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首辅的锦鲤妻》 第一章 一只绣花鞋 元熙十五年春,二月十五花朝节。 唐丞相家的嫡长子唐宜和永乐侯府庶女姜融的婚礼在这日举行。 唐府门口那条街,鼓乐喧天,人潮涌动,百姓们都想看看这两家贵胄子弟的婚礼。 唐宜着一身新郎吉服,簪花披红,站于门前迎接新娘。 他虽面色有些病态的白皙,但是生得俊朗出尘,在这身打扮下,更显得芝兰玉树。 唐宜素有“病弱玉人”之称,即便身体不好,还是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围观百姓看着站在家门口的少年,不由感叹,真是天妒英才,那么俊俏的一个后生,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 永乐侯府的女儿,嫁过来也是冲喜的吧,难怪只愿意出一个庶女。 丞相的嫡出公子,就是跟公主也配得,取一个庶女,实在是低就了。 但也有知情人士在那里解释,这桩婚事是陛下指婚,至于原因呢,他们小老百姓也不得而知。 唐宜同父异母的弟弟唐宣也陪在唐宜身边,替他料理各种事宜。 他脸上挂着笑,感觉竟比新郎倌本人还要高兴。 “大哥,听说我那大嫂,带了很多陪嫁过来啊,他们家为了让她配得上你,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大哥以后有福喽。” 唐宜淡淡地扫了唐宣一眼,轻咳两声方道:“二弟慎言,唐家自诩清流,淡泊名利,要是还觊觎女方财产,岂不让人笑话?” 唐宣赶紧笑着打自己的嘴道:“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是小弟失言了。” 但是唐宣眼睛里还是闪烁着精光。 他户部差事的亏空,还等着他好大嫂的嫁妆解燃眉之急呢。 姜融坐在花轿里,精工细作的凤冠压在她头上,让她有些不适。 窈窕动人的脸庞此刻含着淡淡的忧虑。 她双手紧紧握着拳,一脸的坚决。 她的父亲永乐侯和继母赵氏,以她生母为要挟,要她嫁给五十岁的户部员外郎做填房,好换一笔高额彩礼。 她自是不愿,机缘巧合下与唐宜有了一面之缘,得知此人病重垂死,又与能解她娘亲所中之毒有些渊源,便设计嫁给了他。 她知道,唐家这样的宰辅之家,唐宜生母又不在了,内宅中肯定也困境重重,不比他们侯府安生。 但是,她也只有孤注一掷了。 此一去,纵使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出一条生路来。总有一天,她要治好娘亲中的毒,带着娘亲远走高飞! 伴随着喜庆的鼓乐声,轿子很快便来到了唐家门口。 唐宜微抿了抿唇,一双好看的凤眼流露出潋滟的光彩,他取过红绸,走下台阶,将新妇从轿子里接出。 姜融被两个侍女扶着,接过红绸的一端,慢慢跟着往前走。 丞相府婚事,朝中来了众多显贵,齐王殿下慕容钰也携王妃姜凝前来唐府观礼,顺道带了天子圣旨,代为道贺。 齐王与丞相唐富春交好,唐富春隐隐已经站好队了,而这姜凝,不是别人,正是姜融嫡母所出的妹妹。 按理说,唐宜这门亲事,也算是让丞相府与齐王亲上加亲。 齐王夫妇坐在主宾位,心思各异地看着门外正在往里走的一双新人。 唐家亲友站于二门两旁,正待新人进门便要喝彩。 谁知两人走到入门处,就见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从挂着“四世三公”的匾额处掉下来,直直地砸在了唐宜的头上,然后落在了他脚边。 把他的纱帽都砸得有些歪了。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门里门外的人都惊讶不已。 这道声音不是唐宜发出的,而是混于人群之中。 众人有一瞬间的呆愣。 这大喜之日,绣花鞋砸在新郎脑门上,并不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那等女方强势的人家,会用这种方式讨个让新妇一辈子压制住新郎的兆头。 可是,这一招,用在唐宜身上,就显得很不知好歹了。 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唐宜就是再病弱,娶你姜家的庶女,也是委屈了,还如此侮辱人,实在是可恨! 站在门两边迎客的唐家子弟就有人不满地开始指责:“大胆姜氏,意欲何为!” “是啊,当我们时均是什么可堪轻慢之人!” 扶着姜融的侍女吓得脸色惨白,其中一个叫银宝的急忙跪地叩头:“公子恕罪,这定不是我姜家所为,还请公子明鉴!” 另一个侍女金宝没有跪,颇有骨气地道:“姑爷家门庭高贵,我姜家如何能在尊家门前做到这一幕,还请公子不要冤枉好人!” 唐宣正站在边上,闻言怒道:“贱婢怎敢,不是你主子做的,难不成还是我家自己做的?我们疯了才会在陛下钦赐的匾额下玷污自家门庭!” 唐宣的妻子,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名为罗如沛,跟丈夫一样刁蛮,立刻吩咐左右的婆子道:“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拖下去杖毙!” 姜融隐在盖头下的眸子一寒,刚要出声,就听得身旁传来如清泉般的嗓音,是唐宜。 “弟妹不必如此动怒,咳咳,今日是我大喜日子,不要喊打喊杀。” 罗如沛眸光一闪,没想到平素一向清冷寡言的大伯哥竟然会出言维护这个刚进门,不,还不算进门的媳妇。 她拧着帕子,十分不悦,但是又不好反驳唐宜,这个明面上相府的继承人。 于是,她看向自家丈夫,唐宣会意,对唐宜道:“大哥,这新妇如此无礼,你还要纵她?” 唐宜微微一笑:“不是纵她,而是她确实没这么大本事,咳咳,二弟难道要承认是咱们家守卫不严,可以让人随意做手脚?” 唐宣一噎,府里守卫还是他负责的,大哥难道看出什么了? 这个时候,他肯定要把责任推出去:“大哥提醒的对,我待会儿就去查,也许是这姜氏胆大包天,买通了咱们府里的人呢,大哥要小心啊,这女子不单纯啊。” “嗯,二弟费心。你只管查好这件事就行,我的妻子如何,我自有主张。退一万步讲,丈夫宠妻旺家门,我被她的绣花鞋砸也无妨。” 唐宣石化,唐宣身边的人也石化。 这与他想的不一样啊。他本意是用这绣花鞋离间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啊,唐宜是被这女人下降头了吗? 唐宣一脸无语地让下人去捡鞋子。 唐宜朝身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那人就先唐宣一步,把鞋子捡了起来。 “大哥,你让朔风把鞋子交给我,我才好去查。” 唐宜淡淡地道:“鞋子不能给你,若是我妻之物,自不能视于外人;若不是,也不能。” “不是为什么不能?” “二弟可能不知,这女子的绣花鞋男子可不能随便碰,它既砸中了我,便是与我有些因果的,我要拿到庙里渡化才能化解。” 唐宣听得有些起鸡皮疙瘩,难道,自己用绣花鞋做计,还会沾染晦气? 他有些懊悔,心想,待会儿自己也得去庙里驱驱邪。 “那,那大哥就拿着吧。” 唐宜柔声对手中红绸另一端的人道:“别怕,跟我进去。” 他一拉红绸,红绸却纹丝不动。 第二章 骑虎难下 盖头下的女子响起柔婉的声音:“公子勿怪,我若就这样进了这道门,诽谤之言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 唐宜微讶:“你有法子即刻自证清白?” “我有听闻过这种扔绣鞋的习俗,但是据说所用绣鞋必得和新妇脚码一样,否则不能压制男方。但我脚码特殊,外人并不知晓我尺寸,公子可以请妈妈将鞋子拿来与我一试。” 唐宜眼神一亮,目露欣赏之色,他唤来自己的奶母王妈妈,王妈妈正要动作,却听得唐宜的继母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端庄的中年妇人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唐宜的继母何氏。 她轻斥王妈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这么没分寸,这大庭广众的,如何试,没得玷污了少夫人的名声,还不先将人扶进去拜堂,吉时都要过了。” 姜融却很坚决:“妾身要试,不当众试,不能还我清白,还请夫人谅解。” 何氏没想到这个小庶女竟然如此大胆,怒道:“你,还没进门就先不听婆母吩咐,我好言相劝,你若不听,便不要进门好了,我们相府,丢不起这个人!” 何氏是一时气恼,想要吓唬吓唬姜融,一个庶女,难道还敢不听她堂堂丞相夫人的话不成? 但是,姜融却顺从又固执地道:“要是夫人对妾身不满意,妾身可以告退,但是妾身要试了再退,还请您应允!” “你!”何氏气得胸闷,颇有些骑虎难下。 她虽不知道这女子为何不怕丢脸非要当众试,但是她要是试了,不合脚,证明她没错,她要赶她走就显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不慈;要是试了合脚,就坐实了她捣鬼,她就肯定不能让她进门,可是上哪再找这样一个身份低贱又有钱好拿捏的女子配给唐宜呢? 所以说,姜融要是试了,不管合不合脚,她也只能让人说不合脚。 这姜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何氏惊出一身冷汗,这贱女人有这么聪明?那让她进门,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她觉得是他们操之过急了,现在周围这么多人,她又不好发作。 这时,唐宜开口了:“母亲,新妇只是急于自证清白,并无不敬之意,还请您不要怪罪。为了日后不会有谣言,孩儿也认为在此澄清比较好,您派人将她周围围起来,不让人看到就好。您说呢?” 唐宣也凑近她娘道:“娘,我户部的差事还等着用钱呢,您可不要把人赶走。” 罗氏却信誓旦旦地道:“母亲,鞋子肯定合脚,您放心!” 何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儿媳一眼,轻声斥道:“两个蠢货,合脚的话,他还能进门吗!” 唐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懊悔之色:“这么说,这次的布局就只能让她轻易化解了?” 何氏没好气地道:“除非你不想要她的嫁妆了。” 罗氏瞪大了眼睛:“她,她这么聪明的吗?” 何氏的神色晦暗不明:“也许,只是巧合吧。” 几人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感想,也只能吩咐人照着唐宜和姜融的话去做。 何氏让仆妇拿了帷幔将姜融四面围了起来,然后又派自己的陪嫁妈妈陈妈妈进去给她试鞋。 唐宜的奶母王妈妈有些担心,想要自己跟进去看着,却被唐宜拦住:“无妨,结果都一样。” 王妈妈不解:“夫人不会为难少夫人吗?” 唐宜轻笑摇头:“她不敢。” 果然,很快,陈妈妈就试好了鞋,让人撤了帷幔,冲着四周高声道:“鞋码不对,这鞋不是大少夫人的。” 客人们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也有人打圆场道:“这是好事啊,唐家没娶错人就好,谁家里没个不省心的奴仆,夫人好好查查就行。” 何氏点点头:“既如此,姜氏,可以进门了吧?” 姜融没说话,点了点头。 盖头下,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唐家,果真是危机四伏啊。 鼓乐声再度响起,唐宜牵着姜融继续往里走。 唐丞相正陪着齐王和齐王妃在正堂等待新人,他们早就留意到外面的动静,齐王的人和丞相的人也已经来禀报过了。 唐丞相是全程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对于出了这等子离谱的事,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有贵人在,他都要当场发怒了。 齐王和齐王妃本来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但是最后,听说这个局竟然被破解了,又多云转阴。 齐王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王妃呢,看不了自己的庶姐出丑,一脸的气闷。 “这个小贱人,怎么运气这么好!” 唐丞相松了口气,对着齐王和齐王妃拱手道:“让王爷王妃见笑了,都是臣治家不严,才会出此丑事。” 齐王淡淡道:“唐公,看来,您的这位新儿媳,倒是个不简单的。” 齐王妃装作无奈地道:“我这位庶姐,生母出身商贾,她也学得不知自重,今日如此行事,真是辱没了我永乐侯府和丞相府的名声,我这个做妹妹的,先跟相爷赔个不是了。” “不敢当,刚才外面已经证实,此事并非令姐的错,待婚礼结束,臣定会好好调查,若是家中下人作乱,臣会对王府和侯府有个交代!” 齐王妃点点头:“如此甚好,但是我这个庶姐啊,自幼顽劣,又因营务生意,学得一身市井脾气,相爷只管严加约束,免得她日后铸成大错。” 唐丞相哪能听不懂王妃话里的含义,他本来就是齐王一派的人,对王妃家里的一些私事也有所了解,知道这位庶姐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心中也明白今后该怎么做了。 只是,他心里也稍有些不悦,唐宜说什么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嫡长子,齐王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他指了个庶女,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损了他这个丞相的面子。 罢了罢了,就当做是向齐王投诚的筹码吧。唐宜,早就是弃子了。 这时,一对新人终于走进了正堂,两人先向齐王夫妇行礼,齐王替皇上宣读了贺喜赐赏的圣旨,然后才笑眯眯地拍了拍唐宜的肩膀。 “时均啊,总算看到你成亲了,本王前段时间刚大婚,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你啊,本王的好兄弟。所以本王才向父皇求了赐婚的旨意,就是时间有点仓促,也是考虑到你的病情发作时间,你不会怪本王吧?” 这话听在围观宾客耳中,无不感慨齐王对唐宜的恩宠。就因为唐宜替齐王在北夷为质三年,齐王一直对唐宜赏赐照顾颇多,也算是令人羡艳了。 唐宜笑得恭顺:“臣怎敢怪王爷,王爷体恤臣下,臣铭感五内。” 齐王满意地点头:“你这妻子,可是本王为你精挑细选的,以后,你和本王,也算是连襟了,可谓是亲上加亲啊。” “咳咳,”唐宜掩唇轻咳两声,仍是平静地回道,“王爷王妃,臣和臣妇不敢高攀,只敢铭记为人臣子的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 齐王戏谑一笑,挥手道:“行了,你身子也不好,抓紧时间拜堂吧,免得洞房之夜体力不支,让新娘子笑话。” 这话惹得围观众人都笑了起来。 隐在盖头底下姜融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听着齐王和唐宜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齐王,对唐宜,好像并不像传闻的那么和善啊。 接下来,就由礼官主持拜堂仪式,齐王齐王妃坐到一旁观礼,由唐丞相和夫人坐主位。 齐王妃唐凝看着在那拜堂的新人,双手紧紧地攥起。 她气啊,虽然这婚事是自家丈夫和家中爹娘一起盘算成的,为的也是利用姜融讨好唐丞相,让他给自己弟弟姜冲谋个官职,不会让她高枕无忧的。 但是,她还是为姜融嫁的太好而生气。 她一个卑贱的庶女,居然有造化嫁给丞相的嫡长子,就算是暂时的,也够她气闷好一阵了。 想起姜融以前在府里对她伏低做小的样子,她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姜融脱离自己的掌控! 第三章 其乐融融 拜完堂,唐宜和姜融被仆妇们簇拥着回他们的住所西跨院尚贤院,正房叫做正则堂。 今晚,他们就要宿在正则堂的新房中。 唐宜和姜融被引到床榻上坐下,姜融的两个侍女金宝和银宝被其他仆妇有意无意地挤到人群后面。 金宝一向有种女汉子的勇猛,咬着牙往前挤,就被她挤到了前面,总算能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 银宝就稍显斯文柔弱,平时做事仔细,但是却是个娇气包,遇到点事就泪眼汪汪。这种场合,她自然是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干瞪眼。 突然,一股大力揪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拉,就拉到了人群前面,跟金宝站在一处。 金宝正要夸银宝今天出息了,却见银宝一脸懵地看向另一边,只见一个长相憨厚的圆脸姑娘冲她们微笑。 “我是大公子的侍女,叫木兰。” “木兰姐姐好!”金宝银宝连忙行礼。 “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年纪可能比你们还小呢。我告诉你们,在这里,想要什么要自己使劲儿,躲在别人后面,就只能一直看别人的后背了。” 金宝点点头,若有所思,但是银宝却问道:“咱们做奴婢的,这样真的好吗?” 木兰嘿嘿一笑:“怕什么,你使劲儿的时候别伤着别人就好啦,咱们有大公子呢。” 这时,木兰后面的一个侍女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们别听她的,她年纪小,被公子纵坏了。” 木兰回头一看,笑道:“芳芷姐姐,你怎么不去那边帮忙?” 芳芷说着,眼睛看着喜床旁服侍的两个侍女,眼神闪过一丝晦暗:“那边有陆离和落英呢。” 木兰是个直性子,并没有留意到芳芷的变化,跟金宝银宝介绍道:“这是芳芷姐姐。” 两人又忙见礼,芳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温声道:“待会儿公子要出去见客,碧纱橱那里有东西,你们拿给夫人用。” 两人虽不知是什么,但是连忙点头。芳芷和木兰性格完全不同,但是能感觉到,大公子手下的人对她们很客气,这倒让两人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看向床榻那里。 喜婆开始说一些撒帐的吉祥话。 “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堂;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凤配呈祥。五撒屋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偕老,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全大吉祥。” 吉祥话十分中听,众亲友的恭喜声也不绝于耳,只是这欢乐的气氛中,夹杂着唐宜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姜融听出,他的咳嗽声是在极力隐忍着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 她的这位夫婿,只怕真的命不久矣了吧,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正胡思乱想间,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个小布包。 姜融一惊,却听得一道细微的声音:“拿好,我走了再看。” 是唐宜,姜融便握着东西安静不动。 说完吉祥话,何氏的陪嫁妈妈,就是那个给姜融试鞋的陈妈妈,过来请唐宜去前院见客。 唐宜一边咳嗽,一边被搀扶着走了,唐宜的四个大丫鬟也跟着走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盖着盖头的姜融,还有金宝银宝两个。 姜融问道:“人都走了?” 金宝应道:“都走了小姐。” 姜融这才把掌心的东西送进盖头里看了看。 这是一个大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只燕子,几条柳叶,一幅春日明媚的温馨图景。右下角还用黄色的丝线绣了四个字“其乐融融”。 姜融鼻子一酸,眼眶中盈起一汪热泪,这明显是娘亲的绣工,这是娘亲做的!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 娘亲在她出嫁前,还一直念叨着要给她绣个荷包,还把花样子给她看过。但是娘亲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侯夫人还要她完成其他的绣品,就连一个荷包,她都没能抽出时间去做。 娘亲想要熬夜给她绣完,她坚决不肯,娘亲只得作罢,没想到竟还是偷偷绣完了。 但是,她是怎么找到唐宜,托他转交的呢? 她手中握紧了荷包,心中胀胀的疼。 “娘亲,您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把您救出这个火坑的!” “小姐,您怎么了?”金宝感受到她好像在抽噎,慌张地问道。 姜融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就是想我娘了。” 金宝神色一黯,斟酌着劝道:“小姐,您别伤心,奴婢看着大公子和他身边的人好像还不错,只要您过得好,姨娘就高兴了。” 姜融轻轻叹了口气,她轻抚着荷包上的绣样,心中一阵阵酸楚,也就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才能唤生母一声娘,其他时候,她只能喊她姨娘。 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情的时候,把荷包藏进了怀里,深吸一口气,慢慢把盖头掀开一半。 “金宝,银宝,你们过来。” 两个侍女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半跪在她身侧。 “小姐,您有事尽管吩咐。” 姜融看着眼前两个面容稚嫩的侍女,语重心长地道:“金宝,银宝,这里是相府,不比侯府安全,甚至更危险,你们忘了刚才在进门时,那位二少夫人要让人把你们杖毙的事?” 银宝浑身一颤,显然是回忆了过来,脸上现出惊惶之色:“是啊,一来就喊打喊杀的,心肠也太狠毒了。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姜融轻轻捏捏银宝的小脸,这小丫头才十六,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跟着自己也是担惊受怕的。 “别怕,侯府这种豺狼窝,我们都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有我在,也一定不让你们受苦!” 金宝失笑道:“小姐,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们没关系的,我们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了您什么。以前在侯府,您凭着自己经商的本事,让主母,世子,二小姐都对您有所忌惮,能够自保,在这相府,您也一定可以的!” 银宝道:“小姐,我看姑爷挺好的,您要不要让他护着您,也好过您一个人单打独斗?” 姜融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能够有人相助,我自然不会非要孤身犯险。只是这位唐大公子,我还看不透,要是真如坊间传言的那样,他恐怕自身都难保,也不知以后会是我护着他,还是他护着我。要是不然,他是敌是友就难说了。 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能在这府里安稳度日,谁都不要去招惹,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的志向,从来不是在这后宅里打转,一有机会,我是要离开这里的。” “小姐,您要去哪里都行,但是一定要带着我们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你们以后在府里要小心行事啊。” “知道了,对了小姐,姑爷的侍女跟我们说过,姑爷在碧纱橱给您留了东西,说是等他们离开后您可以用,不知道是什么,我去看看。” 姜融也觉奇怪,点点头道:“好,你去看看。” 银宝起身,去碧纱橱那边,一拉开移门,就高兴地喊道:“小姐,是吃的!” 是一大盅燕窝银耳羹。 她美滋滋地端起托盘就要走,余光突然瞥到旁边的女红篮子里露出一只红色绣花鞋的尖尖来。 银宝觉得这鞋子上的绣花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就拿起来瞧了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她变了脸色,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刚才在门口的那鞋!” 第四章 侯府来人 “银宝,你怎么了?” 银宝愣愣地把鞋子拿到姜融面前,脸色苍白:“小,小姐,这只鞋子,跟刚才在门口砸在姑爷头上的好像是一对。” 金宝脸色一变,连忙接过鞋子来看,身子渐渐开始发抖。 “小姐,这事,不会是姑爷自己设的局吧!” 银宝打了个寒颤:“要是这样,这位姑爷,也太可怕了!” “难道,他是不满意小姐,故意想让小姐难堪?还自己装作受害人的模样,简直是,简直是,人面兽心!” 姜融心中也是起伏不定,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要是这事是唐宜做的,他为何要把另一只留在这里,好像是故意为了让她发现似的。 对,就是太刻意了,所以才奇怪。唐宜哪里会那么幼稚,故意要告诉自己他不喜自己? 那他又何必给她送荷包? 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银宝,你把鞋子放回原处,注意,要放的跟你发现时略有不同。” “啊,小姐,您要当做不知道吗?” 金宝敲了一下银宝的脑袋道:“要是小姐想当做不知道,她干嘛要你放的跟之前不同?” 银宝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悟了:“我知道了,小姐是想引蛇出洞!” 姜融笑着点点头。 她要让放鞋子的那人知道她看过了,然后再看她作何反应。 银宝就转去放好鞋子,再把银耳羹拿了过来。 “小姐,您还吃吗,会不会有毒?” 姜融失笑:“那倒不至于,我才刚嫁过来,还是陛下指的婚,要是就在丞相府出了事,对谁都没好处。我也确实饿了,反正左右无人,咱们分着吃了吧,这里也有空碗。” 银宝连忙摇头,刚想说她不饿,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小姐,让我先喝吧,我给您试试毒!” 姜融无奈,也只得由她去了。 银宝喝了几小口,然后视死如归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事,就又喝了一小碗。 “我可以吃了吧?” “行了行了,我帮您盛。” 三人就每人端着一口碗吃了起来。 姜融舀起一口送进嘴里,温热顺滑的口感唇齿留香,几口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银宝道:“这银耳羹倒是还挺好喝的,算他有良心。” 姜融和金宝笑:“你这个小馋猫,那就多吃点。”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三人俱是一惊。 姜融急忙把碗塞给银宝,把盖头盖了回去。 银宝连忙收拾碗筷:“难道是姑爷回来了,这么快吗?” 金宝抬高嗓音问道:“是何人?” 门外响起一道中年妇人的声音:“大少夫人,奴婢是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带了齐王妃赏赐给您的李妈妈来拜见您。” 姜融眸光一沉,果然,还是有这一遭。 她朝金宝使了个眼色,金宝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到门边隔着门道:“我家少夫人多谢王妃的好意,不过今夜是新婚之夜,不便与李妈妈说话,还请陈妈妈先找个地方给李妈妈安顿,明日我家少夫人再与其相见,您看可好?” 这话合情合理,换做一般明事理的人家,自是不会再纠缠。可是,这李妈妈本就是特意而来,怎么会愿意就这么离开? “姑娘说得有理,只是我家王妃有几句话要奴婢带给大小姐,这些话可以提点大小姐在相府里的规矩,也事关我侯府的颜面,姑娘必须得开开门。” 金宝看向姜融,姜融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金宝打开门,就见陈妈妈身后,一个嘴角长了颗黑痣的刻薄相中年妇人走了上来,一脸轻蔑地瞥了金宝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屋内。 陈妈妈识趣地关上门,对方是齐王妃派来的人,自己可得罪不起。 李妈妈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姜融,看了一会儿,竟然直直伸手把姜融的盖头扯了下来。 盖头被粗暴地扯去,金宝银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惊呼一声,忙上前来想要阻止,李妈妈冷冷地看向她们道:“怎么,刚踏出侯府的门,就想翻天?” 姜融的发髻和钗环都被扯得有些凌乱,但是她正襟危坐,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平静地直视着李妈妈道:“李妈妈好威风,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丞相府,也不是你可以翻天的地方。” 李妈妈嗤笑一声:“大小姐,老奴不跟你扯嘴皮子,夫人让我以后跟在你身边,处处提点着你,要是你有哪里做的不好,老奴回禀了夫人,薛姨娘在府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姜融的神色终于变了,她看向李妈妈的眼神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声音也变得嘶哑:“你的意思是,我得伺候好你,我娘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凭你一句话?” 李妈妈得意地道:“你明白就好。” “我知道了,还有吗?” “你,姜融,你别想混过去,我告诉你,我的衣食起居还有月钱,要比我在侯府高出一半才可以,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那夫人的吩咐呢?”姜融一脸厌恶地道,“你不会一离开侯府,就只想着自己,不想为夫人尽心尽力了吧?” 李妈妈神色一变,忙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对夫人忠心耿耿,你要是敢挑拨离间,我就跟夫人讲,你不想再听夫人的话了,你看夫人相信谁!” “金宝,李妈妈话说完了,你送客吧。” 金宝道:“好嘞,李妈妈,您请吧。” 李妈妈脸色涨红,指着姜融“你”了半天,方才败下阵来:“我话还没说完,姜融,你别太嚣张。夫人让我转告你,每十天送一幅你亲手绣的绣品回去,不然,就回报在薛姨娘身上。” 姜融双手紧紧攥住帕子,手指都发白了,她紧紧盯着李妈妈,却突然笑了:“姜融谨遵夫人之命,绣品定然按时送上,李妈妈想要的,我也会尽力满足。” 李妈妈一愣,没想到姜融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以为是她的威胁起作用了,觉得抓住了姜融的软肋,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那就好,小姐识趣,我自然也会在夫人跟前替你多美言几句的。” 李妈妈扬长而去,金宝银宝都气得眼圈发红,姜融却隐忍不发,对着金宝惨淡一笑:“你们过来给我把妆发修整一下,再把盖头盖回去,想来,大公子也快回来了。” 金宝银宝听话地上前,但是两人都显得很气闷。 银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小姐,他们,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姑爷还不知道可不可靠,难道以后还要在相府里养着这样一个老巫婆吗?” 姜融道:“仇我自然会报,只需要等一个时机,你把眼泪收起来,别自乱阵脚。” 银宝连忙擦眼泪,等她草草收拾了一下,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这回,是唐宜回来了。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让侍女唤门:“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然后就站在门外等待,看样子是要给里面整理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在细节上还是很拉人好感的。 金宝嘱咐银宝控制好情绪,过去开门。 姜融盖上盖头,端坐在床上。 金宝打开门,就看到面前长身玉立的新郎倌,她连忙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给姑爷请安。” 唐宜轻声道:“免礼。”然后走进了屋中,他身后的几个侍女都没有进屋。 木兰对着金宝银宝使眼色,两人怎会不知木兰的意思,但是又害怕姑爷会对自家小姐不利,一时有些犹豫。 姜融回道:“没事,你们出去吧,也休息一下。” “嗯,那奴婢告退,您有事叫我们。” 两人朝着唐宜行了个礼,就往门外走去。 唐宜用余光扫到,其中一个小侍女眼眶红红的,难道是,哭过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唐宜扫了一眼桌上的银耳羹,走过去看了眼,只见三个碗里都还剩半碗,顿时有些皱眉。 他咳嗽两声,拿起桌上的秤杆,走到床边,轻轻挑起姜融的盖头。 第五章 诸事皆宜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里都倒映着对方的面容。男子俊逸出尘,稍显病态;女子清丽脱俗,娇妍动人。 一时间,双方都有些怦然心动。少年人对于另一半的畅想,首先在外表上,对方都是极令人满意的。 终归是女子脸皮薄一些,姜融率先别开眼睛。唐宜微微一笑,手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把胸膛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强压了下去,方坐到她的身侧,继续盯着她看。 姜融忍不住了,回过头重新看向他:“公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唐宜摇头轻笑:“还叫公子?” 姜融脸色一红,不再说话。两人只见过一面,就要她叫夫君,她有些叫不出口。 唐宜没有强求,忽然一脸严肃道:“你也哭过了?” 姜融一愣,重又别过脸去,故作镇定道:“没有。” “因为什么,齐王妃派来的人为难你了?” 姜融心中明了,原来门口有唐宜的人在暗中守着。 姜融想了想道:“没事,齐王妃是家中嫡出,难免有些骄纵,我哭,不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公子给我的荷包。” 姜融从怀里取出那个荷包,问道:“公子从哪里得来的?” 唐宜似乎放心了些,又咳了两声方道:“今日,我没能去迎亲,但是派了人跟去,看到有位妇人跟着轿子走了许久,步履蹒跚,手下就过去问了问,竟是你母亲,她托我手下将此物让人带了过来,说是送你的礼物。” 姜融听得眼圈又泛红,眼睛紧紧盯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似乎在衡量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终于,她起身朝唐宜福了福身子:“谢谢公子大恩,小女子日后定会报答!” “报答?”唐宜一愣,扶着床榻边缘慢慢站起,显得有些虚弱。 姜融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是该去扶的,只是,她还不是,只是道:“公子想必今日受累了,你身子虚,还是早些歇息吧。” 话一说完,她看到唐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异样,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道:“我是说,让您的侍女进来伺候你歇下,你身子虚,不宜,不宜,” 唐宜又好气又好笑,走到桌前坐下,一脸无辜地纠正她:“我叫唐宜,诸事皆宜。” 不知怎的,姜融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胡乱道:“是是是,你的名字取得真好,一定能长命百岁,万事顺遂。” “你的名字也好,其乐融融,笑口常开。” “过奖过奖。” 姜融冲他心虚地笑笑:“那我去叫人?” 小姑娘脸色绯红,清丽的面容添了丝妩媚,唐宜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深吸口气,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过来坐,我们谈谈报答。” 姜融心中懊悔,刚才为什么脱口而出报答这种话啊,记在心里不就好了,对于男子来说,会不会觉得以身相许才是报答啊? 好吧,她已经以身相许了,还是自己设计而来的。 想到这里,她也不扭捏了,有些话,还是要尽早和他说清楚才是。 于是,她在唐宜对面坐了下来。 “公子,我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嗯,我也有,但是有个问题我想先问。” “好,你问。” “这不合你胃口吗?”唐宜指着桌上的银耳羹问道。 姜融真要被唐宜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搞晕了,这男人,真是让人看不透。 “没有,很好喝,只是当时,齐王妃派来的人来了,就没时间吃了,再后来,你就来了。” 唐宜点点头道:“你一天没吃饭了,应该还没吃饱吧,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再吃点吧。” “行,有点凉了,我让人拿去热一下吧。” 唐宜制止道:“不用,我有现成的。我有些累了,你帮我去那边的柜子里拿一下好吗?” 姜融瞅了瞅他的面色,果真好似比之前白了几分,点头起身,心想,这男人虚弱成这样,有些事情,真的得尽早谋划才是。 唐宜让姜融拿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炉子,可以放在桌面上用,加了无烟的银丝炭,生火,直接把陶瓷盅放上去加热就行。 很快,银耳羹就咕嘟嘟冒泡泡了。 姜融给唐宜盛汤,赞赏道:“公子还挺会享受的。” “过奖,我日日吃药,这炉子更多的是加热药汤用的。” 姜融吃着银耳羹,心中有些复杂。其实,她也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子了。 在拜堂的时候,那只绣花鞋,唐宣夫妻,丞相夫人等人的明显为难,还有齐王阴阳怪气的话,他的处境,好像要比自己艰难得多。 但是,她没有能力兼爱,还是各顾各的吧。当然,恩要报,要是鞋子那事是他做的,仇也要报。 她试探着开口道:“公子,我出身卑微,也没什么好报答您的,但是我有一个优点,就是比较会赚钱,您缺钱吗,我帮您赚一些来作为报答怎么样?” 唐宜闻言,放下勺子,十分认真地打量她,佩服地道:“前江南首富薛百万的外孙,果然名不虚传。” 姜融黯然:“你也说了是以前了,都过去了,不值一提。” “你不要看轻自己,你母亲当年,是以正室身份明媒正娶进侯府的,这事也不是无人知晓,只是人们都选择遗忘罢了。你外祖父出事之后,你父亲拜高踩低,贬妻为妾又另娶,实是委屈你们母女,你本是嫡女出身,不应妄自菲薄。” 姜融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的身世了解得这样清楚,更觉其深不可测,压抑住心中酸楚,继续说道:“谢谢公子,往事已矣,我会好好活着的。公子还未回答我,缺不缺钱?” 唐宜笑了起来:“缺啊,钱谁不缺!” “那就好了,我给你赚钱当做报答,你今天帮我拿了香囊,这是第一份恩情。两个月前,你从湖里救了我,这是第二份恩情,我都记着的,帮你赚两万两白银,如何?” “娘子真是厉害,我这是娶到了一个聚宝盆吗?” “好说好说。” 姜融没有留意唐宜换的称呼,还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我在半年之内,帮你赚到两万两。也许你有了钱,就能找到厉害的大夫治病呢。” “多谢娘子,还关心我的病情。其实你嫁于我,是你委屈了,应该是我要报恩才对。” 姜融状似无意地道:“没事没事,要是你真的想要回报我,你就教我学学北夷的密宗文字怎么样?” 第六章 新婚夜发病 姜融开诚布公,直抒胸臆,一脸认真地等着唐宜的答复。 唐宜微微挑眉,没想到这姑娘提出的竟是这样的要求。 这是她想嫁于自己的真正目的吗?还是,只是不求回报信口胡诌的一句玩笑? 沉默了一会儿,唐宜道:“这有何难,等你在府中熟悉一段时日,我就教你。只是,你为何对这么偏的东西感兴趣?” 姜融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想以后有机会和外邦人做些生意,你不知道,我以前和外邦人做过绸缎生意,他们的钱好赚得很呢。” “原来如此,你有如此远见,以后成就定然不凡。” “哪里哪里,还需要公子的提携。” 唐宜眉目舒展,显得也有些跃跃欲试:“那好,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身体是不好,但是手底下还有几个能用的。” “嗯嗯,先谢过公子了!” 姜融知道,唐宜并非白身,应该也是有些人脉的。听说他十岁时就中了举人,只是当年就被送去为质,回来后身体亏损,就再没有参加科举。 陛下为了嘉奖他,破格给了他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官职,并且免去他坐衙上朝之责,只在有外邦入朝参见的时候协助礼部官员接待外宾即可。 姜融暗叹,要是他身体好,定是他们大周朝一等一出众的青年才俊。难为他一介热血儿郎,只能缠绵病榻,壮志难酬。 姜融又试探着问道:“我,我还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我,我这个人,一心就掉在钱眼里了,对于男女之事,我没有办法顾及,以后我们分床睡吧。” 在对唐宜的人品有一个明确的了解前,她是决计不会愿意与他行夫妻之实的。 唐宜一愣,刚才她就表露出过这种态度,他还以为她是害羞,现在看来,倒是一早就打好主意了。 他微抿了抿唇,又咳嗽了起来。 姜融忙给他倒茶,这人,不会被她给气到了吧? 咳了一会儿,唐宜渐渐缓了过来道:“你别害怕,不关你的事,我这病,咳咳,就这样,初一十五越发严重,能撑着拜完堂已是不易,又有何颜面再用男女之事将姑娘困在后宅之中?我知晓姑娘心怀旷野,待我将手头的事料理完毕,坦然赴死,一定替姑娘筹谋好离开之法。” 姜融有想过他会答应,但没想到他竟然说的如此恳切,且悲戚。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又觉得语言太过苍白。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而且她从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嫁于他,本就别有目的,等他死后,她就带着娘亲远走高飞。 但是,她总归还是得体地道:“谢谢公子,我有认识做药材生意的朋友,我私下里让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名医可以治你的病的。” “好,那也多谢姜姑娘了。只是我这家里,弯弯绕绕不少,还要辛苦姑娘应付了。我身边的四个侍女都挺能干的,你可以随时吩咐。不过今日,姑娘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姜融微微一笑:“是他们的计策太过拙劣。” 唐宜摇头苦笑:“也是我太过软弱可欺。不过,今后有了娘子,我定要凶悍些,不能让娘子跟着我受苦。” “你不是在说我凶悍吧?” “不敢不敢。” 姜融点点头,略带玩笑地道:“那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吧,毕竟今日绣花鞋一事,婆母责备我不懂礼数,违逆长辈,可能已经传开了。” 唐宜苦笑,“我很抱歉。” “没事没事,大宅门里这种腌臜事多的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好在这次,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娘子能这么豁达,我就放心多了。” “对了娘子,其实,我有个疑问想问你,问了你可别恼。” 姜融挑眉:“你先问,我再决定恼不恼。” 唐宜的视线从姜融的脸上慢慢移到她的脚上。 “娘子说,你的脚码特殊,是有多特殊?” 姜融的脸腾的一下烧红,用脚踹了唐宜一下道:“你这个登徒子,不正经!” 唐宜被踢的疼了,哎呦了一声,然后突然皱眉捂住胸口。 “你别装啊,我都没使劲儿。” 姜融话音刚落,唐宜却突然吐了口血出来。 姜融惊得跳了起来,忙过去扶他:“你,你没事吧!” 唐宜颤着手从怀里取出帕子抵在唇边,仍是咳得厉害,鲜血染红了他手中洁白的帕子。 姜融顺着他背的手也有点颤抖,不是因为没见过这幅场景而害怕,而是因为见惯了才更觉触目惊心。 她娘亲的病,也时常会咳血。 她微闭了闭眼,觉得心情沉重,想到了一个人在侯府的娘亲该有多无助。 “你怎么样,要我帮你喊人进来吗?” “先等一等,别怕,不关你的事。” 唐宜断断续续地说完,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一颗药吃了下去,喘息了好久才平稳下来。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姜融时,额上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一些碎发贴在他病态白皙的脸上,整个人如同一件精美脆弱的瓷器。 “帮我喊人进来吧,然后你去里间休息吧,晚上不用出来了。” 姜融没有回答,走到外面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除了唐宜的四个侍女,金宝银宝,还有那个夫人那边的陈妈妈。 屋里刚才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众人都听到了。 门一被打开,芳芷就有些失态地问道:“少夫人,我家公子没事吧?” 姜融道:“有些不好,姑娘进去看看,要不要请大夫。” 芳芷匆匆行了个礼就进屋去了,剩下木兰三个也跟了进去。 姜融招呼金宝银宝也正想进去,就听得那个陈妈妈嗤笑一声:“这个芳芷,少夫人还在这儿呢,她急得跟个什么似的,一点规矩没有,是个不安分的。” 说着,她不怀好意地看了姜融一眼道:“少夫人千万别恼她,她们几个都是从小跟在大公子身边的,对大公子的感情不一样。少夫人大气些,说不得日后还要抬她们做个姨娘,一同伺候大公子呢。” 这话说得极为没有规矩,姜融皱眉,这种仆妇,竟然是诗礼传家的宰辅之家的。看来这丞相府的后宅,也是腌臜的狠。 金宝银宝气得不轻,哪有下人敢在少夫人新婚之夜说要少夫人抬别人做妾,和她共享夫君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七章 婆母才是天 但是,两个丫鬟都还记着姜融之前跟她们说的话,知道这个妈妈是丞相妇人身边的红人,不敢现在就与她撕破脸,免得给自家小姐惹来麻烦。 姜融朝着银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进去。 银宝的小脸憋得通红,显然是气不过,一跺脚,就进去了。 金宝是姜融一手教出来的,比银宝沉稳,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我方才站在门口与芳芷几位姐姐闲聊,得知她是夫人指给大公子服侍的,她这么尽心尽力,肯定也是夫人吩咐过的,我等都要向芳芷姐姐学习,谨遵夫人的教诲才是。” 陈妈妈一噎,目光锐利地扫向金宝,金宝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的样子,让她挑不出错来,也只能干笑一声道:“来了东院,就是大公子的人,听大公子的就好,我们夫人向来是最疼爱大公子的,从不干涉他对下人们的安排。” 姜融心里冷笑,不干涉还塞人过来,最疼爱还从小让他在女人堆里,真是坏事做了还想要名声,贪得无厌。 姜融面上无波,淡淡道:“烦请陈妈妈走一趟,给我夫君把府医请过来瞧瞧。” 陈妈妈抬头看了眼姜融,心想,这位少夫人还挺沉得住气,但是这又如何,希望她能一直沉得住气。 她不以为意地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大公子的病是顽疾,看了多少名医还是老样子,府医更是每隔几天就来请脉,该开的药都已经开了,缓一缓就过去了。而且这病啊,初一十五最为严重,还会吐血,您吓坏了吧?” 姜融想了想,便露出惊慌的表情来,吩咐身后的金宝递给陈妈妈一个荷包碎银,才问道:“我确实有些手足无措,妈妈,不知夫人可有良言赠我?” 陈妈妈掂了掂手中荷包的分量,这才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一脸赞赏地对姜融道:“少夫人能这样问,老奴很是欣慰啊。” “还请妈妈教我。” “好说好说。”陈妈妈凑近姜融的耳边,用一种姜融身后的婢女也能听到的声音讲道,“少夫人,夫人才是这后宅的天,咱们做女人的,服侍好婆母才是最要紧的。” 陈妈妈的话,是姜融早就意料到的,她只是安静地应下:“我知道了,多谢妈妈提点。” “少夫人别客气,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少夫人以后还有老奴可以帮您在夫人那里多多美言的。” 姜融笑笑没接话:“那我就先进去服侍我夫君了。” 陈妈妈道:“老奴和您一起去,我还要向夫人回禀这里的情况呢。少夫人,您是主子,服侍大公子这种事,您就坐在一边看着就好,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呢,不要污了您的身子。” 她一边说,一边坏笑。 姜融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这个老奴实在是太过嚣张,真是一点没把唐宜放在眼里啊。 她的夫君,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她朝旁边的金宝递了个眼色。 金宝会意,顿时兴致勃勃起来。 屋里,早已忙开了,唐宜已经被侍女扶到床上躺着,他面色苍白,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床头放着的脸盆里有块白毛巾,上面也染了血。芳芷坐在床榻边,拿毛巾给唐宜擦脸。 姜融只看了一眼,就被陈妈妈拉走在桌边坐下。木兰有些怪异地看了姜融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姜融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唐宜的四个侍女服侍他,井井有条,还循规蹈矩,不由感叹,这唐宜的驭人之术倒是值得钦佩。 按照陈妈妈说的,就是他不仅收服了夫人安排过来的人,而且还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这份手段和胆魄,自己自愧不如。 妈妈离得远远的,嫌弃地问道:“大公子这是又吐血了?” 木兰马上用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陈妈妈你小声点儿,公子才刚歇下。” 陈妈妈冷哼一声:“有什么妨碍,公子都成这样了,还有声音能吵的醒他?要是真被我吵清醒了,还是我大功一件呢。” 木兰狠狠瞪了陈妈妈一眼,愤愤道:“陈妈妈没事还是快回去休息吧,要不就过来服侍公子。” “那我就不打扰了,少夫人,您也和我一起出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此话一出,连同芳芷在内,屋里都有人都看向姜融,等着她作何打算。 姜融眉心一跳,这陈妈妈是在挖坑给自己跳啊。要是自己在新婚之夜怕过了病气弃丈夫而去,明天她薄情寡义,不顾夫君安危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那个时候,她就只有丞相夫人一根救命稻草了,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她姜融又不是傻子,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毫不犹豫地道:“今日是我与夫君的新婚之夜,我不能离开这里,夫君有我照料便可,你们都可离去才是。” 陈妈妈撇撇嘴,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芳芷,嘲笑道:“芳芷姑娘,少夫人都发话了,你们也随我出去吧,免得被少夫人误会,你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胡说什么!”侍立在床边的一个瓜子脸侍女突然开口说话,语气是那种飒爽的感觉,“公子都发病了,我们照顾惯了,难道要不管公子才是对的?” “我不与你们狡辩,少夫人,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少夫人也该赶紧休息才是,明日还要给老爷夫人和一众亲朋敬茶呢。” 说完,她就施施然走了。 芳芷想亲自留下来照顾唐宜,便向姜融请求。但是,陆离却拦住她的话头,朝姜融行礼道:“少夫人,奴婢们没想僭越,只是公子的病来得及,我们只能先把公子安顿好。现在公子情况肯定下来了,我们也该走了,今晚就辛苦少夫人了。” 姜融略带欣赏地看了一眼陆离,点点头:“我还要谢谢你们照顾夫君呢,我刚来,也不知道怎么在他犯病的时候照顾她,明日再向你们请教。” “请教不敢当,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陆离招呼木兰几个出去。 “你们先走,我跟夫人说几句帮公子缓解咳嗽的法子就来。” 芳芷有些不情愿,但是也不好再勉强,就随着木兰和落英一起出去了,她们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门外传来陈妈妈的痛呼。 三人赶紧快步走出去看,只见陈妈妈摔在台阶旁,用手捂着脸哀嚎。 “这是怎么了?” 金宝端着一盆水站在一边慌乱地道:“少夫人让我去给她打盆洗脸水,我过来时远远就看到陈妈妈下台阶时摔了一跤,许是夜里路黑,妈妈没留意吧。我看着摔得挺狠的,不知道脸有没有事。” 落英忙上前去扶陈妈妈,陈妈妈伸手狠狠甩开她,就发现她的鼻子和嘴巴血糊糊一片。 “啊!”金宝惊叫了一声。 陈妈妈忍着痛又去摸自己的脸,然后从嘴里摸了一颗带血的牙齿出来。 陈妈妈双目喷火地看向金宝,金宝越发装作惊慌失措:“不关我事,我离你好几丈远呢!” 屋里,陆离有些疑惑:“少夫人,要奴婢出去看看吗?” 姜融摇摇头:“无妨,许是陈妈妈被野猫吓到了吧,还是夫君的病重要,还请陆离姑娘教我缓解之法。” 第八章 同病相怜 陆离先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账本交给姜融:“少夫人,公子的咳嗽并无其他缓解之法,吃了特别配置的药就会好些。公子吩咐我把他名下的一家绸缎铺交给您打理,这是他的私产,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姜融有些迟疑:“这,就交给我打理了?” “嗯,公子的身体您也看到了,自己盯着也费力,您是他的妻,又是个中高手,交与您最为稳妥。” 姜融想了想,就接了过来:“那行,我就先帮你们公子盯着,等他好转了,我再还给他。” “那您去里间休息吧,这里奴婢来伺候就行。” “让我来吧,你去休息,我今晚反正也睡不着,我来看着他吧。” “这,公子吩咐过我们,要照顾好您。” “听我的才是照顾好我。”姜融的语气不容置信。 陆离想了想,觉得少夫人也许是在向外面释放一个她是站在公子这一边的信号,便没再阻止。 她跟姜融说了些照顾唐宜的注意事项,然后就欲言又止。 姜融问道:“姑娘还有话跟我说吗,但说无妨。” 陆离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少夫人要小心,隔墙有耳。” 姜融一惊,轻轻点头。 陆离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带了金宝银宝进来帮她洗漱换装,然后告诉她丫鬟们都在外间打地铺睡,有事可以马上照应。 姜融就去里间卸下钗环,脱了婚服,换了一套里衣,外罩一件红色对襟撒花袄裙。 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松松地半挽了一个发髻,另一半则垂于腰间,整个人慵懒又骄矜。 洗完脸,她又泡了个脚,金宝银宝趁着泡脚的空档急忙帮她捏肩捶背。 金宝看她一脸疲惫,不忍心道:“小姐,您为何要打算整夜守着姑爷,明天还要见一众亲朋呢,不会比今天清闲,您不休息好,奴婢太心疼了。” 银宝也道:“对啊小姐,要不还是让我去守着吧?” 姜融眯着眼道:“不用,服侍夫君还要假手于人的话,别人会说闲话的。” “可是,这里都是自己人啊,外面的人知道您在这屋里,自然是晓得您在服侍啊?” 姜融想起刚才陆离对自己说的话,摇头道:“那可未必。” 她问银宝:“刚才进来,你可留意过那几个侍女的行为?” 银宝点点头:“就只有那个芳芷去碧纱橱收拾过东西。” 姜融点点头,不再说话。 梳洗完毕,她转到外间,去替下陆离。 陆离带着金宝银宝到外间去,轻轻合上了隔间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近半夜,除了远远的打更声,再无其他声响。 为了唐宜能睡得安稳些,陆离早早把其他灯火吹灭了,只在桌上和床头各留了一盏罩了灯罩的喜烛。 姜融想了想,踱步到碧纱橱那里,轻轻推开一看,那只绣花鞋已经不知去向了。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唐宜跟前。 她的脑子有些乱。在决定嫁给唐宜之后,她也打听过唐宜的消息,知道的也多是坊间都知道的那些。那个时候,她只想着快点找到替母亲治病的法子,好早日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可是现在真的嫁进来了,她才发现,事情千头万绪。唐宜的一众长辈,绝不是好相与的,她的处境,也许要比在侯府还要艰难。 而且,这男人身上好似有许多秘密。 只是,现在总归是更有盼头的。唐宜还愿意让她提条件,同意教她密宗文字,同意跟她分床睡。 要是不嫁给他,她可能就只能嫁给五十岁的户部尚书做填房了。她不能保证,为了自保,她会不会鱼死网破。 如今,还算有喘息的时间,她已经觉得是上天的厚待了。 她从怀里取出陆离交给她的绸缎庄账本,就着昏暗的烛火仔细看了起来。 姜融从小就爱看账本,算账,她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宿,直接把绸缎庄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看完账本,她才打了哈欠,站身来活动了下筋骨,走到窗边打开窗去看,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更漏滴到了四更天,她想着今日给公婆奉茶,早点洗漱准备起来也是好的,正想去叫陆离等人进来守着,就听得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低吟。 她忙走过去看,只见唐宜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可感觉好些?” “昨晚是你在守着?”唐宜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自然应该是我守着。” 唐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辛苦你了,昨晚有没有吓到你?” 姜融摇摇头:“没事的,我娘身体不好,也常这样。” “我不是每天都这么严重,你以后不用守了。” 姜融去倒了杯温水喂给他:“我听他们说了,初一十五最严重是吗?” “嗯,咳咳。” “齐王与你关系不好吧?”姜融忽然道。 唐宜喝茶的手一顿:“娘子是怎么发现的,毕竟外人都以为齐王与我交好。” 姜融接过他手中的茶盏道:“昨日拜堂时,齐王对你说的话处处透着怪异。你我这桩婚事,是他跟陛下求来的,说是他成亲了,不忍看到好兄弟还孤身一人,还想跟你做连襟,才把我指给你。可是我是庶女出身,他真的为你好就不会选我。他的正妃是我嫡妹,从未给过我好脸色,他又怎肯真正与你做连襟。 还有,他口口声声说婚期定在十五是怕你发病撑不住,可恰恰就选在你发病最厉害的时间,这不是故意刁难又是什么?” 唐宜苦笑道:“娘子真是断案如神,在下佩服。” “那娘子可有后悔嫁于我?” 姜融摇头:“不曾,你可知,我不嫁于你,要被我父嫁于谁?” “略有耳闻。” “那就得了?” “可是,娘子不担心齐王因我迁怒于你?” 姜融忽地一笑,凑近唐宜道:“那你可会担心齐王妃因我而迁怒于你?” “哈哈哈。”唐宜笑了起来,“你我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同病相怜,所以可以同仇敌忾!” 姜融伸出手,唐宜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也伸出瘦削的手与姜融的握在一起。 “好,那我们就结盟,一起保命!” “哈哈哈。”姜融甩开他的手,嫌弃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当然是,打倒他们!” 唐宜眼神复杂:“姜小姐可知,打倒一个王爷,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会影响朝局,可是,齐王也不是什么好人,影响朝局也不是坏的那种影响吧。害,我只是说说,我哪有那个能耐,你说得对,现在保命最重要。” 姜融知道,自己的试探到此可以为止了。接下来,就是在一步一步的行动中,看对方究竟是不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了。 唐宜也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很大的兴趣,只是姜融说的那条路,不好走,也不该她来走。 要是她真的想离开京城,还是不要将她牵扯进来的好。 “嗯,娘子,保命最重要,你待会儿要去给公婆奉茶,就关乎你的小命。” “啊,”姜融想起了正事,昨晚,婆母何氏那边就派人来吩咐过,让唐宜好好养病,今日奉茶让新媳妇一人去便可。 姜融忙站起来道:“那我先去准备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是芳芷的声音:“少夫人,该起了。” 姜融应了一声,让她稍等。 然后,她笑着打趣唐宜:“听说,这位芳芷姑娘是婆母那边派过来的,你竟还能收服她,这驭人之术你得教教我,侯府还给我派了个刁钻的老妈子,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唐宜苦笑道:“你怎么就断定我收服她了?” 姜融一愣,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但还是装作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说,芳芷还是听命于夫人?” 第九章 继母的好恶 芳芷有问题,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昨天陆离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还以为是让她留意旁人,没想到竟是芳芷。 本来,芳芷作为继母那边派来的人,确实是最值得防备的。但是,唐宜已经堂而皇之地把她任命为自己的四大贴身侍女之一,委以重任,任谁都觉得芳芷肯定是被唐宜给收服了。 而事实上,就连陈妈妈那样何氏的身边人,也暗讽芳芷倒戈向唐宜了。那就是说,这芳芷,玩的是计中计啊。她的上线,可能就是何氏一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但是可惜,还是被唐宜早早识破,而唐宜用的,是将计就计。 要是那绣花鞋,是唐宜继母那边搞出来的,那就合理极了。 姜融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宅院里的人,互相斗争已经玩出花来了,一个个都是人精啊。 她满腹心事地被金宝银宝带着去洗漱换衣,要走进内间的时候,余光瞥见芳芷正端着粥碗给唐宜喝,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男人,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啊。 金宝也给她递来一碗小米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姜融笑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昨晚你们姑爷睡得很安稳,没有叫过我做事,我也在桌边眯了好一会儿,现在感觉神采奕奕的。我在家有时看账本还要更累呢。” “那就好,但是小姐,你也别逞强,等敬完茶回来看看有没有时间睡一会儿。” “好。” 银宝道:“小姐,其实昨晚我们也没睡着,跟姑爷的几个大丫鬟聊了好久,了解了这丞相府很多事情呢,等得闲我们说给您听。” “嗯。金宝,待会儿去见公婆,我让银宝陪我去就行,你去看看侯府来的那个李妈妈,要确保她衣食住行一应待遇都不低于在侯府时,月例就按侯府的翻倍来给,你今天先带一个月月例给她。” “啊?”金宝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她昨晚说她在这里的月钱要比在侯府多一半,不是多一倍啊?” “没事,你照我说的去办就行。” “好,都听小姐的,小姐肯定又有办法对付那个老巫婆了!” 姜融失笑:“行了,你去看人家的时候可千万沉住气,不管人家说什么,都不要激怒她。” “知道了。” 姜融整理好一切,走到外间,准备跟唐宜打个招呼就去见公婆了。 她今日穿一件杏色云锦襦裙,搭大红色如意纹马面裙,外罩大红缂丝盘扣比甲,项上戴八宝琉璃项圈,梳着盘云髻,带一整套珍珠头面,肤若凝脂,光彩照人,宛若神妃仙子。 唐宜连同他的四个侍女都看呆了。 还是木兰最为率真,开口夸赞道:“少夫人可真好看,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女!” 这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也纷纷夸赞起姜融来。 唐宜靠坐在榻上,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俱是惊艳之色,他咳嗽了两声姜融道:“不能陪你去敬茶,是我之过,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你且带着,权当是我陪着了。” “什么礼物?” 这时,陆离拿过来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对镂金镶宝石的镯子来。 唐宜招手让姜融坐到床边来,一手轻轻拉过她的皓腕,一手拿起镯子,准备给她戴上。 但是,还没来得及戴,就听得芳芷失声“啊”了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芳芷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但是,却还是顾不得这许多,急忙指着镯子问道:“这镯子,难道是先太夫人赏给仙逝的前夫人的传家宝?” 唐宜没有答话,仍旧平静地把镯子套到姜融的腕上,一只手套完套另一只手。 姜融愣愣地看着已经被套到自己腕上的镯子,这镯子镂刻手艺极为精巧,一点不显俗气,最为夺目的是每只上面都镶嵌了好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红的炫目的那种,一看就是极品红宝石。 她把镯子转了个圈了,才数清楚,每只镯子上都镶嵌了六颗。 这一颗都价值连城,这一对十二颗,简直是无法想象。 说是传家宝,绝对不为过。 姜融问他:“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来不能收?再说了,我母亲在世时也曾说过,这镯子是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芳芷语气怪异地道:“真的是那对镯子!可是公子,您不是说这镯子寻不到了吗?” 唐宜抬头轻轻扫了芳芷一眼,芳芷一惊,心头一跳,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反常,只能笑着打哈哈:“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唐宜依旧没回答她,拍了拍姜融的手道:“去吧,别紧张。” 姜融起身,笑着对芳芷道:“芳芷姑娘陪我一起去吧,待会儿认亲的时候帮我提点着点儿。” “好,奴婢遵命!”芳芷正心虚呢,得了姜融的吩咐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能跟新来的少夫人搞好关系,那也有很多便宜之处。 唐宜慵懒地靠在床上道:“你想点谁去就让谁去,我这里的人,以后你可以随意吩咐。” 姜融就点了芳芷和落英,还带了自己的银宝,就出发了。 出了正则堂,姜融就让落英在前面引路,让银宝在后头跟着,自己则携了芳芷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听闻姑娘以前是在夫人跟前当差的,那一定对夫人的喜好有所了解,姑娘快教教我,待会儿我也可以投其所好。” 芳芷眼珠子转了转道:“奴婢从夫人那里出来也好多年了,但是,要是少夫人不嫌弃,奴婢也可以跟您说说自己知道的。” “不嫌弃不嫌弃,姑娘快教教我。” 芳芷亲热地挽住姜融的胳膊,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前面的落英又错开了两步,方轻声道:“少夫人,做长辈的,最希望的自然是子女安康有出息,少夫人想着哄夫人欢心,倒不如在公子身上花花心思。” 姜融明白,芳芷嘴里说的公子肯定不会是唐宜,便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二公子?” 芳芷眼睛一亮,一脸赞许地看着姜融,目光灼灼:“少夫人,您还真是一点就通啊,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联络联络二公子,不,是二少夫人。” 芳芷这临时的改口让姜融心中有了些猜想,她不动声色道:“这不太好吧,我是大公子的妻,怎可去投二公子所好?姑娘还是告诉我一些夫人的忌讳吧。我就算哄不得婆母欢心,不让她厌烦也足够了。” 芳芷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挑了几样不痛不痒的跟姜融说了。 看来这位大少夫人还是有几分戒心的,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撺掇了。 第十章 敲打 他们此行去的是丞相府的正院养德院,其中正堂名叫安禧堂,是丞相夫妇的住所。姜融要在那里拜见唐府的一种亲戚。 姜融进入安禧堂,就见四周坐满了人,男女都有,披锦着绣,穿金戴银,好不亮眼。 想来,唐家的近亲都来了。 这些人本来还吵吵嚷嚷的,但是在姜融踏进屋子的一刻,就陡然安静了下来,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屋子里的目光都集中在姜融身上,不管大家对姜融的心思是善意还是恶意,但是姜融的容貌都让他们感到惊艳。 姜融五官明艳大气,举止娴静优雅,顾盼间神采飞扬,浑然不似自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模样。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姜融不理会这些目光,但是余光却扫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头发也整个儿盘上去的女子,好像是一个道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此时也不及细想,就被芳芷带着,走到屋子中央站定。 芳芷见她不走了,便也停下脚步,本来,她是想把人直接带到离丞相夫人何氏一步之遥的跟前去的。 但是姜融不是傻子,她可是在侯府谨小慎微惯了,这种低级的引她被众人说没规矩的伎俩,她怎么可能中招? 只是这芳芷,真是放肆得很,不知道是何氏授意,还是她自己因着刚才自己不愿上钩的事给自己的下马威。不管是哪种,这个人,她可不能留了。 她可不是唐宜。 上首坐着一男一女,中年模样,男的宽眉方额,一脸威严;女的慈眉善目,漾着和气。正是丞相唐富春和丞相夫人何淑馨。 “夫人,大少夫人带到了。” 姜融眼观鼻,鼻观心,微垂着眸,恭敬地行礼道:“媳妇见过父亲母亲,愿父母大人福寿康宁。” 何氏忙笑着道:“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姜融直起身子,仍是低垂着眉眼,娴静地站着。 她知道,这种和善不过是表面现象,昨日拜堂,这位婆母便对她摆过谱了。今日这一关,定然不会好过。 果然,芳芷捧过茶来,准备让姜融敬茶,却被何氏制止了。 何氏看了姜融一眼,转头对丈夫道:“老爷,您对新妇有何教诲?” 唐富春声音略带沉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教导媳妇的责任就交给夫人了。姜氏,我只说一句,你既嫁与我儿,则应与唐家荣辱与共,唐家清流世家,最重名节,万事先与长辈商量,不得自作主张。” 唐富春这话,其实说得极重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责怪姜融昨日的争强好胜。 姜融心中微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丞相大人“伪君子”的真面目。 姜融昨日硬是要当众试鞋,坐实了这事是唐家人搞的鬼,损的是唐家的颜面,虽然这等颜面尽可以找个不痛不痒的理由糊弄过去,但到底是唐家的不是。 但若姜融委曲求全认下了,这事儿就是姜融一人的错,跟丞相府无关,虽然这错很可能成为姜融一辈子极大的污点。 堂堂丞相,家中人如此作乱,不思自省和整肃家风,却想把责任推到刚进门的儿媳妇身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也难怪会为了名利把亲生子送出去做质子。亲生子尚且能够舍弃,她一个新媳妇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的人,比起自家那个真小人父亲,真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但是,第一天见唐家亲戚,就这样被数落,姜融若是应下,那唐家人背后可有的说嘴了。 这不是她姜融的风格。在永乐侯府那个虎狼窝,姜融也生生闯出了一条生路。在这丞相府,也是一样! 她微微一福身子,恭顺地应了个“是”。 顿时,周围响起几道轻微的嗤笑声。坐在上首的何氏,嘴角也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不枉她昨晚在丈夫耳边吹了一整晚耳旁风。这个小贱人,敢跟自己作对,也不想想,在这府里,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宰。 丈夫的这一番敲打,让她接下来也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了。 唐丞相见姜融还算乖顺,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们聊吧。” 竟是连姜融的敬茶都不想喝的意思。 旁边一个与唐富春有几分相似的蓝袍中年男子也起身道:“我工部正好有点事想与大哥商量,我就与大哥一起走吧。” 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此人身侧,没有起身,却也开口道:“那个,我礼部倒没什么要紧事,不知道大哥有没有事要吩咐小弟的?” 蓝袍男子瞪了微胖男子一眼道:“三弟,你没要紧事,就不能给大哥分忧吗,大哥都忙成什么样了?” 微胖男子只得站起来,搓着手地对姜融道:“那个,侄媳妇啊,我是时均的三叔,让你三婶婶和妹妹陪你好好聊聊,到唐家来跟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啊。” 唐丞相瞥了自己这个三弟一眼,挥袖准备离去。 蓝袍男子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虚空指了指他三弟,也狗腿地跟了出去。 众人都一脸看好戏似的看向姜融,想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委屈或者愤怒。 但是,却听得姜融朗声道:“父亲留步。” 周围都是一静,目光都集中在姜融身上。 这个敢于当众脱鞋试鞋码的奔放女子,不会当众让丞相下不来台吧。 有些人甚至抱着一种想让姜融发疯的期待。 唐丞相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子,眉间已经染上一层薄怒。 “你有何事?” 姜融再次行礼:“父亲恕罪,只是儿媳刚才听您说万事要先与长辈商量,不得自作主张,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做了一件与唐府有关,但是还未来得及禀报父母的事,想说与您知晓。” 唐富春的眉头皱了起来,话里的怒火已经不愿再掩盖:“你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时,一个带着满头碧绿翡翠头饰的妇人阴阳怪气道:“呦,小姜氏,你这还刚过门呢,就已经用上丞相府的名头招摇了啊,咱们相爷可是很低调的,绝对不允许家中人仗势欺人的,你别一来就坏了规矩啊。” 何氏旁边站着的粉衫少女捏着帕子轻笑:“爹爹,您别生气,大嫂嫂她出身不好,想来规矩没学好,以后让娘亲多费心教教她,想来会好些的。” 姜融见一切都尽收眼底,然后作出一副惶恐的表情道:“回禀父亲,是这样的,儿媳趁着自己的喜事,就在自己经营的一间酒楼让伙计们以父亲大人的名义给穷苦百姓施粥十日。 儿媳自知太过鲁莽,待会儿回去就让伙计们停了这种行为,幸好是从昨日刚开始的,还不算太晚,还请父亲大人恕罪,饶恕儿媳这次吧!” 第十一章 唐家的好儿媳 姜融的话一出,周围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几个出声讽刺的女子顿时脸色涨红,颇有些骑虎难下。 唐富春也是尴尬,但是,他毕竟浸淫官场多年,脸色倒还是如常,只是轻咳一声,竟慢慢走回上首座位坐下,状似刚回过神般,嗔怪何氏道:“你瞧我,怎么连媳妇的敬茶都忘了喝,你也不提醒我下。” 何氏脸上的笑容差点都要维持不住,还只能赔着笑道:“瞧我,也是一时混忘了。” 她一眼瞪向芳芷:“还不快上茶,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芳芷心里委屈啊,但是她不能说。 她重新端过茶盘送到姜融面前,姜融淡定地拿起茶盏,逐一递给唐富春跟何氏。 唐富春爽快地接过喝了,还笑眯眯地让小厮递过一个木盒装的见面礼。 “这是圣上赏赐的几颗南珠,你拿去赏玩吧。” “谢父亲。” 何氏自然也不能发作,接过茶,正准备喝,却突然瞥见姜融手腕上戴的那对金镶红宝石镯子,手中的茶盏一抖,差点掉到地上。 唐富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何氏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喝了茶,就让陈妈妈送上一对翡翠玉镯作为见面礼。 这对翡翠镯子水头很普通,姜融心中暗笑,这种成色的首饰,就连赏赐得脸一些的丫环仆妇都拿不出手,竟然还拿出来送给媳妇,也不怕别人在背后嚼她舌根。 不过,她也没指望从何氏这里得什么便宜,只接下谢过。 唐富春说话的语气明显和蔼了许多,一脸赞赏地看着姜融:“老大媳妇啊,施粥的事你做的很好,不愧是唐家的好儿媳。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看重德行,福泽百姓的事儿可以多做,为父就允你事急从权,你有分寸就好。” “是,谢谢父亲!”姜融不卑不亢道。 不愧是唐家的好儿媳。 她要的就是这句话,为自己正名,这是第一步! 姜融的反应唐富春并不是很满意,光从试鞋来看,他知道这个大儿媳妇不是个蠢人,但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还有些桀骜难驯,他有心想敲打一下她。 但是从她施粥这件事来看,这又是个可以栽培的,嫁了人还有能有让酒楼听命于她的能力,说明这家酒楼很有可能是她的私产。有价值的人,他不介意给她一点好脸色。 他都给了她台阶下,她居然没有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这让在府里高高在上的丞相有了丝被一个女娃压了一头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隐隐有些熟悉,就是面对自己那个长子时的感觉。 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但却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万事成竹在胸的样子。让他难以捉摸,更难以掌控。 不行,她这媳妇,必须为自己所用,他深深地看了姜融一眼,等晚上,还是要跟何氏说一声,要尽快摸清姜融的底细,把她的命脉捏在自己手里。 他又站了起来:“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夫人,你好好给儿媳妇介绍一下府中的亲戚。” 何氏笑着应下。 众人都起身相送丞相离开。 那个穿蓝袍的二老爷唐富清坐回去后就一直扭扭捏捏,不敢看姜融。这下立马就起身跟着自家大哥离开了。 她媳妇云氏也一样,刚才没搞清楚事情原委就阴阳姜融,还不是想讨好大嫂何氏的心太切了。 现在人家公公婆婆跟媳妇和好了,剩下他们夫妻里外不是人。 这刚一打照面呢,就先把人给得罪了,云氏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丈夫这个没担当的,还能脚底抹油溜了,剩下她一个算怎么回事。 但是,她很快就坦然了起来,大嫂有多讨厌这个姜融她再清楚不过了。别看现在表面上对她挺亲切的,但是心里可能想吃了她的心都有。 她猜的没错,何氏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姜氏花样这么多,还施粥,不讨好自己这个婆母,却去讨好她公公,真是太不检点了! 所以,唐富春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没好气地叫了身边站着的一个杏衫少女出来:“宥姐儿,你来给你嫂嫂介绍一下众亲朋。” 杏衫少女突然被点名,面露惊慌,脸上游移不定:“我?” 声音也轻如蚊蚋。 何氏越发地没好气:“你都快出阁了,还不多学着点待人接物,出去可别辱没丞相府的名声。” 杏衫少女脸色更白了几分,咬着嘴唇站了出来。 姜融见这少女瓜子脸,五官周正,并不如何出挑,只一双杏眼含羞带雾,颇有些楚楚可怜,倒也惹人怜爱。 她听何氏说她要叫自己嫂嫂,便猜测到了几分这女子的身份,问道:“妹妹是?” 何氏身份的粉衫少女这时又开口了:“她叫唐宥,我爹爹的第一个女儿,是姨娘生的,跟嫂嫂你啊,是一样的出身,叫她给你介绍介绍,也算贴切。” 意思是姜融是庶出女,只配由庶出女来给她介绍。 坐上又响起轻笑。 姜融倒也不恼,扭头看向粉衫少女,这少女鹅蛋脸,身材略显丰腴,脸上尽是倨傲之色,身上的穿戴要比唐宥好上不少。 粉衫少女心想:“哼,我求了父亲那么久,父亲也没把南珠赏我,你一来就给了你,凭什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姜融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故意问道:“想必妹妹定是母亲嫡出的姑娘吧?” 粉衫少女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我从小就养在母亲跟前,跟嫡出的也没什么两样!” 何氏为了证明粉衫少女的话是真的,也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亲拍道:“宓姐儿从小被我娇惯坏了,说话没个遮拦的,老大媳妇勿怪。” 姜融微微一笑:“不怪,宓妹妹是吧,有人宠着是该值得高兴的。我想宓妹妹定是不用学好待人接物,掌家的本事,有母亲护着,以后随随便便也定能许配个极好的人家。” 唐宓一愣,觉得她这话有些古怪,但是她脑子不太好使,一时也没想出有哪里不对来,马上就回道:“那是,这是你这样的羡慕不来的。” 可是,何氏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姜融这不是在暗讽自己把唐宓养歪了吗! 一个刁蛮任性,不懂理家的女子,哪个大户人家会聘她做正妻? 在场的其他妇人也是人精,也都咀嚼起了姜融话里的含义。 一时,看向何氏的眼神就有些怪异起来了。 唐宓的生母是何氏的陪嫁,一辈子都为何氏卖命,生了女儿也是巴巴地送到何氏跟前,丝毫不去丞相面前争宠,这样换来的却也只不过是把女儿养废,只能仰仗她的鼻息生活,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只有唐宓还浑然未觉,还在那里大放厥词:“你可知,本来你嫁进来只是做妾的,是我大哥人好,说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就让你做正妻算了。” 姜融看向唐宓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第十二章 十面埋伏 姜融一脸严肃地看着唐宓,语气也染上了怒意:“宓妹妹,谁说我夫君活不长了的?” 唐宓仍未觉出不妥,口无遮拦地道:“当然是大夫说的啊,太医都来诊治过,大家都知道啊。” 姜融还未说话,坐中有个面目英气的妇人急忙道:“宓姐儿,我可不知道这事,时均不是只是体弱吗,什么时候有性命之忧了?” 她问左右:“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众人都摇头说不知。 “宓姐儿,你做妹妹的,怎么能这么咒哥哥呢?”英气妇人一脸痛心地道,又看向何氏道,“大嫂,这宓姐儿,你确实应该让妈妈们都教导教导女德,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总归是隔了一层的。” 唐宓脸色顿时胀成猪肝色,张嘴还想辩驳,就被满脸愠怒的何氏喝止住:“宓姐儿,你今日确实失态,你大哥只是病弱一些,好好将养就行,你到底是在哪里听得这些谣言,这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该说的话吗?” 英气妇人添油加醋道:“是啊,宓姐儿如此行事,传将出去,哪家门第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唐宓终于被吓到了,声音颤抖着道:“母亲,我,我知道错了,都是,都是我的侍女双儿跟我说的,我对大哥哥绝对没有坏心的!” 角落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顿时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地叩头道:“夫人,奴婢没有啊,奴婢冤枉!” “你还敢说没有,你这个贱婢!”唐宓面目扭曲地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就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嚼舌根!” 何氏喝道:“够了,还不嫌丢人吗?” 唐宓瞬间像个鹌鹑一样住嘴了。 唐宓的生母秦姨娘就坐在下方靠门边的第二把椅子上,从刚才姜融说话开始,她看向何氏的眼神就充满了震惊与失望。 此时看到自己女儿闯祸,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站了出来跪地道:“夫人,都是妾教女无方,还请夫人念在宓姐儿年幼无知,饶恕她这回吧。妾这就带她回去狠狠教训。” 何氏感觉有些头疼,她本意是想让刁蛮的宓姐儿杀杀姜融的锐气,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姜氏倒挺会祸水东引的。还有自己这个三弟妹,居然敢帮着姜融说话,是最近给她脸了吗? 何氏一开始说唐宓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唐宓如此口无遮拦,没有礼数,那岂不是说明是她没教好? 姜融把帽子扣在宓姐儿头上,岂不是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她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于是,她狠狠一拍桌子,对双儿道:“大胆贱婢,竟然如此教唆主子,丞相府是不能留你了,来人呐,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卖出去!” 双儿直接瘫倒在地,哀嚎着求饶,却被走进来的粗壮仆妇麻利地拖走。 双儿的哭喊声越飘越远,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唐宣妻子罗氏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罪魁祸首处置了,待会儿给宓妹妹安排几个安分一点的丫头便是。我说大嫂,宓妹妹还是小孩子,你何必跟她计较?” 好家伙,这是又开始指责姜融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了。 姜融眨眨眼,她从头到尾分明,只问了一句话啊? 其余不都是他们唐家人在表演? 姜融淡笑道:“我自不会跟自家姐妹计较,小孩子童言无忌也是有的,既然母亲已经处置了,我自然不会再多言。只是有一句话我想跟诸位亲友讲。” 姜融的声音陡然转冷:“刚才我得父亲教诲,深知我与我夫乃荣辱与共,我坚信,我夫君定能诸事顺遂,长命百岁,若我再听到闲言碎语,我定禀告父母,请他们做主!” 姜融俨然一个护君心切的好妻子模样,倒让何氏和罗氏再也说不出指责她斤斤计较的话来。 人家维护自己的丈夫有错吗?人家一个刚嫁进来的新媳妇都知道维护丈夫,你们这些血脉至亲,却还放任一个庶女诋毁嫡长子,说出去谁没道理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 罗氏一脸吃瘪,再说不出一句话,她看向姜融的眼神充满了忌惮,这人绝对不是善茬。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是她真的是个有心机的。 她心里盘算着种种对付姜融的计划来,又总隐隐有些担心。真烦人,她以后在唐府的日子,难道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愉悦了吗? 比罗氏更糟心的是何氏,她没想到,姜融是个这么厉害的。要她以后天天面对着这样一个巧舌如簧的儿媳妇,她真是要郁闷死了。 这时,角落里一个一直嗑着瓜子的道袍女子开口了:“嫂嫂,在你心里,是养在跟前的庶女比较重要,还是先头娘子生的嫡子比较重要啊?” 何氏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妹妹瞎比较什么呢,只要是老爷的孩子,我都一样疼爱。只是宓姐儿是个女孩儿,平时难免娇惯了些,我也会严加管教的。” “老大媳妇,你放心,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母亲一定从重处罚!这样,秦姨娘,你先带宓姐儿下去吧,宓姐儿,你回去也好好反省一下,就罚你抄,抄十遍《女诫》好了。” 宓姐儿还要说话,但是秦姨娘却一把拉过她,按着她谢恩,然后强硬地把她拽了出去。 何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精心培养的陪嫁秦姨娘,不会受她的话挑唆,起了什么疑心了吧。总觉得秦姨娘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她想了想,还是对儿媳罗氏道:“沛娘,还是你来给你大嫂介绍下众亲戚吧。” 不能再让姜融找到借口说她们不重视她了。 罗氏不情不愿地准备站起来,却听得姜融道:“不用劳烦二弟妹了,母亲,让宥妹妹来说就很好。” 唐宥仍是一脸惊慌:“我?” 姜融点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何氏便不再勉强:“那就随你吧。” 罗氏哼了一声,小声道:“正好,我还不乐意呢。” 唐宥被姜融的眼神鼓励到了,她想起姜融跟她一样是庶女出身,却这么自信明媚,端庄大方,还智斗时常欺负她的唐宓,一时间触动了女儿家心事,竟然第一次生出自己也许也可以跟她一样的胆量。 她点点头,就带着姜融在亲戚面前走动起来。 她先带着姜融来到那位满头珠翠的妇人面前,道:“这是二婶婶。” 这妇人是唐富春二弟唐富年的妻子云彩妍,因为她丈夫能力平平,完全都是仰仗大哥唐富春,才在工部做个员外郎,所以他们夫妇,向来是以唐富春夫妇马首是瞻。 云氏刚才嘴了姜融几句,现在姜融给她行礼,她脸上有些不自然,但是,她仗着自己是长辈,自然不会对她说什么软话,只端着架子“嗯”了一声,赏了她一串玛瑙手串。 云氏生的一儿一女,儿子唐琨,女儿唐璐,还有庶女唐璃,也与她见了礼。 再是到了英气妇人面前,唐宥介绍道:“这位是三婶婶。” 姜融行礼到一半,就被这位三婶婶扶了起来。 她是唐富春三弟唐富清的妻子秋英。 秋氏对姜融很和善,笑着执着姜融的手嘘寒问暖,被云氏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病秧子娶的庶女媳妇,有什么好巴结的。 秋氏也不是多滥情的人,只是他的丈夫在礼部当差,负责与外邦使者交涉往来,这方面,有许多事还得仰仗唐宜。所以,他们夫妻,一向是这府里对唐宜比较和善的人了。 秋氏只有一子唐珩,才十岁,还在太学读书,虎头虎脑,对姜融很有礼貌,煞是可爱。 姜融赠了他一块羊脂玉佩,看起来成色很好,倒让其余孩子们有些羡慕,但是更多的是不屑。 最后,唐宥把姜融带到了那位道袍女子跟前:“这位是小姑姑。” 第十三章 小姑姑 “小姑姑?” 姜融愣了一下,仔细思索尽早金宝银宝从唐宜几个侍女口中探听来的唐府众人信息,并没有提到过这位小姑姑。 但是,她却想起自己未出嫁时听说的一桩事。 说唐丞相有一妹妹,名叫唐富蓁,眼高于顶,京城中各世家的公子没一个看得上的,只要家中给她说亲,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谁也不敢提她的亲事,也无人敢娶,导致都过了双十年华还没有嫁出去,成为京中一大笑柄。 可是,这位小姐,居然在一次京中贵妇的赏花宴中,救了被狼袭击的太后娘娘,成了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太后娘娘封她为靖安县主,允许她终生不嫁。 她本可以单独辟府居住,却坚持要留在丞相府,太后遂让丞相府好生待她。 那这小姑姑定然就是这位奇女子了。 姜融当时听说此女子的故事,心中大为敬佩且向往。见证过娘亲的所托非人,她何尝不想终生不嫁,但是,她却有着这位小姐所没有的牵挂。 也许,唐富蓁不想嫁人是因为不想离开爱她的家人,而姜融不想嫁人,却是因为不爱她的家人。 反正,好在从这位小姑姑寥寥几句话里,她感觉到,她对自己是有维护之意的。 自己的偶像没让自己失望,姜融心情大好起来。这是她来唐府之后,第一次觉得开心。 她恭敬地行礼道:“小姑姑安好!” 唐富蓁点头,回以一个淡笑。她并没有像秋氏那样对姜融的热情,却说道:“侄媳妇,你有空可以到姑姑那里坐坐,我会些艾灸推拿的手法,可以教给你,也许时均用得上。” “好,侄女一定去。”姜融应允。 看来,这位小姑姑,对自家相公是真心疼爱的,虽然对自己就不一定了,但是,现在她和唐宜是利益共同体,只要她表现出护着唐宜,那唐富蓁肯定也会护着她。 何氏见姜融一来就和唐富蓁勾搭上了,脸色更加不好了,忍不住讽刺道:“哎呀,看到你们这么和睦我就放心了。老大媳妇啊,你不知道,你嫁过来前,你这位小姑姑,还一个劲儿地想让老大娶她友人杜将军的女儿呢。” 唐富蓁脸色一变,一时有些尴尬,但是,她很快便恢复如常,冷哼道:“那也比嫂子你要给时均娶你娘家都跟别人私定过终生的好。” “你胡说什么!”何氏怒了,“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我家纯姐儿单纯守礼,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你可不要毁了女儿家名声!” 唐富蓁一翻白眼:“哦,我可以不说,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何氏气结,但是碍于唐富蓁的身份,她又生生忍住了。 以前,唐富蓁没有县主身份时,她可以把她挤兑得哭爹喊娘,但是现在,她只有忍气吞声。 姜融心中暗笑,原来在这唐府后宅,还有唐富蓁这样的人物可以直接跟何氏作对,那这何氏的日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好过啊。 她甚至都要怀疑,唐富蓁不肯单独辟府,是要故意气何氏呢。 唐富蓁不再理会何氏,而是对着姜融坦诚地道:“阿融啊,我确实给时均相看过别人,这是事实,我不狡辩。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时你家还未与我家议亲,我此举并非针对与你。” 姜融连忙点头:“侄媳妇明白,姑姑不必多虑。” 唐富蓁满意地笑了,她点点头,站起身道:“好了,人我也见过了,茶我也喝了,我乏了,就先回去了。” 姜融行礼:“姑姑走好。” 唐富蓁看也不看何氏,对姜融说了声“记得来坐坐”就径自出门去了。 何氏脸色铁青,她的脸,今天真是在这个儿媳妇面前丢了好几回了。 唐宥觑着嫡母的脸色,像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还是唐富年妻子云氏笑着打圆场道:“时均媳妇啊,你这个姑姑就这样,性子比较随意,什么玩笑话都敢说,其实你婆母啊,最疼她,她才能这么无拘无束的。” 姜融点头表示认同:“嗯,我也听闻母亲对这位小姑姑最好,所以小姑姑才舍不得嫁出去,要留在家里享福呢。” 这话说的何氏虽心虚,但是好歹客气地给了她台阶下。 何氏终于露出了个笑脸,叹气道:“你们知道我对她的苦心就好,我们夫君就这一个妹妹,自然是最疼她的。其实,我对时均那孩子也是如此,我是把我家那侄女的八字跟时均的去合过,灵栖寺的大师说,他们八字极合,时均娶她,可保康健长寿,我才想着促成的。” 姜融乖顺地点头,脸上毫无委屈不甘之色。 何氏的心头才舒坦了些,她招手叫姜融到跟前来。 姜融走过去,何氏换了一副和蔼的模样,拉起她的手,亲切地对她道:“好孩子,如今你嫁过来了,我才知道,你跟时均才是最合适的。” 何氏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姜融心生警惕。 果然,何氏接下去就道:“融娘啊,母亲看你刚才护夫心切的模样,很是欣慰,我们时均,没有娶错人,你一定愿意为时均做一件事,来化解今日绣花鞋砸他头上的晦气吧?” 姜融小心翼翼地道:“母亲,那事不是儿媳做的。” “我知道,这个不怪你,但是,时均身子弱,我怕这事会损了他的元气。这事毕竟与你有些因果,要化解也只能靠你,你不会不愿意吧?” “那母亲,我该怎么做呢?” 何氏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道:“我已经在灵栖寺打听好了,你只要出一千两银子,为时均在寺里给佛像镀一层金身就能积攒功德。” 姜融总算是明白何氏的心思了。 原来是想骗钱! 她姜融看起来很好骗吗? “一,一千两?” 何氏点点头:“对,就要一千两,融娘,母亲知道你会赚钱,你娘家也看重你,陪嫁给你的店铺庄子,少说也值个上万两吧?” 姜融咬着嘴唇,做出一副考虑的样子。 何氏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然后,就见姜融心一横,豁出去般道:“好,母亲,我同意!” 第十四章 人傻钱多 何氏大喜,刚要说话,就听得姜融继续道:“母亲,我决定将我所有陪嫁都变卖,把所有钱都拿出去捐给庙里!灵栖寺捐一千两,惠安寺捐一千两,普济寺捐一千两,皇觉寺捐一千两,京城大小寺庙都捐一遍!” 何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不确定地问:“都,都捐一遍?” “是啊,只要这样才心诚啊。母亲,我娘家给我的陪嫁折合起来确实有一万两左右,我愿意全部捐出来给各大寺庙的佛像镀金身。” “啊,这大可不必吧,老二媳妇,哪有人竭泽而渔的,以后你的日子不过了?” 何氏心中郁闷,她跟灵栖寺的香火堂管事僧人相熟,可以帮她把捐进去的香火钱换出来。但是,其他寺庙她不熟啊。 捐出去就捐出去了,她没办法拿回来啊。 姜融仍是笑眯眯地道:“怎么会不过了呢,公婆夫君都待媳妇好,总不会短了媳妇一口饭吃不是?” 何氏笑不出来,一时竟也被姜融的语出惊人给吓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她是觉着,这个儿媳,是有点脑子不正常在身上的。 正常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除了何氏,底下坐着的众人也觉得大为震撼。 换做自己,刚嫁进来一天,婆家就要自己大出血一千两,怎么着也会心痛不甘,总要推脱一二。 但是这姜融,非但不推脱,反而决定把陪嫁全都捐了,她日子不过了吗? 罗氏眼里闪着精光,搭腔道:“大嫂,你也太有心了,果真是慈悲的信女啊,你这种为大哥积攒功德的想法应该支持。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就把你所有的陪嫁拿出来,交给我,一起拿去灵栖寺,直接塑一尊佛像供着,你说怎么样?” 姜融装作考虑的样子,道:“全部拿去灵栖寺吗?” “是啊,咱们求佛祖保佑,不用到处求遍,只要在一处倾其所有的诚心,佛祖不是更能感受到?” 姜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弟妹说的有道理。” 罗氏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继续道:“那大嫂要不就这么办,我刚好要帮家里去灵栖寺祈福,你交给我办,保准给你办得妥妥的,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去拜那佛像,嫂嫂功德无量啊!” “有弟妹替我操办,我自是没什么不依的。” “那太好了,嫂嫂,银钱这些你就整理好交于母亲吧,母亲最是公正,一定会确保你的嫁妆都用在这上面,我不会动一分一毫。” 一向以何氏马首是瞻的云氏忙附和道:“哎呀,时均媳妇啊,你有这么好的妯娌,真是该惜福啊。” 姜融点点头:“婶婶说的是,那就谢谢弟妹了。” 云氏险些笑出声来,这姜融,真是个傻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她也好像要一个人傻钱多的儿媳妇啊。 这次,她帮着大嫂骗了姜融的陪嫁,大嫂总也得给自己点好处吧。 坐中唯一表示对姜融和善的秋氏一直蹙着眉,听着姜融和她们的对话,心中急得不得了。 她想出声提醒姜融几句,但是姜融这么傻,她又觉得帮她好像不划算。毕竟,要是她烂泥扶不上墙,她也没必要为了她得罪大嫂。 最后,她还是看在自家丈夫有求于唐宜的份上,笑着说了句:“时均媳妇,你这把陪嫁都捐出去了,纵使唐家不会短你吃喝,那你自己也不准备留点体己了?咱们大户人家的女眷,给自己添个小灶,买个衣裳首饰,赏下人个玩意儿也是寻常,这些你准备怎么办?” 何氏看了秋氏一眼道:“融娘别怕,你找时均拿,时均要是敢短了你的,看母亲替你收拾他。” 秋氏笑笑,不再说话。她就提醒到这,姜融要是觉得这样妥当,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据她所知,唐宜也是没什么积蓄的。 姜融道:“这个问题媳妇也想到了,母亲,夫君他身子弱,我还想着用自己的私房给夫君多做点好吃的,多买点补品呢。我不好意思跟他开口要钱,我是这样想的,我会些生意经,母亲能赐我一间铺子,我自己去营务,赚到的钱就留做自己的私房,这样可以吗?” 何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个铺子换一万两银子,她稳赚不赔。而给她什么铺子呢,姜融又没有特别的要求,到时候,就给她一间无关紧要,生意不好的铺子就行了。 思及此,她对姜融的态度就好了很多:“融娘啊,这样,我先拿自己的私房,给你们屋子送些补品吃食过去,让时均啊知道你这个媳妇的好。” “多谢母亲!”姜融笑得开心,但是这抹笑却不达眼底。 “对了,那你娘家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明日姜融就要回门了,何氏得先让姜融给个态度出来才能放心。 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她唐家抢夺儿媳的陪嫁,那她就没脸见人了。 姜融道:“母亲放心,姜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姜融以后都会先想着夫君和唐家的。回门时,儿媳不会乱说话的。”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何氏心满意足。 “你做了这个善举,以后和时均一定会受佛祖保佑,长长久久的。” 姜融听着心中也舒服。有钱就是好,这些虚伪的人也会说些好听话了。 以后,得多多赚钱才是。 又聊了几句,她就借口要回去整理陪嫁清单,好交给何氏变卖,何氏自无不肯,忙好声好气地放她回去。还答应会送她一批礼物,好让她带回门去。 姜融刚走出正屋,转过一个花厅,就被何氏身边的陈妈妈赶过来叫住。 姜融好奇道:“陈妈妈,有事吗?” 陈妈妈这回是笑眯眯的,好像跟姜融是自己人了似的,和蔼地道:“大少夫人,刚才奴婢就在夫人身边,也看到了少夫人的表现。看来,少夫人是听进去老奴说的婆母才是天的话了,夫人对您的印象很好,以后少夫人在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奴婢先在这里恭喜您了。” 姜融笑道:“多亏了妈妈的提醒,以后还得要您多多关照呢。” “好说好说,夫人叫我来,是想再赏您一对镯子。”陈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一对金光灿灿的镯子来。 这镯子可比刚才那对见面礼翡翠镯子好多了。 “母亲这是为何?” 陈妈妈指指姜融手上戴着的镶红宝石镯子道:“不知少夫人可知,您戴的这对镯子,是已逝之人之物,不吉利,想用这个时兴的款式换您这个。” 第十五章 抬你做妾 陈妈妈这些话,也没避着芳芷和落英,显然是一点也不怕他们知道。 芳芷是心中窃喜,她刚才趁人不注意,把这消息传给了夫人,也算是立了一功。但是落英却气得小脸通红,气鼓鼓地瞪着陈妈妈,但是也不敢说没什么,只能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少夫人。 姜融一愣,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她的这位婆母,真是一点好处都不愿意放过啊,连这种亡者之物都要惦记,还污蔑说不吉利,谁家传家宝不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说这种话,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她心里有些烦,再不给这位婆母一些教训,她真的以为自己多好欺负呢。 她在袖子里把镯子转了两圈,似乎是在衡量,然后就把镯子褪了下来,交给陈妈妈,笑道:“妈妈替我谢谢母亲,母亲的镯子我就收下了,这一对,就交给母亲处理。但是希望母亲也注意辟邪,毕竟,不吉利的话,留在谁那边,都是不吉利。” 陈妈妈笑得满不在乎:“知道了,谢谢少夫人提醒,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夫人的礼物随后就到。” 陈妈妈离开后,姜融从容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跟在她身旁的银宝气得嘴巴都能挂下一个油瓶了,但是她也明白自家小姐不是这样任人欺凌的性子,加上刚才在夫人那边,竟说要把自己的全部嫁妆都给捐出去,太反常了,肯定有后手。 她特意凑近姜融,轻声问道:“小姐,您一定是在憋个大的吧?” 姜融好笑地看她一眼:“也不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反击了?” 银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一听您这话,就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姜融看了一眼前面芳芷的背影,轻声道:“且看着吧,贪多嚼不烂,她们会还回来的。” 姜融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不把嫁妆拿出来,也可以保住镯子,但是这样一来,何氏、、罗氏几个就会一直觊觎她的这些东西。 所以,她就决定破釜沉舟,先把被别人盯上的都交出去,一倒手后,再回到她手里的,就真真正正是她自己的东西了。 姜融也不急着回西跨院,而是叫落英先回去禀报唐宜,说一切都好,自己则让芳芷带着慢悠悠地在府里逛,熟悉熟悉环境。 她们一路经过了唐富蓁的院子灼华院。还有唐宣夫妇住的东跨院思齐院。 走到思齐院门口的时候,芳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里瞟去,还和门口的丫鬟婆子们熟络地攀谈了几句。 姜融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问道:“芳芷姑娘跟思齐院的人挺熟的?” 芳芷没往深处想,笑着道:“嗯,还不错,二公子和二少夫人负责掌家,我跟这边的人也多有交道。” 她想了想,又凑近道:“少夫人,奴婢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奴婢帮您跟二少夫人牵个线,你们妯娌之间,也该好好熟络熟络。” “如何熟络?” “奴婢进去帮您跟二少夫人说一声,请您进去坐坐。” 姜融笑了,笑话,她与罗氏交往还需要一个丫鬟牵线? 还要她这个做大嫂的在外面等她的召见? “不用了,我已经让二弟妹帮忙去庙里捐香火钱了,很快就会熟络起来的。我乏了,回去了。” 姜融突然的冷淡让芳芷一愣,她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这是觉得自己有门路了,用不着自己了是吧。行,看你那点嫁妆挥霍完了,还有谁能敬重你。到时候可别求到我头上来。 芳芷满腹算计地跟在姜融身后走着。 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快到思贤院了,姜融突然停下脚步,芳芷没留意,差点撞上去。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姜融忽而一笑,走近一步,亲切地执起芳芷的手握住,问道:“芳芷,我听说你跟了大公子也好几年了,为了他甚至不惜与夫人翻脸,实在是难得的忠心。如今我来了,也不能叫你委屈了去。我让夫君抬你做妾如何?” 芳芷感觉遭受晴天霹雳,脸色瞬间惨白,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不不,少夫人,这可使不得啊,奴婢身份低贱,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诶,你是家生子,从小娇养在府里的,谈不上低贱,等你做了妾,照顾好大公子就是你的本分,你介时就可以为我排忧解难。” 姜融靠近芳芷,轻声道:“你也知道大公子身体不好,万一哪天他驾鹤西去了,你我还能做个伴儿,有了名分,你的处境才不会尴尬,夫人也不会为难你,我也定不会亏待你的。” 芳芷浑身一抖,还要拒绝,却被姜融制止道:“我知道你害羞,没事的,我替你做主了,就这么定了。你处处想着我,我自然也要回报你的,等我回去就和大公子说。” 说完,姜融不给芳芷说话的机会,就施施然走了。 芳芷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呆立原地半晌不东。 银宝嫌弃地看了芳芷一眼,转头跟上了姜融的步伐。 芳芷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跟进去,想要阻止姜融要跟唐宜说这件事的举动。 姜融回了正房,还没看到唐宜,倒看到陆离正和落英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清点物品。 姜融这才留意到,院子里放了一堆箱子篮筐,好奇道:“这些是什么?” 落英道:“少夫人忘了,刚才夫人说要送东西过来,给您回门用,还有一些补品是给公子的。” “这些都是夫人派人送过来的,这么多?”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对我们西院这么大方呢。” 陆离笑道:“看来我家公子真是娶对人了,少夫人真是讨人喜欢。” 姜融笑着摇摇头:“你家公子要是知道这是什么换来的,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落英,你还没说吗?” 落英眨眨眼:“说了,公子只是笑,没说话。” 姜融抬脚进去:“我进去看看。” 姜融前脚刚进去,芳芷就急匆匆地赶来,也想进屋去,却被陆离拦住:“芳芷,一起来清点物品,准备明日少爷少夫人回门要用的东西吧。” 芳芷满腹心事,但又不好拒绝,就心神不宁地留在了外面。 唐宜正靠在美人榻上看书,见姜融回来,便放下书,含笑打量了她一番。 “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错。”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哪里哪里,外面的礼品都要放不下了,我对娘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融在他对面坐下道:“我把我的嫁妆都给了婆母。” 唐宜点头,云淡风轻地开始斟茶。 “我听说了。” “你不生气吗?” “听说你是为了给我祈福,我只有感激的份了。”唐宜把茶递给姜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姜融伸手接过,唐宜的脸色却忽的一沉。 姜融没发现异样,继续道:“以后,我就要白手起家了,就得有劳你养我一段时间了。不过你放心,婆母那边,应该会继续送来吃喝。” 唐宜的声音突然冷淡:“所以,你为了讨好你婆母,连我给你的镯子也送出去了?” 第十六章 滚 姜融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有些心虚地道:“那个,你能相信我吗,我有信心能将它拿回来。” 唐宜完全没了喝茶的兴致,放下茶盏,窈如一汪深潭的眼眸中蕴满了失望和寒凉:“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姜融连忙点头,保证般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想把它送人,是夫人想要,我怕我不给她她一直都要惦记着,所以就先用了缓兵之计。我有办法让她主动送回来,然后再不打它的主意,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那要是拿不回来呢?” “不,不会的。要是拿不回来,抢我也得给你抢回来!” 唐宜嘲讽一笑:“总归不是自己心爱之物,是我奢望了。” 他起身,走向床边,背对着姜融道:“我乏了,明日回门,你便自己去吧。” 姜融被他急转直下的态度弄得有些发懵,她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她没想到,唐宜抵触情绪那么大。张了张嘴想再解释几句,又觉得行胜于言,还是等把镯子拿回来再说吧。 于是,她便站起来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我跟你保证,镯子我会拿回来的,抱歉。” 姜融走出门,落英笑问她:“少夫人,我家公子是不是说会养你啊?” 姜融苦笑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去看看我妹妹派来的那个妈妈,夫君说他乏了,你们进去照顾一下。” 芳芷连忙丢下账本道:“我去我去!” 她怕别人也要跟进去,就道:“我有点夫人那边带来的话要跟公子说,你们先替我看看我刚才整理的那部分物品清单,好像有点问题。公子要是还需要人照顾,我再出来叫你们。” 姜融冷眼看着芳芷进去,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也不阻止。唐宜会不会纳她做妾,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是,唐宜愿不愿意借此除掉她,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本来,她是想跟唐宜商量一下芳芷的事的,可是,唐宜刚才恼了她,这话就来不及说出口。 唉,他要是不想让她母亲的遗物出意外,为什么不自己收着,还要在自己去见婆婆的当口给自己戴上呢? 姜融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是在试探自己? 她笑笑,他在试探自己,自己又何尝不在试探他,彼此彼此罢了。 她带着银宝往旁边游廊走去,穿过一个小花园,后头是下人们住的厢房。她让金宝给李妈妈安排的住所就在那里。 芳芷把门关上,进了屋子,还没见到唐宜人,就听得一阵阵的咳嗽。 她赶紧加快了脚步,转过屏风,就看到唐宜靠坐在美人榻上,不住地咳嗽,脸上因为咳嗽得厉害,竟有了些病态的红润。 “公子,这是怎么了,今日怎还咳得这么厉害,没吃药吗?” 唐宜看清来人,只觉烦躁,本想让她退下,但是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道:“刚才少夫人去敬茶,可得夫人欢心?” 芳芷点头,诚恳地回道:“少夫人很得夫人欢心。” 唐宜自嘲一笑:“真是好事一件哪。” “公子,少夫人是个好的,可是奴婢嘴笨,得罪了姑奶奶。” 芳芷状似惊慌地跪倒在地:“还请公子原谅奴婢的鲁莽。” 唐宜神色一凛:“你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就是口不择言,说了姑奶奶长白头发了,好像老了几岁。” 唐宜冷冷地盯着芳芷,芳芷只觉头顶的目光像一把寒刀,让她急于想逃离。 大公子,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 但是,她豁出去了,不让大公子讨厌,大公子要是真的想纳她为妾,那她下半辈子不就毁了? 姑奶奶与大公子感情最好,姑奶奶不喜欢她,大公子肯定也不会喜欢她的。 “你怎会如此没有分寸?” “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了,还请公子恕罪!” “你自去向姑姑道歉,日后再不可不敬。” “奴婢知道了。” “那你去吧。” 芳芷跪在地上不动。 “还有事?” 芳芷连忙叩头:“公子,奴婢确实还有一事,要请公子开恩。少夫人是不是跟您说过了,想要抬我做您的妾。奴婢自知自己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配不上公子您,我只做您的丫鬟伺候您就够了,还请您收回成命!” 唐宜愣住,神色更加阴沉:“她说要你做我的妾?” 芳芷也愣住:“少夫人没跟您说吗?” “刚才少夫人在回来的路上跟我说的,我以为,她已经告诉您了。既然如此,那就当做奴婢先跟您吐露一下心声吧,奴婢不配,还请您不要答应少夫人!” “就这么怕我抬你做妾?”唐宜似笑非笑。 芳芷连忙摇头:“不是害怕,公子您误会了,奴婢是自觉身份低微,不想辱没了您。” 唐宜沉默了半晌,突然怒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唐宜,咳咳,不是她姜融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的!” “是是,公子息怒,是奴婢会错意了,您息怒。” “滚!”唐宜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力说了这样一个他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字眼。 芳芷脸色倏然变白,害怕地起身,眼里噙着泪,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陆离几个还在院子里盘点物品,突然看到房门被打开,芳芷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径直往院子外跑去。 “芳芷,你怎么了,你去哪里?”落英叫她,芳芷没理,跑出院子不见了人。 “陆离姐姐,要追吗?”木兰天真地问道。 陆离却转身赶忙往唐宜的屋里走。 屋里,唐宜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似乎要喘不上来气。 陆离和落英大惊,连忙扶着他去床上躺着。 木兰拿着大夫开的药丸给他服下,缓了好一会儿,唐宜才平静下来。 他叫落英和木兰出去忙,只留下陆离。 陆离是十年前,唐宜去北夷为质路上救的,是他真正的心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芳芷是何氏派来的人。 她皱着眉替唐宜把脉,心中暗暗揪起。 “公子,您急火攻心,这样很危险,是芳芷那丫头对您做了什么?” 唐宜眼神幽幽地看着床顶,幽幽地开口:“她们一个个都弃我而去,是我奢望了。” 陆离一听,就知道症结应该不在芳芷。 “您是说少夫人?” “她把我送她的镯子给何氏了。” 陆离皱眉:“要奴婢替您抢回来吗?” 陆离对自己的武艺是很自信的。 唐宜摇摇头:“不必了,不能见于天日的东西,守着也没用。” 说出这句话,唐宜突然心中一动,回想起姜融方才说的那句“我怕我不给她,她就一直惦记着,我要她亲自送回来”。 也许,姜融真的有后手也不一定呢。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接受不了娘亲的东西在那个女人手里待过。 “公子,您的身体这样下去不行,我去跟宫里那位拿点七瓣莲吧。” “不可,那位自己尚且不够,我绝不能让他有事!” “可是,您就要让自己有事吗,这样下去,您最多只能撑一年,要怎么对付那个齐王?” “一年,差不多了,我布的局,也要开始收网了。我死不足惜,能撑到现在,已是上天的恩赐。” 陆离眼里流露出哀痛之色:“可是,您一个月前,被赐婚的时候,还说过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呢,这就要留少夫人一个人了吗?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吗,我不知道。”唐宜闭上眼,“也许,她一开始,就有别的打算了。” 陆离不甘心,她去柜子的暗格里搬出一盆花,放到唐宜的床头。 “公子,您睁眼看看,您说过的,只要花还开着,您就要好好活着!” 第十七章 平安花 唐宜八岁那年,大周朝正值新皇登基,朝政更替的空虚之际,西边的戎族见此时机,竟然兴兵来犯,新皇因为不信任守边的程瑞将军,将其斩杀,任用新将,竟屡遭败仗,损失惨重。 最后边关兵力不足,朝中便商议与交好的北夷借兵。北夷却提出,要皇子为质才会同意出兵。 新皇东方旻便很爽快地让太子东方曜前去为质。 东方曜乃是先帝之子,也就是新皇东方旻的侄子,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无辜废除东方曜,但是谁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帝位呢? 北夷的条件实则是帮了东方旻一个大忙,他可以名正言顺把太子踢走,最好是在北夷为质时就死在那里。那样,他就可以让自己喜欢的儿子齐王做太子。 谁知,北夷王得知太子不是新帝亲子,便要齐王一同为质。 新帝怎么舍得,幸好有唐宜的父亲提出要让与齐王同岁的唐宜代替齐王为质。唐富春因此被提拔,慢慢做到丞相,位极人臣。 于是,唐宜便与太子东方曜一起被送去北夷,一待就是三年。 北夷人对质子极不友好,甚至还暗中打骂,唐宜不但要自己扛着,还要护着太子,就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要不是他在前往北夷的途中,遇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送了他一颗鲜花种子,告诉他,这花叫做平安花,只要种下去就能活。这花能保佑种他的人一生平安,长命百岁,他可能都坚持不下来。 他在北夷种下了这颗种子,仅仅半个月,花就发芽生长开花,从此后竞相开放,有荣有枯,但是,从来都有花朵开放着,从未断绝。 如此过了十年,这花还是依旧灿烂。 唐宜睁开眼睛,看着这红硕的花朵,眼里又恢复了一丝希冀。 他很感激那个少女,回来后便一直找她,想要报答她,但是却毫无所获。 直到一个月前,安阳郡主举办的赏梅宴上,他偶然发现,姜融竟然也有这种花。 那日,她把平安花折了下来,簪在发髻上,满园的绮罗,都不如她素衣的明媚。 震惊之余,他马上与人询问她的来历,得知竟是永乐侯府的女儿,大喜之下,就尾随她而去。 谁知,就看到了她与那位齐王妃起了争执,齐王妃咄咄逼人,还把姜融推到了湖里。 他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救上来之后,被齐王看到,就不怀好意地向皇上请旨,给两人赐婚。 齐王本是想羞辱他,但他心里却是窃喜。他这副残破之躯,第一次想要靠近一个女子。 在犹豫良久会不会连累这女子之后,他得知姜融处境也不好,永乐侯甚至有想把她嫁给五十岁的老头的想法,就下定决心,将她娶进门。 罢了,他和姜融,即便成不了佳偶,她的恩情,自己也是要报的。 母亲的镯子,姜融保不住,又何尝不是自己无能,怪她做什么? 唐宜苦笑一声,声音倒是恢复平静:“陆离,你去找玄乙,让他替我去药王谷走一趟。” 陆离眼睛一亮,自家公子这是又有了求生的意志,那可太好了。 “奴婢这就去办,只是谷主的那个条件?” “你就让玄乙带话过去,我会帮他会一会他的那群对手。” “公子,您能想通就好,只有您把身体养好,才能继续对付齐王,敌人一时的嚣张也不能代表什么。” “先这么办吧,你是知道的,我这身体,就是有了那七瓣莲,也只能再多拖上一段时间。” “能拖上一段时间就拖上一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好好歇一会儿吧!”陆离把平安花放回柜子里,信心满满地出门去了。 唐宜缓缓闭上眼,终于是沉沉睡去。 姜融到了李妈妈的住处。她是单人独院而居,三间房,一块地,还配一个小丫鬟服侍。规格等同于唐府里的一等管事妈妈。 姜融到时,金宝正站在门口,指挥着小丫鬟们给李妈妈的房间添置东西。一应被褥、摆设,都是崭新的,姜融自己从陪嫁里拿出来给李妈妈添置的,唐宜也派人送了一份礼过来,给足了李妈妈面子。 李妈妈笑容满面地在几个房间来回走着,指挥着搬东西的,放东西的按照她的心意来。 见到姜融过来,她难得给姜融一个笑脸:“大小姐来了,去敬过媳妇茶了?” 姜融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道:“这样安排,李妈妈可还满意?” “还行吧,小姐费心了,你放心,明日回门,老身不会让您难堪的,希望日后,小姐能一如既往。” “好说,李妈妈,你今后就要跟着我住在这唐府了,我记得你还有个五岁的小孙子以前一直跟你住在一起的吧?” 听到这话,李妈妈神色一暗,是啊,来这边,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他爹娘都在外头庄子上,孩子现在只能跟去庄上,肯定不比在侯府长大来得有底气。 以后年纪大了,得到的差事也会不一样。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是侯夫人韦氏四个陪嫁丫头里最不得宠的那个。韦氏说是对她委以重任,只要她拿捏住姜融,让姜融继续给侯府卖力,就给她儿子媳妇更好的差事。 但是谁不知道,这有多难,姜融身上能刮出多少好处啊,她嫁的还是个不受宠的病秧子。韦氏只是需要一个人盯着姜融而已。 越是自己不在韦氏跟前得脸,李妈妈就越要在姜融面前拿乔,决不能露怯,让姜融看轻了她去。 她换上一副笑容道:“哎呀,确实有些想那孩子,只是夫人看他还有点聪明劲,说要送他出去读书,以后好给侯府当管事,我这个做祖母的,总不能耽误他不是。” 一个老妈妈的孙子,才五岁,还送出去读书,他们侯府还没这么闲得慌。 姜融不想戳破,只是点头道:“不过,隔辈亲最是亲,李妈妈思孙之情肯定难耐,明日回门,让母亲允你去看看孩子吧。我这里有一个长命锁,就送给那孩子做礼物了。” 姜融让金宝拿过一盒小木盒,里面是一只金灿灿的长命锁,看起来得值个四五十两银子。 李妈妈眼里闪过贪婪的目光,这都快顶她半年工钱了。 她又有些狐疑,这姜融,干嘛对她这么好? 好在姜融很快就打消了她的疑虑,笑眯眯地道:“李妈妈,嫁了人我才明白,娘家才是自己最坚实的靠山。你既是我的娘家人,我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以前我不懂事,不知道跟妈妈亲近,以后妈妈可要跟我多走动。” “好好好,大小姐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既然大小姐这么有诚意,奴婢也不会亏待您的,放心好了。