛下俊美,真是想目睹一番,此生也无憾了。” 宋殊脑海中闪过尹诏良的容颜身姿,确实是俊美无双,就算没有权贵加持,他也是一等一的翩翩公子。 她跟着老夫人也见过不少京中贵胄公子,无人能及陛下半分。 此时传唤太监喊了名字,宋殊连忙跟着一行五人进了宫去面圣。 她恭敬的低着头,行至大殿行礼。 “陛下万福金安!” 虽是已经预料好的情节,但真到了这一刻,宋殊才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微微颤抖了。 “起。”丁宗熟悉的声音响起,宋殊这才暗自稳了稳心神。 453.第453章 第453章 宋殊抬眼看向尹诏良,只见他今日穿得华贵,衬得仙姿玉貌更甚,只怕要迷得这些才出闺中的秀女移不开眼睛了。 但想到那日他让自己信他,宋殊心中便生出无尽的甜蜜之意,想来这选秀也不过是走过场。 太监唱着秀女的名字,一个一个过来。 宋殊是在这一波人的最左边,是最后一个角名。 “宋氏留宫,其余赐。” 绢一赐,便与皇恩无缘,秀女们垂头丧气又忍不住打量被留下的宋殊。 只见她身材纤细,身穿淡粉色的纱衣,腰带是荷叶绿色的细绸缎,缎子尾巴上系了两颗珍珠,身姿亭亭而立。 脸上只涂抹了些许胭脂却也是艳光四射,头簪梳得简单,坠了珊瑚璎珞和几支银簪。虽然这首饰在秀女之中实在显得寒酸,但是却也挡不住她的美貌。 宋殊跟着秀女一行出了去。 外面的秀女不管是选还是没选的,都不时打量着才出来的人,看见手上没拿绢的,更是恨不得多看两眼。 宋殊很不自在,连忙坐上了轿子,让宁然驾车回去了。 选秀之后可以直接入宫,也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两天。宋殊直接回了宋濂那边,只是两日的团聚,想来陛下也不会介意。 很快教引嬷嬷就被派到了宋宅来。 宋殊在宋濂家两日,白日学规矩,晚上便与宋晴同住。 玉清道长和山贯在赏赐后,也住进了宋宅,如今宋宅很是热闹。 玉清道长被邀请去御医院切磋,所以这两日师徒三人都是一起的,也算是有个照应。若按照云道山的规矩,宋晴如今游学的时间还不够,暂时还未出师。但是念在宋家兄妹多年未团聚,宋晴想留在京中半年。 如今有了陛下的旨意,玉清道长便顺水推舟,让宋晴留下。 山贯纵然不舍得宋晴,但他也需要与玉清道长游学。 宋殊便与宋濂商议,不若将两人的事情定下。 “我还以为殊儿会更想为三妹寻一个京中官家公子。”宋濂笑着道。 “官家公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家族也大,需要顾虑的颇多。再说云道山修行也不是清修,多是师门兄妹共同双修进行阴阳调合。晴儿与山贯有师兄妹情意,又互相爱慕,亲上加亲,没有什么不好的。” 宋濂倒没想到宋殊思忖了如此多。 “是了。殊儿如今也是考虑周全之人了。” 宋殊笑了笑,“为了妹妹,也必须考虑周全。” “几日之后进宫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没什么不妥当的。旧酒装新瓶,陛下又何尝不了解我,便是错了什么,他也会体谅的。” 宋濂听了一顿,只觉得宋殊如今倒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不过他倒觉得这样很好,宋殊是过了苦日子过来的,如今过得肆意畅快些也算是弥补过往的辛勤。 “是了。不过我听闻,此番陛下未给五人赐,恐怕入宫那日,还会有其他女子同你一起。” 宋殊听完,脸色有些发白:“五人?” 454.第454章 第454章 当初两人情深意浓,他骗她说让她信他,结果呢? 宋殊咬了咬牙,“我要回院子里去一趟。” “这都晚上了……” 宋殊站起来,“是已经晚上了,但若是睡了一天再起来,岂不是就是明日了。进宫之日逼近,我又如何能安睡?” 宋濂便道:“我送你过去。” 雀酒一同到了宋宅,但是她平日里只照顾宋殊的饮食起居,宋殊知道若是要找尹诏良,还得去见宁然。 到了院子里,宋殊让宁然去给尹诏良送信,请他来宫外一趟。 “天气热,厨房做了避暑的凉糕,又用了春天的蜜浇了冰牛乳。姑娘要不尝尝?” 宋殊只觉得如今心气难消,怎么还能吃得下。 “我吃不下。”宋殊进了里面,雀酒看她的脸色有些着急。 过两日就要入宫了,怎么姑娘这会儿生了如此大的气。 往日看姑娘都是一副佛口善心的模样,如今这样实属罕见,就怕一会儿宋殊与陛下吵起来,在入宫之前生了间隙。 大约是蜡烛都染了一根,尹诏良才乘着马车姗姗来迟。 尹诏良进了院子,便屏退了左右。 雀酒偷偷朝他看一眼,只觉得陛下似乎预料到今日姑娘会生气。 尹诏良踏入房内。 宋殊如今就算是闭上眼,也能听出他熟悉的脚步声来,待尹诏良迈步进了房内,她也不看他。“这倒是你第一次主动邀我到这儿来。”尹诏良在她身边坐下,拿了她手中的团扇,轻轻扇着。 “陛下可别扇了。”宋殊从他手中将团扇夺过来,“将我心中的火越扇越大!” 尹诏良笑了一下。 宋殊更是生气了,直接将团扇扔到他身上去。 这样的举动就是她自己也没预料到,看了一眼尹诏良的神色,她扭过身去。 “如今是越发的骄纵了。”尹诏良笑着从背后抱住她,“是不是听说了秀女的事情?” “陛下明知故问,是已经料定了我无法抗旨不从,所以已经肆无忌惮了吗?