你那绣品,要是半个月绣不好,我可以帮你在夫人那里说和说和,改成一个月一幅好了。” “那就有劳妈妈了,妈妈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来跟我说。” 回去的路上,银宝嘟囔着嘴问姜融:“小姐,这下好了,您的嫁妆都给出去了,给这个老巫婆又安排那么好的衣食住行,您是只出不进啊,接下来是要喝西北风吗?” 姜融斜了她一眼,打趣道:“怎么,怕小姐我饿着你啊?” “才不是,您接下来有什么翻盘的计划,快告诉我好不好,我要憋死了。” “这么快就憋死了,那我派你出门去吧,也让你不要看着这一亩三分地。” 银宝顿时眼前一亮:“好啊好啊,那您吩咐!” “你替我去灵栖寺拜拜佛,我那好婆母和好弟妹,很快就要亵渎神灵了,我得让佛祖知道,我跟她们可不是一伙儿的。” 第十八章 芳芷的野心 芳芷哭着跑出去,一路跑去了何氏的院子。 何氏得了陈妈妈拿过来的姜融的镯子,欢喜得不得了。 这对红宝石金镯子,可是唐家祖上国公府出来的家主夫人传下来的,价值连城,向来只传给当家主母。 之前是在唐宜的母亲安氏手里,安氏过世后,这镯子就不见了。唐丞相跟何氏对唐宜旁敲侧击,得到的回答都是,这镯子给他娘带着入土了。 何氏气得不行,但又没法子,谁知道今天姜融来敬茶,竟然就堂而皇之地戴在手上。 这分明是唐宜赤裸裸地在向她示威啊! 要不是当时人多,她立刻就要发火,竟然让姜融这样一个贱丫头来如此羞辱她。 可是后来看姜融傻乎乎的,竟然连所有陪嫁都能拿出来,她又觉得姜融是不知情的。 果然,陈妈妈一去,就顺利地替她把镯子骗来了。 何氏将镯子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查看着,问道:“你跟她要的时候,她痛快吗?” 陈妈妈鄙夷道:“痛快,十分痛快,听奴婢一说这镯子晦气,她立马就摘下来了。” 何氏闻言皱眉:“你说,这死鬼的东西,会不会真的有晦气?” “夫人多虑了,哪样贵重的首饰不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还能都晦气不成?这是奴婢诳她的呀,您怎么还当真了?” 何氏笑眯眯地把镯子套进自己的手腕,细细欣赏,不甚在意地道:“我只是觉得那死鬼晦气。” “那到时候去灵栖寺拜拜。” “嗯。陈妈妈,你说,唐宜还真是挺能藏的啊,我让芳芷盯了他那么久,也没见他提起过一回。那病秧子这回拿出来是什么意思,是真的看上姜融了?还是故意到我面前来气我?” 陈妈妈想了想道:“芳芷那丫头,年纪轻,心思多,也不知道尽心没有。老奴虽然看不透大公子这一回是怎么个想法,但是老奴知道一件事,就是他怎么也翻不出夫人您的五指山去,他还以为娶个媳妇儿就有人帮她跟您斗法,谁知道,您一下子就收服人家了。” “算那姜融识相,她要是一直都肯乖乖听话,等唐宜死后,我也不介意替她找个老头做填房。” 主仆两个一脸得意地坏笑起来。 这时,小丫鬟来报,说芳芷在门外哭着求见。 何氏脸一沉,忙道:“快叫她进来。” 芳芷一进屋,就跪倒在何氏脚边,委屈地啜泣着:“夫人,求您给奴婢做主啊!” “芳芷,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快说!” 芳芷抬起头,身子如柳枝轻颤,一副楚楚动人的姿态:“夫人,大少夫人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在回去的路上,竟然说要让我做大公子的妾,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奴婢不要嫁给大公子啊,还请您救救奴婢!”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种事也值得哭哭啼啼,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夫人,您是不是有办法,您快救救奴婢吧!” 何氏用手捏住芳芷的下巴细细看了看,她脸上还带着泪痕,甚是如娇花带雨,惹人怜爱。 “这样一副好皮囊,姜融还挺大方的吗,你为什么不肯答应?” “奴婢,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 “行了,你嫁给唐宜,成为她的枕边人,不是更能帮我监视唐宜,从他那获得更多秘密?” 芳芷慌了,满脸抗拒:“奴婢,奴婢不想让自己不干净,大公子他没几年好活了,要是他一死,奴婢这身子不干净,还有什么指望?” 何氏嗤笑一声:“你想的还挺多,你放心,唐宜死后,我给你指外面的好人家嫁了,没人敢嫌弃你。” 芳芷脸色一白,咬着嘴唇道:“夫人,奴婢不喜欢外面那些人,还请夫人看在奴婢为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的份上,疼疼奴婢吧!” 何氏神色一凛,紧紧地盯着她道:“不喜欢外面的人,难道,你看上了府里的人?难道是二公子?” 芳芷也不再隐瞒,忙跪伏在地道:“求夫人成全!” 何氏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半晌方冷笑道:“好啊,原来你打的是我儿子的主意,你野心不小啊!” 芳芷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奴婢有野心?夫人,您让奴婢去大公子那的时候,可是亲口跟奴婢说过的,以后等奴婢回来,就给奴婢恩典,让奴婢跟着二公子的!” “那你连个镯子都拿不到,还有脸要我恩典?”何氏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道。 芳芷吓得一抖,惶惶然道:“夫人,镯子的事确实是奴婢疏忽了,可能大公子藏得比较深,关于他亡母的事,一向比较是忌讳的,奴婢是真的打听不到一点线索啊。” 陈妈妈在一旁搭腔道:“是吗,那那个陆离怎么就知道镯子的下落,还是她保管着。没找到就算了,还信誓旦旦地跟夫人说,这镯子就是被先头那个带到棺材里了,这不是在骗夫人吗?你是还没得到大公子的信任还是你没有尽心,光想着恩典了?” 芳芷一脸怨恨地看向陈妈妈,这个老太婆,以前跟自己有过过节,老是在夫人面前给她下眼药。 “夫人,奴婢绝对没有不尽心,奴婢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帮您做事啊,是奴婢亲耳听到大公子私底下跟陆离说,这镯子被当做陪葬品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奴婢对您是完全没有二心的,天地可鉴哪! 夫人,您想想,大公子的身体每况愈下,都是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在他的饭食里下的药啊!” “住嘴,这种话你也往外说嘴!”何氏怒喝道,“你要是舌头那么长,我就不用你替我做事了!” 芳芷吓得连忙求饶:“夫人息怒,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把嘴巴闭的牢牢的,只求夫人相信奴婢!” 何氏稍稍冷静,知道现在跟芳芷撕破脸也不见得是好事,这死丫头要是靠不住,还得背地里找个法子把她给除了。 于是,她换上一副和蔼的模样道:“芳芷啊,你不要担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兑现,但是得等一个机会,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指给老二,府里上上下下怎么看你,唐宜又会让你好过吗?” 芳芷止了抽泣,也意识到夫人是觉得她没有帮上什么忙,底气不足,也知道唐宜要是还活着,她想要嫁给二公子也是空想,便试探着道:“夫人,那要不就让奴婢给大公子下点猛药,让他早点随他那娘去了吧?” 何氏一惊,连忙拒绝:“不可,你千万不要胡来,留着唐宜还有用,齐王也是吩咐过的,你一切听我安排,不然出了事可没人替你擦屁股!” 芳芷垂着眸,低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都听夫人安排。” “唐宜要是真的想纳你为妾,你也先应下,我不会亏待你的。” 芳芷从何氏房间里退出来后,一脸的不甘。 要是她真的成为了大公子的妾室,那夫人所谓的不亏待她,也只是一句空话。 她想了想,就朝着唐宣的思齐院走去。 第十九章 救救奴婢 像芳芷这样的奴婢,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主子效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是家生子,从小长相出众,一直在夫人院子里服侍,跟府里的公子们年龄相仿。 二公子唐宣十岁出头知人事的时候,就对她有不一样的意思,还时常挑逗她,她心中很欢喜,整日跟他厮混在一起,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能挣个姨娘当当,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渐渐地,何氏看出一些端倪,就担心儿子玩物丧志,把她放到了外院去做粗使丫头。 她心中暗恼,自然也不肯放过唐宣这条金大腿,暗中还是跟他有来往。后来被何氏发现,何氏本想把她赶到庄子上去,恰逢唐宜从北夷回来。何氏就把芳芷指给了唐宜,从此让她做起了眼线,答应她要是做得好,就让唐宣纳她做姨娘。 何氏心中是不喜芳芷善于勾引人的做派的,如此许诺她也不过是为了稳住芳芷,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颗棋子。 至于他儿子,她给他娶妻,抬其他的姨娘,他又怎会对芳芷念念不忘? 但是,芳芷可不是盏省油的灯,随着年岁渐长,她对唐宣的心思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盛。 她和唐宣私下里一直有联系,唐宣思齐院的前院书房,有一间屋子,就是他们时常幽会的地方。 唐宣娶妻之前,她去那里找唐宣还算自由,唐宣娶妻后,罗氏善妒,她只能等着唐宣派人在门房处放出暗号来才能去。 一般是初三四,二十五这样的日子。 今天显然不是。 但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事关系到她的后半辈子。唐宜现在虽然没有答应要抬她做姨娘,但是万一哪一天对她有了企图,她一个奴婢,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啊。 她必须得早做打算。 她壮着胆子走到门房处,见里面是熟悉的门房老张头,顿时安心了些:“张叔,我找二公子有事,劳烦你帮我通禀一声。” 张老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姑娘稍坐,我这就去。” 张老头走到一边,跟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厮低语道:“你去告诉二公子和二少夫人一句,芳芷来找二公子。” 那孩子点点头,就跑开了。 张老头回到门房处:“已经去禀告了,姑娘稍等。” 芳芷连忙道谢。 张老头心中暗讽,谢谢也不知道来点切实的好处,二公子让我给你保密,保的是那几天的密,可不包括今天。 很快,就有唐宣身边的侍从姚成来带芳芷进去。 角落里,有一个罗氏派来的人暗中跟着。 唐宣因着他大哥的婚事,也告了几天假,今日正好在家。听说芳芷要见他,还有些疑惑。 今日也不是他们约好的日子啊,难道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他? 于是,他就到了书房,去和芳芷相见。 芳芷见了他,就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二公子救救奴婢!” 唐宣最吃她这一套,见状便伸手抱住她,温柔地替她擦泪:“哎呦呦,谁惹我的芳芷儿生气啦,告诉爷,爷替你做主。” 芳芷在他怀里蹭了蹭,娇软着嗓音道:“公子,是唐宜,他想纳我做妾,奴婢是您的人,奴婢才不要做他的妾!” “啊,竟有这事?唐宜不是刚娶媳妇吗,就这么急不可耐,难道是他媳妇不行,还是他不行?”唐宣的脑回路明显跟芳芷的不一样。 他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个姜融,面若桃花,肤若凝脂,比他媳妇还要秀色可餐得多,顿时就有些口干舌燥。 “您在想些什么呢,二公子,我是说认真的,您帮我想想办法,奴婢心里只有你!” “咳咳,你,你跟了唐宜这么久了,还没跟他那个过?”唐宣有些狐疑地看了芳芷一眼。 芳芷瞬间明白了唐宣话里的意思,脸色腾地涨红,气得锤了唐宣一拳道:“我当然没有,二公子,我只有您一个男人,您可不能在这上面不信我!” “好好好,我信你,我就是开个玩笑。”唐宣把芳芷搂的更紧了。 “有你这样的小美人儿在侧,他都不碰,看来,他是真的不行啊。你是从母亲那儿出来的,他想抬你做妾,有跟母亲回禀了吗?” 芳芷支支吾吾道:“没,还没有,他有这个意思,但我拒绝了,我就是怕他再提。” “原来是这样,那你别怕,我跟母亲说一声,要是唐宜跟她提起,就让她找个理由拒了吧。” “可是,可是,我去找过夫人了,夫人想让我听大公子的。” “这样啊,娘也有道理,她把你安排到唐宜身边,肯定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你被唐宜疏远。” 芳芷委屈地道:“可是,我真的不想跟着唐宜,二公子,求求您,把我从唐宜那里要出来吧,我为您做牛做马都愿意。您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帮帮我吧!” 唐宣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现在确实有件棘手的事,没做好之前,做其他的事都提不起精神,要不,你先帮帮我?” “嗯,公子您尽管吩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唐宣就附在芳芷耳边说了几句。 何氏那边,在芳芷出去后,陈妈妈就道:“夫人,这芳芷看着很不老实。” 何氏点点头:“确实不能再留了,找个由头派她出去一趟,让人除了吧。” 陈妈妈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连忙应下。 何氏心满意足地摘下镯子,递给陈妈妈:“这镯子,拿去小佛堂念几遍经,过些日子,一起带去灵栖寺驱驱邪。” “是。”陈妈妈接过,何氏却突然咦了一声。 “夫人,怎么了?” 何氏看着自己两只手腕,脸色有点难看。 陈妈妈凑过去一看,只见何氏两只手腕上都留下了一圈细细的红色。像是被什么极细的丝线勒出来的血线。 “夫人流血了?” “可是不疼啊。” 何氏用手指搓了搓,搓不掉。 再用力,还是搓不掉。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这镯子上的脏东西?”陈妈妈拿手指去镯子内侧莫摸了摸,没有沾上任何东西。 听到“脏东西”这几个字,本就心虚的何氏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快拿水来给我洗洗!” 陈妈妈赶紧去端水,何氏褪了镯子,打上胰子洗了好几遍,竟然一点都没去掉。 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何氏慌了:“陈妈妈,这可怎么办,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陈妈妈年纪大些,突然想起她之前听府里的老人闲话,说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会给人身上弄出伤痕,虽然人不会有痛感,但是身上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要是不尽快化解掉,就会有麻烦。 她却不敢跟何氏说这种话,只是道:“夫人,我们先请大夫看看吧?” 何氏自然答应,让陈妈妈快去叫府医。 陈妈妈刚走到门口,就听得有人来报,说二少夫人流产了。 第二十章 哪个男人不偷腥 何氏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腕,惊得跳了起来,双目充血地吼道:“什么,如沛什么时候怀孕的!” 她带着陈妈妈匆匆赶往思齐院,路上,听着下人给她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芳芷离开了她这边之后,就去了思齐院找唐宣,被罗氏给瞧见,然后就和唐宣闹了起来。 罗氏也是个泼辣的,吵着吵着竟然上去撕扯唐宣,两人就扭打起来。推搡间,唐宣推了罗氏一把,把她推倒在地。罗氏就见红了。 府医已经在那边诊治,说是罗氏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别说何氏和唐宣不知道,就连罗氏自己都不知道。 何氏气得牙痒痒:“这贱婢,我让她消停点,她面上答应得好好点,转头竟就去找了阿宣,她这是要翻了我唐家的天啊!快派人去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她偿命!” 陈妈妈阻拦道:“夫人别急,咱们先去看看二少夫人的情况再说吧,这要是直接把芳芷抓起来,大公子那边不就察觉了您这么多年的安排。要是芳芷再疯一点,直接说出什么对您不利的话,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何氏稍稍冷静下来:“那你派人先去把她给我带到我那里去,让她在外面上蹿下跳也是不行了。” “是。”陈妈妈对旁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就跑开了。 来到罗氏房门口,就看到坐在外间脸色阴沉的唐宣,他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抓痕。里间,传来罗氏撕心裂肺的哭喊。 看到何氏来了,唐宣站起来喊了她一声。 “娘。” 何氏抬手,气的想打他,看到他也带伤的憔悴样子,便没有下去手。 她不再看他,而是问旁边的府医道:“蓝大夫,二少夫人情况怎么样?” “回夫人,二少夫人流了孩子,身子肯定是有伤到的,但是她底子好,好好调理几月,倒是不会影响以后生儿育女。” 何氏这才放了心,让下人把府医带去开药,然后再带去她院子里等着。 等摒退了下人,何氏方对儿子怒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分寸,为了一个贱婢同你妻子动手?” 唐宣也心中难过,气势比之前跟妻子扭打时弱了不少,只是略有些不忿:“我没有,是她话都没听我说完,就冲上来要打我,我也不知道她怀孕了啊。” “那你为什么要见芳芷,不是同你说过,离她远点吗?”何氏其实也知道他和芳芷还在纠缠,只是收敛了很多,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有哪个不偷腥的。 唐宣有些心虚道:“我没怎么和她来往了,只是她今天说有事找我,我才见了她一面。娘,我让芳芷替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真的不是为了男女私事!” 何氏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让她做过什么很重要的事啊。” “娘,您再相信我一次,这真的很重要!” 何氏思忖片刻后道:“那按你的意思,是先不动芳芷?” 唐宣不自信道:“这能行吗,罗氏还不得闹死?” 何氏白了他一眼:“你还像个男人吗,连自己的媳妇都哄不住,我先进去帮你稳住她,你再跟她说些软话,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让府里下人把嘴都闭牢了,也不许传信去罗氏的娘家!” 唐宣精神一振:“谢谢母亲,我这就去办!” “等等,你给我记住喽,你是丞相之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你要学会强势起来,你想做什么,都要有底气。” “是,娘,我明白了!” 何氏点点头,这才敛了神色进屋去。 屋里,罗氏正躺在床上痛哭,因为小产,她的脸色苍白,人看起来很虚弱,可她还是大哭大闹,状若疯癫。 罗氏的奶娘周妈妈并几个丫鬟,都在劝慰着他,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陈妈妈适时轻咳一声:“二少夫人,夫人来看您了。” 周妈妈几个连忙行礼退开几步。 何氏上前,坐到罗氏床头。罗氏见到婆母,大哭大闹变成了嘤嘤抽泣:“母,母亲,我的孩儿没了。” 何氏握起她的手,轻轻叹口气道:“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是唐宣让你受委屈了,母亲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待会儿再让他给你赔罪。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孩子,很快就会再有的。” 这话说的罗氏更加伤心了,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母亲,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啊!” “是啊,也是宣儿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丞相府的第一个孙辈。” “可是,他就这么没了,母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为您的孙儿做主啊!” “母亲一定会妥善处理的,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身子。你家里我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就说你最近得了风寒,暂时就不见客了。” 罗氏听着不对,瞪大了眼睛道:“风寒?” “嗯,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声张了,免得你爹娘担心,你哥哥最近在帮着你公爹处理大理寺的一桩大案,办好了可以升迁,就不要让他们分心了。也免得大家说你不小心,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保重。” 何氏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罗氏觉得遍体生寒。 她婆母的意思,居然是不想让她小产的事传出去。 还用她哥哥的前途做威胁! 她看着婆母对付姜融,觉得很是痛快,但是,到了算计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她也没比姜融好到哪里去。 儿媳,说到底,总是不如儿子亲的。 可惜,她的家世比不过唐家,她还不能发作。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心中挣扎着,要这样算了也行,但是,她得为自己争取到相当的补偿。 “母亲,我也不想坏了咱们两家的情谊,我家里那边怎么说,都听母亲的。” “好,好孩子,母亲就知道你最懂事,母亲名下那个养了兰花的庄子,就记到你名下好了,你身上好些可以过去住住,养养身子。” 罗氏眼睛一亮,那个庄子,每年卖兰花,可是能挣不少钱。 她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又问道:“那那个小贱人呢,母亲,就是她害的夫君鬼迷心窍,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啊!”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一个贱婢,敢勾引主子,害了孙少爷性命,十条命都不够她还的。但是如沛啊,此人留着还有点用,你再忍耐一段时间。” “什么,您还要留她!” 何氏板起脸道:“你丈夫户部那差事的亏空,唐宜那边有点事要芳芷去做,你暂且养病,不要多想,等你好了,芳芷那贱丫头也就不会碍你眼了。” “那夫君呢,他,他会不会趁我养病,去找别的女人?” 何氏强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劝道:“你放心,我帮你看着他,除了忙公务,就叫他来你这里陪你。” “谢谢母亲。” 何氏安抚完罗氏,再警告了儿子几句,叫他安分点,就要回自己那里去。 她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正赶过来的姜融。 “母亲安好。”姜融给她行礼。 “你来做什么?” “我听闻,”姜融觑着何氏一脸警惕的样子,便转了话风道:“我听闻弟妹病了,便想来看看她。” “她没事,不过一点风寒,你就先别见了,免得你过了病气,再传给时均,他经不起这个。” 姜融点点头:“遵命,那不知给寺里捐佛像祈福的事,弟妹可还有精神操持?” 何氏更警惕了,这小贱人,不会是想要管家的权力吧。 她忙道:“无碍,我这边有得力的人会操持,你弟妹年纪轻,嫁进来也没多久,小两口正蜜里调油,其实也没开始操持多少府里的事务呢。” “是,那就有劳母亲操心了。我就是想着,夫君身体不好,该早点去庙里祈祈福,这样我心里也安生些。” 第二十一章 兔死狐悲 姜融说到祈福,何氏就想到自己手腕上那两道血线,她把姜融叫到一边:“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姜融一脸无辜地伸出手,何氏细细看了看她的手腕。那里带着她送的金镯子,但是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 “这是怎么弄的?” 姜融闻言,憋着嘴巴道:“我也不知道,没想起来在哪磕着碰着过,按着也不疼,早上从您那回来后才发现的,像中邪了一样。哦不,母亲,我不是说这府里的风水有问题,我,我就是想早点把钱捐给佛祖。我把陪嫁的银钱地契都整理好了,马上就送到您那边去。” 何氏听说“中邪”二字,心中就是一咯噔,连姜融说给她陪嫁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应了声就带着陈妈妈走了。 姜融看着何氏的背影,冷冷一笑:“鱼儿看来已经上钩了。” 她本在房中整理陪嫁,还是陆离来跟她说,罗氏流产的消息。要不是陆离消息灵通,按照何氏想要保密的态度,她是暂时不能得知的。 她同唐宜闹别扭,陆离应该是知道的,但是陆离依旧对她很客气,还说她是大房的少夫人,府里的事都要请她定夺。 她权衡一圈,还是决定过来看看,免得不来又被人说嘴。 这一来,她心中有些复杂。 她说要抬芳芷做妾,是想要芳芷自乱阵脚,从而自己离开。没想到,芳芷却给她整了个大的。只是她的一个小计策,却连带着让罗氏落得流产的下场。 罗氏虽也不是好人,孩子没了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姜融的心情却也高兴不起来。她未尝不是一个带了罪孽的人。 想要在深宅大院生存,又有谁清清白白呢? 她心情低落,但是金宝却显得很兴奋,在她身边嘲讽道:“小姐,老天爷真是有眼,这二少夫人一来就算进你的嫁妆,居然就流产了,真是遭了报应了。何夫人就更加了,看她还敢不敢要那镯子。” 姜融喝止金宝:“行了,别提这个了,总归是一条小生命没有了。兔死狐悲,罗氏虽可恶,但也可怜。”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何氏竟然想着瞒下,这还是她的嫡亲儿媳妇呢,都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这丞相府,说不得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金宝小声嘀咕。 姜融摇摇头,也不再纠正什么。她也不是矫情之人,唏嘘一番,还是要继续筹谋自己的命运。 芳芷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她还不能放松警惕。何氏没有动芳芷,那就是说,在何氏眼里,芳芷还有用。 能让她忍下丧孙之痛,也要让芳芷继续留在唐宜这边,那能有什么目的呢? 姜融心里一咯噔,忙加快了脚步。 回去的路上,何氏不住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觉得那圈红痕颜色又深了几分,回想起姜融手上那圈像是要褪去了的样子,心中顿时有很离谱又可怕的猜想。 像是晦气转移到她身上了似的。 儿媳妇又无缘无故地流产,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她吓得都有些腿软,还是陈妈妈扶住了她道:“夫人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妖魔鬼怪,也有化解的法子。” 何氏稍稍镇定下来,快步往回走。 回到自己房里,何氏忙叫府医来给她看手。 蓝大夫瞧了一圈,又是把脉,又是用湿巾擦,都没有去除,最后只能无奈地道:“夫人,这,老夫才疏学浅,看不出原因,夫人身体并无异样,要不,您再请别的大夫来看看?” 何氏心里沉了沉,问道:“蓝大夫,你医术高明,连你都看不出原因,想来别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但是您可有猜想,可否说来听听?” 蓝大夫脸上一阵犹豫之色,何氏道:“但说无妨。” 蓝大夫摇摇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夫人还是再找人看看吧,找那种巫师也行。” 蓝大夫走后,何氏脸色黑如锅底。 “你听听,他这话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陈妈妈也有点着慌:“夫人,那,那我去请个巫师来?” “请什么巫师,你让人给我备车,我现在就要去一趟灵栖寺,请智休大师给我驱驱邪,顺便,去商量一下那个捐佛像的事。” “好,那那个镯子,也要带去驱驱邪吗?” 何氏眼珠子转了转道:“既然这么有效,那就送还给姜氏吧。” 听到何氏出门的消息,唐宜给对面的中年文士递了杯茶。 中年文士有些无奈地道:“时均,我可是第一次说这种怪力乱神的话,真是忧伤我神医的名声啊。” 唐宜拱拱手道:“我代我夫人,还有我母亲谢过蓝叔了。” 蓝泽臣摆摆手:“罢了,只是这小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招数,不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把这镯子的名声都给污了吗?” “她在家中也受嫡母欺凌,自是要会些招数对付人的,只要是自保,便也无妨。至于镯子的名声,我倒觉得她会想办法补回功德的。” “嗯,她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全部嫁妆都送出去,然后给你祈福,也是傻的可爱。” 唐宜不紧不慢道:“钱财乃身外之物。” “行行行,我不管你们这些,你的身体一越发弱了,不过我听陆离说,你愿意去找药王谷的人了?” “嗯。” “这是好事,我替你走一趟吧,玄乙性格直,我怕他们打起来。” “行,那就多谢蓝叔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您。” “你说。” “我那岳母,我是说姜融的生母,身体好像不太好,我想你先帮她看看,看完再去药王谷。” 蓝泽臣探究地看着唐宜:“你真喜欢上那小姑娘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既嫁给了我,能护还是得护着点。” “行,这很好,为着人家小姑娘不当寡妇,你也得多活几年。” 回到尚贤院,姜融就问芳芷的下落,陆离有些支吾地告诉她,芳芷正在房间里伺候公子。 “伺候公子,她一个人吗?” “嗯。” 姜融急了:“你们怎么能留芳芷跟公子单独待着,要是她狗急跳墙,你们公子就危险了!” 姜融说着,就要进去,却被陆离拉住。 陆离有些尴尬地开口:“少夫人,那个,是这样的,我家公子听说您要给芳芷抬妾,公子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就让芳芷单独进去伺候了,您现在进去,不太方便。” 第二十二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融愣住,瞬间明白陆离口中所说的伺候是哪种伺候。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哦”了一声,她转身往回走。但是,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还没从他那学到想要的东西,唐宜现在不能死。 于是,就又转身回去,执意要进屋去找唐宜。 陆离拦了,但是也没很拦。 姜融就闯了进去。 屋里,唐宜仍是半靠在美人榻上,而芳芷,则坐在她身边,端着一盅药汤,正在喂唐宜喝。 姜融见状,忙喝道:“等一下!” 芳芷有些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却被唐宜制止。 “你坐着别动。” 唐宜微眯着眸子看向姜融:“娘子有何贵干?” “芳芷,你先出去,我有话想跟公子说。” “不用,你不是想让芳芷做我的妾吗,那就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避开的,你直说便是。” 姜融皱起眉:“你,你不是不愿意答应吗?” “我想通了,既然娘子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来,芳芷,喂我喝药。” 芳芷脸色娇羞,开始喂药。 姜融神色复杂地看着唐宜喝下药,一口又一口,无事发生。 姜融转身便走。 陆离见她出来,问道:“少夫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姜融淡淡道:“他有人贴心照顾了,我也就放心了。” 姜融回到旁边的汀兰堂,叫金宝银宝给她研磨,铺纸笔,拿账本,她要开始安排她的生意了。 银宝小声和金宝嘀咕:“我看小姐好像心情不好。” 金宝想了想道:“新婚第二天,姑爷就要纳妾,换谁心情能好?别提这事了,左右这姑爷短命的紧,让他自去跟别的女人鬼混吧。到时候咱们小姐再找个合适的多好?” 姜融听到了她们的窃窃私语,训斥道:“以后不许再提那个病秧子!” “是是!”两人忙不迭地应声。 姜融心中是有气。唐宜早就知道芳芷不对劲,也一直提防着她,这番一改常态,肯定是有准备的,自己瞎操心个什么劲,还落得被他奚落一番。 哼,这人心肠小的跟什么似的,都说了镯子会给他拿回来的,还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想纳妾就纳妾呗,得了便宜还卖乖。 自己就不该同情他,可怜他,要是真被芳芷害死了那才好呢,大不了她就靠自己去寻母亲的解药,以前不也是那么过来的! 以后,她就赚自己的钱,过自己的日子,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她的陪嫁都是继母韦氏安排的,是摆在明面的,除却一些并不如何值钱的金银珠宝等死物,几个收益还行的铺子和田庄里都是韦氏的人。她要是想用这些铺子庄子来积累自己的财富,到时候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从十岁开始,替侯府经营铺子庄子,期间想了许多好点子,让家中的产业盈利,这才为她和母亲赢得一条生路。 但是,自从她开始经营,继母就死死防着她,派人处处盯着她,生怕她把一丁点儿渣子留在自己口袋里。她举步维艰,等出嫁时,那些经她手才蒸蒸日上的产业尽数被收了回去。 现在手头这些陪嫁也是一样,看看就好,侯府吹出去的跟实际的根本不相符。这些东西,她就是全盘捧给婆母何氏也无妨,其中牵扯不清的,索性叫何氏跟韦氏去纠缠好了。 况且,她给何氏,可不是白给的。 都没了,才不会有人再惦记着她手里的东西。然后,她才可以开始积累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 虽然继母防她防得紧,但是,既然让她去经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点后路。 她的母亲出身江南豪门,家中得了高人指点,有刺绣绝学,她也学得一手好绣工。但是母亲叫她藏拙,她也只绣些寻常之物。但是实则,她继承了外祖家双面绣的绝学。她未出嫁时也偷偷绣来给母亲换药。 她以“有乐娘子”的名号卖她的双面绣,如今,这个名号已经在京城,甚至全大周都响当当了。因为供不应求,所以价格高昂。 但是,她一向是放在别人店里寄售的,她要找机会让“有乐娘子”开家店,正经地把生意做起来。 唐宜给了她一间绸缎铺,她准备用这间铺子给他赚两万两银子,回报他的人情。顺便,她想借助这个铺子,重新把自己的绣品坊开起来。 她看过了,这间铺子里人员简单,都是些外边招收来的散户,可以安插一些自己的人。 她要是以“有乐娘子”的名号去售卖这些绣品,肯定能赚不少钱,但是唐宜不一定靠得住,她还是先卖些普通的绣品。 她在纸上画了几张花样子,让金宝拿去交给陆离。 “小姐,就这样给姑爷那边?” “嗯,这样省事。” “省事是省事,可是,好处不都被姑爷得去了,他还找小妾,这样的人不值得。”银宝嘟着嘴道。 “我跟他有交易,这也不是白给他的。至于他纳妾,还是件好事,我就有空做自己的事了。” 姜融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看得金宝银宝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好,以后找个更好的!” 姜融噗嗤一笑:“你们啊,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要是有看上谁,记得跟我说,别学我。” “小姐,您说什么呢,我们不要嫁人,要一辈子跟着您!” “傻丫头,小姐我会给你们留意着的。外面的店里也要有我们自己人,明日回门,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你送个信出去,让你表兄弟也过去绸缎店等着。” “好的小姐!” 这时,门外想起陆离的声音:“少夫人,夫人那边派人送东西来了。” “嗯,不是刚送了一回吗,这么客气的吗?” 姜融带人去到外间,就见是陈妈妈来了。 见到她,陈妈妈神色复杂,给她行了礼,提出想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就指着她带来的一个木盒道:“大少夫人,这是夫人叫我给你送来的,早上说要给你一间铺子,房契地契都在里面了,还有那对镯子,也还给您。” “什么镯子?” 陈妈妈有些尴尬地开口:“就是上午跟您拿的那对。我家夫人本意就是想替您给镯子驱驱邪,这不,请高僧念了一天佛,又施了法,已经没事了,所以就还给您,您拿去戴,保准福气满堂。” 姜融目露惊喜道:“那就谢过母亲了。” 陈妈妈赶紧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夫人那里还有事要忙。” 姜融看着逃也似的陈妈妈,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陈妈妈走后,姜融叫陆离把镯子拿去还给唐宜。 陆离犹豫:“少夫人,这是少爷送给您的啊。” 姜融面无表情:“我保管不周,让他自己收着吧。” 第二十三章 另起炉灶 陆离把原话告诉了唐宜,唐宜此时还在被芳芷喂药。 唐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先收起来吧。” 陆离应声退下,眼里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芳芷欲言又止,唐宜睨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有些好奇,之前不是听公子您说过,这镯子,给先夫人带去了吗?” 唐宜淡淡道:“哦,许是我记错了,也许是你记错了。” “这,这样啊,那应该是奴婢记错了吧。” “那,那少夫人为什么要还回来啊?” “自然是气我要抬你做妾呗。” “啊!”芳芷脸色一变,忙死死压抑住,不敢让唐宜瞧出自己的不情愿。 抬妾不是姜融自己提出来的吗,她怎么又生气呢? 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她心中很乱,从唐宣那里回来后,她得了一个任务,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唐宣就会纳她为妾,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陆离说起二少夫人跟二少爷大打出手,然后流产了的事。 陆离说不知道他们打起来的原因,但是芳芷心里门清,二少夫人之前有一次撞见她跟二少爷比较亲密,就跟二少爷闹了好一番。 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少夫人,不,夫人还不得气得杀了自己! 她吓得半死,心中就打定了一个主意。 这个府里他是待不下去了。二少爷交给她的任务,她要是完成了,也不是非得还要依靠二少爷。 她服侍着大少爷喝完药,扶他到床上歇息,她坐在边上静静地守了一会儿,见唐宜气息平稳地睡了过去,就从怀里掏出一支香膏,放在唐宜鼻尖晃了晃。 这是迷香。 然后,她就起身,轻手轻脚地往隔间唐宜的书房里走去。 等她走后,唐宜缓缓地睁开了眼。 姜融回到房里,查看何氏给她的店铺。 原来是一个杂货铺,看着账本上面的物品清单,只是卖一些锅碗瓢盆,针头线脑的小东西。 伙计也只有四个,加一个掌柜,在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产业里,算是极不起眼的存在了。 姜融却很感兴趣。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财源广进的大铺子,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属于自己的店铺。 只要有了炉灶,能做出什么菜,就凭自己的本事了。 何氏这次算是挺有诚意,房契地契都给他了,伙计是家生子,卖身契也给她了。 这样,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了。 “杂货啊,那就是卖什么都可以。”姜融喃喃自语。 她去柜子里找出一本香谱。这是她娘亲从娘家带来的。 她外祖父家,就是靠着这个起家的。 她之前帮着侯府赚钱,就是用的这个香谱里的方子制的香,销路很好。 如今,侯府的香铺,生意还好得很。 看来,得左手打右手了。 想要从老店里抢生意,难,但是,也并非不可能。任何新店想要在老字号中虎口夺食,一是需要价廉物美,二则需要新奇。 价格公道是必要条件,但是老字号中未必没有公道的价格,所以,还要推出别人所没有的东西,才能真正站稳脚跟,自成一派。 这本香谱,虽然已经被她的继母拿去抄了一份一样的。但是里面的方子并不是什么传世名方。有些方子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她可以推陈出新。 还有一些方子,香谱上根本没有,是她外祖父在世时口授给她的,连她娘都不知道。 她要调制新香了。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在盘算,该以什么香打响她重返香坛的第一仗。 她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十分靠谱的铺子,所以,冒然制出奇香肯定会惹人抢夺,还是从小本买卖做起。 她看到那间杂货铺的位置在国子监后面一条街上,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读书人爱风雅,做他们的生意一定错不了。 读书人身上爱配香包香囊,那她就做香包香囊。 她略一沉吟,就写出三张方子,用的都是常用的香料。 写好后,她叫了金宝银宝给她把香料准备起来,她要先试着自己做一下。 金宝应下,问道:“小姐,这些香料不难找,但是制香的地方放在哪里好呢?” 这里是丞相府,要找个不被外人知道的地方谈何容易,制香可是还要生火。 姜融想了想:“到时候主要还是放在外面做,这里弄一个小点的房间,以便我研制一些新的香品。” 银宝道:“诶,院子里不是有个小厨房,用作姑爷熬药的地方,不知道可不可以匀给我们一点地方。” 金宝摇头:“姑爷薄情,也不可靠,用他的地方,万一他把我们香品的方子学了去可怎么办?” 姜融抿着唇,心想,要是让她们知道,让唐宜抬妾是自己的提议,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痛骂自己。 姜融觉得,唐宜倒不至于连这点自由都不给自己。毕竟,自己可是打着替他赚钱的名头。 “金宝,你帮我把陆离请过来。” 这两天看下来,姜融觉得陆离这人,忠心为主,倒是可以与她谈谈条件。 陆离很快就来了。 “少夫人找奴婢有何吩咐?”陆离态度很是恭敬。 她知道自己主子跟眼前这位的渊源,所以,不敢造次,甚至,还带有点别样的期望。 她家主子,求生欲不强,只是凭着一股惩奸除恶的意志撑到现在。她真的怕他为了达成一些目标就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要是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想活得更久,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陆离姑娘,我会些制香的手艺,想在尚贤院中找个地方制香。”姜融开门见山道。 “我想找姑娘问问,夫君他平日里都有哪些不舒服,香品可以提神醒脑,安神养身,我想给夫君制几款合适的。” 陆离听了果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主动道:“那就多谢少夫人了,公子的病情我待会儿细细跟您说,他也有在用几款香的,是京城至臻堂在卖的,用着也还不错。但是,少夫人制的,肯定是最好的。” 听到“至臻堂”三个字,姜融眉头一挑。因为至臻堂的几款香,方子也是跟她买的,每个月,她还有分红。 这下,她又得自己打自己了。 “过奖了,我是自己小打小闹,你们不要嫌弃才是。” “不会不会,少夫人的心意最难得。您有中意哪处地方吗,我马上叫人给您准备好制香用具。” “哪里都可以吗?” “自然,您是主子,自然是哪里都可以。” 这话就不只是客气了,而且还有一种真的把她当主子的尊敬。 姜融有些诧异,陆离这过分的谦卑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用兴师动众的,我手艺不精,还不想让外人知道。” “陆离明白了,那陆离给您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 姜融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呢。” 陆离想了想便道:“小厨房那边,有我家公子熬药的所在,少夫人要是不嫌弃,就在那里隔个一间给您用,药味也可以掩盖一二。” “好好,怎么会嫌弃呢,真是再妥当也没有了,多谢陆离姑娘,也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夫人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公子那边,您有空的话,要不自己走一趟,公子病弱,有时候脾气不好,还请您谅解一二。” 竟是在委婉地跟她道歉。 姜融抬起眼,认真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嫂嫂救我 “自然是我家公子的意思。”陆离一脸诚恳地道。 姜融回想起方才在唐宜屋里看到的美人在侧,你侬我侬的场景,就知陆离是在为他遮掩。 她也不戳破,只是顺势道:“嗯,夫妻之间,自是谅解的。还请陆离姑娘让夫君注意身体。” 陆离脸色稍稍一红,点头应是,便告退了。 陆离一出门,就听木兰来回禀,说大小姐唐宥在院门外徘徊,但是不敢进来。 她面露疑惑:“这位庶小姐,跟我们这边从未有过来往,今天这是有什么事。” “要去回禀公子吗?” “公子在做什么?” 木兰尴尬道:“和芳芷姐姐在一处,说不要叫人打扰。” “那就去告诉少夫人一声,请她示下。” “好,我这就去,不过陆离姐姐,芳芷姐姐真的要给公子做姨娘了吗?” 木兰也不清楚芳芷私下里那些勾当,还以为她是真心归顺了大公子的,平时看她也没什么野心,这突然听说她要做姨娘了,还有点不太能接受。 “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种事儿,有空啊,就多帮少夫人做些事。” “知道啦,陆离姐姐,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公子就是要抬妾,也应该先抬你啊?” 陆离揪起她的耳朵道:“别胡说,公子自有他的打算,我也不爱做人妾。” “痛痛痛,陆离姐,我再不敢乱说话了!” 木兰逃也似的脱离陆离的魔爪,去回禀了姜融唐宥的事。 姜融想起在养德院见到的那个胆怯柔弱的少女,便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唐宥也没带侍女,一个人在院门口徘徊了好久,都不敢进去。 一来,她是害怕人家不愿意搭理她,二来,她也怕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但是,她势单力薄,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是不来这一趟,她的后半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得一道俏丽的声音喊她:“这不是宥妹妹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她一抬头,就见姜融正笑盈盈地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她,一袭大红绣并蒂莲襦裙,端正明艳得让周围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她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心中更是被羡慕和渴望所填满。 “大嫂嫂。” 姜融笑着上前挽她的手,也不问她的来意,直接道:“妹妹到嫂嫂这里坐坐?” “好,多谢嫂嫂。”唐宥心里充满了感激。 姜融直接将人带回了自己房间。她有种感觉,唐宥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她刚叫了侍女出去泡茶拿点心,唐宥就跪下求她:“嫂嫂,我有事想求您帮忙!” 姜融大惊,连忙上前扶起唐宥:“好妹妹,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嫂嫂可受不住这般大礼。” 唐宥的眼里已然浮起泪花,紧紧抓着姜融的手,哽咽道:“大嫂嫂,我,我知道不该麻烦您,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您能帮帮我吗,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姜融拉着她坐到桌前,帮她擦了擦泪,一脸认真地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她见姜融如此温柔对她,心中的委屈简直到达了顶点,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 “大嫂嫂,父,父亲,要把我嫁给快五十岁的太仆寺少卿,他儿子都比我大了,我不想嫁,我害怕,大嫂嫂,你救救我好吗!” 姜融闻言,皱起了眉头:“这种事,你为何会想到找我这个新嫁进来的媳妇?” 唐宥抽抽噎噎,又有些心虚:“是,是因为别的人都没有愿意帮我的。嫂嫂,今日你给众亲友敬茶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没有看不起我,我只有找您了。” “妹妹,你所求非人啊,你既在敬茶时留意我的态度,那你也该看到公婆对我的态度,我的处境不比妹妹来的轻松,我的话,也并不能使他们改变心意。”姜融诚恳地道。 对于这样一个挣扎在泥泞里的小姑娘,她也没必要说谎。 “可是,可是嫂嫂,你最后不也没有吃亏,反而让父亲母亲对你改观了吗?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妹妹高看我了,我将嫁妆都交了出去,才换来一丝喘息,妹妹应该也不想要这样的福气吧?” 唐宥沉默,这样的福气她肯定是要不起。 “你要是真不愿的话,应该找父母亲禀明心意,你要是真不愿意嫁,他们也逼迫不了你。” “可是,可是我还有生母在,他们以她作为威胁,我真的没有办法。” 姜融也沉默了,这丫头的处境,跟她何其相似。 可是,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也不是一个滥情的人。自己选的这条路,也不是人人都走得通的。这唐宥,乖得跟只鹌鹑一样,要是这样做了,只怕过得还要更惨。 唐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突然跪倒在地,拉住姜融的裙角道:“大嫂嫂,您一定有办法的,您之前不是要被父母嫁给五十多岁的户部员外郎吗,可是后来就嫁给我哥哥了,您不是在我这种处境下顺利翻盘了吗,您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姜融的脸色冷了下来,唐宥这样说,就让人不舒服起来了。 戳着人家的痛处,强迫人家帮你,不是傻就是坏。 她声音冷冷地开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跟唐宜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如何是我左右的?再者,我不需要人做牛做马,也没有义务要帮你。” 唐宥的脸色骤然变白,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姜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是颓然地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姜融冷眼看着唐宥的举动,心中烦躁,说话也就毫不客气:“你遇事只知哭泣,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又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筹码,谈何翻盘?你之前一向逆来顺受惯了,为何这次又突然受不住了?你即便不嫁给那个年迈的太仆寺少卿,你想嫁给谁,可有打算?难道你期望夫人能给你找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你又凭什么把握得住这样的亲事?” 姜融的一声声扪心质问,宛如一道道惊雷劈在唐宥的心头,她的脸完全失了血色,整个人颤抖着像一只寒风中的枯叶蝶。 她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和弱小,是啊,像她这样的人,谁又愿意救她,救了她这次,下次呢,就不会再遇到欺负她的人了吗? 她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 第二十五章 要自立自强 姜融看着她状态不对,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叹了口气,也跟在后面跟了出去。 姜融本意是想点醒她,让她能认清现实,自立自强起来,没想让她一蹶不振,灰心丧气。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唐宥身后,想着跟陆离了解到的关于唐宥的情况。 唐宥母亲只是唐富春院子里一个厨娘,有一次,唐富春喝醉了酒,这厨娘来给主子送吃食,就被宠幸了。 这个时候,何氏正怀着唐宣,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抬个自己的陪嫁丫头做姨娘,免得唐富春忍不住寂寞出去偷腥。谁知道,一时犹豫之下,却被一个低贱的厨娘给捷足先登了。 何氏气得牙痒痒,一边飞速把自己的陪嫁丫鬟赵秀芳,也就是唐宓的生母,抬成了姨娘,一边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厨娘尤琴发配到洗衣房去做事,离主子们远远的。 但是,尤琴尤其争气,一个月后竟然查出怀有身孕,而且还绕过何氏,直接跑去当时还在世的老夫人跟前说起这件事。 老夫人只盼着家中人丁兴旺,就做主让儿子唐富春将尤琴抬了姨娘,生了唐宥。 唐宥这个名字,还是何氏取的,宥乃原谅之意,暗讽唐宥乃是唐富春和尤琴犯错时生下的孽种,她何氏大度,才让唐宥能生下来。 这个名字,唐宥应该也知道含义,想来,从小应该就受到了不少白眼和嘲讽。 尤氏身份低微,连家生子也不是,是因为家里穷卖身进来的奴婢,卖身契都在何氏手里,又只是唐富春醉酒时无意中宠幸的,唐富春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就那次之后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只有唐宥出生时,得了第一个女儿的唐富春才去看望过她们母女几次。但是,一年后,姨娘秦氏就生了唐宓,又有何氏的扶持,那母女俩就彻底成了府里的透明人。 平时的吃穿用度跟下人也差不多,姨娘和小姐的份例,也时常被另一对有夫人撑腰的姨娘母女占了大半。 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唐宥,怎么可能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 想来,她今天能来找姜融,也确实应该鼓足了勇气吧。 姜融心情有些沉重,她之所以一路跟着唐宥,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至少,也得把她护送回房。 她同情唐宥的遭遇,就像同情她自己一样。她又何尝不明白这种苦楚呢。 但是,同情归同情,以唐宥这样的性子,为了逃避一桩婚事闹得沸反盈天,是不适合的。她太弱小了,有一丁点儿的打击,都可以要她们母女的命。 唐宥跟姜融,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姜融六岁以前,外祖父家还没有败落,她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骨子里带的傲气和灵气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骨子里。 从这种角度去看,也许,唐宥要改变的是自己的实力和性格,而不是嫁给谁。 不管嫁给谁,她这个样子,都会被人欺负。 姜融跟着唐宥到了她住的院子采薇院门口,就看到唐宓正带着丫鬟坐在她门口嗑瓜子。 姜融赶紧藏到一棵树后暗中窥探。 唐宥却在看到唐宓的一刹那,停下脚步就往回走。 “喂,我的好姐姐,你去哪儿呢,妹妹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这么没礼貌呢?” 说着,就有两个唐宓的丫鬟上前把唐宥拽到唐宓跟前。 唐宥像一只被猎人抓着的小鸡,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她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看,眼神很空洞。 唐宓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伸手捏起唐宥的下巴,看到她脸上布满泪痕,神色灰败,就猜到了什么,遂一脸嫌弃地推开她。 “是姜融没答应帮你吧,你啊,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姜融听得眉头一皱,竟然是唐宓指使唐宥来找她的吗,那是唐宓设计要害自己吗? 唐宓站了起来,绕着唐宥转了一圈道:“唉,可惜了,我可真想知道,姜融那个狐媚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让唐宜娶的她。不过,我也没指望你这个没出息的能干出件像样的事来。你这一去,羞辱姜融一番,也是极好的,你跟我说说,姜融是不是被你气坏了?” 唐宥突然挣扎了起来,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唐宓:“你自己被她羞辱,却妄想别人也受到羞辱,是你自己气坏了吧,我告诉你,姜融好得很,一点也没有生气!” 唐宓从来没有见过唐宥这样跟她讲话,而且还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先是一愣,继而是恼羞成怒,扬手“啪”的给了唐宥一个清脆的巴掌。 这个巴掌,打得躲在旁边看的姜融心头一跳。这唐宓,已经嚣张到这种程度了吗,光天化日的,就敢打她的姐姐,这已经不是没有规矩了,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过,唐宥刚才敢这么说话,却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小丫头,也是有脾气的嘛。 “唐宥,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要你和你娘好看!”唐宓暴跳如雷。 唐宥不知道是不是触底反弹,她此时竟丝毫不惧,奋力甩开押着她的胳膊的丫鬟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盯着唐宓一字一顿地道:“是吗,那你要我怎样好看呢?” 唐宓竟然有点被她现在的反常样子吓到:“唐宥,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姜融那到底干了些什么,那个女人给你喝迷魂汤了?是不是她决定帮你,你翅膀才硬了?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父亲母亲才是主宰,你别自以为是,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是,她是帮了我,帮我认清,就算我伏低做小,你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你,所以你承认你投靠姜融了是吧?” “我谁也没投靠,你不要胡乱攀咬其他人。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你。” 唐宓脸色铁青,指着唐宥:“唐宥,你真是疯了,你马上跪下给我道歉,不然,我就打死你!” 唐宥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抬脚就往屋里走,理也没理唐宓。 唐宓鼻子都要气歪了,冲上去就想去抓唐宥的头发。 唐宥突然一转身,往旁边一避,然后在唐宓再度冲过来前,就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二十六章 帮衬一把 唐宥的这个举动直接让唐宓僵住了身子。 “你,你要干嘛!” 唐宥的双目圆瞪,眼球上布满红血丝,看着煞是吓人。 她说出的话更加吓人。 “唐宓,你要是敢动我,或者我娘亲,我就死在你面前。我好歹也是被父亲母亲许了人的,我要是死了,那就你去嫁吧。” 唐宓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冲动,我不打你了,你快把簪子拿下来!” “滚!”唐宥怒喝道。 “好好,我滚,我滚,你别冲动!”唐宓抖着声音,忙带着丫鬟们落荒而逃。 藏在不远处偷看的姜融不禁目露欣赏之色。 待到唐宓走远,唐宥才像脱了力般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也是强弩之末了。 一袭大红的长裙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就是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向她。 她抬起头,姜融正有些心疼地看向她。 “阿宥,先起来。” “嫂嫂,你怎么来了?”唐宥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这才把手递给姜融。 姜融把她拉了起来,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走,这回让我进去坐坐吧。” 唐宥接过帕子,道了声谢,才擦了把脸,把姜融领进了屋。 走路的时候,唐宥还有些腿软,还是姜融扶着她走的。 姜融往里走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十分安静,一个人影也无,想起唐宥在自家院子门口被唐宓这样欺负,也没有人出来帮她,就问道:“你院子里的下人呢,尤姨娘呢?” 唐宥心中有事,不甚在意地回道:“我娘和两个丫鬟都在厨房帮工。” “啊,在厨房?”姜融愣住了,堂堂丞相府,竟然让育有一女的姨娘继续做厨娘的活! “嗯,有时候我也要去,不然月钱就不会给我们。” 姜融心中叹气,深宅大院里没有依靠的女子,真是比平头百姓过得还要凄凉。 想起自家娘亲又何尝不是在侯府里做牛做马呢。她能赚钱,她娘亲尚且还要没日没夜地做绣品,更何况没有一点依仗的唐宥母女。 姜融不再多言,把唐宥扶进屋坐下,关上门,让自己的丫鬟站在门口守着,准备跟她好好谈一谈。 谁知,她一转身,就见唐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眉头蹙起,忙去扶她:“别这样,我既然来了你这里,就不会袖手旁观。” 唐宥抬起头,充楞过后,就是满眼惊喜,但是又忙摇头:“嫂嫂,我不是要再逼您帮我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为我刚才去你那里说的话道歉。我没有像唐宓说的那样是为了要羞辱您,您别相信,我对您,只有敬重,没有不忿!”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能说出来我很欣慰,当时这些话听着确实让人不太舒坦,但是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会想着努力抗争的,我不怪你。我刚才狠狠说了你,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您也别放在心上才是。” 唐宥又狠狠摇头:“嫂嫂,我还要谢谢您点醒我呢,是我一直都活得浑浑噩噩,我活该被人欺负。” 姜融想起她刚才面对唐宓时的勇敢决绝,不禁笑道:“妹妹刚才的表现,真的让我刮目相看,要是有我的功劳,我可要沾沾自喜了。” “真的,嫂嫂,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我娘也只是一味地叫我忍让,说这就是我们的命。谁知道,越是这样伏低做小,越是让人看不起,随意揉捏。今天我正面直斥,甚至威胁,反而把唐宓吓住了。”唐宥一脸嘲讽地道。 姜融看着眼里有了光采的唐宥,试探着问她:“吓确实暂时是吓住了,这样回击确实很让人畅快,但是,在双方不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无所顾忌的畅快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她的威胁你也听到了吧,你有什么打算吗?” 唐宥抿了抿唇,旋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那个太仆寺少卿!” 姜融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不会是自己的那番话让她不想再挣扎了吧。 “你不是在赌气吧?” “没有的,嫂嫂,我是认真的。您说的对,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推了这门亲事,而是让自己立起来。不然,推了这门亲事,还会有下一门更糟心的亲事。” “况且,那个太仆寺卿就是年纪大了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啊,正四品官呢,掌管宫廷车马,也是有实权的。我嫁过去,还是正妻呢,我要是自己争气点,把后院给拿捏住了,我生母在丞相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的。” 唐宥说的云淡风轻,却是真正让姜融下定了决定要帮衬她这一把。 自己能立起来的人,她的帮衬也有意义。 “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很好,唐宥,恭喜你长大了。” 唐宥眼中含泪,点点头笑道:“谢谢嫂嫂,以后即便我嫁了人,嫂嫂也别同我生分,我们常来往好吗,我还想要嫂嫂多教教我掌家之事呢。” 姜融噗嗤一笑:“我自己都还没掌家呢,妹妹可高看我了。但是,要是妹妹不嫌弃,我们自然可以常来往。” “只是,妹妹,你要是不想嫁,也不用勉强,所幸还没开始下定,那太仆寺少卿的人品和他家里的情况我替你打听一下,要是有一方面很不能令人满意,我们还是想办法推了这门亲的好。” “嫂嫂,你不用为我费心了,我既已决定了,还是嫁吧,我话都说出去了,要是不嫁,唐宓不会放过我的,父亲母亲更不会放过我,可能还会连累嫂嫂。” 姜融拉过唐宥的手轻轻拍了拍:“别担心这么多,还是要以自己的终生幸福为重。有些时候,看似解决不了的难题,只要去试试,都会柳暗花明的。” 这句话,是对唐宥说的,其实,更是对姜融自己说的。 “好,我都听嫂嫂的,谢谢嫂嫂!” “别急着谢,我还要你去做一件事。” “嫂嫂请说。” “我需要你好好思考自己的长处,找到一个能够让人觉得你是有价值的长处,不管你嫁人还是不嫁人,你都能用这个长处来保护自己,养活自己。” 第二十七章 找到长处 “能够保护自己的长处吗?”唐宥皱了眉。 “我,我从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没有学,会的几个字还是在大哥哥给我一本菜谱里认的。可是这也拿不出手啊,那些世家小姐肯定样样精通,我只能算不是个不睁眼的瞎子罢了。” “嫂嫂,我现学还来得及吗?” 姜蓉却从唐宥的话里找出了一个关键信息,菜谱。 “对了,你娘是厨娘出身,那做菜的手艺应该很不错吧?” “我娘做菜挺好的,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被父亲给看上了。”唐宥心中复杂。 姜融小心问道:“你娘好像不是府里的家生子?” “嗯,我娘是因为家里穷,卖身到唐府来的,因为不是家生子,还被人看不起。我外祖父就是做厨子的,一开始还开饭馆做买卖,家境挺好的。 但是他后来被人骗了钱,就心灰意冷迷上了喝酒,家里也就败落下来,还欠钱。 最后活不下去,我娘主动提出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家里的几口人换点活命钱。我娘在我外祖父那里也是学了不少看家本领来的。 这些本事我跟我娘也学了些。后来大哥哥不是给了我一本菜谱吗,那上面记载的一些菜的做法更是十分精致,我和我娘也学了一些,也还算是拿得出手。” 姜融看着提起做菜就容光焕发的唐宥,点头道:“妹妹是个谦逊的人,既然能说拿得出手,那看来是很拿的出手了。那做菜就是你的长处了,你有这么好的长处很了不起啊,可得好好用起来。” 唐宥却有些忐忑:“嫂嫂,会做菜也算得上长处吗,不会被人笑话自甘轻贱吗?” “怎么会呢,谁跟你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哪一件事做到顶尖,都会受人尊敬的。” “可是,我娘从小就跟我说,做菜是低贱的人做的,她其实都不太愿意让我学这个。还是我求她好久,她才教了我几道拿手菜,有好多都是我偷偷跟她学来的。 大哥哥给我的菜谱,我也是私下里自己研究的。我明白我娘的心思,他是怕我重蹈跟他一样的覆辙。 他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她说当年要是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她说什么也不会卖身为奴的。 特别是在听说父亲要把我要嫁给那个五十多岁的太仆寺少卿之后,我娘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她觉得我嫁过去以后肯定不好过。” 姜融想起自家娘亲,心中也是一片酸涩,他对唐宥说道:“我能理解你娘亲的心情,她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一些。 但是我们既然就只有这一方面还算出色,那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它能够帮自己走出这个泥潭。这样,你做几道最拿手的菜给我尝尝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给嫂嫂做几道我从大哥哥给我的菜谱里看来的菜,加上我娘的手艺进行融合后做出来的独家美食!” “好啊,那看来我是有口福了。你说的大哥哥是唐宜吗?” “当然是啦,我难道还有好几个大哥哥吗? 大哥哥是个好人,从小到大也只有他愿意搭理我,还帮了我好多次。所以他才能这么有福气,娶到嫂嫂这么好的妻子。” 姜融看着一脸崇拜的唐宥,不禁腹诽,这人也就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不过,唐宜这人看来还算有点良心,也知道照顾一下这对艰难的母女。他自己的处境也不好,那这份心就更难得一点。 不过,有些恶毒之人也会有一些恻隐之心,这并不能抹杀他们做过的坏事。 唐宜不简单,她还是跟他保持距离得好。 “妹妹,你把自己的长处给显露出来,让大家看到你的价值。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你肯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佳偶的。” 唐宥眨了眨眼睛道:“我觉得我家大哥哥就是最好的男子。嫂嫂不要因为大哥哥的身体不好嫌弃他。他那是为国家做了大贡献的。而且,他比一般人都要善良,温和的多。他一定会善待嫂嫂的。” “好啦,没想到你竟然对他评价那么高,我都要吃醋了。那你怎么都没有去找他帮忙,而来找我呢?” 姜融忘记了,是自己把她直接带到自己的房间去的。 “嫂嫂,我,我是听说大哥哥又犯病了,才不想去打扰他,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到您跟我处境有些相似,所以想向您取取经。 嫂嫂,以后您就是我心里最最崇拜。最最尊敬的人了,大哥哥都要往后靠了。” “你这小丫头,还学会拍马屁了。算了,看你诚心,我就原谅你了。” “真的,嫂嫂,你真的好厉害啊。我听说你还会做买卖,替侯府赚了很多钱。我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厉害,就不会过成这样了。”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咱们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的,想要立起来还是很艰难。但是,我一直都相信,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坚定向前,一定能做成自己想做的。” “嗯,我要向嫂嫂学习!” “好啊,那你早点把菜做出来,到时候我带着你开一家饭馆,就卖你的招牌菜,怎么样?”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开店吗?” “当然,你有手艺,肯定能吸引来很多客人的。你多赚点私房钱,以后嫁了人也可以有底气些,也可以照顾好你娘。” “嗯,嫂嫂,我马上就去做菜,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做好了,就端到你那边去。啊,不行,” “怎么了?” 唐宥窘迫地道:“我这边没有像样的食材,不过嫂嫂,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您先回去吧,晚饭前我一定把菜做好给您送去。” “你准备想什么办法?难道是拿钱或者首饰去跟厨房那些人买?” “嫂嫂,这不是应当的嘛。” “我猜那些人应该会以高价卖给你吧?” 唐宥瞪大了眼睛:“嫂嫂,你连这都知道?” 姜融拉过唐宥的手道:“你手头这点钱,别让这些人赚了,走,跟我回我那里去,我那里有小厨房,里面各种食材都有,你去那里做,做好了咱们刚好可以一起吃,岂不方便?” 第二十八章 太仆寺少卿 姜融把唐宥带回尚贤院,跟陆离说了情况,陆离很爽快地把人带到了小厨房,还派了茉莉和海棠两个小丫头给她打下手,让唐宥尽可以发挥自己的厨艺。 唐宥看着满屋子的肉蛋蔬菜,心中一时涌起豪情壮志。 她一定要做出一桌子好菜来惊艳嫂嫂! 趁着唐宥在厨房忙着,陆离把姜融请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给她看已经布置妥当的制香坊。 姜融很是满意,不由夸赞道:“陆离姑娘真是麻利啊,我都没想到这么快能布置好。等我制了第一炉香,就先送你一份。” 陆离喜笑颜开:“多谢少夫人,我这是借花献佛,沾着我家公子的光了。” 她偷看着姜融的表情,见她还是表情淡淡,只得再接再厉道:“公子说了,只要少夫人想要的东西,要我们能办尽办,无须回禀他后才可以去做。” 姜融挑眉:“那也是你们尽心。对了,他还跟那芳芷单独待在一处呢?” “额,少夫人,我家公子这个时辰肯定是歇下了,芳芷有心思往前凑,也是她一厢情愿。” 姜融看着极力为唐宜找补的陆离,也不拆穿,而是换了个话题。 “大小姐来的事,你找时间跟他提一下。” “少夫人不必多虑,我家公子平时虽然与大小姐没什么往来,但也算和睦,她过来与刚进门的嫂嫂热络热络,不妨事的。” 姜融索性说了实话:“其实,她来找我,不只是闲聊,而是有求于我。” “那少夫人可有烦恼,需要奴婢或者公子出面解决的?” “那倒还不用。” “那少夫人自行定夺即可,公子说了,在尚贤院,您是主子,您是自由的。” “那我有一事,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 “您请讲。” “你帮我打听一下,大小姐要嫁的那个太仆寺少卿的底细,看看他可堪为良配否。” “太仆寺少卿孙怀明吗?” “嗯,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的,少夫人,实不相瞒,此人的底细我们公子早已派人查过,我这便可以说你听。” “哦,是吗,你家公子也在关心阿宥的亲事?” “这,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可能,也是太仆寺跟礼部有公务上的往来的缘故吧。” 姜融点点头:“愿闻其详。” 傍晚时分,唐宥果然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摆在了姜融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是昨晚唐宜答应给她准备的。今天一早,她去给公婆敬茶,唐宜就叫下人收拾出来了。 如此也好,以后跟唐宜就可以各过各的,乐得清静。 看着桌上足足八道精致新颖又香气扑鼻的菜肴,姜融不禁夸赞道:“看来我猜的不错,妹妹厨艺果然精巧,简直是色香味俱全啊!” 唐宥笑着嗔道:“嫂嫂就闭眼夸啊,您还没尝呢,怎么就知道味道呢?” “那我得快些尝尝,闻着这味儿,我都要流口水了!” 唐宥忙道:“我给嫂嫂夹菜,顺便给嫂嫂介绍一下。” 但是,她又忽地顿住:“嫂嫂,不叫大哥哥一起来吃吗?” 姜融拿起筷子的手顿住,闻言又把筷子放下。 “那我派人去叫他。”姜融朝身边侍立的金宝使了个眼色。 金宝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 唐宥脸色微红,有些忐忑地看向姜融:“嫂嫂,你不会生我气吧,我说您在我心里比大哥哥还重要,不是骗人的。只是,大哥哥给过我菜谱,我能做出这些菜,也有他的功劳,我也想谢谢他。” “没事,我哪有这么容易就生气,你别紧张。他毕竟是你大哥,你想着他是应该的。” “谢谢嫂嫂!” 金宝很快就回来了,带来陆离的传话:“姑爷有事在忙,就不同少夫人和大小姐一同用饭了。让她们自行用饭即可,不用等他。” 姜融面色平静,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唐宥却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似的,有些不安起来。 大哥哥和大嫂嫂难道感情不和? 这时,姜融叫她:“妹妹,你哥哥不来,我还能吃上吗?” 唐宥回过神来,连忙道:“当然能,嫂嫂就别开我玩笑了,以后我做了就只给嫂嫂吃,不叫大哥哥了。来,我给您夹菜!” 她先舀起几勺黄白相间的散花状细丁放到姜融面前的碗里。 “嫂嫂,您先尝尝这道菜,这道菜叫做赛螃蟹,是用鱼肉和鸡蛋煎制而成,吃着比较鲜甜,所以我给它取名叫赛螃蟹。” “赛螃蟹?这名儿真有意思,确实白的部分雪白似蟹肉,黄的部分金黄如蟹黄,我尝尝。” 姜融端起碗,舀起一口放进嘴里咀嚼,眼里顿时流露出陶醉的神色。 “果然鲜美,我觉得比蟹肉不遑多让呢。” “您再尝尝这道,姜母鸭,是将鸭子腌制翻炒后,再与姜母等多种香料放在砂锅里炖煮而成,软烂浓香,养胃健脾,很是滋补呢。” 姜融尝了一块,没说话,又急急地要了一块,待还说要的时候,唐宥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有这个,水晶虾饺,这外皮的面团,可是我研究了很久才配出来的,晶莹剔透,就像水晶一样。” “真是润滑可口,紧致弹牙,太好吃了,这当点心也是很不错的。” “还有红烧肉,糯米鸡,莼菜羹,麻婆豆腐和桃花酥。” 姜融每样都尝了不少,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很快就把肚子吃的溜圆,还打了个饱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揉着鼓鼓的肚子道:“好妹妹,你这些菜既新奇又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嫂嫂喜欢就好,我以后还给你做!” “好,你也坐下吃点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唐宥招呼姜融身后的金宝和银宝道。 两人看向姜融,姜融朝她们点点头:“无碍,既然是大小姐的好意,你们就坐下一起吃吧。” 两人欢喜地道谢,然后坐下来一起吃开了。 姜融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唐宥,不禁又想起了陆离跟她说的话。 那个太仆寺少卿,不是良配。 他不仅年纪大,后院里还有四五个姨娘通房,都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是唐宥这种年纪小的娇姑娘应付得了的。 更让人觉得不妥的是,这个孙怀明,为人贪得很,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揭发,一败涂地的。 这样的人,姜融不能让唐宥嫁过去。 第二十九章 飞上指头当凤凰 姜融试探着问过陆离,唐宜是否会出手帮唐宥,但是陆离摇头,也委婉地告诉她,想要对付这样的人,要等待时机,但是唐宥婚期已经被何氏定下,赶不赶得上这个时机就很难说。 姜融表示明白,也没有多说。 她心中有数,唐宜所图之事在朝堂,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贸然有什么打草惊蛇的举动。 要是在实现他目标的道路上,能够顺手救唐宥一把,他是不会吝惜的。 这一切,就要看唐宥的造化了。 但是姜融不一样,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唐宥,就会为她专门谋划。 她心中有了个想法,只待明日回门时再行谋划。 吃晚饭,她又好好宽慰了唐宥一番,只叫她放宽心,好好琢磨自己的手艺,想来这边做吃食随时可以来,其他的先不要操心,等着她的消息。 唐宥再没有不依的,千恩万谢地去了。 唐宓被唐宥给怒怼威胁,让她又怕又恼,她怒气冲冲地就要去向何氏告状,但是却被她的贴身丫鬟小荷死死拦住。 “小姐小姐,您别冲动,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您有事一定先同她商量,您忘了早晨在夫人那里,您也吃亏了不是?” 唐宓脚步一顿,犹豫起来。早上,她被姜融挤兑了一番,说她也是庶出,并没有比唐宥好到哪里去。 她自是气极了,想要回嘴却被自己生母秦姨娘硬拽了回房。 她不明白,就在自己院子里跟生母大吵了一架。 她一直都是跟夫人更亲厚的,她心里还有些嫌弃生母,觉得她在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就是个十足的下人,自己要是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有多好。 所以当时,唐宓还吼了生母几句,说她身份低微,生下自己,让自己被人取笑,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平日里也把女儿当做主子来照顾,低眉顺眼的秦姨娘,却一反常态,扇了唐宓一巴掌,怒道:“是,是我的错,不该把你送到夫人跟前,养成这个刁蛮任性的样子。她要是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是我大意了。” 唐宓只觉得她生母被姜融挑唆了,愤愤不平道:“夫人对我好,你都有的怀疑,你要我过成跟唐宥那样你才开心吗?” 秦姨娘道:“那她对二公子有这么溺爱吗,那可是她的亲儿子!” 唐宓沉默了,何氏对唐宣,确实是比较严格的,从三岁起就督促他读书,偷懒了就罚,毫不手软。只是唐宣资质有限,到了书院读书后颇有些放飞自我,就还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他是男孩儿,以后要继承家业的。” “是啊,你虽不继承家业,可是连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哪家会娶你做主母?” 唐宓彻底语塞,她又不是傻子,其实也明白了一些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她这么多年都依赖着嫡母的宠爱生活,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 她躲回房间哭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时,何氏那边派人给她送了一整套“至臻阁”新出的首饰。 她又破涕为笑,觉得嫡母肯定是真心对她的,就是姜融不怀好意想要离间她们。 她就决定要给姜融找点不痛快。 她想啊想,终于想到了这个让唐宥去找姜融帮忙解除婚约的法子,让这两个自己都讨厌的人撕咬起来,她就可以看戏了。 她恢复了神采,去到唐宥院门口等着,她不知道,她生母已经吩咐她的侍女小荷好好看着她,让有事就先跟她禀报。 小荷尽职尽责,见唐宓要去找夫人,就死死拦着。 唐宓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生母的话当成耳旁风,朝着安禧堂去了。 何氏这日接连受惊,心中惴惴不安,正在小佛堂念经,陈妈妈见唐宓来了,跟往常一样,好生招待她在何氏屋子的外间吃茶和点心,一面派人去请示何氏。 不多时,何氏就回来了。她的眼底有一团青黑,倒像是熬了好几天大夜的样子。 这模样,跟早上见到简直判若两人。 唐宓吃了一惊,忙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早上您不是还容光焕发?” 罗氏流产的事,唐宓并不知晓。 何氏强笑着拉过她的手坐下,像往常一样亲切地道:“好孩子,母亲没事,就是怕你从此跟母亲生分了,心里难过,可能看起来就有些憔悴。” 陈妈妈见状,也附和道:“是啊二小姐,上午你离开后,夫人就一直自责,说没有提前知会你,那个姜融是个厉害的,应该让你少跟她争执,让你受委屈了,夫人连午饭也吃不下,午觉也没睡。” 唐宓大惊,顿时就眼泪汪汪:“母亲,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我怎么会同母亲生分呢,上午我也有不对,让那姜融趁机挑拨我们的关系。不过,我与母亲的关系怎么可能是她能撼动的了的呢?” “你能明白母亲的心就好,我对你,早已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我知道母亲对我好,我也会好好孝顺母亲的!”唐宓动情地道。 “好孩子,母亲就知道没白疼你。你不会怪母亲没让你学很多本领吧,母亲是不想让你吃这个苦,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娇养着多好,咱们丞相府,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姻缘的。” 唐宓顿时羞红了脸,也放了心:“女儿知道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一切都听母亲的。” “好,乖孩子,你今儿来是找母亲闲话还是有别的事?” “对了,母亲,我是想来跟您说一件事。” “你说。” 唐宓就把她让唐宥去找姜融帮忙,姜融没帮她,唐宥灰头土脸地回来,却对她恶言相向,言语威胁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母亲,唐宥是不是疯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何氏道:“原来是因为这事啊,那母亲知道的比你多一点,在你来我这里的时候,姜融又把唐宥带回了她那里。” “是吗!”唐宥大惊,“那她就是投靠姜融了呗,母亲,唐宥真的太墙头草了,以前在您面前伏低做小,现在姜融一来,又去讨好姜融了,她是眼瞎了吗,这个家谁做主都不知道。” 何氏有些无语,心想,不是你让人家去投靠的姜融吗,人家照做了你又郁闷。真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还有用得着唐宓的地方,不能训斥她,只是安慰道:“你随便她们吧,她们出身相似,自觉可以结成联盟,但看在母亲眼里,实在是像小儿般幼稚,翻不起什么大浪。 你好好准备上巳节宫里举办的宴会吧,到时候脱颖而出,便可觅得佳婿,是唐宥远远不能相比的。” 唐宓的眼睛放出灿烂的神采,顿时就把唐宥跟姜融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想起之前何氏跟她提过的,要让她进齐王妃的事,顿时激动万分。 果然,还是嫡母靠谱,幸好,她没听那个卑贱无知的生母的话。 唐宓心里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踌躇满志地离开了。 唐宓走后,陈妈妈道:“夫人,这唐宥跟姜融混在一起,不会真的对跟太仆寺少卿结亲的事有影响吧?” 何氏冷笑一声:“姜融要有这本事,她还能把全部嫁妆都给我?我看啊,她不过是想在这府里找个能拿捏的吧,不然,她也怪憋屈的。” “还是夫人英明,只是这唐宥,就快要嫁人了,也不能供她逞多久威风了。” “她还想逞威风,我那可怜的孙子就这么没了,这笔账,我得跟她算!” “夫人准备怎么做?” 何氏轻抿了口茶,眼里透露出锐利的寒光:“你再给她送几样避子的香料和首饰去吧,让她明日回门,也带些回娘家。” “回娘家?”陈妈妈一时不解其意。 “咱们既然要送唐宓入齐王府,那姜融的那位好姐姐齐王妃,可不是也不应能生养。” 陈妈妈眼睛一亮:“还是夫人高明!” 第三十章 芳芷逃家 送走唐宥,姜融仍旧在房间里看账本,规划她的生意,兼准备明日回门要带的东西。 大概到戌时初,她准备歇下的时候,陆离又来传话,说唐宜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明日回门可能要晚点到,让姜融明日起身后不用等他,可先自行回府,他晚点赶去。 姜融眨眨眼,一脸疑惑:“他早同我说过,此番回门,他身体弱,不与我同去,又何来让我不用等他?” 陆离有些替自家公子脸红,谈好似的道:“少夫人莫要生气,我家公子身体确实不太舒服,之前那样说,也只是怕起不来床耽误您,想了想,还是不能让您一个人,只是临时有事,确实脱不开身,只能晚一点了,让我代他告个罪。” “不必客气,既是身体不适,又忙,那不去我就更可以理解了,劳烦姑娘跟夫君说一声,我自己回去就好,免得我家里人也说我不懂得体贴夫君。” 陆离无奈地离开了,姜融自去歇下,一夜安眠。 等到早上起来洗漱,银宝像听闻了什么辛秘似的,献宝般过来跟她耳语:“小姐小姐,芳芷逃家了。” “啊,什么?”姜融一时没想明白。 “就是,芳芷人不见了,门房说,她从后门走了,还背着一个包袱,还以为是主子吩咐她出去做事,所以就没有拦她。” “那要是真是主子吩咐她出去做事呢?” 金宝也凑过来道:“小姐,是真的,我是听陆离姐亲口说的。说是昨晚的事,她还偷走了姑爷房里不少东西。” 姜融惊讶得美眸大睁:“怎么会有这种事,唐宜,不是才说抬她做妾吗,这不离谱吗?” “谁说不是呢,府里都传开了,听说夫人那边更生气,因为芳芷是从夫人那边出来的嘛,夫人已经派人出去追捕她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姜融找到了金宝话里的关键信息:“你说,芳芷偷走了姑爷的东西,什么东西?” “这个芳芷姐姐没说,左不过是一些值钱的玩意儿吧。” 姜融细想了想,芳芷这么做,虽是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去唐宣那儿一趟,直接导致了罗氏跟唐宣吵架,流了孩子。唐宣心态不知道,但是罗氏跟何氏肯定恨死了芳芷。 虽然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暂时没有动芳芷,但是想来也不会让芳芷能逍遥几天了。芳芷早点自己找条出路也是应该的。 她本来以为,芳芷找的出路是投靠唐宜,但是,现在看来,待在唐宜身边只是她的缓兵之计。 她应该是想找到机会出府去的。 但是,她一个唐府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何氏手里,她出府去能去哪里呢? 也许,她从唐宜这偷走的东西很不一般吧。 这倒同她没什么关系。 她不紧不慢地喝着小米粥,心却早就飞回了侯府。 她想娘亲了。 在她快吃完的时候,唐宥挎着一个食盒,喜笑颜开地过来了。 “嫂嫂,我给您做了些糕点,您趁热尝尝?” 姜融惊讶:“这些是你早晨做的?” “嗯嗯,糕点要刚出炉的最好吃,所以我等早晨了再做。” 银宝跟在她身后道:“大小姐天还没亮就来了,一直在小厨房那边忙着。” 姜融嗔怪道:“那你们也不来告诉我,让大小姐一个人忙了这么久?” 唐宥忙道:“不怪她们,嫂嫂,是我要她们不要打扰您的。您今日不是要回门吗,忙得很,不要被我打扰。 我就是,昨日嫂嫂跟我说了那许多之后,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就想多做点吃食,也好精进手艺。 嫂嫂,这次我做了两种新的糕点,玉兰酥和龙井茶糕。” “好,让我来尝尝,昨日的桃花酥就很好吃啊。” “就因为嫂嫂说好吃,我今儿又做了玉兰酥,外形做的跟粉玉兰花相似,希望嫂嫂能喜欢。” 姜融看着面前的两种糕点,不由赞叹道:“你有心了,这玉兰酥外表也太好看了,粉嫩精致,连花瓣的纹理都很清晰,你这手艺,都比得上宫里的御厨了。” “嫂嫂夸奖了,您快尝尝。” “好,我马上品尝,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坐下一起吃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宥行了个礼就坐下了。 金宝给她盛了粥,她小口小口喝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姜融吃糕点,一脸期待的模样。 姜融两种糕点各试了一小块,吃过后便是忍不住眉眼弯弯。 “好吃,玉兰花酥香脆可口,有淡淡的玉兰花香,让人如沐春风;这龙井茶糕茶香四溢,清新绵密,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更难得的是,这两种糕点都不是很甜,很适合妇孺享用。” “嗯嗯,我想着,太甜容易腻,也吃不下太多,特意糖少放了些,嫂嫂喜欢就好。” “喜欢得紧,那剩下的我就带着路上吃了。”姜融想着,还可以带些出去给专业的厨子掌掌眼,以便制定开店铺的时候售卖之法。 “好啊好啊,嫂嫂,我有样东西想送给您。”唐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姜融。 “这是什么?”姜融好奇地接过,翻开来看,竟是菜谱。 看菜名介绍,就是唐宥昨晚给她做的那一桌子菜。 姜融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复杂地看向唐宥:“妹妹,你这是,” 唐宥一脸诚恳:“嫂嫂,您说要帮我开铺子,卖我的吃食,但是我是内宅女子,轻易出不得门,也难培养出一二徒弟,索性就将菜谱写出来交于嫂嫂,麻烦嫂嫂替我张罗了。” “妹妹就这样信任我?” 唐宥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当然,嫂嫂,您告诉我说,人得有长处才能立足,您早就立住了,您自己的本事其实我这小小的菜谱能比得上的? 再者,您肯费心帮我,本就有恩于我,我不费一兵一卒就开了铺子,我自己也说不过去。这菜谱以后就是您的,店由您去开,记您名下,开了能赚到钱,每月给我点分红,让我和我娘能改善改善生活就好,大头一定要你收着,不然,我心里臊得慌。” 姜融没想到,唐宥竟然有如此的决心。她一开始想帮她,只是看她善良无害,又一点就通,有反抗的勇气,想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就当给自己在唐府交个朋友。 现在看来,这小姑娘,豁得出去,还有能成大事的潜质呢。 也许,培养一段时间,能成为自己的臂膀也说不定。 自己现在算是另起炉灶,草创阶段,最缺少的也就是人手。 她笑道:“那好,我也不推辞了,你既信任我,那就听我安排,你且等我消息。” “嗯,我等着嫂嫂!” 送走唐宥,姜融换好衣裳,就准备出发了。 这时,何氏又遣了陈妈妈来送东西。 这回,整整送了一个大木箱,说是何氏给亲家那边的礼物。 大木箱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精美至极的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贴了条子,指明是送给谁的。 这礼送的十分周到,侯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一个没落。 陈妈妈细细地给姜融讲解了一番哪些是送给谁的,嘱咐她一定要好好送出去,不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才回去了。 银宝一脸疑惑地道:“夫人会有这么好心,这些礼物看着可不便宜,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姜融沉思片刻后道:“打开逐个仔细检查,确定没问题再带去。” 第三十一章 恶毒心思 金宝和银宝,把何氏送来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一份一份打开来细细查看,姜融也一起帮忙。 其她的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检查到给女眷的东西时,姜融就闻到了一些特别的香气。 她外祖父家是制香高手,她又跟着外祖父学习了一段时间,嗅觉就异于常人灵敏。 她这么一说,金宝银宝就从这些礼物中找出了几份香囊和鼻烟壶。 “小姐,这些里面装了香料香膏,应该就是这些发出来的香气吧。” 姜融拿过来闻了闻,又取出里面的香料香粉,仔细查看了一番。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些。” 她有拿过其他的物件,细细地去感受,最后,选中了一个装着两枚手握玉如意的盒子。 “咦,这份是送给齐王妃的礼物,小姐,问题出在这两枚玉如意身上吗?” 姜融拿起玉如意来看。这两枚玉如意,只有一寸来长,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成了如意模样,外表温润,触手细腻,是女子喜爱的手握把玩之物。 就像男子喜欢盘核桃,这在京中贵女圈里也算是时兴的玩意儿。 如意上确实带了一股淡淡的提神洗脑的香气,这香气,普通人闻着只觉得舒服。但是,姜融却闻出了,其中带有一些茶油籽的香气。 姜融心里咯噔一下,茶油籽香是可以避孕和堕胎的,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她心中瞬间想到了许多豪门大户理争宠害人的诡计。 后宅夫人们如果想要害了旁人的孩子,很多时候就会选择给人家食物中下堕胎药,或者在人家常用之物上放上一些避孕堕胎的香料。 像麝香、藏红花这一类,算是人所熟知的,也更容易被查出来。 但是这茶油籽,香味不是很浓郁,容易被其他香气所掩盖,是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达到害人的目的。 要是真有人搞鬼,想借她的手害人,那她差一点就要成为替罪羊了。 她脸色阴沉,左右翻看着手中的玉如意,想找到做这件事的人是怎么把香味弄到这玉如意上的。 见这玉通体无瑕,也没有裂缝,这香气是如何沾染上的呢?姜融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姐,果然是这玉如意有古怪吗?” 姜融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看了看,就把目光落到了装着玉如意的精致的盒子上。 盒子上雕刻着送子观音粽子的场景,非常喜庆,雕工又很精致,光是这盒子,摆在屋里天天看着,就能让人有着无限美好的畅想。 再看到如意的一端还刻着石榴纹,象征着多子多福,这图案简直是正合了齐王妃姜凝的心意。 这意图就很明显了,就是希望收礼的人能够放在近旁,时时把玩。 “看看盒子里有没有夹层。” “好嘞!”金宝银宝连忙上手去做。 她们把盒子底部的那层红封拿掉,下面就是一块木板,并没有看到什么夹层。 “再仔细找找。” 她们又摆弄了一会儿,后来还是姜融自己拿过来到处摸索,按到了边缘的一个小锁扣。 “啪嗒”一声,底部的木板往旁边弹开,露出下面一层来。 “果然还有一层。” 最底下的一层放着一块杏黄色的香膏,正是茶油籽的味道。 至此,水落石出。 姜融沉着脸让两个侍女把这块香糕挖出来,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这样的份量让人天天闻足可以让人不孕,已经怀上了的一个月必定滑胎。 她让侍女把香膏扔掉,再把盒子清理干净,把如意装回去。 她虽然讨厌姜凝,但是从不屑做这种阴毒之事。 “小姐,同样的东西,夫人也送了一份给您。” 金宝拿着另一个同样款式的木盒子无语地道。 银宝怒道:“赶紧挖了扔掉,这夫人怎么这么歹毒啊,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哼,我看她是因为自己儿媳妇流产了,所以也不想看到别人怀孕吧。” 姜融本就没对这位何夫人抱有什么期待,她就是下毒药,要毒死她,她也不意外。 她这么做,她也能理解,孙子被流掉了,她总要找一个人报复回去。 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她送给她妹妹姜融也送一份。 难道是想给她安上一个要谋害齐王妃的罪名? 这种陷害手段会不会太过迂回了,在这丞相府的后宅里,她有更多的法子可以对付自己啊? 而且这个法子,对她自己也有点冒险,因为这东西本就是她送过来的。 姜融觉得有些头疼。唐府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很多事情她现在还不能全盘把握,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银宝在一旁嘀咕道:“这种毒妇,老天有眼,一定会叫她这辈子都没有子孙后代的!” 姜融叹息一声道:“别生气,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再检查一遍这些礼物,看看还有哪里有异常吗,没问题的话,咱们得赶紧出发了。” 三个人又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遍。 没有发现问题,但是银宝还是担忧地道:“小姐,既然其中都有问题了,那这些礼物就不要带过去好了。” “这怎么行,我们不把戏台子搭好了,人家的戏怎么唱下去呢?” 整理好一切,这回真的要出门了,陆离站在门口等她。 见到她,行了一礼道:“少夫人是要回门了吗?” “嗯。” “我家公子因为芳芷的事情,还在忙着,说待会儿会赶去侯府,请您先走一步,让我在这里先跟您告罪了。” 姜融点点头,朝着唐宜的屋子看了一眼,见房门紧闭,平静地道:“叫你家公子忙他自己的事就好,我那边的不用担心,他不来没事的。” 想来,昨晚陆离过来传话的时候,芳芷就已经逃跑了吧。唐宜应该是昨晚就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了。 看来,芳芷应该是偷走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她跟唐宜,在镯子事件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了,本来也就只见了两面,这下感觉就更生疏了,见了倒尴尬,还不如就这样,各自忙自己的事好了。 “陆离,待会儿回门后我想去夫君给我的那间绸缎铺看看,还有母亲给我的那间杂货铺,我也想去走一趟,你有跟那边店里相熟的人手可以借给我一用吗?” 陆离忙道:“我让落英陪您去吧,外面铺子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她在打理。您有事吩咐她跟吩咐我是一样的。” 姜融点了点头:“有劳了。” 她觉得她跟唐宜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她这几个侍女,倒看着还挺顺眼的,做事也稳妥,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嫁了人后,她行事自由,有人可用,丈夫不拘着她,也不来烦她,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吗? 于是,落英就陪着姜融一起出发前往侯府。 第三十二章 移步侧门 姜融离开,陆离去小厨房端了药送去唐宜的房间,只见唐宜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正在桌上画着什么,一边画还一边咳嗽。 陆离暗叹一声,走过去把药递给唐宜。 唐宜放下笔,接过药来喝。 “少夫人已经出门了?” “是的。” 唐宜没再说什么,落英这才得空看向桌上那幅即将完工的佛像图,工笔细描,宝相庄严,令人不敢亵渎。 “公子,看来就快完工了?” “嗯,画完这最后一处莲花座,就算大功告成了,咳咳。” “您也别太拼了,这整整一宿没睡,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没办法,芳芷那么沉不住气,害得我的计划也只能提前了。我猜想,齐王那边也要沉不住气了。” 喝完药,唐宜就继续画他的佛像,画好后,他又去柜子里搬了那盆平安花,摆在桌前,一直静静地看着。 果然不多时,就见护卫朔风来报,说皇上下旨叫他入宫。 唐宜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道:“希望不要误了我去岳父家接媳妇才是。” 前往侯府的马车上,姜融和金宝银宝坐在一起。落英和齐王妃派过来的李妈妈,还有几个相府的下人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金宝满意地打量着自家小姐,这是她今天早上亲自打扮后的结果:“小姐小姐,您这通身的气派,回去一定能惊艳众人,让她们看看您嫁人后过得有多好。” 姜融含笑道:“好好好,这都是你的功劳。但是咱们这回去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叫众人知道我们过得好,有利用价值,让她们不敢欺负姨娘。” “对,所以待会儿还是要稳重一些,不要与那些人多做口角上的争执,摆出咱们的气派来,让她们不敢轻慢咱们就好。” “奴婢知道了,是不是叫做外柔内刚,笑里藏刀,虚与委蛇。” 姜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不一会儿,就到了永乐侯府的大门口。 姜融是庶女,平时进出只能走侧门,但是这会儿却是大门敞开。 马车停下,就有侯府的管家上前,笑盈盈地行礼:“大小姐回来了,请大小姐安。” 姜融在金宝银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对着管家姜通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姜通却还探着头看向姜融身后的马车,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再有动静,有些疑惑地道:“大小姐,大姑爷呢?” 姜融淡淡道:“我夫君身子不好,昨夜刚好发病,今日就没能来,让我代为向爹娘致歉。” “这样啊,还是保重身体重要,理解理解。”话虽这么说,姜通的笑容却淡了下来,眼中流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看来这位大小姐即便是嫁进了丞相家,也没比以前强上几分。丈夫是个病秧子,连妻子回门都不能陪着来,一点不中用。看来也没什么讨好的必要了。 “那大小姐就请进吧。哦,对了,今日正门是因为二小姐齐王妃娘娘来才开的,还请大小姐移步侧门。” 金宝怒道:“放肆,小姐乃是唐丞相家嫡长子的正妻。唐公子也有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官身,我家小姐乃是诰命夫人,你有何胆子,竟敢不让她走正门?” 姜通轻蔑一笑:“奴才不懂什么诰命不诰命的,奴才只懂回门的女儿是要按照在娘家时的身份来行事的。大小姐要是想从正门进,那还请让姑爷陪同一起来。” “你!”银宝气的脸都红了,正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笑着对那姜通说话。 “江管家,几日不见,还是那么尽忠职守啊。” 姜通看到是夫人身边出去的李妈妈,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哎哟,是李妈妈,原来你老也一起回来啦。” 李妈妈笑着拉姜通到一边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儿,姜通才笑眯眯地走过来,对着姜融行了一礼道:“大小姐,您就从正门走吧,是奴才刚才一时考虑不周,李妈妈刚才已经说过奴才了,还请您不要生气。” 李妈妈一副邀功似的模样,笑着对姜融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融也不再计较,抬脚往门内走去。 金宝和银宝跟在身后,觉得异常憋屈。 想她们在丞相府时,下人们都客客气气的,倒是这与小姐血脉相连的侯府,却一个个都要作贱小姐。 侯府的正厅上,已经坐满了侯府的主子。 坐在上首位的,有侯爷将临,侯夫人赵氏,还齐其王妃姜凝。 底下的就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赵氏所出的世子姜冲。还有侯爷的两个姨娘,两个庶出的,比姜融小几岁的女儿。 这一大家子都在奉承着姜凝这位嫁的最好的齐王妃。 姜凝也志得意满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她今天过来是专程想要敲打敲打自己那位好姐姐的。 听到下人来报,说大小姐到了,众人的目光便一齐看向门口。 只见进来的女子身着正红色立领绣金线团福如意云锦大袖长衫,配同色系金滚边绣芍药百褶裙,走动间衣袂如水波般飘动,甚是优雅动人。 她带着一整套圆润饱满的上品南海珍珠头面,身上环佩琳琅皆是光彩夺目,衬得她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面对着穿戴华丽,样样出自宫中珍品的姜凝,竟也不输分毫。 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姜融母亲天生丽质,她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眸如秋水,肤若凝脂,青丝如瀑,顾盼生辉。 本来自信满满洋洋得意的姜凝,瞬间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妒恨的光芒。 姜融的继母赵氏,脸色也不是很好,心中猜测着姜融此番是否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姜融无视在场众人探究审视的目光,盈盈上前,给侯爷和侯夫人行了一礼。 “拜见父亲,母亲,见过齐王妃。” 姜临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开口道:“融姐儿,你相公呢?” “回禀父亲,夫君她身子不好,昨日又刚病了,只能卧床静养。等他身体好了,再来拜见父亲母亲,请二老见谅。” 姜临闻言便皱起眉:“昨日不是拜堂吗,怎会病了?” “是啊,姐姐,如此凑巧,可不要让旁人说姐姐克夫呀。”姜凝在旁边拿着帕子,一脸坏笑道。 第三十三章 最大的恶意 “妹妹慎言,一家人同气连枝。我要是克夫,对妹妹也不好,妹妹嫁的可是皇家,一旦有了这种名声,以后该如何自处?咱们侯府又该如何自处?”姜融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姜凝瞪着她怒道:“你,你可真会嫁祸给别人啊,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关我们什么事!” “好了好了,别说这种话了。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凝儿,你是该注意一下。还有,这话可不能被齐王给听到。”姜临严肃地道。 姜凝一脸愤愤地哼了一声,但也终结了这个话题。 赵氏看向姜融,转移话题道:“融姐儿快坐吧,女婿身子不好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那就等他身子好了再见吧。你平日里也要尽心服侍,好好照顾他,不能让公婆说闲话,辱没侯府的名声。” “女儿知道,母亲。” 这时,坐在姜融对面的方姨娘笑着对姜融道:“融姐儿出嫁后,气色越发好了,穿着打扮也很是贵气。想来丞相府和你夫君对你是极好的,这样,薛姨娘看到也能安心了。” 这位方姨娘是这些人中唯一对姜融母女比较和善的。她早年受过姜融母亲的恩惠,还一直记在心里。 江融冲她笑笑,正想问一下自己生母的情况,就听得姜凝又阴阳怪气地道:“她能过得不好吗,侯府给了她多少嫁妆呀,她可不得使劲张扬。” 另一个郑姨娘是姜凝这边的人,也跟着附和道:“融姐儿,你看侯爷和夫人对你这般好,给了你这么多嫁妆,你嫁出去了也要知道感恩父母啊。你嫁到丞相府,能帮娘家出力的,可得多多尽心啊。” 这时,姜凝略带嘲讽地道:“她嫁的那个丈夫是个病秧子,她能出什么力呀,穿的这般光鲜亮丽,别闹出点什么,让侯府给她擦屁股就行了。” 郑姨娘笑着恭维姜凝道:“是啊,是啊,给侯府助力的事有凝姐儿呢,凝姐儿可是齐王妃,只要齐王动动手指,咱们侯府可不就长盛不衰了。” 姜融本不欲就一些女子间的虚荣争个高低,但是姜凝那句,暗讽她打扮的好别有目的的话,却激怒了她。 这话跟刚才说她克夫一样的恶毒,她心中涌起一股冷意。 她的这个妹妹,还真的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来攻击她。 她不能忍受这种对她名誉上的侮辱,就回了一句:“妹妹提醒的是,姐姐一定会注意的,一定不会像妹妹出嫁前跟齐王闹的那样,还能有福气能让侯府善后,姐姐有自知之明。” 姜凝的脸色“唰”的变红,一脸怨毒地看向姜融,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冷,大家都知道姜凝跟齐王成亲的隐情,此时都不敢看姜凝,生怕她的怒气会发泄到自己头上。 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女孩看向姜融的眼神带着敬佩。姜融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但是,侯爷却没有听明白姜融话里的意思,他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对姜凝道:“说起给侯府助力这个事,凝姐儿,王爷答应给冲哥儿在金吾卫谋份都尉的差事这事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上任啊?” 姜融面上一僵,只能满口答应道:“快了的父亲,我问过王爷,他说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给弟弟安排好差事。您也知道,都尉的人数是有定量的。要让弟弟上去,就要让别人挪个位置,王爷还在安排当中,您先不要着急,让弟弟先做好准备就是。” 姜临其实是不太满意姜凝的这个说辞的,因为这事齐王早在一个月前就答应他,并且说一个月内肯定会办好的,现在又要再多等一个月,这样的小事对他一个王爷来说,真的这么难吗? 但是,他又不好当面质问王爷,只是说了句让姜凝再上点心之类的话。 姜凝笑着应下,但是心里却很憋屈。她自己亲弟弟的差事,她能不上心吗? 她每次见到王爷的时候,就问他关于这个事什么时候能办好,王爷却很是敷衍。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爷来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被那几个侍妾通房迷的晕头转向的,她内心那个气呀。 王爷究竟有没有把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 看来,这次回去之后,她要好好整顿一下内院了。 齐王其实对这个正妻是不太满意的,他一个最有希望夺得储位的皇子,自然想要一个对他的前途有着极大助力的岳家。 永乐侯府虽是勋贵之家,老侯爷在世时,还在边关立有军功,但是到了现在的姜临这一辈,就是守成之辈了。 仗着祖辈的余荫,享受荣华富贵。只领了一个兵部的虚职,在朝中分量不大。 而且,他就一个儿子姜冲,还只有十六岁,也是个不上进的,还需要他的扶持。 只是,在两个月前的赏花会上,姜凝打扮的花枝招展,暗戳戳的挑逗他。他喝了一点酒,一时冲动就要了她。 像她这种公侯之女,又不愿意做侧妃。无奈之下,才只能娶她做正妻的。 所以,齐王待她也只不过是面上的相敬如宾,背地里就自己玩自己的。 姜凝是有苦说不出,表面上只能装作光鲜亮丽,才不至于被人看轻,整个侯府也只有她的母亲赵氏知道她的真实处境。 提起这个话题,姜凝就没有什么心思再同姜融斗法,赵氏也觉心烦,只坐着喝茶不语。 姜凝见状,就起身告退,说要去看看生母。 侯爷跟赵氏便放她去了。 姜融走后,永乐侯也离开了。赵氏携了女儿进屋说私话,又差人去把李妈妈叫进来,盘问一些关于姜融在丞相府的作为。 李妈妈在姜融跟侯府长辈见面的时候,已经去寻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一番。 她昨日递信回来,请侯夫人帮她喊儿子儿媳来府上一趟,再带小孙子来让她见见。 她去二门处打听,却听门房说人没来,她无法,只得把姜融给她的那只金锁给了一个相熟的妈妈,让她带去给庄上给孙子。 做完这些,她来到侯夫人赵氏的院子,进正屋前,碰到了赵氏的另一个陪嫁丫头周妈妈。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妈妈实在想念孙子得紧,就跟周妈妈念叨了几句。 谁知,李妈妈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道:“奥,你说这事儿啊,夫人说你差事办好了肯定会让你见,你着什么急啊。” 敢情是夫人根本就没有吩咐人去叫。 所以,她进来见赵氏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第三十四章 乐不思蜀 李妈妈给赵氏和姜凝请了安,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那个,奴婢昨儿送信来,说想见见自家小孙子,刚才出去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庄子上有事,耽搁了?” “哦,这是小事,我待会儿差人给你去庄子上递个信,让他们直接领着孩子到丞相府去看看你也成。” “是,多谢夫人。” 李妈妈心中升起了一股怨怼,看夫人这轻飘飘的样子,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且这面上答应了她,背地里却同别人说,要看她办的差事好坏来决定要不要让她见孙子。 居然是想要拿孙子来要挟她,枉他这半辈子都是忠心耿耿,勤勤恳恳为夫人做事,临老却被他像一颗弃子一样丢出去,连见孙子一面,都还要拿功劳去换,活像那些被主子厌弃的贱奴。 她想起刚才周妈妈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的不屑,心中有些明白,他们都是拿她不当一回事的。 她的心顿时就灰败了下来,感觉到被欺骗和没指望。 幸好,姜融那边她还能拿捏得住,对她也客客气气的。只要能牢牢把控住姜融,她在夫人这边,就还是有用的,夫人就算拿捏着她,也不会对她多差的。 果然,赵氏接下来就问她,姜融对于把她派去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妈妈想了想,在真实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点姜融对她的恭敬。 “夫人放心,姜融那死丫头对我毕恭毕敬,就像见到夫人一样。我把夫人对她的要求转告给她,她都一一答应了。 她说绝对不会忘了侯府对她的栽培,一定会好好回报。她还给我单人独院,找了丫鬟伺候我,提高我的月钱,十分识相。” 李妈妈滔滔不绝,并没有发现赵氏和姜凝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继续道:“夫人,您交给她的刺绣的活,她也一口应下,只是她说半个月一副实在来不及。她的那个病秧子夫君身体不好,要她照顾,让我问问您能不能改为一个月一副,她一定好好绣,不会敷衍了事的。 夫人,您要不给她宽限一些,也好让她感念夫人的恩德?” “说完了?” “说完了。” 赵氏略带探究地看向李妈妈:“李妈妈,看来你在姜融那儿是享了福了,是不是感觉比在侯府的日子好多了?” 李妈妈脸色一变,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夫人,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觉得跟在夫人身边才最是享福。这几天在唐府那边,奴婢时时刻刻都想早点回来伺候您!” 姜凝阴阳怪气道:“是吗,李妈妈,我们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你知道你刚才话里说了姜融多少好处吗?” “奴婢,奴婢嘴笨,小姐不要误会。奴婢只是想告诉主母实情,不敢有丝毫隐瞒。姜融成亲之后确实学的很乖顺,可能是想到了她这倚仗还是在娘家,所以才对奴婢客气了些,实则也是对夫人的恭敬啊,奴婢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啊。” “行了,既然姜融能好好待你,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你是在她那边,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不能人家给你糖吃,你就觉得人家真的有多好,她肯定是别有目的的。” “是,奴婢记住了,姜融要是有异常的地方,奴婢马上就向您汇报!” 姜凝没好气地道:“李妈妈,除了姜融对你的种种好处之外,她在丞相府上都做些什么,跟她夫君的关系,婆母的关系如何,这些你都没说,难道整天就知道待在你的小院子里享福吗?” “没有没有,小姐,奴婢这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您。实则是奴婢采取了有一天,知道的也不多。 我跟伺候我的那个小丫鬟问了一些。姜融的夫君大公子在府里是不得宠的,因为老是生病,一向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像个透明人一样。姜融早上去敬茶,他都没有陪她去,说是病的下不来床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 还有,姜融去敬茶的时候,好像被她婆婆还有妯娌为难了。她应该是受了些委屈的,只是那个时候,奴婢没有跟去,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姜融回来的时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哼,她倒会装。”姜凝鄙夷地道。 “她什么都没有,可不就只剩下装了,不过,她那个短命鬼丈夫应该没几年好活了。等她成了寡妇,看她还怎么装。” “行了,李妈妈,你以后多留个心眼,每半个月来跟我汇报一次。” “是,奴婢晓得了,奴婢一定会鞠躬尽瘁的。” “那个绣品吧,一个月交一次也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跟姜融带个话。她现在花钱倒是大手大脚的,给你加工钱,吃好的喝好的,穿戴好的,不也是用的她嫁妆里的钱。你让她把他嫁妆里的那几间好好经营,一个月给我增收一百两的利润来,把嫁妆钱尽快给我补回来。” 李妈妈啧舌,她是知道那几间铺子的情况的,都只是小门面,加起来一个月的总收入也不到一百两。 这可比要她半个月交一幅绣品要难的多。 “一百两,会不会太多了?”她试探着问道。 “怎么,还要你来指点我该怎么做吗?” “李妈妈,你的心怎么向着姜融呢,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李妈妈慌张地道:“当然是夫人和二小姐才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回去督促她,每个月必须多挣一百两,不然就要她好看!” “李妈妈,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要看到一个月后的结果。你要是做不好的话,你的小孙子,就先别见了。” 李妈妈脸色“唰”的一下变白,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只能行了礼,艰难地退了出去。 李妈妈走后,姜凝脸上便现出狠毒之色:“母亲,我觉得这个李妈妈靠不住了。姜融不过是给了她一点好处,她就处处帮着她说话,还能指望她什么?” 赵氏叹了口气道:“这个李妈妈也算是一直跟着我的,但是我的这几个陪嫁丫头里,就她最不中用。在我眼前也碍眼,想着让她跟着姜融,看看能不能有所长进。没想到,倒让人家觉得攀上了高枝了,真是蠢到没边了。 不过,她是家生子,卖身契、儿子媳妇、孙子都在我手里,量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想指着她替我们做事,我也不放心了。你说,要不要重新派人过去?” 姜凝摆摆手道:“娘,我觉得咱们不用在这个交姜融身上费这么大的心思,有个人传个话就差不多了,她还能不听你的? 我是觉得,您让她一个月只赚一百两太少了,应该赚一千两才对。您知道齐王他笼络朝臣要花多少钱吗?我要是能多给他一点助力,他肯定会对我更好的。” 赵氏眼睛一亮,但还是用手戳戳自家闺女的额头道:“傻闺女,你知道一千两有多少吗?她要是一个月就能赚一千两,那人家户部的官员都给她当好了,没几年,国库的钱都要多的花不完了。 不过,我们先看一看她赚个一百两轻不轻松,要是轻松的话,娘再给她加码。” “行,娘,就听您的。她姜融这辈子也休想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赵氏另一个陪嫁周妈妈的声音:“夫人,奴婢找您有要紧事。” 第三十五章 让她在婆家受罪 周妈妈一脸神秘地进来跟赵氏回禀:“夫人,门房处的妈妈来报,说李妈妈有东西交给她,让她转交给自家在庄子上的儿子媳妇。” “什么东西?” 周妈妈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呈给赵氏。 是一枚金锁,分量不轻,大概值个四五十两银子。 赵氏皱了眉,拿过金锁掂了掂,不满地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往自家送东西,我看她确实是不愿意尽心为主子办事了。” 周妈妈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奴婢看着她那样行事也觉得不妥,夫人赏赐她的好东西不少,还要她私下里给,难道是觉得夫人给的不够?” 姜凝道:“母亲,这金锁看起来样式新颖,不像是奴仆用的,一定是姜融赏她的!” 赵氏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把就将金锁掷到地上,恨恨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这么没见过好东西?姜融居然存着收服我的人的心思,她真是长本事了啊!” 这时,一边的周妈妈突然道:“咦,这金锁里好像有东西。” 她走过去捡起金锁,拿到赵氏面前,三人凑过去看,果然看到金锁底部露出一截白布条来。 “什么东西。” 姜凝一把抽出布条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努力存钱赎身,娘已投靠姜融,她能保我们富贵安逸。” 姜凝看完,气得鼻子都歪了,怒道:“母亲,这李妈妈真的反了天了,她真的被姜融收买了,真是太可恶了!” 赵氏也气得砸了手边的杯子,浑身发抖:“死老太婆,你找死!” “母亲,我觉得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姜融,是她背地里算计我们的。今天见面,她还公然揭我的短,真是气死我了,母亲,绝不能让她好过!” 赵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里流露出一抹杀机,恶狠狠地道:“李妈妈那个死老太婆,一家子卖身契都在我身上还敢背叛我,我一定要她后悔莫及! 周妈妈,你去把那老不死的孙子给我带过来,顺便,再把人牙子叫来。” 周妈妈一惊,转而嘴角便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她连忙答应着就去了。 等到周妈妈一走,赵氏转向自家女儿道:“凝儿,李妈妈我能拿捏,姜融那边,她那个病鬼娘,我也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一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薛氏。她们母女俩,就是丧门星,专门来搅得我们不得安宁的!” 赵氏皱着眉道:“只是,我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姜融以前为了她娘,什么委屈都能忍,对我们丝毫不敢有不恭敬。这一嫁了人,怎么连她娘都不管不顾了,这不应该啊。” 姜凝倒是不觉得有哪里奇怪:“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她那个娘,半死不活的,也没多久好活了,又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助力,她干嘛还要想着她。要我说,早在侯府的时候,她就不该管她死活了,是她自己蠢。” 姜凝说的起劲,但是,赵氏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姜凝扭头看到自家母亲的脸色不对,还想说的话马上转了口风,挽上她娘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我可不会这样对您,您对凝儿最好了,凝儿也会孝顺母亲的!” 赵氏点点姜凝的额头道:“你呀,还是长不大。不过,真有可能像你说的,姜融已经不想管她生母的死活,只求自己过得舒服了。所以她胆子才会那么大。 只是这样的话,咱们是不是得想别的办法来拿捏姜融?” “母亲说的是,肯定得想别的办法,可是,她已经嫁出去了,咱们的手怎么伸到丞相府去呢?” “母亲,您和父亲当初就不该给姜融那么多嫁妆,让她在婆家过得那么舒心,叫她也没有因为银钱需要向我们低头。” 赵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她的嫁妆里大部分铺子庄子的地契都还在我手上,人手也是咱们的人。就只是让她带去撑撑门面,叫外人知道我们侯府对丞相府是多么诚恳。” “原来是这样,母亲,还是您好计谋!那想必她没钱用很快也得向我们低头。” “那可不见得,那小贱人赚钱还有点本事,谁知道她私底下会不会自己藏了什么。凝儿,要想让她真的痛,就应该让她在婆家受罪!” 姜凝像是悟到了什么,忙点头道:“娘说得对,就该让她婆婆和妯娌好好整治她才是呢!” “这话说得对,她以后一辈子都得在丞相府后院打转,让她在那里体验地狱般的感觉,才是真正踩中了她的痛脚!母亲,您说,咱们该做些什么呢?”姜凝有些跃跃欲试。 赵氏道:“我倒是可以以亲家的身份请姜融那婆母喝喝茶,谈谈天。” “嗯,多给姜融上点眼药,让她婆婆狠狠磋磨她!” “那也得能让她婆婆觉得帮了我们对她自己有好处,她才能听我们的啊。” 姜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母亲,您真是多虑了,她那婆婆,又不是她夫君的亲娘,也是不盼着她好的。您是不知道,她进门那天因为那只绣花鞋的事,她那婆婆,也对她没个好脸色。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就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但人家毕竟是丞相夫人,你父亲的差事都要看人家夫君的脸色。咱们还得敬着她,要是没有什么好处给她,姜融倒给了她好处,她向着哪一边还不一定呢。” “母亲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怎么办呢,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丞相夫人呢?” 赵氏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家女儿:“傻闺女,说你没长大你就真的没一点长进啊。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码,齐王正妃,齐王深受皇上器重,你身为齐王妃,给丞相府一点好处,不是易如反掌吗? 丞相那个二公子,不是一直都待在户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吗,你就不能让王爷把他往上挪挪?” 姜凝拧着帕子,神情有些不自然:“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他,不喜欢我干涉朝政。我赏她们些宫廷珍宝还成,但是要说给唐宣升官,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还不先紧着自己弟弟吗?” 说到这个,赵氏也有些着急起来,她握住姜凝的手道:“凝儿,你要上点心啊,一定要尽快抓住王爷的心,早点给他生个孩子,稳固住自己的地位。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要通过讨好你来巴结王爷,那个时候,你就能左右朝政了。” 姜凝的眼神燃起光采,一脸崇拜地看向赵氏:“母亲,姜还是老的辣啊。只是,王爷都不怎么来我房里,我要怀上孩子不容易啊,我都担心,他的那些侍妾会先怀上呢。” 赵氏想了想,就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拿来一个木盒,放到姜凝面前道:“凝儿,这里面是母亲费了好大力气去寻来的香料,你趁王爷来的时候,点在屋里,保管王爷对你欲罢不能。” 第三十六章 抢占儿媳妇的嫁妆 姜凝瞪大了眼睛,脸色腾地变红。 “母亲,您,你怎么有这种东西?” “你别管,好生拿去用便是。让王爷先迷恋上你的肉体,然后就看你自己把握了。” 姜凝的脸色红的要滴血,扭捏地道:“知道了母亲,我会努力的。” “对了母亲,半月后的上巳节,宫里会举行宴会,豪门世家的女眷都会进宫参会,这也是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我要是能在宴会上比其他王妃和贵女更得太后喜欢,王爷肯定会高看我一眼的。” “嗯,那你可要好好准备,去好好打听下太后的喜好才最要紧。” “母亲,我已经打听到了,太后最喜欢她老家苏州的刺绣,姜融不是会两下子苏绣吗,我想让她替我绣一个样式新颖一点的绣品。” “行,那咱们也去薛氏那走一趟,同姜融说一说这事,她要是敢不答应,就先废薛氏一只手!” “好啊,我最喜欢看别人痛哭流涕哀求的戏码了。” 可是,她们还没走出房门,管家姜通就急急来报。 和他同来的,还有他们家负责掌管家中产业的李管事。 “夫人,李管事说要紧事禀报。” 赵氏见李管事脸色紧张,还喘着粗气,不由惊讶。 “李管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回侯府来了?” 李管事看了一下周围,赵氏会意,忙道:“你进来说话,姜通,你把门关上。” 姜通忙应声,跟他们一起进屋,准备把门关上,但是赵氏却看向他道:“姜管家,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把门给我关上。” 姜通脸色瞬间一僵,尴尬地往外退去。 他点头哈腰地把门关上,然后眼里流露出一副怨恨的神情。 房间里,李管事急急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赵氏道:“夫人,今日有人声称是丞相府的人,到咱们家好几处产业来查看,说要让这些庄子铺子里的人,三日之内全部离开,由他们派人接管。” “你说什么?”赵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丞相府的人要接管我们家的产业?” 姜凝也是瞪大了眼睛道:“丞相府为什么能接管我们家的产业,简直是离谱,肯定是哪里来的骗子,假借丞相府的名义来招摇撞骗吧,你们连这都能相信?后来怎么样了,把人打出去了,还是报官了?” 李管事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踌躇了半天方道:“夫人,您看看我给您的单子,上面是丞相府派过人来的产业名单,这些庄子铺子,都是都是给大小姐陪嫁去的产业。” “啊,这是什么意思?”赵氏还是没有听懂,只是展开那张纸来看,确实都是明面上给姜融的陪嫁。 赵氏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管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真的是丞相府派来的人?” “是啊,夫人那些来的人还给我们看了丞相府的腰牌,真的是丞相府的人。” “母亲,丞相府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难道他们是想强占儿媳妇的嫁妆?”姜凝这会子脑子突然聪明了起来。 “不可能,他们可是宰辅之家,又没有穷的揭不开锅,怎么有脸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姜融才嫁过去几天啊,他们这么快就要强占她的嫁妆,就不怕惹人笑话?” 李管事说:“夫人,二小姐,那些产业的管事们有问过丞相府里来的人。那些人只说是咱们家大小姐主动答应的。” 赵氏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原来是这样,那个小贱人使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法子,我说她怎么一点都不顾及侯府,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母亲,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姜融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她即便为了讨好她的婆母,也不该蠢到把全部身家都交出去吧,那她以后不都要仰人鼻息生活她?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蠢的人啊?” 赵氏想了一会儿,方冷笑道:“她是不蠢,她聪明的很哪。她是看出来这些嫁妆都还握在我手里,她想用也用不了,索性就拿出去充个好人,叫她在婆母面前得脸,真是好算计呀。” 姜凝一听就急了:“娘,这可不行,这些东西可千万不能被丞相府给夺走啊,这么多钱呢。我成亲的时候,您给的嫁妆也不过如此。要是就这么被丞相府的人拿走了,我们家肯定得元气大伤。 况且,他们也不会念您的好,对弟弟又无助力,钱可只能都打水漂了呀。” 赵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走,我们去找那个贱人,我倒要看看,她是真的不管她那个娘的死活了吗!” 永乐侯府后宅一处院子里,姜融正坐在床榻边,跟一位半靠在床榻上的妇人说话。 那妇人身形瘦削,一副病容,只是一双眉目曼妙迤逦,似泣含情,还依稀可见往日倾城之姿。 她紧紧地握住姜融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融儿,你在婆家过得可好?” 姜融见到母亲,鼻子变有些酸涩,但还是强忍着,平静地回道:“娘,我很好,您怎么样,我不在侯府的日子,夫人没有为难您吧?” 薛氏摇摇头:“没有。” 姜融看了看床头摆着的针线框,冷笑道:“但是还是一如往常要您做活,对不对?” “融儿,没事的,娘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短了娘的吃食,娘已经很知足了。” 姜融的神色晦暗不明,它的娘亲为了她,已经逆来顺受很多年了。她虽然不赞同她娘这样伏低做小,但是她有什么资格说她? 她只有自己努力强大起来,救她娘出这苦海,才是正经。 “娘,您好好养身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带您离开这里了。” “融儿,娘不要你冒险,娘只希望看到你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能替侯夫人做一些她需要的绣品,她也不会让我轻易死掉的。” 姜融摇摇头:“不,娘,好日子要咱们娘俩一起过!” “融儿,好孩子,你要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娘这毒,早在多年前就应该毒发身亡了,是你帮娘找药,才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娘已经很知足了。” “娘,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解药,解了您的毒的。我听表兄说,荆州的药王谷那边有七瓣莲,我想派人去寻一寻。” “融儿,你们就别为我费心了,七瓣莲难得,人家肯定又要开很多条件。而且就算拿到七瓣莲,也不能解毒,只能拖延一段时间。娘都拖累你们多久了,还不如早点,” 姜融板起脸制止了她娘的话头:“娘,我不许您再说这种话,您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您明明知道,我根本不能没有您!” 见到女儿快哭了,薛氏连忙讨饶道:“都是娘不好,娘不再说这种话了。只是融儿,你一定要先顾好自己,你要是出了事,娘也活不下去的。” “知道了,娘我有数的。”姜融撅着嘴撒娇道。 薛氏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问道:“好孩子,你的那位夫君是个怎样的人,待你好不好,可以跟娘说一说吗?” 姜融想起那个病弱又俊逸的男人,心中涌上一阵复杂,为了不让她娘担心,她还是红着脸道:“他,他挺好的,就是身体有些不好,时常要喝汤药,今儿个就没让他一起来。” 在姜融嫁过去之前,薛氏也是听说过唐宜身体不好的事的,如今听女儿说,他回门也没有陪她一起回来,心中不免染上一层忧虑。 她那女婿要是如此病弱的话,即便待女儿好,也不见得能护得了她。 只是那日,她去送香囊,唐宜的手下倒是挺客气的,想到这里,薛氏问姜融道:“融儿,娘做的香囊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的,您看,就在这挂着呢。”姜融把裙边撩开一点,就露出那个绣了“其乐融融”的香囊来。 “好好,拿到了就好,看来姑爷还是靠得住的。娘真想见一见那孩子的面。” “娘,您好好养身体,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好。” 姜融又嘱咐了一句:“娘,往后我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记住我跟您说过的话。您要是有生命危险,就拿出我告诉您的那个底牌来,拖延一下时间,之后一切都由我来想办法。” “娘记得,你放心吧。”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赵氏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仆妇冲了进来。 第三十七章 吃里扒外 姜融和薛氏都吓了一跳,姜融看着这么多人闯进来,立刻就挡在了她娘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候,几个仆妇压着被反剪着手的金宝银宝走了进来,两人不断地挣扎着,焦急地喊着小姐夫人。 姜融见此情景,怒道:“夫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氏站在最前面,双目喷火地看向姜融:“小贱人,你还有脸问,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说完,她走上前,巴掌就向姜融扬了过来。 姜融眸子变冷,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狠狠向后一甩,赵氏就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差点摔倒在地。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姜融,浑身发抖:“好啊,你真是翻了天了,竟敢对我动手,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对贱人!” 她对自己身后的仆妇喝了一声道:“你们给我上去狠狠打!” 姜融“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我是丞相府的儿媳妇,我丈夫是朝廷命官,我有诰命在身,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定要你们偿命!” 姜凝在一边道:“果然是觉得自己攀了高枝儿了,姜融,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妻子,在我这个齐王妃面前连个屁都不是。还敢说这种大话,来人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等一下!”姜融冷喝道,“夫人,敢问我跟我娘犯了什么罪,要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人。既然我们都已经是你们的瓮中之鳖,那你就先告诉我原因,让我死的明白,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姜融的手伸向自己腰间,那里是她做的防身用的香料,要是赵氏根本不想跟她讲道理,就要上来打人的话,她不介意让她们吃点苦头。 幸好,赵氏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她像看待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姜融冷笑道:“也好,今天就叫你死的明白,你在背地里耍了那么多的花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该知道有被揭穿的一天。” 姜融眉头一挑,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应该是李妈妈的事吧。 “我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姜融,我派去服侍你的李妈妈,你私底下居然收买她,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要让她帮你从我们这拿什么好处?” 果然是因为这事。 她一脸无辜地道:“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既派了李妈妈来服侍我,那李妈妈不是本来就应该忠心对我吗,我还要收买她干什么,难道她是你们派到我那儿的奸细吗?” 姜凝一噎,急忙否认:“谁闲得慌给你安排奸细,你私下里不就是在跟李妈妈密谋害我们的事吗?不然她怎么会给她儿子媳妇递信,说要他们早点攒钱赎身,好投靠你。” 姜融好笑道:“他们既跟了我,投靠我又有什么问题?倒是妹妹和母亲,还捏着她们的卖身契做什么?你们要是真心待我,就该把他们的卖身契给我。” 姜凝瞪大了眼睛,对姜融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感到不可思议。 “姜融,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不要脸。想要他们的卖身契是吧,我告诉你,就是有再多的钱,我都不给。那个老不死的,我要她全家都为她的这个决定陪葬!” “那真是太可惜了。”姜融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 李妈妈能被她的主子给处置了,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对于姜融这个态度,姜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继续跟她理论,却被赵氏打断。 她这个傻女儿,怎么一直在提那个无足轻重的李妈妈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嫁妆啊,嫁妆! “姜融,李妈妈的事暂且不提,今天丞相府来人,说要接管娘家给你的嫁妆,这是怎么回事?” 姜融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她的婆母,动作如此之迅速。 她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后怕,差一点她就接不住这招了。 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装傻道:“嗯,是吗,许是人家只是过来查看一下,毕竟我已经进了他们家的门。又见我是个没什么靠山的女流,怕我管不住嫁妆,替我操持操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夫人都想到哪里去了?” 赵氏盯着姜融咬牙切齿地道:“姜融,你还不肯说实话,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丞相府来的人,都说了是你主动要这么做的。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讨好你婆婆吗?侯府给你的家底,就这么快败光了。你是蠢货吗,嫁妆都交出去了,以后谁还看得起你?” 姜凝急忙道:“姜融,这嫁妆侯府的,只是借给你出嫁的时候充充门面,你一个卑贱的庶女,别想着要据为己有。你赶紧告诉丞相府的人,这些嫁妆你自己保管,不用他们插手。” 姜融冷冷地道:“那妹妹真是高看我了,丞相夫人说的话,我怎么违逆的了?” “你自己主动的,你还说你违逆不了,你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你就是想要败光侯府的家底,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姜融怒道:“姜凝,你说我吃里扒外行,那你告诉我,我从一进门,我婆婆就明示暗示觊觎我的嫁妆,我不主动交出去,也会被夺去。我能怎么办,是你们自己要充颜面,又不是我要的,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赵氏脸色难看的厉害,指着姜融道:“我不管,你把丞相府那些人给赶走,让他们以后不准再打你嫁妆的主意,不然我就让你娘在这府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啊,那你试试。” 姜凝简直要气炸了,她冲上来就直奔薛氏,想要去揪她的头发。 但是,姜融眼疾手快,她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她的手。 “别动我母亲,不然我不保证你的手不会断。” 姜凝痛呼出声:“姜融,你这个贱人。快放开我。你们快给我上啊,都是死的吗?” 姜凝那边的几个仆妇就要冲上来,姜融把姜凝的手腕捏的更紧了。 “你们再敢上前,我就捏断她的手腕。”姜融说话声音充满很辣,看起来像是真的会这么做。 下人们一时都不敢上前。 姜凝求饶道:“好姐姐,你放开我,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你先放开我,疼死我了。” 姜融被她一打岔,一愣神,赵氏就让仆妇冲上来,一个箭步就把薛氏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姜融悲鸣一声,就想过去救她娘,但是却被姜凝给死死地拦住,眼看着那个仆妇就要把手掌挥到薛氏的脸颊上了。 姜融刚要说话,就见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人,一脚踹到了那仆妇的胸口。把她踹出去老远,然后那人就“唰”地一下,、拔出剑,对着众人。 这人正是落英,她刚才去后院陪同小丫鬟煎药,没想到这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少夫人的母亲被人欺负。 见到落英拔剑,在场众人终于老实了,离的比较近的姜凝直接退后好几步,生怕伤到自己。 赵氏躲在下人身后,惊疑不定地看着落英:”你是什么人,胆敢在侯府行凶,不要命了吗?” 落英朗声道:“我乃丞相大公子的侍女,奉命保护我家少夫人,是你们无礼在先,我只是为了保护我家少夫人和她母亲。” 听说是唐宜的人,赵氏眼珠子转了转,并没有再指责落英,而是对着姜融阴狠地道:“行啊,姜融,你有丞相那边的人护着,且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但是,你这样忤逆犯上,目无尊长,都是薛氏没有教导好你,除非你一辈子守在这,不然,我一定要她好看!” 谁知,姜融却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夫人如果一定要做得这么绝,那,我从李妈妈那里听来的关于夫人和妹妹私下里做的那些勾当,我也只能把它们公之于众了。” 第三十八章 谈条件 赵氏身子一僵,惊惶不定地看向姜融:“你,你胡说什么?我跟凝儿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想吓唬我们。” “行啊,那看来我知道的那些应该都是假的吧。”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赵氏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自己在陈妈妈面前说过什么,让她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妈妈并不是她极为倚重的人,所以一些机密的事,她并没有让她知晓,但是她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也是知道了不少她的那些不能见人的事。 姜融看向落英道:“落英姑娘,劳烦你扶我娘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我与侯夫人说几句私话。” 落英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可是,她万一向你发难怎么办?” 姜融摇摇头:“不会的,我自有主张,劳烦你照顾好我娘。” 落英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她直接将薛氏给背了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她还回头看了赵氏一眼,说道:“侯夫人,我家少夫人虽是晚辈,但向来克己守礼,在丞相府也是人人夸赞,更是我家公子的心头肉。我家公子虽缠绵病榻,但却颇得圣眷,夫人切勿伤她。否则祸延侯府,悔之晚矣。” 说完,落英便转身出去了,但是她这番话,却听的在场中人目瞪口呆。 这么有底气的话竟然是一个病弱公子身边的丫头说出来的话? 难道她们都小看了唐宜吗? 姜凝嘲讽地啐了一口:“呸,以为这样能吓唬住谁,不过是一个病秧子而已,哪里来的圣眷,姜融,看来你跟你那病秧子丈夫真是一个德性。都喜欢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你现在倒是说啊,你知道我们什么秘密?” 姜融不慌不忙地在桌前坐下道:“夫人,不让你那些手下出去吗?” 姜凝道:“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 “那好,我就说了,你别后悔就行。” “等等。”赵氏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挥挥手,让下人们都先出去了。 “娘,干嘛听她的,她不怀好意,把人都赶出去,谁知道她要做什么?” 等人都出去了,关上了门,赵氏看向姜融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行,夫人,我知道的呢也不多,就比如说夫人拿侯府的钱去接济娘家的事儿,放印子钱的事儿,还有给怀孕的林姨娘下药,让她滑胎的事儿。还有,” “你住口!”赵氏越听脸色越黑。听到滑胎的事,她的额头浸出了冷汗,急忙喝止姜融。 “行,那我就不说您的事了,我来说说凝儿妹妹的吧。妹妹十二岁的时候,碰坏了父亲跟洪大学士借的前朝古董,直接让两家交恶。洪大学士参了父亲一本,还让父亲被皇上申饬,罚俸一年。 后又诬陷父亲最宠爱的小妾芍药姑娘,害她被祖母卖给人牙子,不知去向,让父亲一蹶不振了整整大半年。不知道,父亲现在要是知道真相,会作何感想?还有,你跟齐王的偶遇,是你有意为之,” 姜凝瞪大了眼睛,仿佛被雷劈了似的,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姜融,我看你是在找死。你以为你知道了我们这些秘密,就能要挟的了我们了吗,这样只会让你死的更快!母亲,姜融留不得了,我们我直接要了她的命!” 姜凝露出一副狠毒的表情,看向她娘赵氏。 赵氏脸色极为难看,她看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女儿,把她拉到一边,轻声道:“胡闹,你以为杀人是好玩的,她可不是卖身契被捏在我们手里的奴仆,她现在是人家丞相公子的正妻,回来回门的,要是死在侯府,咱们家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干系。” “那怎么办,她知道咱们这么多事情,就这样放她走了,我们以后不是每天都得担心受怕的?” 赵氏现在悔的是肠子都青了,她为什么要派陈妈妈去姜融那儿呢,她应该派自己最信任的心腹过去的。 这死丫头,她早就该知道,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姜融,肯定是个心机深沉的。 是她太轻敌了,这下被她知道自己那么多秘密,确实很棘手。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跟姜融撕破脸,便对女儿交代道:“凝儿,你暂且忍耐一下,不要再激怒姜融了,让母亲跟她说,她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只要能拿出让她心动的条件,她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咱们再找机会,一招致命。要通过别人的手让她消失,不能由我们自己动手,落人口实。” 姜凝实在是气不过,拧着帕子犹豫了好久,这才点头答应。 赵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再转过身来,走到姜融面前,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开口:“姜融,闲话不多说,你提条件吧,你怎样才能守口如瓶。” 姜融淡笑道:“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夫人难道不知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你娘吗,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娘的。以后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娘,衣食住行都比其他几个姨娘的份例多一倍,如何?” “可以,但是夫人不能再让我娘做活了,她身体不好,在床上静养尤嫌不足的。” “行,我现在也没怎么让她做活,只不过是让她做些绣品而已。” 姜融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赵氏有些心虚。 “我以后不让她做了还不行吗。” “希望夫人说到做到,我会派人时常来看的。” “还有呢?” “还有把我陪嫁丫头和仆妇的卖身契给我。” 赵氏眸光一闪,咬了咬牙道:“行,给你。” 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给她就给她吧,她只担心这些只是前菜,她接下来还要狮子大开口。 “还有吗?” 但是姜融却摇摇头:“暂时没有。” 姜凝怒了:“什么叫暂时没有,姜融,你别得寸进尺!” 赵氏一把拦住女儿道:“融儿,你别跟你妹妹计较。那就先这样,只是你有条件,我自然也不能没有。” “你说。” “你把侯府给你的全部嫁妆,都送给了你婆母,这实在是不妥当的事。你想办法从你伯母那把嫁妆拿回来。不然我守着个空壳子侯府也没用,倒不如跟你鱼死网破。” 姜融气笑了:“夫人现在怪我行事不妥当,你们早在把我嫁过去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丞相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觊觎我的嫁妆已久,我不给她,也不过是白白被她搓磨而已。” “那你也不能真的给她啊,你必须想办法把嫁妆拿回来。不然,我们前面说的都不作数,你自去揭发我们做的这些事,就看谁下场更惨。” 这回,轮到姜凝急了,她拉着赵氏的手道:“娘,不能这样啊!” 姜融笑得讽刺:“看来,在夫人您的眼里,钱比什么都重要啊。” “姜融,你别自诩清高了,钱要是不重要,你能活到现在?” 姜融叹了口气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你要多久时间,万一你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并没有尽心去做,你让我侯府怎么办?” “侯府很缺钱吗?” “当然缺钱,你去问问谁家不缺钱,我跟你讲,冲儿他在一个月之内就要去金吾卫当差,到时候他要打点的地方多的是,我就给你一个月期限,你要是不能打消你婆母要拿你嫁妆的心思,我就,” 赵氏还没说完,屋外赵氏的人就来禀报道:“夫人,丞相府的大公子来了。” 第三十九章 庸俗不堪 “谁?” “丞相府的大公子,也就是咱们大小姐的夫君。”门外的人回答道。 赵氏狐疑地看向姜融,姜融想起她来之前,唐宜派人跟她说的,会尽量赶过来接她回家,她当时没有在意,但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于是,她展颜一笑,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但是,更多的是为了让赵氏心塞。 果然,赵氏看到她这笑,脸就更黑了。她深深地看了姜融一眼道:“记住你我的约定,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结果,并且,店铺每个月增收一百两的规矩不能改,你好自为之。” 姜融点点头:“也请夫人信守承诺。” 姜凝忍不住质问她:“你不是说你那个病秧子丈夫躺在床上起不来吗?” “哦,那看样子他是起来了。”姜融起身,不咸不淡地答道。 “也好,让我们认识认识这个病秧子,万一哪天死了,人还没见过,岂不是笑话。”姜凝嘲讽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什么“病弱玉人”是个怎样的人物。又是怎样把姜融放在手心里捧着的。 女眷们重又回到前厅,赵氏心里恨姜融恨得牙痒痒,就没有派人去请永乐侯,想随便敷衍一下这个唐宜。 唐宜立在厅堂中央,着一身天青色绣竹纹锦袍,外罩一件狐裘坎肩,玉簪束发,宽肩窄腰,端的是高雅清华,玉树临风。 他虽面露病态,但是眉目清朗,俊逸出尘,仪态气度如鹤立鸡群。 在场众人看得都是既惊讶又惊艳。 姜融站到他旁边,两个人郎才女貌,竟是意外的般配。 赵氏看到眼前的一双玉人,心里直冒酸水。 她不仅是因为姜融嫁的丈夫外表如此出众,更是因为她的儿子姜冲站在唐宜旁边,就如山鸡见了凤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差这么多!明明姜冲也比他小不了几岁。 是了,唐宜的母亲乃是先太傅之女,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 哼,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天妒红颜,很早就香消玉殒了。她丈夫立马就娶了现在的妻子,哪里还记得她? 她生的儿子也是一样命薄,看起来就没几年好活了。 姜融嫁给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翻身的机会的。 赵氏这样想着,心里就舒坦多了。 姜凝却是嫉妒得眼里直冒火。她是听说过唐宜的名号的。什么大周第一才子,什么京都第一美男子。但是,因为他身子骨不好,基本上不抛头露面,所以她还没有见过他。 加上她们家跟唐宜的弟弟关系比较近,就听到了不少诋毁唐宜的话。 她还以为唐宜不过尔尔。没想到这外貌却是如此出众,竟比她家的齐王还要俊上三分。 姜融她,还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这样的男子,就算没几年好活,跟他恩爱几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对着这样的男子,她突然说不出什么不客气的话来,反而有些痴痴地盯着他看。 唐宜感受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十分热切,十分复杂,但是,他又岂会在意这些目光。 跟长辈们行过礼之后,就施施然地在姜融身边坐下。 唐宜伸出手来,握住姜融摆在桌子上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娘子,真是抱歉,为夫来晚了。 这声来晚了,在姜融刚被赵氏母女逼迫之后说出来,就带有一种别样的温情和慰藉。 落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唐宜身后了。她冲着姜融眨眨眼睛,好像是在让她放心。 姜融就明白,落英应该已经告诉唐宜,自己刚才在府里遭遇的对待了。 唉,这种糟心事都被这个男人知道了,还真是心塞。 姜融忍住想要把手抽出来的冲动,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垂下眼眸道:“不碍事的,夫君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赵氏哪看的了这个,轻咳几声,对唐宜道:“唐大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可以不用跑这一趟的,是不是我家融姐儿缠着你,非要你跑这一趟?” 姜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的,赵氏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呢,还是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出口诋毁自己,都已经形成习惯了是吧。 唐宜愣了愣,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母亲误会了。融儿对我很好,叮嘱我好好在家休息即可,是我自己觉得这样不合礼数,未免怠慢岳家诸位长辈亲朋,所以还是决定来一趟。但是因为吃药耽搁了,还请母亲和诸位长辈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你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一家人之间不用客气,以后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知道了,多谢母亲。” “喝茶喝茶。” 毕竟不是自己亲女儿的夫君,赵氏也懒得跟他多聊,一时就无话。 姜融正想开口告辞,带唐宜回去。就听得姜凝阴阳怪气地道:“唐大公子,我这姐姐能够成为你的妻子也算是万幸。 之前,户部员外郎要求娶她,都已经交换庚帖了,我姐姐也是极满意的。毕竟她是个庶女,嫁给户部员外郎已经是高嫁了。 后来,她被我家王爷指给了你,她更是觉得交上好运了,以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希望公子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她的一腔期望。” 姜凝的一番话,让唐宜的脸色沉了下来,姜凝以为自己成功地给姜融上了眼药,让唐宜知道她身份低微,一心想着荣华富贵,是一个庸俗不堪的女人,让唐宜能够厌弃她。 但其实,唐宜是为姜融在家里竟然被继母妹妹这样直白的欺负而生气。 加之落英刚跟他说的事,他心中已然升起重重怒火。 他的妻子,怎能被人如此欺辱! 他认真地说道:“我定会好好待她,融儿嫁给我,是我之大幸才对。” 唐宜的一句话,在场中人都愣住了,这唐宜是听不懂姜凝话里的嘲讽吗? 姜凝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就见永乐侯乐呵呵地赶了过来。 他肥胖的身子快走起来有些滑稽,大步跨过门槛,朝着唐宜走来,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已经嚷嚷道:“哎呀,贤婿,你来啦,夫人,你怎么都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啊,还是我自己路过看到的。贤婿啊,我刚听说,你今日高升啦!” 第四十章 贤婿 唐宜咳嗽了两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朝着姜临拱手道:“拜见岳父。” 姜临亲切地挽起唐宜的手道:“好女婿,你身子不好,快先坐下吧,别累着了。你今日这么忙,居然还想着来见一下岳父岳母,真是太孝顺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搞懵了。 姜融看着从来不重视自己的亲爹挽着自己夫君的手,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见唐宜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了。 她微微一笑,坐在座上,看他接下来要唱什么戏。 唐宜微微颔首道:“岳父谬赞,这本是小婿应有之意。” 这时,赵氏在旁边忍不住开口道:“侯爷,您说什么升官呀,是唐大公子升官了?” 姜临有些不满地道:“哎,怎么还叫唐大公子呢,多生分呀。” 唐宜也点头道:“,是啊,岳母叫我的表字时均即可。” “好,时,时均,你升官了?” 姜临替他回答道:“是啊,我还是听门客来禀报,说是今早上圣上刚传下来的旨意,新鲜的热乎着的呢。” “升了什么官?为什么会升官?”姜凝在一旁急急地道。 姜临这时有些复杂地看了姜凝一眼,对她道:“凝儿,有一个事爹要告诉你一下,你听了,可不要激动啊。” “什么事啊爹,您快说吧,是有什么关于我的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额,”姜临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是这样的,最近不是有天竺国的使者进京,向朝廷请求借阅当年送给咱们大周的国宝佛像图。 但是咱们的这幅佛像图封存在内府库中太久,竟然有几处被水渍晕染变花了。 陛下四处寻找能够修复画像的人。但是还没有找到能够胜任此项任务的人。天竺国使者已经在我们这里待了小半个月了,再拖下去,很有可能就会损害两国的情谊。 咱们国家跟天竺国通商以来,每年国库能够收入近千万两白银。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两国贸易,对咱们国家也是极大的损失。 天竺国跟北夷离得近,要是被北夷给拉拢,还有可能会挑起战事,实在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姜凝听得有些着急:“爹,这事我们都知道。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 姜临继续道:“听说今儿一大早,齐王就带着能人进宫面圣,说有法子修复佛像图。” “啊,是吗,那可是大功一件,是不是齐王殿下也受到陛下的嘉奖了呢?”姜凝心里美滋滋的,立下了如此大功,她家王爷是不是在争夺储位中也有了更大的胜算呢。 哼,唐宜升官又如何,在她家王爷面前永远也只是个臣而已,而她家王爷可是有机会成为未来的皇帝的,姜融永远也只能被她踩脚下! “但是,齐王殿下找去的人没能成功修复佛像图,还把佛像图毁的比以前更厉害,差点就完全没法修复了。陛下十分生气,罚了齐王殿下一年的俸禄。” “啊。”姜凝的笑容戛然而止。 “怎么会这样!” 姜临继续说道:“在万分紧急之中,陛下宣召了时均入宫,是时均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被齐王带去的人毁掉的佛像一点点修复好,并且直接修复成完好的样子。” 天竺国的使者来见了,完全没有发现异常,对着陛下就是千恩万谢。 这回他们才说出要借这个佛像图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新帝继位,要在这张佛像图前焚香祭拜,才算承天景命。所以可想而知,这佛像都对他们有多重要。 天竺国使者将他们陛下准备的礼单献给皇上。里面是极为丰厚的礼物,有金银珠宝,药材香料,名贵宝马等等等等。陛下高兴极了,当场就将时均的官职着升为鸿胪寺少卿,从四品。” “哎呀,时均啊,我听说是你自己亲自修复的那画像,你怎么这么有才华啊。”姜临搓着手道,看向唐宜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小婿不才,岳父过奖了,我只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在家中待的久了些,平时也只能写写画画,看看书,就对古物修复有了点钻研。上午的事也是运气好,幸亏没有辜负皇恩,连累朝廷。” “好,好啊,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才十八岁,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官员了。咱们大周朝,也仅你一人而已,以后前途无量啊。” “借岳父吉言,小婿会继续努力的。” 唐宜的态度让姜临十分满意。对着这样的女婿,他找回了作为岳父的快感。 面对着齐王时,他根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齐王对他也甚是随意,有时候,他根本感觉不到,他把自己当成了岳父,也是挺憋屈的。 姜临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姜融道:“融儿,你夫君是个能干的,就是身子不太好。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他,须知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临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很有为人父的样子。 姜融点头应是,然后看向唐宜,就见他含笑冲自己眨眨眼睛。眼神中带了一丝讨好,也有一丝宠溺。 “岳父放心,融儿对我很好,我也会待融儿好的。” “好好好,你这样说,岳父就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连带着,姜临看自己大女儿的眼神也温柔了很多。 正在翁婿两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姜凝愤怒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父亲,你在骗我,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姜临皱起眉头道:“我干嘛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我又不是闲得慌,齐王可是我女婿,也是我最大的倚仗,我还能咒他不成?” “那怎么办啊,陛下会不会就此厌弃了王爷?” “这倒不会,幸亏有时均力挽狂澜,王爷也只是受到申饬而已。他的出发点是好的,陛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厌弃他的。 就是他受人蒙蔽,识人不明,因为这个事小惩大诫也好,以后可以谨慎一点。 凝儿,说起来,你可真要好好谢谢你姐姐姐夫,你夫君在宫里已经谢过你姐夫了,就差你了。” 姜凝脸色瞬间变红,她哪里肯向唐宜夫妇道谢。 在他们面前听到关于自家夫君的坏消息,就已经让她颜面尽失了。 她把头别到一边,不肯说话。 姜临有些生气:“这孩子。” 倒是赵氏打圆场道:“那我就替凝儿和王爷再谢谢时均了。” 唐宜略一弯腰道:“母亲不必客气,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王妃心中也不必挂怀,陛下英明又慈爱,只是当下在气头上,过一阵就会消气的。” 唐宜这话说的恳切,姜凝忍不住看向他。只见他温文尔雅,目光和煦,不由心跳漏了半拍。 唐宜与她对视,一瞬便别开了眼,对着侯爷夫妇道:“我听闻姜冲弟弟,最近正在寻差事,鸿胪寺那里还有司丞职位空缺,虽只有从六品,但是好歹是亲贵衙门,进去之后能得清流世家高看一眼。也有往上升迁的机会,不知冲弟弟可有意愿?” 第四十一章 见面礼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坐在一边的姜冲自己却是一副嫌弃的语气道:“不用了,我的王爷姐夫早就答应我,让我进金吾卫,当一个小统领。在宫里当差,接触的都是勋贵子弟,还有可能目睹龙颜,是多么荣耀,区区一个从六品的鸿胪寺小官,我还看不上。” 唐宜也不恼,只是笑笑:“原来贤弟早有好地方去,是愚兄多虑了,那就祝贤弟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姜冲一脸得意:“好说好说,以后我可以罩着你。” 姜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心想,果然没白疼他。 然后,就一脸得意地看向姜融。 居然还想着拉拢她弟弟,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实力,还轮得到你相公插手? 但是,身边却传来了姜临的一声呵斥。 “冲儿,怎么跟你大姐夫说话呢?你懂什么,你大姐夫给你寻的这个差事,也是很不错的。你别急着回绝,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姜冲不服气地道:“爹,这样一个清水衙门里的小官,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王爷姐夫给我寻的差事,不比这个好许多倍?” 姜临是不这么以为的。金吾卫,虽然是权贵子弟们最常去的地方。 但是正因为权贵子弟多,勾心斗角也多,往上爬的难度也很大。也许一不留神就被人给算计了。 那里面可是皇宫,虽然容易得到胜眷,但是也容易惹祸上身。他儿子只有十六岁,涉世未深,要他去那里,其实他是不怎么放心的。 当一个普通的金吾卫还好,当一个小统领就很让人不安了。金吾卫目前的统领当中,谁不是武艺高强,在其他兵马衙门里干过好几年了。 他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直接去宫里当金吾卫的统领,还不知道被底下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偏偏他这个傻儿子,一个普通的金吾卫,根本看不上,觉得自己姐夫是王爷,就一定得当个统领之类的。所以也是他自己求着王爷说要当统领。 虽然齐王当时一口应下,但是都快两个月了,都还没给他把事情办下来,就说明这个统领不是那么好安排的。 现在唐宜提出来给他儿子安排的这个职位,是文职,不会磕着碰着,进去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却是有实权的正经官职,他们这些勋贵人家,向来被清流文官所看不起,要是他儿子能融入这个集团,对他们侯府是很有好处的。 况且他知道,他这个大女婿确实很有才华,要是他肯带带冲儿,他的前途也是很光明的。 现在,他的王爷女婿,刚被陛下惩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帮他儿子谋划差事,这会子上赶着去讨好他,也许还会惹得陛下的不满。 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唐宜这个提议是个好去处。 于是,他就看向他儿子道:“冲儿,这你就不懂了,金吾卫的小统领官衔同这个鸿胪寺司丞是一样的。” “啊,一样的,也才从六品吗?” 姜临点点头。 姜冲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只有从六品,我想做大官,王爷姐夫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怎么只给我安排个从六品的官啊!” 唐宜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便宜弟弟,神色中带着戏谑。 姜融看到了唐宜的表情,心中有些尴尬,虽然姜冲也跟她不对付,但是也算是跟她有些血脉关联,听到他说出这种让人无语的话,她也觉得脸上无光。 她这位继母啊,把子女都养成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了。 姜临作为父亲也觉得尴尬,轻咳了两声道:“冲儿,你年纪还小,要知道,官职可不是能一步登天的。” 姜凝见弟弟有些嫌弃,也急了,忙道:“冲儿,弟弟说的对,你先进去当个小统领,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姐夫再把你往上升,以后让你当大统领,当总统领!” 姜冲撅着嘴巴:“那好吧,姐姐,你一定要跟王爷姐夫好好说说我的事儿,给我安排好一点的差事,我可是他正妻的亲弟弟。” “知道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姐姐还能不想着你?” 姜临听了他的这对儿女的对话,有些着急,生怕唐宜不再管这件事了,忙换上温和的笑容看向唐宜:“那个,时均啊,你弟弟不懂事,但是岳父是知道你提的那个差事是很不错的。这样,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让岳父劝劝你弟弟?” 唐宜笑着点点头:“无妨,岳父家里人再商量一下,我那边随时可以安排。” “好好,谢谢时均啊。” 姜融颇为不满地嘀咕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临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爹难道还能害你弟弟不成?” 姜凝愤愤地闭了嘴。 这时,唐宜又道:“岳父岳母,小婿给您和侯府的众亲友带了些礼物来,还请您笑纳。” 姜临的眼睛一亮,心中越发高兴。 “哎哟,贤婿,你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啊。” “应该的,朔风,让人把礼物拿进来。” 朔风就让人抬进了一个大木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放了琳琅满目的礼物。 几个姨娘和庶女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去。 唐宜站起来,让落英和朔风一样一样往外拿礼物。 自己则在一旁介绍着。 姜融也不好再坐着,走到唐宜身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但是唐宜却冲她笑笑:“娘子别忙,让我来就行。” 他先是拿出两个酒坛来,对姜临道:“岳父,我听说你爱小酌几杯,这两坛是西域来的葡萄酒,贵在口味新奇,给岳父尝尝。” 姜临眼睛都直了,忙过来捧过酒坛,宝贝似的道:“哎呀,葡萄酒啊,我听说是西域来的贡品,早就想尝尝了,但是市面上都没有怎么流传。即便有,也是有价无市,我都寻不到。时均,你可真行啊!” “岳父喜欢就好,我的差事向来同外邦来往频繁。所以,在拿到这些东西方面倒是有些便利。” “好啊,真不错。冲儿,你看你大姐夫这差事还是很好的吧? 你不是也很羡慕那些外邦来的琉璃呀,弓箭啊,宝刀啊这类东西吗?” “哦,说起这个,我给冲弟弟准备的,确实也是外邦来的琉璃走马灯。” 朔风拿出一盏由木架子托着的通透明亮的花灯来,灯里面安装了一圈木雕的人物图景。通过旁边的把手一转动,就映在花灯表面,如走马观花,让人应接不暇,一下子就吸引了姜冲的注意。 这下子,姜冲可不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和喜爱。 “哇,这走马灯也太精致了,我早就想要了。宁阳侯府世子,有一盏比这个小的,每次聚会的时候都拿出来显摆,我都羡慕死了。这下看他还怎么在我面前显摆!” 赵氏和姜凝眼看着父子俩都被唐宜给收服了,心中那个恨啊。 没想到这个病秧子唐宜。居然有这么多花样。 这次过来拜见确实下了血本了。他至于吗,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还没等她们生完气,唐宜又拿出给她们的礼物来,直接让她们的气也消了。 第四十二章 大姐夫有钱 唐宜给女眷们带的,是西域来的孔雀羽。修长绚丽,神秘魅惑,碧如翡翠,而且足足有十根之多,直接让女眷们目瞪口呆。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姨娘和庶女还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懵懂天真地问道:“这是什么羽毛,好漂亮啊,不会是天上的神鸟吧?” 姜凝神色复杂地看向唐宜:“这是孔雀羽?” 唐宜点点头:“咱们这边不养孔雀,全当给大家当个新鲜的玩意儿赏玩一下,也可以做成衣饰上的点缀。 唐宜说的轻巧,但是姜凝却知道这东西比给她父亲的那两坛子葡萄酒,还要贵重的多的多。 孔雀在西域也算是比较金贵的动物,孔雀羽可是供他们王室所用的物品。 到了大周这边,自然也是供应内廷,还有那些极鼎盛的豪门世家。 她在侯府也是没有见过这东西的,还是她嫁给齐王之后,进宫去拜见后宫妃嫔,才见到几位得宠的妃子那儿有。 这东西唐宜竟然能随手拿出来作为见面礼,真是太令人震撼了。 赵氏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她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但是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夸奖的话来,她的内心只有满满的妒恨。 这丞相府的实力果然是不容小觑,唐宜一个不受宠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家底。 她突然对让姜融把陪嫁拿回来的事产生了一丝犹豫。 要是因此与丞相夫人交恶,不知道值不值得。 姜临啧啧赞叹道:“时均啊,这孔雀羽可是个稀罕物。这一根孔雀羽,大概就要百两银子吧,你这一下子拿这么多出来,可真是破费了。” “不碍事的,岳父岳母将这么好的女儿嫁与我,是我的福气。这些小小的礼物,只是聊表心意,不值什么的。” 姜临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直拍着他的肩膀道:“这还不算什么,你这次送来的东西,换作寻常人家,下聘都没有这么重的礼呢。” 姜冲抱着走马灯,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大姐夫,你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你有很多钱吗?” 唐宜失笑:“哪里哪里,只是因为公务之便,与异域外邦多有来往。以物换物或者是用我的这张脸皮去讨要来的。很多东西,在他们当地也算不上什么奇珍,就如我们这边常见的茶叶瓷器丝绸等,拿到他们那边去也能卖个天价的。” “原来是这样,那姐夫,你这个差事确实很不错啊。至少在同伴之中,人人称羡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姜凝十分有危机感,一把拉过弟弟道:“冲儿,你想要什么稀罕物,我让你王爷姐夫送你,像这种走马灯,宫里有更好的,赶明儿我让人拿来给你。还有,别说孔雀羽毛了,你就是想要雪豹,鹿茸,犀牛角都是有的。” 姜冲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那姐姐,你之前怎么不拿来给我?” 姜凝一噎,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要不是姜冲是她亲弟弟,她肯定马上就翻脸了,奈何这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也只能笑着搪塞过去。 “姐姐是王妃,事情多,一时没想到,赶明儿带你去王府,你想要什么自己挑。” “好啊,好啊,谢谢姐姐。” 唐宜给在场中人都分了礼物之后,就提出了要去见见姜融的生母。 姜临再没有什么不依的,吩咐管家好生带着他和姜融过去。 姜融没想到,他还能记着去看看她生母,想起娘亲刚才跟她念叨说想见见女婿,心中不免多了一丝触动。 在去往她娘住的院子的路上,姜融静静地走在唐宜身边,没有说话。 唐宜开口道:“听说你娘身体不好?” “嗯,老毛病了,我在想办法帮她治病。” 唐宜点点头:“落英会医术,待会儿让她给你娘把把脉。” 姜融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娘的病,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来看过,都是束手无策。 绝大多数人连她是中毒了都诊不出来,给落英看看就看看吧。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没有办法而已。 见到女婿,薛氏脸上竟然多了一丝血色,满面笑容地上下打量着唐宜。 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都是非常温顺且诚恳地回答,丝毫没有怠慢薛氏的意思。这让薛氏非常满意。 坐了一会儿之后,唐宜就叫落英上去给薛氏把脉,自己则同姜融说:“娘子,我刚才进宫,陛下赏了我一些天竺国进贡的药材。其中有一支百年人参,我拿过来给岳母用,希望能够缓解一下岳母的病痛。” 姜融眼睛一亮,百年人参,她娘正好需要! 这种年份的人参,可是能吊命的,虽然她娘中的毒不是百年人参可以解的。但是能够吃一段时间这参,也能够让她固本培元,再多撑一段时日。 可是,明明唐宜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啊。百年人参他自己应该也需要吧。 “可是你的身体,” 唐宜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笑道:“无妨,我自己还有的。” 姜融神色复杂地看了唐宜一会儿,也不再推辞,郑重地道谢道:“谢谢公,夫君,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唐宜也不推辞,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薛氏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在一旁耳语,样子甚是亲密,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个女婿,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且对她女儿也好。说是身子不好不过来了,又撑着赶过来,想来是把她女儿放在心上的。 目前看来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倒是薛氏开口赶人。 “你们便回去吧,左右我这里无事,我也想歇一会儿了。” 姜融不舍地握住她娘的手道:“娘亲,您放心,我已经跟夫人谈好条件了,以后她会让您好好的养身体,不会再让您做活了。我会每隔三天就派人过来查看您的情况。你让您身边的迎春有事就过来找我,千万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薛氏点点头:“娘知道,你放心吧。” 这时,落英开口道:“我给夫人开张药方,药材等我到外面配好了再送进来。夫人记得一定要在自己院子里熬,不要让别人经手。” “好,谢谢落英姑娘,也谢谢时均了。” “岳母不要客气。娘子,母亲这边需不需要人手,我可以派一个人留在这。” “你身边还有没有会武的仆妇?” “有的。” “那好,就有劳你帮我找一个人这样的留在我母亲身边吧,我实在不放心。” 唐宜点点头,看向落英。 落英道:“那就让明月过来伺候夫人吧,刚好她也懂些岐黄之术,可以服侍夫人汤药。” 唐宜来的时候,门房还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要让他走正门还是走侧门,唐宜走的时候,连侯爷也亲自出来送行。 门房心中一阵后怕,幸好没有让这位姑爷走侧门。 回去的马车上,姜融和唐宜相对而坐。 姜融戏谑问他:“唐大公子送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真是财大气粗啊。” 唐宜挑眉笑道:“夫人是吃醋啦?” 姜融撇嘴道:“我倒是没空吃这个闲醋。” “那夫人还把你全部的嫁妆都送给了我那个好母亲,我可有说过什么?” “你,你都知道?”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那母亲还派人大张旗鼓地到你嫁妆上的铺子里去赶人。” “那我都已经破了这么大的财了,你还把财往外送,我们两个碰到一起,先别说赚钱了,活脱脱成了散财童子啊。”姜融郁闷地道。 第四十三章 吃醋 “哈哈哈。”唐宜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愉悦。 “你还笑,你是不是傻呀?” 唐宜嘴角噙着笑,看着姜融,认真地道:“我发现啊,花钱是比赚钱来的痛快。特别是为自己喜欢的人花钱。” 姜融一愣,旋即脸上爬起一抹红云,只抓住前半句道:“花钱自然痛快,但是花钱的人若也是那个挣钱的人,可能在花的时候就知道节制一点了。” 唐宜挑眉:“娘子,这是在调教为夫?” 姜融气恼,抬脚踹在他的脚背,怒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别以为花些钱,就能让我原谅你?” 唐宜捂脚痛呼,然后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姜融有些心软,抿了抿唇,倒了杯水给他。 唐宜喜滋滋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姜融,拱手讨饶道:“我知道,我不敢以做这点小事奢求娘子的原谅。镯子的事都是我的错,不管娘子原不原谅我,我都要说声抱歉。是我不识好人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如此态度。” 姜融哼了一声,心中的气确实消了一些。 “镯子的事,我没有生气,我才没有你那么小气呢。” “那娘子是因为什么?”唐宜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一开始不是就约法三章了吗,还是划清界限互不干涉最好。”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你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我,可见是生了气的。” 姜容一噎,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审视自己的内心,确实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呢? 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芳芷的身影。 但是,她不想让唐宜察觉到她的这点小心思。 免得他还以为她吃醋了呢。 于是,她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升官了,恭喜你啊,没想到这一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能赶来侯府接我,确实也算是很有诚意了,多谢你。” 唐宜一脸讨好地看向她:“娘子,那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可以原谅我吗?” 姜融本就不生气了,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那行吧,这次就先原谅你了。毕竟你可是升官了,我可惹不起。” 唐宜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道:“娘子切莫打趣我,咱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谁惹不起谁。 今日我升官之事,其实也有娘子的一份功劳,还是头功的那种。” “哦,这是怎么说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唐宜深深地看了姜融一眼:“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娘子要抬芳芷为妾说起。” 姜融微微皱眉:“这事与芳芷也有关?对了,她不是逃家了吗,你找到她的下落了?被偷去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夫人可知芳芷逃家之后去了哪里?” “齐王府?”姜融大胆猜测道。 唐宜目露欣赏之色:“娘子真乃神机妙算也。” “你升官与齐王有关,你又提起这一切都要从芳芷说起,那齐王与芳芷,肯定有点关联。” 唐宜点头:“是啊,谁能想到,芳芷偷了我的东西,竟然会去找了齐王。” “芳芷她偷了你什么东西?” “那可多了,她偷了我书房里的一堆文稿,然后里面有一张佛像图。” 姜融回忆起刚才在侯府的时候,她父亲说起的唐宜升官的缘由,突然恍然大悟。 “你不会是在你的书房里放了一张假的佛像图,然后被芳芷偷去送给齐王。然后齐王以为是真的,就拿着进宫去献宝了?” 唐宜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道:“那只是我闲来无事随便画画的。谁知道齐王竟以为是天竺国进贡的画像的临摹图。” 姜融啧啧摇头:“你这人怎么这么有城府,你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芳芷上钩吧。” 唐宜苦笑道:“我虽确实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但是等她上钩,却等了好几年,直到昨天她才开窍。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娘子这股东风。” “那真是承让了,你一个大周第一才子,连一个小丫头都骗不上船,原来是浪得虚名啊。” “是啊,多亏了娘子。以前我防备这些奸细防备得紧。让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得知我的隐秘。 但是娘子的反其道而行之却让我受益匪浅。我以后对付旁人也要用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法子。” 姜融有些心虚,其实她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当时看着芳芷讨厌,就想要用抬她为唐宜的妾来吓唬吓唬她,让她自己主动离开尚贤院,免得在她跟前碍眼。 谁知道,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芳芷果然沉不住气,到处找人帮她离开唐宜身边。机缘巧合下,又促使唐宣夫妻失和,大打出手,让罗氏流产。 芳芷才只能铤而走险,偷了唐宜的东西去投靠齐王。 “这事倒也挺巧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没了芳芷这枚棋子,我也能轻松一点。算是对你我二人都有好处吧。 芳芷这次弄巧成拙,她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会不会连累到你? 齐王肯定能猜出是你动的手脚,他被陛下责罚,会不会找你麻烦?” 唐宜倒是无所畏惧:“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找我麻烦,但是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投鼠忌器,也并不敢把我置之死地。” 姜融稍稍放心些,问道:“齐王对你的态度是不是比较复杂,一边想要搞死你,一边又想拉拢你?” “是啊,娘子英明,你夫君我是如履薄冰。娘子来之前,我一个人应付稍显艰难,以后有娘子助我,我定如虎添翼。” “谁要助你,只是在也符合我利益的前提下帮你些小忙吧。” “这就足够了,多谢娘子!” “唐宜,你给我娘家送那么多礼物,我心疼。”姜融还是决定好好跟他说说这个事。 “那你把你的嫁妆都给了我继母,我也心疼。” “这不一样,我会想办法拿回来的。” “我也会想办法,让这些礼物创造出更大的价值的。”唐宜认真地道。 “你放心,我知道他们待你不好,我以后会帮你十倍百倍的要回来的。” 姜融心中一暖,点点头不再说话。 突然,唐宜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食盒,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的点心,便道:“这点心看着精致,我能尝一尝吗?” 听唐宜说起这个,姜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面对唐宜道:“你每样只能尝一块,其他的我还有用呢。” 唐宜的表情有些委屈。 “好了,这是你大妹妹做的,你要是喜欢吃,下次让她再给你做吧。她做好的时候还巴巴地想请你来吃呢,是你自己说没空的。”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确实被芳芷给缠住了嘛。” “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要去几间铺子看看,待会儿到了西市,你先回去吧,回去叫宥姐儿再给你做一些热乎的。” 唐宜想起这事儿之前她同他说起过,便点点头道:“那就让落英陪你一起去,铺子上的事她熟。” 姜融没有拒绝,反正她明面上是没有任何产业的,她这回要去的,一间是唐宜给的绸缎铺,一间是婆母何氏给的杂货铺。 到了要分开的三岔路口,唐宜主动起身下车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去。 他下车再上车的功夫,落英过来扶他,并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唐宜脸色大惊。 看着姜融的马车远去,唐宜神色极为凝重,对朔风道:“你派霜风再去查查你们少夫人外祖家的事。” 第四十四章 唐宜的煎熬 姜融先去的是唐宜给她的绸缎铺,位于西市的兴隆街。兴隆街是西市比较繁华的一条街,店面就有五间,唐宜给她这个铺子,倒是诚意满满。 绸缎铺名为“云裳”,取字“云想衣裳花想容”,十分风雅。 铺子里卖的都是外邦来的布料,花色、样式都与周朝的不同。正因为如此,这家店的生意不怎么好。 要是真的是外邦来的高档货,自有图新鲜爱摆阔的富人买,但是又是寻常货色,大户人家看不上,小户人家又没必要买个外邦货穿上。这就使得这家店有点尴尬。 平日里来买的比较多的,是住在京城的外邦人。 这个姜融在看账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客人却不少,她有些奇怪。 掌柜的认出了落英,忙上来迎接。 听落英介绍,说姜融是少夫人,掌柜的登时脸上绽开了一朵花,行礼时腰都要弯到地上了。 待起身后偷偷打量姜融的外貌,更是惊喜得不得了。 姜融跟他寒暄了几句,就问他:“刘掌柜,这店里生意不错啊。” 刘掌柜笑容满面,看姜融就像看财神爷:“说起这个,还是多亏了少夫人啊。昨儿落英姑娘送来了几张花样子,我派铺子里的秀娘连夜绣了一批帕子、腰带、头巾,店里来的客人都是买这些的。” “是吗,”落英惊喜道,“还是少夫人厉害,这是让咱们铺子起死回生了啊。” 刘掌柜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也多次建议公子改卖咱们周朝时兴的款式,但是公子更想给那些来自外邦的客人留个家乡的念想,这么多年了,都在坚持卖外邦货。 当然,卖本土布料的这条街上也有好几家,京城中更是数不胜数,也有不少亏本的,还得是少夫人的花样有巧思,才能吸引到客人。” 刘掌柜这拍马屁的技能还是不错的,姜融听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掌柜过奖了,还得是刘掌柜行动快,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第一批绣品出售了。” “我老刘就是闲不住,有了好的点子就想马上把它用起来。” 姜融点点头:“我想看看店里的布料。” “少夫人请,老朽陪您走一圈。”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让落英陪着我就行。” 姜融就在铺子里逛了起来。其实,铺子里卖的东西从头到脚都挺齐全的。进来一个周朝人,出去能变成一个行头齐全的外邦人。 除了料子质量一般之外,其实料子的花色、款式都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异域色彩浓了些。 姜融不禁对落英道:“你家公子,真不愧是专管与外邦来往的,就连自己的私产都与这些有关,看来他是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些外邦风物啊。” 落英笑笑:“也许,强迫自己喜欢上,强迫着强迫着,假的也成真的了吧。” 这话说的极为无奈,姜融心中一动,想起唐宜初到外邦是去做质子,肯定不是一段开心的回忆,便也能理解落英话里的意思了。 落英继续道:“我家公子从北夷回来后,所有人都从他这里打听北夷的情况,让他仔细回忆,以便获得对朝廷有利的情报。陛下还封他为专司与外邦交涉沟通的礼官,让他一直处在能回忆起过往的环境中。但是,又有谁关心过他在那里受的苦?” 姜融默然,唐宜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除了为质时的煎熬,他回家后好像也没有真心相待的亲人。要是自己换了他的处境,真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这个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苦苦支撑着呢? 她对落英道:“还好,你们公子有你们这几个真心相待的。” “我们待公子的好,与少夫人您是不一样的。”站在一处漂亮的波斯国长毯前,落英认真地对姜融道,“少夫人,公子以后劳您多费心了。虽然我是奴婢,说这种话僭越了,但是奴婢就斗胆了,奴婢以后同样愿意为了少夫人赴汤蹈火。” 姜融心里有些感动,唐宜任凭有多少困苦,也至少有人真心相待。 但是,落英说,与她的真心相待是不同的,她不能苟同。世间情感千千万,只有虚情假意各有不同,真心却都是一样可贵的。 “我尽量。”姜融回道。 目前来看,还是唐宜对她费心多些。投桃报李,她也确实可以费点心。 逛了一圈,她大致了解了店里的情况。 这家店要想好好盈利,就得进行改革。可以把外邦元素作为主打特色,但不能从外邦商贩那里照搬货品了事。 而是需要根据外邦的布料来织出、绣出独具特色的布和其他绣品。 简而言之,就是走精品路线,用质量和创意吸引那些有钱人前来购买。 刘掌柜听了姜融的想法,赞许地点点头:“小的明白少夫人的意思,但是这样的话,就需要有几名比较有品位的,能自己设计花样的师傅,对现有的布料花样进行融合创新,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香饽饽,一时之间难请啊。” 姜融道:“我知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每隔半月派人送来一批新的花样子,你只要让织工、绣工照做就行。当然,店里每次进了新货,你要派人每样送一点到府里来给我看看。” “是,小人遵命。”刘掌柜看她的眼神有些崇拜,“少夫人,您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养了一位能人啊,昨儿送来的花样子不会就是她画的吧?” 姜融笑了起来:“刘掌柜,只有一个能人也是撑不起偌大的产业的,你要是有什么好苗子推荐,我倒是可以让能人调教调教。” “好,我给您挑选挑选,到时候再回禀您。” “对了,本店来往的供货商名单,你可以给我一份吗?” “当然可以,小人这就去拿。” 刘掌柜马上去柜台里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出来交给姜融。 “少夫人,咱们小店跟很多外邦商贩拿过货,谁有新的货我们一般都收,所以这名单有点多,劳您费神。您要是看了觉得谁不好,我们就不跟他拿货了。” 姜融噗嗤一笑:“我都没有与人家交往过,谁好谁不好还是要靠掌柜的你来分辨。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一些常往来的,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生意想跟他们谈呢。” “少夫人深谋远虑,小人佩服。” 出了“云裳绸缎铺”,落英问道:“少夫人,接下来是去夫人给的那间杂货铺吗,就隔了一条街而已。” 姜融摇摇头道:“落英,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少夫人请讲。” “那间杂货铺,你找人帮我卖了,再替我找处店面,不要对外公开东家身份,我用来要开香铺。” 落英眼睛一亮:“少夫人这是要使金蝉脱壳之计?” 第四十五章 至臻阁 姜融一脸真诚地看向落英:“是有此意,但能否真的脱手,还要看落英姑娘的帮忙。” 落英郑重地回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尽心去做。只是那个杂货铺不是夫人给您的吗,您就这样转卖了,夫人会不会对您发难?” “夫人既然已经把铺子的房契地契还有里面伙计的卖身契都给我了,那就是任凭我处理的意思。她为了这点小事对我发难,那我就只能再向她哭穷,跟她再要几间铺子了。” 落英扑哧一声笑出声:“少夫人真是大智若愚啊。” 姜融瞪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自然是夸您呢,这世上少有像您这样坦诚的人。在夫人面前,您若是找一些借口,反倒会让她生疑,但是您直接哭穷的话,反倒让她没有话说了。感觉您对我家夫人很了解啊。” “了解谈不上,只是世上贪图钱权之人,作风何其相似。我娘家那位继母也是如此,一通百通罢了。” 落英拱手道:“,奴婢受教了,所以您才直接把您所有的嫁妆都给送出去。是因为您知道破釜沉舟才能柳暗花明。” “好啦,你说话也是拽来拽去的,就跟唐宜似的,多累呀。” “是是是,那奴婢以后多跟您学。” 姜融点点头:“好落英,你若能弃暗投明,我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落英笑得开心,不禁问道:“少夫人,奴婢见了您就觉得异常亲切,但是您不担心我对您是虚情假意,背地里听我家公子的,对您不利吗?” 姜融笑道:“你既说我坦诚,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一来,我身边人手不足可用的人没几个。二来,我本就答应帮你家公子赚钱,我现在所做的就是在替他谋划,所以没必要避着你。帮他做事当然要使唤他的手下啦。” “原来如此,那奴婢真是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自己得了您的青睐了呢。” “你们三个跟在他身边的确实都很得我青睐。在这一点上,我是很羡慕唐宜的。虽然我身边这两个丫头也不差,但是阅历方面与你们还是不能比。希望我能一直请的动你们。” “少夫人说笑了,您自然是一直使唤的动我们的,我们家公子,待您是真心实意的。” “行,你这话我记下了。” “那夫人接下来是要回府里吗?” 姜融摇摇头:“我想去一下至臻阁。给公婆敬茶的时候,我看到满屋子女眷首饰头面都很精致,我也想去选两件。” “遵命。”落英探出头去,吩咐车夫往至臻阁去。 她转回身来,又对姜融道:“少夫人想要首饰的话,以后跟我说一声就成,我让至臻阁派人把首饰送到府里,任由您挑选。” “是吗,那想必你家公子很有钱了,婆母不会觊觎他的财产吗?” “觊觎,怎么能不觊觎呢。我家公子很有钱算不上,但是日常开销还是足够的。他毕竟有官职在身,有俸禄可领,还有自己的一些产业,并不为夫人所知晓。芳芷在他身边试探调查许久,也没有让他知晓分豪。但是为了少夫人破例几次,也是无妨的。” 姜融想着,以后要是让至臻阁能派人直接去唐府找她,倒也方便,便点头笑道:“那感情好啊,以后我有需要了,就跟你说。既然我答应帮他赚钱了,花他一点钱也不算委屈了他。” 落英捂嘴笑道:“不委屈不委屈,夫人多赚点,赚了给自己花就是,别给公子省着。” 姜融嘴角含笑,真是觉得她的这几个丫鬟都有趣得紧。 不一会儿,至臻阁就到了。绸缎庄和杂货铺在西市,西市卖的多是寻常百姓用的。而东市卖的则是名贵一点的商品。至臻阁又在东市的黄金地段。 这是一家闻名京都的多宝阁。里面售卖的东西,价格不菲,是京城的贵公子,世家小姐最喜欢去逛的地方。 至臻阁共有三层,第一层售卖一些精致的点心,也摆了一些桌椅,供客人喝茶谈天。每月初一、十五还聘请了乐师歌伎弹唱舞蹈,或者说书。有不少文人雅士会放在这里开诗会,雅集之类的。有油烟的炒菜是不卖的。 二楼是售卖绫罗绸缎成衣鞋袜的,三楼是售卖时兴的或者有名的匠人像有乐娘子做的珠宝首饰,古董文玩等。 可以说越往上走,越不是一般人能去得起的。 下了马车,守在门口的堂倌看到姜融一些人穿着不凡,就知道是贵客,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进去之后,很快就从柜台那边出来另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人,来问姜融是要买些什么。 姜融想上三楼去看看珠宝首饰,但是有落英跟着,就不太方便。 她还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让落英不要跟着,就听得落英主动道:“少夫人,奴婢听着一楼说书人讲的故事有趣,想坐着听一会儿,夫人可否让奴婢躲个懒?” 姜融自然没有不应的,点头随她去了,等她离开,姜融跟银宝说:“你去把马车里的那盒子点心拿过来。我在三楼的雅间等你。” 姜融就带着金宝在那个小厮的带领下,往三楼走去。 到了三楼,小厮很自然地把姜融带进了最里间的,与外面有一墙之隔的雅间“忘忧阁”。 这个阁子跟外面的完全隔离,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很是隐秘。 进了忘忧阁,那小厮非常高兴地朝着姜融行了个礼道:“小姐,恭贺您大婚之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您了!” 姜融朝她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把里面的糖果递给他:“十安,给你吃几颗喜糖,喜是虽不如何喜,但是看到你们就是喜了,改日再跟你叙旧,你帮我把表弟请来。” “好的小姐。”十安捧着喜糖,乐颠颠地出去了。 很快,就有一个身形挺拔,唇红齿白,略带女相的少年冲了进来。 他一见到姜融,眼睛里就起了一层雾气,撅着嘴委屈地道:“姐姐,我还以为以后都很难见到你了呢。” 姜融心下也有些怅然,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会呢,小年,姐姐即便嫁了人,也永远是你姐姐。” 第四十六章 表弟 薛祈年神色放松了点,但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仍旧盛满了澄澈的担心。 他走过来,站到姜融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由赞叹道:“姐姐风采,嫁人后倒是显山露水了。只是唐丞相府,我也打听过,那是个龙潭虎穴啊,姐姐,你对我还报喜不报忧?” 姜融知道他误会了,忙道:“不是的,我这几天,过得真的还行,今日也按时来回门了,连侯爷侯夫人都不敢给我脸色看。” “那我那便宜姐夫呢?”薛祈年一针见血地问道。 “我来见你,还能带着他不成,自然是让他先回去了。” 薛祈年却是不太相信:“我不信,听说他新婚夜就犯病了,哪能有力气陪你回门?” “他陪我去了的,你不信,你自己再查。他身子确实不好,让他先回府去了。” “那这么说,你夫君人还挺好的。” 姜融点点头:“目前来看还行吧。” 薛祈年拉着姜融坐下道:“姐姐,我很担心你啊。” 姜融心中一暖,拍拍薛祈年的肩膀道:“姐姐知道,但是姐姐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你该对我有些信心。” “姐姐的能力我当然知道,要不是你,这至臻阁也不会经营得这般好。我只恨我能力太平庸,都不能帮姐姐什么忙,也阻止不了你嫁给那个病秧子。” “小年,你不必自责,你的能力已经很好了。你才十五岁,就已经能经营这样大的一家店,照顾好薛家还在的人,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姐姐这边都还要你帮忙呢。” 薛祈年一听自己还有能帮得上姜融的,顿时就摩拳擦掌起来了:“姐姐,你有事尽管吩咐!” “嗯,你别急,事情多着呢。” 姜融打开桌上的食盒道:“你来看看这几样点心,可还够格放在一楼售卖。” 薛祈年凑了过去看,点头道:“嗯,这外形做的真好看,这两种是花糕吧,玉兰花和桃花,一眼就看出来了,栩栩如生,色泽也好,很逼真。色这一关是过了的。” 薛祈年又把目光落在另一块淡绿色,树叶状的糕点上,问道:“这块是绿豆糕吗?” 姜融笑着摇摇头:“非也,你可以先尝尝。” 薛祈年也不急着尝,而是低下头闻了闻,眼睛一亮道:“我似乎明白了。” 然后,他才用手轻轻拈起那块绿色糕点,咬了一口,细细品味。 “嗯,果然茶香四溢,绵软清甜,好吃!我再来尝尝这两块花糕。” 桃花糕也是绵软香甜,但是这玉兰花糕,他一口咬下去,就酥得掉渣。 “好吃,这几样糕点各有特色,都十分美味,又不是甜的发腻那种,老少皆宜,一点不比现在一楼买的那些差。姐姐,你怎么厨艺也这么好了,你不是最擅长刺绣和制香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姜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却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样样精通,这是唐府中一位小姐做给我吃的,我瞧着好,就想着拿过来给你看看。” 薛祈年有些惊讶:“唐府中的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唐宜的妹妹。” “唐宜的妹妹?她拜托你拿出来寄卖?” “那倒不是,小年,这位小姐遇到了点麻烦事,求到了我这里,我看她自己倒是个有志气的,能帮就帮一把也无妨,也许还能给自己多个盟友。” 薛祈年沉默了一会儿道:“姐姐,按理说你的决定向来没出过什么错,我不该置喙。只是姐姐,你与那位小姐认识了才几天,她怎么知道你能帮她,不会有陷阱吧?” “小年,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来找我,确实有种种种因素的促成,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也是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庶女在为自己的生存找寻出路吧。 当然,我也不是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人,是她也给出了极大的诚意。” 姜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薛祈年:“这是这几道点心的方子,她已经送与我,能卖多少钱,能分与她多少钱,都由我们决定。” 薛祈年眉头一挑,打开纸笺来看:“这我倒是没想到,这人还挺能破釜沉舟的。” 姜融叹息一声:“我在她身上,确实看到了几分当年的我的样子。” “此人确有几分姐姐的风范,但是她纯粹是深闺弱质,根本没有与外界沟通的途径,也亏得是遇到了姐姐这样的好人。不然,非得被骗得渣都不剩。” “这么说,小年是同意帮忙了?” 薛祈年扬了扬手中的方子道:“看在这方子的份上,也可以一帮。她的命脉捏在我们手中,想必也威胁不到我们。” “嗯,我有数,即便与她合作了,也不会对她掉以轻心的。价格还有分红,就由你来定吧。” 薛祈年点点头,盘算了一下道:“姐姐,这样的点心,放在至臻阁卖,销路是不愁的。价格应该在二十文一枚左右,她只出了方子,而食材售卖都要我们来出,给她的分红,我准备按每月定额给她。” 姜融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小年,不愧是外祖父教出来的好孙儿!” 薛祈年脸一红:“姐姐谬赞了,也是姐姐教得好。姐姐,具体能给她多少,我要等售卖半个月再看。” “行,这是自然。” “还有,我不与她按量分红,却必须得跟姐姐按量分红。每块糕点,我要给姐姐一半的利润。姐姐不许推辞,我这么做,也不会亏本的。” 姜融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嫁了人后,之前的那些铺子都被赵氏收了回去,我手头,确实缺银子用。” 薛祈年目露担忧:“姐姐,银子不够用就找我呀,你跟我还客气吗?” “这不来找你了吗,现在还有一些私房的,你知道,我管钱管惯了,老是想着以后要是有用钱的地方该怎么办。” “那你要用钱就派人捎个信给我,我马上把这几种糕点做出来售卖,好给你分红。” “不急,这也只能当个零花,你帮我给有乐娘子接几个单子,这才是正经。” 薛祈年顿时就来了精神:“哎呦我的好姐姐,你终于肯再出山了,你等着,想找你定做的单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这就拿给你。” 姜融有些头大:“你就不能给我筛选一下吗,做绣活很累的。” “我还能不给你筛选,喏,只给你挑了三单,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融笑着接过:“还是阿弟最靠谱。” 第四十七章 查查太仆寺卿 姜融拿到单子来看。一个是嘉陵郡主的,想要一副九九消夏图,出价三百两;一个是刑部侍郎夫人的,想要一副《心经》,拿去供在佛前祈福,出价两百两;还有一个赫然是唐丞相夫人何氏的,她想要的是一副“送子观音图”,出价两百两。 姜融看着最后一个单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痛失孙子的何氏是不是更加急切得想要这副绣品了。 姜融收起三张单子道:“行,这三个单子我都接了。” “都接了?你真的不是因为太缺钱?”这下,又轮到薛祈年担心了。 “姐姐,我真的会担心你把自己累坏的。” “就这点东西,还累不坏我,以前,我为了在京城闯出点名堂的时候,连续熬了五个通宵都没问题。” “你还敢说,你那次暴瘦,差点吓死我和姑母,万不可再这样了!” “知道了,我现在很空闲,抽空休绣绣就好。不过,你去跟丞相夫人说一声,送子观音图针法复杂,我要多收一百两,她同意我再绣。” 薛祈年笑出了声:“好,我待会儿就派人去。只是,你连你婆母都不放过,真是狠人呀。” “她既然送上门来了,自然不能放过。” 两人笑了一会儿,姜融又正色道:“小年,还有个事,我要你帮我去办。” “姐姐尽管说。” “我要你去查查太仆寺卿这个人的底细,看看他有没有作奸犯科,要是有的话,最好能想个安全的法子揭发他。总之,他人品好便罢了,不好的话,我不希望他没事。” 薛祈年眨了眨眼睛道:“怎么这是,他得罪你了?” “算是吧,反正你先帮我查查他。” “好嘞,遵命。这些宦官人家,都有女眷来至臻阁买东西的,查肯定能查到,你等我消息。” “好,小年,我娘那边,还请你帮我多看顾着点,我也会时常派人回去看望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姐姐。药王谷我已经派人去了,这次一定要把七瓣莲拿下!” “小年,姐姐也不跟你说谢谢了,你有事也尽管来找姐姐。唐府可以请至臻阁派人去送首饰给女眷挑选,你可以派人来与我传话。” “好,那可比在侯府时方便,看来你那个夫君,还是比你在娘家时处境好点的。” “那可不,我那纯纯是赚钱的工具,拉磨的驴,恨不得我时时刻刻干活不吃草呢。唐宜他,至少还占个嫡长子的名头,继母不喜他,也不能做的太过,让人笑话。” 没想到,姜融随口的一句调侃的话,却让薛祈年的眸子黯了下来。 他有些歉意地道:“姐姐,要不是薛家出了那样的事,你也不会是庶女的,是薛家对不住你。现在还反过来要你帮衬薛家,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姜融也变了脸色,她重重地拧了一把薛祈年的胳膊,让他疼得直吸气,忙揉着胳膊喊“姐姐”求饶。 “再说这种话,我还拧你!你难道在心里是把我当成外人的?” 薛祈年连忙摇头:“没有姐姐,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外人!” “那你就不许再说这种话!既然是一家人,又哪来的谁连累谁?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天是有不测风云,但是外界强加给我们的荣辱能动摇我们向好的心吗?” 薛祈年摇摇头,小声道:“不能。” “所以,我们自己要自立自强,而不是怨天尤人,才能傲然于天地间,无愧于外祖父儒商的风骨,记住了吗?” “记住了姐姐,是我错了。” 姜融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包括我,都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包括让你开这家店,也是希望你能有个事做,不要一直沉溺于悲伤之中。你把店铺经营好,就是传承了薛家家风了。至于为薛家平反的事,静待东风,不要强求。” 薛祈年吸吸鼻子,点点头道:“阿姐,我知道的。” “乖。好啦,说着说着,怎么气氛就变得这么伤感了。不说这个了,我这回来,还想带个小丫头回去,我这刺绣的活计,也该有人帮我分担一下了。” 薛祈年终于笑了起来,撒娇道:“姐姐只要小丫头吗,就教给弟弟我呗。” “哈哈哈,你不是这块料,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吧。” 薛祈年瘪瘪嘴:“看不起人。” “你不是养花养的挺好的吗,继续钻研此道,倒也有可能成为一方大家。” “姐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最近养了一盆极好的兰花,想送给你做新婚贺礼的,直接送到侯府去又怕被你那恶毒继母贪了,就还没动,今儿你就带回去吧。” “好啊,那就让你姐姐我也风雅风雅。” “那你要的小丫头是阿福吧?” “嗯,那丫头粘我,我信得过她。” “那可不,待在我这一天天的尽问你什么时候来看他,我一点也养不熟,果然谁捡的就跟谁亲,你快带回去吧。” 姜融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便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也让她时常回来看你。” 薛祈年傲娇地道:“谁要她来看我,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一样,你带走才好呢。” 姜融也不戳穿他,笑着站了起来:“好,那你随后把她送来我府上,我直接带回去不方便,我也该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了啊。”薛祈年有些不舍地起身相送。 “时间不短了,唐宜的丫鬟还在一楼等我呢。” “姐夫他,真的待你好吗?” “还不错啊,你就放心吧。” 薛祈年没有再追问什么,他心中盘算着,下次去唐府送至臻阁的东西,他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瞧瞧那个病秧子。 姜融走到门边,想起什么,就道:“行了,你还不快送我几样首饰,我好带去交差。” 薛祈年一拍脑袋:“我也忘了,不过,东西已经给姐姐准备好了。” 开了门,十安就捧着一个托盘的首饰等着了。 “小姐,您看看这些喜欢吗?” 薛祈年给姜融挑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姜融点点头:“都不错,我就先拿一个吧,免得人家觉得我怎么突然这么财大气粗。” 姜融拿了一对翡翠镯子和一对金镶红宝石的镯子,走向楼梯处。 第四十八章 薛家浩劫 落英说是听说书,就真的认认真真地听说书。 台上正在讲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她听得入神,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一扭头,就看到姜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底甚是清明。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站了起来道:“少夫人,是您啊,吓死我了。” 姜融哭笑不得:“你这样子,我都怀疑刚才在侯府里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个被掉包了。” 落英吐了吐舌头,随着姜融往外走,骄傲地道:“少夫人见笑了,躲懒我可是认真的。” 她这理直气壮的话让姜融身边的金宝银宝都笑了起来。 金宝夸赞道:“落英姐姐真是性情中人。” 银宝则打趣道:“落英姐姐是听才子佳人的故事听出神了,莫不是怀春了?” “呸,你这小丫头,人不大,什么话都敢说,少夫人,您看银宝她,没羞没臊的。”落英总算是红了耳根。 姜融正看戏看得热闹,闻言也加入了打趣落英的行列。 “你要是有看中哪个后生,尽管同我说,我帮你去跟你家公子说。” 落英一跺脚:“少夫人,你怎么也同她们一样!” 几人笑着走上马车。 落座之后,姜融拉过落英的手,取出那对翡翠镯子就给落英戴在手腕上。 落英吃了一惊,忙想回绝,却被姜融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她不敢用力,只能用语言拒绝:“少夫人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姜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就不能要我的东西,还说,把我当成跟你家公子一样。难道,你家公子给你东西,你也这样推来推去?” 落英彻底偃旗息鼓了,只能道:“那,那奴婢就收下了,多谢少夫人!” “不客气。”姜融笑得高兴。 “那,那金宝和银宝呢?” “都有都有,你不用替他们操心,还有陆离、木兰,都有!” “少夫人真好。” “嗯,你也好!” 落英的脸更红了。她心里,确实觉得这位少夫人很不错。有相貌,有头脑,待下人还好,真是难得的主子了。 就是待公子嘛,两人还不熟悉嘛,还得再相处一段时间。 “夫人,您就没有给自己买吗?” “有啊。”姜融撩起衣袖,落英就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宝石金镯子。 “好看吧,是最新的款式?” 落英点点头:“夫人的眼光错不了!” 她心中不免嘀咕,好看是好看,怎么感觉样式这么眼熟呢? 对了,这不是跟先夫人留给公子那对镯子很像吗! 她心里默默地为自家公子捏了把汗。 这下可好,人家少夫人自己买了一对类似的,您那对,可能真的很难再送出去了。 马车里渐渐安静下来。 姜融手肘支在身边的窗棂上,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思绪却回到了薛祈年身上。 再过七天,就是寒食节,就是小年的十五岁的生辰,她想送他个礼物。 礼物是早就想好的,她想为他制一种香,只是还没着手做。 回去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她还要想法子开导小年,寒食节又是祭奠亡灵的日子,她担心小年又闷闷不乐,不肯过这个生辰。 薛祈年是她外祖父唯一在世的孙辈了。 八年前,她的外祖家,江南首富薛家突然倾覆。一场大火将繁花簇锦的薛家大宅焚烧殆尽,大火足足烧了半月有余才熄灭。 据传,这场大火乃是薛家老太爷薛百万亲自纵的。他犯下大错,朝廷正派人来薛家调查,薛百万自知事将败露,便纵火自焚,畏罪自杀。 他在商场叱咤风云,雷厉风行,没想到赴死的时候也那么决绝,把他家嫡系血脉一十六人锁在房子里,一起死在火场。还有旁系、奴仆,也在那一夜遭人暗杀,说是被同伙给杀害的。 当是时,整个薛宅哭声震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头来处理现场的官府众人都吓得胆寒,有几个直接吐了。 薛家人死绝,一应书信账本尽皆成了灰尘,所查之事便不了了之。 但是,从那以后,举国上下皆是谈薛家色变,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因为,凡事试图为薛家吊唁,为薛家不平的,都被朝廷有意无意地贬官,甚至正法。 便是最傻的也明白,薛氏已经失了圣心。 薛祈年,是这场浩劫薛家唯一的幸存者,或者说,还有姜融母亲这个外嫁女。 薛祈年当时七岁,正与九岁的姜融在一起玩,他们为了探险,钻进了薛家一处废弃已久的园子寻宝。透过门缝,他们看到外面亲人被屠戮的场景,还有漫天的火光,姜融当机立断,就拉着薛祈年躲到了一口偏僻的井里。 两个小孩子整个身子浸在水里,只有头部露出水面可以呼吸。 在烈火辟剥,浓烟滚滚的炼狱时刻,他们两人死死抠着井壁,依靠着井里的水没有窒息。 但是,两个小孩子毕竟体力弱,特别是薛祈年,从小还身体不好。挂了两个多时辰,他就撑不住了,几次滑到水里。 是姜融死死抓着他,让他能缓一缓。但是姜融自己的双手,却被磨得鲜血淋漓。 最后,有一批黑衣人进来搜查。姜融学过潜水,也是她有先见之明,提前教了薛祈年潜水闭气的方法,两人整个人浸到水里,才躲过了搜查,活了下来。 等那些不明来历的人走了之后,姜融又带着薛祈年在重重尸体中找到一条路,顺利逃出薛宅,来到外祖父给她置办的一个庄子里,找到一些银钱,辗转将薛祈年带回京城。 在姜融娘亲的帮助下,薛祈年在一个小店铺里当伙计,慢慢地成长历练起来。 薛祈年对姜融掏心掏肺得好,也是姜融对他不顾性命的维护。他们之间,早已是超越生死的信任和齐心。 只是,薛祈年之所以能安然活下来,除了有姜融母女的悉心照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是因为,薛祈年并非是姜融大舅薛景瑞的亲生子,薛百万的亲孙子。 他是薛家的养子,并没有上族谱,所以也因为这个顺利地逃过了追杀。 薛祈年的亲生父亲是薛景瑞的救命恩人,临死前将薛祈年托付给薛景瑞,薛景瑞就把他当做亲生子来养。 从火海里逃出来后,姜融就把薛祈年的身世告诉了他,希望他能改了薛姓,自寻生路。 但是薛祈年却不愿意,坚定地认定自己是薛家人,还立志要找机会重振薛家的门楣。姜融拗不过他,就在暗中栽培他。 幸而薛祈年也不负所望,慢慢地自己掌舵至臻阁,成为京城里有名的富商。 想起这些,姜融心情就有些沉重,幸而马车及时停下,落英道:“少夫人,咱们到家了。” 第四十九章 爱生气的男人 姜融一回来,就是饭点了,陆离过来拜见说,唐宥小姐做了一桌子菜,拜在正房,请少夫人过去吃。 摆在正房,那就是还有唐宜在喽。 唐宥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哼,她有空倒要问问她,要是自己只是她接近她大哥的工具,她就不跟她亲近了。 姜融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又想起落英对她说的话,希望她对她家公子费点心。 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看在唐宜的婢女为她做了不少事的份上,勉为其难过去吃个饭。 姜融过去的时候,正则堂的前厅里确实摆了一张大大的四方桌,桌上摆满了美食。 唐宜已经坐在桌前了,唐宥卷着袖子,正在殷勤地布菜,嘴里还念叨着:“嫂嫂怎么还没来,大哥,待会儿你亲自去叫一趟吧。” 姜融的脚步一顿,顿时犹豫起来,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该回去,等着让唐宜亲自来叫。不然,也太好哄了,以后唐宜想要拿捏她怎么办。 正在这时,唐宥却看到了她,高兴地喊道:“嫂嫂,您可算来了,快来坐,尝尝我的手艺。” 姜融被她拉到唐宜旁边的位置,请她坐下。 唐宜温润的眸子看向她:“回来啦。” 姜融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转到离唐宜最远的位置,也就是唐宜对面坐了,还掩饰般指着面前的一道宫保鸡丁道:“我爱吃这个,就坐这儿吧。” 唐宥没有察觉异样,连连点头道:“嫂嫂好眼光,这是我的拿手菜。” 姜融拿起筷子就要去夹,一抬头,刚松了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的视线刚好能触及对面唐宜灼灼看着她的眼神。 额,这个位置也不好。唐宜这人看什么呢,这么多好吃的还不够他看的? 她只能微垂着眸,静静地吃她的饭。想着快点吃完可以离开这里。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唐宜倒没有再同姜融说过什么话。 倒是唐宥,非要给两人布菜,不肯坐下吃。桌子边,全程都是她在叽叽喳喳讲每道菜的做法,她的构思。 听得姜融觉得很有意思,渐渐地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了。 幸好有唐宥在旁边,不然,这顿饭真的会吃得很煎熬。 不过,唐宜就没那么舒心了。 他听了唐宥的介绍,伸筷子想去夹来尝尝,就被唐宥先一步把菜端到姜融面前,狗腿地请她嫂嫂先品尝。 他想去夹另一道,唐宥又抢先端走放到姜融面前。 如是这般好几次,唐宜索性放弃挣扎,只愤愤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一脸幽怨地看着唐宥和姜融。 姜融忍着笑,装作没看到,心中的拿点子面对唐宜时的不痛快一扫而光。 唐宥觑着姜融的脸色变好,也十分高兴,附到她耳边,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嫂嫂,我听说大哥哥惹你生气了,我替你教训他!” 姜融笑眯眯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唐宜终于停下筷子,幽幽道:“你们敢不敢再明目张胆一点?” 唐宥像是吓了一跳般惊慌地道:“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唐宜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大妹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会道?” 唐宥有些脸红,轻声道:“多亏了嫂嫂的教导。” 唐宜看了姜融一眼,眼神中带有探究和欣赏:“你倒是会调教人。” 姜融立马回应道:“彼此彼此。” “比不上娘子,我这里刚跑了一个。” “你谦虚了,恐怕她哪一只脚先迈出唐府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唐宜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是也没有再反驳。因为他突然看见姜融手腕上戴着的那对金镯子,顿时就没有心情跟她斗嘴了。 姜融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仍旧坦然地吃着饭菜。 唐宥不知道两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只觉听得云里雾里,不由挠挠头道:“大哥,嫂嫂,你们都厉害!” 唐宜脸色不是很好,抿了抿唇,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姜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男人,也太爱生气了,玩不起以后不陪他玩了。亏她还想着落英的话,想着这次先原谅他了,没想到,他会为了镯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甩脸子给她看。 见唐宜走了,唐宥有些不安:“嫂嫂,大哥哥是不是因为我不给他吃菜生气了?我看他还没吃饱吧。” 姜融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他这么大人了,要是气量这么小,也是不可思议了。要我说,妹妹以后单做给我吃就是了,咱们放在我那屋吃,多自在?” “那,大哥哥会不会不让我进门?” “他要是敢不让你进门,我就住到你屋去。” “哈哈,好!”唐宥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点头道,“我都听嫂嫂的!” 姜融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抬眼问她:“你不后悔?” 唐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后悔!” 这倒让姜融来了兴致,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问道:“为什么?” 唐宥道:“因为,我知道,大哥哥是好人,断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生我气的。而大哥哥又那么喜欢大嫂嫂,嫂嫂肯定是值得托付的人!” “好啊,原来你心里还是向着你那好哥哥的。”姜融气结,故作生气。 “唐宥摇晃着姜融的手臂讨好道:“我向着哥哥,也向着嫂嫂。我心里,是盼着哥哥和嫂嫂相亲相爱的。嫂嫂来之前,大哥还细细问我,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要我给你多做一些调理身子的膳食,说看你在府里忙这忙那挺累的。他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这么关心过。” 姜融沉默,她也没想再跟唐宜置气啊,每次都是唐宜先生的气。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她一次次去哄吗? 虽说她拿这对镯子,有故意气唐宜的意思,但是,气一气就真生气了,也太小心眼了吧。 姜融撇撇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了,以后啊,你别当这个和事佬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事,就是还不熟,慢慢地会好的吧。” 唐宥点点头:“嗯,嫂嫂这样好的人,大哥哥肯定会珍惜的。我以后就单做给嫂嫂吃,咱们在嫂嫂那屋吃。” 姜融看着这个小心翼翼讨好自己,但又诚恳不作伪的小姑娘,不由心软道:“好妹妹,你的事,嫂嫂放在心上,你放宽心,我尽快给你消息。” 唐宥点点头:“好的嫂嫂,我心宽着呢,有嫂嫂在,我是再无不放心的。” 两人坐着吃好了饭,唐宥就起身告退,要回自己院里照顾姨娘去了。姜融让她带了些饭菜给尤姨娘,便准备回自己屋去休息一下,下午好做香品。 她没走几步,就见唐宜正提着个木桶站在她屋门口徘徊。 她顿时脚步,不明所以。 唐宜看到他,忙讨好地笑笑,喊了一声“娘子。” “你这是做什么呢?” “负荆请罪。”唐宜说得坦然,抬了抬手里的木桶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五十章 赔礼 姜融没想到,唐宜竟然是来道歉的。 她狐疑地看了一下唐宜的脸色,哪有什么不满和气恼,难道,刚才自己误会他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融淡淡道:“进来吧。” 然后自己当先走了进去。 唐宜露出一个笑容,朝想进去的金宝和银宝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金宝银宝脚步一顿,对视一眼,便不再上前。 人在屋檐下,还是不能把姑爷给得罪了。她们就守在门口,要是小姐传唤,她们也可以第一时间进去。 唐宜便转身跟了进去。 这还是唐宜第一次进到姜融这里来。他放下木桶,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环境。 这本是跟他正房相连的耳房,另一边的一间他是作为书房来用,这一间,还是空着的,平时会客会来一下,只是他也没什么客,大都是空着的,陈设都比较简单。 没想到只一天功夫,姜融就把它布置得完全变了样。 陈设说不上华贵,甚至可以说是朴素。青纱帐,素茶盏,摆件也有几件,也都是淡雅的白玉、青瓷之类。 但是又不能说是寒酸,因为触目所及,都让人很舒服,并且有一面墙壁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姜融坐在那里,就像是山林间不染凡尘的仙子。 唐宜不禁夸赞:“娘子这里,不像女子的闺房,倒像是男儿郎的书斋。” “夫君见笑了,我倒是没你想的那么风雅,我那架子书,大都跟经商之道有关,有些还是账本之类的俗物,比不得你那边的圣人之言。用的器物还是婆母那边刚赏来的,算不得稀罕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已。” “我倒不这么认为,”唐宜一边说,一边踱步到一个香案前,香案上摆着一尊有些特别的塑像。塑像前面还郑重地点了香炉,供了瓜果点心。 “世人大多认为,士农工商,贵贱不同,我却觉得,各行各业都是国之要务。特别是商,让各地物产流通,以己所有,换己所需,才是大公德。 世上若无商贾,士族须得躬耕陇亩,武夫也得穿针引线,人人焦头烂额,家国岂能安定?况北地不得江南之织锦,南地亦无缘北国之良驹,人生岂非无趣?” 姜融对他这种看法倒是挺赞同,脸色也好了几分:“算你有几分见识。” 唐宜继续道:“我不仅觉得商贾很重要,还觉得各国间也不应该闭关锁国,而应该摒弃偏见,互通有无。” 姜融想起上午去的那家布料店,那里卖的都是外邦货,也明白唐宜说的是真心话。 “你是因为自己去过外邦,所以有感而发吗?” “可以算是吧,我确实了解不少外邦的风土人情,也因为我在礼部跟外邦人接触的多。一个国家总有值得骄傲和发扬的事物,人应该兼容并包。” “嗯,我与外邦人也做过买卖,确实也被他们的一些风土人情所吸引,想有机会亲眼见识一下。” 唐宜拍手道:“娘子有此志向,令人钦佩,有机会,我倒想与娘子一起同游。” 姜融不接话,唐宜便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他指着面前的那尊塑像道:“娘子,你供奉的这位是什么神明,我怎的不认识?” “唐公子清贵之人,怎会认识此位神明,这位神明可是我们做生意之人最仰仗的财神。” “哎哟,原来是财神啊,真是失敬失敬!”唐宜冲着那尊塑像拜了三拜,“还请财神爷保佑我娘子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姜融哼了一声道:“谁要你替我求了,显得你面子很大一样。” 唐宜从善如流:“那我就替我自己求,请财神爷保佑我,让娘子替我赚很多很多钱,让我这辈子都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个闲散富翁。” “哼,就你油嘴滑舌。” “多谢娘子夸奖。” 唐宜笑眯眯地回到姜融对面,拿起那个木桶道:“娘子,既然我说话还能逗你一乐,那娘子就原谅我之前看到娘子把镯子给了安禧堂那位,都没有问清事情原委,就冲娘子发脾气,惹娘子生气的事吧。” 姜融对上他那个诚恳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别开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生什么气。” “是,娘子大度,绝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我自己这样做了觉得过意不去,便想找娘子赔个不是。” 唐宜把地上的木桶提起来,放到桌上。 姜融看着那么大一个木桶都惊呆了, 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不过,她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原谅你就是了。你不是说我大度吗,那我还怎么好收你的东西。” “我是说真的,真的不用拿什么东西,你都送我一个绸缎铺了。” “娘子先别急着推辞,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可好。” 唐宜从木桶里取出一盆鲜花放在桌上。 “我觉得娘子屋里哪哪都好,就是缺了点生气,这盆鲜花送与你,希望她的芬芳博娘子一笑。” 这盆花一拿出来,姜融的眼睛就瞪大了。 花朵是细碎的小花,每朵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如星辰般密密挨着。花朵是鲜艳的红色,虽小,但连成一片,却像一簇燃烧的火炬,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细看之下,每朵花都很精致,饱满,显得有种坚韧顽强的气质。与京都中常见的花草很不一样。 但是,最让姜融惊讶的不是花的好看,而是,这种花她太熟悉了。 她原先在侯府时在自己愿意来就种了一片。来唐家后也带了种子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种。 因为这花种植简单,生命力顽强,正合了她的心意,她很喜欢。 但是,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野花,因为是在靠近北地那边生长的,所以这边倒很罕见。 唐宜为什么会有? 不过转念一想,他去北夷当过质子,也许是他在那边带回来的吧。 “这是什么花,京都里却从未见过。” 唐宜看着她,认真地道:“这叫平安花,是北地那边的品种。” “平安花!”姜融心头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宜,“你怎么知道它叫平安花?” 第五十一章 忆往昔 这种野花在北地不是什么稀罕物,无人在意,就叫做酢浆花。 “平安花”是姜融自己给它取的名字。 她的记忆回到了八年前。 姜融带着薛祈年从薛宅出逃,一路上隐姓埋名,沿街乞讨。有一次,他们还被人贩子盯上了。姜融及时察觉,拼命把薛祈年给护下来,所以人贩子就只掳走了她一个。 她被捆绑着手脚,堵住嘴巴装在麻袋里,运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关着。本以为这次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是,她却凭着自己身上揣着的迷香迷晕了看守的人,逃了出去。 只不过她被关的地方是在深山,她年纪小,一时转不出去。她在山里露宿了两天两夜,又累又饿,本来很绝望的心情,在她发现了一片开满这种野花的地方后又燃起了斗志。 她鬼使神差地摘了几朵花来吃,没想到酸酸甜甜的,竟然很好吃。靠着这种花充饥,她又恢复了些体力。 她心里便对这种花有了特别的感情,于是,就采了一小把种子装在随身的布袋里。 但是好景不长,她就遇到了追兵,她再次被人贩子抓住,要把她扭送回去关着。 当路过一个山崖,她决定跳崖逃生时,一个男孩子却出现救了她。 这男孩与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却是使的一手好弓箭,几下就把歹人给射死了。 很快就有第二拨追兵追了过来,男孩拉着她的手往山下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要到山脚了,他们累坏了,就躺在草地里休息。 两人抽空介绍了一下自己,当然,两人谁也没说出真实身份,姜融告诉男孩,她叫“阿乐”,男孩告诉姜融,他叫“小军”。 姜融看小军穿着打扮低调中带有奢华,知道他身份非同一般,但是谈话间,小军的言辞多是悲观厌世之语,竟比她这个刚遭受灭顶之灾的小女孩还要没有生气。 姜融想对他说些劝慰的话,但是,有一队穿着盔甲,拿着刀剑的人来寻小军,小军明显变得慌张起来,告诫姜融躲着不要见他们,便准备离开。 姜融拉住他,在他手里塞了几颗花种,对他道:“这个种子能开花,叫做平安花,只要它开着,你也要好好活着,再渺小的事物也有活下去享受阳光雨露的权力,世间有万千美好,不要轻言放弃。” “世间有万千美好,不要轻言放弃。”唐宜看着姜融,眼眸中有万千感激。 “你,你是小军!” 唐宜点头:“嗯,阿乐。” 姜融直接震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宜:“怎么,怎么会是你!” 唐宜也站了起来:“是我,阿乐,要不是你的鼓励,还有你送我的种子,我可能撑不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姜融心里泛起重重波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里又何尝忘记过那个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少年。 她也曾派人去寻过他,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没想到,小军却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还是唐宜! “小军,你居然是小军!那你当时,”姜融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那时的你,不会刚好要到北夷做质子吧?” “是啊,当时的我,沉溺于被亲父薄情舍弃的悲愤中不能自拔,感到前途渺渺,生无可恋,幸亏遇到你,幸好又在这忙忙人海中重新找到了你。阿乐,你是我的恩人!” 眼前人与少年的小军相重合,姜融鼻子有些泛酸,对唐宜的那点子别扭之气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才是我的恩人,唐宜,你救了我很多次了。” 唐宜示意姜融坐下,笑道:“你我之间,缘分不浅,恩情什么的,今日你帮了我,明日就有可能反过来。来日方长,我预感啊,咱们会牵扯不清的。” 姜融脸一红,但没有反驳。 唐宜看着她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再接再厉道:“我今日跟娘子坦白前尘往事,也是不想与娘子存有误会。娘子只身进唐府,难免对我怀有戒备。我唐宜,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对‘阿乐’,却是一片真心。 我母亲镯子的事,是我的错,我很惭愧,也想借着今日坦白身份的机会,求娘子原谅一遭。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搭理我,可以吗?” 这话倒让姜融不好意思起来了:“我原谅你了,镯子的事,我也有不对。我本来可以有别的法子来应付婆母的,但是我却选择了最冒险的做法,也没有事先跟你商量。” 姜融是绝对不会承认,除了镯子的事之外,她闹别扭更多的是因为芳芷的事。 唐宜的神色放松了下来:“那咱们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嗯。”姜融点头。 “那你手上那对,可以拿下来吗,我把我母亲那对也带来了,物归原主!”唐宜从怀里取出那对金镶红宝石镯子递给姜融。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何不自己收着,昨日你突然给我戴上,当着人面,我不好拒绝,但是心中也是不安,又出了婆母那事,还是你收着妥当。” 姜融看唐宜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忙把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这对我也不带了,我在至臻阁的时候,就是偶然看着好看,才决定买的,让你多想,我也不戴好了。” “不妥当!”