前些日子还让我信你,陛下便是这般对待我的信任。” 说罢,尾声已经有了哭意。 两人纠结了这么久,宋殊才交付心意于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负心汉! “你放心,那些秀女都不会进入宫中。为避免落人口舌,我才选了她们。这四个秀女都是京中有功之臣的女儿,明日我便会给她们赐婚。” 宋殊听了,内心微微安顿,只是心中还是别扭。 明明这事儿尹诏良可以事先与她说清楚,为何要让她生这遭气呢?! “怎么?还是生气?” “陛下是不是觉得我是女儿家,这些事情便不能与我说明?” “自然不是。若是如此,我今夜又何苦此番辛苦过来与你解释?这事儿的起由也是因为早朝有言官进言,所以我才不得如此。”尹诏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为何生气,殊儿,但你相信我,此番我绝不是故意。” 听了他这般解释,宋殊心中的怒气也少了大半。 455.第455章 第455章 听了他这般解释,宋殊心中的怒气也少了大半。 但是就算如此心中也有一些别扭,“陛下。” 她喊了一句,“以后不许这样了。” 尹诏良高大的身影环抱着她,看着她这般耍小脾气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将她转过身来。 宋殊便看见男子俊美的五官逐渐逼近,他的眼眸此时深邃又黑亮,手掌抚上她的脸庞。 “好,以后不许这样了。”他笑着道。 宋殊总算心中的别扭感稍好一些,将掉到一旁的团扇捡了起来。 尹诏良便问她:“不用这团扇打我了?” “我哪里敢打陛下,那可是死罪。”宋殊瞪着眼睛,红着脸说瞎话,转移话题道:“陛下,给秀女赐婚,这事儿不会被言官上奏吗?” “这事儿前朝有过几次先例,倒也不算是我平白无故搞出来的。再说。”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负你。” 对于尹诏良来说,他得到权势这么些年,也看过了不少美色。但他都兴致缺缺,唯独在宋殊这里栽了跟头。 曾经宋殊逃跑不将他放于眼中,他也想或许娶妻生子,后院安好便罢。 但是怎么也违和不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与宋殊在小院相处的日子,这种舒畅和惬意是他在前朝永远感受不到的。 若是因为旁的,破坏了这一份安逸宁静,他怎么肯愿意? 再说如今两人互表了心意,如今这份安逸和畅快根本无法用语言所表,只要与宋殊单独待在一起,似乎做什么也舒服。 两人紧紧依靠着,说着这些日子自己都在做些什么,互诉衷肠。 “说来也晚了,我大哥还在院里等我归家。”宋殊看了看尹诏良,说道。 尹诏良手一顿:“殊儿急急忙忙将我从宫中叫来,结果只是误会一场。这就算了,夜深了还赶我走?” 这话莫名有几分委屈,宋殊倒不知道他还能这般无赖。 “哪里是赶陛下,陛下留下便是,我回去休息。”宋殊一笑,“过两日就要入宫,好歹也算是礼制仪式。陛下可知道民间婚前男女是不能见面的。” “原来在殊儿心中我们还未成亲啊?”尹诏良便道:“在我心中,我们已经是做了许久夫妻了。” 宋殊在灯光下美眸潋滟,染上了一层暖色。“陛下如此……” 她也不是不能留下来,只是要去宋濂那边说一声。 明明出来的时候兴冲冲似乎是要来算账,如今却留宿在外,实在是让宋殊觉得有些害羞。 尹诏良却止住了她的话头,“日后我与你有数不尽的时间,倒也不必急于此刻,你且回去多陪陪家人吧。” …… 翌日一早,宋濂做主找来了玉清道长,开口与道长说了宋晴与山贯一事。 道长一听,笑着道:“此事甚好。不过如今稍显匆忙,会不会让晴儿委屈?” “只是先行订下亲事,其余的事宜后面补上也不迟。” “自然是好。” 这事儿宋晴这边,便是由宋殊去告知她的。听到这个消息,宋晴闹了个大红脸。 “哼,我是不满意哥哥姐姐什么都不告诉我!”宋晴不满意嗔了一句。 终于到了进宫的那日,宋殊一早便换了雀酒为她备好衣裳。 “你会与我进宫去吗?”宋殊拉住雀酒的手。 “自然是的。不光是我,宁然也会。不过明面上只有我是姑娘的陪嫁丫鬟,宁然是宫里的人。”雀酒将一只鬓钗插入宋殊的青丝之中。 如今是皇帝的女人,许多以前不能用的钗环也能用了。 宋殊本来就是大气美艳的长相,这么盛装下来更是艳气逼人,直叫人挪不开眼睛。 雀酒看她的容貌,心中暗自感叹,虽说姑娘的出身普通,但是这般容貌却也打败了大多数的贵女。 宋殊轻轻扬起笑靥,看向镜中的雀酒。 雀酒扶起她,在宋濂和宋晴的相送之下,进了宫中。 旁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当看见早朝之后穿着朝服等在宫道之上,温和带笑的尹诏良,宋殊便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这条路,有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同伴人,想来也不枉此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