唐宜急道,“我没娶妻的时候,我收着还妥当,现在我娶妻了,我再收着,我娘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的。” “你这人,胡说八道什么呢!”姜融无奈,只得接过,“好,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好,太好了,娘子,谢谢你!”唐宜眸光璀璨,一如新婚夜初见。 “明日你带我去小佛堂给母亲上炷香吧,我要带着镯子给她看看。” 唐宜一愣,旋即是满脸惊喜,重重地点头,眼里有泪光闪动:“好,好,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融拿起两对镯子,准备收到妆奁里去。待到把两对放在一起看,姜融不禁感叹道:“不愧是传家宝,我买的这对,远远不及。” 她转身去放镯子,没有看见唐宜的眼睛里盛满了感动和甜蜜。 姜融放好东西,回来坐下,便问他:“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她惭愧,光凭容貌,她是一点没认出唐宜来。 唐宜道:“那日嘉和郡主的赏花宴,你头上戴了平安花,我一眼就看到了。只是那时还不能确定,在我收到你母亲绣的荷包,看到上面绣的‘其乐融融’四个字时,就完全确定了。” 第五十二章 约定继续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心细如发啊。很荣幸,这样一点小小的花种子能够给你这么大的鼓励。也很后怕,如果当时你把花种子种下去,没开花的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受到打击,一蹶不振,那样我就罪过了。” 他一笑道:“幸好是前者不是后者。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奇妙,老天爷也有眼,让我在穷途末路的时候,能够遇到你。” 姜融看着唐宜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唐宜该不会是对她有别的感情了吧? 但是,她这个人,只想到她父亲对母亲的薄情,就已经很难对男子产生那种依恋和依靠的感觉了。她从来不是纯洁无辜小女孩,只想把自己计划中的事给做好,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唐宜的感情,她要不起,她得尽早把事情给说开才好。 “唐宜,小时候的我们确实给了对方很重要的助力,但是往事已矣,我们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长到现在,早已不是那样单纯的人了,我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 我从小学习做生意,为达目的,可谓机关算尽。那年少时的不经意之举,公子也并不需要挂怀。” 唐以苦笑:“你无需这样说自己,我不是更加?我1十岁就前往北夷为质了,多少次勾心斗角,死里逃生,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娘子不必多虑,我告诉你这件往事,只是想坦诚一点面对我的救命恩人。不管往后我会做什么,但至少此时此刻,我对你,并无所图。” 姜融点点头道:“好,把话说开最好,我也不存什么伤害你的心思。那我们的一年之约可以继续吧?” 唐宜神色一黯,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娘子替我赚钱,我自是没有不依的。” 姜融其实指的是一年之后她要离开这里的事,但是既然唐宜说了遵守约定,那自然也包括这个。多说无异,心知肚明即可。 姜融站起来,捧起那盆花,在屋子四周看了看,最终决定把它放在财神爷旁边。 她不由自嘲笑道:“你看我,又求财又要保平安,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唐宜丝毫没有犹豫地接话道:“那你求财,我求保你平安,这样,财神爷定然乐意保我们如愿。” “你少贫嘴了,你歉也道了,可以回去了吧?” “娘子这是要赶人了,哦对,我还有一件事情。” 姜融走回桌前坐下,狐疑道:“你说。” 唐宜正色道:“我不是叫落英陪你回娘家吗,她说给你母亲诊过脉,发现你娘的病,” 唐宜说到这里,觑了一下姜融的神色没有异样,才继续道:“你娘的病好像有些不寻常,你知道吗?” 这下倒轮到姜融惊讶了。她当时同意让落英给娘亲把脉,也不过是想着她娘这种病罕见,基本上都没有人能把得出来,没想到落英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只把了一次脉,也没问什么,居然就意识到不同寻常了。 “不同寻常自然是不同寻常,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医治不好了,落英可发觉哪里不同寻常,她可有解救之法?” 唐宜摇头苦笑:“落英那丫头,虽然于医书上有点本事,跟随名医修习过几年,但是,却也没有那么厉害。” 姜融充满希望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没事,我娘这也是多年的顽疾了,我本就不该奢望的。” “娘子别说这丧气话,只要人还在,咱们就还可以想办法。倒是娘子找的大夫应该是医术很高明的,我听落英说,母亲这病,看起来时间很久了,要不是有名医名药吊着,可能都维持不到现在,不知道夫人用的是什么办法?” “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偶然间得到过一株比较对症的草药,不能说是名贵,但是对症,所以拖延了一段时间。只是那种草药难寻,也不能完全治愈,所以现在又是每况愈下。” “原来是这样,母亲得的病是否跟外邦有关?” 姜融再次震惊:“落英连这个都瞧出来了?” “只是有这样的猜测,还不敢肯定。我与外邦来往不少,我的几个丫头们也跟着我学了不少。落英喜欢医术,所以我也寻了不少外邦的医书给她看。” 姜融轻笑:“那想必落英也自然看出了我娘她的病其实是中了毒吧?” 唐宜点点头道:“娘子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与外邦联系方便一些,也可以帮你寻找一些这边找不到的药材。” “多谢,如果有需要我会跟你说的。” “好,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娘是怎么中的毒吗?” 姜融思忖了一下,她娘中毒这件事情,目前除了她和薛祈年,还有他们信得过的华大夫,其他人一概不知。这事关系到外祖父家满门被灭的阴谋,她不能告诉外人。 即便唐宜跟她坦白旧时情谊,她也不想把他拉入这个漩涡当中。 于是,她便随意道:“我娘一介深闺妇人,左不过是一些后宅妇人用的阴私手段,可是下毒的人十分谨慎,神不知鬼不觉,我到现在都没有查到是谁动的手。” “是吗,你猜测是侯府后宅妇人搞的鬼?” “嗯,肯定是侯夫人赵氏干的,只是我没有证据。” “但是娘子,这种毒应该不容易弄到,要是只是为了后宅斗争,赵氏为什么不用普通的毒药,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她发现你娘还活着,难道不会再次动手吗?” “我自然是胆战心惊,但是后来,我开始帮家里料理生意,对他们有用处之后,他们也不敢再对我娘下手了。” 姜融认真地看向唐宜道:“所以那天晚上,我向你提出想要学习北夷文字,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更外邦人交往,有机会能去那边替我娘寻找解药。” “明白,但是我已经有商队能与那边往来,你有什么需要的不妨交给我来。” “行,但是我也想自己学点本事。我不想坐着干着急。” “好,那每日晚饭后,我抽一个时辰教你北夷文字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谢谢你了,唐宜。” 唐宜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见。” 姜融把唐宜送到门口,就见金宝过来道:“小姐,表少爷已经把你要的东西送到府里了,人正在旁边的厢房等着,东西也在那边,您现在要见见吗?” “嗯,你把人带到我房间来。” 第五十三章 天定良缘 阿福被金宝牵着,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姜融的屋子,一见到姜融就扑到她的怀里,甜甜地叫道:“小姐,阿福想死你了!” 姜融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脸道:“我也想你,以后你就陪在我身边跟我在一起,怎么样?” 阿福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太好了,阿福早就梦想着有这一天呢。小姐,你以前在你自己家的时候,都不方便带着我,现在嫁了人了,反倒比以前更自由了,看来小姐嫁的这个人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嗯,你这小丫头,人小鬼大。你跟着我可是要学本事的,不会再像在祈年哥哥身边那么轻松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呀,祈年哥哥那边太忙了,他都没时间陪我玩儿。” “可是我也很忙,也没有时间陪你玩。在他那边,你想出门也很方便,但是在我这里,你可能要待在唐府居多。” “没关系的,只要能和小姐就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都十岁了,也不会整天都只想着玩儿了。” 姜融噗嗤一笑,点了点阿福的小脑袋道:“你这嘴巴甜的,只知道哄我开心,你祁年哥哥要是听到你这话,还不得又哭天喊地说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了。” 阿福挽住姜融的胳膊道:“虽然祈年哥哥也对我很好,但是我是小姐姐捡来的,小姐对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待在小姐身边,我才觉得最安心。要是祈年哥哥伤心的话,等我学好了本事,我就第一个给他绣一件东西当礼物,他应该会高兴的。” “行,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到时候你祈年哥哥肯定高兴坏了。那阿福,从今以后你就改名叫福宝吧,跟金宝银宝姐姐一样,对外就说是我从庄子上带来的小丫头。” “好啊,谢谢小姐。” “金宝,你带她把去她的房间看看,给她安排一下,也告诉她一声府里的人事,顺便跟陆离说一下,麻烦她去管家那儿帮她登记一下。” “是,小姐,福宝,我们走。”金宝冲着福宝伸出手,拉着她离开了。 银宝问道:“小姐,表少爷还送来了一些首饰布料。哦,对了,还有一盆兰花,您要看看吗?” “首饰布料就先收拾起来吧。兰花拿给我瞧瞧。” “好的小姐,您稍等,我也觉得咱们这屋子里缺点植物,还是表少爷心细,知道送这个来。” 银宝提着那盆兰花进来,想要找个地方将它摆上,突然看到财神爷旁边的那盆平安花,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样。 “这这这,小姐,这盆花是从哪儿来的?您不是说没有从侯府移植来平安花,只是带了一些种子吗?这盆花长得这样好,也不像是用种子一时半会儿能种出来的呀?” “这是唐宜送的。”姜融拿过银宝手里的兰花,放在了窗边的书桌上,用手托着腮,细细地欣赏起来。 这是一盆莲瓣兰,来之前,祈年跟她说过,这是莲瓣兰中最为珍贵的一种,名字叫做素冠荷鼎。上面正开着一朵兰花,但是花形似莲花,花色是白底绿纹的,姿态优雅,像一位山间高士,昂首傲立,颇有些禅意。 确实是好花。 银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连忙凑过来问道:“小姐,姑爷他怎么会有这种花?他刚才说要负荆请罪,难道就是拿着这个来作为赔礼的?” “嗯。” “难道他跟小姐一样,都喜欢这种花?是了,他不是去北夷当过质子吗,那边有很多这种花,他能喜欢上,也是很合理的。只是这也太凑巧了吧,这样我都要觉得这是老天爷亲自拉的红线,您和他,是门天定良缘了。” 姜融瞪了她一眼:“你想得倒挺多,只是这巧合可比单单我们两个都喜欢这种花要巧合的多。” “小姐,这其中还有什么巧合,您快告诉我吧,我都要急死了!” 姜融就把刚才唐宜跟她说的往事,简单地跟银宝复述了一遍。 银宝听得是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巧了吧,原来姑爷竟然就是您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救命恩人啊!” “我什么时候心心念念了,你别胡说。” “就是心心念念呀,不是还一直让表少爷在找人吗?” “我那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银宝把眼珠子转了转,笑得有些暧昧:“这下好了,小姐您都以身相许了,想要报恩,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 “你这小妮子,不调侃你家小姐会死啊?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反正我们扯平了。” “行行行,奴婢不说了,只是我看姑爷人也挺好的,老天爷都这么费心地给你们牵线了,您就再看看嘛。” “唐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拿少年时的情谊就可以托付的人,如果对他期望太高,到时候难免会失望的。” “好嘛,感情的事奴婢不能插嘴,但至少有了这年少时的情谊。他也能对小姐您多一份情,多一份维护。” 姜融就想起了唐宜说的关于她娘的病的事,心下又浮起一层忧虑。 “银宝,你让人给祈年带个信,让他去药王谷的事情,再加快点进程,免得夜长梦多。” “是,小姐。制香房那边东西都收拾停当了,您看看明日要不要去试试?” 姜融心里乱糟糟的,便道:“左右我也睡不着,我想晚上就去试试。” “好的小姐,那我陪您去。” “嗯,去把金宝和福宝也叫上。” “等一等,你把桌上那盆兰花送去给你们姑爷,就当做是他给我这盆平安花的谢礼吧。” “是小姐,只是表少爷是个很傲娇的人,他要是知道,您把他送您的东西转赠给别人,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哦。” 姜融点点头:“等我制了香,送他一份。” 银宝抿嘴笑,不再多言。 唐宜屋里,他正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朝姜融的房门那边看着。不经意间看见,姜融带着侍女们往小厨房那边走去,正有些疑惑,就见陆离捧着一盆兰花走了进来。 陆离看着他痴痴的眼神,不由打趣道“公子,您在这看什么呢,眼睛都要看掉了,哦,是看少夫人啊。” 唐宜轻咳一声:“谁说我看她了,我就是在这里闲坐一会儿,你就有的说嘴。不过,她这大晚上的,是还要出去吗?” “哦,我听少夫人说,她想去制香房制香,真是勤奋啊。不过,奴婢刚在门口跟她碰上了,她让奴婢带了一盆兰花给您,说是送您的礼物。” 唐宜眼睛一亮忙道:“是吗,快拿来我瞧瞧。” 第五十四章 天竺鸽 陆离把兰花捧到美人榻边的架子上,唐宜联盟坐着身子,细细观赏。 木兰和落英也凑了过来。 唐宜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兰花的品种。 “竟然是素冠荷鼎!” “公子,这兰花很特别吗,奴婢是没有见过,看起来挺好看的。这花竟然是淡绿色的,感觉很清雅,而且您看它这花瓣,好像一个带着冠帽的男子,很适合像公子这样的文人雅士。” 唐宜觉得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波涛,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个笑容。 “她真是有心了,这是很难得的兰花品种,我记得之前至臻阁是有一盆的,围观者甚众。许多达官贵人出高价想要购买,东家都不卖,说是要留在店里,让客人们都可以观赏,不知道你们少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竟是这么稀有的吗,那少夫人为了得这盆兰花,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她对公子您可真好啊。肯定是她看到了您的诚意,所以也投桃报李。恭喜公子得偿所愿,以后定能与夫人和美一生!” 唐宜哭笑不得:“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她今日还与我说,要继续与我守一年之约呢。” 陆离噎住,只得安慰道:“但是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你们已经放下成见,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公子,您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抓住夫人的心的!” 唐宜轻叹口气道:“这与聪明不聪明,没有什么关系,越聪明的还越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像他这样身体病弱的人,还不知道一年之后是什么光景呢,他也不想轻易地给姜融什么承诺。能像现在这样给他一些美好的记忆,他已经很知足了。 “对了,陆离,我不是帮天竺国的使者还原了他们的佛像吗?你帮我给他们去封邀请函,就说我明日请他们在雅颂居喝茶。” “公子,您今日忙了这许久,明日还要出去忙啊,不能休息一天吗,您的病才刚好一点。” “没时间了,过几天,那些使者就要动身回国去了。” “您是想与他们交好,可以把商路开辟到天竺去吗?” “嗯,这也是其中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个嘛,天竺国的马匹不如咱们国家的健壮,我想着替朝廷与他们做一笔生意。让朝廷从太仆寺选几匹好马与他们交换,换他们国家的一种鸽子。” 木兰抢先道:“鸽子,我听说过,他们那边的鸽子肉质更加鲜美,做成吃食更加美味!” 唐宜哭笑不得,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你呀,就知道吃。他们那边的鸽子更容易驯化,作为信鸽能够更加准确快速地传递消息。还有他们的繁殖能力也比咱们这边的强。” 木兰揉揉脑袋道:“繁殖能力强,不正是好做成吃的的有利条件吗?” 落英笑道:“好好好,到时候咱们家养一些,就由木兰你照顾着吧,等它们生了小鸽子,就让厨房做给你吃。” 陆离打趣道:“该让她自己学着做才对。” “公子,您真是心怀天下。外邦这点好东西,可都被您给盯上了。陛下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呀。” “别胡说,咱们朝野中人才众多,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是,公子高风亮节,我等佩服!” 唐宜摇摇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少夫人那里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就帮衬一下,我再看会儿书就睡了。对了落英,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你留一下。” 陆离便带着木兰出去了。 “落英,你说少夫人母亲中的毒跟我的很相似?” “是的,公子。据我推断,你们种的应该是同一种毒。 “你可能肯定?” “公子,要说是确凿无误,奴婢还不敢妄下论断,但是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少夫人的生母薛姨娘,脸色苍白,舌苔厚腻,这些虽是寻常,但是,她的指甲根部浮现一道紫色的血线,确实与公子的一般无二。 而且,据我推断,薛姨娘中毒时间比您还要久,病的比你还要重,如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危在旦夕。” 唐宜的眉头拧紧,他有些不解:“姜融也说了,她母亲乃是深闺弱质,为何竟会中这种外邦奇毒? 而且还能在侯门当中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要是真如她所说的,是内宅妇人下的手,那让她拖个这么多年根本是天方夜谭。” “薛姨娘身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毕竟当年薛家满门被灭,也是一桩悬案。” 唐宜点点头:“这件事情肯定跟朝中贵胄脱不开关系,不然陛下肯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当年,薛家为朝廷也是出了许多力气,捐款捐物,乃是仁义之商,就这样一朝覆灭,真是令人唏嘘不已。这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阴私事。” “那公子可要跟少夫人问个清楚?” “我刚才已经委婉地问过了,她不愿意细说,想必自有她的苦衷,那我也就不多追问了。 你跟朔风再联络一下,让他抓紧去药王谷拿七瓣莲,拿到的话,我可以与薛姨娘分着吃。” “公子,这,分着吃能吃几次啊,您一年都撑不到!” “你不必多说,药材可以继续找。这世间怎么可能就只有那一株七瓣莲?” “知道了公子,那您也好好保重自己,既然现在薛姨娘的安危也系在您身上,那您可千万不要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了。 只有您好好活着,才可以救少夫人的母亲。说不定,你们两个中的毒,还有些关联呢。” 唐宜心中一动:“你不妨抽空多去给她母亲诊脉,跟她聊聊家常,也许能探听到什么往事呢。” “是,公子。” 唐宜那边正在谈论姜融母亲的毒,姜融这边却已经在制香房摆开架势,准备制香了。 这第一批香品,她准备卖给铺子旁边的在国子监读书的学子们。 所以,她的卖点也要复合这些年轻的读书人的口味。 她决定做的是一种除臭的香丸。不仅可以去除外界的污秽之气,更加新奇的是,还能够除去体内的浊气。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去除口臭和狐臭。 她把这种香丸称作体香丸。 第五十五章 香铺招牌 做这种瞎玩并不复杂,这是她在香谱上看来并结合自己的创意来试做的。 那本香谱上的香丸,只是说可以随身佩戴着或者放在房间里,可以去除臭气,散发芳香,这与普通的香包香囊用法也是一样的。 但是姜融要做的这种向外,却是可以含在嘴里,吃下去也无妨的。 这其实算得上是一种香药。含在嘴里的话可以去除口臭,但要是吃下去的话,还可以作为一味保健品,滋阴养颜,清火去燥。 她知道有不少太学生是住在学堂里面的。很多还没有单间,要与好几个人一起住。个人的习性不同,有些人邋遢,有些人整洁,有时候宿舍里难免会萦绕着脚臭味,口臭味,狐臭味,还有汗臭味等等,令人苦不堪言。 当然,熏香香囊等也是她们的常用之物。但是有时候用的不得其法,反而使房间中的气味更加一言难尽,而且那些比较好的香品价格又比较昂贵,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的,价格便宜的又比较劣质,有时候还会起到反效果。 姜融要做的就是要投其所好,做一种物美价廉的香丸。 做这种小碗也不复杂。用的也是普通的香料,像香茅,佩兰,草果,豆蔻,花椒,薄荷,丁香这些。 先把这些香料磨成粉末,再到聚成丸状,需要用到糯米粉,蜂蜜,甘草等。 她先是把这些香粉按照比例掺到一起,放到蒸笼里隔水蒸。把蒸出来的水汽收集起来,就变成了香水,再把香水加入到糯米粉中,揉搓成丸,再放到阴凉处阴干。 在做这些的时候,姜融耐心地一步一步指导着她眼前的三个侍女。三人也是聪慧机灵,很快就学会了。 最小的福宝,还举一反三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小姐,这些蒸出来的带有香气的水已经很好闻了,比那些香膏香粉更清透,是不是直接拿去卖也可以啊?” 姜融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她道:“对,香水也是可以直接喷洒在身上用的,我也是要做香水的。但是,这样子蒸出来的气味还是比较淡雅的,因为我要让人可以入口,要是用在外面的话,配方得换一换。” “好啊,好啊,那咱们做出的香品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我觉得我们一定能吸引很多客人的,感觉香品有很多形式可以琢磨啊。” “对,但是这种店铺也多。所以我们一定要研制出与众不同的香品,打出自己的名堂来。最重要的是品质要过关。” “小姐,我觉得好有趣啊,我学刺绣,闲暇之余可不可以也来学制香啊?”福宝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当然可以,但是你主要还是专攻刺绣,因为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贪多嚼不烂,不要想着左右逢源。” “知道了小姐。” 当然姜融也知道,要是香品店开起来了,也不能只买一种香品。所以,香水中她打算做一种樟脑薄荷油,可以驱蚊提升防中暑。现在刚开春还有点凉意,再过一段时间,就更加常用了。 这两种她打算作为店里的招牌。 还有一些其他的香包香囊,她拟好了方子,就交于金宝,让她明天带着小丫鬟们做起来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更天了。姜融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很快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虽然前一天晚上睡得晚,但是姜融是一个极有分寸的。早上她还是很早就起来了,因为她要去给婆母请安,可不能迟了,被抓到错处。 她猜测何氏肯定心情不好,要是迟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借题发挥呢。 谁知道姜融过去安禧堂。何氏非但没有为难她,反而对她非常客气。何氏早早派人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立马就请她进去,丝毫没有要她在门口候着这种搓磨人的行为。 只是进去之后,略微寒暄几句,姜融就明白了何氏的意图。何氏本想要尽快去庙里把香火钱给捐了,只是在接管她的嫁妆的时候,遇到了侯府那边的阻力。 何氏看着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儿媳妇流产的事。 她看到姜融还是强扯起一副笑容道:“老大媳妇,老大竟然升官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姜融自然也顺着她的话道:“确实是喜事,媳妇也是托了夫君的福气,这诰命这么快就往上升了一阶。” 何氏心中嫉妒得冒酸水,也只能笑着道:“改日等时均身子好些了,定要给他摆几桌。” “老大媳妇,你也是有心,早早地就把嫁妆单子送来了。我就想着该早点去庙里给老大祈福。昨日你回门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接管你单子上的那些产业。没要想,却碰上了侯府的人,他们说那些产业的地契,还有伙计的卖身契,竟还在侯夫人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不是你的嫁妆吗?” 姜融心道,果然来了,没想到何氏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脸为难地对何氏道:“母亲,这事儿媳真的羞于说出口,但是儿媳也知道总有一天也要跟您坦白的。” “你这话是何意?”何氏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就是我母亲她,明面上确实给了我嫁妆单子上的嫁妆,但是有很大一部分我都不能随意动用,掌控权还是在我母亲手里。她说,我刚嫁人,还不太会打理庶务,说要先帮我管理着,等以后再看着给我。” 何氏脸色沉了下去,怒道:“岂有此理,她怎么能做这种事!说的好听,替你先保管着,这样让你在婆家怎么抬得起头来?她自己亲生女儿嫁给夫家的话,她难道也会这么做?” 姜融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和紧张:“婆母,我,我知道我母亲做的不妥当,让您也为难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您堂堂丞相夫人派人去接手我的嫁妆,还带了我写的信,他们也会如此无礼。” 何氏看着一脸卑微语气的姜融,颇有些头疼。她冷冷地看着姜融,好一会儿方道:“老大媳妇,你不会是在和你那位母亲联合起来,不想把嫁妆给我而想的注意吧?” 姜融脸色“唰”的变白,急忙起身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母亲,儿媳绝对没有这种心思!儿媳若是这样想,那当初就不会提出要把全部嫁妆都给您的想法,儿媳知道你是不会侵占儿媳一分一毫的嫁妆的,只是想帮着儿媳给夫君祈福而已。 只是我也确实不是侯夫人亲生的,我没想到她会把我放到这样油煎火烤的位置上,丝毫不顾念我们的母女情分。事到如今,母亲要如何罚我,我都接受。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把我的嫁妆全部拿回来。” 何氏的脸色稍稍缓和,叫身边的陈妈妈把姜融扶起来。 “好了,说话就说话,干嘛跪下,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那你可有主意,如何才能把嫁妆拿回来?” 姜融拧着帕子小声道:“我想着,要是给我母亲一些好处,她应该会把我的嫁妆放手的。婆母可以请父亲给我加那个弟弟一个好一点的差事吗?” 听到姜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何氏嘴都要气歪了,特别是在今天,她那个讨厌的继子升官了,她家儿子却因为芳芷的事,齐王气怒,得了好一通痛责。 自己那个烂摊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还给姜融弟弟找个好差事,做梦吧。 但是姜融这话却也给何氏提供了一个思路。 呵呵,她家丈夫既可以给人升官,还可以给人降职呢。 侯府那对父子都是没出息的。让她家丈夫在他们的差事上使点绊子,看他们还敢不敢把姜融的嫁妆捏在手里!” 第五十六章 背刺 想好了计策,何氏扯起一个笑对姜融道:“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老大媳妇,有些话呢,说出来虽然不好听,但是我这个做婆母的是真心为了你好,所以也要说与你听。” “是,婆婆请讲。” “你也知道我们丞相府的门第,我家时均什么样的贵女都配得上。虽说与你的婚事是陛下指婚,但是让你做妾陛下也不会说什么,是我们敬重永乐侯,想着他的女儿,即便是庶出,也是好的,便让时均直接娶你为正室。” 姜融恭顺道:“是,媳妇知晓,公婆夫君的恩情,我都铭记在心。” 何氏见她乖顺,便继续道:“其实,定下婚期后,成亲前,我与你母亲见过一面,她同我说,你能嫁进丞相府当时均的正妻,他们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要多给你嫁妆来补偿。 虽然,我们丞相府不可能贪图儿媳的嫁妆,但是,你母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让我觉得她没诚意,当我们丞相府是冤大头。我先按照你的法子去试试,要是嫁妆拿得回来便罢,要是拿不回来,我自然也要让永乐侯府知道我们唐家不是好欺负的。” 姜融怯生生地问道:“母亲,您想怎么做呢?” 何氏看着她,也不隐瞒:“那我就要给时均纳几房妾室,亦或是娶房平妻。” 姜融心中冷笑,面上装作担惊受怕的样子,身子还晃了晃,对何氏央求道:“母亲,您先试试我说的法子吧,我对唐家,对婆母,对夫君,都是顶顶真心的,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不要让别人抢走我的夫君。” 何氏自觉抓住了姜融的软肋,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便冷哼道:“那你也去想想办法,你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做我唐府嫡长子的正妻?” 姜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忧心忡忡地走了。 何氏看着姜融的背影,啐了一口:“看来也是个没用的,我说她怎么这么大方,肯把嫁妆都给我,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啊。陈妈妈,我看这人也没啥用处,你说,我把娘家那个婉柔侄女指给唐宜怎么样?” 陈妈妈在一旁道:“那自然是好,芳芷那贱人走了,尚贤院都没有咱们的人了,婉柔小姐要是做了大公子的房里人,那大公子院里还不任我们拿捏?” “那你派人去何家传个话,让婉柔来见我。但是,姜融的嫁妆也绝不能不要,你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我要去见他一下。” “是。”陈妈妈领命而去,在门口碰到了一脸晦气的唐宣。 “二公子吉祥。” “吉祥个屁!” 陈妈妈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触他眉头,忙行了个礼,说夫人吩咐她办事便溜走了。 唐宣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他娘身边,急切道:“娘,姜融嫁妆换成钱了吗,我等着用钱呢!” 何氏脸色一沉,埋怨道:“哪有这么快,那小贱人的嫁妆都还捏在那个侯夫人手里,我派人去接手的时候,还被她的人阻拦。” “什么!”唐宣急得直接站起来了,骂骂咧咧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永乐侯府这么不知死活吗,还敢耍我们丞相府!要不是看在那些嫁妆的份上,怎么可能让那个庶女进门做正妻,还要我叫这种贱人一声嫂嫂!” 何氏连忙拉自己的儿子坐下,拍了几下他的胳膊道:“你别嚷嚷了,传出去不是好听的。娘还在给你想办法呢,不可能让永乐侯坑了去的!” “娘,那您可一定要尽快啊,户部那边,就要往河南拨加固黄河堤坝的银子了,我挪用了两万两孝敬齐王,现在补不上了呀。” 何氏一想起这事,也觉得心力交瘁,叹了口气道:“我的儿,你再等等,无论如何一定给你补上。你以后可千万别挪用公款了,太危险了。” 何氏说着,神秘兮兮地道:“你就不能让下面的人多孝敬你一点?” 唐宣愤愤道:“您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爹管得严,说这也不能要,那也不能拿,都什么世道了,他还想要做个两袖清风的宰相,不是自讨苦吃吗?齐王生辰,我总不能不表示,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嘛。” 听儿子这么说,何氏脸上浮现出怨毒之色,她跟唐富春夫妻多年,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虽说他要名声,不想落个贪官的名声,但是,他只是看不上那些低劣的送礼方式,他背地里收的,可不比他儿子少。 她不止一次发现,唐富春在外面养女人,她闹过一次,却被唐富春警告,要是敢捅出去,就把她娘家兄弟给调到苦寒之地做官。 她这才忍气吞声的。 丈夫是个伪君子,儿子又不太中用,处处比不过唐宜那个病秧子,她心里那个烦闷啊。 想到此,她忍不住狠狠拧了一下儿子:“你能不能争点气,你爹只是气你拿人家东西太张扬了,你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一点?” 唐宣吃痛,不服气道:“我哪里就张扬了,是爹太大惊小怪了。您都不知道,户部尚书、太仆寺卿他们的儿子都是怎么明着要别人孝敬的。” “他们是他们,他们的身份也没你和你爹尊贵啊。还有,你牢牢抓住齐王这座靠山啊,让他帮你周旋一下,那修河堤的钱不能少出点吗?” 唐宣不由抱怨道:“娘,您不提齐王还好,一提起王我就更来气了。齐王殿下真是难伺候,我孝敬了他那么多,他倒好,因为一个芳芷,居然还找我的茬。您是不知道,他不仅不帮我周旋,还是他催着户部让我把银子补上的!” 何氏这下慌了:“怎么会这样,那他不会向陛下检举你吧?” “这倒不会,他最大的倚仗还是我爹呢。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就是他因为受芳芷欺骗被皇上斥责,拿我撒气呢。他是想给我个教训,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啊,我还被芳芷背刺了呢!” “这事儿弄的,那个贱人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她提出要做你小妾的时候就该结果了她。别闹的你跟齐王生了嫌隙才好啊。” “算了,芳芷那贱人落在齐王手里,有她好受的,也是她自作自受。齐王那边,他要用到我的地方还多了,我替他干过不少不可告人的事,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娘,说来说去还得是我这次要是能把修河堤的钱给补上,把修河堤的差事办好,一定能得到齐王,甚至是陛下的赏识,就不会被唐宜那家伙给比下去了。所以,您得快点帮我拿到姜融的嫁妆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最近安分点,娘正在替你想办法呢。” “娘,我什么时候不安分了?”唐宣有些不满道,但是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讨好地凑近他娘道,“娘,我想抬个通房,这总不算不安分吧,我媳妇都小产了,我最近又不能碰她。” 第五十七章 通房 何氏柳眉倒竖,拍了儿子一巴掌:“抬通房,你不怕你媳妇跟你闹起来,她是怎么小产的你忘了吗?” “娘,您到底是哪边的啊,她小产不是她自己无理取闹嘛,还能怪我不成?” “是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不也是因为你跟芳芷见面吗,她要是闹起来,丢的是你的脸,而且罗氏的父亲是你爹的左膀右臂,把他得罪了,你爹到时候可不会饶你。” 闻言,唐宣缩了缩脑袋,露出一副畏惧的表情来,讨好地对何氏道:“娘,所以说,还要您出马帮我安抚一下罗氏。您总不会看着我过苦行僧的日子吧?” 何氏有些心软,她其实是不希望罗氏因为这事恃宠而骄,从而拿捏她儿子。 在她心里,自然是他儿子最重要,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她迟早也要给她儿子纳妾抬通房的。只是要在合适的时机。 “娘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抬个通房就受到来自你媳妇,你爹,你岳家的麻烦。你现在差事上还有麻烦呢,不宜得罪他们。你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个,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娘,食色性也,我怎么就不能想了?您难道希望天天看到我苦着张脸坐在那唉声叹气吗?” “行了行了,你就别找借口了,你那德行我还不清楚,你最好给我悠着点,要不是你私下里还跟芳芷牵扯不清,能有这遭的事?” “娘,您就别说我了,我知道了,我就是想抬个府里的人,又不出去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我比起那些流连花丛的人已经很好了。” 何氏一想也是,语气便柔和了些:“你想抬谁?” “就是罗氏身边的浣纱,我对够罗氏够客气了吧,要抬举的也是她身边的人,又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她要是自己知情识趣,就该自己提出来把她身边的人给我。” “浣纱?”何氏心中思索起这个人来。 这丫头她印象还是比较深的,她是罗氏身边最漂亮的陪嫁丫鬟。一般这种丫鬟,确实是正室夫人留着给丈夫抬通房用的。 应该是罗氏小产伤心过度,肯定没空顾及这个。 何氏道:“那就让罗氏自己开口说把浣纱给你。” 唐宣眼睛一亮,朝何氏竖起大拇指:“还是母亲高明,确实,早晚都要给我,还不如早早给我呢。只是还要劳烦母亲帮我去提点罗氏一下。” “我可以帮你去办,但是这个浣纱的性子要是跟芳芷一样,我是不依的。” “不会的娘,您放心吧,浣纱性子温顺,胆子很小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会像芳芷那样大逆不道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染指了浣纱吧?” 唐宣有些心虚地道:“哪能啊娘,我要是想要个丫鬟,干嘛偷偷摸摸,直接来跟您说不就行了?” 何氏脸黑了下去,骂道:“你是我生的,你这副表情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做没做过。你给我好好等着,要是在我帮你达成前你再跟她厮混,我就把人发卖了,我说到做到!” “我知道了娘,绝对不再跟她见面!”唐宣指天发誓,然后乐颠颠地出去了。 何氏看着儿子的背影,气闷地直喘粗气。 很快,陈妈妈就回来了,何氏忍不住跟陈妈妈说了方才唐宣要抬通房的事,抱怨道:“你瞧瞧我生的这个孽障,整天想的都是这些东西,真不知道有没有出息。” 陈妈妈笑着劝慰道:“夫人不必太过忧心,男人好色不是正常的吗。” 何氏想起了她那丈夫,直觉得满肚子都是委屈。 “正常吗,他不会像他爹一样吧。那个唐宜怎么就不这样,芳芷那个妖精样,他也没动她一个指头。” “像丞相又有什么不好呢,夫人,您要知道,您已经熬过来了,您跟罗氏可不一样。相爷是敬重您的,不会把那些女人往家里带,二公子呢,是您的儿子,他不管对他后院的女人有多薄情,对您这个母亲,肯定是言听计从的。 您就是这相府后宅的天,您的腰板要挺直了。大公子无论什么样,有您在,就越不过二公子去。况且,谁知道他背地里什么样,他既然是丞相的种,又能跟丞相不一样到哪里去呢?” 何氏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不由看了她一眼,陈妈妈也自悔失言,忙讨好道:“奴婢失言了,夫人勿怪。” 何氏却摇了摇头:“我不怪你,你说得对。还是你看得清楚,当初你陪我嫁给老爷,我要你做他的妾,你非是不肯,现在想来,还是你最清醒。” 陈妈妈低着头道:“清醒谈不上,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不想跟夫人抢男人,伤了和气。” 她心里想着,跟了夫人的另一个陪嫁秦姨娘,怀的那个男胎被暗中灌了打胎药,只得了个女儿还被养歪了,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她外嫁个管事,还能继续在夫人身边得宠。 何氏拉过陈妈妈的手,心中感动:“唉,老了老了,还是你对我最好。” “夫人,您对奴婢也好,奴婢好好效忠您是应该的。二公子年纪也还小,您好好教导便是。他在您的羽翼下长大,比大公子要稚嫩一些是事实,可是说比大公子差,奴婢是不赞同的。就是一个康健的身子,就是大公子这辈子也比不上的。” 何氏点点头:“对,那个病秧子,我想他几时死就几时死,留着他不过是为了给我的宣儿铺路罢了。” “夫人能想通这点就好。依奴婢之见,二公子多几个女人未尝不是件好事。您想啊,您就只生了这一个儿子,早点让他生些子嗣才好呢。您有了孙子,还能不稳稳地掌握着丞相府的兴衰?” 何氏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只担心老爷会不喜宣儿沉迷于女色,担心他后院女人一多会让老爷对他有看法。” “夫人多虑了,老爷就两个儿子,大公子是那种境地,二公子就是再胡闹,也是老爷的心头肉,更何况,二公子还如此优秀。您只想让他早点为侯府开枝散叶,又有什么错?” “对,是我想岔了,多亏你提醒,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想我只生了这一个儿子,真是畏首畏尾。罗氏小产,可能还会影响子嗣呢。看来,我得再给宣儿物色几个能生养的。” 第五十八章 金蝉脱壳 姜融回到住所,就见唐宜坐在屋子门口侍弄那盆兰花,他用帕子细细地擦着兰花的叶片。见到姜融回来,他便笑着招呼道:“娘子回来了,饿了吧?” 姜融朝他走去,两人的嫌隙既然已经消除,姜融对他的态度也恢复了朋友之间的从容。 “还好,你不用去给父亲请安吗?” 唐宜摇摇头:“我身子不好,这些虚礼早就免了。”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这福气,恐怕没人想要。娘子,咱们先进去用早膳吧。” 姜融惊讶:“你还没吃?” 唐宜道:“娘子送的这兰花,深得我心,无以为谢,只能等娘子共进早膳了。” 姜融微微皱眉:“倒也不必如此,以后你便先吃了吧。” 唐宜摇头:“一个人吃也无趣,和娘子一起吃我还可以多吃几口呢。” 姜融见他坚持,也不再反驳,只在心里盘算着,看来得想个办法把晨昏定省给免了。 “那我们先进去吧。” 唐宜抱起兰花,笑眯眯地和姜融一起往里走。 “你喜欢这花?” “当然,这株素冠荷鼎,我只在至臻阁看到过,没想到娘子你手上竟然也有,这说是价值千金一点也不为过啊,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我起码得陪你吃上个百顿千顿的。” 姜融听他提起至臻阁,有些心虚,这可不就是至臻阁那株吗,只得转移话题道:“你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你陪人家吃几顿饭就能值千金?” “娘子过奖了。” “唐宜,你这嘴皮子,难怪善于跟外邦使者做交易呢。” “娘子在商场叱咤风云,想必也不遑多让吧。” “那是及不上夫君你。” “娘子把这么贵重的兰花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不是我能比的。” 姜融扶额,这人怎么一直在提这盆兰花,要是她不找个理由,还真过不去了。 “这花说来也巧,是我手下的人自己在山野里寻来的,虽价值连城,但却没有花费一分一毫,不然,我也是买不起的。” “原来是这样啊,娘子真是吉星高照啊。” “嗯,我运气是极好的。你既赠我平安花,我便送它回礼,也算是礼尚往来。” 到了饭桌前,姜融坐下,唐宜先去一旁的架子上把花盆放下,才过来坐到姜融对面,美滋滋地帮姜融盛粥:“没想到有朝一日,平安花竟然能和素冠荷鼎相提并论。” 姜融接过粥碗,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几个侍女都低头偷笑。不过,两边的人都高兴,两位主子好像又和好了。 特别是唐宜这边的,陆离扯了扯落英、木兰的衣袖,示意她们退出去。金宝银宝也借口要去制香房看看,主动跟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人相对而坐,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误会,但是却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对,姜融觉得就是暧昧,许是唐宜的眼神太过炙热,她有些心慌意乱。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身上带了一款以前琢磨的线香。 她放下碗道:“闲坐着吃饭甚是无聊,我给你闻一闻我研制的香品吧。” 唐宜来了兴致:“好啊,早晨一支香,长寿乐无疆。” “那怎的没见你焚香呢?” “这不是等着娘子你嘛。我给你拿焚香的器具。” 唐宜找出插香的一个山峦形香案,帮着姜融把香点上。 这线香外表上看起来跟外面店里卖的普通线香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平平常常的一根香。 但是,点起来之后,很快,屋子里就飘散起一股极清淡好闻的香气。 唐宜的全服心神都放在闻香上了,吃饭也心不在焉的,也没时间看姜融了,姜融倒是很悠闲地吃起了饭。 “是橙花香,我很喜欢橙花香,清雅甘甜,沁人心脾!” 姜融看唐宜吃着吃着,还闭上了眼睛去感受,不由好笑道:“那你现在闻到的该是混合着饭香的吧。” 唐宜便睁开眼,三两口扒拉完粥,放下碗,跑到香案边坐着去闻。 “咦,香气怎么变了,我又闻到了茉莉香,还有桃子香,松木香,檀木香。” 唐宜有些惊讶,因为他每隔一会儿就会闻到不同的香味。 “好神奇啊,娘子,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吗?” “这话说的,就不能是我制的香有多种香味吗?” “真的啊,我还以为是我鼻子出问题了呢。我也自诩闻过很多香,但是没有一种是这么层次分明的且有那么多不同种类的香的,多的是杂糅在一起的。” “各种香料性质不同,被点燃时散发出芳香的先后不同,将它们搭配起来,就有这种变换的效果。” “原来如此,那娘子一定是对香料的特性研究得很透彻了。” “那没有,我还只学了皮毛。” “娘子谦虚了,这香香气变幻莫测,难得的是,每种香味的过渡都很自然,一点也不突兀,还让人有点探究的急切感。你外祖家是制香高手,当年可是名声在外的。现在,薛家制的香更加有价无市。” 姜融笑笑:“我只是小打小闹,不敢打着我外祖父家的旗号。” “嗯,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打出你自己的招牌。听落英说,你要把婆母给你的杂货铺卖了,再寻个店面卖香品?” “嗯,这样我才可以不受她的监视。” “妙啊,好一招金蝉脱壳!你在小厨房那边辟的制香房制的就是这种香吗?” “那倒不是,这种香是我自己制出来玩的,我想先制些常用的实用的卖给太学生们。” “哦,你要做他们的生意啊?” “嗯,我让落英把店选在太学附近。” “这主意好,读书人最爱附庸风雅,定会喜欢你的香品的,到时候我也去捧捧场。” “行,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广迎八方来客,你最好给我多介绍些客人。” “好说,一定。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把这种香也拿去卖,最好做成不同种类的香,那些文人雅士最喜欢新奇玩意儿,就是让他们猜猜下一种香味是什么,他们都有的可玩。” “你这主意不错,我考虑考虑。我之前一直想的是要实用,但是香品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更注重无用之用。能博人一笑,也就够了。” “嗯,不过娘子还是谦虚了,这香还是很好闻的,至少我很喜欢。它有名字吗?” “还没有,这是我在侯府时制来自己玩耍的,要不,你给它取一个?” “行啊,乐意效劳。”唐宜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十分认真地思索着。 “唉,有了。此香香气九曲回肠,连绵不绝,有如诗赋文章,节节起伏跌宕,要不就借下屈原先生的光,叫它‘九章’吧?” 第五十九章 和好了 “九章?确实是沾了屈夫子的光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唐宜摇头:“怎么会呢,很贴切啊,如文章九曲回肠,可不就是九章。” “那屈夫子的诗文确实读来跌宕起伏,令人回肠荡气。” “你的香也是如此,就好像人行山岭中,一个山坡翻过,就有不同的美景,就连登山,也不觉得劳累了。” 姜融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那行,我就厚着脸皮取这个名字了,我再做下改进,努力让他配得上这个名字。 不过,太学生们满腹经纶,肯定对我这香品取这个名字会有所留意,到时候有人拆我台,你可要帮我说和说和。” “没问题,谁敢胡说,我定叫他哑口无言!” 姜融看着唐宜一脸自信的样子,想着他要是身体好的话,也定是意气风发,舌战群儒的天之骄子,不禁问他:“你这升官了,不知道事务会不会忙起来,还能待在家里吗?” 唐宜摇了摇头,作势咳了几声:“那倒没有,在下身体吃不消,陛下垂怜,仍许我同从前一样,有事再宣我。” “那还挺好的,你这人,身体不好还能运筹帷幄,纵横捭阖,要是身体康健,敌国那些人还不得吓死。你一人大概可以抵十万师吧。” “咳咳,哪有娘子说得这么夸张,这么夸张不得天天有人暗杀我啊。敌国人吓不吓死我不清楚,朝廷里肯定会有人吓死。” “那你还是好好养着吧,”姜融站了起来,“我要去制香房那边看看了。” “好,娘子,不知道做好了有我的份吗?我是指,专门给我的。” 姜融瞟了他一眼道:“好好等着,等本小姐得空了再说。” “是,小姐慢走。”唐宜笑意盈盈地把她送到门口。 姜融的嘴角也擒着笑容,她自己都没发现。 姜融走后,陆离就过来禀报道:“公子,客人在雅颂居等您。” 唐宜点点头:“备车。” 姜融则是先回了自己房间,她来到桌前坐下,提笔写了一封信给侯府那位继母。 写好后,她来到制香房门口,唤来金宝道:“你让人把这封信送回侯府,交到夫人手里。” “小姐,这是,” “今儿我在婆母那边受了委屈,自然要让我的好母亲知晓一下,我可都是为了她才里外不是人的。” 金宝笑着接过:“那可得让侯夫人好好补偿您一下。” “那就要看她的觉悟了,对了,你到侯府,再状似无意地散个消息出去,就说丞相夫人得了幅双面绣的百寿图,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有乐娘子绣的。” 金宝愣了一下:“啊,丞相夫人订的不是送子观音图吗?” 姜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笨。” 金宝这才恍然大悟:“小姐这是在增加侯夫人把嫁妆送回来的筹码啊。” “还算没有笨到底。” 金宝吐了吐舌头,行了个礼道:“奴婢这就去办,再去看看姨娘,陆离姐说,陛下赏了姑爷不少珍贵药材,让奴婢拿点给姨娘。” 姜融点点头,进到制香房里,帮着她们一起制香去了。 体香丸和樟脑薄荷油三个带宝的侍女都会做了,又有陆离派的四个仆妇帮着做其中的一环,所以根本不用姜融操心。 姜融就想到唐宜问她要独属于他的香,她左右也无事,便琢磨了起来。 那厮,身体那么弱,还是给他制一种安神养心的香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到了午膳,唐宜也没回来,木兰来告知姜融让她不用等她家公子,直接去用膳便可。 姜融刚出制香房,便和唐宥照了面。唐宥手里还端着一盘菜。 姜融笑道:“午膳莫非又是妹妹做的?” 唐宥朝她行了个礼,甜甜地道:“嫂嫂,我乐意给您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你也别累着了。” “我不累的,嫂嫂,我不多做做,怎么能精于此道呢,嫂嫂不也在隔壁忙着呢吗?” “那随你,你这么勤奋,嫂嫂要歇都不好意思了。” 木兰也在一旁笑道:“主子们都如此用功,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意思了。” 银宝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道:“看来我们这尚贤院,大家伙都得比拼起来,真是可怜见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唐宥突然注意到姜融的左手两根手指用白棉布包了起来,顿时紧张了起来:“嫂嫂,你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奥,小事,刚才不注意被火撩了一下,你做菜时也要当心。”姜融不以为意地道。 但是唐宥却皱起眉头,显得颇为心疼:“没事吧嫂嫂,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 “没事,刚才在里面已经用清凉膏抹过了,很有效的,几天就好了。” “嫂嫂,你以后有什么活,还是交给奴婢们去做吧,你受伤了,大哥得多心疼啊,当然,我也心疼。” 姜融不由失笑:“我哪有那么娇气,今日只是马失前蹄。” 不过,唐宥提到了唐宜,却让姜融心头生了一计。伤虽称不上是什么大伤,但是确实是为唐宜受的伤,那么,唐宜总得负点责。 她高低得让人把她为了给唐宜熬药而受伤的事传出去。 说话间,两人来到姜融的房间,饭菜已经摆在了前厅。 “嗯,又做了这么多菜,咱们两个人吃不完吧,给你大哥留点。” “咦,嫂嫂跟大哥和好了吗?”唐宥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姜融轻咳一声:“我们本就没什么事,妹妹多虑了。” “那就好那就好,肯定是嫂嫂大人大量。”唐宥也没多问,而是笑着给姜融夹菜,“嫂嫂,你手受伤了,我来给你夹菜。” 一顿饭,两人吃得十分欢快,姜融甚至有点舍不得这样的时光逝去。 她在侯府中,除了娘亲,就没有人能这么坦诚地与她亲近。她也迫使自己变得清冷起来。但实则,她却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但她知道,唐宥年纪到了,即便推了太仆寺卿那桩婚事,也该有旁的人家,跟她相处的日子不多了。等她走后,自己在这唐府中,应该又很孤单了吧。 但是,这些暂且不议,得先替唐宥摆脱那个太仆寺卿才是。她让祈年查的关于太仆寺卿的事,应该也有些眉目了。 果然,刚吃过饭没多久,薛祈年就打着至臻阁送首饰的名义来见姜融了。 第六十章 罗氏心里苦 薛祈年穿着一身灰色锦袍,带一顶同色系的方巾,一副管事打扮,故作老成,但又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显得有些滑稽。 至臻阁来送首饰不是小事情,毕竟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店铺,要是他直接去姜融那边,反而会让人怀疑或者是嫉妒。 所以,薛祈年直接打着唐宜的名号,说是唐宜因为升官了心情好,给府里的女眷们要了一批时兴的首饰,让大家挑选。 何氏听闻至臻阁来意,很客气地请他们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再把女眷们叫过来一同挑选。 薛祈年趁着其她女眷们来之前,把有乐娘子接了她的送子观音像订单的事跟何氏说了,把何氏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就像久旱逢甘霖,她可太想要这幅画像了。 而且这个时候,有乐娘子愿意接,让很有一种是上天垂怜,很快就要再赐她一个孙儿的感觉。 所以,她越发觉得把罗氏身边的浣纱抬成姨娘有必要性。 她便叫陈妈妈取出三百两银票,交给薛祈年。 薛祈年看了一眼,又作了一揖道:“夫人恕罪,有乐娘子有一句话想让在下转告给您。” “是吗,有乐娘子还有话给我?”何氏有些惊喜。 因为她觉得有乐娘子在这么多订单中选中了她的,肯定是想交好自己这位丞相夫人。她觉得心里特别有面子。 但是,薛祈年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尴尬。 “夫人,有乐娘子说,送子观音像的针法复杂,您要是真的想要的话,要再加2二百两银子。” 何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却没法说一个“不”字。 她只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就立刻点头答应,并吩咐陈妈妈再去取二百两银票来。 面上还只能装作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道:“无妨,只要有乐娘子愿意绣,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夫人爽快,那我待会儿就回去告知有乐娘子,尽快给夫人绣出来。” 何氏点头道谢,看着薛祈年面生,年纪又小的样子,但是谈话间却是应对自如,气度从容,便问他:“这位小哥看着面生,不知道是至臻阁的哪位管事?” 薛祈年十分从容地回答道:“回禀夫人,在下叫齐年,是至臻阁负责往各家府上跑腿的齐管事的侄子。小人刚来京城没多久,是东家人好,让我帮着叔叔做些事情,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原来是齐管事的侄子啊,齐管事能说会道,办事周全,你看起来小嘴也很甜,彬彬有礼。看来你们东家也想好好栽培你啊。你在至臻阁以后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薛祈年立刻谦卑地弯腰道:“小人以后的前途,还要靠诸位夫人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何氏又看向眼前的东西,试探道,“这些首饰得不少钱吧?” 薛祈年笑眯眯地道:“至臻阁给令公子的价格一定是最实惠的。” “啊,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贵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大概花了多少钱,好明白我家老大对大家的心意,以后过年也多给他一些压岁钱。” “原来是这样,夫人待大公子可真好,这些加起来大概五百两左右。” 何氏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是嫉妒得直冒酸水。 她明明派人各种监视着唐宜那边。唐宜怎么会出手这么大方,一下子就拿出五百两银子去买礼物,送给府里的大家? 而且,他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那就是说,他身上有的远远不止五百两。 他到底有多少私房钱,明明他娘留下的嫁妆都被她和老爷给拿的差不多了呀。 难道他那个礼部员外郎的官职有这么多的油水?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见下人来禀:“两位少夫人和小姐都到了。” 何氏眉头一皱:“二少夫人也来了?” “是的,夫人。” “真是胡闹,她不是还病着吗,叫她回去歇息吧,想要至臻阁的首饰,几时没有呢,等她大好了,我叫至臻阁再派人单独给她送些来挑。”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罗氏娇嗔的声音传来。 “母亲,我不是眼馋这些首饰,而是想来沾沾大伯哥和大嫂的福气,也好让我夫君早日升迁,我早日晋升诰命。” 说话间,罗氏就走了进来,姜融和唐宥、唐宓跟在后头也走了起来。 众人朝何氏行了礼。 何氏吩咐大家坐下,笑着上下打量了罗氏一眼道:“你这丫头,什么都不如你自己的身子重要啊,你可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 “我知道的母亲,您看我已经都好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要是再不出来走走,闷也要闷死了。” 说着,罗氏还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但是,她心里苦啊,其实她身体还是很不舒服的,小产哪有这么快就恢复元气的。 只是她担心她再不出来走动,证明自己没事,这后院的管家权还不知要落到谁的手里去。 这种危机感是从上午婆婆亲自过来找她,说要把她身边的浣纱给自家丈夫当通房之后立刻就涌上心头的。 她想不到,她的婆婆在她小产才两天,还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就会来帮她那个风流的丈夫说起抬通房的事。 这才两天啊,她丈夫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而且她小产还是她丈夫给害的! 这母子俩到底有没有心啊? 况且她丈夫想要抬的,居然还是她身边的陪嫁丫鬟浣纱。她心里不禁惶惶然,是那死丫头,早就跟她丈夫私相授受了呢,还是她丈夫临时起意看上的? 她心里那个憋屈啊,简直要比她小产了还要郁闷。 而且,她婆婆居然还明示她,要她自己主动跟丈夫提出,要把浣纱指给他当通房。说她这样知情识趣的话,一定能抓住丈夫的心,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婆婆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含泪答应。 她接连失去孩子,还有明白丈夫花心的本质,心里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要是再让她失去管家权,她在这丞相府里待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她听说至臻阁来人送首饰和布料,婆母让后宅女眷都过去挑选,唯独没叫她的时候,是怎么也躺不住了,自己挣扎着就起来赶过来了。 何氏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宠溺的模样道:“行吧,那随你,既然你身子刚好,那就由你先挑吧,老大媳妇,你不会介意吧?” 六十一章 近墨者黑 姜融拿出一副大嫂的风度笑道:“当然不介意,莫说这本就是我和我夫君一道的喜事,拿出来送与家人们高兴一番的,就是其他,我这个做大嫂的,也该让着弟妹们不是?我就不拿了,母亲和妹妹们挑了便是。” 这话说的,在场众人除了唐宥,心里都是酸溜溜的。 何氏心想,我还在这呢,怎么你这说话的派头倒更像是当家主母呢。 罗氏是羡慕嫉妒恨,自己丈夫在户部多年,一直都在户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打转。 本来想着靠着齐王这棵大树,能够早日往上升一升,但是这还没升呢,就先得罪了齐王,被申饬了一番,别说升迁了,别给他降一级就谢天谢地了。 而这个姜融的丈夫唐宜呢,本来当个礼部员外郎的职位,也不去衙门办差,只当是个虚衔,虽然与自家丈夫是平级,但是到底没有自家丈夫,那么多的实权和有人巴结,这一下子竟比自家丈夫还高了一级,可不让人嫉妒得发慌。 而且自家丈夫居然为了一个贱丫头,把自己打得流产,趁着自己还在床上养病,又惦记上自己的陪嫁丫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靠着他后半辈子安乐无忧的。 看着姜融这气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难道那个病秧子竟然会疼女人? 她心中那个气呀,手指甲都嵌进掌心的肉里了,都没觉得疼。即便是婆母让她第一个挑首饰这种小恩小惠,也丝毫不能缓解她心中的郁闷。 唐宓今天看起来倒是面色红润,心情不错。对于姜融的这些话,她心中虽然不满,但是更多的是不以为然,觉得她不过是小人得志,没什么好显摆的。 她心里更多的是在憧憬着她自己的未来。 芳芷逃家给齐王府提供了假的佛像图,害得全府上下都笼罩上一层愁云惨雾,但唯独她不一样。 芳芷出了问题,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知道自己家一直在各种巴结齐王。但是好巧不巧,却弄巧成拙,得罪了齐王,这个时候,他们更要想办法补救。 金银财宝固然好,但是,齐王本就是长在富贵堆中之人,不一定看得上。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美人计了。 因为母亲已经答应她,要找个机会,把她送到齐王府去,做齐王的侧妃。 她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什么姜融之流的,以后还不是被她踩在脚底下,哭着喊着让自己放她一马的卑贱之人。 于是,她便噙着笑附和道:“大嫂嫂说的对,自然得是二嫂嫂先挑。” 唐宥则和往常一样低眉顺眼,一副坚决在丞相府里做鹌鹑做到底的样子。 这个时候,薛祈年又补充了一句话道:“诸位夫人小姐,唐大公子跟小的说过,他单独选了首饰和布料,要小的待会儿送去大少夫人的院子。因为他们新婚,大公子还没有机会在少夫人面前表示过自己的真心,所以便任性一回,还请夫人小姐们不要见怪。” 姜融一下子脸就红了,啐了一口道:“这人怎么一点不知羞,还请母亲和妹妹们不要见怪。” 薛祈年的话,让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唐宥适时地赞美了一句:“大哥和大嫂真是伉俪情深啊,真让人羡慕。” 薛祈年都这样说了,何氏自然没有办法指责唐宜单独给自己媳妇留东西,不敬长辈。 因为他们新婚燕尔的,想要促进促进感情,是再合理不过的。 何氏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媳,她居然能够让唐宜这样讨好她,果然是个手段高明的。 真是引狼入室啊。 罗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众人都看着她,但是她心里觉得好像她先拿了,就落入了下风一般。 但是她也没得选择。这不是她丈夫派人送来的,她没办法拿乔。只能装腔作势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等我家那位升官的时候,也要跟大伯哥学一下,让大家伙都开心开心。” 薛祈年就让手下把托盘摆到了罗氏的面前。 罗氏心烦意乱地瞟了一眼,就挑了一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气归气,挑她必须得挑最贵的。 接着,薛祈年看向唐宥和唐宓,问道:“这两位小姐谁先选?” 两个都是庶女,本该是按长幼,由唐宥先选的。 但是,唐宓却主动站起来上前去挑。 唐宥仍是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同唐宓争的想法。 姜融冷眼旁观着,心里叹了口气,觉着唐宥对上唐宓还是习惯性的忍让。 罢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慢慢来吧。 没想到,在唐宓走到托盘面前的时候,却听得唐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妹妹,你先挑吧,姐姐没事的。” 唐宓刚想伸出去挑选首饰的手一顿,有些迷惑地扭头看向唐宥。 她有病吧,谁理她了,要她充什么好人? 但是,自从上次在唐宥面前吃瘪之后,唐宥对着唐宥,也不像之前那般轻视了。 她略一思索,就发觉唐宥这话其实是给她挖了个坑。 她在外人面前点明她们之间的姐妹关系,那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没有让姐姐先挑,反而自顾自地上前先挑,那岂不是表明自己不懂礼数,而她唐宥却是懂得谦让的。 这要是被至臻阁的人给传了出去,于她的名声不好听。而唐宥却能博个好名声,这可真是一箭双雕啊。 唐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唐宓的眼神在唐宥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到姜融身上。 听说最近唐宥都在跟姜融私混,难道是姜融教的?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坐在一旁的何氏自然也听出了唐宥话里的道道,一边是惊奇,一边又是忌惮。 在唐府十几年都跟个鹌鹑一样的唐宥,在接触了姜融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大变样。这个姜融到底是有什么手段,真是太令人放心不下了! 何氏就朝唐宓使了个眼色,唐宓这次总算没有掉链子,拉过放着首饰的托盘送到朋友面前道:“哪能做妹妹的先挑啊,我只是想替姐姐拿过来,自然是姐姐先挑。” 唐宥没有客气,认认真真地挑选了两样。 一只分量不轻的金镯子和一把螺钿扇子,也是这中间极好的两样。 珐琅簪子本是唐宓看中的,她见唐宥拿了两样,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拿两样啊?” 唐宥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道:“我快要出阁了,想多攒点自己的私房,大嫂嫂,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姜融险些笑出声来,忙点点头道:“自然不会介意,想必母亲也不会介意的吧?” 两人齐齐看向何氏。 何氏自然也只能点点头道:“你大嫂嫂都不介意,母亲介意个什么?只是你这孩子,你出阁的时候,父母给你的嫁妆定然是足足的,你不必有此烦恼。” 唐宥一脸高兴地笑道:“谢谢母亲,嫁妆自然是再多也不嫌多的。” 剩下的首饰不多了,唐宓气鼓鼓地在里面挑选着。 姜融一脸欣赏地看着唐宥,越看越满意。 这姑娘,果然不是个愚笨的,之前竟是被压制的太久了。 这一显露出来,倒是颇有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能耐。 第六十二章 各怀鬼胎 唐宓挑好首饰,还剩下一对黄金耳坠,两个玛瑙手串。薛祈年询问何氏剩下的这些该如何。 何氏作为长辈,自然要让晚辈先挑,但是剩下的这两样,却不合她的心意。 黄金耳坠虽然是时兴款式,但是样式小巧玲珑,适合年轻女子戴,不适合她这种当家主母的身份。 玛瑙手串也是一样,是年轻人喜欢戴的,却不够端庄贵气。 她也想从唐宜那里捞点好处,可是没想到居然没有她合适的。 唐宓挑的那个白玉梳篦,倒是挺合她的心意的,但是却被她挑走了。 剩下的这些东西,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她不想受了唐宜的情,但是自己却又用不到,于是便道:“那剩下的这几样就给老大媳妇吧,你也别说不要的话。既然妹妹们都挑过了,剩下的自然是交给你了。” 姜融想了想便道:“既然这样,我就做主,将这剩下的几样东西都给了宥妹妹吧。宥妹妹在攒嫁妆,自然是越多越好,还请不要嫌弃。” 唐宥一脸高兴地道谢道:“怎么会嫌弃呢,我都很喜欢。那就谢谢大嫂嫂了,大嫂嫂真好!” “不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我的这些都是小添妆,到时候母亲给的才是真正贵重的。” 唐宥又一脸高兴地朝何氏道:“那女儿就先谢过母亲了。” “好,母亲记着呢。”何氏脸上笑嘻嘻,但是实际上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个姜融和唐宥是要气死自己吗? 她越看两人是越碍眼,而且她把这一切的源头都归到姜融的头上。 她来之前,唐宥可是丝毫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话的,更别提这样明戳戳地要嫁妆。 就这样一个贱丫头,还想要她赔上多少嫁妆,真是做梦。那个五十多岁的太仆寺卿想要娶她,可是答应了给唐府很多彩礼的。她不从这件婚事上敲那个太仆寺卿一笔,她的姓氏就倒过来写。 拿了太仆寺卿的彩礼,也可以给儿子填补一下差事上的亏空,再加上姜融的嫁妆,应该就差不多够了。 对了,她一想起嫁妆,就突然灵机一动,她对待唐宥也可以像姜融那个后母对姜融那样,明面上给她一点嫁妆,但是私底下可以把房契地契都拿在自己手里。 而且太仆寺卿可不及丞相府来的有权有势,还要靠着自家丈夫提拔呢。他就算知道自己这么做了,也不敢提出异议,不像永乐侯府那个愚蠢夫人一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行,唐宥休想从她手里带走唐府的一分一毫!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于是,她便挥手送客:“好了,你们也都拿到自己想要的了,那就回去吧,我也乏了,想休息一下。” 众人便起身朝何氏行礼,准备告退。 姜融带着唐宥施施然地走了。 罗氏和唐宓都站在那里不动,明显是想留下来,再跟何事说会儿话。 何氏没好气地看着两人,其实,她一个也不想搭理。 但是两人却都一脸讨好地看向她。 唐宓从怀里掏出一物道:“母亲,我新学了一个花样子,做了一条抹额给您。”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氏只能笑着称赞道:“,你有心了。” 唐宓就很高兴地上前去奉上她的抹额,给何氏介绍起来。 罗氏站在一边,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这些话,她得单独说给何氏听才行。 但是,唐宓却没有想要走的意思,其实她也想找何氏说话,她想跟何氏说的话,也不能被外人听到。 何氏余光瞥到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罗氏,开口赶人:“老二媳妇,你身子刚好,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罗氏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了婆母现在不想跟她多说。因为之前婆母让她把浣纱给丈夫做通房的时候,她一开始反应是很激动而且很抗拒的,应该惹了婆婆不高兴。 她深吸口气,按下了心中的不忿,为了自己以后在府里的地位,为了不让婆婆对自己不满,她决定忍辱负重,便露出一个笑容道:“母亲,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大好了,再像宓妹妹这样来陪您说话,逗您高兴。” “行了,你先回去吧。” 唐宓瞅了她一眼,笑得越发灿烂:“是啊,二嫂嫂,你先回去休息吧,母亲有我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罗氏笑容一僵,旋即又换上笑容,她心中默念不气不气,不跟这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小姑子生气。 “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母亲,您上午跟我说的事,我一定会好好办妥的。” “嗯,那就好,你还病着,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厨房那边说。”何氏的脸色好了起来。 “谢谢母亲关心。”罗氏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了方向,可是她心中越发感觉悲凉,婆母总归不是自己的亲娘,心里想着的还是她儿子,只要她儿子过得舒坦,她这个儿媳妇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母亲,我最多休息个两三天,身子就能大好的,这几日即便是在屋中不大走动,但是府里的事物,我还是能好好料理的,您不用担心。” 这话就是在暗示何氏,不要因为她生病就夺了她的管家权。 “行了,知道你的孝心了,你快点把身子养好,再想躲懒我都不依的。” 听了何氏这话,罗氏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退下了。 见到罗氏走了,唐宓才问道:“母亲,二嫂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人总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什么大事,你看她这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吗?” 唐宓就不再提了,左右这不关她的事,而且她也没有心思跟罗氏争这丞相府后宅的管家权,她的目标可是齐王府。 于是,她一边给何氏捏肩一边道:“母亲,唐宥她已经许了人家,那我的事,是不是也快了?” 何氏抬头觑了她一眼,凉凉道:“看来你的心已经不在唐家了。” 唐宓脸一红,扭捏道:“没有的事,母亲,我以后不管嫁出去多长时间,我的心永远是把娘家放在第一位的。 我只是想着想着,芳芷不是刚刚触怒了齐王吗,如果我能去齐王府,得了齐王宠爱,不就能替我们家挽回一些在齐王心里的好感。” 何氏嗤笑一声:“你就这么自信你能得到齐王的宠爱,那个侯府嫡女姜凝都不敢说这种话。” 第六十三章 敢耍本官 唐宓见何氏怀疑她的能力,便摇晃着何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个侯府的夫人跟您怎么比?您教出来的女儿,不比她强百倍?我是您一手教出来的,您对我没有信心,难道还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何氏被她哄得高兴了,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我可没教你这么自大,要谦虚谨慎一点。齐王府,那能是什么轻巧的地方,你可不能轻敌,到时候不仅把自己搭进去,还把唐府赔进去。” 唐宓的关注点却不在后面,而在于何时让她不要轻敌。 她眼睛一亮:“这么说,母亲是答应让我去齐王府了?” “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你现在自己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就行了,过几天上巳节,宫里有宴会,到时候带你过去,你要是能够崭露头角,我和你爹才更好操作。” 唐宓的心一下子就被点燃了,颇有些蠢蠢欲动:“我知道了母亲,我会好好准备的。我弹的琵琶不错,到时候我就表演一曲琵琶吧。” “行,那你好好练习一下,务必要让人眼前一亮,要是能直接被齐王看上,那就更好了。” “知道了母亲,我会努力的。” 唐宓走后,何氏躺在美人榻上,让陈妈妈给她按摩头部,休息了一会儿,唐富春就下朝回家了。 何氏迎上去,亲自给他换衣服,想跟他说一说给永乐侯使绊子的事。 不料,却听唐富春先说起,第二天想要在家里开几桌席,给唐宜庆祝一下他升官的事,让何氏去料理起来。 何氏一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小心地试探道:“老爷是想办一个家宴,还是要请亲朋好友来?” 唐富春沉吟了一下道:“就自己家人聚一下吧,太高调了也没必要,大操大办,难免让人诟病,而且时均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往上升迁的机会,不用显得太过张扬。” “好的,那妾身待会儿就派人准备起来,既然是自己家的家宴,明天办还是来得及的。” “嗯,你让宣儿去办这件事吧,让他也沾沾喜气,多跟他哥学学。” 何氏的手一顿,心中那个恨啊。她丈夫现在都夸起那个孽障来了。 “知道了老爷,宣儿也是很要上进的,她他最近都在好好办他的差事,河南那边不是要修堤坝了吗,他兢兢业业地忙着这件事,每天都早出晚归的。” 唐富春摸了摸胡子道:“这件事他要是办好了,让他往上升一升,倒也不是不可以。他要是能再进一步,我就让唐宜称病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免得说我们父子三人风头太盛,惹陛下猜忌。” 这可正合何氏的心意。儿子这次差事必须得办好了,一定要狠狠把唐宜给压制住。 她笑着给唐宜上眼药道:“老爷说的是,时均那孩子身子骨不好,这段日子操劳,我看着也心疼,是该让他弟弟多替她他分担分担。我会叫宣儿好好努力的。” 唐富春叹口气道:“可惜老大会的那一套跟外邦人打交道的手段,老二不会,不然,那孽障天生反骨,我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何氏见机会来了,便道:“老爷,跟外邦人打交道有什么好的,那些蛮子粗鲁无礼,跟他们交往有失身份。咱们朝廷那么多精兵强将,把这些国家给打服是迟早的事,宣儿在户部办差才是正经。” “嗯,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是国家命脉之首。在户部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我的那些人脉都会给宣儿,所以他要稳扎稳打,倒也不必着急。” “老爷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轩儿这孩子毕竟年轻,有些毛躁,老爷可要多提点着他些。” “这还用你操心,户部就是我出来的地方,他身边的人都是我的人,所以他在户部这段时间,都没有受到过任何为难。” “是,我知道老爷最疼宣儿了。对了老爷,现在还有一个事情,还要老爷操心一下。” “哦,什么事?” “就是咱们家娶的那个老大媳妇,永乐侯府当时为了她能嫁进丞相府当大少爷的正妻,不是给了她不少陪嫁妈?” “是啊,怎么了,难道有假?” “老爷,这跟有假也差不多了,前几天,老大媳妇不是说要把她的全部嫁妆拿出来交给我捐到灵栖寺去,给家里祈福吗? 姜融倒是很痛快地把她的嫁妆单子都给了我,但是我派人去接管她的嫁妆时却发现,她娘家给她的陪嫁的庄子铺子,房契地契,还有伙计的卖身契,还在她娘家人手里握着。” “什么!”唐富春声音陡然提高,“永乐侯,不过是勋贵中的平庸无能之辈,竟敢耍本官!” “老爷别生气,我看他们家就是因为嫡女嫁给了齐王当王妃,自以为了不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所以说,妾身想让老爷出手,给他们家一点教训。” “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老爷,您就稍微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不要跟他们撕破脸,让他们把姜融的嫁妆还回来就行。永乐侯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他家女儿毕竟还是齐王正妃,咱们也要顾及这点。” 唐富春冷哼道:“哼,当我不知道呢,那个齐王妃,也并不得齐王欢心,当时只是因为两人私相授受被人发现,皇上不得已,只能将她赐婚给齐王,齐王心中是很厌烦她的。” “既然这样,那以后有的他们好辅受的,咱们也无需侍很大的力,把嫁妆拿回来就行了。” 唐富春点点头:“嗯,我也懒得找他们麻烦。我只需要给那个永乐侯的宝贝儿子仕途上使点绊子,就能让他们立刻求饶。” “好,那就辛苦老爷了。” 唐富春忽然道:“我看那个姜融倒是知情识趣,或许还能用一用,你好好调教调教。” 何氏想起姜融的所作所为,颇觉得有苦难言,她对这个女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她面上乖顺,但是总觉得她心机颇深,总能轻易地让自己吃瘪。 但是,确实像唐富春说的那样,她要是真有赚钱的本事,还是需要拉拢一下的。 何氏那边跟丈夫商量好了对策之后,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尽心地服侍丈夫吃饭歇息,不在话下。 姜融那边,她把薛祈年带回院子,唐宥却也跟在一边,想一同前去。 姜融看向她,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支开她,让自己和薛祈年独处一会儿。 她还没想好,唐宥就先开口道:“嫂嫂,我想去小厨房做些吃食,不打扰您做自己的事。” 她这么说,姜融自然高兴,连理由都不用再找了。 薛祈年跟着姜融进屋,问道:“这位大小姐,不会就是做了那些糕点,让你带到至臻阁来卖的那位吧?” 第六十四章 找你姐夫帮忙 姜融点头道:“对,就是她,人还挺机灵的吧?” “嗯,还不错,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 姜融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她之前是挺逆来顺受的,一直被她那个妹妹欺负。” “哦,她是因为什么改变的呢,让我来猜猜,难道是因为遇到了我英明神武的姐姐,传授她自立自强的本领?” “哈哈哈,那就当做是吧,你姐姐我厉害吧?” “姐姐自然是最厉害的。你要我调查的太仆寺卿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 “是吗,那你坐下慢慢说,我给你倒杯茶。” 薛祈年把装着一块檀香木的盒子放在桌上,就等着姜融给他倒茶。 “姐,这是我寻来的一块上好的檀香木,送给你做香品用。” 姜融惊喜的递过茶杯,拿起檀香木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嗅了一下,不由赞叹道:“确实是上佳之品,谢谢老弟了,等我做好了香,分你一点。” “那你一定要分我一点啊。你不是自己要开香品店了吗,到时候我至臻阁的香品可不要卖不出去了啊。” “瞧你这话说的,至臻阁现在有的香品不也是我研制出来的吗,怎么会卖不出去,而且至臻阁名声这么大,我的小店还担心卖不出去呢。” “那也只是暂时的,你的东西好,一定能招揽到顾客的。等你那边出了新品,我这边生意就难做了。要不,我店里就直接不做香品生意好了。” 姜融瞪了他一眼道:“至臻阁深受京城贵女欢迎,不卖香品不像话。你自己也招了制香师,制出来的香品也是不错的,以后咱们两家倒是可以打打擂台,使双方都增加点名气嘛。” “好啊,姐姐,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打擂台是假,通过打擂台让你的店快速地扬名京城才是真吧?” “都是真,至臻阁也有我的一份,我自然不会看着它衰败的。这满京城,举国上下有多少香品店,难道只有一家能生存下去吗?你这个大东家,难道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是对姐姐你太有信心了,那这样,等以后你的香品店有了名气之后,我至臻阁再直接从你那儿拿货吧。” “这样也行,你自己那边也叫制香师出几款只有你们那儿有的香品,只有与众不同,才能抓住客人的心。” “嗯,我知道了。对了,差点忘了说太仆寺卿的事。他家中几个买办跟我店里来往较多,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他家老爷在负责宫廷车马用度上,吃了很多回扣。 听齐掌柜说,有好几次,他们还想让我们至臻阁帮着他们做假账,只是我们这边没有答应,他们可能找了其他店家,细细打听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嗯,那就派人打听一下,最好能拿到他们做的假账。不过查这个事情要费些时间吧,感觉有些来不及了。” “姐姐,你上次就说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来不及了?” “唉,刚刚那个唐宥小姐你也见过了。他爹娘把他许给了那个太仆寺卿,半月后就要下定了。” “啊,什么,那个太仆寺卿都五十多岁了呀,儿子都比唐宥大了。”薛祈年一脸震惊,“她的处境怎么怎么会跟你那么像,难怪你同情她?” 姜融点点头:“是啊,我确实也动了恻隐之心。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还去关别人的事,而且也不知道她到底值不值得帮。但是现在,我确定她值得一帮。同是苦命人,要是能拉就拉她一把。” “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也觉得做人不能滥情,但是这个太仆寺卿确实不是良配,不仅是年龄的问题,而是他贪财好色,样样都来。换做另一个女子,我觉得嫁给他也是不行的。那位唐宥小姐看起来还是有些志气的。姐姐,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就是在下定之前能够让他身败名裂,就能阻止这场婚事继续进行下去。” 薛祈年眼珠子一转道:“姐,我有办法的。” “是吗,什么办法,要是让你有危险的办法,我不会答应的。” “没有的姐,你知道太仆寺卿利用他的职务之便,干的最多的中饱私囊的事是什么吗?” “嗯,太仆寺卿掌管内廷车马调度的,他是不是把闲置的车马给了旁人用,然后收取费用?” “对的姐,果然没什么事瞒得过你。” “这是我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的,只不过朝廷六部之中,做这种事的人太多了,当时没有跟他有来往,也没留意。” “如果能够凑巧有这么一个时机,朝廷中要用到车马,而他刚好把车马给了旁人用,一下子拿不回来,直接让陛下知道,这样他的丑事就能快速地被公之于众。” 姜融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一般都能提前收到消息,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要用车马。” “对,所以得是陛下临时起意。这很有难度,咱们的手伸不到内廷去。” 姜融想了想道:“这个让我来想办法,你先看看能不能促成他把车马给租用出去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姐姐,你也不用为那些被牵连到的人担心,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不然也不会逾制用那些皇家用的车马。” “也是,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牵连进去。” “嗯,我会注意的,只是你说你来想办法,让陛下临时要用车马,你准备怎么做,我更担心你。” 姜融道:“其实我也就只是有了那么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你姐夫能跟陛下说上话,我想着要不就找他帮帮忙?” 薛祈年眼睛一亮:“姐夫最近好像还升官了,是不是?” “嗯,刚升的鸿胪寺少卿。” “那你可以先跟姐夫商量一下,只是这事要是牵扯到他身上,那太仆寺卿也许会报复,他背后可能还有人的,还是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你姐夫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我可以先跟他提议一下,也许他有别的法子呢。” 薛祈年看着姜融的表情,颇有些奇怪地道:“姐姐,我觉得比起昨日,你提起我姐夫,好像对他更信任了,短短两天,你们的感情就升温了?” 第六十五章 里外不是人 姜融一挑眉:“有吗,我不过是说让他帮个忙,怎么就扯上升温不升温了?” “你我一同长大,你瞒不过我。你回门那天还说要同他保持距离的。”薛祈年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姜融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你想多了,我跟他也不熟,只是之前有个误会解开了,可以从陌生人开始相处,人与人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吗,处的来的成为朋友,处不来的互相远离。” 唐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姜融说跟他不熟,顿时心中一凉,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屋里的姜融继续道:“那咱们各自忙自己的,糕点的事也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就让金宝传话给我。” 这时,去一旁拿东西的金宝回来了,看到姑爷正站在自家小姐门口,想起表少爷正在里面同小姐讲话,顿时大惊失色,边走过去边高声喊着:“姑爷您来了,我帮您通传一声。” 里面的人就听到了动静。 薛祈年连忙站起身来,而姜融则开始在桌上的托盘里挑来挑去。 唐宜看了金宝一眼,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姜融看到他,笑道:“你回来啦。” 但她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唐宜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 薛祈年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问唐大公子安。” 唐宜拱手回了一礼:“这位是至臻阁的管事?” 姜融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他知道了薛祈年的来意。 她顿时就有些心虚,她把至臻阁叫来,还打得唐宜的名号,可没有提前跟唐宜知会过。 薛祈年面上还显得比较淡定,他作为姐姐的娘家人,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这个所谓的姐夫! 他一脸平静地道:“在下叫齐年,是至臻阁的伙计,来给府里的女眷们送挑选的首饰。” 唐宜点了点头,又看向姜融:“嗯,还是我付的钱,让至臻阁来的。” 姜融身子一僵,急忙别开眼,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撒谎居然被当场抓包了,这也太尴尬了。 唐宜却并没有拆穿的意思,施施然地在姜融对面坐下道:“幸好我还算有点机灵,还知道留些好的单独给娘子。” 姜融轻咳一声:“那就谢过夫君了。” 唐宜露齿一笑:“不客气。” 薛祈年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唐宜的表情,看到唐宜这样笑,就看出他活像一只老狐狸,不由撇嘴。 这样的人,肯定不简单,姐姐不会是被他的色相给迷惑了吧? 这时,唐宜又看向薛祈年,问道:“齐小哥是齐豪管事的侄子?” “正是。” “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敢当,唐大公子为朝廷股肱,才是真的年轻有为。” “哪里,还是齐小哥每日迎来送往的能干,像我身子不好衙门也只是偶尔去,哪里算得上股肱。” “那也不是我们商贾之流能比得上的。” 姜融皱着眉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谦虚,为什么她就听出了一股火药味呢? 突然,唐宜道:“齐小哥,我新得了一盆名贵的兰花,叫素冠荷鼎,听闻至臻阁也有一盆,我让人拿来给你也鉴赏一番,看看哪盆开得更盛。” 唐宜话音刚落,姜融的眼珠子瞬间瞪得像铜铃。 唐宜不知道那盆兰花的来历,她可知道,就是至臻阁的那盆!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金宝跟她说过的一句话:“表少爷小气得紧,要是知道您把他送您的兰花送给了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呢?” 果然,薛祈年眯起眼睛看向姜融:“素冠荷鼎?” 唯独唐宜很高兴,叫了陆离去他那边拿花。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压抑起来了。姜融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敢看眼前的两人。 兰花还没拿过来,但是薛祈年哪里还料想不到这花的来历,他险些要被气笑了,对唐宜道:“这素冠荷鼎难得,我家东家花了好大劲得来的,没想到唐大公子竟也得了。” 唐宜得意一笑:“我也没这本事,还是我家娘子神通广大,底下人找到一株献给她的,她又转赠给我。” 薛祈年凉凉地看向姜融,咬牙切齿地道:“令夫人确实神通广大,以前她未出阁时在生意场上领教过,没想到今天又领教了一番。” 姜融慌了,感觉薛祈年哄不好了。但是,她知道薛祈年不会当着唐宜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的。 只有私下里再找机会哄了。 很快,陆离就捧着开得正旺的兰花过来了。 兰花一摆上桌,薛祈年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好嘛,就是他昨天送给姜融的那一盆。 鬼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唐宜一道好好地品鉴了这盆兰花一番。 反正,在离开唐府的马车上,他气得喝了一壶烈酒! 真是女大不中留,他那么大的一个好姐姐,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唐宜和薛祈年就着兰花这个话题聊起,引申到天文地理、山川风物,聊了小半个时辰,简直像开屏的孔雀,各种展示自己的学问。 姜融从一开始的心虚、紧张,到最后,已经麻木了,自暴自弃了。 她搞不明白这两人突然的胜负欲,但是她敢肯定,唐宜刚才在外面肯定听到了几句不该听的。 她肯定是把唐宜也给得罪了。她现在定是里外不是人了。 好不容易两人的机锋才打完,姜融让金宝把薛祈年送出门。本来她是要亲自送的,但是唐宜也要一起去送,被薛祈年坚决拒绝了,所以最后就让金宝送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姜融和唐宜了,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正摆着那盘首饰。 姜融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回忆着刚才唐宜来之前,她和薛祈年在说些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话,就是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需要稍微解释下。 所以,她又变得坦然起来了。 唐宜并未开口,而是仔细地看了看桌上的首饰。托盘里的首饰其实就是一整套头面,是以羊脂玉为主料制成的,淡雅又矜贵,低调又清高。 半晌,在姜融又变得忐忑起来的时候,方道:“原来娘子喜欢的首饰是这种类型的,我有数了。” 姜融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在这上面。 “那个,抱歉啊,我用你的名头让至臻阁派人过来,还没同你讲。” “无妨,这大方豪爽的好名声都给我了,我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是,娘子该花了不少钱吧,这又是为何?” 姜融以后还需要薛祈年多次上门呢,也不想瞒着唐宜,便道:“我以前就与至臻阁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以后也还会有,为了给至臻阁的人一个自由出入我们院里的理由,所以才这样打算。” “娘子这代价花的也太大了。” “没事,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不给人点好处,没准谁就会给我使绊子。” “嗯,娘子英明。只是这些人,你就算给了好处也不一定不会给你使绊子在,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知道的,多谢。” “是我应该谢谢娘子才是。财大气粗的名声给了我,兰花也给了我。” 姜融听着却有些牙疼,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呢。 “别客气。”她豪爽地道。 谁知,唐宜却幽幽地来了一句:“要的,毕竟娘子与我不熟。” 第六十六章 补偿我一下 姜融听了唐宜这话,打了一个趔趄。她的手掌撑在桌面上,防止自己摔倒。 唐宜就看到了她左手手指上包着的纱布。 “你受伤了?” “啊,没事,就是在制香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下,本来都不用包扎的,就是金宝她们太过紧张了。” 姜融不甚在意,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同唐宜解释。 唐宜却起身去柜子那边找了一瓶烫伤膏过来。 “我帮你再涂点药。” “不用了,已经涂过了。” 唐宜却坚持要帮她涂,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姜融旁边,拿过她的手,替她解开纱布,涂起药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姜融抿着唇,心里很复杂。 棉棒轻轻擦拭在手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就好像此刻自己的内心。 唐宜这样做,是有点打动到她的。 刚才自己跟薛祈年说跟唐宜不熟,其实也不过是她一时骄矜说的话,在弟弟面前不好意思说跟唐宜这么快就感情多好多好之类的。 谁知却被唐宜听了去,这下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她看着仔仔细细地帮她处理伤口的唐宜,心中柔软,说出的话也不自觉地带了丝解释的意味。 “时均,我,我就是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说跟新婚夫君很熟,才那样说的。” 这话说完,姜融的脸都红了。这已经是她能解释的极限了。 唐宜的手一顿,再抬眼时眼睛都亮晶晶的,说出来的话却很没羞没臊:“那现在没有外人,我给你机会,你重新说一遍。” 姜融的脸色瞬间更红了,瞪着唐宜道:“你,没个正经的!” “我怎么没正经了,你伤了我的心,难道不该弥补我一下吗?” “你,” 姜融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羞赧,便道:“充其量也不过是旧时相识,现在是不太熟嘛。” 唐宜眨眨眼,倒也没再不依不饶,只道:“是,我还应该努力,让娘子与我心有灵犀起来才是。” 姜融见他越说越没个正形,便转移话题道:“你方才去哪了?” 唐宜还沉浸在调戏自家小娘子的心情当中,闻言,便道:“娘子这是在查为夫的行程,想来,是对为夫上心了?” 姜融嘴角一抽,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登徒子呢。” 唐宜一摊手:“也许,我就是个登徒子呢。” 姜融瞪了他一眼道:“以后,你别老把娘子挂嘴边了,直接叫我姜融吧。” “不,我要叫你阿乐。” “也行吧,阿乐是我小字,随你吧。”姜融话锋一转,“但是,你别想我叫你小均!” 唐宜点头:“可以,你就叫我时均,我已经很受用了,阿乐。” 最后两个字,唐宜故意拖长了尾音,颇有些婉转。 姜融嫌弃地打了个颤。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你就回去吧。” “别呀,我还没告诉你我去哪里了呢。” 姜融也才想起她还有事要拜托唐宜呢。 “好,那你说,你说完我也有事跟你说。” 唐宜点点头:“我出去见了天竺国的使臣,想着他们就要离开了,跟他们商量一下通商的事情。” “这样啊,这可是大事。” “也算不得大事,咱们朝廷早就允许民间跟天竺国通商了,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私产。” “那也没事,你都帮了他们这么大个忙了,还不能捞点好处?”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奸臣。” “想必他们很乐意帮你牵线吧。” “嗯,确实挺客气的。” 姜融突然想起方才婆母那边来人告知,说明日要给唐宜办个家宴庆祝他升官,便在这时跟他说了。 “刚才婆母那边来人说,父亲吩咐,明日晚膳要在家办个家宴,庆祝你升迁,你可已经知晓?” 唐宜摇摇头:“我不知,倒也不必他如此客气。” 姜融知道他跟唐丞相关系不好,想了想便道:“要不,你称病别去,我替你去就成。本是你的喜事,想必父亲也不会生你的气。” 唐宜摇摇头:“不生我的气,可不代表不会为难你,我同你一道去。为我办的家宴,我不去,他们这戏可怎么唱啊。” 姜融有点替他心酸:“不是庆祝吗,他们还要唱什么戏啊。” 唐宜摇头苦笑:“又不是真的为我高兴,自然是有目的的庆祝,你明日等着看好了。我倒是希望娘子别去,让你见笑我脸上也无光。” 姜融叹了口气道:“我回门那日你也见到了我家的情况,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唐宜忍不住伸手去握了握姜融的手道:“同是天涯沦落人,阿乐,咱们说好要并肩作战的。” 姜融心中复杂,一时也没有抽开手,点点头道:“好。” “对了,你不是说也有事同我说的吗?” “哦对,那个,是这样的,宥妹妹的婚事你怎么看?” 唐宜挑眉:“她同你说过了?” “嗯,婆母那边都在为她备嫁了,我能不知道吗?” 唐宜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替她操办的吗?你大张旗鼓地叫至臻阁的人去安禧堂给全府女眷挑东西,也是在借机给阿宥送东西吧。” 姜融有些赞赏地看向唐宜:“你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通透,难怪身子不好,所谓慧极必伤。” 唐宜屈起手指敲了下姜融的额头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咒我呢?” 姜融揉揉额头道:“你这么聪明,不觉得宥妹妹嫁给那个太仆寺卿有什么问题吗?你好歹是她在这府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人了。” 唐宜看着姜融,认真地道:“你怎知我没有为她绸缪?” 姜融一愣,旋即一喜:“你的意思是你在帮她推了这门亲事?” “我尽力,你且等等看吧。” 姜融心中的大石头突然就放下了:“那行,我信你,你愿意出马,那宥妹妹应该是能脱险的。但是看她好像还不知道,每日还很烦恼呢。” 唐宜摇头:“不宜打草惊蛇。” “好,那需要我帮忙吗?” “你帮我在府里与女眷们周旋,还把自己的嫁妆都搭了进去,还替宥妹妹把她的糕点拿出去卖,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姜融咋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唐宜一脸无辜地道:“你自己说话的时候不派人在门口守着。” 姜融气闷:“我派人守着了的呀,谁知道她临时走开了一会儿你就来了。” “那许是天意吧。” “什么天意,明明是你不君子,还要偷听!”姜融作势要去拧唐宜的胳膊。 “你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唐宜求饶:“没有了,就从你说跟我不熟开始,你不能倒打一耙啊。” 唐宜反过来要挠姜融的痒痒,姜融尖叫着开始逃窜。 屋子里的笑声连屋外的婢女们都听见了,众人都抿嘴笑着。 第六十七章 霁园 午后时光很悠闲,姜融没什么事,就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是精神百倍。 她打开窗,看到院子里阳光正好,一株海棠花开得灿烂,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这么好的天气,姜融想了想,决定开始绣那几个有乐娘子的订单。 有乐娘子,就是她在商界行走的名号,以擅长双面绣着称。 她要先把送子观音图绣出来,这副图,她还有别的用处呢。 她把福宝找来,教她一起绣,以后这双面绣的本事,她可是要传给她的。 福宝见她手上还包着纱布,就要拒绝,说改日再练。 姜融拿掉纱布给她展示:“只是小伤,不影响活动,我包着是因为还有个戏要演。大不了待会儿我多说,你多动手就行。” 福宝这才答应。 福宝在绣活上很有天赋,在至臻阁的时候,薛祈年就已经找了绣工一流的女师傅教导她了。她虽不会双面绣,但是有刺绣的功底在,学得也很快。 姜融说是说多动口,但是她自己也闲不住,硬是绣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觉得累,本来还要继续绣下去,只是陆离忽然找了过来。 福宝想停下,姜融示意她继续绣,现在她只是教福宝一些双面绣的基础绣法,外人还看不出什么。只要不让人知道她们是在绣双面绣,闲暇时绣绣花不是很正常。 姜融也需要让府里的人知道她平时喜欢做做绣活。 陆离见了她便笑着行礼道:“少夫人,公子说,外面春光正好,海棠花正盛,想邀您去霁园赏花。” 姜融有些心动,刚才看到屋后的海棠花她就有些想去赏赏花,但是,旁边就是唐宜的屋子,那株海棠树其实是正好在唐宜屋后的,她怕过去会引起唐宜的注意。 现在,唐宜主动提起,她倒没什么顾虑了,就光明正大地去看看花吧。嫁给她之后,困在这府里,还挺憋闷的。 刺绣的事,等晚上夜深人静了她再绣吧。 可是,勤奋的福宝还在绣花,姜融看向她,问道:“福宝,累了吧,一起去看看花吧,回来再绣。” 福宝人小,可是该懂的道理她都懂,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姐,您去吧,我还想继续绣呢。” 姜融还想再劝,福宝却挥手赶人:“小姐,我是说真的,在至臻阁帮忙的时候,掌柜的吩咐我陪那些贵夫人小姐在花园里赏花,我真的看腻了。” 姜融失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你呀,那就好好绣花,看着窗外的海棠花,给我绣一朵出来。” “好嘞小姐,我努力!”福宝答应得很爽快。 姜融走出门,就见唐宜换了身竹叶青的锦袍,长身玉立在庭院里等他。身后的木兰和落英都捧着出行要用的披风茶壶之类。 见她来了,唐宜朝她展颜一笑:“娘子肯赏脸,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姜融有被他的俊朗给惊艳到,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你这都准备好了,我不来,你还能不去?” “那还是要去的,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她最是喜欢海棠花。” “啊!”姜融惊呼一声,“竟是,抱歉!” “无妨,你能陪我去霁园走走,我母亲会很高兴的。” “那府里不办个祭礼吗?” 唐宜笑笑:“祭日的时候也没人上心,生辰自然更是被遗忘。” 姜融一时语塞,声音有些小心翼翼:“那我陪你去祭拜一下。” 唐宜看向她,眼里有感动也有温柔:“好!” 这时,银宝捧了帷帽急急赶过来:“小姐等等我!” 姜融笑道:“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带,你看落英和木兰什么都准备了。” “那他们能为小姐准备的也只能是吃食,这衣着还得由我来。” 姜融附在她耳边道:“你再跑一趟,把我那只最小的樟木箱子里的那卷地藏经绣品拿来。” “啊,您要这个做什么?” “你先去拿吧,回头再同你说。” “是!”银宝急忙转身,跑了两步,木兰喊她,“银宝,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银宝又跑回来交给木兰,道了声谢后又跑走了。 姜融不禁无奈道:“瞧她这性子,风风火火的,还是落英跟木兰稳重。” 落英笑道:“木兰也是这样的性子,现在正是在少夫人面前装乖巧呢,您日后就会发现了。” 木兰跺脚道:“哪有,落英姐姐,你太坏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姜融与唐宜并肩走在唐府的后宅里,路过的下人们看见二人,行礼之余,都偷拿眼睛看他们。 这二人郎才女貌,走在一起分外养眼,让人挪不开眼。 还有下人小声议论:“没想到大公子这么好福气,娶的媳妇这么标致,竟比二少夫人还要标致不少。” “标致是标致,但就是个庶女,还是委屈了大公子了。” “好看就成了,大公子都没几年好活了,又不需要借岳家的什么势,嫡女庶女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唐宜就把人带到了一个关着门的园子门口。 门口的匾额上确实刻着“霁园”二字。 姜融道:“这个园子那日我熟悉府里环境的时候也远远看到过,但是芳芷把我带到别的路去了,绕过了这里,所以我还不曾来过。这园子既然鲜花盛开,为何是紧闭大门的呢?” 唐宜牵住姜融的手,将她带往侧门处走进去,一边同她解释道:“这里离我母亲生前的住所很近,这个园子里种的都是海棠花,也是为了她专门种的,她故去后,这边都少有人来了,所以大门也不开。” 姜融又一次陷入沉默,想唐宜的生母,出身名门,尚且人死如灯灭,丈夫转头就有新欢,连亡母留下来的儿子也不甚爱惜,更何况自己和母亲。 她不能对那个薄情的父亲有任何期待,必须得靠自己让母亲脱离苦海。 “有你这个儿子能记得她,想念她,我想她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慰了。”姜融只能这样说。 唐宜握着姜融的手紧了紧:“嗯,如今有了儿媳妇,更能欣慰了。” 姜融也回握住他的手道:“那就让我沾沾母亲的光,去欣赏下霁园的好风景吧。” 侍女们知情识趣,都退到一边,不再跟在近处。 霁园里一望无际的都是海棠树,万千粉白色的花朵惊险开放,竟把天空都遮住了。 姜融置身其中,陶醉极了,真觉天上人间。 “如此美景,你我二人独享,真是快哉!” “其实还有一人。” “什么?” 唐宜牵着姜融的手,来到了霁园深处的一个亭子里。亭子中央用石头砌着一个坟冢样式的石包。 石包前竖着一块石碑,上书“凯风”二字。 “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衣冠冢。” 第六十八章 衣冠冢 姜融看着石碑:“原来是这样,那这凯风二字,莫不是《诗经》中的‘凯风’?” 唐宜点点头:“正是。” 《诗经》中的《凯风》一诗,歌颂的正是母亲对孩子的抚育和关爱之情。 “那这是你为母亲建的这个亭子?” “嗯,起初,父亲是不愿意的,我从北夷为质回来,有功于朝廷,他才答应。”唐宜笑得讽刺。 “有子如此,母亲也无憾事了。” 姜融走上台阶,在石碑前的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三叩首。 再抬起头来时,就柔声道:“母亲,我是时均的新妇,您的儿媳,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 唐宜也在姜融身边跪下,握住她的手道:“母亲,儿子有福,娶的妻子是儿子中意之人,儿子会和她举案齐眉,相伴一生的!” 姜融抿嘴,心里有些复杂。唐宜在亡母面前的承诺太重,她不清楚她能不能做到,她自己说的还是留有余地的,但是唐宜竟直接说要和她相伴一生。 她侧头去看唐宜,唐宜也刚好看过来,眼里的诚挚不似作伪。姜融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情此景,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也再次看向石碑,心中默默祈求婆婆的在天之灵保佑两人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姜融从腰间取下刚才银宝给她的布袋,里面装着她绣的《地藏经》绣卷。 她把经卷摊开放在石碑前,又拜了三拜,然后扭头对唐宜道:“这是我亲手绣的,当做对母亲的一点心意。” 唐宜心中极为感动,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谢谢你,我每年也会为我母亲抄写《地藏经》,但从来都是我一个人。” “以后就有我了,我陪你一起。” “嗯!” 两人起身,唐宜问:“要不要在园子里走走?” “当然,这么美的风景,自然是要欣赏个够的!” 两人在海棠花树下徜徉着,时而说些笑话,笑声回荡在花朵间,畅快极了。 姜融忍不住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圈,笑颜明媚:“我给你舞一曲可好?” 唐宜眼里满是惊艳:“自然是极好,阿乐还会跳舞?” “略通一二。” 唐宜也来了兴致,拉着姜融来到一处树下,那里竟放着一个案几,上面摆了一把古琴,还有笔墨纸砚:“那我为你伴奏一曲如何?” 姜融猜出他应该时常来这里躲清静,拍手笑道:“你倒风雅,那就劳你伴奏。” 唐宜撩袍在案前坐下,手掌抚上琴弦,问道:“阿乐想听何曲?” “你随意。”姜融自信地提起裙摆,在海棠花树下翩翩起舞。 唐宜朗声一笑,也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清雅婉转,与姜融的舞步竟然能够贴合,姜融舞得更加欢畅了。 舞姿曼妙轻盈,衣袂飘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琴音动人心弦,余音袅袅,婉转悱恻,枯木生花。 一曲舞罢,酣畅淋漓,姜融走到唐宜身侧坐下,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此时的姜融,脸颊绯红,灿若云霞,额头上笼罩着一层薄汗,像一颗清晨的水蜜桃。 唐宜直觉心如擂鼓,整个人都有些陶醉。此时的姜融,是他平生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他一时呆住了没有回答,直到姜融拽了下他的衣角:“喂,我在同你说话呢。” 唐宜回过神来,耳朵爬上一层可疑的红云。 他轻咳一声,想了想方道:“这首曲子叫做,归去来兮。” 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递给姜融。 姜融也很自然地接过,一边擦汗,一边狐疑地问道:“这曲子我从没听过,是你自己谱的吗?” “嗯,好听吗?” “很好听,而且,还能随着我的舞步变换高低起伏,就好像为我这支舞量身定做的一样。” 唐宜笑得骄傲:“你喜欢就好,也许这就是我们心有灵犀吧。” “这名字取得也好。” “嗯,你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新生,所以这个名字也是有感而发。” 姜融点点头:“所以这曲子和名字都是你当下现想的吧。” 唐宜瞪大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融又好气又好笑:“你是神仙吗,能未卜先知?” 唐宜尴尬地挠挠头:“你看破就不能不说破吗?” 姜融哈哈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我这支舞,也是今日兴之所至,随意跳的。” “是吗,原来娘子竟然如此有才华,这支舞,可丝毫不比那些传承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差啊。” “过奖了,你也不赖啊,这琴谈的,堪称大家风范。” 唐宜叹了口气道:“我身子不好,弹琴养性的时间比较多。倒是你,忙于生意,又会制香,又会刺绣,居然还有功夫学舞,真是让人吃惊。” 姜融骄傲道:“那以后让你吃惊的事还有呢。” “是吗,我太期待了。阿乐,我听闻你妹妹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依我看来,你绝不逊色于她。” 姜融一愣,问道:“你又没见识过她的才艺,你怎知我与她孰优孰劣?” “我猜的。” “那你可能就猜错了,人家可是凭着才华被齐王看中,成为了齐王妃,难道不比我好百倍?” 唐宜板起脸:“我不许你妄自菲薄,你就是很好,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姜融脸一红:“也就你这么想。” 唐宜认真地道:“你回门的时候,我见过齐王妃,说话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一点也不像外人口中所传那样端庄贤良。一户人家家中两姐妹,明明姐姐也很出众,却只有妹妹有贤明,那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偷梁换柱。” 姜融吃了一惊,心中再次感叹,这唐宜真是聪明得过分了。 只不过,她也不需要承认这点。有时候,那样的名声传出去,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没准还要躲避别人的明枪暗箭。 “人家都是齐王妃了,你就别多做猜测了,小心隔墙有耳。” 唐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再不提了,人都说发财要闷声,我娶了这么好的娘子自然也要关起门来自己偷着乐。” 姜融瞪了他一眼:“有时候,真想撕了你这嘴。” “娘子别生气,我替你折几株海棠花来赔罪怎么样?” “那就要看你的手巧不巧了。” 唐宜就起身去寻花。 姜融也在海棠花树下转悠起来。 绕过一棵树,姜融突然看到衣冠冢那边站了一个人。 第六十九章 世上之事本难全 姜融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到树后,皱着眉看向亭子那边,观察那个人在干什么。 只见那人穿着杏色襦裙,正在祭拜亭子里的衣冠冢。 “嗯,是个女子,她是谁,这府里还有谁会来祭拜唐宜的亡母?” 这时,女子好像发现了摆在石碑前的那卷经文,便转身四下张望。 姜融赶紧躲回树后,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 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出现算了,现在搞得自己好像做贼一样。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顿时吓得一激灵。 却是唐宜。 姜融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那边有人!” 唐宜却笑着摇头:“没事的,你回头看下那人是谁。” 姜融疑惑地转头,就看见一个英气的女子的脸。 “是小姑姑!” “嗯,她与我母亲关系很好,走,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原来是这样啊。” 唐宜牵着姜融,往亭子那边走去。 唐富蓁已经看到了两人,正握着那卷经书微笑地看着他们走过来。 “小姑。”两人行了晚辈礼。 唐富蓁点头,视线落在姜融身上,眼里满是赞赏。 “阿均,我料想你今日定会来这里,但看到这卷绣工精致的经书,却有些疑惑,原来,是和新妇一起来的。” 姜融也甜甜地喊了声“小姑安好。” “好孩子,阿均能带你来这里,说明已然把你视为亲近之人了。” 姜融微笑:“小姑也是时均的亲近之人。” 唐富蓁的眼神又看向石碑,一些往事在脑海里翻涌。 “谁能想到,小姑子与嫂嫂,曾是这府里最为要好之人。” 唐宜对姜融道:“小姑姑一直很照顾我,我年幼无依时,多亏她护着我。” 姜融点头:“我一见着小姑姑,也觉得十分亲切。” 唐富蓁扬了扬手里的经书问姜融:“这是你绣的?” “嗯。” “真是有心了。” 姜融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今天才知道是婆母的生辰,这是我以前绣的,带着一片敬意绣的。” “那又无妨,亡者自然可受万家供奉,更何况是亲儿媳的。” 唐宜道:“我也是刚告诉她的。” “这绣工,没个十几年的功力可绣不出来。我也对刺绣感兴趣,有没有空到我那坐坐,我跟你讨教几句?”唐富蓁突然问姜融。 “我的院子就在这园子后头。” “好啊,小姑姑那日就邀我去您那做客,我早就想去了,只是这两日事忙,还没能前去拜访,择日不如撞日,自然是要去叨扰一番的。” “好,我那刚好有一罐太后送的明前龙井,给你尝尝。” “那我可真有福了。”姜融上前挽住唐富蓁的手臂。 这位长辈,倒是天然地让她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唐宜忙道:“明前茶,我也有福喽!” 唐富蓁却赶他道:“去去去,今儿我只招待侄媳妇,你不是还要给你娘抄经吗,你自去忙你的吧。” “啊?小姑,你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唐宜哀叹道。 “你先抄完经再来喝茶,我要和我侄媳妇好好说会儿体己话,你听个什么劲儿。” “那好吧,一定要给我留口茶啊!” “你这只馋猫。”唐富蓁啐了他一口,就携着姜融的手,往一条小路上走去。 沿着这条小路,她们很快来到了霁园的后门,唐富蓁带着她出了门,果然,就看到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的院子,叫做“灼华院”。 灼华院前,有一口池塘,水平如镜,岸边柳丝轻垂,春风一吹,骀荡无边。 姜融被眼前这美好的场景给陶醉了,不禁赞叹道:“丞相府楼宇轩昂,亭台富丽,但唯有小姑姑这处居所,生机盎然,返璞归真,令人心旷神怡。 这院子名儿也好,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派欣欣向荣之态。比起其他院子,像什么‘思齐’‘尚贤’,都充满学究之气,令人压抑。” 唐富蓁听完,不禁大笑起来,拍着手道:“你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他们这些院子取名一点没意思,在家搞得好像在书院一样,但又有多少人在家还能如圣贤书上一样殚精竭虑,忧国忧民,不过是顶着圣贤的名头做那些声色犬马之事,真是虚伪至极!” 姜融摸摸鼻子,暗暗道:“唐宜,我可不是在说你虚伪啊,你就是无趣了些。” 唐富蓁很高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在出阁之前,就能不顾流俗,纵横商场,想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果然对我的胃口。走,跟我进去坐。” 姜融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又扭头看了眼池塘美景,余光瞥到不远处用围墙围起来的霁园,还能看到一点点出墙的海棠花,不由感慨道:“要是这一园子的海棠花,没有围墙围着,小姑姑坐在这池塘边,就能欣赏花开美景了。” 唐富蓁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世上之事本难全,不必难过。也许,没有这堵围墙,这片花海也不复存在了呢。” 姜融觉得唐富蓁话里很有深意,细细咀嚼起来。 唐富蓁看她愣在那里,便拉过她的手道:“走,进去说话。” 进了院子,穿过一道影壁,就见到一个开阔的庭院,一条青石路两边,摆了许多武器。 对,就是武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姜融瞪大眼睛,她设想过如此特立独行的小姑姑的住所可能会古朴无华,可能会花草盈门,就是没想过会这么豪放。 活像一个演武场。 “小姑姑,这些是?” 唐富蓁眉毛一扬:“这些是我的爱好,我日常就用这些消磨时间。” “是吗,那小姑姑真乃是女中豪杰!” 姜融一下子就想起这位小姑姑的丰功伟绩来了。她可是能够与狼搏斗,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平时与之来往的都是将军夫人这类女中豪杰的人物。 也难怪她喜欢这些,也难怪她能在唐府护住唐宜。 这谁敢不长眼去惹? 唐富蓁兴致极好,问道:“要不要我舞剑给你看?” 姜融惊喜道:“好啊,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第七十章 巾帼英雄 唐富蓁活动了一下筋骨,抄起武器架上的一把刀锋雪亮的宝剑,就开始耍起了剑招。 姜融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直呼震撼。 要是刚才她跳舞的时候,唐宜说她的舞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那么,在唐富蓁舞剑面前,她真是愧不敢当。 一套剑招舞毕,唐富蓁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起宝剑。 姜融连忙狗腿地献上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小姑姑,真是精彩绝伦。我要是女子,肯定当场就决定嫁给你,太英姿飒爽了!” 唐富蓁一边拿起帕子擦汗,一边笑道:“你倒是小嘴像抹了蜜一般,我一个武夫可不吃这一套,一般的小娘子不都喜欢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吗,你别哄我了。” 姜融忙举起手发誓道:“我绝对没有哄您,我不喜欢那种满口知乎者也,酸溜溜的腐儒。反而更欣赏那种豪爽,不拘小节,孔武有力,让人凛然不可侵犯的男子。” 唐富蓁打量着她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时均那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人喽?” 姜融一噎,无奈道:“小姑姑,您可千万别误会,被时均听到还不得生我的气,他也算不上那种无病呻吟的腐儒。有两种人,其实我都很敬佩,一种是文能提笔安天下,一种是武能上马定乾坤。” 唐富蓁点点头,啧啧称赞道:“你这口才,倒是与他能斗上个几回合,我觉得你们真是绝配。” “哈哈哈,小姑姑谬赞了。” “也不是说只有身强力壮的才是英雄,只要不是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把身体搞得孱弱的人,有自己的事业,勤恳经营,都是值得肯定的。 更何况,时均的身体还是为了国事损伤的,更不能拿来贬低了。” 唐富蓁看向姜融的眼神彻底柔和下来,感动道:“阿均真是娶了个好媳妇!你们俩能相互做伴,我也算对得起我那故去的嫂嫂了。走,进屋,我泡茶给你喝。” 唐富蓁屋子里的陈设,也丝毫没有女儿家闺房的感觉,这点倒跟姜融很像。 姜融屋子里多是账本,唐富蓁屋子里也有很多书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姜融私下里猜测,也许是兵书,也许是武功秘籍吧。 更显眼的则是屋子中央的那个地形模拟台,上面是一片等比例缩小的地形,有山峦、湖泊,甚至还有关卡房屋,有些地方还插了小红旗,活像镇守边关的将军的军事部署台。 只是,姜融一时倒没看出是哪里的地形。 姜融惊叹地围着台子转:“小姑姑,您不会每天都在家里排兵布阵玩儿吧?” 唐富蓁在另一边桌子上泡茶,闻言笑道:“我喜欢这些,没事会研究研究。” “真是厉害,想必小姑姑屋子里的这些书,都是兵书吧?” “大部分是。” 姜融不禁抽了口凉气:“那小姑姑一定是兵家高手,可惜是女儿身,要不然,定能于阵前运筹帷幄,安定天下!” “谁说女儿身就不能?”唐富蓁语出惊人。 “啊?”姜融愣住。 唐富蓁招手让她过去坐。 她推给她一盏浮动着碧绿茶叶的茶,香气四溢,如临仙境。 “御贡明前茶,果然不同凡响,谢过小姑姑!” 姜融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顿时一股茶叶的清香溢满四肢百骸,仿佛置身于雨后的茶园之中。 “你喜欢剩下的都送给你。”唐富蓁豪爽的道。 “姑姑不是还说要给时均留一盏吗?” “那让他问你讨就是了,你看着他合你心意,就赏给他一口喝喝。” 姜融捂嘴笑:“多谢姑姑,对了,您刚才说女儿身也能上阵杀敌,您是想效仿前朝的花将军吗?还有咱们当朝镇守边关的平虏将军一家,也有好几位女将守在阵前呢。” 唐富蓁点点头:“嗯,我跟平虏将军家的小女儿贺红缨是好友。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去边关与她父兄会合,一同戍边。 到时候,我想随她一同前去。纸上谈兵多年,也想去为朝廷效力,保家卫国。” 姜融吃了一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长辈真的要去做巾帼女英雄。 “这,姑姑,您有跟家里人商量过吗?” 唐富蓁不屑一笑:“与他们没什么好商量的,要是听他们的,早十几年前就要给我嫁了。时均倒是要与他说一声,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你倒是第一个知道的。” 姜融默然:“那姑姑心意已决吗?” 唐富蓁点了点头:“人生苦短,我既不愿意做那困守深宅内院的寻常妇人,那我便要勇敢地走我自己的路,与其虚度人生,不如做自己向往的事。纵使马革裹尸,我也无怨无悔。” 唐富蓁看姜融皱起了眉头,自己也皱起了眉道:“不会你也反对吧,我以为你不会同那些俗人一样,认为女子只应在后宅中料理内务呢。” 姜融明白,唐富蓁是误会了,忙摇头道:“我并非是反对,只是小姑姑,沙场上刀剑无眼,我想任何一个真心关切一个人的人,都不希望对方要去那等生死难料的地方。我想时均也会是这种心情的。 小姑姑一向自有主张,既然已经下好了决定,想必我们怎么劝,您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既如此,那请允许我们替您准备行囊,东西带齐全,切莫忘记什么,造成羁旅煎熬。” 唐富蓁心头一暖,没想姜融容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行,我现在也有小辈替我打点行囊了,真是太有福气了。” “小姑姑说笑了,时均也不会不管您的。” “唉,男娃总归没有女娃会疼人。本来我走了,我还要反过来担心他呢。现在好了,你们两个有伴儿,我也能走得放心些。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托付给你。” “小姑姑请讲。” “我呢,平素也有一些产业在打理,我这一走,也少一个主事的人,本来想交给时均的,但是想到你乃是生意场上的高手,还是交于你比较合适。” “这,小姑姑会不会太高看我了,我年纪小,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您还是交给时均吧,我帮着出把力倒是可以的。”姜融推辞道。 要接手人家的生意,免不了会有一些银钱上的纠葛,她跟唐富蓁还没有很熟稔,她怕哪里出点纰漏,反而会伤了情分。 不料,唐富蓁却摆摆手道:“哎,你别谦虚了,我就看好你了,就交给你,时均帮你出把力,这还差不多。我既交于你,你就当成是自己的产业,放手去做,盈亏都无妨。 我听说你把自己的全部嫁妆都给了那何氏。那你手头一定缺少银钱,我这些产业就给你当成东山再起的本钱吧。” “小姑姑,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姜融哭笑不得,看着唐富蓁坚决的样子,想了想道:“那这样,我要与小姑姑签份契约,这些铺子还是您的,我只帮您经营,你给我分红就行。” 第七十一章 满口仁义道德 唐富蓁哪管什么分红不分红,只要姜融同意,她就高兴了。 “行,分红就分红,契约你来拟,我都答应。”唐富蓁起身,去旁边的架子上取了几本账本过来,递给姜融。 “这些就是我的产业,不多,其实就只有两项生意和三个庄子。” 姜融恭敬地接过来看,这一看还真是惊喜万分。 唐富蓁的产业确实不多,但是所经营的货物确实她以前想要接触,却未能接触到的。 她的两项生意,都与军营有关,一项是为军中士兵制作衣裳棉被的生意,一项是为军中士兵制作干粮的生意。这可都是跟兵部有关,是要经过朝廷批准的,类似于皇商。 能够经营这项生意,便是有了稳定的收入,不用担心什么时候青黄不接,当然,责任也是很重大的。 姜融本就一直想要打通到边塞的商路,好接触北方那些外邦人,寻找替她娘解毒的药材。这下,唐富蓁可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小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有不懂的我就问时均,或者写信给您。” 唐富蓁嗯了一声,不满道:“你可不能只是有事的时候再写信给我。” 姜融失笑,赶忙点头道:“是,我有事没事都写信给您,您不嫌我烦就好,当然,也请您得空跟我分享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我还是很想见识一下大好河山的不同景致的。” “行。” “那我要写契约了,我就拿这些产业盈利所得的一半,您看如何?” 唐富蓁满不在乎地道:“你七我三吧,我一分精力也不花,就得一半太多了,我一个人也花不了这么多钱,你们两个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时均还病着,还要看病买药,你们多拿点。” “不行,这些产业底子都是您留下的,我只是捡现成的,一半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行,你得听我的,就你七我三。”唐富蓁很是坚持。 “小姑姑,既然您要我打理,您就得听我的。不然我不会拟这份契约的,我也不会答应接受您的产业,您还是交给时均吧。我看他会不会跟您你三我七。” 唐富蓁败下阵来:“好好好,都随你。说你嘴皮子厉害,你还谦虚,我说不过你。” 姜融得意一笑,这才坐下开始写契约,写好之后,两人便签字画押。 姜融把其中一张契约交给唐富蓁,两人相视一笑,感觉关系又拉近了几分。 唐富蓁折好契约,藏进怀里道:“以后,我在边塞能不能吃好喝好,就得看你了,你就是我的财主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对了,小姑姑,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最好在我离开京城前都替你办了,不然到时候我在边关也鞭长莫及。” 姜融斟酌了一下后道:“小姑姑,是这样的,不知唐宥妹妹平日里,可与您有来往?” 唐富蓁一愣,摇摇头道:“并无,我对这个侄女的印象不大,只知道她平时像个鹌鹑一样,有些畏畏缩缩的,那个唐宓就时常欺负她,她也不怎么反抗。 有一次,他们正在欺负她,我倒是帮过她一次,但是我觉得她性格太软了,扶不起来,就没继续跟她来往。各人有各命,也不能强求。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了?” 姜融摇摇头:“小姑姑说笑了,我也不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悲悯高人,我在生意场上多年凭的也不是随便同情别人,可能跟小姑姑比起来,我才是真正冷漠的那个。” 唐富蓁想起姜融给长辈敬茶那天,她暗中维护唐宥,给了唐宥面子,让她帮着介绍长辈的事情,微笑道:“你哪里冷漠了,充其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敢于说自己冷漠的人,从来都不是冷漠的人。那些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才是伪善之人。” “能得小姑姑夸奖,我倍感荣幸,也就不推辞了,其实我跟小姑姑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人如果自己立不起来,也就不觉得旁人同情。 但是我发现,唐宥其实倒不是一个本性软弱的人,只是她之前想着示弱就能在这深宅大院中获取一线生机。现在想通之后,倒是强硬起来,让那个唐宓吃了好几次瘪。” 唐富蓁端起茶掌,啜了一口后道:“我听闻,她最近倒是与你走得近。” 姜融点点头,大方承认:“机缘巧合下,我确实与她有些来往。交往之下,发现她是一个善良诚恳的好孩子,还有一手做吃食的好手艺。” “是吗,那说明她遇到对的人,把内心深处的勇气都给激发出来了。她能遇见你,真是她的福气。” “服气不敢当,但是要是她有想要立起来的决心,我想着拉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嗯,这个你可以自己看着办,唐府里这些孩子辈,除了时均之外,也只有唐宥单纯一些。我虽与她无甚来往,但是每年各种节礼,她都一样不落的送来我这里,虽说只是一些手帕,抹额之类的小物件,但是看得出来是她亲手做的,也算有心。既然是好孩子,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姜融点点头:“我呢其他方面没什么能力,做生意这一条路,还是可以带带她的。但是我现在手头没什么庄子铺子的,所以就想请小姑姑帮个忙。” “你是想把唐宥安排进我名下的产业做事吗?” “嗯,可以吗?”姜融有些忐忑,“我明白,我这个提议有些喧宾夺主,我本来是想凭着她自己的厨艺,帮她跟别的点心铺饭馆牵个线,让她的吃食可以放在人家那里寄卖,赚点分红。 但是刚才,小姑姑您把您的产业交给我,我就临时有了这个想法,您是唐府里真心待我的长辈,我也只能骚扰您了。” “这又无妨,我怎么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呢?而且,有她做你的助手的话,你也可以省力一些,只要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 “谢谢小姑姑,那我就带着她帮您一起打理产业了。” “嗯,一切都随你,以后你就是大掌柜了,只是她是厨艺好,我的生意里可没有吃食这一项。” “无妨,我只带着她学着打理一下账目和庶务,让她更能独当一面,以后出了阁也不至于被人拿捏。” “行,我还想着你会给我开拓一门吃食的生意呢?” 姜融展颜一笑:“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唐宥以自己名义开店不安全,要是挂靠在小姑姑名下,便方便多了。” 第七十二章 重新选门亲 唐富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对姜融道:“那你知道我的好哥哥跟他媳妇商量好,要把唐宥嫁出去的事吗?” 姜融点点头。 “我听说半月后就要下定了,那她嫁人后,还能给你打下手吗?” 姜融道:“那应该是做不到的了吧。即便可以,那产业也会被她夫家控制,再跟小姑姑的扯上关系,就难免有利益纠葛,到时候可能还便宜了外人。而唐宥的下场只会和我以前在永乐侯府一样,被他们当做赚钱的工具,但是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既知道这一点,那你应该也有为她做过打算吧。” 姜融还是把她的打算和唐宜做过的承诺都跟唐富蓁说了一遍。 “小姑姑,不知道时均有没有跟您提过,我和他都在想办法搅黄唐宥这门亲事,不知道您对此是什么看法?” 唐富蓁眼睛一亮:“这我倒是没有听他提起过,那孩子主意正的很,他自己想做什么,向来都是自有决断,勇于出击的。你们两个是想到一块去了,还是商量着一起决定的?” “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能力有限,光靠我自己我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找了他商量,没想到他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嗯,你们都是好孩子,也是英雄所见略同。说来也惭愧,我这个当姑姑的,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也知道他二人并不相配,但是我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有想过出手。” 其实,唐富蓁是这样想的,要是唐宥愿意自己来求她,她倒可以帮上一帮,没想到她却找上了姜融。 “那丫头说她胆小也胆小,胆大也胆大,竟然敢找上刚过门没几天的嫂嫂,她不怕嫂嫂是向着婆母那边的吗?” 姜融想起那日的场景,心中也是复杂,那日唐宥,其实是被唐宓当做羞辱她的工具。唐宥一方面是真的病急乱投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唐宓拿她娘威胁她,她不敢反抗,只能勉强为之。 这段往事,姜融不想再提起。有错不可怕,及时回头是岸她也可以谅解。 “也是我与她的缘分吧,我与她处境相似,更能为她出谋划策。加之,我提点了她几句,她就做出了改变,所以便也动了恻隐之心。” “嗯,那你们放手去做就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我赞同你们的做法。我那丞相的大哥虽然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手段是好是坏,我暂不做评价。但是,对于子女们,我是觉得他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唐宜就不必说了,对于唐宥的婚事,他是用脚趾头做出的决定吗?” 对于这位公公,姜融其实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为官不甚清正的传闻。本来对他印象就不怎么好,那日敬茶,明明她已经自证了清白,他却还想把罪责怪到自己身上。对于内宅之事也是个极为昏聩之人。 要说他把唐宥嫁给那个太仆寺卿的目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不就是为了利益吗。 但是,他却不好像唐富蓁那样可以直接批评长辈,只是道:“能得到小姑姑的认可,我已经非常高兴了。我和时均会尽量做得隐蔽一点,不让丞相府牵扯进去的。” “嗯,可是,唐宥总归是要嫁人的,这次替她解了围,还不知我那大哥和好嫂嫂心里又会盘算着什么别的计划,我担心给她找的下一个也未必是良配。” “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唐富蓁点点头。 “你说,我要不要在离开前给她相看一个合适的人家呢,我觉得她在府里的日子不会有我这么好过,你们要护她,可能也会搞得心力憔悴。即便是我,当年在救太后之前,也被家里各种逼迫,更何况她了。” “小姑姑,要是有合适的人选自然是好。只是这时也不可操之过急,我们要问问唐宥妹妹自己的想法。” “也是,我可不能像我大哥那样,自己觉得好,就硬要把她塞给对方。这一次的亲事要是给她搅黄了,下一次就必须慎之又慎,不然对她的名声不好。” 说到这里,唐富蓁就有些泄气:“我认识的也多是些军中武夫,不一定能合看起来柔弱斯文的唐宥的心意。” “那要不等我回去问问宥妹妹的意思,也打听一下她喜欢的类型。小姑姑能为她择选人家是件好事,您要是一走,我们就更是抓瞎了。” “好,那我这边先提她留意着,你先回去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既然这家里不宜久留,那倒不如找一个真心爱护她,且家中人员不复杂的,去做当家主母。” “好的,我这就去。”有了正事,姜融就坐不太住了,她起身朝唐富蓁行礼告辞。 一转身,却看到唐宜正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了?”唐宜走到姜融身边,姜融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烟味。想来,他已经把抄好的经书烧给了他的亡母吧。 唐富蓁冲他摆摆手道:“我已经把我得的茶叶都送给了你媳妇儿,你要喝的话,自个儿同她要。” 她有意想捉弄一下侄儿。 唐宜瞪大了眼睛:“什么,小姑姑,你连一盏茶都没给我剩啊,我这抄了半天的经书,都渴死了。” 唐宜说的委屈,姜融有些不忍心:“那我借小姑姑的地方,现在泡给你喝?” 唐宜去拉住姜融的手道:“娘子给我喝就好,那咱们回自己房间去喝吧,我摘的那几株海棠花,也得早点插瓶,咱们边赏花边喝吧?” 姜融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这下换成唐富蓁瞪大了眼睛,她反应了过来之后,气得踹了唐宜一脚:“臭小子,敢在我面前秀恩爱,快滚吧你!” 唐富蓁踢得不重,但是唐宜却捂着腿,哎哟了起来。 “小姑姑,您是知道的,我从小体弱多病。” 唐富蓁一脸嫌弃地对姜融道:“快把你家这个体弱多病的泼皮带走吧,免得他在我这儿敲竹杠。” 两人被唐富蓁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唐宜心情显得很好,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姜融纳闷道:”你不是渴了吗,还抄了那么长时间的经书,怎么感觉气色倒像是好了些?” 唐宜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是吗,我也觉得精神不错,许是今日带你见了我娘亲,我心里高兴吧。” 唐宜这话说的,姜融无法反驳,心想,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高兴就好。 两人在快要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一条路上走过来一行人,带头的是何氏身边的陈妈妈,她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不像是这府里的下人。 两人在疑惑间,陈妈妈却看到了他们,并且笑着带着人朝他们走来。 第七十三章 表小姐 陈妈妈行礼道:“大公子,少夫人安好。” 唐宜挑眉,这位他继母跟前的红人,以往见到他,向来都是避着走的,他也当没看见,这会儿怎么到上赶着跑过来跟他请安,一定有问题。 果然,就见陈妈妈笑盈盈地让开一步,露出她身后的那位妖娆女子来。 “大公子,是婉柔小姐来了,她来府里小住。” 何婉柔挺直脊背,莲步轻移,来到唐宜面前,姿态婀娜地朝他行了个礼,柔声唤道:“表哥万福。” 这声音简直百转千回,姜融听的,直起鸡皮疙瘩。 而且这女子行完礼后,眼波流转,眸光潋滟,直直地盯着唐宜,丝毫没有避嫌的样子。 姜融倒是没有吃醋的感觉,只是心下腹诽,这居然是唐宜的表妹,怎么做派如此轻浮,哪里像大家小姐,简直跟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差不多。 也不知是他生母那边的,还是何氏那边的。 不过,这人是由陈妈妈领进来的,应该是何氏那边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唐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不认识。” 何婉柔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道:“大表哥,你说什么?” 陈妈妈脸色也很不好,耐着性子道:“大公子,这位是我家夫人的侄女,是表小姐,闺名唤作婉柔的。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少夫人嫁进来前,婉柔小姐不也常来?二少夫人最近病了,夫人就请婉柔小姐来帮着处理一下家里内务,顺便陪夫人说说话。” 唐宜依旧一副淡漠神色:“不记得了。” 何婉柔立刻便是泫然欲泣,一双媚眼委屈地看着唐宜。 “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唐宜一言未发,连正眼都没有看那个何婉柔一眼,牵起姜融的手,绕过何婉柔,直接往前走去。 何婉柔的脸色瞬间阴沉,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唐宜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狰狞与方才的娇媚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陈妈妈连忙安慰道:“小姐别生气,大公子他是与我家夫人有些不对付。但是他毕竟是晚辈,有夫人护着您,不可能让您受委屈的。而且老爷也是跟夫人一条心的,您这么漂亮,他一定不会没有心动的。今日可能当着他娶的新媳妇的面,他有些抹不开脸吧。” 何婉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盯着姜融的背影道:“那女人就是他新娶的妻子?” “正是呢,那不过是一个庶女,是任凭夫人拿捏的。等您得了这内宅的管家权,您想怎么揉捏她就怎么揉捏她。” 何婉柔冷笑一声:“长得倒是一副狐媚子的样子。现在我来了,这些人很快就可以靠边站了。” 姜融和唐宜走出一段路,姜融忍不住回头去看何婉柔,纳闷道:“婆母那边的侄女,到咱们府上小住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替伯母掌管府里的内务,弟妹要是知道,不得气死啊?” 唐宜见身边的女子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替罗如佩担心,不由气笑了。 他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对他心怀不轨的样子,就觉得气闷。 “娘子,我觉得罗氏气不气死,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姜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氏那边的人,以前见了我,从来都是绕着走的,今天特地上前来跟我请安,你说他们存的是什么心?” 姜融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她是想来给我个下马威的,觉得说出婆母让她管家,而不让我这个大儿媳来管家的话,故意来恶心我的。” 唐宜眨眨眼睛,竟无法反驳。 姜融自顾自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想管家啊,她恶心错人啦。” 唐宜委屈地道:“娘子,那个女人我不认识,她喊我表哥,我也没答应。” “我没说你认识啊,你刚才也确实没有搭理她呀,我看到了。”姜融不明所以,抬起头就看到唐宜幽怨的表情。 姜融心中一动,问道:“你不会是在向我邀功吧,你没搭理她,是因为我?” “不然是因为谁,娘子,你没有心。” 姜融扶额:“那真是谢谢你啊,那个女的看你的眼神确实很不单纯。只是我没往那方面想,毕竟那可是婆母的侄女啊,要有想法也应该是对唐宣有想法啊。” “你以为人人都是芳芷那个蠢货吗,你夫君我也是很有魅力的好不好?” “确实,我还在闺中时就听说过你的名号,什么病弱玉人,什么京城第一才子,自然是有很多名门闺秀倾心于你的,何止这位何姑娘啊。” 唐宜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揣摩自家娘子的脸色,见她脸色平静,但是这样更让她有种紧张的感觉,连忙辩解道:“不管别人是怎么想我的,反正我是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的。我连眼睛都没有看过她们一眼!” 姜融好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误会什么。” 唐宜挠挠头,耳朵也罕见的微微发热。 但是,姜融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 她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婆母又叫了她的侄女来,想必这后宅里又要起一些风波了吧。”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风波,就是要劳累娘子以后与我一同面对着唐府的风风雨雨了。” “嗯,没事,反正我在侯府时也是风波不断。唉,只是也不希望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要与人斗智斗勇。真羡慕小姑姑啊,能去见识周朝的大好河山。” “什么?”唐宜有些纳闷。 “对了,她还没有跟你说,她一个多月后,想跟着平虏将军的女儿一起去戍边的事。” 没想到姜融说出来后,唐宜并没有什么很吃惊的表情,只是点头哦了一声:“小姑姑一向与贺将军家走的极近。前段时间,她就在准备一些盔甲兵器之类的,还托我寻找靠谱的管事,替她掌管生意,我就有这种猜测。没想到倒先告诉了你,果然有了侄媳妇,我这个侄儿就得靠边站了。” 姜融没理他的乱吃飞醋,继续道:“小姑姑希望我们尊重他的意见。” “那是自然,她向来说一不二,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人生多么恣意畅快。” “嗯,那我们就替她准备行囊吧,我已经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嗯,好,多谢娘子,我们一同准备吧。” 姜融点点头,终究是没有说出自己也想离开京城去畅游天地间的想法,还是等一年之约到了的时候再说吧。 唐宜也没再说话,等进了院子,唐宜直接往姜融的房间走去。 唐宜朝着姜融挥了挥手中的海棠花道:“愣着做什么呢,走啊,去把海棠花插到你房里去。” 姜融抛开脑子里复杂的情绪,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第七十四章 要有名分 福宝还留在姜融的房里练习绣花,看到唐宜率先走了进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朝何他行礼:“姑,姑爷好。” 唐宜还没见过福宝,纳闷道:“你是,” 姜融这时也走了进来,解释道:“这是我刚从外面庄子里接回来的小丫头,以后也让她常伴我左右,名字叫做福宝。” “原来如此,你这些丫头名字起的倒很吉利。” 姜融挥挥手让福宝先出去:“也就你夸我起名好,好多人都笑话过金宝银宝,说她们名字充满铜臭味,俗不可耐。” 唐宜笑道:“这就是我家娘子比她们好的地方,你这叫做雅俗共赏,比她们那些暗地里唯利是图的做派,要坦诚的多。” “就你会说话,我给你找个花瓶来。” 她去找了一个素雅的宽口瓷瓶,唐宜小心地将花插进去,然后替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摆了起来。就是她常坐的,靠窗的那张桌案。 “好了,这样窗外有海棠花,屋子里也就有海棠花了。”唐宜笑得温柔,姜融一瞬间觉得他的眉眼竟比瓶子里的海棠花还要光彩夺目几分。 要是没有四伏的危机,她与唐宜如此相处相伴,倒也轻松自在。 正在她走神之际,唐宜却招手,示意她过去。 姜融走到他面前,他摆弄着海棠花,开口问道:“你很羡慕外面山高水阔的天地?” “这谁不羡慕呢?”姜融坦诚地道。 “你知道我这与外邦人打交道的官职也是有很多机会出去的吗?” “是吗,陛下还舍得将你派出去呀?” 唐宜不答反问:“那我有机会出去的话,带你一起可好?” “好啊,那你可要好好教我一些外邦的文字和习俗,要不然我出去了,都听不懂别人说什么。” 唐宜点点头:“行,本来说好晚上教你北夷文字的,明日还有宴会要参加,晚上得早点休息,你要是现在有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好啊,自然是有空!” “教你可以,那有没有束修啊?” 姜融指着桌上放的那罐小姑姑给她的明前茶道:“那我就借花献佛,泡茶给你喝吧。” “那还差不多。” 唐宜就带着姜融回了隔壁他的房间,两人钻进书房,开始学习北夷文字。 而何氏那边,已经与何婉柔见上了。 “拜见姑姑,一个多月未见姑姑,柔儿真是想念得紧。” 何氏笑得高兴,亲自起身,把何婉柔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姑也是想你得紧,最近府里忙着老大的婚事,竟都没时间叫你来玩耍,只是这一个多月未见,柔儿却越发标致了。” 何婉柔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娇嗔道:“姑姑。” “好孩子,这回到姑姑家来,多住一段时日可好,姑姑手头事忙,还想你多替姑姑分担点呢。” “好啊,姑姑有用得上柔儿的地方,柔儿自然愿意尽心竭力!” “好,好孩子,姑姑就知道柔儿最乖巧懂事了,当初姑姑多想把你娶进门,嫁给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你不是不知道,只是被罗家的姑娘抢先了一步。 她看上了宣儿,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她父亲又是你姑父的老伙计,他抹不下这个脸,就答应了。让你做妾,姑姑又舍不得。” “柔儿都晓得,柔儿不怪姑父姑姑,姑姑对柔儿最好了,柔儿不敢心存埋怨,只要能陪伴在姑姑身边,哄姑姑开心,柔儿就心满意足了。” 何婉柔垂下眸子,心中复杂,她其实知道哪里是罗家的姑娘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唐宣,是丞相大人有些看不上自己家,所以才找了这个托词的。 她也是出生于勋贵之家。她的父亲是承平伯,姑母是她父亲的亲姐姐。 但是勋贵之家也有兴衰强弱之分,好巧不巧,他们承平伯府就是在走下坡路的伯爵府。 他们家没有出色的后辈子弟,老爹也是平庸守成之辈,不得圣眷,跟丞相府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其实也能理解,她姑父唐丞相不愿意让儿子娶她为妻的原因。 娶了自己根本得不到岳家的助力,还会拖后腿,堂堂丞相怎么会做这种亏本买卖呢? 而且,一个儿子已经娶了那个卑贱的永乐侯府庶女,怎么会再赔上一个儿子娶那种外强中干的勋贵之女呢。 至于她姑母心里真的有没有想让她嫁给她的亲生儿子,她心里也没底,应该也只是嘴上说说吧。 其实,她也能理解她姑父姑母这样做,要是换作是她,也不愿意让儿子娶一个没落伯爵家的女儿。 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跟自己的姑姑闹翻的。她是一个很识时务的女孩。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父亲又重新续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两个儿子。 好在府里就她一个女孩儿,想着利用她的婚事结交一些权贵,所以对她还算看重。姑母从小也对她挺好的,时常把她接来丞相府小住。 不能嫁给表哥之后,她心里是很难过的,但倒不是因为得不到唐宣那个人的难过。而是失去了成为丞相府嫡子正妻这么好的婚事的难过。 单单唐宜那个人,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除去他的身份,各方面都不是很出色。 要是比起人才,还是他那个哥哥唐宜胜出不少。 这会,姑母叫陈妈妈去接她,还跟她透露了要她帮着管家,她觉得自己的希望又来了。 她作为一个外家女,怎么能插手管丞相府后宅的事物呢,所以,她姑母肯定有什么打算。 于是,她小心地试探道:“姑母,柔儿是很想为您分忧的,可是柔儿毕竟是外人,怎么才能帮你打理这相府后宅的事务呢?柔儿怕别人说闲话,也怕二嫂嫂她误会我。” 这就是想要一个名分的意思了,也是试探一下,何氏究竟是怎么想的。 何氏于是换上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道:“你放心,姑姑绝对不会让人说你闲话的。姑姑呀,实在是喜欢你,想要把你一直留在姑姑身边。但是你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姑姑也不能耽误你。如果姑姑说给你考虑了一门亲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 何婉柔有些紧张地拧紧帕子,一脸娇羞地道:“姑姑请讲。” “我想着,若让你进唐府嫁,与唐宜做平妻,如何?” 第七十五章 平妻 “平妻?”何婉柔瞳孔微缩,心中飞快地打着算盘。 她其实设想过她姑姑会怎么安排,嫁给唐宣便只能做妾,应该是不可能了。有可能是嫁给唐府其他几位老爷的儿子做妻。 虽然没有丞相之子来的尊贵,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那几位公子前途也是极好的,于她来说也是良配,还有姑姑在一旁帮衬着,她肯定能成为唐府后宅最风光的女主子。 没想到姑姑的打算竟是把她嫁给唐宜! 乍一听很离谱,毕竟唐宜也已经成婚了,还是陛下赐的婚,还是刚成亲没几天。但是细细一想,确实是嫁给唐宜能利益最大化。 唐宜可是丞相嫡长子,现在又升了鸿胪寺少卿,圣眷正浓,可以算是唐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了。 要说他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身体不好,都说他活不长了。不然,想要嫁给他的姑娘肯定得把唐府的门槛踏破了。 但是,即便如此,嫁给唐宜也是好处多多。即便唐宜早逝,她也有姑母能庇护她一辈子。 要是运气好,能留下一儿半女,孩子长大有相府的扶持,肯定也会有出息。那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 要是运气再好一点,唐宜的病找对了大夫,能够治愈,那就直接人财两获,安享尊荣了。 而且,还是平妻不是妾,不丢人。 嫁给唐宜,不管是哪种走向,后半辈子好像都不赖。 “柔儿是不愿意吗?” 何氏看着侄女的表情起伏变化,且一直没回答,以为她是不愿意,便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话术来劝说她。 “柔儿,姑母是看重你,才这样打算的。你阿宣表哥那边,要是做平妻,不好安排,罗氏又是个泼辣的,姑母怕委屈了你。 但是唐宜那边就不一样,姜融只是个庶女,好拿捏,有了什么,姑母都站在你这一边。而且,你别看唐宜不受你姑父宠爱,但是他外祖家也是名门望族,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不少,你嫁过去,那些不就都是你的了?” 何婉柔心中其实是一万个乐意了,但是她却不想被何氏给看穿,必须得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先假意推脱,让何氏多多劝哄,显得自己委曲求全,以便能得姑姑更多的优待。 她是想清楚了,姑姑肯定也怕唐宜官做的越来越大,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所以,想把唐宜后院也掌控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必须要一个自己完全能信得过的人到唐宜后院里去。而自己,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所以,她不怕何氏会放弃,自己稍稍别扭一下是可以的。 于是,她皱起眉,略带吃惊地道:“姑姑,这么能行呢,大表哥娶妻前,还能想想这门亲事,如今他都娶妻了,我再凑上去,别人会怎么看我?” 何氏虎着脸道:“会怎么看你,谁敢说闲话,姑姑撕了他的嘴!柔儿,男人三妻四妾都很寻常,更何况,是让你做平妻。” 何氏又脸上一副和蔼的神色道:“说是平妻,有姑姑在,以后大房那边还不都是有你说了算?” 何婉柔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这还不够,她继续道:“可是姑姑,那个姜融,可是陛下赐婚,侯府给了她很多嫁妆,京城都津津乐道呢,她有底气,我真的能说了算吗?” 提起姜融的嫁妆,何氏心头就在滴血,她冷哼一声:“她哪有什么嫁妆,不过是充门面而已,我还能不知道,姜融就是个侯府不受宠的小庶女,什么也不是。你要是嫁进来,姑姑拿自己的私房给你添这个数的添妆,你看怎么样?” 何氏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 何婉柔眼睛一亮:“一千两?” 何氏点点头。 一千两,不少了,对于何婉柔这样一个母亲早亡的没落侯府女儿,已经能占到她自家准备的嫁妆的一半多了。 她是满意的,要嫁给唐宜,她父亲看在丞相府的面子上,嫁妆也只会往多了加。 但是,还有一点疑虑,就是她回想起刚才在来的路上跟唐宜遇见,唐宜对她的态度。那何止是轻视,简直就是冷漠! 唐宜的心要是已经被那个姜融勾走了,那她即便嫁过去,日子也会难过很多。 所以,她扭扭捏捏地道:“我知道姑姑都为我打算,可是,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大表哥和大表嫂了,我看他们感情好像很好的样子,我去横插一脚,会不会惹得大表哥不快?姑姑,我怕。” “你说你遇见他们了?” “嗯,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大表哥还拉着大表嫂的手。我上去给大表哥请安,他,他都没有理我就走开了,可能是怕大表嫂吃醋吧。” 何氏眼神闪过一道寒光:“姜融手段这么高的吗,唐宜这么快都被她收服了?” 何婉柔也变得紧张起来:“姑姑,您说那个姜融很厉害吗,那我,我会不会根本斗不过她?” 何氏本来就被姜融搞得一肚子气,闻言,不禁拍案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有点小聪明,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你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何婉柔被何氏吓了一跳,一双眸子顿时染上雾气,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姑姑,是柔儿的错。” 何氏惊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放缓语气,拉过何婉柔的手道:“柔儿,姑姑不是生你的气,是那个姜融太可气。大庭广众之下就跟丈夫卿卿我我,一点不知羞,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你别担心她,有姑姑在呢,我有一百种法子让她笑不出来。 至于唐宜,新婚燕尔,他一时情动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他一个病秧子,还能对姜融上心多久,他自己的病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柔儿,你嫁过去以后,唐宜要是不亲近你,姑姑就想办法一不做二不休,” 说到这里,何氏就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中的狠厉显而易见。 何婉柔打了个寒颤,连忙劝说道:“姑姑别气,倒也不必如此,留着唐宜要是能给二表哥做块垫脚石也挺好的。您要对柔儿有信心,我还不信,我比不过那个卑贱的小庶女!” 何氏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第七十六章 我也不想嫁 这个时候,何婉柔也不再坚持和推脱了,红着脸点头道:“一切都听姑姑的安排。” 这就是愿意了的意思。 何氏大喜,握着何婉柔的手不自觉地加紧:“好啊,真是好孩子,姑母果然没有看错你。等你嫁进来,姑母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的。以后你在府里的地位,就跟我的亲闺女是一样的。” “多谢姑母,以后柔儿一定为姑母分忧。” “好,有你这句话,姑姑就放心了。那你就先回去,姑姑与你姑父商量之后,再亲自去你家,与你爹娘商量,早点让你嫁过来,你安心被嫁即可。” “嗯,柔儿知道了。对了,姑母,柔儿还有一件事相求。” “好,你但说无妨。” “姑姑,再过几天,不就是上巳节了吗,宫里会有宴会,您可以带我去吗?” 何事眉头一挑,看向何婉柔:“你想去上巳节的宫宴?” 何婉柔有些心虚的点点头:“就作为我嫁人前的最后一次玩耍,可以吗姑姑?” 何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柔儿,这个宴会向来是给未婚男女牵红线用的。你既决定好了要嫁给唐宜,就别去了吧,免得横生枝节,那边都是王公贵族,世家大族,到时候闹出乱子来,姑姑也帮不了你。” 何婉柔心中冷笑,这是怕自己找到更好的成亲对象呢。不嫁给唐宜,你的计划就落空了吧。 嫁给唐宜虽然也不差,但是毕竟也有很多让人头疼的地方。要是在宫宴上,有更尊贵的王公贵族看上她,那她自然是想要攀更高的枝头的。 她想把这次宫宴当做一个最后的机会,要是老天爷肯给她机会,让她嫁入更高的门第,像那个永乐侯府嫡女姜凝那样,直接被指婚给齐王,那才是天大的造化呢,要是不能,她再嫁给唐宜。 没想到她姑姑竟然不想带她去。 本来,她家作为伯爵府也是有资格去的,但是,她最近得罪了她后母,她后母竟然也不愿意她他去,她只能来求姑姑了。 她往何氏身边坐近了一分,伸手去摇晃她姑姑的胳膊,撒娇道:“姑姑,您就带我去吧,我没有二心的,我只是想着,大表哥现在不是跟大表嫂感情挺好的吗,我贸然插足他们的感情,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大表哥的欢心。 我就想着,要是能在宫宴上展露一下自己的优点,得到更好的名声,大表哥可能就会对我另眼相看。姑姑,您也不想看到我嫁给大表哥之后一直都独守空房吧。” 何氏见何婉柔说的恳切,想起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参加过类似的宴会,也没有得到谁的青睐。京城贵女那么多,才女也不少,她在其中就显得很平庸。这次带她去,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就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行吧,你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姑姑带你和唐宓妹妹一起去。” “唐宓妹妹也要去啊?” “是啊,她也还未婚配,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要为她操心些。” 何婉柔点点头,她跟唐宓平时也挺聊得来的,一起去还能做个伴。 “是啊,唐宓妹妹到岁数了,也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做个伴,我也替妹妹留意留意。” “行,姑姑年纪大了,有时候也摸不起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你与姑姑一起把把关,也是好的。” 何氏暂时还不想跟她提起,她想把唐宓送给齐王的事。 何婉柔转念又想起唐府中还有一个唐宥,还有关于唐宥的婚事的一些传闻,便忍不住问道:“唐宥妹妹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太仆寺卿了?” 何时抬起眼皮看她:“谁同你讲的,人家还没来下定呢。” “唐宓妹妹跟我讲的。” “应该八九不离十,你姑父已经跟太仆寺卿讲好了,也大概是上巳节过后不久,他就会来下定了。” “哦,这样啊,那她要去宫宴吗?” “她就不去了,去了也是丢人现眼,太仆寺卿愿意娶她做填房,已经是她的大造化了。” 何婉柔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这也多亏了姑姑您帮她操持,不然就看她那样,谁能看得上她。” 当她们姑侄两个在那边不停地贬低唐宥的时候,姜融正把唐宥喊到她的屋子里,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唐宥羞红了脸:“嫂嫂,您怎么突然问这话,难道太仆寺卿那边,没有办法解除婚约吗?”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方才与小姑姑偶遇,到她那边坐了一会儿。小姑姑说要把唐宥的生意交给我打理,我就问唐宥,让你一起帮着打理可否,唐宥答应了。” “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谢小姑姑和嫂嫂了。在这个府里,除了嫂嫂您,小姑姑对我也是不错的。要不我做些吃食送去,当面感谢她一下?” “我觉得这个可行。” “那您为什么提到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上面呢?” “因为我同小姑姑提起,想帮你搅黄这门亲事的事,小姑姑也表示赞同,并且让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可以帮你相看一个合适的,免得你留在府里,父母那边还要继续给你乱点鸳鸯谱。” “啊,小姑姑,竟然,竟然这么关心我吗?”唐宥显然深受感动。 “我,我平日里都没有如何孝顺小姑姑,我真是该死啊!” “别这样,小姑姑她知道你的苦衷,她可不是那种要别人如何给她好处,才会帮你的人。她是看你乖巧懂事,纯真善良,才想着帮你一把的。” 唐宥红着脸道:“嫂嫂,我哪有这么好,我感觉我真是愧对你们。” 姜融笑道:“那你就好好地学本事,帮着小姑姑打理生意,就算是好好报答她了。” 唐宥狠狠地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心仪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的吗?” 唐宥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坚决地道:“嫂嫂,我不想嫁人了,我想像小姑姑那样,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人这辈子,除了相夫教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是吗?” 第七十七章 又发病了 姜融一脸吃惊,满眼复杂地看向唐宥,没想到,一向柔弱乖顺的唐宥居然会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说这话,可要不小的勇气啊。 “宥妹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想清楚了?” 唐宥一脸坚定地道:“嫂嫂,我想清楚了,我是真心的!” 姜融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宥妹妹,这也不是你想就能达成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生母,无论哪一关,我想都很难过。你可知,小姑姑立誓不嫁,又历经了多少波折才成功的?” 唐宥点点头:“我明白,我选的这条路,是最难走的一条,不过,我想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走不通呢?” 姜融怜爱地拉起唐宥的手,在她开口前,唐宥又笑着道:“嫂嫂,在你印象里,我是不是那种很软弱很逆来顺受的人?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我一朝醒悟,真觉以往是在虚度人生。我想反抗,即便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我也算是为自己活了一场,我不后悔的。” 姜融心下酸楚,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宥妹妹,嫂嫂不是怀疑你的决心,只是心疼你。我也不是觉得女子只有嫁人才能过好后半辈子。我只是担心你,是因为对父母灰了心,所以才自暴自弃,不想把真心交付给旁人。” 唐宥一愣,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姜融竟然能准确地戳到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姜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并非是不想找个良人,只是担心无人真心为她着想,又跳入另一个火坑,便道:“阿宥,你先别想那么多,先把眼前这门不合适的亲推了,我们再做打算,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你也不要抗拒,可以试着了解一下。 阴阳调和,天道寻常,缘分自然会来的,就是小姑姑,也未必就不会拥有属于她的那份感情。男子中有很多薄情者和负心汉,但是也有坦荡的君子和体贴的良配,不要一杆子把人打死。 当然,我作为亲人和朋友,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快活,嫁不嫁人都是其次,希望你遵从本心,不要委屈了自己。” 唐宥从来都没有听过有人跟她推心置腹地说这些,感动得眼泪汪汪。 “嫂嫂,你对我真好!” “你也要对自己好些。”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好,我们就先不说这个了,你去做点吃食,明儿我陪你去看看小姑姑,感谢一下她。” “好!” 晚上,姜融在屋子里的书桌前温习下午唐宜教她的北夷文字,那瓶海棠花印着烛火,在书页上掩映出花瓣的倩影。 姜融心中十分舒畅,看得也津津有味。 唐宜给了她一本《北夷风物志》,里面是关于北夷的一些特产和动植物,用北夷文字标注,还配有插图,就像小孩子开蒙学认字一样。 姜融边看边笑,她可不就是在学认字嘛。 她一边看,一边回忆起唐宜跟她讲的北夷的风土人情,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异域风景,顿时心生向往。 她正看得投入,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小姐,是我。”是金宝。 “进来。” 金宝推门进来,神色有些紧张地走到姜融身边道:“小姐,我和银宝守在外间,开着门的,突然听到隔壁有些嘈杂,门口进出的人也变得多起来了。 我和银宝就出去看了看,就见陆离姐姐几个进进出出的,还端水端药,我就问了下,陆离姐姐说姑爷又犯病了。” “什么!”姜融腾地站了起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会又犯病了,不是说初一十五才犯病的吗,这才过去几天啊!” “陆离姐说,是初一十五最严重,不是平时不犯病。” 姜融愣住,然后就提起裙摆,快步往门外走去。 进了唐宜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屋子里果然挺忙乱的,华大夫正坐在床榻边给唐宜施针,木兰和落英正按着唐宜的四肢,而唐宜还要挣扎的样子。陆离则在一边给唐宜擦汗。 姜融看到此情此景,整个人都呆住了,脚步也停住了。 这副样子,怎么看着倒比成亲那日还要严重。 陆离看到姜融,连忙走上前来行礼道:“少夫人,此处忙乱,您要不还是先回去吧,华大夫医术高明,每次都能稳定住公子的病情的。” 姜融怎么放心离开,摇头道:“我是他的妻子,没道理离开的,我想帮你们做些什么。” 陆离心中是有些欣喜的,但是她知道,也许公子是不愿意以他现在的面貌见少夫人的。 于是,她便诚恳地道:“少夫人,非是奴婢阻拦,只是公子现在模样狼狈,他最是在意在您心中的形象,我怕他醒来,会觉得难堪。” 姜融瞪大眼睛,实在不敢把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唐宜跟陆离说得这么矜持的人联系在一起。 而且,其他事就算了,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自己的外表,真是心大。 姜融毫不客气地道:“那我要是病得披头散发,脸色憔悴,唐宜莫不是会嫌弃?” “这怎么会呢,公子绝不会嫌弃的!” “那不就得了,做人要学会换过来想想嘛。” 姜融拿过陆离手里的帕子道:“我去帮他擦汗,你去干点更重要的活。” 说完,姜融就走到床边,先给华大夫行了个礼,就开始给唐宜擦汗。 华大夫颔首回礼,眼神复杂地看了姜融一眼,但是他掩饰得极好,姜融并未察觉。 陆离见拗不过她,便不再阻拦,转身去桌边熬药去了。 她熬药用的是新婚夜,唐宜拿出来给姜融加热燕窝银耳羹的那个小炉子。 当时,姜融还嘲笑唐宜会享受,没想到,真的是熬药来得多。 方才姜融离得远,已经觉得唐宜病的重,这一靠近,更是触目惊心。 她看到唐宜脸色惨白,额角不断地渗出豆大的汗水,所以才要个人一直在旁边擦汗。 但是他的嘴唇却乌紫发黑,整个人还在抽搐。华大夫在他身上扎了很多针,现下还要把针刺进唐宜的指甲缝里来放血,姜融浑身一震,立刻偏过头去,都不忍心看了。 难怪他让陆离阻止自己过来,这样的惨状,让人看了,不只是难堪,对于自己亲近之人,还会怕他受到伤害心里受煎熬。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唐宜的病情才稳定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点红润。 华大夫松了口气,开始拔针,并吩咐陆离拿药过来。 姜融没在要表现自己,忙让开一步,只是帮着把唐宜的头扶起来一点,好让陆离喂药。 不,准确来说是灌药。 第七十八章 抗拒热闹 真的是怪下去。 唐宜还在昏厥状态。华大夫用巧劲,掰开唐宜的嘴,但也只能掰开一条小缝,路里用勺子,把汤药灌进去,但是大部分还是留了出来姜融就用帕子替他擦干净汤药。 这狼狈的模样,看的姜融,鼻子酸涩,差点掉下泪来。 他想起唐宜平日里虽然病弱,但是举手投足都优雅金贵,合成这幅模样。 陆离看着姜融的神态,不禁叹了口气,唉,他不想让少夫人见到公子这副模样。一方面是怕工资难看,另一方面也是怕他见了伤心。 不过早点让他知道公子的病情也好。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就总归要面对的。 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陆离手里的药丸是空了,但是,大半都是流出去了,只有一小半进了唐宜的肚子里。 见陆离把药丸收了起来没有?要再盛一碗的样子,姜融担忧道:“只喝进去了那么一点,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华大夫道:“少夫人不必担忧。我让他们熬的药,一碗有这么多,喝下去就差不多了。再配上扎针的作用。他晚上好好休息,到了天明就能醒来了。”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华大夫了。”姜融松了口气,把糖衣的脑袋放回枕头上,替他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朝着华大夫行了个礼。 “少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华大夫不是说,我家夫君的病是初一十五才回饭的吗,这过了没几天了,难道是加钟了吗?” “这,”画大夫沉默了一会儿后到,“确实是初一十五最严重,但是平时要是他操劳没休息好的话,也会犯病的。” 姜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他这节日确实挺操劳的。” 姜融扭头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唐宜,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感。 这种感觉是什么感觉呢?他想起来他娘,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感觉。 这是,心疼? 他很难想象他竟然对一个陌生男子产生了这样的情绪虽然这是自己的丈夫,但是他们才认识,不过五六天。 但是他确实是心疼了。 成亲那日,就是他会犯病的日子,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闲着。对付防止,见见皇上,智斗棋王,陪她回门,为他周旋亲戚,教他北夷文字。祭拜亡母,陪她看花,操劳糖友的婚事,等等等等,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也会感到操劳的吧,更何况他这样的身子。 “那华大夫,您给他开一些补身子的药吧,接下来几天。我提醒他好好休息。” 华大夫点点头:“药我已经开好了,刚才要努力熬的那一副就是对症的,接下来在连着吃上半个月,在换药方。” “好。那他是不是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比较好。” “那是自然,只是我怕大公子他做不到啊。”华大夫叹口气的,“我做府里的府医也有五六年了。他的病一直是我政治的,但是。他真正能休息的时间却不多。” “他怎么那么忙呢?这段时间是准备澄清的事难免忙乱,但是其他时间,陛下不是免了他上朝和去衙门吗?” “这个吗?我一个大夫就不清楚了,您得问公子他自己。” 华大夫走后,陆离,鸡哥就开始收拾屋子里杂乱的东西。 交融,觉得他们几个都好像有意在回避什么。 于是他便问道:“你们公子每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三人的手齐齐一顿,木兰和落樱求救似的看一下陆离。 路离开了口气,转过身来的蛟龙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里布的一些事物,都是跟外邦来往的那些事物,明面上是你不其他人在忙活。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要咱家公子亲自拍板。” “这样啊,这就是说,他只不过是把办公地点放在了家里而已?” “是这样的。” “为什么陛下就一点也不考虑到他的身子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很多外邦使者就只认咱家公子的名号,就跟在边关,树边的将军一样,有些将军正手在那边就能使敌人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 姜融挑眉,他知道唐一厉害,但是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厉害。 他一个文人竟然能够跟这首歌的大家不相提并论,但是据陆离这样说来,确实他一人的举动就能影响到两国的交往。 这简直是强的可怕。又或者说是会令很多人忌惮的能力。甚至是陛下。 “那你的工资岂不是如履薄冰?” “你说的没错。” 姜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夫君,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但是他觉得没有高兴不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让他单晶节律,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路里垂下头道:“这话奴婢不敢说,少夫人也请慎言,毕竟这是天恩。” 姜融吃笑一声。想起当年唐宜被送去当质子的事情。也正是天恩吗?这天恩,还真是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也只是全了某些人的私情而已。 “那丞相知道吗?” 陆狸摇摇头:“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也不多。” 姜融冷笑,皇帝还真是好手段,就要让唐宜为他卖命又不让人知道他的能力。甚至还允许他爹各种打压为难他。他到底把唐艺当成什么了? “那他就只能这样透支自己的身体吗?” 陆离道:“少夫人,其实公子要是病好了这样为国事操劳倒也能吃得消。只是这病有点棘手,他在北移位置的时候,受过很重的伤,伤了根本,华大夫一直在研制能够治根的药方,希望能快点,见笑吧。” “这样啊,那好那希望华大夫,那尽快腌制出来吧。你们出去忙吧,晚上还是我来陪着他吧。” 陆离没有拒绝,收拾好东西就带着落樱和木兰出去了。 姜融又香成亲那晚搬了条凳子,坐到他的床边。 直到今天他才有了切实的感受,他的丈夫真的病的很重。 他又想起了他的娘亲,又何尝不是苦寻不到解毒的法子。 姜融突然有些沮丧,怎么跟他关系亲近的人都病得这么厉害呢? 但是他一向是个乐观的人,很快便又振作起来。 他不能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继续寻找办法。 就像唐宜,他变得这么厉害,不是一直也在坚持着,而且他坚持做的事情,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国家。 如此高尚的情怀这是让人敬佩。不知不觉中姜融对唐一的看法,又更高了一层。 姜融,就这样守在他的床前守了一晚上,唐一人就像上次那样,没有中途吵他,安稳的睡到了天边鱼肚白。 姜融,又是被唐宜对,叫醒的,他其实也挺累的,只是这样守在他身边,能让他安心一点。 他一睁眼就看到唐宜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见他醒了,沙哑着嗓子道:“抱歉,又让你受累了。” 姜融摇摇头,打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今儿还有为你举办的庆功宴呢,还有上次敬茶,回门都是这样,怎么每当有热闹了,你反而就病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唐宜低低的笑了起来,叹息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娘子发现了,我可能是天生抗拒热闹吧。” 第七十九章 何氏发难 姜融见他说的可怜,便道:“胡说什么呢,你只是太累了,人多的场合要各种逢迎,我也不喜欢,今日的庆功宴,你就别去了,我替你去就好。” 唐宜有些歉疚地道:“昨日明明说了要和你一起去的。没想到又是这样。” “没事,这样的场合不去也罢,没什么好可惜的,等你养好了身子,以后,带我出去看大好河山。” 唐宜眼睛亮了亮,点头说好。 姜融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把药喝了,我去洗漱整理一下,待会儿就可以过去了。” 唐宜拉住姜融的手不放:“你又照顾了我整整一晚,你也很累的,我不想你变成我一样。要不,你就说要照顾我,也别去了,让他们自娱自乐去吧,” 姜融失笑:“哪能啊,我身体好的很。你晚上又没有闹我,其实我睡了过去的。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的香味,这是我点的安神香,有助眠的功效。” “嗯,闻到了,好像是沉香。” “对了,主要原料是沉香,还加了一点别的。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胃口好。待会儿去好好吃一顿早膳,又能精力满满了。 如果我们都不去,我可能会有麻烦。” 唐宜知道,姜融说的是对的,要是何氏借机要刁难她,他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目送姜融离开。 姜融回到隔壁自己房间洗漱换装,用早膳。很快,唐宥就赶了过来,问她唐宜犯病的事情。 “嫂嫂,哥哥又病了吗?” “你也知道了?” “对呀,全府上下应该都知道了吧,昨天折腾了半宿?” “嗯,他是这几日累着了,今天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我昨晚就想赶过来看看的,但是又怕自己添乱。” “没事,华大夫医术高明,已经把病情稳定住了,只是还要好好休息。” “嗯,但是今天是大哥哥的庆功宴呢。” “没事,我替他去就行了。只不过他还没用早膳,要劳烦你做点易克化的东西给他吃。”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去厨房做碗粥给他吧。” “行,那就有劳你了,你也给小姑姑做点吃的,等宴会结束我就陪你去看她。” 于是,唐宥又钻进了小厨房,姜融则去隔壁的制香房看了一会儿,香丸香膏已经制了好几批出来,正在晾晒。 她把九章香的方子交给金宝,吩咐她按照上面的开始制作。 然后,她自己又把手指上的纱布重新换了一条新的缠上。 银宝担忧地道:“小可是又疼了,奴婢再给您上点药吧。” 姜融给银宝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小姐,这,这可以不用缠吧?” “怎么能不缠呢,我可就是要在今天让它发挥作用的。” 做完这一切,她又回到唐宜房间,看华大夫又来给唐宜把了一次脉,说他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很快,何氏那边就派人来请唐宜和姜融过去赴宴。 陆离把唐宜昨天发病的事情同那人说了,那人便也没有再勉强,只带了姜融和唐宥过去。 其实唐宜昨天犯病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次本就是为唐宜设的庆功宴,没必要唐宜病了,还硬要他拖着病体过去,那就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而是让他心生怨恨了。 任唐丞相跟何氏心里再怎么讨厌唐宜,也不可能做这种丝毫不讨好的事。 唐宥走在姜融身边,小声同她说话。 “嫂嫂,你知道昨儿府里来了位表小姐的事吗?” 姜融点点头:“是母亲的侄女吗,我昨儿个在路上还与她碰到了。” “是吗,就是她,原来你已经见过她了呀。既然她在府上,那家宴想必她肯定是要参加的。” 姜融想起昨日陈妈妈介绍,那位何家表小姐的时候,说她是要帮着婆母管家的,便问道:“这位表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还特特提到了她?” 唐宥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特别,十分特别,待会儿要是饭桌上能见到她,她一定会让嫂嫂刮目相看的。” “你这小丫头,还学会卖关子了。” 唐宥凑进姜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走着的何氏派来的婢女道:“隔墙有耳嘛,嫂嫂待会就会知道了。不过,她开可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她能安分守己吧。” 姜融本就心中有数,在昨天见到何婉柔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女子的居心不良来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到亲戚家里来管家,不是蠢就是有所图谋。 宴会摆在安禧堂的花厅里。 姜融和唐宥到的时候,下人们已经进进出出正在摆放碗筷杯碟。除了家里的男子,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围在何氏身边说说笑笑。 姜融抬眼望去,除了有唐宓,何婉柔,还有两个婶婶,带着几个堂妹也都来了。 小姑姑还没有来。姜融心下想着,这样的场合,小姑姑也许不喜欢来吧。那待会儿结束了,她带着唐宥去她院子里找她好了。 屋子里的人,见到姜融出现,都停了讲话,齐齐朝她望来。 仍旧是敬茶的时候,就对她很热情的三堂婶秋氏迎了上来,牵过她的手,满脸含笑地上下打量着她:“哎哟,快看看我们的二品诰命夫人,这几天没见气色是越发好了。你们新婚是一喜,你夫君又节节高升,真是双喜临门啊。” 姜融笑着朝她行了个礼:“多谢三堂婶。” 姜融现在算是心里有数了。这位三堂婶,还有她丈夫唐富青对她如此客气,也是应该的。 按照唐宜在礼部的能力,他们确实是仰仗他颇多。所以三堂叔一家倒是可以结交一番的。 但是这时,一道讽刺的声音又令人讨厌的出现了。 “喜什么喜呀,我听说大哥哥昨晚又病了,今天这宴会又过不来了。这也是她娶了媳妇以后才病的如此频繁的,三堂婶,您说这媳妇娶的是吉呀,还是凶啊?” 说话的是唐宓。 姜融抬起眼皮,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几日未见,宓妹妹还是如此目无尊长,毫无礼数。也不知咱们家有这样的女儿是急吉呀还是凶呀?” 唐宓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讽刺,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但是这回,她还没开口,何氏就先怒道:“姜氏,不得放肆,你说她们无尊长我看倒是你目无尊长才是。唐府女儿的教导之责,在我和你父亲身上,哪里由得你来指责? 但是,你嫁给唐宜,害得他几次三番犯病确是事实。你身为人妻,是怎么照顾他的呢,是疏忽怠慢吧?” 姜融低垂眼眸,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她其实早就预料到今日前来,何氏肯定会冲她发难。主要还是为了那嫁妆之事。 没想到,她迈进门槛的第一步,就是如此得水深火热。 第八十章 克夫 姜融无语,关键这种玄而又玄的克夫还是旺夫的论调实际又没有个定论,只是靠人空口白牙的胡说。 那就向来只凭强势那一方压倒弱势那一方而已。 她的婆母要是坚决想给她安上一个克夫的名声。凭着唐宜的身体状况,她确实百口莫辩。 姜融明白,现在自己实力不足,再争辩下去,反而会更加激怒何氏,便顺着何氏的话道:“是儿媳的不是,儿媳今后会更加勤勉地侍奉夫君。” 在她身后的唐宥听不下去,开口道:“母亲,大嫂嫂已经很用心的照顾大哥哥啦,昨晚她犯病,大嫂嫂都是整晚没睡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照顾他。嫁进来这几日,她每日服侍汤药,亲自熬药,手都给烫伤了。” 众人看向姜融被纱布包着的手指,顿时神色各异。 真的心疼的,也就只有唐宥而已。 秋氏倒是夸了一句,是个好孩子,但是却不会贸然开口为她解释那种克夫的论调。 他们三房要依靠的是唐宜,既然姜融都克夫了,那是否要同姜融亲近,就值得商榷了。 唐宓在旁边哼了一声:“那不是她应该做的,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怪得了谁,还弄个纱布包着,是生怕人不知道吗。 而且有些人哪,自己福气不够,越是装作努力侍奉夫君,夫君还越可能因为她折损了福气呢。” 这话说的实在不像样,就差直接说姜融命不好,把唐宜的福气都给吸走了。 唐宥气得还想再说话,却被姜融伸手拦住了。 她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尚且没有好的应对之策,更别提唐宥了。她今日要是一而再地为自己说话,还不知会惹来怎样的祸事。 此时,姜融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些人不过是因为她好像什么倚仗都没有,好欺负,随便就想寻个由头来折辱她,刁难她。 确实,自己是个庶女出身,现在嫁妆又还在娘家嫡母手里捏着。外祖家又举族覆灭,没有亲人可以为她出头。自己明面上又没有产业可以赚得收入,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完全就是赖在侯府里,白吃白喝,只凭丈夫的恩赏过活的弱女子,谁能把她放在眼里? 可不得是丈夫升官了,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丈夫身子不好都赖在她身上吗? 姜融惊觉,自己竟把自己置于何种危险的境地,她光想着自己的那些产业和自己的才能都得隐藏起来,才能闷声发大财,但是却忘了世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 她得尽快显一点山露一点水才行。 但是眼下这个亏,她必须得吃下,也算是给自己长个教训。 她抬起头看一下何氏,眼神中满是真诚:“母亲,儿媳自知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心中愧疚。夫君他生病,我恨不得以身替之,看着他难受,我也很难受。 母亲和妹妹提点的对,我本可以做的更好的,只是我自己不得其法。儿媳自请在宴会后去祠堂抄写家规,好好研读家规家训,按照唐家家规的标准来侍奉夫君,侍奉公婆,爱护弟妹。” 姜融决定了,她必须得好好地研读一下唐家的家规,看看里面对于唐家子弟的要求是怎么样的,好按照标准来做,不让她的公婆抓到她的错处。 另外,她还要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规定,家族中的男子,生病女子要如何照顾的,或者怎样才算女子克夫的。 既然这样要求她了,那她自然也要监督其他人,得一视同仁才是。 唐宓本来想听她说完,再讽刺她几句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一口气憋在心中,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怪异。 哪有人自请去祠堂挨罚的。这个姜融,是不是个傻子啊? 何氏则是快速地分析着姜融这个做法的目的何在,她能不能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发觉姜融这样做,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 她作为她的婆婆,罚她去祠堂学家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谁能多嘴? 就算她是侯府的嫡女,她也是有资格罚她的,更不要说她只是一个毫无倚仗的小庶女。 于是,她就认为姜融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想减轻罪责,要是她再顶嘴,自己给她的惩罚肯定远远不止抄写家规这么简单。 姜融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但是也只不过是点小聪明而已。她这样身份低微,什么都拿不出手的人,想凭着这点小聪明,在丞相府后宅坐稳她嫡长子正妻的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淡淡道:“行,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吃完饭你就过去吧。你每日都去,等时均什么时候身子好了,你方可不用去。” “是,儿媳遵命。” 见她应得这么痛快,众人看向姜融的眼神中鄙夷之色更甚。 “那我们在旁边再坐一会儿,等男人们回来再入座。” 众人就坐回旁边的太师椅上,仍是以何事为尊,其她人坐好后,就剩下靠近门的最边上的两个座位。 姜融脸色不变,带着唐宥坐了。 这个时候,二堂婶云氏开口了,她是看着姜融说的。 “大嫂,既然时均身子骨不好,娶了妻之后,非但没有好转,还有加重。那依我看,还得再给时均找个体贴人的女子照顾他。” 姜融抬起眼皮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精光,心中冷笑。 这人又开始充当何氏的马前卒了,她倒要看看,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果然,何氏笑着道:“二弟妹有何好提议,还请但说无妨。” “哎呀,嫂嫂,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时均那孩子,一个妻子照顾他,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姜氏这性子,明显还是欠沉稳,时均又升了官,需要一个贤内助,你得再给她纳几个可心人儿。至于这人选嘛,还得您亲自定夺啦。”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氏的眼神还往何氏旁边的何婉柔身上飘。 害得何婉融娇羞得别过头去,拧自己的手帕。她心里其实有些紧张,生怕云氏现在就扯到她头上来,她还想去宫宴上做最后一搏呢。 何氏含笑点头,震慑般看向姜融:“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姜氏,你的意见呢?” 姜融忙道:“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儿媳还要去好好学家规,先做好自己该做的。” 何氏轻哼一声,现在倒是识相了,但是晚了。 她现在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手段。 她又看向姜融身边的唐宥,敲打似的道:“宥姐儿,听说你这几日每日都往你大哥哥的院里跑,这是做什么?” 第八十一章 责罚 唐宥本来还沉浸在为自己嫂嫂的不公平对待的不满中,突然见何氏的矛头对准了自己,顿时有些许慌张。 “我,我是去找大嫂嫂的,跟大哥哥没有关系。” 她情急之中说了实话,更是惹的何氏大怒。 唐宓见来了时机,继续添油加醋道:“难怪大哥哥又生病了,敢情是被你们俩气病的啊。一个为人妻,却天天只知道找人玩耍,一个为人妹,明知道哥哥身体不好,还跑去他的院子里吵闹,影响到他休息。 母亲,你看她们这么不知分寸,您是该好好的管教管教她们,再给大哥哥找一个贤惠体贴的媳妇了。” 唐宥惊慌失措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跟大嫂嫂胡闹,也没有吵到大哥哥休息,我只是,只是去陪大嫂嫂做点吃食,可以给大哥哥吃。” 何氏不耐烦地道:“行了,别解释了,你大哥哥缺你这口吃的不成。以为自己手艺有多好了,别把你大哥哥吃出病来才是。姜氏来之前,怎么不见你对你大哥哥这么好,分明是拿他做借口。” 唐宥悔的肠子都青了,暗恨自己怎么没脑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连累到大嫂嫂被骂。 “母亲,都是我的错,请您责罚,千万不要怪大嫂嫂。” 姜融叹了口气,唐宥还是嫩了点,她这么维护自己,更是直接踩中了何氏的雷点,何氏只会更生气。 果然,何氏怒道:“你倒很会替她着想嘛,她是你嫂嫂,本就有教导你之责,还想逃过责罚去。你就同她一起去祠堂抄写家规。姜氏,你既有人给你做吃食,那从今起,停一个月你们院子里厨娘的月钱,你们就自己做好了。” 姜融松了口气,停厨娘一个月的月钱无所谓,幸好何氏也没有太过为难唐宥。 许是也顾及着唐宥即将嫁人,不好罚的太重吧。 至于银钱,姜融是不担心的,毕竟她的送子观音图就可以从她的好婆母那里怒赚五百两。 只是何氏想着姜融,什么都没有,拿捏住了银钱就拿捏住了姜融吧。 她自觉这样做比直接扣了姜融的月钱还要好。这样还能让她院子里的下人对她心生不满,不会尽心伺候她。 这样,她不仅要想办法把这笔钱补上,还要提防她手底下的人生出二心,她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了。 姜融朝唐宥眨眨眼睛,示意她冷静。 唐宥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乖顺地接受了责罚。 花厅里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秋氏打着哈哈道:“大嫂,依我看,其实这也是小事,孩子们就是年轻了点,欠些稳重。但是我看,不管是宥姐儿还是老大媳妇,心肠都是好的。您再费心多教导教导就是了,今日是给时均的庆功宴,是一件大喜事,大家合该高兴点才是。” 这时,一旁的何婉柔开口附和道:“是啊,三堂婶说的对,姑姑,今天该高兴才对。您觉得府里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婉柔和宓妹妹也愿意为您分忧啊。” 何氏笑眯眯地拍了拍何婉柔的手背,对几个妯娌道:“你们瞧瞧,还是我这娘家外甥女会哄人,唉,怎么就没投生到我肚子里呢。” 云氏奉承道:“这托生成您的外甥女,也跟您自己孩子一样呢,这不从小也是得您教导,肯定差不了。你要是舍不得她,就让她在咱们家这帮不成器的小子们中找个合适的,让她做侄媳妇,岂不就能常伴您膝下?” 云氏心头也是起了想让何婉柔做自己儿媳妇的心思,这样,她就能跟大嫂走的更近了,他们一家的荣华富贵,也就跟大哥家绑得更紧了。 何婉柔顿时翻个白眼,原来云氏打的是这个主意。她的儿子也配娶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只能谦虚地道:“二婶婶说笑了,婉柔资质平平,配不上各位表哥的。” 何氏嗔怪道:“这你就谦虚了,你一个侯府嫡女,才貌俱都出众,哪里有你配不上的?只是这合适你的嘛,倒也不多,大姑母好好替你一起选选。” 她有些警告的眼神在云氏面前扫过,云氏心里一虚,赶紧低下了头。 云氏心里嘀咕道,这拍马屁难啊,好像又拍到了马腿上。 也是奇了怪了,自己透露出想要婉柔做儿媳妇的想法,不也是顺着大嫂的话头,夸奖婉柔的意思吗,大嫂这是不满个什么劲。 她知道以前大嫂是想让婉柔做自己儿媳妇的,可是现在她跟前的两个,亲生的,不是亲生的,都娶了媳妇,她难道还想让这个外甥女做妾? 但是,她没能想多久,家里的男人们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唐丞相当先,他的两个弟弟,还有儿子唐宣都跟在他身后。 女眷们赶紧起身朝他们行礼。 除了唐丞相外的其他人也纷纷回礼。 何氏对着唐富春笑道:“老爷可算是回来了,就等你们来就可以开席了,今日朝上可安稳,公务可繁忙?” 唐丞相脸色严肃,没有回答妻子这些问题,只是环顾了下四周,问道:“时均没来?” “时均昨晚不是犯病了吗,今日又起不来床了,就不为难他了。” 唐丞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摆手道:“那大家入座吧,今日家宴,就权当是全家人聚聚吧,也不用太过拘礼。” 众人躬身应是,然后依次入座。 但是,唐富春却没有直接开始吃饭,反而是看了姜融一眼,有些怪异地道:“今日上朝,陛下还提了你一句。” 姜融本来是低垂着眉眼,并没有看到唐富春是看着她说的,还是旁边的唐宥,用手肘捅了她的胳膊一下,姜融这才惊觉,自己公公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我?” 唐家三爷,也就是秋氏的丈夫,笑着道:“是啊,陛下问起大哥,说他娶了一个好儿媳。因为时均跟陛下说,他之所以能够回想起天竺国国宝佛像画的细节,都多亏了你。” 姜融一脸懵:“多亏了我?” 开玩笑,她都不知道佛像画这个事儿,怎么还能多亏了她? 唐三爷酸溜溜地道:“时均跟陛下说,多亏了你在案牍旁红袖添香,与他探讨细节,才使得他回忆起过往,思如泉涌。” 话音刚落,整个桌上的人嘴角都抽搐起来。 哪有人这样在陛下面前张扬床闱私事的? 第八十二章 被女人迷昏了头 二夫人云氏“啊”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时均也真是的,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万一陛下觉得他沉迷于女色,玩物丧志,责罚于他可怎么办,时均真是不知轻重。” 三老爷道:“可是陛下没有生气呀,反而很高兴,说他给两人指的婚看来是指对了,说时均娶了这个妻子之后,简直是如虎添翼,喜事连连呢。” 唐宓嘟囔道:“喜事连连,大哥哥都病成这样了,哪来的喜?大哥哥升官又不是姜融带来的福气,明明是大哥哥自己的本事。 反倒是大哥哥娶了妻子之后,还不断的犯病,病情都加重了,肯定是大嫂整日缠着大哥哥做这做那,才害得他如此,他还好意思在金殿上说给陛下听。” 三老爷不赞同地道:“宥姐儿这话就严重了。时均定是自己累着了,他的病我们都知道,已经那么多年了,怪在你嫂嫂身上就很没道理了。 连陛下都夸你嫂嫂是个好样的,你再这么说,传扬出去可是要惹得陛下不高兴的。” 唐宓气闷,就把何氏也扯了进来:“可是,最近大嫂嫂不是拉着大哥哥操劳,连回门都要大哥哥陪她去,还有去园子里赏花什么的,就是在跟唐宥两个人疯玩,都疏忽照顾大哥哥。 大哥哥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她一点都不体贴。母亲刚才还因为这个罚大嫂嫂和唐宥两个人到祠堂里去抄家规呢,三叔难道是觉得我母亲处罚的有问题吗?” 唐三爷捋着胡子道:“宥姐儿,你这说辞可与时均说的不一样啊,难道要听你的,不听他本人的?” “大哥哥刚成亲,肯定被女人迷昏了头了,你们做长辈的,得提点着他一些,不能顺着他的意走啊。多少有才气有志向的男子,都过不了美人关,最后一败涂地的。三叔,您可不能这样。” 唐三爷被唐宓的话堵的一噎,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就不至于了,敢情大哥哥不是您儿子,您就故意放纵他,最后想看他铸成大错吗?” 唐三爷的妻子秋氏听不下去了,这个唐宓,果真是被大嫂给养坏了,做起人家的刀来,真的是无差别攻击。 她那么说姜融也就算了,但是自家丈夫可是她长辈,她也能这样毫不客气地回怼,真是太无礼了。 秋氏看向唐宓道:“宓姐儿,刚才你三叔只是诉说陛下在朝上对时均和他媳妇儿的评价,哪里说错了,要你指责起你三叔没有负起教导职责来?” 说着,她直接拽起自家丈夫,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又转向何氏道,“大嫂,宓姐儿说,这都是您的意思。您要是觉得我们做叔叔婶婶的哪里做的不对,也不用让一个小辈过来指责我们,您直说便是,我们也可以到祠堂里去罚抄家规的,我们可都不敢违抗您的教诲呢。” 唐三爷也回过神来,连忙冲着何氏拱手行礼道:“是小弟的不是,小弟以后不会再随意说嘴,一定先请大嫂示下。”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何氏的脸色说得一阵青一阵白,刚才宓姐说话确实太过分了。 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来不及阻止。现在当着丈夫的面,老三和老三媳妇这样认错,倒显得她在府里多霸道一样。 “啪”的一声,唐丞相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呢,自家人为了这么点小事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做什么?老三老三媳妇,你们还不快坐下。” 唐三爷和秋氏依言坐下。 唐三也委屈地道:“大哥,我们没有剑拔弩张,我们只是在向大嫂认错,我是想着今天是时均的庆功宴,就夸了一下时均和他媳妇儿,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要是你们真觉得他媳妇哪里做的不好,那也提点一下我们,我们不是不想履行做长辈的教导职责,只是我们看不出来老大媳妇做的哪里不好呀。” 他在礼部任职,说话也学的含沙射影,颇有些阴阳怪气,暗指何氏对儿媳妇太苛刻了。 唐富春不满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道:“你怎么把宓姐儿教成这副刁蛮的样子。我都不会对老三这么说话,她倒替我教训起来了,是你指使她的?” 这话说的极重,唐宓吓得站起来,惊慌失措地道:“父亲,我没有,我没有想对三叔不敬,母亲也没有这样教我。” 何氏心中也是气恼唐宓说话不过脑子,此时只能陪笑道:“老爷,这事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教好宓姐儿,但是我绝对没有指责三弟的意思,是宓姐儿自己想差了。 我只是得知时均又犯病了,心里紧张又心疼,刚才在姜氏进屋的时候,就教训了她几句,想让她对丈夫多上点心。 宓姐儿也是心疼她大哥的,就把这话放在了心上,她肯定不是针对三弟,而是对任何一个人不了解姜氏的所作所为的人的提醒。 姜氏对时均起的不只有好的作用,为了不让她有所懈怠,就着急了些,一时口不择言了。宓姐儿,还不快向你三叔三婶敬个茶赔罪。” 唐宓连忙端起茶杯,敬向唐三爷夫妻,一脸尴尬的道:“三叔三婶,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们。” “那你是针对你大嫂?” “三叔,我哪有针对她,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不好,我看您倒是像是一直在袒护她,难道她有给你什么好处?” “放肆,你污蔑长辈的话真是张口就来啊,你吃完饭,也给我滚去祠堂抄家规!” 唐富春真的怒了,唐宓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给三叔三婶敬了茶,就坐着跟个鹌鹑似的。 这时,姜融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道:“父亲母亲,叔叔婶婶,你们千万别因为我动气。我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方才也已经同母亲说过了,我愿意接受责罚,来警醒自己。 夫君身体不好,我应该更仔细些的,无论如何,让长辈们操心,就是我的错。宓妹妹也没说错,夫君对我好,还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是他对我的情意,我应该倍加珍惜。请长辈们再给我一次机会,以观后效吧。” 姜融这话说的分外谦卑,且乖巧大度,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 何氏跟唐宓就是想再刁难她都不好意思再表露出来。 唐三爷一脸欣赏地道:“大哥大嫂,你们看这孩子不是挺好的吗,你们再费心教教。难怪陛下马上亲赐了二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下来,老大媳妇值得的。” 何氏的脸都沉得要滴下水来了。不过,唐三爷的话也提醒了她,姜融也并非完全没有倚仗,她现在是朝廷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她的丈夫,在他们两个感情还没有破裂之前,她确实不能对她轻举妄动。 第八十三章 雪中送炭 这时,唐宥又开口了:“父亲,其实大嫂对大哥很上心的,她每日都亲自服侍大哥哥喝汤药,他犯病的时候,还整宿不睡觉地照顾他。 您看她的手都因为熬药被烫伤了。她即便有错,也是无心之失。还请父亲明鉴啊。” 何氏的眼神像一把淬毒的利剑一样射向唐宥,但是唐宥只是别开眼,当作没看到。 唐富春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嗯,咱们唐府一向赏罚分明,老大媳妇做的有错的地方,既然夫人已经罚了她去祠堂抄家规,那么她做的好的地方也该赏。 这样好了,以后时均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便好生照顾他吧,近半年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 姜融心中一喜,忙起身行礼:“多谢父亲,儿媳定会好好照顾夫君,不让父母失望。” 唐宥心中激动,她终于做了一件帮助大嫂嫂的事情,她真是太高兴了。 只有何氏和唐宓气得脸都歪了。 唐二爷媳妇云氏打着哈哈道:“好了好了,那就先开饭吧,菜都要凉了。” 唐三爷举杯道:“那就让我们先共饮一杯,庆贺时均高升鸿胪寺少卿,” 顿了顿又道:“和他媳妇晋升为二品诰命夫人。” 姜融在一片真心的,不真心的祝贺声中,饮下一杯酒。 她不惯喝酒,喝下去后,从喉头到胃里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但是她却觉得心头暖融融的。 唐宜那家伙,居然在御前夸奖她。这对他来说虽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自己却相当于雪中送炭。 这份情,她领了。 何氏只觉得自己饮下的是一杯苦酒,她气得胃里一阵抽痛,死死地捏着杯子,才没有表现出异样。 但是,唐宓道行浅,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很臭。 然后,何氏让何婉柔起身给大家敬酒,也算是正式告诉大家,何婉柔要进府来小住一段时日。 何婉柔娉娉婷婷地起身,站在那里像一朵在风中摇摆的婀娜的莲花。 她今日穿着素雅,加之她五官清秀,颇有种小家碧玉的楚楚动人,倒是让在场几个即将成年的少年有种惊艳之感。 特别是唐宣,看着她的眼气里颇有种蠢蠢欲动。 他还在心中将何婉柔和他刚得到手的通房浣纱进行了一番比较,觉得何婉柔跟浣纱那种温柔小意相比,更多了一层端庄清高。要是能一亲芳泽,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想当时,母亲也是有意把她许配给自己的。 何婉柔举着酒杯,冲众人行礼,然后骄矜地笑道:“以后婉柔还请各位长辈和兄弟姐妹多多关照。” 唐富春有些疑惑地看了何婉柔一眼,只说了句:“既然来了,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缺的,尽管同你姑姑说。” “是,多谢姑父。” 何婉柔把在场的几位表兄弟惊艳的表情一览无余,然后心满意足地坐下。 接下来,就开始吃菜,众人不再说话,但是气氛却有些诡异。 唐富春心里其实也窝着一股火。他面上好像维护了姜融一番,但也只是为了麻痹姜融。 既然唐宜把她放在心尖上,还在陛下面前替她美言,那么要是直接对她出手,肯定要激起唐宜的反抗。 唐宜现在水涨船高,看好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不能跟这个儿子的关系搞得太僵。但是,姜融娘家把她的嫁妆扣下的事,他绝对不会当做没发生。 他今天去衙门里,已经吩咐人给永乐侯所在的五城兵马司主管都尉传了口信,说永乐侯负责的城西区域守卫不当,陛下发了火,要治他们的罪,暂时给永乐侯革了职在家待命。 所以,永乐侯上午已经惶恐地离开衙门,回家去了。 这是他给永乐侯府的最后一次机会,姜临要是聪明,就尽快把姜融的嫁妆拿回来,再备上谢罪礼。 要是愚蠢的话,他就让他永远地赋闲在家,守着个永乐侯的虚名过一辈子。 至于他那个嫁给齐王当正妃的女儿,唐富春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她要有本事,就把她爹官复原职好了。 果然,永乐侯府那边,姜临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真的得罪了陛下,就要大祸临头,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只能写信给女儿姜凝,让她请齐王想想办法。 唐府家宴,众人吃完饭,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 唐富春作为大家长,对每个孩子都耳提面命了一番,众人也都比较拘谨,坐在那里垂头听训。 姜融心想,幸好唐宜和小姑姑都没来,不然这样的气氛,一个得如坐针毡,一个得闷出病来。 唐宣坐在那里,颇有些垂头丧气。 他差事上的亏空,银子还没能有着落,他都急死了。 虽然他娘答应他,一定赶在规定期限前,把姜融的嫁妆拿回来,但是这还没做到的事呢,由不得他不紧张。 他现在已经开始偷偷地接一些以前不屑做的替人走后门的事了。 但是,他也只敢小打小闹,怕被父亲知道,所以也只赚了小头。离补上亏空还差一大截呢。 要是实在没办法,他也只能把他名下的几个庄子给卖了。但是那几个庄子可是他和好友玩乐的好去处,他舍不得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突然,他的余光扫到了坐在他斜对面的唐宥。 对了,唐宥不是要嫁给太仆寺卿了吗,到时候,让他家多拿点彩礼不就得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父亲母亲,不是听说宥妹妹要嫁人了吗,家里都开始操办起来了没有啊?” 何氏笑道:“,你这猴儿,也知道关心起你妹妹来了,倒是难得,自然是开始操办了,嫁妆都开始准备了呢。” “那敢情好啊,太仆寺卿可是正三品,宥妹妹能嫁给他,是门顶顶好的姻缘呢。” 唐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姜融朝她看过去,用眼神安慰她不要担心。 唐宥也只是一瞬间的沮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朝姜融回了个放心的眼神,便对唐宣道:“多谢二哥哥关心。” 其他什么话也没有。 姜融便放下心来,唐宥这段日子的成长,可谓是神速,现在已经可以那么平静地看待让自己厌恶的事情,比那个唐宓好上不知多少倍。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会揭过去,没想到唐宣却还是没有放过唐宥。 他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掏啊掏,然后掏出一只金簪子来,站起身来,走到唐宥跟前递给她:“来,宥妹妹,这是二哥送你的添妆,你收好,别客气。” 第八十四章 先做妾吧 不止唐宥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套路? 唐宥惊恐地站起身,连连摆手拒绝:“不,不用了,二哥哥,有母亲会给我添妆的,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宣身边坐着的罗氏气得牙痒痒。 这人怎么回事,随身携带着金簪,难道又是给哪个小狐狸精的,现在随手拿出来给唐宥。 虽说是给添妆,但是哪有这样大咧咧随手拿出来的,就一根金簪,也不够啊,真是没眼看。 这人要不是她夫君,她真是要把他嘲笑得体无完肤。 她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笑话。 唐宣还在坚持硬往唐宥手里塞,一边道:“别客气,二哥给你的,你收着就是,跟二哥生份了不是?” 唐宥根本没想到,唐宣居然会当着满屋子长辈的面,这样跟她拉拉扯扯,她左躲右躲,但是身后有椅子,前面被唐宣挡着,她躲都没处躲。 她心头火起,想着要不要直接扇他一巴掌。 眼看着手里就要被唐宣硬塞入那个簪子。坐在上首的唐富春怒吼一声:“老二,干什么呢,你要送礼,装好了让下人送去宥姐儿屋里就行,不用你现在硬塞。” 罗氏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拉唐宣:“相公,你是不是喝醉了,快把簪子给我吧,到时候和我的一起装起来,我替你送去给宥妹妹。” 唐宣被他爹给吓住,只得把簪子给了罗氏,愤愤不平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我就是想祝贺一下宥妹妹,怎么还有错了?” 何氏无奈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傻孩子。,你的一番好意,你妹妹知道了,只是这送添妆是大事,哪有这样随意的,你还是交给你媳妇去操办吧。” 套甩你们的点点头。唐宣撇嘴,他还不是想讨好一下这个平时他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庶妹,好叫她到时候心甘情愿地把彩礼给交出来,不要跟姜融一样难缠。 不领情就算了,跟姜融搅和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到时候,直接扣住彩礼不给她往婆家带就行了,量她也不敢说什么。 唐富春只觉得头疼,便道:“夫人,这些小辈看着都长大了,但是没一个省心的。病的病,浑的浑,要嫁人的嫁人,你还得费点心,把他们的事都操持起来,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大家就散了吧。” 何氏自是点头应是。 其她人便起身告退。姜融和唐宥便往祠堂那边走去。唐宓本不想去,想再求求母亲免了她这个责罚。 但是,何氏明显有别的事情想跟唐富春商量,便直接叫陈妈妈带唐宓去祠堂领罚。 这丫头就要去齐王面前露脸了,还不让人省心,确实该教训一下,得让她长个记性,免得到时候咋咋呼呼的,怎么能被齐王看上。 唐宓气得直跺脚,要她在祠堂跟姜融唐宥两个人眼对眼,真是要她的命。 陈妈妈附在她耳边说,待会给她一个软软的蒲团,给她们两个硬蒲团,她这才心情好了点。 房间里只剩下何氏跟唐富春两个人。唐富春更衣洗漱后,说乏了要泡脚,何氏便亲自服侍他泡脚。 唐富春舒舒服服地泡着脚,看着何氏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哼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孩子们一样,要么吞吞吐吐,要么咋咋呼呼。” 何氏被丈夫看穿,有一丝尴尬,也有一丝委屈。 丈夫最近对她态度也不是很好,甚至当着晚辈们的面还会斥责她几句,她把原因都归咎于唐宜升官,让丈夫又对前妻的儿子产生了一些期待,从而对自己态度就差了几分。 男人这种东西,真是薄情。自己陪了他十几年,任劳任怨,却因为一点小事就被他嫌弃。 那个贱人早早死了,在他心里倒是越发美好起来了。 但是,她却不敢说一句抱怨的话,因为她娘家衰败,她也没有底气跟他争执他的态度问题。 就算他娘家没有衰败,但是现在唐富春位极人臣,又有哪一家能比得上呢? 她只能陪着笑脸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替他捏肩一边道:“老爷,今日孩子们虽然吵闹了些,但是却也暴露出一个问题,就是时均的病情看起来越发严重了。而他现在又高升了,手中的实力越来越强。而那个姜融,又不是个老实本分的,老爷难道不担心,她和唐宜联合起来,把唐宜手里有的银钱,人脉都转移出去。” 这话倒是戳中了唐富春心里的担忧。 只不过,姜融才嫁过来没几天,他倒也没有那么担心,而唐宜也才刚升官,他自认为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夫人倒是未雨绸缪。所以,你已经有了法子?” “我是有个想法,不过也是咱们之前想过的法子。咱们得在时均枕边放上自己信得过的人,只不过突然被陛下赐婚给打乱了。” 唐富春点点头:“你还想把婉柔嫁给时均?” 何氏承认道:“对,婉柔是我的亲外甥女,只有她嫁过去,我才能真正信任。” “你舍得让她做妾?” 何氏的手一顿,连忙反驳道:“当妾自然是不成的,她可是侯府嫡女,也是我的亲外甥女,就让她做时均的平妻吧。 这已经算是委屈她了,但是她是个好孩子,我问过她的意思,她是愿意的。有她在时均的后院把持,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唐富春沉默良久,方道:“让她做平妻,现在恐怕办不到。” 何氏一听就急了:“为什么办不到,就因为她是陛下赐婚?” “你也知道是陛下赐婚啊。” “可是咱们又不是要让时均休妻重娶,只是娶一个平妻呀,陛下让你的嫡长子娶侯府庶女,还不允许他再娶,哪有这样对待朝廷股肱的?” “慎言,陛下做的决定,岂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况且我只是说现在这个时机不对,并不是说以后不能达成。你要是近期就要让婉柔嫁进来,就只能先让她做妾。” “为何?” “唐宜刚为陛下解决了一桩难题,给他升了官,他又在御前说起陛下给他指婚的媳妇的好。咱们贸然给他娶平妻,岂不是公然在跟陛下作对? 婉柔要真是个明事理的,你就同她说,先委屈她做妾,等风头过了,再以她贤惠的名头,让她做平妻。到时候让姜融自己出面主动提出,甚至让姜融自请为妾,都是有回环的余地的。” 第八十五章 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唐富春都这么说了,何氏没办法再跟他纠缠婉柔的位份,毕竟是她自己先说出口的,婉柔是个懂事听话的。 她只能先去劝劝婉柔了。她想着,自己拿出一些压箱底的首饰给她,并且许诺她嫁进来就可以得到侯府管家的钥匙,她应该会答应的。 至于她哥嫂那边,她只要许诺她们自家丈夫会帮外甥们谋个好差事,他们又岂会有异议? 这样想着,她就放心了许多,当务之急是让婉柔赶紧进门,把唐宜给看住了。什么名分,以后都是可以慢慢来的。 姜融几个到了祠堂,先去祖宗牌位前祭拜了一番,然后就被守祠堂的老管事引到了偏厅一处静室。 里面陈设空空荡荡的,只四壁的墙面上挂满了孔孟先贤的画像。屋子中央摆的是一排桌案,她们就要在这里抄写家规。 陈妈妈低声跟老管事说了几句,老管事就吩咐家丁去拿蒲团,拿了三个蒲团,摆在桌子面前。 她们三个的位置是由老管事给分配的。三人也不敢有异议,走到自己的桌前,跪坐了下去。然后就有家丁送上家规和笔墨纸砚。 姜融兴致勃勃地翻开唐家家规,看了起来。想她在永乐侯府的时候,也是把自家的家规背得滚瓜烂熟,虽然一开始是嫡母刁难她,故意要她抄啊背的,但是她背熟之后,就觉得嫡母这样还是帮了她,在做事情的时候她能自动能想到家规上的要求,然后规避一些风险。 简单来说,她就是能在违反家规的边缘行走,做一些刀口舔血的事情,而且无一败绩。 有时候,嫡母想要拿捏她,她就搬出家规来,说自己并没有做错。嫡母不仅拿她没有办法,甚至还能被姜融用家规上的条文来指出她和她两个孩子行为上的一些错误,把他们噎得哑口无言。 后来,她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唐家也是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光是家规就有厚厚一本,她得仔细研究研究,以后做事都要留个心眼。不能让他们可以用这些教条来指责她。 反而她可以用这些规矩来监督别人,因为她已经得出一个结论,那些惯用家规来指责他人的人,都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人,要是反过来去衡量他们,那错处是一抓一个准。 她旁边的唐宥也不是第一次受这种处罚了,也是规规矩矩地提笔在抄写。 但是另一边的唐宓却是跪得一点也不安分,她的双腿在蒲团上扭来扭去,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一向都懂得讨好母亲,所以从来都没有被罚跪在祠堂抄写家规,最多也是让她在房间里抄抄女诫什么的。 她觉得膝盖下的那个蒲团好硬啊,像直接跪在青石砖上那么硬。陈妈妈不是说会给她一个软软的蒲团吗,难道这已经是最软的蒲团了吗? 她扭头去看姜融和唐宥,见她们两个倒是神色如常,是她们时常被罚跪,所以习以为常了吗? 她不禁又扭头去看就站在她一旁的陈妈妈。陈妈妈投给她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朝她邀功。 肯定是这样的,应该是自己比她们娇嫩,所以对痛感也更敏感。 唐宓心中发苦,恨自己这种娇生惯养的娇贵小姐就不应该跟她们一起来遭这份罪,刚才她应该再求求父亲母亲的。 见她跪得动来动去,又迟迟不动笔开始抄写,一旁的老管事用一种极为冷漠的声音提醒道:“二小姐,请您开始抄写,要是受罚还不专心,就是还没有诚心悔改,就要家法伺候。” 唐宓一惊,连忙跪直身子提起笔:“我马上开始写,我是诚心悔改的。” 她心中不愤,这些守祠堂的老家伙真是不近人情,活该一辈子就待在这种清冷的地方。 那边,唐三爷和媳妇走出安禧堂之后,就决定去看看生病的唐宜。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就被后头的唐二爷夫妻听到了,想了想,两人便也一起跟了过去。 不管真实关系怎么样,面子情总还是要做到的。 尚贤院里,唐宜正靠坐在床上,自己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此时,他的脸色倒是好了很多。 唐富蓁坐在他身边,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死小子,是要吓死人吗,居然是装病,真想打你一顿!” 然后,就伸手去拧唐宜的胳膊,唐宜“嘶”了一声,连忙求饶:“姑姑恕罪,别拧疼,不然我可真就又病倒了。” “你就装吧,你连你媳妇都骗,到时候被她知道了生你的气,我可不帮你。” 唐宜满脸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只有连她也一起瞒着,才更稳妥。府里有人一直盯着我,您又不是不知道。” 唐富蓁叹了口气道:“你有你自己的盘算,我拦不住你,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你为了你心中所谓的家国大义,替人卖命的时候,你也得想想你自己,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你这样做,吃了药让自己犯病,也是伤身体的,你的身体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要是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到时候媳妇跑了,可没人管你了。” 唐宜脸色黯淡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唐富蓁看他这副样子,又有些心疼,便道:“好了好了,下次注意点就行,别伤春悲秋了。我这番去边关,也打算替你找一找解药。不找到解药把毒给解了,这样熬着也不是个办法。” 唐宜抬起头,一脸愧疚地道:“小姑姑去边关,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唐富蓁轻嗤一声:“就许你有家国大义,不许我有?我只是顺道帮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我跟你讲,你给我悠着点,别在我找到解药前,你就把自己折腾死了。你要是敢死,我绝对连看都不来看你!” 唐富蓁说这话时,眼中带着一丝严厉和决绝,唐宜心中一紧,他知道,小姑姑是认真的。 她心中其实最是紧张自己的身体。 他刚中毒回京的时候,年纪还小,没什么自保之力,要不是小姑姑护着他,到处替他寻药,最后找到了七瓣莲,他也活不到现在。 他重重地点头道:“我知道的小姑姑,我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在这世上,你和姜融都是我的牵挂,我舍不得丢下你们,况且,我还要在京城做你的后援,你在边关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写信给我,我来替你操办。” “这还差不多,还有一句话我要嘱咐你。” “您说,我听着呢。” “你如果认定姜融就是你携手一生的伴侣,有些事情你就不要瞒着她。她嫁给你,其实就已经是入局了,你瞒着她,只能让她没有防备,或者怀疑你的真心。对于她的安危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唐宜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等我考虑一下,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 “行,你自己有数就好。” 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想起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就见陆离来报:“姑太太,公子,大老爷和二老爷夫妻来看公子了。” 第八十六章 年轻人要节制 “得,又来一群虚情假意的。” 唐富蓁撇撇嘴,伸手接过唐宜手里的药碗,拿去桌上放,就见外面两对夫妻走了进来。 二老爷三老爷对这个妹妹向来不敢拿乔,加之她被封为县主,对她更是敬重多于亲近。 互相见过礼,三老爷率先乐呵呵地道:“妹妹,我们还说你连最疼爱的时均的庆功宴都不参加,原来是已经在他这里了呀。” “不是说他病了吗,我过来看看,那种热闹的宴会我向来不喜欢。”唐富蓁淡淡道。 “是啊,听说时均病了,我们也很放心不下,所以宴会一结束,我们就想着来看看。” “时均啊,你没事吧,二叔来看你了。”唐二爷率先朝着唐宜的床边走去。 唐宜咳嗽两声,作势要从床上起来拜见,被二老爷三老爷给按住了。 “别别别,你还病着,安心坐着吧。” 唐宜拱手行了个礼,抱歉道:“多谢二叔,三叔,多有怠慢,还请恕罪。陆离,落英,快给叔叔婶婶们看坐,上茶。” 屋子里顿时忙碌起来。 很快,众人就围坐在唐宜床前,一个个紧紧盯着唐宜看。 唐宜略微有些尴尬,只能装作虚弱的样子,靠在床头,希望他们能赶紧走。 只是唐二爷唐三爷,他们都有意跟唐宜拉近关系,不舍得立时就走,一个个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唐宜有些烦躁,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唐富蓁,唐富蓁生气他的不爱惜身体,便故意不理他。 唐三爷道:“时均,你怎么这么快又犯病了,感觉病情比之前加重了啊,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 唐宜点点头:“嗯,最近在忙着画那个天竺国的佛像图,熬了几个晚上,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唉,这可怎生是好啊,请了这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可怎生是好啊。” 唐二爷道:“这华大夫是不是不太行啊,要不要换一个?” “二叔三叔不用太过担心,我这也算是老毛病了。只是犯病的时候难熬了点,暂时还死不了,华大夫的医术还挺好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他替我稳住病情。找了那么多大夫了,就他还靠谱点,不用换了。” “那行,你自己好好保养,有什么药材缺的,你就跟大哥说,让大哥去求陛下要。” 唐二爷笑道:“时均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就直接跟陛下说也无妨的,听说这次升官,陛下还赏了他很多珍贵的药材,就没有几样是用得上的吗?” “有用的上的,已经加进药方里去了,得喝几天才能看到效果。” “那就好。” “对了,时均,叔叔们呢,是过来人,有句话啊,想要提醒你一下。”唐二爷轻咳一声道。 “好,二叔请讲。”唐宜有些疑惑地看向唐富年,唐三爷夫妻也纳闷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富年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道:“是这样的,时均,听说你在陛下面前还直言不讳,说你媳妇好,她给你红袖添香,才让你把天竺国的佛像图画完的是吗?” “嗯,确有其事。” “时均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这么快又犯病了,有可能是因为你们小两口太不懂节制了,才让你累到了。” 唐富年大咧咧的几句话,让在场众人都红了脸。 唐富蓁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怪异地看向自己这个二哥。 他在说什么鬼话呢,当着孩子的面。 唐宜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二叔,你在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唐富年却觉得自己戳中了唐宜的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没事,二叔都是过来人,都理解的,你也别害羞,咱们都是自己人。二叔跟你说这个也是为了你好,凡事过犹不及。你不懂得节制的话,确实是会伤身体的。要是没人提点你这方面的事,你这病呀,很难好,所以二叔也就不避讳了。” 唐宜眉心微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自以为是的二叔了。 平常他生病,都没见他这么关心,敢情这次是带着这种邪恶的目的来看他笑话的。 唐富蓁毫不客气地道:“二哥,要说不懂节制,你都纳了好几个小妾了,到底是谁不懂节制了?” 唐富年老脸一红,嗔怪道:“哎呀,小妹,你别老揭哥哥的短啊,现在咱们在说的是时均的事。” “时均他就一个媳妇儿,怎么就不懂节制了,你没资格说他。” “我是他二叔,我怎么就没资格说他了,而且我只是好心提醒他,又不是责骂他,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一点上不懂也情有可原,我不跟你计较,时均,你别听你姑姑的,她什么都不懂。 你还是要学会节制的。你爹娘都已经罚你媳妇到祠堂抄家规了,要是你媳妇真的都没做错,他们会这么做吗?难道他们的决定也是错的,就你姑姑对?” “你说什么!”唐宜和唐富蓁同时开口。 唐宜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你说我娘子被罚到祠堂抄家规?” “是啊,时均,你别激动,你看看你,刚说要你节制,结果你一听到你媳妇的消息就这么激动,至于吗?” 唐宜的眼睛都红了,握着唐富年的肩膀道:“她是因为什么被罚?” 唐富年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这样的唐宜他觉得很陌生,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这,还能因为什么,就是你生病他们觉得你媳妇没照顾好你呗,也就是我说的,你们在一起太过胡闹,她都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 “胡说八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唐宜一把推开唐富年,就要往外冲。 唐富蓁和唐富清连忙去拉他。 “时均,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我娘子,我生病怎么能赖到她头上去?父亲母亲这是要剜我的心啊!” 唐富清道:“他们就是因为你太护着你娘子,所以才罚她的,你这样拖着病体去,你父母亲岂不是要更生气?” 唐宜直接怒了,甩开两人的手道:“我娘子是我的底线,罚她比罚我来得更让我痛心,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才好不了。别拦我,我要去为我娘子求情!” 第八十七章 伯仁因你而死 唐宜的反应太过激烈,导致唐富年和唐富清夫妇都很是紧张,连忙吩咐下人去告知了唐富春跟何氏。 然后,他们就跟在唐宜身后,一起浩浩荡荡地往祠堂走去。 路上,唐富年还试图劝唐宜,但是却被唐宜一句话就说的闭了嘴。 “二叔要是还要拦我,就当没我这个侄儿吧。” 那可不行,唐富年马上闭嘴,他还想跟唐宜套套近乎呢,可不能因为这事就决裂了,本质上,他就是一个看热闹的。以长辈的态度教育唐宜,也只是因为他想逞逞威风。 唐宜要是因此起了怨恨之心,倒不是他想要的。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你走慢一点,别摔着,你这身体能吃得消吗?要不,还是二叔帮你去跟你父亲求情,直接让你娘子回来算了,你就别去了。” 唐宜不理他,在朔风的搀扶下,快步往前走去。 唐富蓁拧着眉头,跟在唐宜身边。看到唐宜走一步喘三喘的样子,心想,要不直接背着他去好了。 但是,她也明白,唐宜这是在演苦肉计呢,她也不能把他的戏给打断了。 折腾了两刻钟,一群人终于来到了祠堂门口,这个时候,唐富春夫妇俩也赶到了。 唐富春看到唐宜拖着病体过来,板着脸道:“让你参加家宴,你下不来床,这会儿倒是能走了。” 平日里,唐宜对这个父亲也是没有什么好颜色。但是今日,他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倒把唐富春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唐宜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状似非常难受地道:“父亲为何责罚我娘子,她犯了何错?” 唐富春一时语塞,凉凉地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何氏一眼,这还不是她干的好事。 想要为难姜融,有的是法子。现在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惩罚姜融,说出来倒像是他们做长辈的苛刻。 “父亲怎么不说话,您说呀,她犯了何错,我这个做夫君的愿意代她受过。” 这是直接要维护姜融的意思了。 唐富春今日不想跟唐宜撕破脸,没好气地道:“让你母亲跟你说。” 何氏愣住,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太生气了,没有找一个更好的理由,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 当着姜融的面可以说她没有照顾好唐宜,但是当着唐宜的面说这话,唐宜肯定马上反驳说姜融将他照顾得很好。那她岂不是只能将姜融给放了。 思索了一会儿,她方道:“时均,你别紧张,其实你媳妇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我们提起你又犯病的事,少不得提醒几句,让你媳妇好好照顾你。她自己也觉对你有所怠慢,就自请到祠堂里学家规,熟悉熟悉祖宗家法,看看如何更好地照顾你,没有别的事。” 唐宜紧紧地盯着何氏的眼睛道:“那真是多谢母亲关心了。我媳妇将我照顾的很好,我希望她现在就能跟我回去,继续照顾我。 昨晚我犯病,她照顾了我一晚上,我今早起来就觉得好多了。现在,没有她在我身边,我觉得难受极了。还请母亲开恩,让她和我一起回去,家规我都懂,让我教她就行。” 何氏被唐宜看得心虚,别开眼道:“时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没理由不答应。其实我们做长辈的,也希望看到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 唐宜连忙行礼道:“多谢母亲!” 何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宜堵住了嘴,这种感觉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过。 她想起姜融跟她说话,也老是这样让她有气没处撒,这夫妻俩可真是一个德行。 她越想越气,本来想着要婉柔嫁给他,也要对他客气一点,好让他能够早点接纳婉容。 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就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姜融。 于是,她说道:“跟母亲不用那么客气。只是作为你母亲,我还是要说几句你不爱听的。纵使是你媳妇没什么大错,但是你为了她,连自己身子都不顾,这样慌慌忙忙地跑过来。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对身子有伤害的。她让你方寸大乱,影响你的心智,这就不能说完全与她无关。你饱读诗书,应该明白一句话,你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多少世家大族,都说娶妻要娶贤,不能让丈夫一心系在妻子身上。为了妻子,连功名前途都不要了,就是妻子的错。” 唐宜一双眸子如幽深的潭水似的,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在那里高谈阔论的何氏。 待她说完,唐宜便道:“母亲引经据典,说得冠冕堂皇,我真是佩服。” 听着唐宜阴阳怪气的话,何氏的脸色一僵,勉强笑道:“你这孩子,看看,我这一说,你就又急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母亲的话就说到这里,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让她把这次的罚给领了。你要是一定要马上带她走,母亲也不拦着。” 何氏说完这话,心中得意。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她都这么说了,唐宜要是硬要把他媳妇带走,就是把他媳妇至于不忠不孝不义的境地了。 连唐富蓁都在一边暗恼,觉得姜融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但是,唐宜却面色不变,开口说道:“母亲此言差矣,我身为男子,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管不好,一生病就要赖在别人身上,我真的枉为人。要是按照母亲这么说的,岂不是丈夫犯了什么错,发生了什么不妥,全都可以怪罪在妻子身上?” 何氏硬着头皮道:“可以这么说,像你父亲身体不适的时候,母亲我也是寝食难安,在佛堂为他诵经祈福的。” 唐宜没有反驳,反问道:“那一个男子要是没有娶妻,那他有过错或者身体不适,又该怪在谁头上呢,是不是应该怪在他母亲头上?” “那是自然。” 何氏一下子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就顺口答应了,等她回过神来,却晚了。 唐宜说道:“那我娶妻前也是缠绵病榻,却没看到母亲有为我诵经祈福,或者是在祠堂里抄家规,是因为我不是母亲亲生的,所以母亲区别对待吗?” 第八十八章 不能动你 何氏脸色大变,连忙道:“没有的事,时均,我待你一向就跟亲生的一样,你生病了,我也是各种为你操心,只是我不爱宣扬,你不知道而已。” 唐宜笑着摆摆手:“这都无妨,我做人子女的,也没有想要揪母亲错处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各位长辈,既然我唐宜已经娶妻了,那么我希望你们像爱护我一样爱护我的妻子。 要知道,她难过,我会比她更难过。她要是犯了错,你们只管来找我,我愿意替她承担,但要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欺负于她,就是与我唐宜为敌,我绝不善罢甘休!” 这话让唐富春大怒,指着唐宜道:“你这孽障,你那媳妇给你灌了迷魂药了,要你如此袒护她。还为了她威胁起长辈来了。你以为你护得了她一时,就能护得了她一世?” 唐宜丝毫不惧地迎上唐富春的眼神道:“那在我护得了她的时候,若不护她,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要为了她违抗父母之命?” “我不敢,今天姜融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错处,父母网开一面也是可以的,何必上纲上线?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护我,那为了让我的身子能够爽快一点,就不能依我,放了我娘子?” 唐富春也噎住,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讲道理的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这么胡搅蛮缠。 “父亲要么就让她跟我回去,要么就让我代她受过。” 唐宜掷地有声的话在众人心中回响。院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说实话,唐宜的话虽然嚣张了点,但是却让在场所有女眷对姜融心生羡慕。 得夫婿如此,人生亦何求? 怎么反倒是最为虚弱的唐宜,最护媳妇,姜融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唐富春和唐宜对峙良久,终是唐富春败下阵来。 他做出一副拿儿子没办法的苦心老父亲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大手一挥道:“罢了,父母自然是爱护你的,你就胡闹吧。这次就依你,来人,去把姜融跟唐宥带出来。” 老管事领命而去。 唐宜跪伏在地,行了个大礼:“多谢父亲!” 唐富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次就依你,但是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你的妻子,你自己好好管教,以后切莫惹出什么事端来,还要你再替她擦屁股。” 唐宜淡淡地应了声是,在唐富蓁的搀扶下站起身,朝着祠堂门口看去。 很快,老管事就领着姜融跟唐宥出来了。 唐宜连忙迎上去,跟姜融相会。 唐宜直接握住姜融的手,上下打量道:“娘子,你没事吧?” 姜融本来是在认真地研读唐家家规的,莫名的被老管事叫出去,还有点懵然,她看了唐宜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好些了吗?” “我没事,我来接你回去。” 姜融本想再问些什么,就看到不远处的那一大群人,顿时愣住:“额,发生什么事了?” “先同我回去,咱们再慢慢说。” 姜融的手被唐宜拉着往前走,路过老管事跟前,老管事朝唐宜行了一礼,悄声道:“大公子放心,少夫人并没有受到苛待。” 唐宜微微朝他颔了下首:“有劳了,王伯。” 姜融路过唐富春跟何氏等人面前,朝他们行了个礼,本以为他们会教训自己些什么,但是他们却什么也没说。 唐富春板着张脸,何氏挤出一个笑道:“融娘,那你就先跟时均回去吧,他身子不好,还要你好好照顾几天。” “是,母亲,那儿媳就告退了。” 出了祠堂的门,几房人就各自散了,唐富蓁也与他们告辞,回自己院里去了。唐宥跟唐宜道了谢,也被奶母引着回去了。 只剩下唐宜拉着姜融的手往尚贤院走去。 一路上,他的手都紧紧地握着姜融的手,没有片刻的放松。 姜融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可以想见,是唐宜过来求情,才能使公婆这么轻易地放了她和唐宥。 但是究竟是怎么求的情,看唐宜脸色不好,可能还费了一番波折,她回去得好好问一下。 为了缓解这种沉闷的气氛,姜融笑着道:“时均,其实我没事,你不来也无妨的。你不知道,你们家祠堂里罚跪的蒲团竟然这么软,我跪在上面可舒服了,一点也不觉得疼,就是跪久了,有一点点麻。” 唐宜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倒是心大,那是因为守祠堂的王管事与我交好,要是换了旁人,你今天的膝盖就别想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好厉害啊,守祠堂的人都能卖你面子。”姜融一脸崇拜地道。 “好说好说,能在这个腌臜的府里活到现在,总要有点手段的。” “那唐宓那个蒲团应该就没这么软和吧,那她今天可要遭罪了。” “她活该。” 此时的祠堂中,就只剩下唐宓孤零零一个人跪在那里罚抄,只要她稍微有点松懈,王管事就拿着戒尺敲着桌子恐吓她。 她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惩罚,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也不敢再有所懈怠。 特别是姜融跟唐宥被带走之后,她更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为什么爹娘能放了她们,却不能顺便也把她给放了呢? 姜融光是想想唐宓的惨状就觉得痛快。 “没想到你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内里还是挺睚眦必报的嘛。” “夫人过奖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姜融拍拍胸脯道:“那我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奉承你,不能惹你生气,免得你也这样对付我。” 唐宜瞪了她一眼:“你这牙尖嘴利的,也就在我面前逞逞能耐,他们要罚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学会抗争一下呢?” 姜融瞪大眼睛:“我哪有那能耐呀,你也太高看我了吧,那可是丞相和丞相夫人,还是我的公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顶撞他们呀。 再说了,总得给夫君一个机会英雄救美呀。对了,你身子不好,让你走这一遭,公婆可能更生我的气了。” 唐宜淡淡地,但又充满压迫地道:“他们可以生气,但不能动你!” 第八十九章 一直保护她 姜融看着唐宜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光凭唐宜说的这些话,她已经可以想见方才他与公婆对峙时是怎样的义愤填膺,不屈不挠了。 其实,她倒是有些不解,今日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唐宜怎么这么激动。 等回了院子,姜融扶着唐宜去床上躺好,吩咐陆离去叫华大夫来给他把脉,却被唐宜制止了。 “娘子,我没事,华大夫刚给我看过,我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 姜融坐到床边,有些担忧地看向他:“那你要是觉着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跟陆离她们说。” 唐宜点点头:“那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跪了这么久肯定也累到了,叫金宝银宝给你揉揉腿。” 姜融摇摇头:“我不累,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公婆可是一再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你以后切不可这么冲动了。 我知道保护自己的,我之所以没有反抗,是因为我觉得这点小惩罚无伤大雅,而且我也是自愿的。我这叫做先发制人,我认了这个惩罚,他们就不好再向我发难了。” 唐宜摇摇头:“那也是他们故意刁难你。我身子向来不好,他们要是抓住这个由头,那岂不是可以随时找你的茬。 我不愿意给别人这种可乘之机,你既做了我的妻子,我便要保护你。” 姜融心中大受震动,看向一边的陆离,问道:“陆离,你跟我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离看了唐宜眼唐宜,使劲地冲她摇摇头。 姜融柳眉倒竖:“陆离,我知道你是唐宜的人,但是我想知道这个也是为了更好的与你家公子相处。你要是不肯告诉我,以后也别跟我说你待我跟待你家公子是一样的了。” 陆离立马投降:“我说我说,少夫人,您别生气。” 唐宜扶额,这丫头,这么快就叛变了,她难道听不出姜融只是嘴上说说,没有真的生气吗,要是告诉了她细节,就不一定了。 于是,陆离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般,从唐二爷唐三爷来看唐宜,说起姜融被责罚在祠堂里抄家规开始,到他冲出去到祠堂门口,见到老爷夫人,然后慷慨陈词,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却说的很详细。 特别是唐宜那几句非常有男子气概的话,被人转述出来之后,唐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她要是犯了错,你们只管来找我,我愿意替她承担,但要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欺负于她,就是于我唐宜为敌,我绝不善罢甘休!” 什么在我护得了她的时候,我若不护她,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姜融听的是心神俱震,脑海中不经浮现出唐宜说这些话时的场景,有种被什么东西击中脑袋,晕乎乎的感觉。 一时间,她突然想起多年,在那座荒山上,她从人贩子手里逃跑,被他们追赶着的时候,那个叫小军的少年保护了她的场景,那时的小军,与眼前唐宜的面容互相重合。 兜兜转转,救她的人却一直是他。 陆离看着姜融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闭了嘴,以为她是被自家公子这些离经叛道的话给吓到了,有些紧张地道:“少,少夫人,您没事吧?公子是因为对您一片真心,才说这些话的,您放心,老爷夫人不会再为难您的了。” 唐宜瞪了她一眼:“叫你别说,你非不听。”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去拉姜融的手道:“娘子,你别生气,我不是想要把你架起来让长辈责难你。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些长辈,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要是示弱,他们只会认为你好欺负,不会看你乖巧,就给你颗甜枣吃。 只有你表现的不好惹,他们才会忌惮几分。他们眼里只有利益,你只要拥有让他们眼红的资本,你就是表现的再不恭顺,他们也会对你有笑脸。” 姜融被唐宜的絮絮叨叨说得回过神来,见他一脸紧张,明白他是想岔了,忙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没有没有,我没生气,我是被你给感动到了。我没想到你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真的吗!”唐宜眼睛一亮,“你是我的娘子,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我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姜融心里很感动,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酸的,她有点想哭,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沉醉。 但是她不想让唐宜看到她哭,于是便道:“好,我相信你,你的情我领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犒劳一下你,怎么样?” “你还会做吃的?” “不太会,但是这几日有跟宥妹妹学了一点,会做一点粥,你不会嫌弃吧?” “那倒不会,我只是怕你累着了,你也辛苦了。” “没事,我不累。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就好了。” 唐宜却拉住姜融的手道:“娘子,我不饿,你陪着我躺一会儿好吗?你不在,我睡不着。” “啊?”姜融脸色瞬间泛红,看了看周围陆离三个都在,她们都垂下了头,努力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就更觉尴尬了。 她甩了甩唐宜的手,想赶忙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唐宜却攥的很紧,她一时抽不出来。 姜融跺脚道:“你说什么呢,知不知羞,快把手放开!” “我不放,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被罚的消息时有多着急。现在心还是跳的厉害,你得对我负责。” 姜融有些心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陆离三个见状,急忙行了一礼道:“晚膳就由奴婢们去做吧。劳烦少夫人照顾一下公子吧,奴婢告退。” 三人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唐宜立马往床里挪了挪,空出外面一半的位置给姜融,还朝空着的地方拍了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甚至还贴心地补充了句:“我是正人君子,绝对不动手动脚。” 姜融气笑,但又不忍心拒绝他,想了想,确实也有些累了,便褪了鞋子,躺了上去。 她仰面躺着,知道唐宜正侧着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她心如擂鼓,也不敢去看唐宜,冲着床顶道:“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不是说让我也休息一会儿吗。” “嗯,娘子休息就是,我不说话。” “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 姜融便转过头去,正好与唐宜黑亮的眸子对上。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眼瞳中的自己,也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姜融像是被什么灼伤一般,连忙又把头扭过来,重新看向床顶。 “你,你,”你了半天,但又说不出唐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姜融泄气般道,“那我睡了,你也睡吧。” 姜融率先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快点睡去,但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躺了好一会儿,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这个时候,她听到耳边传来略带委屈的话语:“娘子,你居然嫌弃我院子的名字不好听,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害得小姑姑嘲笑了我一番,那个不是我取的,我决定把它换一下。” 姜融重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唐宜,他还维持着刚才一样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什么?” “你说,我把院子的名字改成有乐怎么样?” 第九十章 永乐侯生病 姜融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苏绣大师的真实身份被唐宜被识破了。 她紧张地问道:“为什么要改成有乐?” “当然是因为有阿乐你啊。以后咱们院子就叫有乐院了。这个名字简直是太好了,这下,你总不能说我院子的名字迂腐了吧?” 姜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这也太凑巧了吧。 于是,她扭捏地道::“好什么好呀,我听说坊间有一位苏绣大师,名字就叫做有乐娘子,咱们院子起这个名字,别人还以为我们在模仿别人呢,万一那么有乐娘子知道了,也觉得有困扰怎么办?” 唐宜显然是刚想到这个问题,挠挠头道:“这,那位有乐娘子的名号,我也听说过,确实是京城世家大族们争相追逐的大师。但是,这是在我们自己的内院中取名,跟那位大师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而且,她这名字也是化用经典而来,又不是她首创。哪里会一看到有乐两个字就想到她呢。孟子曰,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段经典。” 姜融脸色微红,是了,是她太过风声鹤唳。只要她有乐娘子的身份不曝光,谁能想到丞相府长子的居所有乐院,会跟那位刺绣大师有着关联呢? “那,那就随你吧。我也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当时只是在跟小姑姑开玩笑,她的院子名字取自诗经,活泼有趣。而你们的院子都是从经典中择取。什么尚贤,思齐,养德,对于你们男子,肯定是喜欢,但是对我们女子来说,确实太过无趣了一点,并不是说它就不好。” 唐宜突然伸手刮了刮姜融的鼻子道:“别紧张,不用解释,我又没有怪你。说实话,我也觉得挺无趣的。”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嗓音凑近姜融耳边说的。 姜融被他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忘了自己躺的位置已经是靠近床榻的边缘,这一退,马上就要滚下床去了。 她惊觉整个人怎么有向下滑的趋势,惊叫了一声,幸好唐宜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拽。 他无奈地道:“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姜融脸色绯红,又羞又恼,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掐她的胳膊:“你明明说了不动手动脚的,伪君子!” 唐宜吃痛,但是眼睛却笑弯成了月牙。 “娘子,像现在这样真好,真希望能一直这般。” 姜融嘴角抽了抽,一直这般,躺在床上? 她翻身坐起,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啦,既然你把我闹醒了,那我就去做点活计,你接着睡一会儿吧。” “你要去哪?”唐宜像个孩子似的侧躺在床上,用手臂支撑着脑袋,悠闲地问她。 “我可忙了,制香房那边的香品我要去看看。还要学北夷文字,还要看小姑姑给我的她的产业的账本。” 唐宜些委屈地道:“忙是忙,可是没有一件是关于我的。” “傻瓜,你有什么好忙的!”姜融啐了他一口,就起身出去了。 走到门边,姜融回过头来,对唐宜道:“你如果觉得烦闷,就让陆离给你点一支九章香。” 唐宜看着姜融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回身仰面躺下,叹了一口气道:“绝情的姑娘,都不晓得亲自给我点上。” 接下来的几天,姜融和唐宜的生活变得轻松安逸,陛下准许唐宜在家好好休息,姜融又不用去晨昏定省,起的就比往日迟些。 起来后,只觉神清气爽,然后开始一日的既定行程。 她就待在房间里,绣她的绣品,偶尔教教福宝。去制香房检查香品的制作情况,或者就跟唐宥一起在小厨房做吃食,也被她学了好几道菜,亲自做给唐宜吃。 可惜味道不是很好,她自己吃都吃不下,却被唐宜毫不嫌弃地吃光光,还夸她手艺好,把她臊得无地自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勤学苦练,做出几道像样的菜来。 期间,姜融还带着唐宥去过小姑姑那儿好几趟。唐宥如今待人接物颇为不卑不亢,与人对话,条理清晰,很有一个管事的范儿了,唐富蓁是连连称赞姜融教导得当,自己也耐下心来教了她不少掌家理事的本事。 唐宥只觉受益匪浅,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大的信心。 她们的日子甚是静好,但是很快,永乐侯府的一封信笺送上门来,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 信的内容不长,只是说是侯爷病了,让姜融回家去看看父亲。 姜融看完信,微微蹙起眉,上次回门的时候,她爹还是生龙活虎的,这才过了几天啊,怎么就病了呢? 她有些纳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唐宜,说自己得回去一趟,顺便看看母亲。 唐宜经过几天的修养,气色好了许多,此时正在桌前替姜融画花样子。 姜融给绸缎铺的那批花样子,被绣娘秀成了各种绣品,售卖销量很好,现在店里客人大增,还带动了外邦布料的销量。 落英拿着账本来回禀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跟自家公子直夸他娶了个聚宝盆。 姜融就想着,再给铺子里送些花样,但是她这几日忙着香铺开张的事情,还有绣有乐娘子的那三个订单,有些分身乏术。 不料唐宜自告奋勇,说他画画也挺好的,可以帮忙画花样子。姜融就拿了一些自己以前的花样子给他参考,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融会贯通,并且推陈出新,画了一些颇具文人风骨的梅兰竹菊等花样。 但是又不是传统的那种贴合文人雅士风格的工笔细描,而是带有一种俏皮可爱的日常之风,更加贴近普通老百姓穿着,惹得姜融啧啧称奇。 姜融以她多年经商的眼光看唐宜这些花样子,觉得一定能够在京城布料衣饰领域引领一阵新风潮,就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来做。 唐宜听说姜融要回娘家,便道:“正巧我也是闲着,陪你一起去吧。” 姜融想了想:“也好,等回来之后咱们去我的香铺看一看,马上就要开张了,看看各处都准备好了没有?” 第九十一章 姜融是救命稻草 于是,唐宜就和姜融乘坐马车去往永乐侯府。 这回,他们的马车到门口时,发现正门大开,管家早早就站在大门口等着。等他们下车,便一脸谄媚地迎上来,请他们走正门进去。 其实,管家对于唐宜也陪着一起来是有些吃惊的,他家主母就告诉他,说大小姐今天应该要来,让他在门口等着。谁知道大姑爷也一起来了。 那这就说明大姑爷对她妻子呵护有加,连妻子回娘家都要陪着。 没想到这个大小姐命如此之好,嫁进丞相府,做嫡长子的正妻不说,还得了夫君的宠爱,看来以后绝对不能怠慢,而是要小心奉承。 “姑爷,大小姐,里面请,夫人她已经在正厅等候二位了。” 永乐侯夫人赵氏本来确实是在正厅等着姜融的,但是听小厮来报,说是唐宜陪着一起来的,想了想,便起身出去相迎,在半路上就与二人相遇。 互相见礼之后,赵氏满眼精光地看了一表人才的唐宜一眼,然后亲热地拉着姜融的手,往正厅走去。 “融儿啊,你可算回来了,爹娘都很想你,你爹最近还病了,但是要是听说你回来看他,他保准要病痛全消了。” 姜融嘴角抽了抽,她这继母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客气了,还她爹看到她病痛全消,她爹看到她不是向来都各种嫌弃吗? 她装作担心地问道:“父亲因何生病,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氏眼神闪了闪道:“唉,侯府如今碰上一桩为难事。你父亲急得就病倒了,所以叫你回来,一方面是希望你看看父亲,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一起出出主意。” “啊,是吗,侯爷竟然遇到为难事了,那有通知妹妹了吗,我想妹妹能够想到的办法应该比我多的多吧?” 赵氏脸色一僵,打着哈哈道:“你姐姐那边我也递信过去了,但是她身在王府,府中事多,她一时走不开,还是你来的早一些,父母亲就先同你商量了也行。” 其实,姜凝早就传信过来了。对于她爹被革职赋闲在家这事,她也深感忧虑。但是她向齐王诉苦,希望齐王出手相助,却被齐王嘲讽了一番。非但没有得到帮助,而且还生了一肚子气。 齐王自己刚被陛下斥责,心情很差,自己娶的这个王妃,非但不能给他什么助力,而且还拿她们家各种糟心事来烦他。 人家都说娶妻娶的是岳家的助力,他倒好,是赈济灾民去了。 要是再给他个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娶姜凝为妻的。那时,他即便实欲火焚身而死,也不会同姜凝发声关系的。 所以,当他听到自己岳父被革职的消息后,他心里竟然涌现出一股诡异的快感。 行啊,你们家算计我,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我这还没出手呢,就有人替我办了。休想靠着我飞黄腾达,有苦你们就受着吧。 姜凝给母亲的回信中提了齐王暂时不能相帮这一句话,其余的一大片全都在诉苦,她在齐王府如何如何受了委屈,齐王如何宠妾灭妻,看得她是头皮发麻,更加烦闷不已。 眼下,能够抓的救命稻草,居然只有姜融这边了。 所以,她今日才对姜融如此礼遇,还眼巴巴地坐着等她。 “好孩子,咱们先进屋喝口茶吧。” 姜融拒绝道:“母亲,既然父亲还病着,我们也没有心情喝茶,母亲还是直接带我们去见父亲吧。” 何氏自然也不想跟她虚与委蛇,但是她却不敢也把唐宜带过去。他们要跟姜融说的事,不能被唐宜知道。 于是,她对唐宜道:“姑爷,辛苦你跑一趟了,但是你岳父他如今缠绵病榻,形容憔悴,不好意思见你这个女婿。而且听闻你身子弱,也怕你过了病气,不如你就在在厅里喝喝茶,让融儿过去见一面可好?” 唐宜自是明白他们可能有什么私话要谈,便点头道:“好的岳母,但是请务必代小婿向岳父传达问候之意。” “这是一定,你放心吧。”赵氏心中一阵酸楚。她女儿嫁的人看起来要比唐宜尊贵,但是对他们老两口的态度,却跟唐宜没办法比。 唐宜对她们态度如此恭敬,说到底也是给了姜融极大的尊重。但是那个齐王。不仅不尊重他们,反倒隐隐有嫌弃他们的意思,真是让她气闷。 以前,她还得意自己女儿嫁的好,现在她都有点怀疑了。 姜融就对唐宜道:“那你坐一会儿,我待会儿来找你。” 赵氏眼珠子一转,道:“对了,女婿,融儿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阿冲也在家,上次你不是说,可以在鸿胪寺帮他谋个职务吗? 他内心其实是极愿意的,只是当时他二姐姐说在金吾卫给他谋了份差事在先,她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后来仔细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文官的职务更适合他,你可以再帮他操持操持吗?” 唐宜点点头:“自然可以,我现在已经被调到鸿胪寺去了,更加可以直接管束姜冲,如果母亲不怕让弟弟吃苦,就可以把他送来。” “好好好,不怕的,男孩子就该多吃点苦。那我把他叫来,陪你说说话可好?” 唐宜道:“母亲,我想先去看看阿融的生母,可否让弟弟稍等一会儿?” 赵氏心中气闷,但是也只能点头答应:“好,我让仆妇带你过去,那姜冲我就让他来正厅这边等你。” “多谢母亲。” 几人就分头行动。 赵氏带着姜融来到姜临的房间。姜融本来以为她爹应该病得不重,但是至少得躺在床上。没想到她爹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两个侍女正在帮他捏肩捶腿,好不享受。 赵氏进来,看到他这副软玉温香在怀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在帮他她陪笑脸说好话,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这里享受起来了。 她扯着嗓子怒吼一声:“两个贱婢,还有没有规矩了,侯爷还病着,你们跑过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她这一迭连声,不仅两个丫鬟,就连姜临都吓了一大跳,急忙从榻上跳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好,就慌张地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就见赵氏带着姜融进来,赵氏正一脸怒容地看向自己,顿时长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啊。” 两个丫鬟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赵氏踹了其中一个一脚:“还不快滚下去,待会再收拾你们。”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家丈夫,冷哼道:“侯爷,您还知道怕呢,我以为您不在乎被革职了呢,还有心情享受起来。” 第九十二章 赵氏作死 姜临梗着脖子道:“哎呀,我心烦意乱,让丫鬟给我松松筋骨,有什么问题,你别给我伤口撒盐了,想逼死我不成?” “你看看你这样有点侯爷的样子吗?” “我有没有侯爷的样子,我都是侯爷,谁叫你生的好女儿都做了王妃了,还帮不到她老子的忙!” 姜融不愿意再听这两人互相推诿,皱着眉道:“父亲母亲,稍安勿躁,你们叫女儿回来到底有何事?” 两人这才停下拌嘴,齐齐看向姜融。 姜临面对这个女儿,向来是颐指气使的,今天有事要她帮忙,才缓和下了语气道:“融姐儿,你爹我啊运气不好,前不久,五城兵马司的那个差事,我守的西门,有人闹事。 陛下责怪下来,暂时给我们西门的人都革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官复原职。你丈夫不是刚升官,得了陛下恩宠吗,你让他帮我美言几句,让我官复原职呗。” 姜融冷笑,原来是因为这样的事,她装作惶恐的样子道:“父亲,虽然女儿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是我夫君只不过是个文官,手哪里能伸到五城兵马司去,您太高看他了,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姜临板起脸道:“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而且你公公不是丞相吗,你直接求他也可以啊,反正这事儿你得给我去求他们办,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姜融好笑道:“那父亲为什么不找二妹妹,她是王妃,地位尊贵,她只要让王爷开个口,您怎么会受到牵连?” 姜临可不像赵氏那样,要为姜凝留面子,他直接不满地道:“别提了,你那妹妹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她根本就抓不住齐王的心,我早就给她递消息,让她在齐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她倒好,来信里给我哭哭啼啼的,说她自己在王府过的多么憋屈。枉我从小对她千般疼,万般宠,还以举家之力把她送上了齐王妃的位置,没想到她竟是个这么没用的。” 赵氏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侯爷,凝儿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也知道,齐王最近刚受了陛下的斥责,哪还有精力帮你,等他蛰伏一段时间,重新赢得圣心,到时候咱们家必然水涨船高,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正该不要为女儿添麻烦。” “行行行,我不给她添麻烦,所以融姐儿,这事就拜托给你了。”姜临说得理直气壮,姜融差点被气笑了。 “父亲,既然您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会去同我夫君,我公公提的,但是,这世上没有白吃的饭,白做的事。你们求人家办事,难道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表示,你都当人家媳妇儿了,你自己想想该有什么表示,就知道回来张口问你爹娘要。我们都给了你这么多嫁妆了,你都不知道回报我们吗?” 姜融气得眉毛倒竖,怒道:“父亲,这话你都说得出口,你们给我的嫁妆不都还在母亲手里捏着吗,我连一分一毫都没拿到。我在婆家已经没脸见人了,是他们人好,还没有把我赶回家。你现在还有脸让我自己去表示,我办不到,要么你就把我这条命拿回去吧。” 姜临听得愣住了,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疑惑地道:“等等,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叫嫁妆还在你母亲手里捏着?” 姜融也愣住,原来她爹竟然不知道她的嫁妆被继母给扣住了。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父亲要是不知道可以问问母亲。” 赵氏的脸色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姜临看向她,问道:“你把融姐儿的嫁妆给扣下了?不应该呀,那日不是足足抬了三十六台嫁妆过去吗?” “这。老爷,你别听她瞎说,不是她说的这样的。”情急之下赵师开口否认。 姜融冷笑:“母亲要是这样说,那我与你们也没什么好聊的。父亲托我办的事我办不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吧。只是母亲,举头三尺有神明,您昧了我的嫁妆是小,但是得罪了相府事大,这后果,就要由父亲和冲弟弟来承担,您别后悔就行。” 姜融转身就要走,却被姜临拦下:“站住,我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我没有叫你走,你走个什么劲?赵式,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把姜融的嫁妆给扣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你以为她嫁过去的是什么软柿子人家吗,那可是丞相府,你别作死,把我们也给连累进去!” 赵氏终于害怕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是留下了融姐儿一些嫁妆上的房契和地契,但是我也只是想帮她保管一阵子,她毕竟刚嫁过去,我怕以她的好性儿,会很快被婆家给搜刮走的。” 姜临身子一晃,脸色都有些泛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氏。 “你,你竟然胆敢瞒着我做这种事。难怪难怪,五城兵马司出了那么点点的差错,就要革我的职,还不是要丞相那边批复才可以办得到的。你竟然已经背地里替我得罪了我的亲家,你真该死啊!” 姜临气极,抬手就给了赵氏一巴掌,赵氏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你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打我!” “小事,你居然还说这是小事!”姜临气得浑身发抖,你要看着永乐侯府爵位被夺才觉得是大事吗!” “怎么会这么严重,你在唬我吧。” “我唬你,我有心情唬你吗,你这个无知的妇人。我真是眼瞎才娶了你,你以为唐丞相是什么善茬吗,他要是没点雷霆手段,能当上丞相,位极人臣吗? 你看看我现在,已经被革职了,咱们家这个爵位,都已经摇摇欲坠了,你还不清醒,以后冲儿继承不了爵位,你就等着在大街上哭吧。” 赵氏终于发慌:“那,那可怎么办?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怎么知道丞相夫人这么快就会盘查姜融的嫁妆单子。” “你真是糊涂啊,当时给姜融那么多嫁妆,其实就是为了讨好丞相府,她早点盘查就早点盘查,关我们什么事?这些本就是孝敬他们家的钱呀。平时咱们要送还没机会呢,你真是,真是要气死我了!” “那还有办法补救吗,我,我可以把嫁妆还给姜融的。” 姜临看向姜融,一脸祈求地道:“融儿,你母亲见识浅薄,一时铸成大错,我让她马上把你嫁妆里的房契、地契都还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们跟丞相和丞相夫人说句好话,别生我们的气了。对了,为了表达歉意,我还可以多拿出个庄子孝敬他们。” 姜融问道:“什么庄子?” “就是城南那个锦绣山庄,和它后面的那片茶园。” 赵氏连忙制止道:“不行啊侯爷,您不是说把这个庄子孝敬给齐王的吗?” 第九十三章 薄情寡义一家人 姜临要被赵氏的话气笑了:“合着你以为我们家的这些产业都要倒贴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吗?你也要想想咱们侯府的处境,东西送出去要是打水漂,你当我是闲得慌?” “可是,可是凝儿已经答应了齐王呀。” “她答应了齐王,齐王为什么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呢,你别唬我了,就是想把那庄子攥在自己手里呗。 我告诉你,我平常虽然不管这些,但是我也不是蠢货。齐王身份尊贵,坐拥金山银山,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一个庄子园子的。既然他看不上,那就别怪我找别的路子了。” “侯爷,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让凝儿在齐王府怎么做人啊,她本来就过得很艰难。” “我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现在我官职都丢了,你叫我该怎么办,你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你赶出侯府,你去齐王府找你女儿,跟着她过活吧。” 姜临态度坚决,赵氏终于不敢再说什么,只愤愤地看着姜融。 姜临则一脸讨好地看向姜融道:“融儿,我把你的嫁妆和那个庄子园子都还给你,你一定要替爹把官职给讨要回来啊。” 赵氏道:“侯爷,你就这么相信她吗,这小贱蹄子一向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她要是拿了这些东西,不能让你官复原职,可怎么办?” 姜临冷笑道:“她娘还在我手里,我怕什么,倒是凝儿,我以前倒是没想过,她拿了我这么多嫁妆,要是什么事都做不成,我该给她点什么教训。” 他这话一说出口,姜融和赵氏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冰冷起来。 姜融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拳头,对这个父亲是绝望透顶。在他眼里,都是算计,都是拿捏,以为攥住了谁的软肋,就能够控制谁。 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吗,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只要付出真心,对方又怎会见死不救,至少也会患难与共。 她本以为自己很可怜,没有父亲的疼爱,没想到赵氏跟姜凝和她一样的可怜。 她以前觉得姜凝有姜临的疼爱,占尽了天赐的先机,但是现在才明白,姜临最爱的只是自己。 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虽然,她看到赵氏跟姜凝吃亏,但是心里竟然没有痛快的感觉,只觉得悲凉。 这薄情寡义的人家,迟早得落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赵氏的眼神则满含怨恨,她气得浑身哆嗦,揪着姜临的衣摆道:“姜临,我这一辈子都辛辛苦苦地陪着你,为你生儿育女,你不能欺负我生的孩子,不然我就跟你拼了!” 姜临也是一时嘴快,说出口就后悔了,并不是他只是说气话,而是他对姜凝还是忌惮的。 不管齐王宠爱不宠爱她,她毕竟还是齐王妃,要是她真的与自己反目,要处心积虑对付自己,那自己还是很危险的。 赵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跟姜临硬碰硬的。她娘家虽然不如永乐侯府门第高,但是现在她生的儿女都大了,她也有了底气。 要是姜临真的敢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她相信,她的儿女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就只有自己给他生的那一个儿子,将来侯府的爵位也会落在她儿子头上,她怕他做什么? 所以,姜临很快就放缓了语气道:“夫人夫人,你先放手,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我怎么会去伤害凝儿呢,她也是我的亲生女儿啊。她是我的掌上明珠,从小我疼她比你疼她还多,我当然是希望她越来越好。 只是眼下,我的官职也很重要,我要是不能官复原职,把这个永乐侯府给撑起来,那女儿也会没有依靠啊,所以你就舍弃一些银钱,也不要放在心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氏这才缓和下表情,愤愤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姜融没有心情再看他们两个在那边唱戏,问道:“那我的嫁妆和庄子的地契什么时候给我,我相公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得走了。” 赵氏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过来。” 姜临道:“那个锦绣山庄和茶园的地契,我去给你拿。” 这些东西还是他自己收着的。赵氏曾经多次提出要他把侯府所有的产业都交给她打理,但是姜临还是留了个心眼,放了一些最要紧的在自己手里。 但是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落到了姜融手里,他真是不甘心啊。 把地契交出去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地道:“融儿啊,这个锦绣山庄和茶园的地契,你看看能留下的就留下,别全都给你婆母那边。要是她拿了你的嫁妆后还是生气,那你再看着给她。” 只要还在姜融手里,他就能想办法再拿回来,要是给了丞相府,那就真的很难再要回来了。 姜融点点头,这也正合她意,她也想放在自己手里,这两个地方确实是好的,她稍微一收拾,可是能变出很多银钱来的。 没想到这趟来,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呢。 她婆母那边,她知道她们急着用钱,她只要把嫁妆拿回去,他们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毕竟拿儿媳妇的嫁妆也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多一点少一点,他们不会斤斤计较的。 赵氏在把嫁妆递给姜融的时候又舍不得,姜融伸手去拿,她还紧紧地拽着。拉扯了两个回合,她才尴尬地笑着把盒子塞给姜融。 “那个,融儿,那冲儿的差事还是要拜托给你相公了,你回去再好好跟他说说。” “这事刚才我相公当着您的面就已经说了,只要您舍得,还有妹妹她不反对的话,你们只管把他送来就是,但是如何教导,是我相公的事情,我插不得手,这个你要清楚。 他是个正人君子,对待自己的亲人跟其他同僚会一视同仁的,您要明白这个道理。” “行,只要他愿意给冲儿一个机会,其他的就看冲儿自己的造化了。” 只要姜冲进了鸿胪寺,那以后再让姜融丈夫给他提拔就成,不急在这一时。 拿了嫁妆之后,姜融就去后院看她的母亲。 唐宜跟她的岳母正坐在桌子前喝茶。看到姜融走过来,薛氏欣喜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握住姜融的手上下打量,满眼都是欣慰:“融儿,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你过得好吗?” 姜融张开双臂抱住母亲,鼻子有些酸:“我一切都好,娘亲,您呢?” “娘也很好,你没看出来你娘气色好多了吗?时均他有送好些药材给娘亲用。娘亲吃了之后,感觉身子爽快不少。还有,你爹还有主母都没有为难过我。” “那就好。对了,你跟时均聊些什么呢,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 薛氏有些心虚地道:“自然是关于你的啦。娘好的很,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 姜融愣住:“娘,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 第九十四章 把你当亲生儿子 薛氏笑着分别拉过姜融和唐宜的手,把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道:“时均是个好孩子,有他照顾你,娘就放心了,娘这边挺好的,你也放心。” “啊,娘,刚才他给你灌迷魂药了?” 唐宜点头笑:“对,我也可以给你灌一点。” “娘,您看她那个样子,您真的放心吗?” 薛氏哈哈笑了起来,眼神中尽是愉悦。 才半个月,女婿就能和女儿开起玩笑,两个人显得很熟稔,果然是嫁对人了。 想起刚才她在屋子里绣花,突然听到丫鬟禀报,说女婿来看她,就在门口等着,她还吓了一跳。 因为她不知道唐宜跟姜融今天要来,而且丫鬟说了,只有女婿一个人,她还以为是女儿出了什么问题,急忙迎了出去。 挺拔俊逸的女婿给她行礼,告诉她,姜融很好,只是被叫去跟侯爷说话,他一个人闲着无事才先来看看她。她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把女婿引进屋里,要丫鬟泡茶给他喝。 唐宜道过谢之后,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取出点心来请岳母吃。这才提起,他们是接到侯府来信,说是侯爷生病了,才过来看看的。 薛氏纳闷地道:“侯爷病了,这我倒是没听说啊。今天上午他还到我这来过一趟,明明是好好的呀,怎么就病了。我只知道他好像是差事上出了点事,因为这个待在家里好几天了,难道是因为这个急出病来了?” 听得薛氏这么说,唐宜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便道:“没事的母亲,待会融儿回来我们就知道了。您先吃点东西吧,这点心是阿乐跟我妹妹学的红豆饼,自己做的,还热乎着呢,专门带来孝敬您的。” 薛氏听到女婿叫自己女儿的小名,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心来,女儿的小名都愿意告诉他,看来对他看法也是很好的。 又听说女儿给自己做了点心,忙惊喜地拿起一块来品尝:“不错,挺好吃的。虽然跟那些大厨和店里卖的比有些差距,但是甜度适中,我这个年纪的,吃了也不觉得腻,挺好的,就是有些硬。” “哈哈,果然是亲娘。她确实不是特别满意,但是我也觉得跟之前的相比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平时还会制香,刺绣,已经很忙了,我让她不用太过纠结厨艺。我府里也有几个厨艺比较好的丫鬟,也用不着她。” “这孩子就喜欢琢磨新奇东西,闲不住,你是该劝着她一点,不用那么拼,做娘的只希望她开心快乐。” “是我也一样,只希望她开心快乐。” 唐宜说话时满脸宠溺,薛氏看着更高兴了。这女婿模样长得好,气质出众,听说最近还升官了,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待她女儿好。 她上次见到就觉得眼前一亮,只是当时发生了一点变故,她没来得及跟他多说什么。这次女儿回来,他身体不好也愿意陪着女儿一起回来,就说明他对女儿真的是很体贴入微的。 对了,说起他的身体,薛氏就有些担忧起来。其他方面再好,要是身体不好,那也是白搭。 薛氏上下打量着唐宜,见他脸色是要比旁人苍白一些,但是看着也还好,便问道:“时均啊,听说你的身体比较弱,是怎么造成的?平时常服汤药吗?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法子?” 唐宜今日来,本来就是想跟他岳母好好探讨一下身体方面的问题,闻言,便诚恳地道:“我这身体是在北地为质的时候损的,有些伤到了根本,所以一直没能治愈。 不瞒岳母说,我每日都要服汤药,强身健体的法子嘛,倒是跟普通人一样,就是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点。吃好穿暖,不要太劳累,不要生气恼怒,自然就能延年益寿。”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薛氏,只见薛氏皱起了眉头,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岳母不会嫌弃他吧? 薛氏却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开口道:“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那么小的年纪,就到外邦去做质子。一路风霜雪雨的,又是到别人的地盘上,要处处看人脸色,得吃了多少苦啊?代入一下你爹娘,我心都要碎了。” 唐宜一愣,没想到岳母竟然是关心他,而不是嫌弃。 他自嘲一笑,他自己的父亲都没有那么心疼过他。在他回来后,发觉他身体不好,将不久于人世,对他是百般嫌弃。 薛氏说着,眼里竟然闪烁起泪光来:“我就是想想都觉得煎熬,更何况你亲身经历。孩子,你知道吗,我家阿乐小时候也走丢过,经历了几个月在外漂泊的时光。那个时候,我到处找她都找不到,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要找不到她了。 后来,她竟然自己回来了,你不知道,她一身脏兮兮的,脸上都是皲裂的口子,还有被人打得青紫的伤口,活像个小乞丐。我只觉得心都被剜去了。所以,我能想象你爹娘在看到你受伤生病后该有多难过。” 突然,薛氏的话音止住,她想起唐宜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的父亲好像就是把他送去为质的提议者。 顿时,她看向唐宜的眼神,就充满了愧疚。 “时均,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爹娘的,对不起。” “没事的岳母。” 薛氏忍不住伸手拍拍唐宜的胳膊道:“好孩子,你既叫我一声母亲,我就托大,以后就把你当成我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多谢母亲,这是我的福气。我娶了阿乐之后,哪哪都好,阿乐就是我的福星。” “好好,你们小两口能和和美美,相互扶持,就是最好的,以前的伤痛就让它过去,以后的日子都是最好的。 老天爷是有眼的,你们以后再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那这辈子人世间的喜乐都能享受得到,也算是弥补你们幼时受过的苦了。” “好,我们会的,岳母,您也要注意身体,您的病,我上次让我的侍女落英给您号过脉,她说是中毒。” “啊,这你都知道?”薛氏脸色变了,有些警惕地看向唐宜。 “岳母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的。既然我跟阿乐已经成亲,我们夫妻就是一体的,况且岳母把我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我断没有伤害岳母的想法。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我问过阿乐,她说您这毒是在当年薛家惨案中不小心中的。这个毒来自外邦,她想跟我学北夷文字,自己去找解药。” 薛氏顿时急了:“这孩子,我叫她不要白费力气了,她还是不听。她到处找解药,跟那些外邦人打交道,会有危险的,时均,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别费劲了,我只要好好保养,还能活好多年呢。” “嗯,我知道,我也担心她,所以便想来问问岳母,您这毒是不是牵扯到当年薛家的旧事?” 第九十五章 旧事重提 薛氏脸色大变,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她试探着问道:“薛家旧事,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当年薛家大火,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造成薛家人伤亡的?您的毒是不是也因为您是薛家人,所以才中的?” 薛氏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强自镇定地道:“我中的毒跟薛家没有关系,你怎么会想到那个地方去的呢?” “奥,我也只是猜测,毕竟,那毒实在难寻,想来也不是后宅女子间争斗的那点把戏。 要是这样,您可能在这后宅中都没有办法活到现在吧。而与您有关的,只有薛家之事显得扑朔迷离,跟这毒一样,让人难以捉摸,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了。” 薛氏心惊,这唐宜心思可真是细腻,真是聪慧绝顶。但是,其中的隐秘,她又怎么敢告诉他呢?就算告诉了他,他又能如何呢? 首先,死去的人就不能复生,那再做这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 “薛家一个商贾之家,哪有什么秘密。当年的大火,陛下不是也派人查过了吗,说是意外。 这场意外太可怕了,让我家族覆灭,所有的一切都如尘土般散去了。你就把我当成是永乐侯府后宅里一个普通的妇人吧,就不要提那个早已成为过去的薛家了。” 薛氏一副不想提起薛家的模样,唐宜也能理解,毕竟上百条人命。还有上面的意思,也是不想让人再提起。 薛氏跟姜融,还是因为薛氏已经出嫁为他人妇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要是薛家旧人还揪着那事不放,到时候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她中的毒,她也认了,当时大夫说她活不过一年,但是她却挺了整整八年,还看着女儿出嫁,有了依靠,她也知足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唐宜才道:“抱歉,又提起这事让您伤心。我知道您心有顾虑,不想让晚辈来掺和进这趟浑水当中。 只是,阿乐她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您饱受病痛折磨而死吗?要是她还在寻找解药,她就相当于还是在了解薛家当年惨案真相的途中。她就还是避免不了危险。” 薛氏心跳的厉害,她知道唐宜说得对,她定定地看向唐宜:“你是不是也要参与进这件事,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女儿嫁给了你,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 “岳母,我跟您的希望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阿乐受到伤害。只是您在这深宅后院待久了,对外面的事情,可能有所不知。薛家当年的旧事不是您想不提,就不会再有人提起的。” “为什么!”薛氏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薛家的人都死光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薛家,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薛氏看到唐宜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知道自己失态了。 她深吸口气,面上神色稍缓,道:“时均,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你在调查薛家,还是有别人授意你来问我的?” “岳母果然是聪明人。我今日来,也想把话说的明白一点。确实是有人在调查薛家,而且是很久前就开始了的,岳母也未必不知道。我是公务需要,也要参与进来。岳母,您为了保护阿乐的安全,所以才守口如瓶的对不对?” “我是知道薛家人的死不寻常,但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不知。” “我相信您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安稳地度过这些年。” “那你今天又来提起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刚上任鸿胪寺少卿。我办的一件差事里有一条线跟薛家当年的生意有些关联。如果不由我来查,到时候别人也会来查的。” 薛氏瞳孔一缩:“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事竟然会扯到那么多年前,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阿乐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的吧?” 唐宜摇摇头:“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说着,唐宜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那玉佩上是长条形竹节状的。薛氏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他们薛家的信物,而且还是她父亲以前贴身带着的。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是我当年在去北夷为质的途中,薛老太爷赠予我的。当年,他带领商队从外邦回来,被几个奸恶的外邦人挟持,我偶然路过,因为会外邦语言,与那几个外邦人交涉,替老太爷化解了危机,老太爷就把这块玉佩赠给我,说与我交个朋友。” 薛氏站起身来,朝唐宜行了个礼:“既是如此,那你就是对我父亲有救命之恩,我在此谢过!” 唐宜连忙扶起薛氏,请她坐了回去:“岳母,我提起这件事,并非为了挟恩图报,而是想告诉您,我对薛家真的没有恶意。我想了解薛家旧事,也绝非出于坏心。” 薛氏点点头:“能得我父亲相赠此玉,你肯定不是坏人。但是,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合跟薛家有关的事,你要是能把阿乐摘出去,那就最好了。” 唐宜摇摇头:“岳母,恕我无法办到,这件事牵扯到朝廷中一些大人物,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不会伤害阿乐,但是,我不敢保证旁人会不会伤害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你救救阿乐好不好,她年纪还小,她不该被牵连。” “所以岳母,你能把你知道的关于薛家的事告诉我吗,这样我才好判断,我接下来该怎么帮阿乐脱身?” “娘,我给您做的糕点您吃了吗,味道怎么样?” 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薛氏回过神来,忙笑道:“好吃,没想到我女儿居然还会做糕点。我女儿真是样样都好,便宜你相公了。” 姜融脸色一红:“娘,您说什么呢?” 唐宜眉尾挑起,显得非常愉悦。 姜融跟她母亲解释了一下她爹没病,只是叫她帮着姜冲找差事的。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没有跟母亲说过赵氏把她的嫁妆扣下的事。所以,她这么说,薛氏也信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闲话,姜融见她娘确实都挺好的,便跟唐宜一起告辞,离开了。 姜临跟赵氏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 唐宜道:“岳父岳母怎么如此客气,岳父不是对外说他病了吗,还出来走动,不怕被人怀疑吗?” 姜融撇撇嘴:“他向来顾头不顾腚,达成目的了,哪里还装得下去。在外人看来,我就是神医,把他病治好了,不行吗?” “那娘子倒也替我治治嘛。” 姜融奸笑一声,摞起袖子,作势去拧唐宜的胳膊:“行啊,那我来给你治!” 唐宜连忙往马车的角落里躲去,一边高呼救命:“谋杀亲夫啦!” 姜融倾身过去,一手撑着马车壁,一手去掐住唐宜的脖子,颇为豪放地问道:“跟我说说,你跟我娘说了些什么,我总觉得我娘见我的眼神有些闪躲。” 第九十六章 线索要连上了 唐宜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就聊了一些病情,我的病情,还有你娘的病情。” “呵,那你们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见笑了。” “是吗,就这么简单吗?那我怎么觉得我娘的眼神怪怪的。”姜融喃喃自语,放开钳制住唐宜的手,刚想坐回自己的座位,不料马车一个颠簸,她整个人就趴到了唐宜的胸膛上。 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姜融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用手撑着唐宜的胸膛直起身来,往旁边坐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姜融坐回去后规规矩矩,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只剩唐宜闷哼一声,在那里捂着胸口咳嗽:“你真的要谋杀亲夫啊!” 姜融轻咳一声:“我不是有意的,是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唐宜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脸红得跟熟透了的桃子似的少女,低声道:“招惹又要招惹,却不想着负责。” 姜融只当没听到,但是脸却更红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倒是忘记了要问唐宜跟她娘到底聊了什么事情的事了。 她要是现在去看唐宜,就能看到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还带着点幽深。 唐宜没有跟姜融说出实情。他怕她说了,姜融就要插手。现在这个样子,姜融虽然有心帮她母亲找解药,但是却还没有清晰的路径,还停留在学北夷文字的基础上。 那这事就让他替她去完成好了。 薛氏刚才跟唐宜说出了她知道的薛家当年的事情,这些事,她跟姜融都没有说过。 薛氏知道的其实也不多,还不如唐宜的多,但是他却给唐宜提供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她说当年,薛家本来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皇商,但是却在一次她父亲从北夷与外邦人交易回来之后,就显得不那么平静了。 那时,她已经嫁给了永乐侯。但是她女儿却每年会到薛家避暑,当时正在薛家。 她远在京城,却接到了她父亲写来的信,说要把姜融送回来,让她在约定时间出城去迎一迎。 但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姜融却没回来。薛氏却听到了京城中的一些传闻,说薛家勾结外邦,企图叛国,陛下要派人去调查。 她心中担忧,就启程前往扬州,想去娘家报个信,顺便接姜融回来。 但是,她还没到扬州,就又接到了她父亲的一封信。信中让她以后不要再跟他们家的世交好友蒋家来往,蒋家人要是问她一些事情,她也要闭口不言。 她带着疑惑的心情到了扬州,祖宅居然被人团团围住,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就没有硬闯,而是去了郊外的别院。 在那边,她看到了她大哥还在跟蒋家的人把酒言欢,心中十分纳闷,难道她爹没有告诉她大哥蒋家的事吗? 她就藏在一边,等蒋家人离开之后,她才去跟她大哥见面,谁料,她大哥见到她之后大惊失色,急忙就让她走。 她问出了什么事情,她大哥只告诉她,京中有什么大人物在找她家里的什么东西,但是她大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是遇到了一点麻烦,让她赶紧离开扬州,回到永乐侯府去,说没有来过扬州。 她问起姜融在哪,她大哥告诉她,父亲会派人把姜融送回京城去,现在可能已经上路了。说祖宅现在进不去了,让她先离开。 她不想离开,但是她大哥说,她要是出事就保护不了姜融了,她就只能离开。 但是,就离开了半天,她就开始口鼻流血,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她回想起来,自己只在别院那边喝过一杯水,很有可能就是蒋家下的毒。 那她大哥会不会也中毒,她实在担心,就返程回去找她大哥。别院里,早就空无一人。 然后,她就听到了薛家起火的消息。悲痛欲绝的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去找了她父亲的至交好友,扬州灵壁寺的主持释通大师。 释通大师为了她的安全,把她锁在了寺庙里,找人帮她解毒,用了寺里珍藏着的珍贵药材,吊住了她的命,直到大火熄灭,才把她送回京城。 在京城露过脸,让别人都以为她根本没有离开过京城之后,她才解除了危机。 之后,薛家上下百十口人,俱都死于大火的消息传来,陛下开恩,也不再追究薛家的通敌之罪。 煊赫一时的江南首府薛家,就这么树倒猢狲散。 薛氏从妻被贬为妾,从此在侯府中隐身,也开始了长达三个月的寻找女儿的路。 唐宜听得心神俱震,疑窦丛生。当年薛家,正如秋风扫落叶,快速的覆灭,并且无任何人喊冤。 能够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掩盖一件事情,肯定有人动用了极大的力量。 他中的毒跟薛氏的一样,那就说明害他的这个人,可能也就是害薛家的那个人。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线索快要连接上了。 薛氏说的这些事中,给了他两条线索。第一是蒋家,如今最大的皇商,蒋家,原来他们家也是不干净的。 唐宜想到,蒋家跟齐王走的很近,从他家入手,应该能查到不少线索。 另外一点,就是说哪个大人物想在薛家找什么东西。联系到薛家刚从北地回来,就被污蔑为通敌卖国,那这件东西就很有可能跟北地那边有关联。 所有的事情绕来绕去,都说明朝廷中有人跟北夷人来往密切,甚至通敌叛国。薛家肯定掌握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只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却随着薛家人的惨死,而被掩盖在了黄土之下。 唐宜深深地叹了口气,宫里那几位都开始行动了,他也要抓紧了。 “喂,真的伤着你了吗?”姜融看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忧的问道。 唐宜眼珠子转了转道:“娘子,我的病最近需要一种药材。他价钱不菲,你可以帮帮我吗?” “当然可以啊,什么药材?” “药材我已经跟人谈好了就是还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是一株百年的天山雪莲。要一万两。” “什么,这么贵!”姜融瞪大了眼睛。 “难道不是做成你这一单生意,就能发家致富了?” “嗯,可以这么说。他说帮我留一个月。” “竟然有目前能够办到的事,那自然不能放弃没事,钱我来赚!我最喜欢挑战困难的事了。” “那就要劳烦娘子多多操劳你的生意了。” 唐宜想的是,用这种办法分散姜融的注意力,让她不去掺和薛家的事。 第九十七章 店铺布置别出心裁 很快,他们就到了崇仁坊的尚义街,姜融的香铺就开在这条街上,而与香铺隔了一条的明伦街就是太学所在的位置。 这里开的店铺,基本上都是为了服务太学生而设的。不像东西市的店铺那样,为了招揽生意各种吆喝。 街道上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杂七杂八的气味,反而走过一些茶铺书铺花铺的时候,会有一些特别的香气,正是文人雅客喜爱的风雅之气。 路上的行人也是,一个个不说衣着锦绣,也是衣衫得体。出现在这里的,很多都是在太学里读书的学生,或者是他们的家眷、仆人,家境至少过得去的,都见过一些世面。 所以,他们这辆马车过来,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 两人下车,落英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去。店里的伙计不认识姜融跟唐宜,但是却认是落英,因为这家店铺从盘下来到装修,到招人,全都是落英在安排。 落英一进门,他们就纷纷上前来跟他打招呼。 落英在铺子里安排了一个管事,名叫肖梁。这段时间,是他在按照落英和姜融的吩咐,在铺子里操持。 他不仅认识落英,还认识唐宜,见到他们就上前来行礼:“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 落英忙指着姜融道:“这位是少夫人。” “少夫人也来了,小人肖梁,给少夫人请安。” 姜融连忙虚扶道:“不必客气,今日得空,就过来看看。” “好嘞,您二位要逛逛吗?” 姜融点点头:“正有此意。” 肖梁道:“夫人,齐管事正在后院看着伙计们制香,要不我让他带你们逛逛,我那边还有些杂事。” 姜融微微一笑:“那倒不用,还是肖管事你带我们逛逛就好,都是一样的。” 姜融对这个肖管事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齐管事是她这边派过去的人,他们主动提出让齐管事来陪着自己,就是不想显示出自己在管理这家店铺的时候,很强势的样子,愿意把姜融这边的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不知道是不是唐宜或者落英交代的,反正齐管事的这个做法,让她在第一次见面上留了个好印象。 当然,姜融的做法也让这个肖管事对她很有好感。 这位少夫人提出来的一些关于店铺的布置别出心裁,已经让他对少夫人的聪慧睿智有了很大的感受。 一见真人,果然是既长得好看又和蔼可亲。难怪说是在出嫁前就把侯府的产业打理的很好,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 “那请公子,少夫人随我来。”肖梁就领着两人逛了起来,并且做起了解说。 “店铺的布置都是按照少夫人的吩咐做的,店铺总共有三间店面。这中间一间放置了一个圆形的摆台。最里面的是一圈可以旋转的展示架,到时候会放上各种香料,让客人们看到我们的原料都是货真价实。 把这圈展示架拿掉之后,人就可以站到里面,现场给大家演示香品的用法或者制作的流程。 少夫人,我觉得您的这个想法简直太绝了。对于香铺来说,除了卖现成的香品,还有上门帮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打香篆,也是一笔极好的收入。咱们在这里现场演示,肯定可以接到更多那些世家大族的订单。 姜融笑了笑:“这个点子我早就有想法了,但是一开始是想用在饭馆里的。就是让厨子站在里面做,做好了端给坐在四周的客人们吃,没想到倒是先用在香铺里了。” 肖管事眼睛一亮:“用在饭馆里好像也不错。只是很多人不敢这么做,怕手艺外传,或者是厨子手艺不太好,出纰漏什么的。” “一道菜做出来了,要是卖的好,就算不展示给别人看,也会有人去钻研模仿出来的。敢于直接演示给大家看,就说明有充分的自信和他们学不去的独属于自己的拿手绝活。” “对,还是少夫人英明,凡是藏着掖着的人,反而没什么大的本事。只能靠着一招鲜,吃老本。少夫人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不敢当,只是做生意的,想要凭着一样东西赚他个天荒地老,肯定是不成的,要学会革故鼎新,方能永葆生机。” “少夫人说的太好了。”落英在旁边拍手赞叹。 唐宜也向姜融竖了个大拇指:“夫人此番话,让在下也受益良多。” 姜融眉毛挑了挑:“那你可真是走运了,一般我可不告诉别人我的生意经。” 唐宜满脸是笑:“是是是,是我的荣幸,要不我再给娘子开一家饭馆?” “饭馆你随便开,不拘是你的还是我的。只是主厨,你要去找宥妹妹。” “好,到时候我去找她,不过也要娘子替我参谋参谋。” “好说。” 肖梁看到两位主子感情这么好,也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您二位再看,在这一圈摆台外面再放上一圈货架,一格一格分出来,摆上店铺最新的香品,放在店铺中央的位置,客人们一进来,就能最先看到。 店铺的左边,也是靠墙摆放着一溜柜台,放置各种香品。店铺的右边,则摆了桌椅板凳,可供客人们饮茶闲坐。 唐宜道:“你连让客人们饮茶闲坐都考虑到了啊,果然是准备做大做强的,一般这样的店,都是让客人们挑选了香品就离开的,很少会考虑到招待他们。不然,还要准备茶水点心,也是一笔开销。” 落英道:“夫人在店铺中央安排了师傅专门演示香料的用法,让客人坐着看会儿,倒是个很不错的安排。茶水点心倒是可以让他们自己花钱买,只要咱们做的好吃一点。” 姜融点点头:“,落英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有另一个想法,其实香品倒不是只能用来闻的。其实香品具有各种功效,或安神助眠,或提神醒脑,或美容养颜,甚至延年益寿。这就类似于药品的作用,所以香品有时候也可以作为药来用,是为香药。 药嘛,自然多为可以入口的。普通养身用的,我们不把它称之为药而是茶。” “香茶?” “对,聪明,我想卖的茶,就是香茶,我用香品制作的茶饮,这样卖给客人倒也不算不务正业。” “好,这个主意真好。文人雅客,喜爱喝茶。所以茶商们也在制作各种特别的茶。有这种香茶肯定会让客人们很好奇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呢?” “香茶的方子,我那里倒是现成的,只是为了保持客人对咱们店的新鲜感,我也不打算一下子就把新品放出来。先上香丸,隔半个月再上香茶,再隔半个月再上九章香。” “还是夫人高明!” “也不是我高明,只是要想出个新品,还是需要契机的,一下子把底牌都拿出来,我怕以后咱们的生意堪忧啊。” “哈哈,娘子谦虚了,我相信你脑子里的香品配方,肯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后,落英一脸骄傲地道:“夫人,这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置办的,怎么样奴婢办事,您放心吧?” “放心放心,我到你们丞相府来,觉得最高兴的就是认识你们三个能干的姑娘。” 唐宜顿时就不满了,委屈得道:“那我呢?” 第九十八章 唐宜有乐 姜融故意逗他:“你嘛,有你那三个是女的添光,你还勉勉强强看得过去。” 落英扑哧一声笑了,唐宜一脸幽怨地看向她,她连忙捂住嘴摇头道:“公子,少夫人说的是反话呢。” 大庭广众的,唐宜也就没再说什么打趣的话,默默地咽下了委屈,准备回府后再和他恼人的小妻子好好探讨探讨,他跟他的侍女,到底谁更重要的话题。 “娘子,那我们是回去还是去内院看看?”唐宜已经归心似箭了。 姜融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去后院看一眼吧,我也好久没跟齐管事见了。” 到了后院,原来别有洞天,后院比前面三间店面大的多。 也是因为这样宽敞,制香坊就建了三个,可以同时开工,还有晒香坊,储香房,一应俱全,伙计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齐管事正在三个这厢房间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 他是薛祈年那边的人,很可靠,一直在暗中帮忙打理至臻阁的事务,也算是和姜融合作了许多年的。 这次薛祈年把他调过来给姜融打理香铺,足可以看出薛祈年对这家店铺的重视程度,其实也是对姜融这个姐姐的重视。 同样姜融也很重视这个香铺。以前她在侯府的时候,她爹跟继母各种试探她制香的本事,她都是表现的平平无奇,让他们大失所望。 但是现在,她却想把这个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最大依仗。 有齐管事帮她打理着,她是再放心不过了。 齐管事见到她来,脸上都笑出一朵花来了。 “小姐,您来啦,好久不见您,小人恭贺您新婚之喜!” “齐叔,辛苦你啦。”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小姐做事,是我的福气。”齐管事上下打量着姜融,见她面色红润,整个人娇艳明媚,顿时放下了心。 “看来小姐婚后过的还不错嘛。”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姜融身边,长身玉立的唐宜,顿时眼睛一亮。 “这位莫不就是姑爷?” 姜融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 齐管事连忙行礼:“姑爷万安,小人齐飞,拜见姑爷。” 唐宜朝他颔首:“免礼,我就跟我家娘子一样叫你一声齐叔,齐叔,肖管事年轻,店里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多操劳了。” “姑爷客气了,这是小人应该做的,您要四处看看吗?” “好啊,来了岂有不看之理?” 齐飞就带着两人在几个制香房间转了一圈,里面是火炉旺盛,风箱拉满,十分严整的样子。” 唐宜不禁感叹道:“看了这里的陈设,咱们家中那个制香房,真是小打小闹。” “什么小打小闹,那是精工细作好不好。这里的每一款香品都是从那边先做出来的。” “是是是,那边是英雄故地,不该轻视。” “齐叔,以后唐府里就不往外供应香品了。等我再琢磨出新品,再拿过来给你复刻。” “是,小姐,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刚成亲不久,该多和姑爷一起培养培养感情,不要太操劳了。” 唐宜煞有介事地点头,觉得这个管事还是挺上道的。 姜融却有些脸红地嗔怪道:“齐叔,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我是过来人,都懂得的。” 姜融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懂了什么。反正她觉得他肯定是没懂。 “齐叔,你这样我可走了,你自己忙吧,我回去歇着了。” “唉,好好,您和姑爷早些回去吧,我就不留您了。”没想到齐飞非常痛快地答应道。 姜融被他弄得臊得慌,扭头就要走。却听得齐飞喊住她道:“对了小姐,差点忘了,您叫我给您制作的专属香已经好了,只需要再晒个几天,要不您拿回去自个晒吧。” “什么专属香?”唐宜问道。 姜融有些别扭地道:“与你无关,少打听。” “那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取。” 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姜融和唐宜踏上了返程的路。 唐宜非常好奇地问:“娘子,这就是那个专属香吗,你能给我看一下吗?” 姜融把盒子往自己怀里护了护道:“不给,还没完工呢,还要晒个五六天。” 唐宜瘪瘪嘴:“娘子,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就看一眼都不行吗,就算是你的专属香,你也没必要藏的这么严实吧,我又不会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姜融清了清嗓子道:“你急什么,过几天弄好了再给你。” 唐宜一愣,转瞬就回过神来:“你是说这个是给我的?” “是给一个傻瓜的。” 唐宜顿时就开心起来了:“真的是给我的,娘子,你对我太好了吧。而且它叫专属香,是专属我一人的吗?” 姜融被他弄得很不好意思:“你别激动,是你之前自己问我讨要的,你忘了?” 唐宜想起姜融说要借他小厨房来制香的时候,她是说过,等她制了香,要给他一份。 “我是有说过,让你只想给我,但是我有说过要你给我做专属香吗?” 姜融觉得唐宜现在活像一只尾巴高高翘起的狐狸,撇嘴道:“我给人制的香,没取名字之前都是叫做专属香的。我习惯这么说,是因为我想在香铺里开另一门生意,就是为客人们定制属于他们的专属香。” “那也没事,至少我这份就是我的专属香。” 姜融白了他一眼:“你喜欢就好,那个你别专属香专属香这么叫了,你不是最擅长取名字吗,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了。” 唐宜道:“取名字可以,但是这名字就只属于这个香,你不能把它用到店里的其他香品上。” “知道了,小气鬼。”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唐宜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眼睛一亮道,“唐宜有乐吧。” 姜融扶额,就知道他会不正经,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他这名字起的挺有创意的。 唐宜也沾沾自喜:“我真是太聪明了,你看这名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朴实无华,又意蕴深刻。娶了你之后,我真是天天欢乐,就叫这个名字啦。” “那你能不能低调点,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嚷嚷。” “行,我低调,有这么好的媳妇,我一定得低调点,自己偷着乐就行了。” “说真的,你起名字的才华还不错,你给我的香铺起个名吧。” 第九十九章 故意占便宜 唐宜一下子就来劲了:“好啊好啊,既然娘子信得过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一定给你想出一个完美的招牌!” 唐宜这才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姜融松了口气,这人就是太闲了。 她看向手中的木盒,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这情绪,仿如缕缕清香拂过面庞,又像三月的春风,挠得人心痒痒的。 她不禁扭头偷看向对面闭目的男子,他的面目如冠玉般优雅美好。她脑海里不禁又回荡起他一直挂在耳边的话:“娘子!娘子!” 她赶紧摇头,把这些杂念祛除出去。 她在想什么呢,这个登徒子,以后不能让他再这么叫了,害得她都魔怔了。 她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香珠,丝丝缕缕的香气传出来,她又赶紧盖上。 嗯,肯定是这盒子不密封,香气透出来的缘故。一定不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香气也飘散到了唐宜那边,唐宜睁开眼睛看向姜融,一瞬间四目相对。 姜融慌乱地别开眼,心跳得砰砰响,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在对上唐宜的视线时达到了顶峰。 唐宜有些疑惑地审视着面前如小鹿般惊慌的妻子,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趁我闭着眼睛的时候搞什么怪吧?” 说着,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没什么有东西,再低头看自己的全身,也没什么异常,这才对她笑了笑,那我继续想。 姜融气结,这人这些举动什么意思,还怕自己会对他使什么坏吗? 她是这种人吗! 唐宜又闭上眼睛,但是只一会儿,他就又睁开眼睛看向姜融,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姜融简直要气笑了,心里刚才升起的那点子动情也化为了嫌弃。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唐宜连忙摇头:“哪里哪里,娘子要是真想对我做些什么,我求之不得。” “登徒子!” “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 “没有!”姜融不想搭理他。 唐宜也怏怏地闭上了嘴。 感觉有哪里得罪了媳妇,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一直在帮她想招牌啊。 到了快到家的时候,他才弱弱地道:“娘子,我想好了。” “吁!”马车停下。 “公子,少夫人,到家了。” 姜融率先起身:“回去说。” 唐宜乖乖地跟在姜融身后,两人回了尚贤院。 不,是有乐院。 姜融惊讶地发现,他们住的院子的匾额已经换好了。 唐宜邀功似的道:“出门前,我叫陆离派人换的。” 姜融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这人,真是傻的可爱。 姜融把盒子交给金宝,和唐宜走进他的屋子。 “你想到了什么,我来听听。” “我写给你!” 唐宜拉着姜融来到了桌案前。 唐宜郑重其事地铺开宣纸,饱蘸浓墨,写下三个大字:“乐香逢”。 “香与相谐音,乐嵌了你的小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乐于天下爱香之人相逢,妙不妙?” 唐宜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看向姜融。 姜融仔细地听着,心中也很满意,唐宜确实有才华,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能想出这么贴切的名字。 而且,这次,唐宜很正经,也没有带上唐宜什么的,她点点头夸奖道:“确实很妙,那就用它吧。” 不料,唐宜又道:“娘子,其实我想了好几个呢,都写出来给你看看,你再挑挑,也许有更喜欢的呢。” 姜融不明就里,道:“那你写吧。” 唐宜便又在纸上写了几串字。 “君香乐,乐香宜,君香融,有香来仪。” 姜融一开始还不知道,还跟着念了出来,念到“乐香宜”就发觉不对劲了。 她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好吧,是她掉以轻心了。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 偏偏姜融觉得这种将两人名字写在一处,是最为暧昧的事。 什么“君香乐”,“乐香宜”,感觉就像是在说你心悦我,我心悦你一样。 唐宜肯定是故意要占她便宜的! 偏偏唐宜还在那里自顾自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些都很好,特别是最后的有香来仪,我觉得尤其好。只是我觉得这是你的第一家香品店,我都没出什么力,就占了招牌里的一处,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娘子,以后开分店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招牌吗?我会好好出力,让以后的店有我的一席之地。” 姜融嘴角抽了抽:“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娘子这是什么话?” “你能想出这些名字,就不像是不好意思的。”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正经名字啊。” “行吧,名字是正经名字,人就不知道了。” “人怎么就不正经了呢,你满京城去问问,谁不夸我是正人君子!” “那要是让他们知道正人君子唐宜私底下是这样的,不笑掉大牙才怪呢。” “娘子,你以为他们私底下是什么柳下惠吗,我可比他们好多了。” 姜融嘴角抽了抽,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行了,我跟你说,我为了给你多赚点钱可是绞尽脑汁,你别给我插科打诨。我准备在店里竖个招牌,给客人定制香礼。” “什么是香礼?” “就是给客人们定制特殊日子送人的香品,如成亲、及笄、满月、寿辰、中榜等等这些,根据每个人的要求制作不同的香。” “也就是专属香是吗?” “对,我想把这种定制香品的价格定的高一些,做成招牌。” “这个主意好,就像至臻阁里的那些大师作品一样,一定会有市无价的,只是要花费娘子许多心思,真是辛苦你了!” “没办法,为了多赚点钱嘛,不过我也喜欢赚钱的感觉。” “好,那我也帮娘子构思,娘子记得以后分店用我后来取的那些名字。” 姜融笑着转过身道:“就用第一个吧,其他的再说,我要去见母亲了,回见。” “诶,娘子,你再考虑考虑嘛。” “那等你出了力再说吧。” 姜融朝身后挥挥手,她没发觉的是,她嘴角的笑容更甚了。 她没空跟唐宜扯这些有的没的,她要去见婆母何氏了。 第一百章 聘礼太少 何氏这几天正忙着跟太仆寺卿刘慈家商量下定的事,下定的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她跟刘家商量的,自然是聘礼要多少了。 刘家娶丞相家的女儿,为了巴结丞相,本来打算的聘礼就不少,礼单送来,各种聘礼加起来大概值个五千两。 这在常理看来已经不少了,毕竟唐宥是庶女,刘慈娶的又不是原配,五千两已经很多了。 但是,与姜融的那将近两万两比起来,就显得不够看了。想到姜融的嫁妆现在还只是一纸空文,她就气得肝颤。 为了拿捏唐宜,她准备让外甥女嫁过去,但是自家老爷又说只让婉柔做妾。她可是劝了婉柔好几天,这才勉强劝动。 这会子,何婉柔正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见那位刘家过来的,说是刘慈的姐姐,还有一位媒人。 何氏觉得五千两不够,她的意思至少翻一番。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说,这样显得太没面子了。 这时,何婉柔帮着她开口道:“夫人,小女年轻,本不该说话,只是我姑姑为人宽厚,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但是,宥妹妹是我的表妹,我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就只能舔着脸说几句了。” 刘慈姐姐赔着笑,问何氏:“亲家,这位是?” “奥,这是我亲外甥女,最是懂事贴心,现在在帮我料理家务,亲家听她说几句也无妨。毕竟她跟我家阿宥差不多大,心里想的可能差不多,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 “是是,姑娘请说。”刘慈姐姐听何氏说,这位外甥女在帮着她料理家务,就知道何氏肯定是想把她这个外甥女留在府里,嫁给唐家某个公子的。 嫁过来后也一定是掌管内宅的,不可轻慢,所以便客气的到。 何婉柔便用一副温温柔柔的嗓音说话:“刘夫人,我们丞相府断然是不会对你们的聘礼指指点点的。因为唐家不缺钱,只希望儿女婚嫁都能和和美美的。 但是,咱们两家都是钟鸣鼎食之家,这婚礼肯定被全京城的人盯着。要是哪里有不妥,旁人肯定要说三道四的。” 刘慈姐姐笑容一僵:“姑娘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妥吗?” 何婉柔笑意盈盈地道:“刘婶婶,是这样的,我们丞相府早就给宥妹妹准备好了嫁妆,这嫁妆折算起来,也该有近万两。要是刘家彩礼只有五千两左右,外人看了可能就有别的意思了。 比如说,您家觉得我妹妹是庶出,或者是嫁过去做继室,有看轻她的意思。” 刘慈姐姐心头一跳,连忙站起身解释道:“绝对没有,我们怎么敢看轻丞相府的姑娘!” “刘婶婶别急,我们自家人自是知道你们没这个意思,但是外人眼里就不一定了。人活在世,不能不看别人的眼光啊。 再者说,还有一层,旁人可能会觉得刘家表面风光,但是内里却是窘迫,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 所以,为了咱们两家的名声考虑,该如何下聘,婶婶还要再思量思量才是啊。” 刘慈姐姐这下是回过神来了,敢情丞相府是觉得他们家的聘礼太少了。 她心里真是又羞又恼,羞的是被一个晚辈这样暗讽他们家小气,寒酸。恼的是,不就是想要多一点的聘礼吗,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像他们就一点私心也没有一样。真是又想得名,又想得利。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家还有事要求着丞相府呢,怎么敢表现出一点不满呢。 再者,她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按照何婉柔这种说法,他们唐府给唐宥的陪嫁都有足足近万两,那他们家给五千两的聘礼确实说不过去。 虽然丞相府财大气粗,他们求娶人家的女儿算是高攀了,要是争论起来,他们家可没有那个财力跟丞相府抗衡,但是至少也得拿出跟人家差不多的聘礼,面子上才能过得去。 出一万两他们家是比较肉疼的,但是也并非拿不出来,他们这种人家,几世经营,私产丰富。就算现银拿不出一万两。就拿那些金银首饰,庄园田宅来代替,也是能轻松凑出来的。 况且,唐宥还会带近万两的嫁妆来,他们家不但没有亏本,反而还赚到了跟丞相府的亲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便客客气气地道:“多谢姑娘提醒,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也没有提前问亲家给女儿的陪嫁多少,就自己自作主张,拟了个聘礼单子过来,实在是惭愧。我们愿意再补一些聘礼,把聘礼也凑到跟宥姑娘的嫁妆差不多。” 何氏满意地看了,何婉柔一眼,心想,这个外甥女不愧是她一手带大的,果然是有本事的,有她在,姜融就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然后,她看向刘慈姐姐,淡淡地道:“亲家有心了。虽然我们家是不在意刘家出多少聘礼的。但是刘家愿意为了全宥姐儿的名声,表示尊重之意,我们家自然也不拦着。” “是是,多谢亲家给我们这个机会。我这就回去,重新拟聘礼单子,明日再来拜访。日后要是还有什么地方有疏忽的,还请您多多提点,我们一定及时改正,绝不敢有半分不敬!” “行,刘家如此识大体,我和老爷给宥姐儿选的夫家果然没错。” 刘慈姐姐也很高兴,喜笑颜开地起身告辞。 她走后,何氏亲热地拉着何婉柔在自己身边坐下,不住地夸她:“婉柔,姑姑真是没有看错你,姑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姑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个聪慧的。以后府里有你在,姑姑啊,就放心多了。” 何婉柔垂着眸,非常乖巧地自谦道:“姑姑夸奖了,都是姑姑从小对婉柔的教诲,才让婉柔能够应付这些事情。” 但是其实,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自从她姑姑劝她先嫁给唐一做妾之后,她心中的不愤之情就达到了顶峰。 她只是先稳住她姑姑,她绝对不会嫁给唐宜做妾的。她想要的,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姜融刚走到养德院门口,就跟过来的罗如沛碰上了。 罗如佩看起来神色憔悴。姜融倒觉得她的气色比刚病那几天还要差一点。 两人从一开始就交恶了,所以姜融也没话跟她讲,罗如沛对她行礼,她也只是微微颔首,就准备进去。 但是,罗如沛却叫住她。 姜融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弟妹可有事?” 罗如沛走近她,附在她耳边道:“大嫂,不知你可知道,婆婆她叫了她的外甥女何婉柔进府来,帮她处理后宅事务?” 第一百零一章 弟妹的诱惑 姜融略带疑惑地点点头:“自然是知道啊,婆母还专程派人跟我说起过呢。” 姜融的坦然让罗如沛看不懂了,她觉得她肯定是在强撑。 “大嫂,你就不气恼吗,那个何婉柔只是个外人,却能染指丞相坊后院事务,我们两个嫡亲的儿媳妇,却靠边站了,母亲怎么能如此行事呢?” 姜融奇怪地看着罗如沛:“弟妹许是误会了吧,母亲跟我说的是,弟妹最近生病伤了身子,要修养一段时间,管家不便。她年纪大了,管家身体吃不消,所以才叫表妹来帮帮她的忙的。等你好了,这管家的差事,肯定就回到你的手上了。” 罗如沛嗤笑一声:“大嫂未免也太天真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母亲那话只不过是托辞。管家权这种东西,要是交出去了,就很难拿的回来了。更何况,那何婉柔,可是母亲的亲外甥女,母亲待她,自然要比待我们亲厚。我是担心,咱们后院,今后可能就要鸠占鹊巢了。” “不会吧,我还是觉得弟妹想多了。母亲只是希望弟妹多休息一下,弟妹这么想,母亲可该伤心了。” 罗如沛觉得胸口气闷:“大嫂,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之前看着不是挺聪明的嘛。你不会是觉得这事儿只跟我有关,所以才不在意吧?” 姜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那不然呢?” 罗如沛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么坦率,一直倒有些语塞。 “大嫂难道不想管家?”罗如沛诱惑道。 姜融哪里还看不出罗如沛的小心思,不就是想拉着她一起排挤何婉柔吗,或者还想怂恿她当先冲上去跟婆母理论,然后她坐收渔翁之利。 姜融懒得跟她虚与委蛇,直接道:“我不想。” 罗如沛一噎:“大嫂,你这样没有上进心怎么行?” 姜融耸耸肩:“我说弟妹,这跟我有没有上进心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丈夫身体不好,我还是要以照顾她为主,我也没工夫管家啊,你说是不是?” “大嫂此言差矣,这两者又不冲突。咱们主持中馈的,又不是要亲自去洗衣做饭什么的,咱们只负责调度分配监察,主持大局就行,其她的都有手底下人呢。你就算照顾丈夫,也只看着手底下人好好照料就是,充其量就是服侍一下汤药饭食,难道还要给她铺床叠被,做饭煎药?而且,要是你管家,还对照顾你丈夫有利呢。” “哦,怎么说?” “你想啊,你能分配府里的银钱、衣食、药材补品、人手等等,你相公要是病了有需要的话,岂不是能最快得到最好的补给,不用你到处求人,层层请示?” 姜融点点头:“说得挺有道理的。” 罗如沛心头一喜,以为是把她说动了,忙再接再厉道:“大嫂,你为了你的相公,也该好好把握住主持中馈的权力。” “那我该怎么把握呢?” “当然是去找婆母说道说道,那个何婉柔没名没分的,你要是提出异议,婆母也不好向着她。现在只是打量着你好说话,她们就佯装不知呢。” 姜融挑眉:“我提出异议?” 罗茹佩赶忙改口道:“不不不,是我们,我们一起。” 姜融强忍住要搬白眼的冲动,腹诽道:“之前你在当婆母主持中馈的时候,也没见你要把掌家的权利让给我啊,现在你自己的没保住,倒让我跟你一起趟这趟浑水,还想我替你冲锋陷阵,到时候又替你做嫁衣裳,算盘珠子都要崩到我脸上了。” 她见罗如沛一副期待的样子,便淡淡地道:“再说吧,我今儿找婆母还有旁的事。” 罗如沛笑容一滞,但是还是不想放弃,亲热地挽住姜融的手道:“大嫂,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就一起说了嘛,咱们好不容易凑在一处,一起跟婆母谏言,婆母也好重视一些。” 姜融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往里走去,罗如沛赶紧跟上。 何氏正拉着何婉柔唠家常,就听得陈妈妈来报,说姜融跟罗如沛来了。 何氏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见到一个我都心烦,她们还一起来了,这是要来做什么。” 何婉柔笑道:“两位嫂子,一位病还没好,一位忙着照顾大哥哥,都忙得很,竟然一起来了,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姑姑说吧。” 何氏挥挥手:“去把她们叫进来吧。” 陈妈妈应声而去,很快就带了姜融和罗如沛进来。 两人恭敬地给何氏行了礼,又与何婉柔互相见礼。 何婉柔捏着帕子柔声细语地道:“两位嫂嫂,快请坐,婉柔来府里好几天了,一直都想找机会与两位嫂嫂亲近亲近。可是,姑姑叫我帮她操持宥妹妹的婚事,忙的竟走不开。谁知两位嫂嫂竟然过来了,那咱们可得好好说说话。” 她这话带了骄傲的语气,好像在向姜融和罗如沛示威,罗如沛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她气得手握成了拳。这个小贱人居然还在当着她们的面耀武扬威,以为自己仗着婆母的偏爱就有恃无恐了,也不想想她再得婆母青睐,也只不过是个外人。 她忍不住就试探道:“那真是辛苦婉柔妹妹了,我们也是知道妹妹辛苦的,不敢打扰。妹妹是该好好学着打理一下婚事,以备妹妹自己嫁个好人家。 母亲,我记得婉柔妹妹比宥妹妹还要大一岁呢,宥妹妹都要嫁人了,不知婉柔妹妹的亲事可定了?” 何婉柔的脸色一僵,心中涌起一股愤恨之意。这还不是要看京城中的。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事就不劳嫂嫂费心了,我还想多陪姑姑几年呢。” 何氏看了罗如沛,一嗔怪:“好了,你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提起这种事,她面子薄,该臊死了。她的心事我会替她操持的,你就先别提了,到时候少不了你喜酒吃。” 罗如沛没试探出什么,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 姜融什么话也没说,淡定地坐在一边看着她们互相打机锋,觉得还挺有趣的。 但是何氏却不准备让她这么悠闲地坐着,问道:“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一个自己病着,一个丈夫病着,要是不说出件正经事来,我可要罚你们。” 罗如沛抢先回答道:“母亲,是大嫂她看你这些日子为宥妹妹操持婚事辛苦,就叫我一起来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忙的,总不能只让婉柔妹妹操心着,我们两个儿媳妇躲懒的道理。” 第一百零二章 这么不要脸 好家伙,罗如沛这话说的,好像是姜融不满她婆母让何婉柔管家的意思。 这是想把责任都推给自己。她想着,她这话一出口,也就逼得姜融,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姜融心中暗恼,这个罗如沛,真是卑鄙无耻。 但是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 姜融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母亲,二弟妹误会儿媳的意思了。儿媳一方面是想来跟您告罪,儿媳要照顾夫君,忙得脱不开身,为宥妹妹操心婚事的事只能让您多操劳了;另一方面,也是要感谢一下婉柔妹妹,有她帮您分忧,才能让我有空闲照顾夫君。 二弟妹与我在门口遇着的时候,倒是说她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可以和婉柔妹妹一起为您分忧,这样,母亲就能稍微空闲一点。” 姜融说完,罗如沛的脸都绿了,脑子嗡嗡的,这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吗,姜融也太过分了! 她明明是在帮她拿掌家权啊,她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居然还出卖她,不,这是公然在婆母面前给她上眼药啊! 说她自己没有这个想管家的想法,还说她们不是事先约好,而只是在门口撞上的。 罗如沛一口银牙显些咬碎,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跟姜融讨公道,忙站起身来解释:“母亲,我,我确实希望给母亲分忧,毕竟我夫君身体康健得很。只是,婉柔妹妹行事周全,有她帮着母亲,想来也是足够了。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母亲和妹妹尽管知会我就是。” 何氏看着眼前各执一词的两人,眼神变得锐利,说来说去,就是想要管家权呗。 这个罗氏,她不过把管家权从她手里拿回来几天,她就急得待不住了。还有这个姜融,之前看着不争不抢,一副只想守着夫君的样子,原来也是个心大的。 不过,她们看着也还没穿上同一条裤子,还在她跟前掰扯不清,真是笑死人了。 以前,她还想着要把亲儿子的媳妇培养成心腹。 但是,她发现这个罗氏也是个不老实的,还把自己的亲孙给弄没了,她是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现在,她身边有了婉柔,这两个儿媳妇她是一个也看不上了。 她一脸严肃地看向罗如沛:“老二媳妇,我让大夫给你诊脉,大夫说你身子还未大好,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吧,宥姐儿的亲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人手足够的。” 罗如沛僵笑着道:“是,谢谢母亲关心。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母亲千万不用跟我客气,我真的觉得好了。” 何氏生气,声音冷冷道:“你觉得,你比大夫还看得明白吗?要是身子根本损了,你哭都来不及!” 罗如沛委屈,她明明自己找大夫看过,说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子嗣的。 何氏不理会她,看向姜融道:“你相公那样,你就更不用想有的没的了,好好照顾他才是正经。” 姜融恭顺应下。 罗如沛看着跟何婉柔言笑晏晏的何氏,只觉得心中悲愤,她以前也是何氏宠爱的媳妇啊。她才嫁过来半年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让她没了孩子,也没了夫婿、公婆的宠爱? 她明明都听话,瞒着娘家自己小产了的事。 她明明连丈夫在她坐小月子期间抬通房都点头了啊,还要她怎么样? 这丞相府里的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娘家,她要跟爹娘哭诉,唐府的人都欺负她,她要他们帮自己讨回公道! 她站了起来,绷着一张脸道:“那儿媳就先告退,回去养身体了。” 何氏刚想开口答应,何婉柔却突然开口挽留道:“二嫂稍等。” 罗氏跟何氏都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何婉柔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笑着道:“姑姑,其实,也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让二嫂嫂帮着做的。” 何氏道:“哦,是什么?” “宥妹妹的嫁妆里有一套扇面,用的是上好的蜀锦,上面的绣花则是有乐娘子亲绣的花样,很是贵重。但是上面坠着的络子还没选好,绣娘们做了送上来的都是很普通的样式,姑姑和我都觉得配不上那扇面。 我听闻二嫂母亲擅长此技,二嫂得其真传,也是打络子的高手,就想请二嫂受累,替宥妹妹打一些可好?” 罗氏闻言,竟然顾不上生气,惊讶地问道:“有乐娘子亲绣的扇面?” “是啊,这可是姑姑花了重金买下的,准备给宥妹妹作为压箱底的宝贝,还请二嫂帮帮忙,不要让狗尾续貂。” “那母亲对宥妹妹可真好。”罗如沛嫉妒得直冒酸水。 本来这个把她当使唤丫头的差事她是要一口拒绝的,但是,她实在没抵住想看一看那套扇面的冲动,便道:“那可否先把扇面拿给我看看?” “那是自然。” 何氏有些疑惑地看向何婉柔,自己什么时候给唐宥准备过一套有乐娘子亲绣的扇面,她怎么不知道? 她自己求的那副送子观音图还没送到呢,哪里来的扇面? 就算是有,她也舍不得送给唐宥啊。 何婉柔却是叫了贴身丫鬟小葵,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葵就领命出去了。 见何氏奇怪地看向她,何婉柔就凑近何氏的耳边,跟她说了几句话,何氏便微笑地点了点头。 何氏看向罗氏,笑道:“打络子这个差事也不累,刚好可以让你打发个时间,而且,把你的络子跟有乐娘子的扇面放在一处,到时候大家夸有乐娘子的时候,也会顺带着夸你蕙质兰心,实在是一举两得,这个差事你就接了吧。你婉柔妹妹也算是有心了。” 罗氏心中有些纠结,她其实不太想接受,因为这样就好像被何婉柔压了一头,凭什么何婉柔能指使她做事? 但是,婆母说的也有道理,替有乐娘子的扇面打络子,确实是一件荣幸的事,到时候,她贤惠的名声就会传出去,确实是一件划算的事。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答应。 “能替宥妹妹出份力,也是我这个当嫂嫂的应该做的。只是母亲,要打出好看的络子,手艺好是一回事,选用的丝线质量好也是很重要的。您看这个能让我自己负责采买吗?” 她还是想趁机拿回一部分的主动权。帮着做事了,总得捞点好处吧,只要能负责采买,就能捞点油水。 何婉柔跟罗氏对视一眼,何婉柔轻轻地点了点头,罗氏就同意道:“行,你自己采买吧,到时候账单交给婉柔,让她替你把账给平了就行。” 罗氏皮笑肉不笑:“那就多谢婉柔妹妹了!” “不客气的嫂嫂。”何婉柔娇笑着回答,神色颇是倨傲。 罗氏被何婉柔气得够呛,但是又无法发作,只能转向姜融,找找她的不痛快。 “大嫂,那你也得为宥妹妹出一份力吧?” 第一百零三章 贪婪的姑侄 姜融正看热闹,看得起劲,没想到罗氏又把矛头转向了自己。 她正纳闷何氏手里有她绣的什么扇面。她是绣过扇面,卖出去过,但是,买的人不是何氏啊,难道是那户人家又转卖出去了? 然后待小葵将扇面拿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绣的。 小葵拿过来的扇面确实是双面绣,但是,却不是出自她的手笔,这绣工比她可差远了,也就骗骗罗氏这种门外汉。 她们三个还在那边各种夸奖有乐娘子的手艺好,没看到她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而且,她闻到这扇子上面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制作这香气的原料好像挺特别的。 她拧着眉在那边分析原料有哪些,送这些假扇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就听得罗氏问她给唐宥准备了什么。 她本来是还在犹豫该给唐宥准备什么的,但是看着她们对着假的有乐娘子的绣品各种夸奖,她就有了想法,那她也给宥妹妹送有乐娘子的绣品好了。 但是,她自然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要送这个。 而且,她又怎能听不出罗氏问她这个,只不过是想给她找些不痛快而已。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何氏说呢,于是,便扯开话题道:“弟妹不要担心我,虽然我没有像弟妹这样的才艺,但是也会精心为宥妹妹准备一份添妆的。只是今日我还有要事要跟母亲禀报,这个改日再说吧。” “你能有什么事要跟母亲说的?”罗氏表示怀疑。 只听姜融道:“母亲,前些日子,我说要把嫁妆捐到灵栖寺为相公祈福。现在我把嫁妆单子都给准备好了,想要拿给母亲,好早日去灵栖寺祈福。要是赶在宥妹妹成亲前就好了,也能为为全家祈福。” 何氏眼睛一亮:“整理好了?” “是,儿媳已经把它带来了。”姜融指着她带过来放在手边的桌案上的那个木盒子道。 何氏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连忙挥手赶人:“好了,如沛,你先回去吧。你宥姐儿过礼没几天了,你抓紧时间打络子吧。” 罗如沛很不想走,她想起当初,婆母可是要把去灵栖寺祈福的事交给她的,如今看来,是要交给何婉柔了。 姜融的嫁妆钱可有近两万两,那到时候何婉柔能从中捞多少油水呀? 跟这个相比,她采买丝线,又捞得了几个钱? 她真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母亲,去祈福可是件大事,之前一直是我帮着操办的,要不这件事也让我一起参与吧,毕竟我跟灵栖寺的释信大师相熟,行事能更加方便。” 何婉柔连忙道:“二嫂,母亲跟释信大师也很相熟,还是不劳嫂嫂费心了,等我操办好了,到时去祈福的时候,嫂嫂一起去拜拜佛就行了。” 何氏也道:“对,就听你婉柔妹妹的吧。既然你跟释信大师相熟,就更应该让你妹妹去操办,让她也熟悉熟悉。” 真是好赖话都被她说去了,罗氏也算是明白了,当一个人的心不在你这里的时候,她就是宁愿狡辩也不愿意给你公正的待遇。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思复杂地行礼告退,带着那套扇面离开了。 等罗如沛走了,何氏这才叫姜融拿着盒子跟着她走到了里间。 到了里间,何氏就迫不及待地拿过盒子,打开来看了起来。只见里面是满满的房契地契,还有铺子里伙计的卖身契。 何婉柔眼冒金光地拿起姜融的嫁妆单子摊开来,跟何氏一起核对起来。 姜融看着何氏跟何婉柔一脸贪婪的样子,心中甚是鄙夷。这哪里还像丞相夫人和高门贵女呢,明明就是市井无赖嘛。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再多待一刻,都脏了自己的身体。于是便道:“母亲,你们慢慢核对,那儿媳就先回去照顾夫君了。” 何氏头也不抬地道:“先等等,我们总要先核对准确了,再让你走,不然少了几件什么,哪里说的清?” 姜融无奈,只能站在那里等着。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们终于核对好了,准确无误,所有的嫁妆都拿回来了。 何氏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难得和善地对姜融说了句:“这事你办得很好,你想要什么奖赏?” 姜融道:“母亲别生儿媳的气就好,儿媳不敢要奖赏。” “算你还懂事。这样好了,之前不是停了你院子里厨娘的月钱吗,给她们恢复好了。 最近给宥姐儿准备嫁妆,府里采买了一批好料子,待会儿我叫陈妈妈开了库房,挑几匹好的给你送去。” “谢谢母亲,儿媳那边也不缺衣裳穿,其实不用也可以的,但是母亲赏赐,儿媳自是很高兴。儿媳愚笨,不能为母亲分忧,还请母亲多担待。 儿媳不缺衣食用品,只是希望在去灵栖寺祈福的时候,母亲千万不要忘了儿媳,儿媳想亲自在佛祖面前替公婆还有替府里的各位长辈,兄弟姐妹祈福。” 何氏听着听着,突然看姜融就看顺眼了。之前,知道她的嫁妆都在她继母那边捏着的时候,她觉得这个儿媳妇娶错了,完全是个无用之辈。 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拿回来了,这样看来,这个儿媳还是挺有本事且知情识趣的,要比罗氏好多了。看来,她之前真是看错人了。 虽然她是唐宜的媳妇,但是,要是能够投靠自己,那自己也不妨让她在府里过得好一些。 “你继母怎么这会儿愿意割爱了呢?” 姜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继母这是及时弃暗投明,她这事儿本就做的不妥当。我父亲赋闲在家好几天了,这才有空得知我继母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母亲见笑,这都是我继母一人所为,我父亲知道后将她痛骂了一顿。让她把我的嫁妆全数奉还。 但是她说他是没脸上门赔罪。让我妹妹在你有空的时候找您说说话,给您赔个不是。 而且,母亲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计较我继母的眼皮子浅了,我们永乐侯府日后一定以丞相府马首是瞻。” 何氏明白了,原来还是因为自家丈夫出手,把永乐侯的差事停了。 这人哪,真是犯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心中得意,但是又不敢再跟姜融说什么狠话。那个姜凝,可是齐王正妃,总不能真的让她来给自己道歉吧。 少不得还要给她几分薄面。 “你父亲的事,我听你公爹说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赶明儿让他到陛下面前替你父亲美言几句就没事了。” “那就多谢母亲了,永乐侯府会一直念着公婆的好的!” 等姜融离开后,何氏连忙叫了陈妈妈道:“去给灵栖寺的释信大师,下个帖子,说我入夜前去拜访。” 第一百零四章 有损阴德 姜融回到有乐院,就直奔制香房,在制香房的香料架子上转来转去,一边回忆着刚才在安禧堂闻到的扇面上的那股味道。 她一边回忆,一边从架子上把那香味里分辨出的香料取出来放到一个托盘上。 “丁香、豆蔻、香茅、檀香、麝香,” “麝香?”姜融皱起眉头,继续分辨香料种类。 “好像还有微苦微凉的气味,是苦参!” “还有,桂枝!” 姜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凝视着手上托盘里的香料,这些要是凑在一起,那也太寒了。 一个健康的人闻久了都会伤身子,罗如沛刚小产不久,要是闻久了的话,她打了一个激灵,觉得好像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们是想要罗如沛再无怀孕的可能! 这让她想起之前她回门的时候,何氏给她的那份给姜凝的礼物,盒子里也藏着致人不孕的香料,这还真是用上瘾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绣花一边想自己该不该插手。 这事到底是何婉柔一个人的主意呢,还是何氏的授意? 没有何氏授意的话,何婉柔至于做这样的事吗,罗如沛生不生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何氏就算再讨厌罗如沛,就愿意让自己亲儿子的妻子生不出孩子?她是疯了吗? 还是,她想让唐宣休妻另娶? 姜融下意识就不想掺和这事,罗如沛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狗咬狗而已。 但是,何氏跟何婉柔这么做,实在是有损阴德,她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当做不知道,她总觉得也有损自己的阴德。 “唉。”她叹了口气,想着对策。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就暂且把这事放下了,索性闻个几天也没啥大碍,要是几天后何氏那边就拿回去了,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几天的努力,她在这天傍晚,终于把送子观音图绣好了。 她叫来金宝,赶紧把这绣品送到至臻阁,再让至臻阁赶紧送到丞相夫人那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抓紧些,她怕何氏那里都拿不出五百两的现银了。 第二日一早,至臻阁来信,说灵栖寺的方丈在至臻阁雅间等着见她。 姜融想了想,去之前还是跟唐宜说了一下,说自己要去一趟至臻阁,唐宜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闻言,笑道:“娘子尽管去,不准空手而归,一定记我账上!” 姜融被他逗笑:“那你可别后悔。” “哈哈,要是我付不起,到时候就留在那边做伙计。” “那我带宥妹妹去了。” “行,你们去吧,本来我也可以陪你们的,但是天竺国使者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姜融一听天竺国,便有些好奇,走过去问道:“太仆寺卿那事,你有在推进吧,人家都要来下定了,这几天,宥妹妹都心神不宁的。” “娘子别急,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嗯,你让宥儿放宽心,去多买点喜欢的,记我账上。” 姜融嗤笑:“等我们把至臻阁买下来,都记你账上。” 姜融走远,唐宜挠着头感叹道:“自古有为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的,我也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妙趣。” 站在唐宜身后的陆离嘴角抽了抽,自家公子这是有当昏君的潜质啊。 唐宥被金宝请到侧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姜融掀开车帘,朝她招招手。 唐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连忙上车。 “嫂嫂,你要带我去至臻阁?” “嗯,你的点心在那边卖的很好,带你去看看。” 唐宥赧然:“嫂嫂,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至臻阁呢。” 姜融怜爱地摸摸唐宥的发顶,柔声道:“没事,以后你想去就可以去,至臻阁掌柜说,欢迎宥大师随时光临。” 唐宥眼睛亮晶晶的:“嫂嫂,你真好!” 到了至臻阁,薛祈年早就派了十安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唐家的马车,他就赶紧迎了上去。 “是唐少夫人和唐小姐吗?” 唐宥惊讶地道:“你认得我们?” 十安呲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我们掌柜的早就吩咐过,说您二位要来,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姜融笑道:“嗯,确实机灵,金宝看赏。” “是小姐。”金宝笑眯眯地上前,给了十安一个小荷包。 十安恭敬地接过,连忙弯腰道谢。 “少夫人楼上请,我家掌柜的已经在雅间等着了,这次来了一批好物件,保准让您的添妆最为耀眼。” “添妆?”唐宥突然明白过来,姜融带她来的目的。 姜融拉过唐宥的手道:“给你的,自然要你自己满意,走,我们去挑一挑。” “嫂嫂,这样太让您破费了,不用了,反正,反正我也不嫁。”最后半句,是小小声说的。 但是姜融还是听到了。 她用手指戳了戳唐宥的额头道:“傻丫头,谁说只有家人才能买衣裳首饰,只是给你日常用的,别有心理负担。” 她见唐宥还有犹豫,就笑道:“你大哥说,都由他买单,你要是想替他省钱,我倒也没什么意见。” 唐宥一愣,便也笑了起来:“那我还是挑一些吧,大哥总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多花他的钱,就是在帮他赚钱。” “哈哈哈,这话说得对,能花就能赚,别跟他客气。” 两人相携着上到三楼。 三楼卖的珠宝首饰、古玩玉器、绫罗绸缎,皆是至臻阁最好的物品,还有很多大师特制的绝品,世间仅此一件,是京城中贵人争相追捧的。 姜融陪着唐宥逛了一会儿,替她选了几匹属于苏绣中的极品,云锦,又挑了一整套的上品和田籽玉头面。 然后,又带着她来到大师特制的柜台前,状似无意地把她引到摆放有乐娘子作品的柜台前。 这时候,柜台里正好放着四把双面绣团扇,分别绣着梅兰竹菊。 唐宥不禁被上面精湛的绣工给惊艳到了,感叹道:“这也绣得太好看了,就跟真的一样,不愧是有乐娘子的手艺!” 没想到,姜融道:“喜欢吗,我和你大哥把它买下来送给你,感觉跟你的气质很相配呢。” 第一百零五章 礼尚往来 “送给我?这个?”唐宥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嫂嫂,你已经送了我那么多贵重的礼物了,这个我不能要,这个可是有乐娘子的绣品。还是整套的,这价格我都不敢想。” “没事,你大哥有钱,你用不垮她的。” “用不垮我也不要,你们肯定有很多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不是这个花法,你们还要生宝宝呢,总得为孩子考虑一下。” 这下,换做姜融不好意思了:“你说什么呢,不过是买一套扇面,怎么扯到为孩子考虑上了?” “嫂嫂,我是说真的,我拿去也是收藏起来,放在家里还会遭人嫉妒,我觉得我配不上。” 姜融拍拍唐宥的手道:“我也是认真的。你哪里配不上了,不要妄自菲薄,收藏起来就收藏起来。每天看看也是好的,以后说不定就有用得到的地方了。” “嫂嫂,我真的不要,如果你喜欢的话倒是可以买下。我要是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会睡不着的。” 姜融无奈,怎么她想送个礼物,还送不出去了呢? 她也不能直接告诉唐宥,她就是有乐娘子啊。 她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便凑近唐宥的耳朵道:“阿宥,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就来看过这套扇面了,掌柜的一听是要送给你的,直接给了我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减了一半呢,这东西咱们买了,就是赚到了,因为有乐娘子的绣品不愁卖,咱们收藏着,以后就是卖出去,也不会亏的。” 唐宥疑惑地道:“因为我,为什么,我跟掌柜的不认识啊?” “你不认识掌柜的,掌柜的却认识你。你忘了你的点心就是放在至臻阁卖呢。” “对啊,没想到掌柜的这么客气啊,有乐娘子的绣品,直接半价卖给咱?” 姜融点点头:“掌柜的是客气,但那也是因为你的手艺确实把掌柜的给征服了。” 唐宥脸红:“嫂嫂,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至臻阁的掌柜的见多识广,我这点雕虫小技,能入得了他的眼已是万幸。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方子,他要自己出钱出力,还给我那么多分红,我都要不好意思死了,哪里还能占他的便宜呢,嫂嫂,你帮我谢绝了掌柜的的好意吧。”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实心眼,你放心,他亏本不了,只是给我们让了不少利。你还怕把他一个那么大店的掌柜给弄穷了? 生意场上讲究有来有往,你接受了掌柜的的这份好意,才能让他开心,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 姜融这么说,唐宥就犹豫起来了,确实,她要是一直推脱,掌柜的可能还认为她不想交他这个朋友呢。 “那嫂嫂,这套扇面要多少钱啊?” 姜融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百两?” “嗯。” “那确实是好便宜啊。我听说母亲那边也有一套有乐娘子亲绣的扇面,才三把,说是要一千两呢。” 姜融有些复杂地看向唐宥:“你没听说,母亲要把那三把扇面用作何途吗?” “我,我听说了,只是我觉得她肯定是说而已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要送也该是送给何婉柔啊。” 姜融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想着,不能委屈了你,肯定要送一套给你。” 唐宥眼眶瞬间泛红:“嫂嫂,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你可不准哭啊,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唐宥深吸了口气,扯开嘴笑着点点头。那模样,看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不过,她那话倒是放出去了,还叫你二嫂给那扇面打络子呢。” 唐宥有些忧虑地道:“嫂嫂,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母亲就想在外人面前博一个好听的名声呗,她怎么可能给我送那么贵重的嫁妆,幸好我是不要嫁过去的,要是真嫁过去,婆家那边问我要,我拿不出来,岂不是无地自容死了。” 姜融叹了口气道:“这不就跟我继母对我做的事一模一样嘛。” 唐宥眼睛里露出一抹决绝:“我要向嫂嫂学习,不让自己吃亏!” “好,那我等着看你不吃亏。那我让人把这扇面包起来。” “嗯,谢谢嫂嫂。” “哎哟,那要不我让银宝陪着你逛逛,我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要跟这里的齐管事商量一下。” 唐宥道:“嫂嫂,你可以帮我引荐一下那个给我减价的掌柜吗,我想当面感谢他一下。” “好啊,那掌柜,其实也跟我好几次提到你,也想见见你呢。那我让银宝陪你去,让你也去下面的点心摊位上看看。” “好,那我去了,嫂嫂,你先忙吧,到时候到下面叫我就行。” 姜融看着唐宥走远,方转身走向楼梯处,到达顶层的阁楼。那里,薛祈年正在楼梯口等着她。” 姜融看到他就笑道:“刚才与我同来的唐家大小姐想要亲自去谢谢至臻阁的掌柜的给她把有乐娘子的扇面降价这么多。没想到掌柜的却在这里,倒让她无缘得见了。” 薛祈年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位唐宥小姐也跟你一起来了吗?” 姜融看他面露欣喜的模样,心中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是啊,就是她,怎么,你好像很想见到她?” 薛祈年轻咳一声:“哪有,不是你说的,人家想跟我见个面吗,我总不好失了礼数吧。” “好,那你跟我谈完事情就下去找她吧,反正我要见的是释通大师,又不是你。我已经让她下去点心摊子那边看一看,她在一楼。” 薛祈年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也只是因为吃了她的点心,觉得挺好吃的,卖的也好。她把方子都给了我,挺有诚意的,所以我也想谢谢她。” 姜融忍笑道:“好了,别解释了,你这越解释,我越觉得你很心虚哦。” 薛祈年转移话题道:“姐姐,我怎么才发现原来你这么贫嘴,你还想不想知道太仆寺卿的事。” “自然是想,好弟弟,我错了,你快告诉我吧。” 薛祈年一脸骄傲地道:“我已经帮太仆寺卿和京城中的几家需要好马来举办亲事的人家牵好线了,太仆寺卿也已经把皇家御院里养的马给租出去不少了。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把这件事捅出去,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你之前说这个东风可以由姐夫来借?” “嗯,我来之前还问他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也信他,左右就这几天的事了。” 薛祈年对于自家姐姐那么信任丈夫,感到有些吃醋,撅着嘴道:“那他要是没办成呢,那唐宥小姐真的要嫁给太仆寺卿吗?”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还能调查到太仆寺卿这些年做的一些坏事吗,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就把这些宣扬出去嘛。” “我自然是有查到的,我希望把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里,姐姐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怎么这么快就那么信任旁人了?” 姜融被薛祈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赶人道:“你有更多的证据就好。我承认你厉害,但是你别踩我一脚好吗,行了,我要去见释通大师了,你下去见唐宥吧。 哦,对了,你可不能直接告诉她,你是就是掌柜的,你自己编个身份吧。” 第一百零六章 伙计齐年 薛祈年突然就有些苦恼,那是他亲自去唐家府上,见过唐家的女眷,也见过唐宥。那时候他是说自己只是店里的伙计,是在帮他的叔叔骑管事做事。 这下,又怎么以掌柜的的身份去接受唐宥的感谢呢? 不过苦恼归苦恼,他倒是没有后悔过,因为他要是不去过唐家一趟,亲自见过唐宥的面的话,现在也不会对她这么有好感。 从三楼走到一楼,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卖点心的柜台就在前面不远处,一抹杏色的身影正在柜台前徘徊,他一眼就看到了唐宥,突然又有点紧张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衣裳,拉了拉衣摆,理了理袖子,站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走上前去,想跟唐宥打招呼。 唐宥正被十安引着,看那些点心。 至臻阁卖的点心不止唐宥提供的那几种,还有好多种类。 柜台最上面一层放着精致的瓷盘,里面以各种造型叠放着点心,每种点心旁边还摆着木牌,上面写着点心的名字和名字的来历,每种点心的名字都非常风雅,点心的来历也被赋予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十安本想替唐宥把各种点心都取出一块来,让她到旁边的桌前坐下细细品尝的,但是唐宥被这些点心和木牌上的字给吸引了。 她一个个的看过去,根本挪不开眼。 唐宥的那几款点心也被改成了好听的名字,加上了好听的故事。 她总共给至臻阁提供了三款点心的方子。就是她做给姜融吃过的桃花酥,玉兰酥和龙井茶糕。 如今桃花酥被取成了“宜室宜家”的名字,玉兰酥被取成了“亭亭玉立”的名字,龙井茶糕被取成了“空山新雨后”的名字。 在看名字下面的故事,也是才子佳人,爱而不得,矢志不渝,向死而生,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字数不多,却颇有些跌宕起伏的味道。 唐宥看得是一脸无辜,这是谁给他们搭配的故事啊。她怎么不知道她做的点心有这么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十安问她:“小姐这些故事是不是挺有趣的,这可是我们掌柜的请了京城有名的写话本子的大师给编的。” 唐宥嘴角抽了抽,避开这个问题道:“这名字气的真好,这名字也是写话本子的大师给起的吗?” “这不是,这是我们掌柜的自己起的。” “哪位掌柜的起的?” “哦,是齐管事。” “那齐管事真是太会起名字了,真是太优雅了。光看这个名字,又有谁抗拒的了买一块尝尝呢?” 十安在旁边嘴甜地道:“名字是起的好,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这点心方子好,做得好,色香味俱全,才让人抗拒不了,不然,即便是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买一块尝尝,也难以吸引回头客。” 唐宥不禁夸奖道:“你可真会说话,至臻阁的伙计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十安问道:“小人要是没记错,小姐应该是第一次来至臻阁吧,难道还认识至臻阁的其他伙计,您也不用为了夸小人,把整个店都给夸上,您就直接夸我好了。” “哈哈哈。”唐宥被他逗得笑弯了腰,四下张望了一下后道,“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你们店里,但是我还真见过你们店里另外一个伙计,他送过至臻阁的首饰到我家里给我们挑,他的口才也很好,把我母亲嫂嫂她们都哄的很高兴。不过今天好像没有看到他。” “哦,是吗,那您知道他的名字吗,您只要说出他的名字,我就可以把他叫过来跟您打个招呼,能得您一句夸奖,也是他的福气。” 唐宥想了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说他姓齐,是至臻阁齐管事的侄子,他叫祁年。” 祈年走到离唐宥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就听到了唐宥说起他的名字。 他顿时身子一僵,想了想,就转身去找自己的叔叔齐掌柜齐全去了。 十安愣住:“齐,齐年?” “对啊,怎么啦,他今日有在店里吗?” “嗯,没什么没什么,他在不在店里,我倒是不太清楚。” 唐宥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只要叫得出名字的,你都清楚吗?” 十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大话一下子就被拆穿了,真是让您见笑了。 齐年他,怎么说呢,他不算是我们店里普通的伙计,您也知道,他是齐掌柜的侄子,齐掌柜是我们这儿最德高望重的掌柜,我们东家最倚仗他了,我们东家比较忙,很多时候不在店里,都是齐掌柜负责处理店里的事务的。 齐掌柜的侄子齐年也是东家看好的下一任大掌柜的人选,现在在处理的事情,也相当于店里的小掌柜了。” “原来是这样,那他能亲自送东西到我家去,也真是辛苦他了。” “哪里哪里,唐家这样的门第,我们平日里想高攀还高攀不上呢,自然是该我家掌柜的送过去的。” “那他一定挺忙的,今日应该见不到了,真是遗憾呢。” “谁说见不到的?”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 唐宥和十安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不怒自威,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挺拔俊朗的少年走了过来。 唐宥眼睛一亮,那不正是齐年吗? 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此刻面上正带着和蔼的笑容,走到唐宥面前,便躬身行了一礼。 “小姐万安,贵客来此,我刚才有点事,有失远迎,还请您恕罪。”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逛逛,您忙您的就好。” “小姐,您的点心在我们这儿卖的很好,咱们也算是合作伙伴,自该是来认识一番的,刚才过来的时候,还听您提起了我的侄子。” 他往旁边退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眉眼如星辰般闪亮的少年。 他朝唐宥躬身行了一礼,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唐大小姐好,真是巧啊,今日又见面了。” “是啊,原来你在店里哇,十安说不知道你在哪,我还以为你不在店里呢。” 薛祈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十安,道:“我方才是不在,现在刚回来。” “是吗,那确实挺巧的。” 齐全道:“唐小姐,不如咱们移步后院,我们刚好也有生意上的事,想和唐小姐商量商量。” 唐宥有些犹豫:“我这个生意都是我嫂嫂帮我牵线的,她现在正在楼上,说是正和掌柜的在商量事情呢,要不等她来了,咱们一起商量。 哎,对了,我嫂嫂好像是说跟齐掌柜你在商量事情呢,你下来了,那我嫂嫂呢?” 齐掌柜一愣,发现自己差点露馅,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刚才是我和另一位罗掌柜一起在跟唐少夫人商量事情,我的那一块商量完了,我就先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原来是这样。” “没事的,您先随我进去坐坐吧,我让十安去告诉唐少夫人您的去处。少夫人特地嘱咐我,说希望您可以独当一面,关于您的点心的事情,您可以自己决定。” “好,那我就先与你进去聊聊,我也有很多生意经想向您请教呢?” “好说好说,咱们互相讨教。” 于是,齐全便引着唐宥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指着薛祈年道,“前段时间我事情忙,您那点心方子,从制作到售卖其实都是我侄子在操办的,他对您是赞不绝口。 听少夫人说起,她想帮您置办一套扇面,这小子便亲自去向有乐娘子讨了个人情,说把她的绣品按照半价出给您。” 第一百零七章 心不在方外 至臻阁最顶层的阁楼里,姜融正和她的旧时相识,释通大师叙着旧话。 释通大师是姜融外祖家的至交好友,在薛家的那场灭顶之灾中,又对姜融母女有着救命之恩,姜融见到他,就跟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 释通大师是一个身形高瘦,仙风道骨的和尚模样,因为常年修身养性,参悟佛法,即便已经是花甲高龄,看起来也还是精神矍铄,跟中年差不多。 因为岁月的沉淀,他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当他人的眼神与他相撞,就会跌入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但是这眼神又不慑人,反而蕴含着一种无边的悲悯,让人不自觉地心神安定,暂时抛却俗念和邪念。 姜融进门,释通大师就站了起来,满脸慈爱地看向她。 姜融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奔过去扑进释通大师的怀里。 释通大师拍拍她的背,马上就松开了。 他上下打量着姜融,满意地笑道:“出落的亭亭玉立,好啊,真好,你祖父在天之灵定能无憾了。” 姜融抿着唇道:“通爷爷,阿乐好想您,也好想祖父。” “好孩子,你祖父他们一直都在你身边护佑着你呢。” 姜融吸吸鼻子,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努力好好活下去,我要和娘亲过的好好的,这样祖父他们就可以放心了。” “嗯,阿乐,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一眨眼,你居然都已经嫁人了。若不是我是方外之人,少不得我也得去你的喜宴上看一看。” “没事的,通爷爷,您来了京城,以后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灵栖寺的老方丈释延大师是我的师兄,他圆寂之后,灵栖寺群龙无首,是陛下下诏让我过来的。” 姜融一边给释通大师斟茶,一边问道:“通爷爷,我知道陛下早在多年以前就好几次诏您来京城寺庙坐镇,您一直婉拒,这次莫不是为了我才过来的?” 释通大师呵呵笑着:“你别多想,一方面我确实是想你了,想多多看看你;另一方面,陛下年事渐高,几位皇子也都成年,各方势力频频搅动风云,我在江南其实也是不胜其扰。倒不如来京城,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姜融有些愤怒地道:“您是方外之人,他们怎么还去打扰您,真是太过分了!” “一方面是这些人病急乱投医,另一方面,这佛道之流,自古以来都有人借之为自己拉大旗。方外之人,身在方外,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的心也在方外。” “那您到京城来,会不会被他们争相拉拢,然后让自己身陷危险呢?” “没事,我心里有数。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也不敢强逼我站队。” “幸好您来主持大局了,不然那些心不在方外的僧人就要猴子称大王,跟人狼狈为奸,玷污佛祖的名声了。” 释通大师一脸赞许地看向姜融:“听说你这几年来将家中的生意打理的很好,名声在外。想来是得了你外祖父的真传了。没想到你对京城局势也看得这么透彻,我还没跟你说灵栖寺有人心术不正,你倒先知道了?” 姜融瞪大了眼睛:“原来您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居然这么快就有人行动了吗,您快给我说说。” 释通大师颇为无奈地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姜融:“这是昨晚,你那婆母何氏叫人给灵栖寺的释信和尚的帖子。” 姜融眼睛一亮,接过来看。 “果然,他们就是私下有勾结的。您不会是探听了他们私下里都有些什么交易吧?” 释通大师点点头,坦然地道:“虽然偷听别人说话,好像有些不地道。但是,此事既然与你有关,我便不能不多留个心眼。而且,我是无意间撞见他们说话,不小心听到的。” 姜融忍笑道:“是是是,您肯定是不小心听到的,让我猜猜,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何氏说要给寺庙捐两万两香火钱,然后给释信一笔钱,让他私底下把大头的钱偷偷还给她?” 释通大师点头:“你真是料事如神,而且那个何氏,居然跟释信说,这两万两香火钱,其实是由你的嫁妆变卖而来的?” “是啊,她这是想要变相的把我的嫁妆变成她私有的财产,所以才想这一出。只是我没想到,她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也不怕亵渎神灵。” 释通大师摇摇头:“这种手段我在江南的时候也见多了。其实,寺庙里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光风霁月,多的是藏污纳垢。这样子一倒腾,那些黑心钱,很快就会变成白的了。 毕竟,在心中只有名利的人眼里,菩萨的金身也只需要表面镀层金,不需要表里如一。” 姜融撇撇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人晚上真的能睡着觉吗?” “阿乐,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把自己全部的嫁妆都送给何氏了,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有些想不通?” 姜融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我胆子大,是我知道灵栖寺有爷爷您坐镇,我才敢破釜沉舟的。 那何氏觊觎我的嫁妆已久,而我继母那边,一开始只是给了我一个空壳嫁妆,房契地契都还在她手里捏着呢。 我想着,反正这个嫁妆也不会落到我的手里,索性就把它送给我婆母,让他们两个互相争抢好了。” 释通瞪大眼睛,用手指指姜融道:“你呀,这也是兵行险招,他们两个争执不下,到时候都把矛头对准了你,可怎么办?” 姜融吐吐舌头道:“没办法,爷爷,我只能破釜沉舟。好在唐家权势比侯府大,还是能压我那父亲继母一头的。她现在把我的嫁妆都吐出来了。接下来的事,还要靠爷爷帮帮我了。” 释通道:“我毕竟是方丈,我只要一查账,释信那儿,就蒙混不过去,何氏就得真的把两万两银子捐到寺庙里,到时候我就把这笔钱还给你。” 第一百零八章 济众院 听得释通这样说,姜融连忙摇头道:“通爷爷,您误会了,我并不想把这两万两银子给拿回来。过了寺庙路子的香火钱,要是我还往回要,我跟何氏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释通大师道:“好了,我知道你是诚心敬奉神明的,跟他们可不一样。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佛祖他也不看香火的多少来决定给人多少的眷顾,他只看人的诚心。 你以后有了更大的能力,来补上就行。你要是把你全部嫁妆都拿出来,以后你的日子难过,也难免对佛祖生出怨怼之心,这就适得其反了。” 姜融摇摇头:“我知道通爷爷是心疼我,但是我也没有要用这个嫁妆的地方。从我继母要让我嫁人开始,我就没有把我以后的吃穿用度寄托在这份嫁妆上。我自己自然还留了些私房钱,外头也还有几个铺子,而且还有祈年那边的至臻阁。虽称不上多么富贵,但是却也不缺日常的零花。 您让我不要捐,那您背地里得替我添上多少香火钱,又得在佛祖跟前替我念上多少经,您别打量我不知道。您自己最是虔诚,无非是想用您的修行来替我消灾除厄。” 释通无奈的摇摇头:“你呀你,跟我这么见外干什么?而且我落发为僧,每日都要诵经念佛,讲求的是普渡众生,你也算是众生的一员,我又怎么能说是单纯为了你一个人呢?” “我知道,那您多为更加需要脱离苦难的人诵经祈福吧,我比起很多人来说,已经那是很有福气的了。 这份嫁妆,我是真的想捐出去。但是我有个想法,我想请您帮忙,把它用到救济穷苦百姓上。” “哦,你是想把它用在给百姓施粥,放粮上吗?” “施粥放粮我前段时间在我的铺子里做过了,打的还是丞相府的名义,还被皇上知晓了,夸奖了我公爹一番。好名声是得到了,但是我觉得有比这个更好的做法。” “说来听听。” “通爷爷,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很多流民灾民需要赈济。施粥放粮固然能救助一些老弱孤独,但是也有不少好吃懒做,手脚健全的人过来领。这样做不是帮他们,反而是助长他们不劳而获的气焰。 所以我想着,用这两万两,能不能在灵栖寺附近建一所济众院,除了收留一些实在无力谋生的老弱之外,再开设一些学手艺的途径,教给那些手脚健全,但无一技之长的人一些谋生的本事,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还可以济众院的名义开一些店铺,让那些学了手艺的人到店里做伙计,或者是卖这些人做的东西都可以。慢慢的,让他们能够自负盈亏,互帮互扶。 至于那些实在无力做工的人,就让那些到纪众院学手艺的人照顾他们,代替学费,这样,那些不能自理的人也能得到照顾了。” “这个想法太好了。其实,每个州县都有衙门开设的济众院,但是因为人力物力有限,收留的老百姓也不多,能给他们提供的帮扶也有很多不足。 民间有很多说法,说宁愿在家中老病而死,也不愿去济众院孤苦伶仃地活着。在家里至少是落叶归根,到了济众院,到时候死了葬也只能葬在乱葬岗了。 你提出来的这个设想要是弄的好了,倒是可以让他们解决生计,互相帮扶。既不会让官府多耗费人力物力,还能真的为地方解决民生问题,想必朝廷也会很支持的。 要是再更进一步,打出名声去,以后会有更多的贵族豪绅会去做这样的事,那朝廷就省力多了,这实在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 姜融有些赧然:“通爷爷,我现在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只是想让这两万两银子帮扶百姓的作用落到实处,您说的造福千秋万代,我想都不敢想。 但是,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为了能实现您说的这个构想,我也愿意尽力去做。但是这事光凭我一个隐在深宅后院里的女子恐怕还难以成事,您一定要帮我。” “那是自然,做这事还得有人与官府打交道,我初到京城,还未能与京城中的名流世家有多少来往。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你物色一些心系百姓的清廉之士。” 姜融眼睛一亮,道:“通爷爷,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相公可能可以。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挺急公好义的。因为身体缘故,陛下也准许他在家里休养生息,他的公务倒没有那么繁忙,或许能腾得出时间来替我们谋划一二。”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你相公要是能指望得上,那比起结交旁人来说又可靠不少。” 姜融点点头:“是啊,而且要通爷爷特意去结交一些官场中人,我想也是难为通爷爷的。我不想打扰您那么多,您一开始帮我把济众院的架子搭一搭,后续我还是想自己来,不能影响您清修。” “不碍事的,救助百姓,正是符合佛家的普渡众生,其实是增进清修,积累功德的大好事。既然的济众院要建在灵栖寺附近,那我也可以带着寺里的僧人时常去帮忙。” “好啊,那等我回去,就与我相公商量。他以前一直在礼部任职,如今迁前任太仆寺少卿,应该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又知道官场的局势,能够帮我分析一下,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要避而远之。” 释通笑眯眯地道:“看起来你与你夫君的关系倒是处的不错。” 姜融也坦率地道:“嗯,确实还不错,通爷爷,您不知道,我们幼时还有些渊源。我们两个都曾经救过对方,我觉得他的人品还是很靠得住的。”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段渊源,那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姜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却充满希望地道:“我也觉得上天待我不薄,虽然围绕着我们,有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是,我有这样一个伙伴能够携手向前,倒也觉得没那么苦了。” “听你这样说,我好想见见这位唐公子,你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见?” “行啊,他还帮天竺国使臣画过他们的国宝佛像图,想来与佛道上还有点天赋。改日我就把他带过来与您探讨一下。” “好啊,我也听说了这事,那这孩子就不仅仅是有点天赋,而是天赋极高了,我期待与他的会面。” “那释通爷爷,我就先回去了。” “好,对了阿乐,还有一事,我想先定下来,好早点拟个章程出来。就是到时候建济众院,要以谁的名义呢?” “这个嘛,既然跟何氏说了,那两万两是给庙里作为香火钱了,那建济众院肯定不能再说跟丞相府有关了,也不能说与我有关。 要不通爷爷,就直接用灵栖寺的名义吧,只要能帮助到百姓就行,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释通摇摇头:“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如果做了好事对你自己也有些帮助,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我有个想法,要不就以有乐娘子的名义去建,如何?” 何婉柔给罗氏下药 赚钱法子:拓染,茶园,兰花园。 罗氏与何婉柔起冲突,罗如沛投向姜融 姜融制专属香,香珠 何婉柔给罗氏下药 赚钱法子:拓染,茶园,兰花园。唐宥做香引子(奶茶) 灵栖寺副本 太仆寺卿事发。 小姑姑把产业交给姜融跟唐又,跟全家说明。 何婉柔诱惑唐宜被罗氏打脸 姜融提醒罗氏扇子有避子药 第一百零九章 官差拿人 释通想的,是有乐娘子的真实身份迟早会曝光的。那对于姜融来说,这个好名声迟早也是她自己的,不会落于旁人之手。 到时候,她有有乐娘子的身份加持,又有救济百姓的好名声,在这京城中,有谁想要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 释通见姜融还在犹豫,继续解释道:“你的名义,但是由我来负责修建安排管理,到时候也会有一部分名声算在我头上,算在灵栖寺头上的。你放心吧,不会亏待我的。” 姜融失笑:“好好好,那就按您的意思来。我知道您是不愿意承受盛名,想要低调一点。正好,有乐娘子的真实身份暂时也不会曝光,就让她承担这个名声吧。” “通爷爷,那我先下去了,改日我再带我相公来看你。对了,他身子骨弱,让他跟您讨教一下养生之道也很好。” 释通想起,姜融这个丈夫,小时候还去北夷做过质子,还损坏了身子,现如今还拖着一副病弱之体在为朝廷做事,实在是难能可贵,他心中想见他一面的想法更是强烈起来。 姜融到一楼之后,十安连忙过来告诉她,唐宥被妻管严和薛祈年带进了后院说话。 她正想进去与他们相见,却突然听得旁边坐着喝茶的客人中出现一阵骚动。 有一个男子大着嗓门道:“大家伙知不知道,太仆寺卿刘家出事了,刚才陛下派了金吾卫来他们家抓人,并且还把他们家给围了起来,看样子是犯了什么罪。” 姜融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那边走去。 她心中一喜,难道是唐宜的计策成功了? 众人一片惊讶之声,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什么情况,太仆寺卿被抓了?家里还被封了?出什么事儿了?” “不能够吧,我刚才看到太仆寺卿的女儿刘小姐和她的姑母刘夫人在店里买东西呢,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 “我们还在呢,以为我们听不到是吧,这么咒我家,你们不要命了!” 这时,一道中年女声响起,声音中带着怒意,众人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她们的脸色阴沉,显然是为刚才那人说的话而愤怒。 站在刘慈姐姐身边的那个少女也叉着腰,双目圆瞪着那个说话的人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我爹早上好端端地出门上朝,怎么就犯事儿了?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送到衙门去!” 两人身后的护卫就冲上去抓人,但是那个男子却高声叫嚷道:“我没骗人,我刚才亲眼看到金吾卫刘家给团团围起来,我问了旁边的人,他们说是刘大人犯了事,所以金吾卫来抄家抓人了。” “你放屁,要是真是这样,那我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乱说话的男子被刘家的两个护卫抓着往外扯,那人却还不认错,仍是梗着脖子道:“我真的没骗人,你们要是还有脑子的话,就赶紧逃命去吧。我猜官差已经在来抓你们的路上了。” 刘慈姐姐气得牙痒痒:“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这种泼皮无赖,当我们刘家是好欺负的。那就在官差来抓我们之前,先把你给抓起来!” “切,原来是这个人在胡说八道啊。”众人纷纷扫兴。 但是,当那两个护卫把人扭送着,还没有走到门口时,外面却冲进来了一队穿着鎏金盔甲的金吾卫。 为首的那个统领打扮的人手里正拽着一个战战兢兢的瘦削老头。 “说,谁是刘慈的女儿?” 那个瘦削老头颤巍巍地看向四周,当看到了刘慈姐姐跟刘慈女儿,顿时眼睛一亮,忙指着他们道:“官爷,就是他们,这就是我家小姐!” 那个金吾卫统领一挥手,他手底下的士兵就冲过来抓刘慈的女儿。 刘慈女儿惊声尖叫:“你们干什么,姑母救我!” 刘慈姐姐不明就里,忙去拉自己侄女对着那两个金无畏拳打脚踢:“你们放开我侄女,你们干什么,他是太仆寺卿的嫡长女,你们得罪得起吗?” 那个金吾卫统领眯着眼睛看向刘慈:“你是他姑姑,你是刘慈的姐姐?” “是,我是太仆寺卿的长姐,你们放开我侄女!” “既然都姓刘,那就一起带走吧。”那统领话音一落,又有两个士兵上来,把刘慈姐姐也给绑了。 刘慈姐姐自然是大喊大叫,但是她们一介女流,哪里是那些身强体壮的金吾卫的对手,很快就被押着出了门。 留下至臻阁里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那个之前被刘家手下给反剪着手的男子,这时揉着被弄痛的胳膊嘲讽道:“说了他们家被抄了非不信,这下好了吧,到牢里团聚去了。” 等官差走远,至臻阁里的人群更加喧闹起来了。 “呵,居然是真的,金吾卫都出动了,看来刘家真的犯了大事了,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我得让我手下打听打听。” “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跟刘家走得近的,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牵扯,尽快撇清干系,免得惹祸上身。” 在场的有几个人脸色惨白,忙悄悄地往门口走去,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 这时,又有人道:“刘慈这些年做太仆寺卿,油水可捞了不少,而且他家里人还很张扬,我早就看出来了,出事也是迟早的事,这是陛下圣明!” 看来事发突然,在场的也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融待不住了,她要赶紧回家,把唐宥跟太仆寺卿的亲事给彻底斩断。 她便想朝后院走去,一转身,就看到唐宥正站在通往后院的门边上,一脸的若有所思,显然已经得知了刘家的事。 “嫂嫂!”四目相对,唐宥连忙走上前来。姜融这才发现,薛祈年也站在她身边。 姜融朝薛祈年点了点头,然后握住唐宥的手道:“阿宥,咱们回家!” 薛祈年忙道:“唐少夫人,唐小姐,今日你们买的东西,随后我派人送到府上。” “好,有劳了。” 临走前,唐宥扭头看了薛祈年一眼,只见薛祈年也正注视着她,顿时就面上一红。 “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至臻阁欢迎您再次光临。” 姜融起了身鸡皮疙瘩,她可从没看见过这小子对除她外的女子这么热情。 唐宥红着脸跟他道了谢,就跟着嫂嫂走了出去。 马车上,她是又紧张又兴奋:“嫂嫂,来的时候我想着刘家那事怎么还没动静,没想到这还没回去呢,他家就出事了。” 姜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它正在微微发抖,不由捏了捏道:“祈年说得对,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家本来明日就要来下定了,这下可来不成了。” 姜融和唐宥回到唐府的时候,唐府后宅的女主人已经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百一十章 从实招来 刘家出事的消息已经传了进来。 姜融一进二门,就遇见了正等在那里的木兰。 木兰看到她们,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少夫人,大小姐,夫人刚才派人来找你们,公子叫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好让你们直接过去,他已经先过去了。” “是吗,竟然要时均也过去?” “夫人倒是没要我家公子过去,但是公子怕你们去了会被刁难,就也过去了。” 姜融好笑道:“会被刁难你还这么高兴做什么?” 木兰一边给她们引路,一边兴奋地解释道:“有公子在,夫人不敢刁难您的。况且,这可是大好事啊。少夫人,大小姐,那个太仆寺卿刘慈家,出事了!” “我们在至臻阁也听到了风声,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奴婢知道!公子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了,说是刘慈把御苑的宝马租给别人用,陛下要的时候他拿不出来,找了劣马来代替。 陛下雷霆大怒,当即就革了刘慈的官职,把他打入大牢,还要抄他的家。 听说他做恶多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小姐跟他家的亲事肯定成不了了,真是太好了!” 唐宥明显松了口气,姜融点了点木兰的脑袋道:“咱家大小姐跟他可没有亲事。” “对对对,没有亲事,哪来的亲事,咱们大小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木兰吐吐舌头,连忙改口道。 “嫂嫂,那你说母亲叫我们过去要说什么呢?” 唐宥不知怎的,心中还是突突乱跳,她总觉得,母亲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她听说,母亲跟刘家要了很多彩礼,这下落空了,她不得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啊。 姜融察觉出她的忐忑,笑着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和你大哥哥都在呢。” “嗯!”唐宥重重地点头。 “但是,你穿着这身衣裳不太妥当,嫂嫂先带你去换一身。” 换好衣裳,她们才重新出门。 到了安禧堂,里面坐了满满当当的人,不仅何氏、唐宜、唐宣、唐宓在,唐富春和他的两个弟弟,弟媳也在,就连唐富蓁也在。 何氏跟唐富春正在说话,瞥到唐宥来了,也没理她。姜融和唐宥给他们行了礼,就到边上坐下,也静静地听着。 唐富春一脸严肃地告诫着大家:“刘慈是保不住了,你们好好想想,平时有没有在刘慈那里租用过皇家御苑的东西。那都是他瞒着圣上私自敛财的。如果有,你们赶紧告诉我,我要写请罪折子上去。早点自己承认了,还能重新发落。” 除了唐宜夫妇,唐宥和唐富蓁之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唐富春看着这副场景,面色就是一沉:“所以说你们就是有了,那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唐富春表面上这么公正无私,对于家里人这些行为痛心疾首,但是他也心知肚明,刘慈做的这些事,他身为丞相,又岂会不知?而且,刘慈做了这些,也给他不少孝敬,所以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人借着他的名头跟刘慈那边要点好处,也是在所难免。 况且,这京城中多少大户人家,他们生活奢侈,讲究排场,恐怕也只有少部分人没有跟刘慈私下里有过这些御用之物的交易吧。 只是,出了事,那自然就都是旁人的错,自己这个大家长,肯定是没错的。 在自家人面前,自然不会有人敢说他半句不是。但是,陛下那边,还是要他去擦屁股。 他眼睛一瞪,一拍桌子道:“你们还不肯说,要是我查出来,就休怪我把他逐出家门!” 那几个做贼心虚的,吓了一大跳,便开始扭扭捏捏地承认了。 唐二爷率先承认道:“大哥,上半年不是我的几个同年从地方上来京述职吗,我就跟他们一起骑马郊游了一番。 其中一两个还是地方大员,我想与他们交好,总不能弄得太寒酸,就从太仆寺要了几匹好马,但是用过就还回去了,当时也跟大哥禀报过的。” 唐富春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你说要与同年聚会,是跟我禀报过,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要从太仆寺拿几匹好马来用?” “是是是,都是小弟的错,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唐二爷嗫喏着,只能低头认错,其实他是禀报过的,但是他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气,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没有禀报过,但是,太仆寺卿也是看在他大哥的份上才会那么客气的。 唐三爷也心虚地笑道:“大哥,我,我不是喜欢拉个二胡吗,那个琴弦很重要,我就托关系跟刘慈买了一把汗血宝马的马鬃。这个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唐富春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就砸了过去:“不是很过分,你可知道,今日陛下震怒,就是因为汗血宝马。” 唐富清下意识地躲开,但是立马又有眼色地把书捡起来,拿回到唐富春跟前放好,讨好道:“大哥,今日的事,不是说有人胆子大到把汗血宝马都借走给他家儿子办婚事了吗,比我只揪几根马鬃毛应该严重多了吧?” “哼,你别觉得侥幸,下次要是再敢打皇家东西的主意,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父亲,究竟是哪家借去的,怎么都没有风声传出来?”唐宣忍不住问道。 唐富春冷笑道:“是那个皇商蒋家。皇上想保他们家,所以才把这个消息压了压,想让他们想个法子把自己摘出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替个罪。不过,明日这事定然也是传遍了的。” 唐宜心中一动,竟然是蒋家。没想到这蒋家如今圣眷如此隆重,出了这样的事,陛下竟然还想要偏袒他们家。看来,陛下现在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倚仗他们家。 唐二爷撇嘴道:“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家,居然敢用汗血宝马去迎亲,真是狂妄自大到无以复加了,陛下居然还要保他们,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唐富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个年纪一大把,脑子却还空荡荡的二弟,冷哼道:“陛下未必是真心宠爱他家,你们难道忘了那个薛家,当年才是真正圣眷隆重,不也一朝覆灭。 但是如今蒋家正得势,如今有好几条跟外邦通商的路由他们家在沟通,还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所以就轻拿轻放了。” 唐富清又问道:“大哥,我有一事不解。这种事,其实陛下应该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之前都装作无事发生,不知这次却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新远亲 唐富年这时却摆起哥哥的架子来,对唐富清说道:“你连这都看不透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想什么时候开恩就开恩,想什么时候处置人就处置人。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 唐富清也对自家这个脑袋空空的二哥感到十分无语。 他以为陛下是他吗? 这时,就见唐宣反驳道:“二叔您这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在这件事上确实猜错了。陛下还真不是无端端发火的。 我听同僚说,是天竺国使臣在要离开前,跟陛下请求说想要几匹咱们国家的好马。他们国家的马,没有我们的品种好,他们想带几匹回去繁衍。 作为交换,他们会留下几只他们国家引以为豪的白鸽作为交换,还答应跟我们新开通一条买卖茶叶的商路。 咱们大周刚好跟天竺国交好,陛下自是欣然答应,而且这样咱们也不亏,他们那儿的天竺鸽,可是能作为飞鸽传书的好帮手,用在战场也是极好的。 陛下还十分有雅兴地带着天竺国使臣亲自到太仆寺选马,没想到到了那儿却发现,御苑里养着的最好的四匹汗血宝马不见了。 一开始,太仆寺卿还不说实话,说是马病了,被兽医带到别的地方去治病了,让天竺国使臣挑别的马。 天竺国使臣也是鬼精鬼精的,说挑别的马也行,但是就想见一见咱们朝廷最好的那几匹汗血宝马,说是生病了见一见也无妨,然后太仆寺卿见瞒不过去了,才说了实话,说是租用出去了。 你们想一想,陛下在外邦使臣面前丢了颜面,还能不生气吗?”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气了,我要是陛下,我就直接当着外邦使臣的面把刘慈给宰了!”唐富年恶狠狠地道。 唐富春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指着唐富年道:“你就给我住嘴吧,咱们陛下可不是暴君,要是陛下当面把刘慈给宰了,那你们这些跟刘慈有过不法交易的都不会好过的。” “这不会吧,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陛下是仁君,给刘家最多的处罚,应该也就是革职抄家了吧?” “这可不好说。陛下已经让有司去查刘慈近些年在太仆寺所做所为,还要查账,他要是还有什么中饱私囊之事,到时候再一并处置。 要是严重的话不排除性命之忧。所以,你们先想想,该怎么把自己的屁股给擦干净吧。” “大哥,我们就这些了,而且是陈年旧事,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吧。要是这都要连坐,那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跟刘慈有过这种交易,处置都处置不过来。” “好了,你们的这几桩事情暂且不提。接下来说说宥姐儿跟刘慈把的亲事。因为两家交换过跟帖,这事是有风声传出,但是幸而他们家还未来下定,也做不得什么数。 接下来,我要大家统一口径。咱们对外都要说,宥姐儿从未议过亲,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何氏满心遗憾,她跟刘家商量好的那么一大笔彩礼,居然就这么泡汤了。 她心里甚至有点希望刘家是在过来下定之后,再出了这档子事的。这样的话,他们家只不过要舍弃一个庶出的女儿,彩礼还是可以收下的。 到时候把唐宥送到他们家去,再跟他们断绝关系就好了。 没了这门亲,要把唐宥卖给谁,才能卖出这么好的价钱来呢? 幸好,她已经把姜融的嫁妆捏在手里了,自家儿子差事上的亏空,总算能补上。 那唐宥的亲事,她就再费点心,再选一家冤大头,总归人还握在她手里,迟早还是能卖出去的。 这个时候,唐宓突然开口说话道:“父亲母亲,大姐的亲事就这么被搅黄了,真是令人遗憾。她年岁已长,你们可不能因此耽搁了她的亲事呀,你们还是要趁早替她再选一门好亲事啊。” 唐宓说这话,实在不是真心替唐宥着想,而是她想看唐宥的笑话看不成了,觉得十分遗憾,就想撺掇着父母再给唐宥选一门不好的亲事,让她高兴高兴。 这个时候,唐富年的媳妇云氏就附和道:“是啊,宥姐儿,你别难过。你父亲母亲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家的。前段时间,你母亲和我们一起在给你择选人家的时候,其实除了刘家,也还有几家跟你比较相配的,咱们再挑挑这几家也是可以的。” 何氏也来了劲,她本来想再想想,怎么让唐宥的亲事利益最大化。但是今日大家都在,既然被秋氏提起,那就从那几个中选也不是不行。 那几户人家也都是她能拿捏的。等到商量彩礼的时候,她再故伎重施,让他们把彩礼翻几倍就好了。 于是,她轻了轻嗓子道:“老爷,我觉得弟妹说的对,咱们当时不是还给宥姐儿选了另外几户人家吗?像京兆尹家的庶长子,他本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与宥姐儿甚是相配。 还有谏议大夫家的贵妾,虽然是妾,但是是贵妾,比普通的妾室位分更高。 而且,谏议大夫的正妻不会生育,宥姐儿嫁过去,只要生个一男半女,跟正妻又有什么区别?” 唐富春也认真的地考虑了起来,然后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夫人可以约他们两家的女眷喝喝茶,试探一下,看看哪家更可靠,也早些给宥姐儿定下来。只有早些重新定了人家,之前她跟刘家的事才会被人忘却。” 唐宥的脸色瞬间变白,她就担心跟刘家的亲事退了,父母又马上给她找另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没想到,他们果然就惦记起她来了,一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人就在这里,但是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她,就要帮她在这两家中间挑。 何氏满面含笑地答应下来。 唐宜和姜融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他们心里都在思索着怎么替唐宥摆脱这两门离谱的亲事。 只听得唐宥“腾”的一声站起来,一脸坚决地道:“父亲母亲,这两户人家,我一家也不嫁!”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死明志 唐宥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心想,这个懦弱的丫头什么时候敢这么说话了。 然后,又惊讶地意识到,唐宥这段时间变化好像确实挺大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了,就是从姜融嫁进来后开始的。 这种变化,唐富春可不喜欢。 果然,他就怒拍桌子道:“放肆,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长辈决定的事,有你反对的份吗!” 唐宥眼圈都红了,但是却没有退缩:“女儿若有冒犯的地方,甘愿受罚,但是女儿的心意,还是想跟父母说清楚。” 何氏装作痛心的模样地道:“宥姐儿,你为何不愿,难道是嫌爹娘给你挑的夫家不好?这可是爹娘给你精挑细选的,不会害了你的。” 唐富春更是来气:“这两户人家,哪个不好,哪个配不上你,你说?” “他们没有配不上女儿,是女儿配不上他们,还请父亲收回成命。” “那你想怎么样?” 这时,唐宓开口道:“父亲,许是姐姐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岂有此理,你说,你跟哪个男子私相授受了!”唐富春不分青红皂白便质问道。 唐宥冷冷地看向上首的所谓父亲,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在问都不问她的情况下,就相信了唐宓挑拨的话,这样侮辱她。 这一刻,她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一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觉得此生无望,便赌气道:“女儿没有同任何人私相授受过,父亲要是不信,女儿愿意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唐宥就准备撞向离她最近的一根柱子。 姜融惊呼:“快拦住她!” 但是,她离得较远,一时赶不及,还是唐富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拽住唐宥胳膊,直接把她拉了回来。 她生气地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唐宥,你干什么,别让我看错了你!” 唐宥这才如梦方醒,喃喃地叫了声:“小姑姑。” “你要是要寻死,就别叫我小姑姑!” 这时,姜融和唐宜也围了过来。姜融连忙揽过唐宥的身子护在怀里:“小姑姑,她是一时冲动,您别生气,快跟小姑姑说,你不会如此了。” “小姑姑,我错了,我再不会如此了!”唐宥乖顺地道。 “这才对,你这样做不值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不想嫁,还有我们在呢!” 唐宥点点头:“是我想岔了。” 何氏这时呼天抢地起来:“哎呦,宥姐儿啊,你这是做什么,不想嫁你好好说嘛,干嘛寻死觅活的,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叫外人怎么看待我和你父亲哦。” 上首位的唐富春简直要气疯了,这个他本来就不放在眼里的女儿不仅要他这么操心,还这么威胁他,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直接怒道:“别拦着她,她想死就让她死。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死了就死了,我就当没生过这种孽障!父母给她安排亲事,一不合心意就寻死觅活的,你在威胁谁呢!你死了也不要进唐家祖坟!” 唐富蓁冷冷看向她哥道:“你住嘴,你在这逞什么能耐,不是你们乱点的鸳鸯谱,宥儿会出此下策吗?” 何氏跳脚道:“我们乱点鸳鸯谱,小妹,天地良心,我们可是为宥姐儿的亲事操碎了心,这两户人家也是我们精挑细选的,你怎么反过来不识好人心呢!” 唐富蓁冷笑道:“精挑细选?大嫂的精挑细是指那个性情暴戾,喜欢打女人的京兆尹庶长子,还是家中妻子会给小妾下毒,害他们不能生养的谏议大夫?” 何氏噎住,眼神变得闪躲。 “这,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谣言,没有的事。”何氏心虚地道。 她心中暗恼,唐富蓁怎么会知道这两家人的情况,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孤寡人吗。 “大嫂,有没有你心知肚明,大哥,你也一样。今儿之前,你们还说那个年纪都能做宥儿爹的太仆寺卿是个良配呢,可结果呢?” “那不一样,刘慈在人前表现得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谁知道他背地里是那样的。” “那京兆尹的庶长子,谏议大夫的正妻外面都已经有不好的传闻了,你们还让宥儿上赶着做什么?” 两人终是语塞,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 唐富蓁继续道:“虽说你们没有多看重这个女儿,但是也不能把她推进火坑啊。大哥,你贵为丞相,总没有落魄到要靠牺牲女儿的幸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吧?” 姜融心中给小姑姑喝起彩来,这对虚伪的夫妻,就该小姑姑这样的人来治他们! 唐富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他身居高位,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敢这么当面给他没脸了。 唐富春抖着手指着唐富蓁道:“你,你好得很,你要是不想让我管,那就交给你管,你总不能让她也待在家里跟你一样做个老姑娘吧。” 大厅里一时间气氛死寂,有被气得说不出话的,也有被唐富蓁的话给吓到的,也有看热闹的。 唐二爷夫妻有心再挑拨几句,但是他们显然也领教过唐富蓁的嘴皮子功力,不敢引火烧身。 姜融知道,唐富蓁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要是再没有人站出来说点什么,唐富春要是真发起火来,最吃亏的还得是唐宥。 于是,她便想站起来说几句,但是,唐宜却率先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交给我。” 唐宜站起来,先是把唐富蓁和唐宥请回到座位上坐着,然后朝着唐富春跟何氏行了一礼道:“父亲母亲息怒,小姑姑说话一向直爽,但是她也是为了宥妹妹好,没有恶意的。连太后娘娘都夸赞小姑姑性情直率不作伪,侠义心肠。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宥妹妹好,那就没必要伤了和气。” 唐富春不耐烦地看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父亲要是公务忙,母亲也不好推脱那几家不靠谱的提亲者的话,给宥妹妹寻一个良配的事确实可以由小姑姑帮忙办,孩儿从旁协助,您看如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继 何氏见唐宜这么说,连忙拒绝道:“时均,母亲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小姑姑一向不喜与外人结交,让她去做这事,是为难她,这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而且传出去,也会让人说我的不是的。 况且,跟人商定亲事,最是讲究家长里短,你姑姑也没经历过这些事,还可能遗漏一些细节,到时候难保不让宥姐儿吃了亏去。你身子弱,又是个大男人,更不能让你做这事了。” “没事,我有我媳妇会帮我。小姑姑的话,也算是宥儿的长辈,要是小姑姑自己愿意,那倒也不是事。” 唐富蓁道:“宥儿的事我来管。太后娘娘说了,我不嫁人,可以从子侄辈中挑一个人过继给我。我就选中宥儿了,以后她的事我来管!我明日就去面见太后,请她下旨。怎么样,这样够名正言顺了吧?” 唐富蓁的话如一道惊雷,让在场众人都惊诧不已。 唐宓直接站起来道:“这怎么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了?” “唐宥是女孩儿,过继给您,也是要嫁出去的啊,不能长久地侍奉在您膝下,您应该挑一个男孩啊。”唐宓顾不得唐富蓁看她的眼神充满凉意,急急地道。 她可不能忍受唐宥一朝身份变得比她还尊贵。 唐富蓁是相府嫡女,要是唐宥过继给她,那唐宥也就变成了嫡女,那就压了她一头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对唐宥颐指气使? 要是这事真的成了,她不仅不能对唐宥无礼,甚至唐宥以后还能继承唐富蓁的爵位和财产。那她才真的是完全比不上她了。 光是想想,她都要嫉妒的发疯。 唐宥眼里散发出异常充满希冀的光芒。她觉得小姑姑这个提议给了她灰暗的人生一个走向光明世界的一劳永逸的机会。 她真的心动了! 于是,她开口道:“我愿意终身不嫁,侍奉小姑姑!” “你胡闹什么,我不同意!”唐富春气急败坏地道,他指着唐富蓁道,“当年,你自己硬要不嫁,还搬出太后做你的挡箭牌,我拿你没办法。 但是,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人说我这个长兄没有尽到责任吗?你现在想让你侄女走你的老路,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唐富蓁道:“谁说我要宥儿终身不嫁侍奉我了。她要是过继给我,我替她招婿上门陪着我,难道不行吗? 是你自己说,我作为姑姑没资格管她的亲事。我要成了她母亲,我总有资格了吧?” 唐富蓁这么说,唐富春一时竟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他只觉得满肚子的气,少了这个女儿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只是,对唐富蓁和唐宥这样反抗,他觉得十分没有颜面。 但是,它再生气,也阻止不了唐富蓁去求太后做主,要是太后同意了,他也没有办法阻拦。 何氏心中焦急万分,要是真的按唐富蓁这个想法走,那她岂不是既不能用唐宥的亲事换一份高额的彩礼,也不能染指唐富蓁的财产了? 她以前想着,唐富蓁一辈子不嫁,以后晚年只能靠她儿子养她。那她以后的财产岂不都是她儿子的了。 现在,这些东西都好像要泡汤了,她怎么能甘心? 她换上一副笑脸,走到唐富蓁面前道:“小妹,嫂嫂知道,你其实也不是为了选一个继承人什么的,因为好几年前,我们就想给你过继一个孩子,但是那个时候,无论男女,你都说不要,你说你本就不想嫁人了,为什么还要弄个孩子出来。 你就是想护着宥姐儿是不是?小妹,其实我和她父亲都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也许我们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我们知道了这两户人家有问题之后,绝对不会再强压着宥姐儿嫁过去的,我们再重新给她好好地选户人家。 可以由你给她挑,等定好人家之后,定亲的琐事就由我这个当母亲的来操持吧,这样好吗?” 只要唐富蓁不再提要把唐宥过继给她的事,那她还是唐宥的母亲,唐宥的彩礼还是能落到自己的手上。唐富蓁的财产也暂时落不到别人手里,她还有时间可以谋划。 但是,唐富蓁却摇头婉拒了:“大嫂,之前是我没发现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我觉得宥姐儿很对我的胃口,我想让她做我的女儿。 反正你已经儿女双全了,就把这个女儿让给我吧,之前你们不是说我看中谁就可以挑谁的吗?” 何氏再次语塞,她之前好像确实说过这种话。但是当时不是因为唐富蓁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她才说一句客套话的吗。谁知道她要出尔反尔啊? 她当时想要她的财产,曾经给她安排过几个她能拿捏得住的旁系男孩。可是她都无情拒绝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唐富蓁拍拍手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日就去太后那儿求恩典,让她下旨把唐宥过继给我。然后亲事呢,我和时均媳妇帮她相看,相看好了,大嫂你要帮着操持,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你身为她血缘上的嫡母,给她多置办一份嫁妆,我是乐见其成的。” 何氏气得脸都绿了。唐宥过继以后,还想要她替她置办嫁妆,到时候彩礼又落不到她的手上,当她是冤大头吗? 她只能僵硬地笑笑,没说话。 这时,唐富蓁又道:“还有一件事情,趁着大家都在,我今日索性说明白了吧。 一个月后,平虏将军家的小女儿也要赶赴前线,与家人汇合,共同抵御外敌,那个时候,我会与她一同前去。 在此之前,我会帮宥儿操办好婚事,并且把我的产业交于她和时均媳妇一同打理。” “什么!”此话一出,唐宣也坐不住了,他有些失态地叫了出来。 唐富蓁斜睨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宣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从小最怕这个对他没有好脸色,有时还会揍他的小姑姑。 “姑,姑姑,您不能只要两个女人打理您的产业啊,这多不安全啊,我来一起帮您管着吧。” 唐富蓁气笑了,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就直言不讳想要插手她的产业。 这人脑子是猪脑子吧。 “哟,你也想要帮着管啊?”唐富蓁戏谑地道。 唐宣连忙点点头:“是啊,我也是您的侄子,您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礼轻情意重 唐富蓁戏谑地看着唐宣:“要我不厚此薄彼,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我见了您不是很恭敬的吗?” “是吗,有多恭敬?是指年节的时候,派下人来送个礼连面也不露?是指远远见了我就跟见了瘟神一样装作没看见走的远远的?还是像我生病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来问过一句?” 唐宣的脸色越来越红,一脸尴尬,还是何氏替她解围道:“小妹,这其实是我的疏忽,不怪阿宣,每次送节礼,他都说想亲自送去。” 唐富蓁挑眉:“是你让他不要去?” 何氏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但是,我没有恶意,我是想着,小妹你不是喜欢清静吗,孩子们去了还会打扰到你,就没让他过去,倒让你误会了,我以后让他改。” 唐宣连忙附和:“对对,小姑姑,我以后一定亲自送去!” 这话其实说不通,平时送节礼不去,难道生病了都不该去看望一下吗? 但是,何氏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唐宣突然想到一事,便道:“小姑姑,我虽然有不周到的地方,但是,唐宥肯定也不会做的比我好的,您都不计较她,也不能只计较我吧?” 唐富蓁无语,问他:“你怎么就认定阿宥做的不会比你好?” “这还用问吗?”唐宣脱口而出。 她一个小庶女,有没有钱准备节礼还两说呢,见了谁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才不信她有胆子去跟小姑姑套近乎。 谁知,唐富蓁却道:“那你可猜错了,她从八岁读书开始,从来没有落下一个年节,都是亲自前来看我,更别提我卧病的时候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唐宣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她哪来的钱可以买礼物?” 唐富蓁叹息着摇摇头:“在你心里,礼物就只能靠钱买是吗,钱花得越多,就越有诚意?” 唐宣摸摸鼻子:“小姑姑,瞧您说的,那什么礼物不用花钱呢。她每月的月钱都不一定够吃饭,那还有钱准备礼物?” 唐宣此话一出,何氏突然脸色一变,忙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妹妹怎么可能吃不饱,月钱都是足够的!” 唐宣就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唐富蓁道:“宥儿年节的时候,送我的礼都是她自己亲自做的衣裳鞋袜,香囊抹额之类的物品,礼轻情意重,比那些贵重物品还要得我心意。” “再说了,要是宥儿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嫂嫂,那就是你苛待她们母女喽?” “没有的事,小妹,你别听宣儿胡说,他从来不理庶务,哪里知道后院里的事。府里各位主子的月钱都是老夫人在世时定下的数额,我从未克扣过,逢年过节发的只多不少。” 唐宣也忙附和道:“是啊小姑姑,都是我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我母亲最是一视同仁,对所有子女都是极好的。” 唐宣这话说的,让在场众人都目露鄙夷。谁不知道何氏对唐宥母女有多苛待,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何氏都有些脸红,只能强作镇定。 没想到,唐宣又问唐宥:“宥妹妹,你快说句话公道话啊,别让小姑姑误会了母亲。” 何氏心头一紧,颇为气恼地看向儿子。 这是亲生的吗,是生怕拆不了自己的台啊。 大家就都看向了唐宥。 唐宣心里很笃定,唐宥肯定不敢说母亲苛待她的话。不管她要不要过继,得罪了他母亲,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没有好日子过! 唐富蓁也没有帮唐宥开口,她也想看看这孩子会如何应对。 唐宥想了想道:“母亲自然是待我很好的,你们看我现在吃穿用度没有哪一样比不上妹妹们的,女儿心里是很感激母亲的。” 唐宥这么说,何氏总算松了口气,万幸这死丫头脑子还没坏掉。 可是,也有人看出唐宥话里的漏洞。 唐三爷的媳妇秋氏开口道:“宥姐儿,既然你母亲没有亏待你,那你出门也换身好一点的衣裳,多戴些首饰嘛,这让人看了,还以为你在说谎,替你母亲找补呢。” 众人这才发现,今日的唐宥,穿着一身半旧的杏色襦裙,材质也是普通的绫,衣袖还短了一截,明显是去过的旧衣了。 头上也只簪了一支玛瑙簪子,看着很是寒酸。要不是她生得肤白貌美,没有珠翠衬托也自有气质,还真不像是相府的小姐。 何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记得,唐宥前几日穿得也挺好的呀,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凄惨可怜。 这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还有,这个秋氏也太多事了吧,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唐宥此时才明白,刚才来之前,嫂嫂要她换衣服的原因。只是,嫂嫂怎么知道他们会提起这个呢,真是太神机妙算了吧。 唐富春见唐宥这副样子,也觉得丢了自己的脸,就皱眉看向何氏。他自然知道何氏对唐宥母女没多好,他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也没想到会让她窘迫成这样。她这样做主母,确实过了些。 “夫人,女儿大了,你平日里,也该多上心些。” 何氏咬着牙道:“知道了老爷,等我回去就派人给宥姐儿量体裁衣。” 唐宥见好就收:“父亲,三婶,其实是我喜欢素淡,才没有穿戴一新。要是失了礼数,我以后会注意的。” 唐富蓁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行了,那就先这样吧,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对了,宥儿,我那儿有几匹太后赏的料子,有几匹颜色适合你的,随我去看看,我让裁缝给你做衣裳。” “好啊,那宥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宥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就挽着唐富蓁的手离开了。 众人心里不是滋味,这唐宥,看来是要飞上枝头便凤凰了。 姜融跟唐宜也告辞出来,回去的路上,姜融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 唐宜看她笑,也忍不住笑:“这么高兴啊?” 姜融眼眸亮晶晶:“能不高兴嘛,没想到小姑姑竟能提出过继的法子来,阿宥的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我这心里的石头啊,总算是放下了。” 唐宜道:“也不能全放下,小姑姑在的时候,宥妹妹还安全一点,小姑姑一走,难保他们又使坏。” 姜融点头:“也是,这府里,就不是好待的,一个个都居心不良。小姑姑说走之前,会给宥儿选好人家。但是,感情这事不是想定下就能定下的,太仓促了我们也不放心。况且,宥妹妹还说不想嫁人,留在这府里又不太安全。” “放心,有我在呢,他们想害宥儿,没那么容易。小姑姑也会安排妥当再走的。” “嗯,大不了我多陪着她。” “你那么忙,又陪的了她几时?” “那就让她跟着我多打理生意,在一处的时间就多了。” 姜融突然想到一事,用手抵着下巴道:“说起来,好像有了后宅的管家权,确实能多照顾到宥妹妹和她娘亲一些。” 唐宜挑眉:“怎么,终于对管家权有些想法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跟我一起走吗 姜融挑眉:“有想法也很难拿到啊,婆母本就对我很不满,现在又有自己的亲外甥女帮忙,哪里能让我分一杯羹。” 唐宜摇摇头:“那也是因为先对我很不满,你是受了我的连累。你要是想要,我帮你想办法。” 姜融扭过头盯着唐宜看,半晌不说话,唐宜摸摸脸颊,有些紧张地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唐宜,我发现你这人,还挺会扮猪吃虎的。” 唐宜展眉一笑:“我就当做你是在夸我了。” “嗯,这次确实是在夸你。我问你,刘慈这么快就被革职抄家,你是主要的幕后推手吧?” “我只是替咱们大周跟天竺国使臣讨要他们的天竺鸽,你不知道,他们的鸽子品种优良,用作传书很方便的,在两军交战时能提高传递情报的效率。到时候繁殖的多了,平民老百姓也能用上,亲朋好友之间平时传个信也能更快。当然,天竺鸽的肉也比咱们这边的鸽子好吃,到时候你可以尝尝。 但是,要他们的东西,自然要拿出咱们的东西跟他们交换。我让他们自己提,他们就跟陛下提出,要几匹宝马。” 姜融失笑:“你是算准了他们会要宝马吧,天竺国本就少好马。” “那可不能怪我,这是天意,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当然,还有那家借汗血宝马去给儿子迎亲的蒋家也功不可没啊。” 姜融想起蒋家这事还是薛祈年做的中间人,不由更是好笑。 刘慈倒台这件事,外人看是巧合,但是只有她知道,这中间,有多少人的推波助澜。 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只有行得正坐得端,才能不惧任何机关算尽。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唐宜突然凑近她问道:“娘子,这件事的功劳虽然不全在我。但是,我也出了不少力,你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 猝不及防一张俊脸放大在姜融眼前,姜融吓了一跳,一巴掌把他拍开。 唐宜捂着脸,一脸委屈地道:“娘子,你不想犒劳,也不能打我吧?” 姜融有些尴尬,嗔怪道:“谁叫你突然靠我这么近的,我吓了一跳。” “那你犒劳犒劳我嘛。” 姜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投降:“好好好,犒劳,犒劳,我给你做的香品很快就要晒好了,过几天拿给你。” “那是之前的,还有吗?” “你想要什么?” 唐宜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能告诉我一年之约后你想去哪里吗?” 这是唐宜第一次问出这个他在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 姜融一愣,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说到时候由我喜欢,放我自由吗,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唐宜心中一痛,听起来,姜融好像还是到了时间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的那种。 他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只是继续往前走着。虽然是肩并肩,却觉得中间隔了一条银河。 走到院子门口,姜融一抬头就看到了“有乐”二字,她心中一动,脑海里那个想要带着娘亲过二人世界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唐宜停下脚步,仍是带着笑容问道:“娘子,你去我那里坐坐还是回自己房间?” 但是,他脸上失落的表情姜融也无法忽视。 姜融抿了抿唇道:“时均,我其实也没想好,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去哪里,过怎么样的生活。但是,在我最初的设想里,我是要带着我娘亲远走高飞,去畅游江河湖海,远离世俗纷争的。可是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同了吗?”唐宜的眼睛一亮,紧张地问她。 “我也说不好,反正,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人大都对我有敌意,我本意也不想一个个跟他们斗下去,把他们都斗倒。就像你问我想不想要唐府后宅的管家权,要是管家的人没有威胁到我和我在意的人,我根本不想染指。可是,我有些放心不下你。” 话到嘴边,她又改成了委婉的放心不下。她本来是想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吗。他这样的人,即便要离开朝堂,也应该有自己广阔的天地要去徜徉,跟自己的路,还是不会重合的吧。 不能因为一段时间的相处,觉得挺投缘的,就如此冒昧且自大吧。 唐宜的眼睛更亮了几分,话语却带了几分遗憾:“真的吗,能让娘子离开前还挂心,我很感动。不过,我还以为娘子会问我要不要一起走呢。” 姜融没想到,他会说出她心中所想。 “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这下,倒轮到唐宜犹豫了。 姜融的眼神也不自觉黯淡了下来:“你不用勉强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你本该在朝堂上大放光彩的。” 唐宜摇摇头:“功名利禄非我所愿,但是,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一年后我该做的事就做完了,能够一身轻松地跟你走。万一我暂时还走不了,你在走之前,一定要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会去找你的!” 姜融盯着他半晌,突然笑道:“这算什么犒劳,好,我答应你。那我就不去你那里坐了,我想去制香房看看。晚上跟你学北夷文字时再见吧。” 说完,姜融就急急转身走了。她此时心脏怦怦跳,明明只是答应了唐宜一个很小的事,但是又感觉好像给了他十分重要的承诺。 她的心中,甚至有一丝欢喜,有一丝期待。 唐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喃道:“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犒劳了!” 第二天一早,姜融起床吃完早饭,就出门去了她的香铺,再过两日,香铺就要开张了,她要去做最后的检查。 香铺的招牌就做成了“乐香逢”,已经做好了摆在店里,用一块红绸盖着,等待开张那日挂上去揭牌。 齐飞和肖梁两个,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带着姜融转了一圈。姜融见三间门面里的东西都已经摆好了,没有任何纰漏,也觉得十分满意。 他们又把姜融请进后院,把香品规矩、账本、伙计名册、香品包装都给姜融展示了一遍。 其他姜融都觉得没问题,在香品包装上,姜融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齐飞和肖梁选择的包装可分为牛皮纸、瓷瓶、木盒、竹筒等种类,统一印上乐香逢的招牌,但是姜融觉得这样少了点趣味和心意,没有跟别的店铺区分开来,便道:“我回去找时均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要加上什么徽记,让这个徽记就代表我们的店铺招牌。” 两位掌柜的都欣然同意。 姜融这边,一切井井有条。唐宜在家中,却遇上了一桩麻烦事。 第一百一十六 有惊喜要给你 天竺国使臣要启程回国了,陛下让唐宜代表朝廷去践行。 唐宜忙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了府。 他跟天竺国使臣交好,那使臣离开之前,送了他一本天竺国的风物志,比他以往看到的都要详细,而且里面还附了一些天竺国特有的植物标本,动物皮毛标本,很是别致有趣。 他觉得他家娘子肯定会喜欢。 他兴冲冲地拿着往有乐院走,没走几步,就见李妈妈快步朝他走来。 “姑爷,姑爷留步!” 唐宜停下脚步,一见是她,眉头皱起:“什么事?” 这个李妈妈,就是之前姜融的继母赵氏借着姜凝的名义派过来拿捏姜融的,自从回门的时候,姜融使了一招反间计,使得赵氏怀疑李妈妈已经投靠了姜融,便把她当成了一颗弃子。 李妈妈的儿子媳妇孙子全都被赵氏发卖了,当做鸡杀给府里的下人看,警告他们,背叛主人就是这个下场。 唯独李妈妈,赵氏没有发卖她,还把她丢还给了姜融,让姜融折磨她。 李妈妈是肝胆俱碎,以为自己死定了,儿子孙子都没了,她本来想着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就一死了之好了,好过在姜融那里受辱。 但是,此人贪生怕死,又下不了手,还是在姜融面前死命求饶。 姜融倒没有要李妈妈命的想法,她继母已经对她做到如此地步了,她觉得她也已经自食恶果了。 她愿意听话,她给她口饭吃也无妨。 本来,唐宜的意思是把她丢到庄子上去干粗活,免得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姜融想了想,又决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好给赵氏一点压力。 李妈妈是赵氏身边的老人,即便不是赵氏最亲近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来,也知道一些赵氏私底下做的腌臜事。 姜融许诺,要是李妈妈听话,她就替她把孙子找回来,李妈妈哪里还有不依的,把她知道的关于赵氏的一些勾当都给说与姜融听。 虽然大多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宅纷争,但是也有几桩过分的,捅出去要让她身败名裂的,可以算作是把柄。 姜融真是觉得赵氏蠢透了,她既然不信任李妈妈,当初就不该派她来。既然觉得李妈妈背叛她了,又不斩草除根,还留她一命,还把她留给自己,狗急了也要跳墙,真是生怕李妈妈不会鱼死网破啊。 赵氏现在,大概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吧。 要是她识相,不找她娘亲麻烦,她还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要是她敢动她娘亲一根手指头,她就别想好过! 那日她爹装病要她回去,赵氏也曾话里话外问她李妈妈的下落,想要把她领回去,被姜融给回绝了。 真是想得美。 李妈妈如今就待在有乐院做一个粗使婆子。 这几天她还是挺安分的,都待在自己分到活计的那块区域不乱走,脾气也变得很卑微,对人点头哈腰的。唐宜御下有方,倒也没人报复她之前那样颐指气使,但是她却主动伏低做小。 姜融觉得她表现不错,还让唐宜帮忙去帮她找孙子。 今天她却离开了有乐院,在外院碰到了唐宜,唐宜就觉得不对劲了。 唐宜这样问她,李妈妈连忙恭敬地道:“姑爷,我家小姐在霁园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唐宜一愣:“霁园?” 李妈妈神色不变,点头道:“是啊,就是霁园,小姐说她有惊喜给您,让您回来就先去那里。” “她不是出去了吗,已经回来了?” “嗯,我家小姐一个多时辰前就回来了,来了就去了霁园。” 霁园确实是一个别人都不会去的地方,姜融有惊喜要给他,约在那里,倒也合适。 “只是,少夫人为何让你来跟我说?” 李妈妈应答如流:“奥,是这样的,姑爷,我家小姐要办几个箱子去霁园,金宝银宝搬不动,就叫了几个粗使婆子,我也是其中之一。到了那里,小姐忙着和她们布置什么,就顺手打发我来前边守着,看见您就请您过去。” 唐宜想了想,最终还是想见媳妇的心占了上风,抬脚就往霁园的方向走去。 李妈妈也在唐宜身后跟着,一直跟到了霁园的门口,只见正门是开着的,唐宜顿了顿,李妈妈问道:“姑爷,怎么了,我家小姐就在里面等着呢。” 唐宜便继续往里走,等进了海棠树林,转了几转,李妈妈就不见了。 唐宜不管她,朝四周看了看,微风浮动花树,树枝摇曳,香气四溢,仍旧洋溢着一股恬静的美好。 唐宜朝着衣冠冢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绿衣少女正在衣冠冢前祭拜。他以为是姜融,便加快了脚步。 但是在到还有几丈远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人不是姜融。 他停下脚步,一脸凝重地看着那女子,女子举动间,露出侧脸来,竟是何婉柔。 唐宜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他是被李妈妈骗了,转身就想走,却已经被何婉柔发现了。 何婉柔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略带惊慌的道:“你是谁?是你,大哥哥!” 唐怡没理她,只抬步继续往前走。 他本还以为何婉柔会拦他,没想到何婉容也焦急地道:“糟了,我们都中计了。你快走,我也得赶紧走了!” 她提起裙摆,左右环顾,然后就朝着一个方向准备离开。 那这是大门的方向。 唐宜觉得何婉柔的举动十分奇怪,便停下来看她,只见她就匆匆往大门跑去了。 唐一想了想,便也跟了过去。 谁料,何婉柔走到大门口,却发现门早已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她的脸色顿时吓得惨白,整个人六神无主,喃喃自语道:“糟了,糟了,这下完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何婉容吓得一抖,急忙要躲。 唐宜眼疾手快,折下一根树枝就横在了门栓上,及时阻止外面的人夺门而入。 何婉柔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忙道:“大哥哥,我是被唐宓骗过来的,她肯定是想破坏我们的名节,等她待会儿带人来,看到我们两个孤男寡女一起待在这个园子里,肯定会觉得我们做了苟且之事,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有别的可以出去的路?” 唐宜是聪明人,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是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何婉柔,这事处处透着蹊跷,他只能先保证自己离开。 他道:“另一条出口,在衣冠冢的后面。” 唐宜说完,何婉柔就抬腿就往那边跑去。 唐宜看她走远,这才往另一条路跑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米煮成熟饭 那条路是他幼时在这玩,发现了一个狗洞,为了避免猫狗进来破坏娘亲的衣冠冢,就用石头把它填上了,但是还是可以搬动的。 从那出去,就可以离开霁园了。 唐宜没想到的是,他搬开狗洞的一块石头,从巴掌大的缝隙里,就看到了外面晃动的人影。 糟了,虽然这边也有人把守。看来是设这个局的人,已经把霁园给团团围住了。 看来是预谋已久了,他心中警铃大作,快速地思索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想来大门那边已经被人闯进来了。自己要是再不找个地方藏起来,那可能很快就会被他们给发现了。 想来想去,他就往衣冠冢那边快步奔去。 那个亭子旁边有一口水井。但是其实已经荒废了,井里是没有水的。 他二话不说就攀着井壁往下滑去。到了井底,整个人贴着井壁站着,屏息凝神,希望不要被他们发现。 这口水井,他很熟悉,深度大概有五六丈。从井口往下看,看到三四丈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片黑暗,看不到井底的情况。 在他去北夷为质之前,这口水井还是碧波盈盈的。回来之后,就已经干涸了。他找人要把它重新续上水,却被他父亲阻止,说是这口井里面要是有水,对整个宅子的风水不好。 他简直气坏了,这不就是在暗戳戳的讽刺他娘的衣冠冢在这也对宅子的风水不好吗?没有了水的水井,对他娘的衣冠冢风水才是不好。 那个时候,她跟父亲坚决对抗,要把水给续上去。唐富春态度却更加强硬,说他要是敢把水井续上水,就是要他的命,说他是个不忠不孝的人。 事情闹得很大,唐宜激愤之下,决定宁愿背负这种骂名,也要维护他娘死后的尊严。 但是这时候,唐富蓁站了出来。他没有一味地维护唐宜,支持他的做法。而是请了一位高僧来,在水井四周念了三天三夜的经,然后再在水井底部放置了一个小佛像。 说这样,即使水井没有水,也不会对衣冠冢造成什么影响。当然,也不算违逆了唐富春的意思了。 唐宜自是还不是很满意,但是他最终还是给了小姑姑面子,就这样做罢了。 唐富蓁私下跟他说,他要是跟唐富春闹得鱼死网破,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这正是何氏母子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而请了高僧做法事,诵经祈福,在水井底下放置佛像,保住了他母亲衣冠冢的风水,其实已经是粉碎了唐富春跟何氏的目了,而且能让他们很膈应。 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心底其实也是很慌张的,很多人夜不能寐,更不用说,能够坦然地面对佛祖。 所以,这水井底部的佛像,就是唐富春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他叫人把霁园大门给锁了,虽然没有明说让人不准进去,但是,除了唐宜跟唐富蓁,也没有人会来。 此时,唐宜还要感谢,这水井底部没有水,才能让他藏在这里。不然,他这个身体,潜在井水里的话,没多久就要撑不住了。 唐宜在水井里待了大概半刻钟,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他听到一道清脆但是略带刻薄的少女声响起:“母亲,我听有乐院的李妈妈亲口跟我说的,她看到婉柔姐姐跟大哥哥都进了这园子,他又没长翅膀,飞不出去。您再派人仔细找找,他肯定在这里的。” 何婉柔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唐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里就我一个人,哪来的什么大哥哥?” “没有,那你急什么?刚才我们才见到你,你为什么要跑?” “我哪有跑,我只是有些内急,想要回自己院里去。” 唐宓坏笑着道:“别急啊,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看看护卫们能搜出什么吧。” 何婉柔气的指着唐宓道:“明明是你派人叫我来这里的。说这里花好看,让我来陪你赏赏花,你为什么要害我?” 唐宓吃惊地道:“我是叫你来赏赏花呀,可是我没让你来跟旁的男人独处一园吧?” “你,你,你是故意要害我的,是吧?姑姑,您要为我做主啊,唐宓她居然这么污蔑我,都没有找到什么男人,就污蔑我的清白,亏我以前还把她当成好姐妹。” 没想到何氏这次却为唐宓说话:“婉柔啊,你误会了,你宓妹妹绝对没有想要污蔑你清白的意思。她是怕你吃亏,所以说话才急了点,她听到你的消息,说你可能被男子纠缠,我们就赶紧过来保护你了。” 何婉柔瞪大眼睛,保护是这么保护的吗?带着这么一大群下人过来,要是真的撞见她跟男子在一起,不是把她的名声都给毁了吗? 看着何氏跟唐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何婉柔突然就明白了,这是她的好姑姑,跟唐宓一起合谋设计的! 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姑姑这次叫她过来就是想让她嫁给唐宜的,看她还略有犹豫的样子,就想着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她气得牙痒痒,这是一点退路都不留给她啊。亏她还以为姑姑是真心待她的,虽然可能也有利用她的成分在,但是确实是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的。 却原来她最爱自己,为了达成目的,还可以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名节受损。 要知道,她今天要是在这里跟唐宜被抓了个正着,只能嫁给唐宜了,但是却也让不少外人看了笑话,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而唐宓呢,则满脸期待地指挥着下人们到处找仔细。 这件事的主意其实是她出的。她昨日去找何婉柔玩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她跟她的侍女在那里说上巳节的时候,她一定要崭露头角,入得齐王的眼,好进齐王府。 这让她心中立即警惕起来,这是又多了一个跟她抢齐王的人啊。 她必须把她的希望扼杀在摇篮里。她就好好的做她大哥的小妾好了,居然还心大到有那种想法。 唐宓就把她听来的话转告给了何氏,何氏自然也是很不高兴。她本来就不想让何婉柔去上巳节的。现在知道了她别有目的,就更不会让她去了。 唐宓建议,设计让她跟唐宜生米煮成熟饭,她欣然同意。 只是眼下,怎么进来只见她不见唐宜呢? 三个人心里俱都是忐忑,最紧张的就要属何婉柔了,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唐宜一定要已经出去了才行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给唐宜找点不痛快 可是,十几号下人在园子里的角角落落都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却是连只苍蝇都没发现。 就差把唐宜母亲的衣冠冢都给掘开来看了。 那口水井,当然也去看过,还不止看了一遍,但是因为往井底看去都是黑乎乎一片,便也没人留意。而且因为当时有传言说这口井晦气,连下人们都不敢停留太久,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作罢。 五六丈深的井,即便没有水,这跳下去不得把腿给摔折了,根本没有人能想到唐宜竟然敢跳下去? 他们来回报给何氏,何氏跟唐宓都不可置信,只有何婉柔松了口气。看来,唐宜还是顺利地逃了出去,真是太好了。 虽然那家伙刚才竟然给她指了一条根本没有出口的路,实在可恶。但是,只要有一个人逃了出去,那么这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就不能成立。 要是当时唐宜带着她两个人一起跑,可能还更危险,要是冷不丁被人撞上,就根本说不清了。 这样想来,她对唐宜倒是有了一丝欣赏,这人确实比他那个废物弟弟要聪明许多。只是,他再聪明,也只是一个病秧子,她不能把一辈子的幸福寄托在一个病秧子身上。 要是正妻还稍微好一点,但是她姑姑竟然要她先做妾,以后再想办法给她弄成平妻,这种空头许诺谁不会,她才不会信呢。 今天这件事后,她就更不会信了。 她姑姑又何曾真的为她的终身幸福考虑过。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把整个霁园都团团围住了,他要怎么出去?他这种身板,也不可能翻墙出去啊,即便翻墙出去,也会被我们的人给看到的。难道,他会遁地不成?”唐宓气急败坏地道。 听到这话,何婉柔的心更是拔凉拔凉的。原来,她们是早有预谋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算计她的,不会是叫她来府里,就已经是存了这个心思了吧,真是太可恶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 何氏眼睛晦暗不明,也没空留意何婉柔的脸色,对下人道:“再给我搜一遍,仔仔细细地搜,角角落落都不要放过!” 唐宓把一个下人叫过来问道:“你觉得这个园子里有哪些地方最容易藏住一个人?” 那下人回答道:“回禀小姐,依奴才之见,这些海棠花树都太小了,根本藏不住一个人,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口水井跟这个衣冠冢里面了。 那口水井很深,人下去很容易受伤,而且也上不来,应该不会有人想到藏到那里去。就是这个衣冠冢,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的。” 唐宓想了想,就对何氏说道:“母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两个地方我们也不能放过。” 何氏倒是有些迷茫:“怎么个不放过法?” “那口水井很简单,咱们叫人砸几块石头下去,要是有人在下面的话,砸也给他炸死了。至于那个衣冠冢嘛,只能叫人到处敲敲打打,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了。” 何氏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那个水井底下放有佛像,这样扔石头下去,岂不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咱可不敢这样。再说了,要是唐宜在下面,岂不是会被砸死?” 砸死?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心动,砸死唐宜,自己不是早就想除掉唐宜了吗?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要是以这种方式弄死他,好像也怪不到她头上。 她完全可以说,是在追查一个贼人,谁知道唐宜竟会躲到这下面去。 加之唐宓又劝她:“母亲,只要我们心怀虔诚,佛祖不会怪我们的,况且,我们这是在整顿家宅,是在做好事,老天爷都是有眼的。 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请几位高僧来念念经,在重新放置一个佛像就好。 其实我也就是为了万无一失,我也不觉得唐宜会躲到那井底去,那井那么深,他怎么下得去?下去了又上不来,他是自己找死吗?” “那那个衣冠冢总不能动吧,要是把它弄坏了,唐宜非得找我麻烦不可。当时为了旁边那口井里的水,他都差点跟他爹闹翻,更不要说我直接动他娘的衣冠冢了。” “那就小心着点嘛,只是找找有什么机关,又没有说要把它给毁了,再说了,膈应膈应他不也挺好的,您难道不想吗?”唐宓朝着何氏眨了眨眼睛。 这正中何氏的下怀,何氏觉得唐宓今儿倒是很机灵,说的话真是句句戳到了她的心窝。 她也对唐宜非常不满,只是他现在得宠,她也只能避其锋芒。但是,她又怎么真能看他过的舒舒服服的,给他找点不痛快,这也是极好的,只要不真的毁了他娘的衣冠冢,他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而且,就只砸了那个水井底部的神像,也能让唐宜不痛快。就算是这次抓不到他的人,也算是给他找了点不痛快,就不算是一无所获。 于是,她就点了点头:“还是要有点分寸,不要把衣冠冢,给损坏了。” 唐宓立刻兴奋地点了点头,她亲自带着下人们到水井那边去。 何婉柔这时却是大半的心都放下了。她也已经发现何氏跟唐宓就是在私心报复唐宜而已。 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不觉得唐宜会躲到那么深的水井里或者是她娘的衣冠冢里。 即便他能做到,他也不会对他娘不敬的。 她姑姑也是疯魔了,居然会跟着唐宓一起胡闹。 于是,她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唐宜会不会找她们麻烦。 唐宓亲自找来两块巴掌大的石头交给手下,叫他去扔。 那手下掂了掂石头,走到水井边,重重地砸了下去,很快,底下就传来了哐哐的金属声。 “小姐,这定是砸到井底的佛像了。” 唐宓拍了拍手,耸耸肩道:“行吧,接下来到衣冠冢那边去找有没有机关吧。” 唐宓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何氏听着那两声金属声,心突然就怦怦直跳起来,这触犯了神明,真的没事吗? 四五个下人就爬上了唐宜母亲的衣冠冢,四处摸摸敲敲打打,像是几只猴子上蹿下跳,非常没有体统。 唐宓看着,觉得不过瘾,喊了一个下人道:“你去拿几个锤子,敲一敲试试。” 那下人应声而去,很快就拿了两把铁锤过来。 正要捶时,却听到一道严厉且焦急的女声响起:“住手,你们竟然敢对先夫人的衣冠冢如此不敬,你们不要命了吗!” 众人转过身去看,原来是姜融赶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不敬 下人们被姜融这一声怒吼吓到,赶紧从唐宜母亲的衣冠冢上下来,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何氏眼神中也有尴尬,但是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道:“老大媳妇,你回来了。” 姜融冷笑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专门觑着我不在,才派人来这里捣乱的?” 唐宓站出来道:“姜融,什么叫捣乱,你在母亲面前大喊大叫,还说母亲捣乱,你这是大不敬之罪,还不快向母亲道歉!” 姜融看到那些下人在唐宜母亲的衣冠冢上作乱,心中早已气急,连何氏都不准备给好脸色,这个充当我是马前卒的狗,更是不会留什么情? 她静静地看向唐宓,眼神像一把淬了寒光的利剑,看得唐宓心中一寒,不自觉地就后退了半步。 “我大不敬,我捣乱,唐宓,你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呢。我有说母亲吗,我是说这些人,你看看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是母亲让他们爬到我先婆婆的衣冠冢上的吗?” 何氏和唐宓齐齐一噎,顿时有些心虚起来了。 何氏道:“自然不是我,我只是让他们搜查一下这园子里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你不知道,刚才有贼人闯进咱们府里来。是他们没有分寸,我正要教训他们呢。” 那些下人目露委屈,有人还开口喊何氏:“夫人,明明是,”却被何氏连忙喝止了。 “住嘴,你们还有胆子说话,还不快跟少夫人道歉!” 下人们垂头丧气,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便齐齐跪倒在地。 “少夫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对先夫人不敬。” 姜融冷冰冰地看向他们:“那你们确实大不敬,做下人的居然敢站到主人的衣冠冢上,这跟把刀架在主人脖子上有什么区别?你们说,这按家规来算,是不是要用叛主来罚?” 那些下人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想到姜融会给他们安一个叛主的罪名,他们还以为,他们只要认个错,姜融就会顺着台阶下来,放过他们的。 毕竟,夫人还站在这里,她难道连夫人的面子都不给,这明显就是夫人让他们做的啊,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如今,也只能叩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啊,我们万万不敢叛主,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愿意给先夫人守灵一个月,不,一年也可以!” “谁要你们守灵,你们待在我母亲面前,都是污了她的在天之灵!” 跟着姜融一起来的,还有朔风,陆离,姜融扭头看向他们:“你们派人把他们给抓起来,以叛主罪来罚。” 朔风拱手道:“遵命,叛主罪,以家规规定,理应杖毙。” 那几个下人,看到朔风出马,就像看到瘟神一样,顿时抖如筛糠,以头枪地,把头磕得砰砰响:“朔风大人,小人们知道错了,求您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见朔风不为所动,他们又跪向何氏的方向,叩头道:“夫人救命,您救救奴才们吧,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啊!” 何氏慌了,生怕这些人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连忙道:“住嘴,你们要是还不诚心认错,我也不管你们了。阿融啊,这按照叛主罪来罚,也太过了些。他们确实是在搜查贼人,一时疏忽,情有可原,就罚他们杖责二十吧。快点,怎么还不下去领罚?” 那些下人连忙爬起来,就要出去。 姜融冷笑道:“母亲既然要护着,儿媳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母亲就站在一旁看着,我要是不来,也没见母亲要阻拦他们的意思。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母亲是故意的呢。” 何氏脸色大变,忙要解释,却被唐宓抢了先:“姜融,你住嘴,连母亲你都敢随意编排,就算你有点理,你也不能随意攀扯,母亲可没有让他们这么做。我就在旁边看着的,我可以为母亲作证!” “哦,你就在旁边看着,那原来是你主使的喽?” “怎么又变成我主使的了,你到底是在放什么屁啊?我只是在帮母亲解释,又关我什么事了?” “那你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见了我一口一个姜融,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尊重,请问,你自己难道就没有大不敬吗?” “你,我怎么就对你大不敬了,你不过就是我嫂子,咱们同辈,我叫你一声名字,委屈你什么了?明明是你自己先顶撞母亲,大不敬的,我维护母亲,才朝你喊了几句,你别颠倒黑白!” 姜融看向何氏,问道:“那请问母亲,我有对您大不敬吗?我有直呼您的名讳吗?我有对您做什么不敬的举动吗?您说对那些对我先婆婆不敬的人小惩大诫,我是不是也答应了?请问我哪里大不敬,还请您教诲?” 何氏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今天的姜融分外难缠,心中都有些发慌。要是她还说她大不敬,她很有可能不依不饶,就会把事情闹大。 这要是闹大,她让人爬到长子亡母的衣冠冢上,确实是她理亏,对她名声不好。 唐宓这死丫头,主意明明就是她出的,现在居然她说关她什么事,出了事还不得都赖她头上。她这分明是借着自己的威风来达成她针对唐宜和姜融的目的,却躲在她后面,不用承担责任,哪有这么好的事! 于是,她开始安抚姜融:“没有没有,母亲没有说你大不敬。你见到下人在你先婆婆的衣冠冢上撒野,情急之下有失分寸,完全可以理解。而且你这么孝顺,母亲还要夸你呢。宓姐儿啊,你确实不该对你大嫂这么说话,长幼有序,嫂子怎么就不是长辈了?还不快向你大嫂赔礼道歉!” 唐宓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帮着姜融说话,这还不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但是,母亲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违抗的话,就真成了她大不敬了。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姜融说了声:“嫂嫂,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 姜融冷哼道:“,你口不择言不是第一次了。这是我原谅你的最后一次,下次,你就等着受家法吧。” “你!”唐宓气愤地瞪着她。 “怎么,你现在就想受家法?” 姜融轻飘飘地看向她,却看得她胆怯起来,也是不敢再多说了。 姜融这才重新看向何氏道:“敢问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贼人闯进来,让您搜到这里,为什么我看别的地方都没有在搜查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章 公子在下面吗 其实,姜融过来之前,就已经有罗氏跑来跟她通风报信。 她去香铺那边有事,才刚回家,连院子都没回去,金宝和银宝就守在二门外等她。刚想跟她说话,只见罗氏也跑过来找姜融,跟她说起霁园里发生的事情。 她哪里不知道,何氏为什么要搜霁园。何氏是想要设局制造唐宜跟何婉柔私相授受的场面,而这个地点就是在霁园里,所以别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去搜,什么贼人闯进来,就是贼喊捉贼而已。 何氏还不知道,姜融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打着哈哈道:“就是一个偷东西的毛贼,可能还是咱们府里的下人。其他地方都已经搜过了,还剩这里,而且有人看到他逃了进来,所以我才让人把这里围起来查的。” “母亲觉得他会藏到我先婆婆的衣冠冢里?” 何氏心虚一笑:“这最不可能的地方,也许最有可能,我也是谨慎起见嘛。” “那母亲可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也许人真的不在这里吧,那我就带人去别处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老大应该在家等着你呢。” 何氏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查下去,她只觉得今儿这事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看着何婉柔的脸色也不好,心知把这个外甥女也给得罪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去安排一下糟心的后事。 于是,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来之前,姜融已经知道何氏没有找到唐宜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并不是追究他们对先婆婆衣冠冢的不敬的事,而是要先找到唐宜! 她听了罗氏的描述之后,也觉得很奇怪,唐宜应该出不了这个园子,那为什么他们没找到呢?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的藏身之所。只有唐宜知道,而别人不知道。 所以,姜融请罗氏帮忙,让她把何氏跟唐宓给缠住,让她们不要再靠近这里,要是唐宜是自己藏起来的,那等人都离开了,他肯定会自己出来的。 不能让外人知道他真的是在霁园里面,不然他跟何婉柔的名声都会受到损害。 但是,她也不敢就这么干等着,而是叫朔风带着人在周围找起来。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金宝银宝从有乐院回来,也说没有看到唐宜回去。 众人心中就不安起来,特别是姜融,自从听了罗氏说起这件事之后,心脏就一直跳得很快,整个手心都冰凉冰凉的。 唐宜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找来陆离,问她:“你跟着你家公子这么久,可曾知道霁园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的藏身之处?” 陆离摇摇头:“没有,我也没有听公子说起过。这是先夫人的衣冠冢所在,公子从不会在这里搞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想让先夫人安静地安息。 这衣冠冢中绝对没有什么机关可以藏人的,要是非要说可以藏人的话,就只剩下那口井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公子也下不去啊。” 两融心中狠狠一个咯噔,急忙跑向那口井。 要是何氏追查得紧,他没处可躲,可不就只剩下那口井了。 她扑到井边,颤巍巍地朝底下看去,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时均,时均,你有在下面吗?” “时均,你要是在下面,就说句话啊。” 她侧耳倾听,井底下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姜融狠狠地咽了口口水,问道:“要是她他真的下去了,会怎么样?” “那大概很容易骨折吧,要是一个不小心,直接丧命也是可能的。” 陆离说完,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公子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吧?” “要是他真的被何氏给困住,你说他该怎么办呢?” 陆离呼吸一滞,觉得自己是想的太简单了,她急急道:“那我这就下去看看!” 她叫来一个手下,让他去找绳子了。 这时,朔风急急地跑过来,看到姜融,突然又欲言又止。 陆离问她:“怎么了,朔风,你说话啊。” 朔风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刚才我抓了一个来这里搜查过人的下人过来问,他说,夫人跟二小姐,指使他们往这井里扔了几块石头,砸的砰砰响。” 姜融只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晃了晃,扶住井壁,这才站稳。 “少夫人,您没事吧?公子大概率不在下面的,您先别担心,我马上就下去。” 姜融却不那么乐观,她本来觉得,唐宜即使真的下去了,还是有很大的生机,但是听说他们往底下扔了石头,她就觉得心头的那种不安更加强烈了。 陆离狠狠地捶了捶井沿道:“这群人是想杀人灭口吗,真是太恶毒了!” 绳子拿到,陆离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朔风抢先一步拿了过去:“让我下去,我是男子,体力更好,力量更大,要是公子真的在下边,我把他拉上来更容易一点。” 陆离不再坚持,而是帮他一起把绳子在腰间绑好,嘱咐道:“那你小心一点,带着火折子下去,要是要上来了,你就喊一声,我们马上把你拉上来。” “嗯,你们别担心。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口井还拦不住我,你们把大门守好,不要让旁人进来看到。” 于是,他们把绳子的一端绑在一棵海棠树上,朔风就吹燃火折子,倒吊着下了井。 其他人就守在井边拉着绳子,慢慢往下放。 大概下到三四丈的时候,朔风突然喊了一声公子,上面的人都宛如五雷轰顶。 陆离赶紧问道:“是公子在下面吗?” 朔风就没说话了。 井边的气氛就变得死一般寂静。姜融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但是,她用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在这个时刻,她一定要冷静,她不能添乱,她要亲眼看着唐宜出来! 过了一会儿,许是朔风已经把唐宜给绑好了,就朝上面道:“快拉,公子受伤晕过去了。” 上面众人忙奋力拉升。 姜融也帮着一起拉,她没有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唰唰地往下流。 等到唐宜身子露出井口的时候,她看着全身鲜血淋漓的唐宜,再也绷不住,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心则乱 姜融悲痛过后,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她立刻让陆离给唐宜检查了身体,发现他伤的最重的地方是在手臂,身上要害倒没有大碍。 但是,昏迷过去是因为失血过多。不及时救治也有性命之忧。 朔风和陆离马上用布条帮唐宜出血的手臂给简易包扎起来。 当下的唐宜浑身是血,带着他堂而皇之地穿堂过廊太过张扬。所以,姜融就当机立断,让朔风将人背着去了离霁园最近的唐富蓁的院子。 又叫木兰去请华大夫到灼华院去。 罗如沛这次办事还挺靠谱,他们一路去到灼华院,都没有遇到闲人。 唐富蓁正带着唐宥在房间里学习生意上的事,竟没有留意到霁园发生的事。 看到唐宜这么浑身是血地被抬进来,她也吓了一大跳。唐宥直接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时均!” “小姑姑,待会儿再解释,先找个地方给时均治伤!” 唐富蓁不是未经风雨的深闺小姐,马上就带着他们到离这里不远的她练武时休息的小房间去。那里一应伤药都有。 她一边就着朔风的背检查着唐宜的身体,一边吩咐侍女去打热水,拿纱布毛巾等物,还说了个药方让人去熬药。 看起来很有应急的经验。 在路上,姜融也简单地跟她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唐富蓁的眼神变得极为凛冽,仿佛三九寒天淬了冰霜的深潭。 她什么也没评价,只是道:“先治伤!” 到了房间,唐富蓁协助朔风把唐宜轻轻地放到床上,再把他的衣物除去,仔细检查他身上到底有哪些伤。 只见唐宜的两条胳膊从手掌到肩肘,全都青紫不堪,擦伤无数,左手小臂有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也正是这道血口子,使他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还有双腿,背部,也是破皮流血,磨损得厉害。 这一看,就是他从井壁滑下去所致的擦伤。 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唐富蓁沉着脸,开始给唐宜做清创处理,姜融在一边帮忙。她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没注意唇瓣竟然渗出了丝丝血迹。 “融儿,”唐富蓁忽然唤她,姜融茫然地抬起头,“小姑姑,我还要做些什么吗?” 唐富蓁拿过一块帕子递给她:“擦擦你的嘴。” 姜融一愣,用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这才发现上面有血。 她放松了一些,接过帕子却没有给自己用,而是去擦唐宜身上的血迹。 “我没事,救时均要紧。” “你别紧张,放松身体,有我在呢,我们一起保护时均。” 姜融重重地点点头:“嗯!” “我也会些医术,他虽然晕过去了,但是摸着脉象还算平稳,血也止住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等华大夫来了,给他开几副补血的汤药吃就好,这些伤,手臂的严重些,但是也没有伤到骨头,好好养着也会恢复如初的。” “嗯,我知道了。” 很快,华大夫就赶了过来,他们也已经帮唐宜做好了伤口的基本处理。 华大夫轻车熟路,快速检查了一下唐宜的整体情况,见没什么大碍,就直接掏出银针往他头上扎。 “嘶。” 唐宜很快就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时均!”姜融看着华大夫的手法这么直接,有些心疼。 华大夫瞥了她一眼,倒是难得解释道:“只有把他弄醒,让他吃药,才能早点补充气血。他受的伤倒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他本就身体弱,不能拖着,得早点服药。” 姜融点点头,歉然道:“对不起华大夫,我是关心则乱,您一直给时均治病,您最清楚应该如何处理,是我打扰您了。” “无妨,有您的关心,公子病都能好得快些。” 周围人都低声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唐宜脑子还有些迷茫,醒来时只听到一声姜融喊的“时均”,他下意识就喊了一声:“阿乐!” “我在!” 姜融急忙上前,坐到床边,看到唐宜的手抬起来想要抓她的手的样子,也想回握他的手。 但是,唐宜的手上裹了纱布,姜融无从下手。她的鼻子一下子又觉得酸酸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就要涌出来。 她赶紧别过脸去,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她暗恼,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把唐宜的手轻轻按下,柔声道:“我在呢,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唐宜被姜融一安抚,便也平静了下来。他只觉得浑身疼的厉害,环视四周,见不是自己的房间,眼前的有小姑姑,唐宥,陆离,朔风,木兰,还有端着碗进来的华大夫。 “药熬好了,快让他喝下。” 唐宜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急得要坐起来,又被扯着伤口,痛呼了一声,却是没坐起来。 姜融紧张地道:“你别动啊,小心伤口!” “何婉柔呢,何瑞芳呢!” 何瑞芳就是唐宜的继母何氏,唐宜再不满她,也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她。 这是撕破脸了。 姜融急忙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担心,她们在霁园找了半天,没找到你,就回去了。” “那我母亲的衣冠冢呢,没事吗?” 姜融见他提起衣冠冢的事,就知道他在井下什么都听到了。 “没事,你放心吧,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我已经教训过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唐宜眼神晦暗,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收拾他们之前,那个始作俑者我也不会放过!” 这时,站在一边的唐富蓁开了口:“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时均,你好好养伤,那个何瑞芳是活腻了吧,敢害你性命,看我不要她追悔莫及!” 唐宜咳嗽了两声道:“小姑姑,你别说我是掉到井里受的伤,我怕何瑞芳会让何婉柔赖上我!” “你放心,我自然有数,你小子,还挺在意这个的嘛。” “那是自然,我不会让任何人离间我和阿乐的感情!” 姜融心头巨震:“所以,你才跳到井里去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让我相信你 唐宜察觉到,他说这话可能会让姜融觉得自责,连忙安慰道:“何氏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为的就是毁坏我的名声,让我跟何婉柔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当时,我别无选择,为了我自己我也得找地方藏起来。” 姜融知道,唐宜说这些话,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自责,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跟他争什么。她只想让他好好休息,早点康复。 “你先别说话了,先吃药吧。”她从华大夫手里接过那碗汤药,要喂给唐宜。 唐富蓁将唐宜扶起,靠坐在床边,便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跟她一起出去,让这小夫妻俩单独相处。 “融儿,时均就劳你照顾了,其他的事让我来处理。” “好,多谢小姑姑。” 其他人都出去后,姜融用勺子舀起一口药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唐宜嘴边。 唐宜乖顺地喝着药,眼睛却目光炯炯地盯着姜融看。 姜融感受到他视线的灼热,要是换做平常,她肯定早就因为羞赧别过头去,但是因为现在,她心中更担忧的是唐宜的伤,便也顾不得那么多,而是认真地看着他喝药。 等喝完了药,唐宜这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姜融放下碗,无奈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唐宜又恢复了跟之前一样嬉皮笑脸的神态:“我觉得我这次受伤也挺值得的。” “你说什么胡话?” “要不是我受伤,我怎么能知道娘子对我已经到了关心则乱的地步了呢。” 姜融脸一红,没想到他竟连这句话都听到了。 “你看来是好了,又开始没个正经了。” “有娘子对我的关心,亲自给我喂药,我肯定很快就能好了。” 姜融突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对他道:“唐宜,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唐宜也收起笑容,正色道:“娘子请说,我尽量答应。” “还只是尽量答应吗?” 唐宜伸手想挠挠头,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成了猪蹄,没办法挠,只能尴尬地笑笑。 “因为我直觉娘子好像要给我出什么难题。” “我不管,你必须得先答应我,我才说!” “好,我答应,只要娘子不是说让我为了自己不要管你,娘子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要你遇事先保全自己的性命周全。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唐宜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保证。” “保证的这么快,是不是有猫腻?”姜融狐疑地看向他。 唐宜哭笑不得:“保证的快也不行吗?要是我犹豫,你肯定又得说我。” “那你得守信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 要是我们没发现你在井里,你又晕在井里,岂不是只能陨命了? 这次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已经失血过多很危险了,再差一点点,你就会有性命之忧了。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可是,唐宜却满脸轻松地道:“因为我在下去之前,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及时找到我的,我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姜融恍然大悟:“难怪你刚才答应的这么痛快,敢情是你自己对有没有危险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你简直是在狡辩!” “可是你们确实及时找到我了,没有让我死在那里面啊?” 姜融气闷,忍不住拍了唐宜的胳膊一下。 “嘶,疼,娘子!”唐宜一脸委屈地看着姜融。 姜融仍有些不解气,她站起身来,捏着拳头,怒气冲冲地道:“就算你相信我们心有灵犀,能够及时找到你,但是你可有算到过何氏会让人朝井里扔石头,把你砸到昏迷不醒,失血过多?” 唐宜沉默,这点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阿乐,在那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你为什么别无选择?你就算被他们看到跟何婉柔同在园子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被捉奸在床,你为什么就要选择那最危险的方法呢?” 唐宜摇摇头:“阿乐,你太天真了。有时候,谣言猛于虎啊。” 姜融话一说出口,其实也明白她这个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名声这种东西,容不得半点马虎。对于像唐宜这种爱惜羽毛的读书人来说,可能比死还严重吧。 “可是,你这么说,你答应我的那个条件就只是一句空话了。你还是会凭着自己的判断选择你到底要不要以身犯险。” 唐宜恳切地看向姜融道:“阿乐,我不是想要骗你,我一定努力做到保全自己,我以前可能确实会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不顾自己的死活。但是现在,我有了你,我比往任何时候都更盼望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只是,每个人肯定也只能够依照自己的判断选择他认为最能保全自己的那条路。你相信我好不好?” 姜融沉默,她无法反驳。唐宜话说的已经是很有诚意了。只是作为真心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的人来说,这样的答案,她还是放心不下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相信你,毕竟,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很多事情也只能由你自己选择。只是在你选择的时候,希望你多想想今天和我说过的话。” 唐宜点点头,还是努力地伸过缠着纱布的手,拉住姜融的手道:“阿乐,那我也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请你相信我,那可不可以也让我能够相信你?” 姜融挑眉,一瞬间还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唐宜话里的意思。 他是想让自己做他坚实的后盾,就像今天一样,她能及时出现救他,也能为他提供生命的保障。 一瞬间,她真是又气又恼又感动。 “你这人,说来说去,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的心可真大啊。” 唐宜摇摇头:“我只愿意寄托在你身上。只要你心里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能够感受得到的,然后,我就舍不得轻易死掉了。 就像这次,我藏在井底,也听到了你在我耳边告诉我,一定要撑下去的声音。 所以,何氏让人往井底砸石头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把井底的那个佛像举起来挡在我的头上,那些石头才没有砸中我的要害。” 姜融惊讶:“原来竟是这样。难怪没有砸到你头上呢,我们还奇怪,为什么你的手臂伤得这么重?原来你是扛着佛像啊。” “嗯。” “听说这佛像是小姑姑请高僧过来放下去的?是为了安息母亲的在天之灵?” “嗯。” 姜融不禁感叹:“所以冥冥中,自有爱护你的人,在保佑着你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面对质 唐宜点点头:“是啊,爱护我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觉得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只是,我让佛祖替我消灾除厄,也是大不敬,我得好好抄几日经书忏悔一下。” 姜融忙道:“佛祖本就愿意普度众生,替人消灾除厄,他不会怪你的。只是,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我是你的妻子,我同样感激,我先抄一份,过段时间你好了,我再陪你去庙里上香。” 唐宜点点头:“有你真好。你能陪我躺一会儿吗,我有点累。” 姜融这次没有忸怩,直接脱了鞋子上床,躺在他的外侧。 一来,上次她也躺着陪过唐宜,唐宜很是规矩。二来,唐宜浑身缠着纱布,也做不了什么。 唐宜是需要好好休息,她也觉得累了。 两人静静地躺着,很快,就都睡了过去。 外面,可没有这么安静。 唐富蓁提了把宝剑端坐到唐富春跟何氏住的主院养德院门口,光明正大地吩咐手下兵分几路,去捉拿跟此事有关的歹人。 唐富蓁先是根据姜融告诉她的线索,派她的手下丹心和碧玉去把给唐宜传信的李妈妈抓过来。再派唐宜的手下朔风和陆离,去把爬到唐宜亡母衣冠冢上的下人给抓过来。 唐富蓁的举动很快就在府里传遍了。没有参与此事的下人们路过养德院门口,都要绕路避开,生怕惹了这位敢动真刀真枪的姑奶奶对他们动手。 参与过此事的则瑟瑟发抖地躲在何氏的院子里,跪在地上哀求何氏保他们。 何氏知道唐富蓁气势汹汹地坐在她门口,急得气血上涌,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唐富蓁这是要造反吗,就算她是县主身份,我也是她大嫂,是她要敬着的人,她拿着武器在我门口,是要吓唬谁!” 再看这眼前一个个哭天抢地,说都是受了她指使行事的下人们,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唐宓也站在何氏旁边,帮着她怒喝这些下人道:“你们别吵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你们好好办差事,夫人自然会护着你们,你们要是惹得夫人心烦,夫人才不会管你们!” 何氏的陪嫁陈妈妈也附和道:“小姐说得对,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夫人是长,姑太太是幼,她还能忤逆夫人的安排不成?再在这里扰的夫人不能想出妥善安顿你们的法子,就别怪到夫人头上。” 那几个下人吓得不敢再哭喊,只是,为首的一个叫李庞的小管事嗫喏着道:“小,小姐,姑太太不是一向连老爷都敢顶撞的吗,她真的会给夫人面子吗?” 何氏大怒道:“怎么,她唐富蓁要是不给我面子,你们也不听我的了?” 李庞连忙摇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是后宅之主,我们自然是都听夫人的命令。只是,我们都知道,姑太太她最是紧张大公子的身体,听说大公子知道有人爬上他亡母的衣冠冢,都气得吐血了,我们实在是怕,怕姑太太她要用强硬手段,从您手里硬把我们带走,我们也没处喊冤啊。” 何氏觉得自己被唐富蓁挑战了尊严,连下人都看出来了,要是硬碰硬,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一时气怒之下,她放出豪言:“你们就在我这里待着,我看谁看强行闯进来带人。要是在自己家里,都能被人闯进家门,我何瑞芳的姓就倒着写!” 李庞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的激将法起作用了。只要夫人能拼命保他们,那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有夫人这句话,奴才们就放心了。夫人待奴才们好,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为夫人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何氏心情好了些,问陈妈妈道:“陈妈妈,那个李妈妈你派人送出去了没,她才是关键。” 家里的这些是家生子,卖身契在她手里呢,即便是受些罚,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那个李妈妈就不一样了。本来姜融使了手段让她归顺了她,是自己说把她孙子找回来了才让她为自己做事。 可是实际上,她哪里有找到她的孙子呢,她才没这个心思去替一个老婆子找孙子呢。她不过是逛了逛她,没想到她就上钩了。但是,她迟迟见不到孙子,已经起疑了。 这人不能再留了,她就让陈妈妈把她带出去卖给人牙子,卖到远远的地方去。 只要没有李妈妈当面指证她,这件事就可以全都推到李妈妈身上,那唐富蓁就算想找自己麻烦,也没有理由。李妈妈可是姜融的人,她要找麻烦,也该找姜融去。 对了,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把姜融也给摆一道。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她太小看唐富蓁了,唐富蓁很快就把李妈妈找了回来。 唐富蓁和唐宜一样,在这府里都有暗线。这暗线,主要就是安插在何氏那边的,还有门房。 安插在何氏那边的是一个中年仆妇,人称张妈,负责庭院洒扫的。虽然还没有成为何氏的心腹,但是留意打探消息,都是很及时的。况且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那暗线自然仔细留意了。李妈妈进何氏的院子的时候她就留意了,还没去禀报呢,没想到闹的竟是这样的一出。 陈妈妈带着李妈妈从后门出去的时候,门房小六子也派人禀报给唐富蓁了。 所以,李妈妈很快就被带了回来。被唐富蓁的人找到之时,李妈妈正要被卖给一个往北边送挖矿工的管事,这跟被流放服苦役也没差了。 李妈妈正在那里大骂何氏狼心狗肺,见有人救她,如蒙大赦。听说是唐富蓁的人,立刻就答应回来指证何氏。 听说李妈妈被带了回来,正绑着丢在养德院门口,何氏再也坐不住了。 “唐富蓁到底是怎么找到李妈妈的?” 陈妈妈嘀咕道:“这不可能啊,我把她带出去的时候,特意避开了人,难道是有人在暗中窥探着?” 何氏越想越不对劲,心中感到一阵阵发寒:“没想到他们暗地里竟然把府里的人都给收买了,我要好好整顿一番!” “好的夫人,等事情过后,我们再好好摸排一番。只是现在,您一定要沉住气,就算李妈妈被抓了又有什么关系,她是姜融的人啊,没人会信她说的,您千万不要承认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受人指使 何氏强装镇定地走出院门,就看到唐富蓁端坐在院子外面的过道上。 她右手提着把宝剑,尖抵在地上,她的手则搭在剑柄上,一副云淡风轻但是很有压迫感的样子。 她的身后站着一排腰间别着武器的侍女。那是她训练出来的武艺高强的护卫。 何氏被这阵仗吓得心脏扑通乱跳,一时都有些不敢上前。 待看到那个李妈妈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抹布,像一条狗一样扭曲在她的脚边,她更是身子都有些站不稳。 这时,陈妈妈在她身边低声道:“夫人,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沉住气呀。姑太太最擅长引蛇出洞,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能被她的气势给吓住,然后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何氏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然后换上一副焦急的神色,朝着唐富蓁走了过去。 “哎呀,小妹,我听说时均他身上又不好了,正想着赶紧去看看他呢,你怎么在这儿啊。不过正好,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只见唐富蓁直接扬起宝剑,挽了个剑花,就把剑尖对着何氏。 何氏尖叫一声,吓得直接往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陈妈妈赶紧去扶她:“夫人,您没事吧?姑太太,您怎么能这样对我家夫人呢,她可是您嫂子啊!” 何氏整张脸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富蓁,哆哆嗦嗦地道:“是啊,小妹,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你是要杀了我吗?” 唐富蓁坐在椅子上,都没起身,又慢悠悠地把宝剑收回来,放在自己跟前,用手指摩挲。 她冷笑道:“嫂嫂胆子这么小啊,我以为嫂嫂胆子大的很呢。时均今日身子是怎么不好的,嫂嫂难道不知道?” 何氏就着陈妈妈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心虚地道:“怎么不好的,我应该知道吗?” “嫂嫂不知道的话,只能说嫂嫂没有心了。” “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均生病,我也很心疼,你以为就只有你关心他吗?你别把我想的太坏了,都说继母不好当,外人就是这样误会我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你派人去霁园捣乱,要下人爬到时均亡母的衣冠冢上,对他亡母不敬,他才气得吐血昏迷的。” “他,他吐血昏迷了?”何氏有些惊讶。 唐宜不是刚从霁园逃跑吗?那个时候,他还能走动的,怎么这么快就吐血昏迷了? 这一定是他假装的,想要以此来糊弄过去他来过霁园的事实,转而要挟自己。 唐富蓁肯定是跟他一伙的,她现在表现得越气势汹汹,就说明她越是装腔作势,色厉内荏。 于是,她说话也就多了点底气。 “小妹,我不知道时均病的这么重,要不我们先过去看看他?” “不用你猫扑耗子假慈悲,是你派人往他心尖上捅刀,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 你要是过去,他看到你,可能病情都会变得更重。你还是先给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妹,你是听谁说的,那些人说得有失偏颇,我怀疑他们是故意挑拨我跟时均,还有跟你之间的关系。 我是派人搜查府里偷东西的贼人。有人看到他进了霁园,我就带人进去找。只是找得仔细了点,不知道被谁传成了我让人对姐姐的衣冠冢不敬,这是万万没有的事。 小妹,是谁跟你说的,你大可以把她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时均也是的,他也没亲眼看到过,就凭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也不来找我当面问问。气性这么大,居然气得吐血昏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要是真的有个好歹,旁人只会说是我这个当母亲的问题,但是,又有谁知道我心里多冤,又有多心疼呢?” 唐富蓁一脸戏谑地看着何氏,不由啧啧道:“没想到,嫂嫂的脸皮居然如此之厚。那些个被你带去搜查的人,不都被你藏起来了吗?要当面对质,你倒是把人叫出来啊。” “我哪里有把人藏起来,他们本就是我院子里的人,他们待在我的院子里也叫藏吗?你要是想让他们来,我这就让人把他们叫来。” 唐富蓁没说话。何氏就朝陈妈妈使了个眼色,陈妈妈就进去叫人了。 看着唐富蓁老神在在的神情,何氏觉得有些心慌,但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这些都是自己的人,她不担心他们会胡乱说话。但是为什么唐富蓁这么镇定呢? 很快,陈妈妈就把以李庞为首的那几个家丁带了过来。 来之前,陈妈妈已经交代过她们了,到了唐富蓁面前,要一口咬定,夫人只是让他们搜查霁园。是有在衣冠冢附近搜查过,但是绝没有对衣冠冢不敬。 他们的卖身契都在何氏身上。所以,就都按照何氏的要求说给唐富蓁听。 何氏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小妹,我没有骗你吧?他们几个就是正常的搜查,应该是时均误会了吧,时均是听谁说的,你把那个人也叫过来嘛。” “行,我把她叫过来,嫂嫂稍等啊。”唐富蓁跟丹心耳语了几句,丹心就领命而去了。 何氏不知道唐富蓁,要去找的人是谁,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嫂嫂,闲等着也无事,咱们来听听这个老婆子是怎么说的吧?”唐富蓁踢了踢她脚边的李妈妈。 “这是,这不是时均媳妇从娘家带来的那个什么妈妈吗?她有什么好说的?”何氏装作很奇怪。 “那就要看你们怎么说了。” 陆离过去,拿掉李妈妈嘴里的抹布。 李妈妈看向何氏的眼神充满怨毒,恶狠狠地道:“夫人,没想到我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吧。” 何氏强装镇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是你指使我去把大公子引到霁园。你再让婉柔小姐也到霁园去,想要设计让人误会,大公子跟婉柔小姐有染,好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见大公子没上当,您才叫人到处搜查大公子下落,并不是什么搜查偷东西的毛贼。还故意让人拿锤子准备把先夫人的衣冠冢给毁了。” 何氏脑袋嗡嗡的,她上去就给了李妈妈一脚:“你这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算哪根葱,别以为你说什么我们就会信什么!” “小妹,这个人是老大媳妇从外面带进来的,人心难测,谁知道她是受谁指使的,你不能相信她说的话。 对了,姜融人在哪,她怎么没过来?快把她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她带来的人是什么意思,居然敢污蔑我,是不是她指使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家宅不宁 唐富蓁淡淡地道:“融儿在照顾时均呢,怎么,她带过来的下人说的话,嫂嫂就不信了,万一她被人收买了,已经投靠旁人了呢?” 何氏越发觉得唐富蓁是没辙了在胡搅蛮缠:“什么叫被人收买了,小妹的意思就是被我收买了呗。凡事要讲证据啊,你总不能凭着这个贱婢的几句话就诬蔑上我吧。” 这个时候,地上的李妈妈用头抵着地面,挣扎着跪了起来,看向何氏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何夫人,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就是你许诺我,要帮我找回被卖的孙子,我才听从你的命令,可是你,用完我就卸磨杀驴,要把我也卖了,你可真是蛇蝎心肠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恶毒的人!” 何氏气疯了,她没想到,一个身份如此悲贱的人也敢这么辱骂她,这种人,就不该只是卖了她,而是当时就应该宰了她,还是她太仁慈了! 她冲上去想撕扯李妈妈,却被陈妈妈给拦住了:“夫人别动怒,为了这样的贱货伤身体不值得,让老奴来对付她就行了!” 何氏想想也是,自己是被气昏头了,对付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她亲自出马。 陈妈妈双手活动着筋骨,狞笑着走过来,打算给李妈妈一个难忘的教训。 谁知,她刚伸出手准备去薅李妈妈的头发,手腕就被唐富蓁捏住。转瞬之后,她的手腕处就传来专心的疼痛。 “啊!”她惨叫一声,瞬间就跪了下去。 “疼疼疼,姑太太放手啊,老奴哪里得罪您了?” 何氏刚放下去的心又揪了起来,急忙冲过来去想去掰唐富蓁的手,在快碰到唐富蓁的时候又把手缩了回去。 唐富蓁这个疯女人,敢这么对她的人,说不定也敢这么对她。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道:“你放开陈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唐富蓁盯着何氏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掌松开,陈妈妈哀嚎着捧着手腕,瘫倒在地。 “是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吧,居然把我伸到我面前来,我还以为她要行刺我呢。” 何氏气闷,看着唐富蓁一脸故意的样子,险些气得倒仰。 “她怎么敢行刺你,我只是叫她教训一下这个贱婢而已。小妹不会是故意要护着她吧?” “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也不容许别人把她给打死了,嫂嫂还是先歇歇,听她把话说完吧。” “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丞相府大放厥词,应该直接打死了事,免得别人也有样学样,空口白牙地就诬蔑起主人家来!” 何氏再也不想给李妈妈说话的机会了,越说下去,就对自己越不利,即便是没有证据,传出去也会被人非议。 “小妹,我要你把人交给我,不然,我们可以去衙门里评评理!” 唐富蓁一脸惊讶地看向何氏,忽然笑了起来:“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自投罗网的。” “唐富蓁,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口口声声都把错推在我身上,却没有半点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道歉,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善罢甘休。”唐富蓁是丝毫不惧。 “你是打得过我,还是有证据证明这人跟你无关?” 何氏一噎,愤愤道:“是,我是打不过你,难不成我们不是讲道理,还要动手?” “是你自己让人先动手的吧。” 何氏发现,自己是说也说不过她,就道:“既然你非要跟我抬杠,那我就去京兆尹,请衙门里的人给我们评评理吧。” 这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且冷厉的声音:“见什么官,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众人回头,见竟是唐富春。 场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下人们磕头请安,何氏也收敛了神色,换上一副端庄但是又略带委屈的神色。 “老爷。” 但是,她很快就看到了跟在唐富春身后的姜融跟何婉柔,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姜融终于出现了,原来是去找了老爷撑腰,但是,她以为老爷会站在她那一边吗,真是可笑。 何氏对姜融的愤怒,倒是让她暂时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何婉柔怎么跟姜融站在一起。 “老爷,您可算来了,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姜融带来的这个老妈子居然污我清白,破坏我和时均之间的感情,咱们丞相府,真是要被她们搅得不得安宁。” 唐富春来之前,是接到姜融来跟她哭诉,说何氏带人要破坏霁园里唐宜亡母的衣冠冢,气得唐宜吐血昏迷,要他替唐宜做主。 他才刚下朝回家,根本不知道何氏的计划,听到这个消息,简直觉得离谱。他一边安抚姜融,说其中可能有误会,他先过去看看,一边心里直骂何氏。 他觉得她还真做得出来。不过,她这是又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去破坏那个衣冠冢做什么,那可是唐宜的逆鳞,她是真唯恐天下不乱。 他眼看着这个儿子越来越有出息,还想着跟他缓和一下关系,让他能帮自己拉拢朝臣。但是何氏却只知道给他使绊子,她生的儿子又那么没用,只知道帮倒忙。 所以,他听到何氏这样说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家宅不宁,难道你这个当家主母没有责任吗?” 何氏愣住,一张脸顿时涨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在这么多晚辈和下人面前,居然这么给她没脸。 “老爷,是,妾身有责任,妾身愿意反省,但是这事是这个刁奴诬蔑啊,肯定是姜融指使的,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啊。不然,我这个当家主母,也当不了这个家了。” 姜融上前朝何氏行了个礼道:“母亲,我今日在外有事,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回来就只听时均身边的人说他母亲的衣冠冢被人毁了,他气得吐血昏迷。我都还没有见过这个李妈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还知道有误会,我只是带人去霁园搜查偷窃贼子,怎么就被人传成破坏姐姐的衣冠冢了?你找一个你身边的人污蔑我,难道不觉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能作证 姜融不急也不恼地道:“母亲说的对,我要是找我身边的人来污蔑你,确实太没有说服力。所以说,我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做这种事。” 何氏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也许你就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要是成功,你的目的就达到了,要是不成功,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死不承认。” “既然母亲怀疑我,我也不做无谓的解释,李妈妈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相信父亲也是不知道的吧。那不妨让李妈妈再说一遍,我倒要听听,她是如何污蔑母亲的?” 何氏脸一僵,拒绝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污了我的耳朵,你父亲才不要听这种贱人说的胡话呢。这种贱人就该拖下去打死。” “母亲要是清白的,又何惧她说什么呢?” “你别在这里煽风点火,谣言就不应该再让她传播。我说不准说就是不准说。 老爷,我带去搜查霁园的下人们都在这里,他们都能为我作证,我根本没有让人对姐姐的衣冠冢不敬。” 这时,那个跪在地上的管事李庞开口道:“老爷,小的也能为夫人做证,夫人只是让我们去追查贼人。我们搜查也是在先夫人的衣冠冢旁边搜查的,根本就没有碰过衣冠冢啊。我们是被冤枉的,夫人更是冤枉至极!” 姜融讶然道:“按照母亲的说法,母亲身边的下人说的话不也肯定是偏向母亲的,也做不得准呀。为什么就能让他们开口解释,而李妈妈不能呢?” “这些下人,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手下,他们是唐府的家生子,也是老爷的手下,我们不相信自己家的家生子,难道相信你从外面带来的这个老婆子?” “那母亲不是还说要去衙门里吗?难道上了公堂,也只允许一方说话,另一方不准说话吗?” 何氏有些心虚,她说去衙门,只不过是因为京兆尹是她娘家的兄弟,去了也会向着她的。 但是,她也不能直接说不允许姜融那边的人说话。 “母亲口口声声说李妈妈是外人,是不是在点我是外人呢?母亲要是把我当成外人的话,那行,我们确实不用在家里解决,那就去见官吧。我相信,衙门里的人也会让我的人说个清楚的。” 唐富春一听见官,心头又是火气:“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见官见官,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就是官!我是当朝丞相,要是连这点家务事还要去衙门里解决,你们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行了,清者自清,不惧谣言,夫人,你就让她说,我倒要听听,她是怎么污蔑你的。” 唐富春都开口了,何氏也阻拦不了,只是先开口道:“老爷,她说的话太过污秽,你可要先心里有个数,不要被她给骗了。” 唐富蓁坐在一边,像看唱戏似的看了许久,这时,才踹了李妈妈一脚道:“现在给你机会了,你倒是说啊。你这个时候要是还不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交代出来。你的下场会怎么样,你自己清楚。” 李妈妈心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唐富蓁答应给她找回孙子,保她一命,这就是她的最后机会了。她就是再害怕,也要说出来。 她心一横,又把何氏指使她诓骗何婉柔到霁园跟何婉柔独处的事说了一遍。 唐富春听的脸都黑了。他越听越觉得何氏真的能干得出来,她本来就在计划着把何婉柔许配给唐宜,只是他让何婉柔先作妾,何氏虽然答应了,但是肯定是不甘心的。 要是使这些歪门邪道,来让生米煮成熟饭,倒是她的作风。 姜融其实早就知道这事了,但是她还是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母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她的眼神在何氏跟何婉柔之间来回转移。 何婉柔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氏则直接否认道:“你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时均都已经娶妻了,我难道会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做妾,我又没疯。所以是这贱人在胡说。” 何氏觉得,姜融这个惊讶的样子,也不像作伪,觉得倒是可以拉拢一下。 “融儿,你要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我可以既往不咎,只处置这个李妈妈。我知道,她是你继母派来的人,与你也不是一条心的,也许是你继母故意让她这么做,来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的。” 但是这个时候,李妈妈又道:“老爷小姐,我有证据的。” 何氏脸色一白:“你能有什么证据?” 话一问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显得太着急了,便又找补了一句:“你说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 李妈妈道:“我是猪油蒙了心,太轻信人了。其他证据我没有,但是夫人要把我卖给人牙子是事实。老爷可以派人去查查那个人牙子。是夫人身边的陈妈妈把我带过去的。她要是心里没鬼的话,干嘛要把我给卖掉?” 何氏松了口气,她以为李妈妈有什么证据呢,原来只是这个。 那个人牙子跟她相熟,她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倒贴她卖这个老贱货,她没有理由会出卖自己。 谁料,唐富蓁却道:“你告诉我是哪里的人牙子,我有朋友跟这些人来往较密,可以帮着查一查。” 这下,何氏头皮一紧,唐富蓁参与的话,她可不敢保证,那个人牙子不会说出点什么来了。 只是,要把李妈妈给卖掉,跟她指使李妈妈去陷害唐宜,是两码事,即便唐富蓁真的查出什么来,也不能证明是她指使李妈妈去害唐宜。 她可以说李妈妈行为不端,犯了家规,她才要把她给发卖了的。 只是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让她心中一惊。 何婉柔开口了:“其实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也可以作证的。” 何氏心中一喜,她下意识就认为,何婉容是站在她这边的。 “哎呀,差点把婉柔给忘了,对呀,婉柔,你是当事人之一,你也可以作证的,你快告诉大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没有人诱骗你去霁园吧?” 谁料,何婉柔的回答却让她如遭雷击。 “姑姑,其实是有的,就是你身边的陈妈妈来找我,让我去霁园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礼 何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她瞪着眼睛看向何婉柔,下一刻,就冲过去钳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 “你说什么,婉柔,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你亲姑姑,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何婉柔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看起来可怜极了,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抽抽噎噎的,满含着委屈。 “姑姑,我没有说是你指使陈妈妈的呀,您都不问问陈妈妈,就认定我是在污蔑您吗?在您心里,陈妈妈比我说的话还可信吗?可是,陈妈妈确实来找过我,让我到霁园里来赏花,说姑姑也在里面等我。” 何氏表情一僵,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因为一时着急,而忽略了何婉柔话里的玄机。 她并没有因为何婉柔的这番话,而对何婉容的态度和善一些。反而,更加觉得是何婉柔故意在诈她。 她现在,因为自己的做贼心虚,对这个外甥女也是防备多过怜惜。 但是,何婉柔的话总算给了自己一个挽回的余地。 她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自己的额头道:“也是,是姑姑一时着急,因为这个老太婆大放厥词污蔑我,所以姑姑一时没转过弯来。” 她扭头看向陈妈妈:“陈妈妈,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妈妈也一时犯了难,她也没有料到,何婉柔竟然会出现来指证她。她还没来得及跟夫人商量该怎么来回答。 是说她没有去叫过何婉柔到霁园呢,还是说,夫人确实只是想让她到霁园赏花的。 但是,这个时候,大家又都看向她,她都没有时间好好想一想,怎么回答会更加妥当。 在她沉默的时候,唐富春突然沉声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陈妈妈一时紧张,脱口而出道:“不是的,老爷,是老奴震惊于婉柔小姐居然会编造一个没影的事情,老奴根本就没有去叫过她到霁园赏花。 夫人她一早就在追查屋里偷窃的贼人,哪里有时间找婉柔小姐赏花呢? 而且,这霁园是先夫人衣冠冢所在,夫人一向敬重先夫人,就是真的要带小姐去赏花,也不会是到霁园的。” 陈妈妈这话一出口,何氏自然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去接。她必须要跟陈妈妈一条心。 不然,她就得承认是陈妈妈说谎,那她自然能够摘出去,但是陈妈妈就是一颗弃子。 陈妈妈是她的得力助手,她不能没有她。 而且,她觉得陈妈妈这番话说的非常合理,让人寻不到一点错处。 何婉柔,既然今日站出来拉扯她的人,就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也就是跟她作对。那这个外甥女,她也是要好好敲打一番的。 于是,她就帮着陈妈妈说道:“是啊,我确实一早就在追查贼人了。婉柔,我并没有叫你去霁园赏花啊,陈妈妈一向听命于我,她没有我的授意,怎么会去找你呢? 是不是有人来传话,说是陈妈妈转达给你的,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何婉柔仍然拿着帕子,一边揩眼泪,一边抽泣。闻言,摇摇头道:“不是啊,姑姑,就是陈妈妈亲自来跟我说的,也是她亲自把我带到霁园里的。 等我在霁园里一个人待了好些时候,觉得不对劲想走的时候,却发现霁园的大门锁住了,我出不去。” 何氏面色顿时变得阴冷,死死地盯着何婉柔,半是警告,半是安抚道:“婉柔,这怎么可能呢?陈妈妈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她哪里来的时间去找你呢,你可不能胡说啊。 我知道,是之前陈妈妈说过你太娇气,要我对你严厉一点,你怀恨在心,所以这次就想让陈妈妈担点罪过,给她个教训。 可是,这是两码事,今天涉及到的可是跟姑姑的名誉也有关的事,你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不然,你爹娘知道了,也会狠狠的责罚你的。” 何婉柔心中冷笑,还想拿她爹娘来压她,她爹娘会不会护着她,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爹娘的心比她还大。他们只希望能借着她攀高枝,可不会不同意她给唐宜做妾。 她如今的做法,她爹娘肯定会支持的。 既然她姑姑要帮着她的下人也不帮她,那她也不会再顾念这虚伪的亲情。 她要让她姑姑付出代价! 就算不能让她自食恶果,也要让她伤筋动骨,这个陈妈妈,就是她给她的回礼。 于是,她露出一副惧怕的神色,楚楚可怜地道:“姑姑,我,我没有耍小孩子脾气,确实是陈妈妈亲自来找的我,我还在霁园里待了很久呢。这些来搜查霁园的人,也都看到我了的。姑姑要是不信,也可以问问他们。” 何婉柔指着李庞等人的。 李庞一愣,急忙看向何氏。 何氏见何婉柔居然一点也不上道,无视她的威胁,只能李庞旁使了个眼色,让他就按照自己刚才说的那样说。 但是,李庞却看不明白何氏这个眼色的意思。一时间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这个嘛,奴才,奴才当时心里只想着抓贼人,进霁园的时候,竟然没有留意到婉柔小姐到底在不在。”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虽然有心虚的成分在,但是到底也不能为何婉柔证明些什么。 何氏心中满意,又看向何婉柔,准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婉柔啊,你不要怕,有姑姑在,没有人会坏了你的名节的。 就算是有人暗地里使坏,把你引过去霁园,也不会是姑姑的人的。姑姑一定会帮你调查出到底是谁干的。 姑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老家伙干的,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她?会不会是你把李妈妈认成陈妈妈了?” 何氏这话带有极强的引导性,就差直说,让她指认李妈妈了。 姜融这时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何婉柔,她也不是很能信得过何婉柔。 只是刚才抢先何氏的人一步,去跟她说了几句,趁着她对她姑姑心怀恨意,让她站错出来指证。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冒着得罪她姑姑的风险。 没想到,何婉柔却十分坚决,一口就否认了她姑姑的暗示。 “姑姑,不是这个李妈妈,就是陈妈妈来叫我去的霁园。我从小时常来您这边玩耍,我又不是不认识陈妈妈。 就是她,姑姑,我话就说到这里了,您要是不相信,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陈妈妈最终的目的没达成,也算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她是姑姑心尖上的人,要是动了她,姑姑会难过的话,我可以不追究,我不想让姑姑难过。 只是,但愿姑姑以后不会被她欺骗,受她连累。只要姑姑安好,婉柔受点委屈也没关系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诡异至极 何婉柔这话说的通情达理,俨然一副为了讨得长辈欢心,甘愿自己受委屈的乖乖女模样。 但是,这话却把何氏拱的下不来台。何婉柔越知书达礼,就越显得她是那个固执己见,偏私不讲理的长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这话说的不是真的想让姑姑好,而是在跟大家显示姑姑有失偏颇。” 何婉柔微微闭了闭眼,一脸坚决地道:“姑姑如何想我,我都认了,我只是说了我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时,姜融开口道:“母亲倒也不用急着给婉柔妹妹扣上一顶忤逆长辈的大帽子。刚才是您自己说,我这边的人说的话不可信。婉柔是您自己的亲侄女,她说的话您也不信,您只信您身边的人说的,母亲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唐富蓁嗤笑一声:“是啊,好赖话都被你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必要站在这里当面对质呢?直接到衙门里评评理算了。” 何氏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颇有些六神无主,连自己的外甥女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局势对她确实很不利。 她隐隐意识到,自己要舍弃了陈妈妈才好。 咬死了是陈妈妈自己私自做主,去找何婉柔。并不是她的授意,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样的话,她就要失去一个左膀右臂了。 她还是舍不得。 唐富春心中对这个妻子越发不满,怒道:“夫人,你年纪这么大了,说话也要讲道理,才能让晚辈信服。我就这么听着,也觉得你身边这个陈妈妈很有问题。你切不可因为她伺候你这些年的情谊,伤了你和你亲外甥女的感情。孰轻孰重,你要懂得掂量。” 这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提点了,她要是在执迷不悟,唐富春也不介意直接出手。 相较于一个老仆妇,他还是觉得何婉柔的娘家对他更有用一些。 他也想不明白,何氏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何氏自然能听出她家老爷话里的意思,但是,她还是舍不得陈妈妈。 她想了想,就对唐富春道:“老爷,我自然明白您的意思。要论亲疏,肯定是婉柔与我更亲。但是,孩子年纪小,难免会骄纵任性,我也是想好好教导她,不让她行差踏错,铸成大错。 您再给我点时间,我还有个办法,能够让她说出实话。” “什么办法?” 何氏转头看向李庞道:“李庞,你给我去永安伯府送个信,让舅老爷舅夫人过来一趟,好好地看看他们的女儿说的什么胡话。” 她必须要让她弟弟弟媳过来,好好的劝说一下他们的女儿,让她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她不信,她弟弟弟媳还能跟这个死丫头一样糊涂。 唐富春没说话,算是认同她的决定。 李庞正要领命而去,却见唐富蓁的侍女丹心带着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 那老妇人朝着唐富春等人行礼,李庞看到她,就喊了一声:“姑妈,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个老妇人也是唐府的下人。她以前是照顾唐富春的。后来嫁给了府里一个管庄子的管事,出去帮着料理庄子上的事了。 她在唐富春面前还是有些脸面的,唐富春也念着她的好。她年纪大了之后,又被主家恩准回到府里来做些闲散事,实则是养老。 她这会儿过来,唐富春有些惊讶,李庞更是惊讶。 那个李妈抬手就打了李庞一个巴掌,怒道:“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你净做些混账事,让老爷夫人难做,我会过来替你求情吗?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畜生!” 李庞捂着脸委屈地道:“姑妈,我做什么混账事了,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你现在跟我装傻充愣了,那刚才怎么回来跟我说你爬到先夫人的衣冠冢上去撒野,你真是太放肆了!” 李庞如遭雷击,很想上前去捂住他姑妈的嘴巴:“姑妈,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我哪里有爬到先夫人的衣冠冢上撒野?” “你敢做还不敢承认,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李妈说着,就开始对李庞拳打脚踢。 李庞从小死了爹妈,一直是这个姑妈把他带大的,他也不敢还手,只能用双手捂着额头,四处逃窜,一边往何氏那边跑,一边大喊道:“夫人救命,我姑妈疯了,我没有跟她说过这种话,您快救救我!”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何氏连忙叫陈妈妈过去拦着,大声呵斥道:“李妈,你这是做什么,李庞他什么时候爬到先夫人的衣冠冢上了? 他今天一上午都跟在我身边,追查府里偷窃的贼子,哪里有空去找你说话呢?” 李妈看到何氏,就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住的地方离养德院不远,这个死小子中途到我那里讨过口茶喝,顺便跟我说了这事。衣冠冢可是大公子的逆鳞,我不知道他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哦,对了,他说是夫人让他这么做的。但是我觉得夫人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肯定是他自己误解了,才做出对先夫人如此大不敬的事来。所以,我就来替他请罪,免得他后悔也来不及。” 何氏瞳孔一缩,看着眼前的李妈,觉得事情的发展简直是诡异至极。 像唐富蓁,姜融,这次反而都没什么好的证据,反而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人,像何婉柔,像李庞的姑妈,居然都站出来,直指她的指令有问题。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她忍不住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确实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呢? 何婉柔本可以否认她去过霁园,她就一定要坚持说她去过,还是被陈妈妈给骗去的。好像就是非要跟自己作对。 这个李庞的姑母就更加离谱了。她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来就自曝她侄子对先夫人的衣冠冢大不敬,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李庞一脸欲哭无泪:“姑母,哪有到过你那里讨水喝?你老糊涂了吧,你这样说,可是要置我于死地的呀! 你快说实话呀,我根本就没有到你那里去过,也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爬到先夫人衣冠冢上的事。” 但是。他姑母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唐富春面前,叩头道:“老爷,是我这侄子不懂事,我这个做姑母的替他跟您和先夫人赔罪了,还请您饶他一命!” 说完,她又跪向姜融,叩头道:“少夫人息怒,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定会严加管教的,还请您和大公子网开一面!” 姜融也觉得甚是惊讶,李庞的姑母竟然会向着自己说话。 但是,她是唐富蓁的手下带来的,那肯定是唐富蓁使了什么手段,这样就说得通了。 她刚才陪着唐宜睡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出去找了何婉柔,丹心去找的李妈,她真的也才刚知晓。 她这样想着,就传来了唐富蓁的话音:“嫂嫂,这回可是你手下的姑母,都来说他有对时均母亲的衣冠冢不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发毒誓 何氏五官扭曲,强词夺理道:“这些人都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反正我没有让手下做这种事,我可以发誓。我要是这样指使过他们,我就不得好死。至于你们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 唐富蓁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竖起大拇指道:“嫂嫂,佩服佩服,发如此毒誓,真是有魄力。” 何氏话一出口,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发这种誓,真的没事吗? 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自己是无辜的,只有发这种毒誓,才能更让人相信。 “只是嫂嫂,现在都不讲证据了,而是靠发誓了是吧?那是不是婉柔发一个更毒的誓,就能证明她说的更加真实呢? 等时均醒了,也叫他发一个。” 唐富春的耐心终于耗完,他拂袖道:“够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处理到最后是一场闹剧。我看这伯爵府的人也不用去请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何氏,我问你,你到现在还是要固执己见吗?” 何氏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老爷还是让人去把我弟弟弟妹叫过来吧,毕竟事关婉柔的名节,不告诉他们总归是不好的。” “行,我让人去叫,只是即便人来了,他们作为局外人,又能给你什么帮助呢?倒是你,好好想想,他们来了你要说些什么? 他们的女儿,可是在咱们府上受了委屈,你这个当姑姑的,难辞其咎。更何况,现在种种证据都指向是你把你外甥女害成这样的。 现在,不管是唐宜姜融那边的人,还是你自己这边的人,通通都说跟你有关。 你又仅仅只靠一张嘴,所有的证据都不利于你。唐宜又因为这事伤了身子,搞不好陛下都会知晓。 我作为他的父亲,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你是我妻子,我也会秉公处理的。” 何氏的双手绞着帕子,迅速地权衡着利弊。她当了这么多年侯府的主母,自然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局势的人。 她寄希望于弟弟弟妹来了之后,能把婉柔给说通,能够把陈妈妈给摘出来。 但是,她也明白,何婉柔肯定不会改口说没有人来叫过她去霁园,这样她就等于打自己的脸了。 所以,她确实是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受了委屈。以她弟弟弟媳的性格,可能还会明里暗里地想要她补偿他们什么好处。 所以现在,她必须先把自己给摘干净,才可以试着去保一下陈妈妈。 于是,她开口道:“老爷,我知道,我身为当家主母,确实不该让这样的事发生,这府里的下人中,肯定有居心叵测之人,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 但是,我真的没有叫手下去破坏姐姐的衣冠冢,更别提引诱婉柔和时均去霁园,破坏他们的名声。 如果陈妈妈,还有这李庞,他们确实有问题,我一定不会姑息的,我一定会比罚别人罚的更狠!” “嫂嫂,证据确凿,你还要怎么调查,才能认定他们违背了你的命令,私下里做手脚,闹得唐家家宅不宁呢?” 何氏愤怒地看向唐富蓁:“那小妹说应该怎么处理呢?” “他们所做之事简直骇人听闻。一个对夫人的衣冠冢不敬,一个要坏了公子小姐们的名声,还有比这更恶毒的做法吗?自然是应该按照判主罪来处罚的。 但是,这个李庞,因为他姑姑明事理,站出来指认他,也算是救了他,可以从轻发落,打一顿撵到庄子里做事也可以。” 陈妈妈脸色苍白,瘫倒在地,把头磕得砰砰响:“饶命啊,老爷夫人饶命,姑太太饶命,奴婢没有对婉柔小姐做过那种事啊,请您们一定要明鉴啊!” 李庞也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个时候,他也算是明白了,他姑妈一来就打他骂他的良苦用心,原来真的会死啊! 他已经隐隐感受到,他姑妈要是不来这一遭,他也逃不过落得个叛主的名声。 他这才回忆起姑太太和大公子的手段来。他怎么就昏了头,敢去动先夫人的衣冠冢呢? 唐富蓁又指着旁边跪着的那几个去查抄霁园的下人道:“当然,他们也是叛主,应该与陈妈妈同罪。” 那些人如遭雷击,怎么又有他们的事了呢,刚才他们已经被打过一顿了呀? 他们也没有李庞那样的好姑妈啊! 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赶紧磕头求饶,有胆小的看主人们好像是认真的,吓得都快屁滚尿流了,痛哭流涕地道:“老爷,姑太太,饶命啊,都是夫人和二小姐叫我们这么做的。二小姐还叫我们拿锤子来,准备把先夫人的衣冠冢给砸了。但是,小的们不敢砸,她还想自己动手呢。” 人一紧张,什么真话都说出来了。 何氏跟唐宓齐齐变色。 何氏怒吼道:“住嘴,你们这是眼看着自己逃不过了,就想胡乱攀咬我,好让自己活命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敢攀咬我,我一定让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这赤裸裸的威胁,倒是让那些人都回过神来,不敢再扯到何氏,只是不断地磕头求饶。 唐富蓁凉凉地看向唐宓,直接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宝剑送了出去,架到她的脖子上。 “你行啊,心思够歹毒的。这算得上是弑父弑母了吧?” 唐宓吓得尖叫起来,但是,看到剑光的一刹那,她的叫声又戛然而止。 她抖着身子求饶道:“姑姑,别,别冲动,我,我绝对没有让他们做那种事啊。您不要相信他们啊,他们就是一群无赖!” “他们是无赖,那一开始你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能为你们作证。现在指认到你们头上了,就说他们是无赖了?” 唐富蓁说着,又把剑又递近了一分,直接在唐宓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伤口不深,却让唐宓吓得差点瘫倒在地,只是被唐富蓁一把揪住,不让她倒下。 唐宓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突然灵机一动,道:“小姑姑,我不想那样做的,都是那个陈妈妈指使我的!” 第一百三十章 几分真情 听了唐宓的话,看着唐富蓁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何氏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她连忙走到陈妈妈的面前,一脚踹到她的心口,恶狠狠道:“贱婢,原来真的是你!你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卑鄙无耻的事,亏我还一直相信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陈妈妈捂着心口翻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她的脸上显出极度的恐慌来,她意识到,自己的主子是真的要舍弃她了。 她不想死啊! 她明明是丞相夫人身边最得脸的管事妈妈,她比普通人家的当家主母过得还要尊荣,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是,她跟了何氏这么多年,身家性命都捏在何氏手里,也明白,此时要是像李庞那样再把何氏拉下水,只能死得更惨。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绝望之色更重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爬到何氏的脚边,拽住她的裙角哀求道:“夫人,是奴婢错了,求您看在奴婢多年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何氏痛心疾首道:“陈妈妈,你真是太糊涂了!” 唐富蓁拍拍手掌道:“好啊,总算逼出幕后一个黑心货。只是陈妈妈,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可有人指使你?” 唐富蓁意味深长地看向何氏,何氏连忙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指使的!” 陈妈妈也叩头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夫人完全不知情,也没有旁的人指使奴婢。奴婢是因为,因为心疼夫人为这个家日夜操劳,但是公子小姐们都不能为夫人分忧,就想着,想着让婉柔小姐嫁进府里,这样就能帮着夫人管理后宅庶务,夫人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至于先夫人的衣冠冢,我也就是一时冲动,当时带人到园子里去搜查了,看到先夫人的衣冠冢,大家都敬而远之,我就觉得气不过,死了的人倒是落得清闲,我家夫人那么辛苦却还落得各种埋怨,就让人爬上去解解气。” 陈妈妈说得动情,倒真有一副恰如其事的真实感。 唐富蓁啧啧叹息:“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仆啊,嫂嫂,没想到你身边竟有如此体恤你的忠仆,难怪你如此护着她。” 何氏勉强一笑,又踹了陈妈妈一脚,恶狠狠地道:“我要你体恤。你是什么东西,就替我委屈了,我为唐府操持,都是心甘情愿,为孩子们操心,都是做母亲的欣喜,哪里有过半分委屈!” “哎呀嫂嫂,你下手轻点儿啊,别把她给踢死了,不然,哪里还会有人心疼你。毕竟,这个府里,只有你在操劳,别人都不能为你分忧。” “小妹,你就别顺着这个贱婢的话调侃我了,是她心胸狭窄,自以为是,我们府里,哪个孩子是没出息的,大家都有好好为唐府的兴荣做努力。就是小妹,平时虽然独来独往了些,但是像今天这样的事,你也没有坐视不理,所以,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呢?” 姜融懒得再听她在那找补,看向唐富春行了个礼道:“既然已经抓到了在背后捣鬼的人,还请父亲母亲严惩,还我夫君还有婉柔妹妹一个公道!” 唐富春捋了捋胡子,目光在何氏、陈妈妈,还有唐富蓁、姜融脸上逡巡了一番,道:“堂堂宰辅之家,竟然出了此等心术不正,谋害主子,教唆主子的恶奴,今日要是不严惩,恐怕改天就有人敢直接对主子下手了。我觉得小妹说得对,就该以叛主罪来处罚。” 唐富春的话像一道惊雷,让那些跪伏在地,等待最后审判的奴仆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他们开始疯狂求饶,却被赶来的家丁把嘴巴给堵上,然后被反绑了起来。 有人都吓得尿了裤子。 其他下人们则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被夫人选中去霁园搜查,或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惹火上身,还有少数,是那几个要被杖毙的奴仆的亲眷好友,正在强忍着悲痛。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为他们求情。丞相的话,别说是在自己家,就是在整个朝堂,都是说一不二的。 可是,在丞相府,要杖毙人,还是很少见的,这一下就要杖毙近十人,怎能不让人胆寒? 有人上来想绑陈妈妈,何氏突然一把推开那人,冲到唐富春面前跪下:“老爷,陈妈妈服侍我多年,纵使有错,能不能饶她一命?” 唐富春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妻子:“你还有脸为她求情,你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一死都抵不了她的罪过!” 唐富蓁附和道:“嫂嫂,难道在你心里,时均跟婉柔被人设计诬蔑名节,时均母亲的衣冠冢差点被人毁了,都不如这个老毒妇服侍你几年的情意重要?” 何氏对这陈妈妈许是真有几分真情在,唐富蓁都如此讽刺她了,她还不肯放弃,她拽着唐富春的袍角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就这样死在杖下。老爷,您就看在我跟您夫妻多年的份上,饶了陈妈妈一命吧。” 姜融站出来道:“母亲只知可怜服侍你多年的陈妈妈,可曾可怜过那几个正当壮年,被陈妈妈教唆着去对先夫人衣冠冢不敬,如今只能以命相抵的仆人?他们又是多么无辜,您怎么就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替他们说过呢?” 姜融这话,让在场的仆人都对她另眼相看起来。那几个要被拉去杖毙的仆人满脸感激地看向她,被堵上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身子也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希望老爷能心软饶他们一命。 其他仆人,也在心里鄙夷何氏的举动,看清了她只把与她亲近的下人当人,其他为她效命的当狗的嘴脸。 暗暗下决心,以后得离这位夫人远一点,为她办事吃力不讨好,出事了也会被第一时间给推出去做替罪羊。 何氏自然也听出了姜融这话会让她失了在下人们心中的分量,但是,这个时候,她为陈妈妈忧心的心情占据了所有,只是呜呜地哭着为她求饶。 唐富春满脸失望地看向何氏,他甩开何氏的手怒道:“你要真舍不得你的这个好奴仆,我就把你跟她一起送回永安伯府去,让她陪着你过下半辈子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出掌家权 何氏的哭声戛然而止,送她回娘家?过下半辈子?这跟休了她有什么区别? 她还不被京都的贵妇圈笑死! 不,她不能为救陈妈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深吸口气,端正地朝唐富春行了个礼:“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偏袒身边的人,是她罪有应得,我不会再为她求情了,请老爷秉公处置就行。那些其他的帮手,也是被她连累的,请您从轻发落。要是您觉得不解气,那就罚我吧,我愿意以自己受罚,保他们的性命。” 姜融嗤笑一声,总算是悬崖勒马了是吧。不过能斩断何氏一条臂膀,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唐富春满脸嫌弃地道:“那你还不快起来,真是成何体统!” 唐宓过去扶起何氏,唐富春想了想,便道:“那就杖毙陈妈妈,以儆效尤。其余参与此事的,杖五十,撵到老家会稽郡去做事。” 李庞几个连忙跪地磕头感激不尽,只陈妈妈脸色灰败,像是被抽干了魂魄那样瘫软在地,嘴唇翕动着,发不出声音来。 何氏一脸痛心地看向陈妈妈:“陈妈妈,你放心地去吧,人总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这是你应得的。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拂的。” 陈妈妈忽然发出一阵耸人的笑声,看向何氏道:“人总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哈哈哈,人总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这是我应得的。夫人,老奴就先走一步了,您好自为之吧。” 何氏心中一慌,陈妈妈难道是要曝出她的什么秘密? 她眼神突然就变得狠厉,吩咐下人道:“打得狠一点,早点给她个痛快!” 她现在,只希望她能早点死,可千万,不要说出她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 陈妈妈被拉走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瞪着何氏,何氏总觉得那个眼神里带着怨毒和嘲讽,以至于陈妈妈死后的好几年里,她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这个眼神,让她不得安宁。 当下,唐富春并没有给她许多时间来品味这个眼神的含义,紧接着,他就对何氏跟唐宓也做了处罚。 “何氏,你御下不严,才导致此祸事,罚你于小佛堂为时均和其亡母抄经十日,为之祈福和赔罪。另外,你既然觉得后宅事务系于你一身,你倍感操劳的话,那就分一部分掌家权给时均媳妇,省得你的忠仆替你鸣不平。” 何氏顿觉晴天霹雳,她听着前面的处罚还算能接受,可是万万那没想到,老爷竟然要分了她的掌家权,还给了她最讨厌的姜融! 她婆母早逝,早早就掌家了,过惯了那种呼风唤雨的主母生活,连罗如沛嫁进来,她给她的掌家权也只有表面上一点点,罗如沛要做什么,还是得都经过她的同意。 要是给了姜融,她不知道,姜融会趁机蚕食她多少权力。 她突然有些后悔,把掌家权从罗如沛手里收回来了。罗如沛还好掌控一些呢。 她大权在握,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但是不是想着让何婉柔早点嫁给唐宜,好给她帮忙吗。 现在好了,何婉柔是再也不会答应嫁给唐宜了,甚至还成了仇人了。陈妈妈也被杖毙了,她身边能用的人越来越少,掌家权还被分出去一部分,局势真是越来越坏了。 “老爷,时均媳妇忙着照顾时均呢,她自己一开始就提过不想要掌家的,而且她也没有管过家,贸然赶鸭子上架,对丞相府也不好。我们后宅不能再出差错了。我身为母亲,虽然操劳点也是应该的,我会好好处理后宅事务的,您就别操心这个了吧。”何氏还想再挣扎一下。 唐富春沉默,其实,对于他来说,管家权给谁都无所谓。他只是想借机教训一下何氏,所以才说把管家权分一部分给姜融的。他觉得,再不给何氏点苦头吃,让她清醒清醒,丞相府的后宅,都没眼看了。 所以,他坚持道:“你最近要抄经,哪有时间掌家,还是交一部分给时均媳妇吧。她是长子媳妇,本就该协助婆母掌家,不会可以学,你应该教她,她做不好,再做打算。” 何氏见老爷坚持,也只能含泪应下。 姜融却道:“父亲,母亲说的没错,我是不懂掌家之道,我也要照顾时均,一心不能二用,二用容易出岔子。丞相府可不是小儿嬉闹的地方,这管家之事,还是能者居之吧。 至于父亲说的,母亲一个人管理有些太过操劳,那儿媳倒是有个主意,还是让二弟妹帮着母亲管,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唐富春没料到,姜融会这么建议,何氏更是没料到。 姜融跟罗如沛,不也不对付吗? 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不过,让罗如沛来协助她,可比让姜融来好多了,她刚还后悔从罗如沛手里收走了管家权呢。姜融这话,可正中她的下怀。 她赶紧点头道:“老爷,妾身觉得,阿融这个提议很有道理,如沛自从嫁进来,就一直在帮我管家,做的也挺好的。我是看她前阵子生病了想让她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收回她的掌家权的。现下她已经大好了,要不就让她来吧。让阿融好好照顾时均,我们俩为她保驾护航,怎么样?” 姜融道:“儿媳觉得甚妥。” 唐富春有些不解地看向姜融,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点头答应。 他此举,除了杀杀何氏的气焰,也是为了评一评姜融跟唐宜心中的怨气。既然姜融自己主动要把掌家权让出来,那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心里也不喜欢这个大儿媳。 “那就随你,你好好照顾时均,也是一样的功劳,缺什么就跟你母亲还有二弟妹讲,谁敢亏了尚贤院的份例,我一定重罚不饶!” 唐富蓁纠正道:“大哥,人家院子改名了,现在叫有乐院。” “什么有乐没乐的,叫尚贤院不是挺好?” 姜融就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孟子》中关于“君子有三乐”的解释。唐富春见是经典中言,也便随他去了。 这时,唐宓忍不住开口道:“父亲,我也还待字闺中,能不能也让我帮着母亲掌家,也算是学学主持中馈,以后到了婆家不至于露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为什么不能当王妃 姜融跟唐富蓁简直要被唐宓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唐富春上下打量着唐宓,忽然笑了起来:“你也想管家?” 唐宓忙点点头:“想,父亲,求您也给女儿个机会吧,女儿毕竟是丞相之女,虽然是庶出,但是也该学会主持中馈的。” “我是不是该把丞相之位也让给你来做?”唐富春突然发怒,指着唐宓的鼻子就骂道,“为了刚才那事儿,我杖毙了一个下人,杖责了一批下人。你母亲也被罚了抄经,敢情你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觉得与你无关是吗?” 唐宓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摇头:“没有,父亲,我,我也知道错了。” “我还没来得及罚你呢,你还敢张嘴就跟我要管家权?就你这样心思不正,胡作非为的样子,不管家已经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了,还敢让你管家? 我都不好意思,说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扫地出门?” 唐宓吓得跪到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父亲,我知道错了,可是那也是因为陈妈妈蛊惑我,说我这么做能够让母亲轻松一点,我也是心疼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家门啊!”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你先禁足一个月,跟你母亲一起抄经祈福。也该给你找个婆家了,省得你一天到晚瞎胡闹。何氏,你尽快给她相看几户人家,把名单拿给我看看,我给她挑一个。” 唐宓立刻拒绝道:“不行不行,您不能随便把我给嫁了,我还要参加上巳节的宫宴呢,我要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唐富春没想到,她竟然敢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真是反了你了,一个姑娘家,竟然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自己挑?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要把你爹我的脸都给丢尽吗?” 唐宓捂着脸呜呜地哭道:“我想选一个合心意的,难道是什么坏事吗,怎么就丢脸了呢?” “父母给你挑的难道会是什么不好的人家吗?你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是吗?何氏,你是怎么管教她的?” 唐富春又把怒火撒到何氏身上,何氏也觉得很冤枉,她也没想到,唐宓竟然会当着她爹的面说的这么直白。 真是个蠢的,她爹贵为丞相,哪里能容许晚辈这么顶撞他。想要找个和心意的人家,也要换一种说法啊。 她连忙过去拉起唐宓道:“傻孩子,你爹和我肯定会替你好好挑选一个合你心意的人的,你就放心吧。有母亲在呢,哪里需要你在你爹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你今天这样真的很不得体,还不快向你爹赔罪。” 唐宓扭着身子,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女儿知道错了,父亲恕罪。” 唐富春指着唐宓的鼻子道:“我知道你心里存着是什么心思,你想去宫里的上巳节宴会,是想找一个王孙公子嫁吧,我告诉你,能参加那种宴会的,都是真正的贵人,容不得你放肆。 你以为王孙公子是好嫁的,像你这样子的蠢货,即便是被人家看中了,娶回去,也会闹得人家家宅不宁,我们唐府还不一定会被你连累成什么样呢。” 唐宓虽然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是害怕的,但是她从小就被何氏给惯坏了,此时听得唐富春这么说她,竟也来了气,不服气地道:“您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哪里蠢了?我就是想嫁给王孙贵族又怎么了?其他人有配得上我的吗?为什么那个永乐侯府的姜凝就可以做齐王的正妃,我就不可以?” 唐富春其实心里也想过让自己的女儿成为齐王的女人,他还背地里跟何氏也商量过。 但是,聪明人绝不会如此直白的袒露自己的心事,他突然对这个女儿能够替他拉拢好齐王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下人们的面说出来,不是蠢又是什么呢?要让一个蠢货去齐王府,也许只能起到反作用。 看来,要不要助力她被齐王看上,他还得好好掂量一下。 “你真是蠢到家了,何氏,你给我好好看着她。找教养嬷嬷重新教她规矩,她要是改不回来,上巳节那天也让她在家里呆着,哪都不许去!” 姜融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原来唐宓竟是想做王妃。难怪平时说话都眼高于顶,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成熟在胸了呢。 而唐富春说这种话,虽然是斥责,但是好像也是有让她去做王妃的想法的。 她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侯爷老爹,这两人还真是一个德性啊,都想把自家女儿作为筹码,争权夺利,还说的冠冕堂皇,好像丝毫不在意名利似的。 可是,总有人甘愿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真的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这场戏唱到这里,姜融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得赶紧去看看唐宜的情况,于是就开口告辞。 唐富蓁也起身要走,唐富春嘱咐了姜融几句,要好好照顾唐宜的话,就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唐富蓁对姜融道:“我有几样药材给你带回去给时均用,你随我到我院里去一下。” 姜融就跟着唐富蓁走了。 这场闹剧就发生在养德院的门口,所以,唐富春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何氏叫过唐宓,让她跟自己一起去抄经。 刚想走,就看到何婉柔站在那里,何氏没好气地道:“你也跟着进来,待会你爹娘来了,我得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何婉柔摇了摇头道:“我就站在这里等我爹娘就好。” 何氏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还想着带她进去之后好好训斥一顿,发泄一下的,没想到,她连进她院子的门都不愿意了。 何氏哼了一声道:“随便你。” 就带着唐宓进去了。 好在过了没多久,永安伯府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现任的永安伯爷,也就是何氏的哥哥何瑞昌,还有妻子吴氏。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适可而止 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唐富春派人去请的她们,只说姑老爷夫人请他们过府商量一些事情,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所以,两人来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毕竟自家女儿也在唐府做客,过几日就要上巳节了,他们也想着来嘱咐何婉柔几句,让她去了要好好表现。 没想到,到了养德院门口,就只看到何婉柔一个人正在一棵树下站着,竟还在垂泪。 她母亲吴氏忙走上前去,有些疑惑地喊她:“婉柔,是你吗?真的是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怎么还哭了呢?” 她父亲沉着脸走过来问道:“怎么在你姑父姑母的家门口哭成这样,成何体统,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她们生气了?” 何婉柔看到爹娘,眼泪更是刷刷地流,她一头扑进她娘的怀里,抽泣着道:“母亲父亲,你们总算来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婉柔,你到底是怎么了,快告诉娘,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娘啊!” 何婉柔就抽抽嗒嗒地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她爹娘说了一下,着重讲了她姑姑身边的下人来叫她去霁园赏花,然后她被锁在霁园里很久,后来她姑母就带着人来搜查唐宜的下落,说是有人检举他们两个在那里私相授受的事。 说完之后,她更是眼泪直流:“娘,根本就是有人陷害我,我从没跟大表哥有什么私情。” 何瑞昌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女儿所说的话。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说是你姑姑她,她派人引诱你去霁园,然后再故意来撞破你们的?” “女儿也不敢相信,女儿一直把姑姑当成跟爹娘一样爱护女儿的人来看待。她的人来叫女儿,女儿自然没有不应的。没想到,姑姑却亲自来找人,我说没有,她都不相信。 最后是没有找到大表哥才作罢的,可是,她还是跟女儿说了好一些怀疑的话,就好像没有找到也并不代表这件事不是真的。女儿心里难过,所以才在这里等爹娘来的。” 何婉柔的母亲先沉了脸,她平时对这个小姑子一向伏低做小,那是因为她嫁的比她好,自家要靠着她,但是其实心里早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她仗着自己是丞相夫人,对自己这个嫂嫂都不怎么尊重。她是早就心里有气的。 这次事关女儿的清白,她再也忍不住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她没好气地对丈夫道:“你一向都说你妹妹对婉柔最好,把她当成亲女儿看,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亲生女儿的? 即便是真的看到女儿行差踏错,跟人私相授受,也该瞒着才对,哪有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到处宣扬的,这是生怕咱们女儿的名节没被毁啊。 老爷,她这次不年不节的叫婉柔过来玩,原来是没安好心,您可千万就不能这么算了。不然,他们都觉得我们永安伯府好欺负呢。” 何瑞昌喝止道:“好了,先别在这里闹了,被下人们看到像什么样子,还以为我们两家发生什么龃龉了呢。 小妹她没理由会这么做啊,我们先见了她,听听她怎么说再定夺。” 何氏也派了人在门口守着的,看到伯爷夫妇来了,连忙跑进去报信。 何氏听到哥哥嫂子来了,他们看到了何婉柔在门口垂泪,就对那个报信的丫鬟颇有不满。 “你就不能在二门守着,早点来禀告我,让我早点出去,这会儿被他们看到何婉柔在哭,不定怎么想呢。 这丫鬟叫丁香,是何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平时都是听陈妈妈差遣的。陈妈妈被杖毙了,她的两个大丫鬟去给陈妈妈收尸了,身边一时没有得用的人,就叫了这个二等丫鬟去。 丁香见夫人生气自己办事不利,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吓得战战兢兢,不住地求饶。 她是亲眼看到夫人为陈妈妈各种求情,但是却对旁的下人不屑一顾的。 她生怕自己成为夫人失去陈妈妈之后泄愤的羔羊,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何氏见她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没来由的心烦,呵斥了一句“以后做事过过脑子”,就起身出去了。 唐宓也想跟出去,却被何氏拦了下来。 “你自己去房间里抄经,就别去你父亲面前找骂了。” 在这件事上,她本来对这个女儿也是多有不满,可以说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撺掇的。 而且叫下人去破坏衣冠冢也是她的主意。现在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担着,而她只是年纪小,没有被自己管教好而已。 但是,她现在身边得用的人越来越少了,而她又指望唐宓能在上巳节宴会上得到齐王的青睐,所以就不能跟她撕破脸皮,还得好好劝慰着。 唐宓闻言嘟着嘴,想到她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她也不想去了。不然,她也想看看何婉柔被她爹娘责骂的样子。 没有做实她跟唐宜的私相授受,还害得自己要抄经,她可是气闷了好一会儿了。 不过,她觉得何氏还是太谨慎了,何婉柔的爹娘看到何婉柔在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晚辈忤逆了长辈,被长辈责骂几句,还是她有理了? 她就对何氏道:“母亲,那我就留在这里,不过,您也不要太担忧。舅舅舅母肯定是站在您这边的,他们一定会好好地责罚何婉柔的。 那个小蹄子居然让你损失了陈妈妈这个左膀右臂,还被父亲的责备,失了一部分的管家权。 您在府里地位受到威胁,对他们又没有好处,他们不会像何婉柔那样,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的。” 何氏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才何婉柔不愿意进来,要站在门口站着,她也没有拦着。 这个小贱蹄子,还想在她爹娘面前唱苦肉计,让她爹娘跟自己产生隔阂吗,也太有心计了吧。 这样的人,让她嫁给唐宜,帮自己管理唐府的后宅,还真不一定能和自己一条心呢。 她的心思转的飞快,既然这样,她的亲事她也得好好地干涉干涉。想要嫁到比丞相府更好的门第,就别做梦了。 她这样想着,就走到了院子门口,只见唐富春已经先她一步在那边了,他正带着何婉柔父子三个往里走。 唐富春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何瑞昌夫妻两个一时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抱怨什么,只是讪讪地跟他打了招呼。 唐富春瞥了一眼正小声啜泣的何婉柔,心里清楚,她应该跟她爹娘诉过苦了。 他心中也暗恼这个丫头居然如此不懂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在这里不依不饶。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待会儿她的爹娘也还是要咄咄逼人,他也懒得再好生劝慰了。 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才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阳奉阴违 他们往里走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何氏,何氏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朝着她大哥大嫂迎了上去。 “大哥大嫂,你们来啦。老爷是要带他们进屋坐吗?” 唐富春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做什么去了,还让大哥大嫂跟婉柔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是我的不是,刚刚不是有一批下人受了罚吗,我正在给其他下人训话呢,好让他们各司其职,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大哥大嫂,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 何瑞昌夫妇当着唐富春的面,也不敢说什么,笑着说没事。 何氏不动声色地走到何婉柔旁边,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婉柔啊,现在你爹娘也来了,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是姑姑对不起你,姑姑待会儿亲自跟你爹娘赔罪。 你伤心,姑姑心里也不好受,刚才姑姑也哭了一回呢。要是姑姑能做些什么让你开心点的,你尽管说出来。” 何婉柔从何氏手里把手抽了回来,垂着眸道:“姑姑言重了,是婉柔不懂事,婉柔不要紧的。” 何瑞昌见状,忙笑着道:“妹妹,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都是自家人,也没有什么对不对得住的。你平日里为她操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待会让她给你赔个不是,早点把这件事揭过去才好。” 吴氏在一旁听得牙痒痒,还让女儿给她赔罪,这世上有这么颠倒黑白的事吗?自己嫁的男人怎么这么窝囊,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她紧紧握住女儿的另一只手,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为女儿讨回公道才好。 何氏看到何婉柔,把她的手从自己手里抽回去,心里顿时很不高兴。 但是听到她哥哥的话,又稍稍放心了些。她娘家还是她哥哥说了算的,只要她跟自己一条心,何婉柔就翻不出什么大浪。 进到客厅里,下人把门关上就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他们几个人。 唐富春大手一挥:“大哥大嫂不必拘礼,大家都坐吧,婉柔,你也坐。” 等唐富春坐下,其他人才慢慢地坐下。 何瑞昌虽然有伯爵爵位,但是他是平庸之辈,家里的后辈也是没出息的,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妹夫的面子来过他的安稳日子的。 旁人看在唐丞相的面子上,也不敢欺负他,反而对他多有恭维,他是万万不敢对他的妹夫妹妹有什么不恭敬的。 即便是自己女儿在唐府受了委屈,他也不会跟他们翻脸的。 别说只是差点被毁了清白,就是真的被毁了清白,他也只会好声好气地从他妹夫这儿要点好处,不敢真的怎么样。反正在他心里,女儿本来就是用来给他换好处的。 但是,他的妻子吴氏,一个妇道人家,就对唐富春在朝中的翻云覆雨,没有太大的认知,她以为自己家的所有尊荣,都是因为祖上挣下来的那个爵位。 所以,坐定之后,她见自己丈夫,还是跟他妹夫妹妹乐呵呵地说些闲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几次朝丈夫使眼色,甚至还偷偷地用脚踢了踢她丈夫,但是何瑞昌都装作不知。 她就只能自己开口了。 “那个,妹妹妹夫,我家婉柔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才在门口哭的很厉害。要是她做错了,我和她爹要替她赔罪的。” 何氏看着自己这个嫂嫂一眼,知道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是心里有气,便道:“大嫂,想必婉柔她刚才也跟你们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你不用再试探什么了。 她有没有做错,想必你心中自有衡量。或者说,她只跟你们说了她自己的委屈,没有说过我也被我手下那个刁奴害得很惨。” 吴氏被何氏怼了一下,顿时有些泄气,她虽然心疼女儿,对何氏不服气。 但是,她一直以来伏低做小惯了,也不敢太过放肆。 她看向女儿:“什么刁奴?” 何瑞昌也看过来,问道:“婉柔,你把话说清楚。不要尽捡些自己的委屈来说,抹杀你姑母为你的良苦用心。你要是隐瞒了重点,爹定不会饶你。” 何婉柔的手紧紧地攥成拳,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她垂着眸道:“女儿不敢隐瞒父亲母亲,那个把女儿骗去霁园的陈妈妈被姑父下令杖毙了,这事我也是告诉过你们的。” 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何瑞昌轻咳一声,看向自己的妹妹道:“妹妹,这个陈妈妈是你从伯爵府带出去的那个?” 何氏点点头,一脸愤恨地道:“她伺候了我几十年,哪里知晓她竟然会有这种心思,我真是气恼极了,又惭愧极了,是我对不住婉柔。婉柔她即便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有什么好恨你的,你也是受害者啊。婉柔,既然这一切事情都是那个陈妈妈自作主张,她既然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就不该再迁怒于你姑姑。 你看你姑姑多自责,她心里已经很糟心了,还一直记挂着你的感受,你快过去跟她道个歉,你们姑侄两个不该因为这样一个仆人产生嫌隙。” 何婉柔坐在那里没动,何瑞昌正要发火,就听得吴氏道:“妹妹,这件事虽说没有发生最坏的后果。但是,万一要是发生了呢,那婉柔怎么办?我到现在心里还是怦怦直跳。万一以后还有歹人要陷害婉柔呢? 就是这次,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对婉柔的名声也不好。虽说事情是那个陈妈妈设计的,但是,要是妹妹,你不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处搜人,也许事情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知道。 以后婉柔都不知道能不能嫁得出去,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何瑞昌连忙拽了拽妻子的胳膊道:“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怪到妹妹的头上呢,谁家没有几个糟心的奴仆?” “但是,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去搜呢?她就不会猜想到是有人陷害婉柔的吗?要是真的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处待着,难道要婉柔给唐宜做妾?” 何氏冷冷地看着吴氏,她早就看出她这个嫂子对她也是阳奉阴违,这下总算露出马脚了,这事虽然让她失去了陈妈妈,但是也认清了有些人的真实嘴脸。 她算什么东西,都敢当众指责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庶子上心 “大嫂,你误会我了。实在是那个时候,这件事情在府里已经传遍了,我只有让下人们把霁园搜的仔细一点,才能够堵住悠悠众口。 如果真的搜到了,我不可能会让婉柔做妾的,一定不会亏待婉柔的。 但是我相信,婉柔,还有我家老大,两个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事实证明,那些做手脚的人,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陈妈妈都已经被杖毙了,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我家老爷也告诫府里的下人,不准往外传一个字。” 唐富春这时也发话了:“大哥大嫂放心,我会让人好好整顿一番府里的下人,把那些居心叵测的都给处置了。婉柔的事不会传出去的,要是你们还是担心会影响婉柔的亲事,那她的亲事就包在我和她姑姑身上好了。” 这话正合何氏的心意,她连忙点头道:“对,让我来替婉柔选一个好人家。” 何瑞昌显得很高兴:“有妹妹和妹夫这句话,我们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我说婉柔她娘啊,有丞相府在,咱们婉柔,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吴氏得了唐富春夫妇这个保证,倒没有像她丈夫那么乐观。按理说,丞相府帮她女儿操办婚事,她应该高兴才是。她以前也确实存着这个心。但是,今天的事发生后,她却觉得何氏不会那么好心了。 婉柔忤逆了她,刚才她也为了维护女儿而对何氏言辞不善,她不相信,何氏会是这么大度的人。 要是婉柔跟唐宜的事,就是何氏指使的呢,那她不是就想把婉柔推进火坑?目的没达成,她心里应该恼羞成怒了,哪里还会真心替婉柔谋个好亲事,不故意使坏给她找个不好的婆家就是万幸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打了个寒蝉,她觉得,何氏提出这个条件,就是为了拿捏住她女儿,故意使坏的,她不能相信她! 再说了,女儿跟她说过,陛下的几位皇子正值青春年少,她想进皇室当王妃,她怎么能让何氏随便给她找个寻常人家嫁了呢。 正好这时,女儿也正看向了她,用一种哀求的眼神想让她帮忙拒绝了何氏的提议。 于是,吴氏便道:“多谢妹妹妹夫好意,不过我就婉柔这一个女儿,她的亲事,我还是想自己亲自给她挑选的,要是挑好了人家男方不愿意,再来请妹妹妹夫帮忙吧。不过我想,京城众人都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会给面子的不用你们去说应该都会给面子。 所以,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岔子。妹妹家还有唐宥唐宓都没嫁人,你顾着她们就好,怎好让你太过操劳。” 何氏也没有强行要吴氏把何婉柔的亲事交给她选择的意思,闻言便点头道:“行,那大嫂有需要就找我,千万别客气。到时候选定了哪几家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替你们把把关。” 何瑞昌连忙应下:“好好,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会尽快告诉你,不能让婉柔盲婚哑嫁。” 何氏便放下心,只要让她知道哥嫂想把婉柔嫁给谁,能不能让它成,还是得自己这位丞相夫人说了算。 商量好这件事,何瑞昌又舔着脸对唐富春道:“妹夫,我家小女的事已经妥当,我还想麻烦你一下,关于我家次子怀吉进户部历练的事。” 这件事他上个月就跟唐富春提过了,唐富春说他记着,等春闱过后与新科进士一起安排。 现在春闱还剩一个月,他得再催催了。 唐富春捋着胡子道:“不要急,这事我记着呢,左右春闱还有一个月呢,等殿试放榜,保准给你安排进去。现在,你要是急的话,就叫怀吉先跟着他二表哥到户部去熟悉熟悉。” 何怀吉的二表哥就是唐宣。 “好,好,我就等着妹夫这句话了,阿宣就在户部,让怀吉先过去干点活熟悉熟悉最好,不知道阿宣在家吗,我去与他说一声。” 何瑞昌说这事的时候,吴氏的脸色很不好,那个何怀吉,是何瑞昌一个得宠的姨娘所出地庶子,自家丈夫对一个庶子居然这么上心,自家女儿差点被人坏了名声都没什么要紧的样子,敢情是为了庶子的事要求到人家,难道不敢说一句重话。 她觉得十分憋屈,就想早点回去同她生的大儿子怀铭好好交代一番,要他加倍努力,不要被那个何怀吉抢了父亲的宠爱。只是她的怀铭,当初是被安排进了礼部办差,跟唐宣不在一处,倒是让那个庶子跟何氏的儿子走得更近。 她觉得这样下去,那个何怀吉的娘吹吹枕边风,自家儿子的爵位都要岌岌可危了。 她想了想,便也厚着脸皮道:“那个,妹夫妹妹,我家怀铭在礼部干的还不错,你看看,要不把他调到户部给阿宣打下手好了,总要比怀吉什么都不懂的能干一些。” 何氏简直要气笑了,敢情吴氏还有求于自己呢,就这还敢得罪她?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休怪我羞辱你一番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哎呦嫂子,怀铭不是在礼部干得好好的嘛,只比阿宣低半级,前途无量啊,让他转到户部来给阿宣打下手,不是委屈他了?” 吴氏局促地道:“哪里,礼部是个清水衙门,能有什么前途,就算跟阿宣平级,这地位也远远不如阿宣。” “嫂子可别说这话,说的好像在户部当差的人就能捞多少油水似的,到时候传出去,户部的官员还不都得被参一本啊。” 吴氏吓得脸色一白,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户部当差的自然也是兢兢业业为陛下办差,大公无私,两袖清风。就是处理的实务多一点,人能得到更多的历练。” 她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朝廷的衙门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妄加评论的,还挑三拣四,以为你儿子多能耐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别把咱们家其他人给祸害了。” 吴氏被丈夫这一通骂,觉得脸上臊得慌,她心中那个气啊,别把其他人给祸害了,就那么紧张那个小娘养的? 但是,为了儿子,她也忍了。 “老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咱们怀铭是嫡长子,让他在礼部,怀吉在更有前途的户部,总归是不好吧?刚好妹夫也在,您就求他帮帮忙,让怀铭去户部,怀吉去礼部吧?” 何氏道:“嫂子,那也不一定吧,我家老大之前就在礼部,你看他现在不就高升了吗,谁说礼部不好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挪用公款 吴氏尴尬一笑:“时均那不是个意外嘛,,谁能跟他相比啊。” “怎么不能比了,你只要舍得把儿子送到外邦去历练,在礼部也很快就能有出头之日。” 吴氏脸色一变,这她哪舍得啊,这个何氏,就是故意调侃她。不想帮忙就算了,还想撺掇着她丈夫把他儿子送出去! 她忍不住挤兑何氏道:“那我是舍不得的,孩子没出息点就没出息点好了,哪像妹妹这么有胆识,能把先头娘子生的孩子送出去做质子。” 何氏气得脸色涨红:“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亏待时均吗?这是我家老爷的安排,你推到我身上做什么。要是我,我宁愿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也舍不得让时均去!” 唐富春轻咳一声,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愠怒:“什么我的安排,这分明是陛下的旨意。” 何瑞昌吓得脸色发白,要不是当着妹妹妹夫的面,他都想扇吴氏一巴掌了。今天她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说的每一句都能惹得妹妹妹夫不高兴。惹得他们不高兴,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吴氏,你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给我待在府里不要乱走动,你也不用管家了,让怀吉娘来管好了。” 吴氏终于意识到自家丈夫动真气了,听到要收了她的管家权,她吓得赶紧求饶:“老爷,我知错了,妹妹妹夫,都是我口不择言,我头发长见识短,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再不说了。” 何氏听到她哥提起收吴氏的管家权,一时又想起自己也被自家老爷收走的一部分管家权,心情彻底坏了下去。 她也没什么兴致同吴氏抬杠了,只懒懒地道:“行了,嫂子,你旁的也别多想了,先替婉柔找个好人家是正经,我家老爷还有公务要忙,就不多留你们了。大哥,怀吉的事,我会让阿宣去办的,你就等我消息把,这是小事,也用不着我家老爷出手。” “是是是,那我就等妹妹的消息,那孩子还算听话的,让阿宣好好带带他,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起身告辞,唐富春只点了点头表示致意,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以他的身份,确实不用亲自送他们出门。何氏起身,把人送到门口,正好迎面碰上唐宣走了进来。 何瑞昌看到他,眼睛一亮:“嘿,大外甥,还以为见不到你呢,这不巧了吗。” 唐宣脸色不是很好,看到他大舅,也没在意,就拱手行了个礼:“大舅,舅母。” “唉,好外甥,舅舅有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唐宣的眉头微微皱起,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何瑞昌并且察觉,一脸讨好地握住唐宣的手臂道:“是这样的,我想让你二表弟怀吉进户部到你手底下做事,你父亲说,等春闱后再给他安排职务。我想着,你能不能先带着他在户部熟悉熟悉,派点活给他干干?” 唐宣拒绝道:“舅舅,既然我爹说了等春闱后,那就等春闱后吧,免得有人说闲话。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户部有我在,二表弟只去享清福就好,你还要他干什么活?” “也是。”何瑞昌乐呵呵道,“只是舅舅也是希望他有出息些嘛,不是去混日子的。你知道的,我们永安伯府这一辈没什么有出息的子弟,你大表弟在礼部干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成气候,眼看着也指望不上了。舅舅就想着你拉拔拉拔你二表弟,也好振兴永安伯府的门楣啊。” “知道了,那舅舅就等我消息吧。” “好好,要不要跟舅舅去喝一杯啊,舅舅新得了几坛子梨花白,那滋味,真是美。” “我这几天有公务要忙没空,舅舅自去喝吧。”说完,唐宣自顾自走了。 何瑞昌仍不觉得有什么,还在他身边喊道:“那舅舅差人给你送来啊。” 唐宣没有回应,继续往里走。 何瑞昌摸了摸鼻子,对站在一边的何氏道:“妹妹,那我就先走了,怀吉和婉柔的事,到时候都要你帮着多操心了。” 何氏刚才感觉到儿子情绪不太对,便匆匆朝哥哥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哥,那你们先回吧。” 把何瑞昌夫妇送走,她就赶紧回房,去跟儿子说话去了。 何瑞昌走出唐府大门,上了自家马车,心情好得还哼起了小曲儿,却没发现,身旁的妻子和女儿神色都很怪异。 刚才何瑞昌在跟唐宣说话的时候,提到何怀吉,说是要他振兴永安伯府的门楣,让一个庶子振兴门楣,那把长子置于什么位置呢? 母女俩都深深地担忧起伯爵府将来的袭爵问题。照这样下去,何怀吉真的抢了她儿子,她大哥的世子之位也是早晚的事。 摊上这么个宠妾灭妻的丈夫,爹,看来,她们要尽早谋划,把那个何怀吉母子给除去才行! 何婉柔心中更是憋闷,她今日一天的遭遇可谓是跌宕起伏,她从一个还算高傲的千金大小姐,认识到了亲人对她的算计,把她当筹码的凉薄,还有岌岌可危的前途。 她算是成长了,也清醒了,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想要什么,必须靠自己去争取。必要时,那些所谓的亲戚,该舍弃的就不要心存仁慈。 反正,也是他们不仁在先。 上巳节的宫宴,就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那边厢,何氏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自家老爷在训斥儿子的声音。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公家的钱你都敢挪用,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你三天期限,要是补不上亏空,我就把你放到外边去做官!” 何氏心头一紧,把她儿子外放出去,那怎么行! 她刚想进去劝说,就见侍女来报,说灵栖寺的释信大师来信了。 她心头一喜,肯定是姜融的那笔嫁妆钱给转出来了,儿子有救了! 她拿过信,没有拆开看,直接走了进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宣儿一回来就惹你生气了吗?” 唐富春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指着何氏就道:“你生的好儿子,挪用了户部修江南河道的银钱,两万多两啊,简直是狗胆包天,还瞒着我,到今天瞒不住了,户部侍郎才偷偷告诉我的。 幸亏户部侍郎是我的人,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看这个丞相府,也总有一天会被你给毁了!” 唐宣脸上怯生生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很欠揍。 “爹,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补上的,不会让您为难的。” “五天后就要拨款了,你要是能补得上,还能拖到今天?” 唐宣就看向何氏道:“娘,您说帮我想办法的,还没成功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晴天霹雳 唐富春也看向何氏,要是他没记错,姜融的嫁妆不是拿回来了吗。 永乐侯的差事,他都已经替他官复原职了。 何氏连忙扬起手中的信道:“娘办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是灵栖寺的释信大师来的信,肯定是事情已经办妥了,也许这信封里就有银票也说不定呢。” 唐宣眼睛一亮,冲上来就抢过何氏手里的信封道:“真的吗娘,还是娘厉害,我来拆!” 唐宣兴冲冲地把信封拆开,先看了看里面有没有银票,见没有银票,就有些失望道:“没有银票啊。” 合适气得锤了他一下道:“傻小子,还能真的放银票进去啊,好几万两呢,这么放着,谁能放心的下,肯定是要亲自给我的啊。” “好吧,那让我看看信里写了些什么。”唐宣开始念信件上的字。 “唐夫人,您要给庙里佛像镀金的事,被主持释通大师得知,他说这是他上任以来遇到的第一件重金祈福的法事。 此事由他全权接管,他会亲自在祈福仪式上,为您和家人诵经祈福。只是您拿过来的两万两银子,我没有办法再为您拿回回扣,我很抱歉,爱莫能助,望您知悉。” 唐宣越读脸色越沉,读到最后,他跳起脚来,慌里慌张道:“娘,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好消息吗?他说这银子是没办法拿回来了啊!” 何氏也宛如遭受晴天霹雳,一把夺过唐宣手里的信件重新看了一遍,然后一脸呆滞地喃喃自语:“不,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什么新来的主持,他瞎掺和什么!” 唐富春气得眼前发黑,他抬手就给了何氏一个巴掌。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不确保万无一失,你怎么敢把这么多钱送出去?” 何氏被打得尖叫一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丈夫。 “老爷,你居然打我,我们几十年的夫妻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不打你,你就不能清醒,你瞧瞧你,最近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有一件像样的事情吗?这可是两万两银子,你就这么打水漂了?要是办不好,你当时说出来啊,我自己去办也不会这样,要你有什么用!” 何氏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那个老主持在的时候都不管事的,都是交给释信大师的,我跟他合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纰漏,谁知道那个新来的会插手这事。” 唐宣眼里浮现出癫狂之色,他一把抓住他娘的手道:“娘,这银子可不能就这么被他们寺庙给吞走了,这是儿子的救命钱呀。这天底下没有不爱财的人,您去见见这个释通大师吧。不,我陪您去! 就算以前不相识,我们去拜访他不就认识了,我不相信,他不会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把这些银子全给昧走。 我爹可是当朝丞相,他要是这么不识抬举,那他这个主持也做不长。” 何氏赶紧点点头:“好,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嗯,实在不行,我们就说不捐了,他总不能说什么了吧?” 唐富春道:“等一下,你们说的那个灵栖寺的新主持是叫释通?” “是啊,释信大师的信里就是这么说的,说他是从江南的灵壁寺过来的。” “灵壁寺,”唐富春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月前上朝的时候,礼部的官员上奏,说灵栖寺的主持圆寂了,请陛下重新任命一个主持的事。 说老主持圆寂前向陛下推荐了他的师弟,就是这个释通大师。 “这个释通大师,我听说过他的名头,他在江南弘扬佛法,法理精深,慈悲为怀,十分有名。 陛下好像当场就下了旨意,特地派人去江南请的他。这样的人,可能很难说的动加入哪个阵营?” 唐宣不解地道:“爹,这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难道还真的能超脱世俗,视金钱如粪土?要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到京城来当这个主持,待在江南隐居不是更好?” “你知道什么,我之前耳闻,陛下请了他许多次,到京城做皇觉寺的主持,他都婉拒了。皇觉寺可要比灵栖寺地位还要高的多。怕就怕他根本不是为了名利来的,而只是为了告慰他圆寂的师兄的。” “那要是拿不回来,我们就说不捐了,他总不能强行把我们的银子给扣下吧?” “对呀,娘,我们就应该去把银子给拿回来。反正姜融都已经是我们家的媳妇了。 我们就算把她的嫁妆给用掉了,只要我们不声张,还有谁会知道呢?她娘家那些货色,之前都警告过他们了,谅他们也不敢再声张了。” 不料,唐丞相却何止道:“胡闹,把银子拿回来,释通大师那里肯定会留下很不好的印象,不知道他跟陛下的关系怎么样,万一他在陛下那说出来,对我们家影响很不好。 退一万步说,他不会说出去。灵栖寺里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个事情,他们可不会守口如瓶。 还有,姜融嫁妆里那些庄子铺子里的下人,也会知道自己的主人易主了,他们难道不会传出去? 为了两万两银子,你叫我们丞相府丢人丢到哪里去?” 何氏跟唐宣听了唐富春的话,也是沉默。他们平时过惯了被人吹捧的生活,哪里能忍受得了别人背地里说他们小气,贪婪,出尔反尔呢? 他们这种人,最要面子了。 “可是,要是这两万两银子不拿回来,宣儿的差事怎么办,陛下不会问责吗?” 唐富春又抬手“啪”地打了唐宣一个耳光。 唐宣捂着脸,一脸害怕地看向唐富春:“爹,我知道错了。可是,您叫我平时好好跟那些有实权的人打好关系,特别是齐王。跟他们走动,都需要打点,我实在是没办法。 当时,户部有一笔结余的款项,我想着暂时拿来用一下,到时候我名下那些产业收了银子就给补上的。谁知道,我那些铺子都亏损的厉害,入不敷出。” 唐富春气得又扬起手,唐宣连忙躲到他娘身后。 何氏也往后瑟缩了一下。 躲到她身后有什么用啊,老爷可是连她都打。 唐富春看着这母子俩的窝囊样,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可以先去见见那个释通大师,委婉地试探一下,他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要是不能的话,这银子就算了,就捐给庙里吧,就当是给自己积攒个功德了。 两万零银子,你们就自己想办法补上吧。你们这么些年,也有不少积蓄吧,不可能连两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就是变卖庄子铺子,你们都得赶在截止期限前给我凑出来,不然,就不要怪我大义灭亲了!” 春闱,姜融青梅竹马出现去考,唐宜吃醋 姜融跟唐富蓁、唐宜说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变数 要唐宣跟何氏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两万两银子补亏空,他们是怎么也舍不得的。要是舍得的话,早就把亏空给补上了。 他们手里的现钱,确实没有这么多,但是他们手头的庄子铺子,古玩玉器加起来,别说两万两了,就是十万两也能抽出来。 只是,这可比剜他们的肉还要让他们心痛。 所以,他们这才千方百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弄钱来补上,才把目光投向了姜融的嫁妆。 反正,就是要用别的地方搜刮来的不义之财,绝不能用他们自己的私房。 于是,母子两个顾不得难堪,就擦干眼泪,直奔灵栖寺而去。 灼华院里,唐富蓁领着姜融回去,就直奔唐宜房间而去。 唐宜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边,落英陪在他身边。 他得知姜融和小姑姑一起为他讨公道去了,就想要起身下床去找姜融,陪在她身边。落英急坏了,坚决拦着他,不让他下床。 “公子,少夫人走之前特意交代了,一定要您好好休息,您都伤成这样了,出去一趟,肯定会加重伤情的,少夫人跟姑太太看到了只会伤心。 况且,我们对外的说辞是说您听到有人对先夫人的衣冠冢不敬,极怒攻心,昏迷不醒。 可是,您现在身上这么多外伤,出去被人看到,该怎么解释呢?” 唐宜倔强的声音传来:“那你就给我拿件披风披上,我担心阿乐她们。毕竟这一去,定是要撕破脸的,万一父亲跟何氏他们仗着是长辈,硬要为难阿乐,她肯定要吃亏的,就像上次罚她跪祠堂一样。” 姜融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走过去,想要制止他,却听得唐富蓁先开口道:“傻小子,你快好好待着吧,有我在,怎么会让你的阿乐被人欺负呢?” 唐宜抬头,看到小姑姑和姜融走进来,且两人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回来啦,阿乐,你出去都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好担心!” 姜融忙走过去拍拍他的手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看你睡着,就不忍心打扰你,想着办完事回来,你要是还没醒就好了。” 唐富春看着这小两口亲亲热热的样子,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轻咳道:“那个,我是不是该先出去?” 姜融脸一红,忙把手从唐宜的手里抽出来,站起身,拉过唐富蓁,语气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道:“您少调侃我们了,时均,这事可多亏了小姑姑。 你可不知道,小姑姑拿着一把宝剑,端坐在养德院门口,把何氏跟唐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还敢欺负我啊,弄得倒像我们欺负他们似的。” 唐宜笑了起来,看向唐富蓁:“姑姑,我真后悔没有跟您学几招。” 唐富蓁怜爱地捏捏唐宜的脸蛋:“好啦,你身子骨弱,练个武再把骨头给弄折了,我可舍不得。” 唐宜扶额:“瞧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豆腐做的。给我在我娘子面前留点脸面行不?” 姜融笑道:“或许我可以跟小姑姑学几招呢。” 唐富蓁点点头:“这个可以,我这些武艺本身就适合女孩子学的。 可惜我就要去边关了,不过我也画了一本拳谱,可以送给你,我走之前给你耍几遍,到时候你自己练,等我回来看看你能练到什么程度。” “好啊,那就多谢小姑姑了。” 落英搬了凳子来给两人坐,两人就坐在唐宜的床前。 “小姑姑,阿乐,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阿乐,你来说吧。” 姜融点头道:“何氏早就设好局了,参与这件事的人除了李妈妈之外,都是她的亲信,自然都是帮着她说话的。 他们都说何氏只是为了追查偷窃的贼人,才进到霁园里去,并没有碰母亲的衣冠冢。” 唐宜皱起眉:“我看你们神色轻松倒不像是没有讨回公道的样子。” “是啊,那些人帮着何氏说话。但是,也出现了一些变数。一是李妈妈,她帮着何氏传完信之后,就被何氏身边的李妈妈带出去卖给人牙子。 想要把它她远远地发卖出去,免得她乱说话,是小姑姑的人把她找到带了回来。 李妈妈原先是被何氏给收买了,会帮着何氏说话。但是何氏,太急于除掉她了,她气愤之下就说出了事情,说是何氏收买她陷害于你。” 唐宜眉头没有松,问道:“可是,李妈妈是你身边的人,她的证词,何氏应该会说是受了你的指使吧。” “你说的没错,何氏确实是这么说的,既然这样,那她身边那些下人说的话,也当不得证据。 可是,她手下有一个叫李庞的管事,是来查抄霁园的头目,他的姑母出现,把李庞是受何氏指使去搜查你的下落的事,抖了出来。 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姑姑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我猜应该是小姑姑的手笔吧?” “李庞的姑姑?” 唐富蓁点了点头:“对,那是你爹身边的老人李妈,前些年一直在外面管庄子的,你还有印象吗?” 唐宜点点头:“有印象,她应该不算是何氏的人。她以前有受过我母亲的恩惠的。” “是啊,所以我去寻她,她很快就答应过来帮我们说话。其实,她也是为了她自己。她知道,你母亲的衣冠冢对你有多重要。 李庞头脑发昏做出这种事,她知道你肯定会要他的命的,所以,她其实也是为了保她侄子的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啊。”姜融恍然大悟,“这府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唐富蓁嗤笑:“是何氏太蠢了,她对府里这些下人,根本算不得多好。她只是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多有偏爱,对其他人只会用当家主母的威势来压迫他们。 所以,他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也不是真心归附于她,权衡利弊之下,自然知道该往哪边站。” 姜融继续道:“其实,光有李庞的姑母当证人还是不够,这就要提到一个你完全想不到的人,就是何婉柔。 何婉柔她亲自指认了她姑姑身边的陈妈妈,说是她诱骗她去了霁园,跟你这边是李妈妈诱骗你去的去霁园对上了。她看起来对她姑母也很失望。” 唐宜回想起,方才跟何婉柔在霁园里遇到,她也是一脸惊慌失措,顿时就明白,她也是被人设计了。 “何氏真是凉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算计。只是,何婉柔她能这么快想通,也算不是个蠢人。” “时均,何婉柔能够这么快想通,这里面还靠了咱们的弟妹罗氏的帮忙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唐宜很是意外:“她缘何会帮我们?而且,她跟何婉柔也是不对付的啊,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何婉柔答应站在我们这边的?” 姜融摇着脑袋道:“何婉柔也不算是站在我们这边吧,她只是权衡利弊之下站在了她自己的那边。” “她是对何氏这样算计她,感到失望了?” “自然是失望的,我想可能还有一些气愤吧。” “确实该气愤,我都不知道何氏是怎么想的,算计我跟何婉柔算是怎么回事?要是真的被她抓到,我跟她两个人共处一园,坏了何婉柔的名节,难道她还能要何婉柔嫁给我?” 唐宜打了一个寒颤:“这也太离谱了吧,她就算想让何婉柔做她的儿媳妇,也该让她嫁给唐宣啊。” 唐富蓁笑了起来:“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你比那唐宣好多了。” “小姑姑,您就别调侃我了,阿乐还在这呢,您可别让她生我的气。” “她哪能生你的气呀,你为了她都不惜受伤躲到井底去了。她自然是明白,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 姜融无奈道:“时均,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保全自己,不管有人朝你泼了什么脏水,我都听你解释,你放心好了。 而且,你也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要你在乎的人相信你,不就好了吗?” 唐宜目光中满是柔情,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是阿乐,那个何婉柔,不是什么好人,她这回虽然看似是帮了我们,但是只能说明她所谋者更大。 如果她有事找上你,你可千万不能随便答应她,一定要先跟我商量。” “这个我知道的。她是何氏的亲外甥女,两个人实是一丘之貉,这次翻了脸,也只不过是双方所图不同,并不能说何婉柔就比何氏好到哪里去。反而她可能比何氏更加的有心机,更加危险。” “嗯,你知道就好,她以前一直想做唐宣的正妻的,但是当时我父亲跟何氏,都觉得罗氏的家世对他们更有助力,才抛弃何婉柔的。” “这何氏还真是无情,算上这次,是她第二次坑她外甥女了吧,我要是何婉柔,也不会再对她伏低做小的。” “只要何婉柔不进咱们府里的后院,那她图谋什么王孙贵族都不关我们的事,以后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还要谢谢何氏,让我们家能从此清静一些。” “那你可知道,何氏这次还损失了她的左膀右臂陈妈妈吗? 何婉柔指证陈妈妈指使她之后,何氏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把陈妈妈给舍弃了,她已经被父亲给杖毙了。” 唐宜愣了一下,转而手拍在床沿边叫好,但是,还没来得及叫好呢,他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一拍,疼得不轻,他直接“啊”了一声缩回手。 他捧着手不住地嘶哈,惹得唐富蓁和姜融是又心疼又想笑。 “你小心着点,这么激动干什么?” 唐宜皱着眉,声音却带着一股子快意:“这个老婆子,不知道替何氏干了多少坏事,真是活该! 当年,父亲举荐我代替齐王去北夷为质。小姑姑给我准备了一大包行李让我带去,都被这个陈妈妈给拿走了。” “什么!”这回轮到唐富蓁激动起来了,“竟有这回事,那些可都是我精心给你准备的衣服药品。没有这些,你的北夷之行该有多辛苦啊。 难怪你回来之后,身上有这么多伤病,敢情是都没有药好好治疗。 你居然不跟我说,你要是早跟我说,我早就把这个死老太婆给千刀万剐了!” “小姑姑,您别气,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出来也只是让你徒增烦恼。 我本也要收拾她的,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事让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是苍天有眼,何氏该气死了吧,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唐富蓁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她一想起侄子刚从北夷回来时候的那副惨状,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痛。 “陈妈妈这么做,都是何氏指使的,她死不足惜,但是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行,我一定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说着,她就“唰”的一下拔出腰间的宝剑。 “我要去跟何氏拼了,原来她早在你要去北夷的时候,就谋划着要害死你,真是蛇蝎心肠。我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就这么离开京城去边疆,我都放心不下!” 唐宜一着急,就想从床上下来。 “小姑姑,您别冲动呀,要对付这样的人,我们得有周密的计划,不能轻举妄动。” 姜融急忙按住唐宜:“你别动,我来劝小姑姑。” 她连忙跑过去拉住唐富蓁的胳膊道:“小姑姑,您听时均一句吧,他不愿意告诉您,也是怕您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来,也伤害到您自己。 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妨再忍耐一下。她现在已经失了一部分的管家权,这就是她走向穷途末路的开始。 您看着吧,她很快就会有报应的。以后,有我陪着时均呢,我不会再让何氏有好日子过的,您就放心吧。” 唐富蓁这才冷静了下来,把宝剑送回剑鞘里。 “阿乐,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毕竟从你来了之后,何氏就一直走霉运,时均脸上的笑容却变多了,肯定是你带来的好福气!” 唐宜松了口气,问道:“何氏还失了管家权啊?” “是啊,你父亲觉得她作为当家主母,没有管教好手下的奴仆,还让你吐血昏迷,所以,就拿了她一部分的管家权作为惩罚,还让她和唐宓给你抄经祈福。” 唐宜嗤笑:“我可受不起。也不知道她们在抄经的时候,心里是如何咒骂我的。 只是这回还真是大快人心,我这伤也不算是白受了。那何氏被拿掉的那部分管家权给了谁,是给了阿乐吗?” “嗨,你爹本来是要给她的,她自己不要,给了罗氏了。” 姜融道:“我本就不想掺和唐府后宅的事情。整个家给我管还好一点,分一点点给我管,还是要被何氏给拿捏的,我才不想吃力不讨好呢。 罗氏前段时间失了管家权,正闷闷不乐呢。她既帮了忙我们的忙,给她个好处也算是结个善缘,以后也可以给我们行个方便。” “对了,罗氏为何又要帮我们?还在何婉柔面前能说得上话?” 第一百四十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罗氏被何氏收回了管家权,她早就对婆母不满了,而且上次她小产,还被何氏哄着瞒了下来,但是好像没有给她什么补偿,她心里应该挺气愤的吧。” 唐富蓁轻哼一声:“她能不气愤吗,我听说何氏非但没有补偿她,反而还默许了唐宣抬了个通房,还是罗氏身边的陪嫁丫鬟。” 姜融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也听说了,这母子俩都不是好东西。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何氏对这个儿媳有多好呢,罗氏也是处处都听何氏的呀,居然这么快就开始作践他了。” “那是觉得自己又有更亲近的人可以倚仗了,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唐府后宅的一亩三分地。” “罗氏流产还是唐宣害的呢,他们非但没有任何的歉疚之心,还往罗氏心上捅刀子。只想着让丑事不要曝光,影响自己的名声,还有自己的痛快。我要是罗氏,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他们对罗氏做的这么绝,难道就没有想过狗急了也会跳墙吗?” “这我清楚,还不是因为太自信了,他们两个在府里呼风唤雨惯了。因为他们随意作贱别人,别人也不敢反抗的。罗氏的娘家地位不如咱们家,他们就觉得她可以随便被拿捏了。 当然,罗氏也是个傻子,当时被害的小产,居然就愿意这么瞒下来。还有,唐宣要抬通房的时候,她也忍下来了。何氏母子当然觉得她是好拿捏的了。 只是罗氏本就不是个真正单纯心善的人,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积攒的久了,心中肯定会生出怨怼,然后暗中想着使计策夺权,或者为自己讨回公道之类的。” 唐宜道:“说她蠢,但其实她也还算有点脑子。这次的事,她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就站到我们这边,说明还有救。” 姜融点点头:“是啊,当时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府,她就来找我说起霁园里发生的事。 虽说有陆离她们在,我消息并不比她知道的慢,但是,她的这份情,我也领了。” “传递消息还不算什么,但是劝说何婉柔当场指认陈妈妈,却是她努力的结果,要不是她在何婉柔离开霁园后,就马上找她游说,等我们再去找,可能就来不及了。 所以可以说,在今天这件事上,她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最聪明的是,她还完全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都是暗地里操作的,任何氏也想不到她的头上去。 最后她还得了一部分的管家权,真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姜融摸了摸下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想到我们跟罗氏还能结成盟友。” 姜融见唐宜又张了张嘴,连忙笑道:“这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要说,罗氏也是个有心机的,要我小心,不要被她给算计了?” 唐宜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姜融失笑:“我心里有数,只是我觉得罗氏跟何宛柔又不一样。罗氏她毕竟已经嫁给唐宣了,它想要在这后宅之中过得顺遂,肯定要有所依靠,不能把谁都给得罪了。 既然她已经看出了何氏母子的嘴脸,那她自然要跟我们打好关系才,能让她不至于腹背受敌。 而且,现在看来,她就是这么做的。而我跟小姑姑能给她争来管家权,她也能知道在唐府里,谁更有脑子。” “是是是,你最有脑子了。”唐宜夸奖道,“我能娶到你这个媳妇,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唐富蓁又露出一副没眼看的模样来:“行行行,别互相吹捧了,你们两个都聪明,行了吧?都跟个小狐狸似的,真不知道你们以后生的孩子是不是得有颗七窍玲珑心?” “那既然这样,我就去拜访一下罗氏吧,也谢谢她今日出手相助。” 唐富蓁点点头:“你记得悄悄的去,别被何氏跟唐宣看到,以后想跟她见面,就约个隐秘的地方。当然,也可以到我这里来。 去见见她也好,她既得了一部分管家权,你有什么需要的,时均有什么需要的,你让她给你们行个方便。” “嗯,这个我相信,我不说她也会主动提出来的。我们这边倒是还好,何氏也不敢短了我们什么。我希望,她能给阿宥母女争取更多的好处,让她们过得舒服一点。” 唐富蓁道:“还有以后接管了我的生意,谅何氏也不敢再克扣她的月钱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阿宥也会知道的,她肯定也很担心,得去跟她说一声。她应该不会想到我们在这儿,要去探望也会去有乐院的。 这样,我回去一趟,时均,你就在小姑姑这休息几天吧。等你能自己走动了再回去,就不会被人知道了。” 唐宜点点头:“那你不要太操劳,你店铺明日开张,我本想去帮忙的,谁知道弄成这样,真是抱歉。” “无妨,等你好了,你再来帮忙。过段时间就要春闱了,希望我的店铺能借着这道东风,生意兴隆。” “肯定会的,有我给你起的名字呢!”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 唐富蓁拍拍姜融的肩膀道:“那明日我跟阿宥去给你帮忙,也顺道见识一下香品铺子是如何经营的。” “好啊,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到时候还请小姑姑帮我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我好改进。” 唐富蓁把姜融送到门口:“那阿宥那边就你去说一声吧,我留下来照顾时均好了。” “好,那就有劳小姑姑了,我等晚间再来。” 姜融就出去了,她先是回了一趟有乐院,果然就听银宝来报,说唐宥一直没走。 唐宜的房门是紧闭着的,木兰跟银宝两个人守在门口。 姜融没回来,木兰跟银宝不敢告诉唐宥真相。只告诉她唐宜没什么大事,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喝了药之后又睡了过去,不宜打扰。 唐宥稍稍放了心,但是还是不愿意离开,说想去找姜融说说话,但是姜融又不在。 银宝说姜融在姑太太那边,很快就回来,请她先到姜融的房间里去坐坐。 唐宥也闲不住,她没有去姜融的房间等着,而是去了小厨房给姜融和唐宜做晚饭。 姜融回来后,听了银宝跟她说起唐宥在小厨房的事,她便赶过去,跟她说了谎话,告诉他,唐宜实则是在小姑姑那边养伤,她是又惊又怕。 听姜融说他已没什么大碍,她才放下心来。说等她做好了饭菜,就送去卓灼华苑。 姜融跟她道了谢,便也由她去了,她自己则想去一趟罗氏的院子,跟罗氏说说话。 既然罗氏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除了管家权之外,她还有一份谢礼要给她。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相互扶持 姜融带着落英前往罗氏所着的思齐院。 她之所以带的是落英而不是自己的丫鬟,是因为落英对这府里的地形更加熟悉,她要去见罗氏,要避开旁人的耳目,还是得带唐宜身边的人更为妥当。 反正,她信得过唐宜,他身边的人她更是用的得心应手,带她们去,跟带自己的人去是一样的。 去之前,落英已经给她打听过了。说何氏跟唐宣在见完何婉柔父母之后,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落英带着姜融绕到思齐院的偏门,那里守门的小厮见到她们就打开门,躬身请她们进去。 姜融垂着眸跟在落英身后进去,心中却难掩惊讶,这是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呀。 敌人巢穴的门都能朝她洞开,这要是被何氏跟唐宣知道了,不得吓得寒毛直立啊。 落英彷佛看出姜融心中所想,笑道:“少夫人心里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我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入二公子的院子如无人之境,还指使的动他院子里的下人替我开门?” 姜融笑笑,看到四周无人,便点了点头,凑近落英道:“怎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落英无奈笑笑:“少夫人太高看我了,虽然我家公子和姑太太在这府里有一些眼线。但是还不能做到大白天的就指使眼线给我们开二公子院子的门。是我知道夫人和二公子出去了,提前派小丫鬟去给二少夫人递过信。这小厮也是二少夫人的人专门派出来接应我们的。” 姜融朝后看去,果然就见刚才的小厮,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他们也太不小心了吧,要是罗氏的人倒也说得通,她在自己院子里总该有几个得用的人。” “是啊,其实,府里的主子们谁手上没有几个眼线呢。您看,夫人她还把芳芷安插到公子身边那么多年呢。” 姜融点点头:“所以说啊,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豪门世家里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几个人心眼加起来比马蜂窝还多。” 落英扑哧一声笑起来:“还是少夫人会形容。但是,我见少夫人见招拆招,倒是游刃有余得紧呢。” “哪里哪里,也是多亏了你们帮忙,你家公子才是真厉害。他的才思和口才,置于两国之间都能轻松化解矛盾,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后院呢?” 落英一边将姜融引着往前走,一边道:“这也未必,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家公子这些年来也是如履薄冰。以后有少夫人携手同行,想来会轻松许多。” “但愿如此吧。”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罗氏住的屋子门口。早就有丫鬟在那里等着了,见到她们,忙迎上来请她们进去。 “见过大少夫人,我家少夫人正在等着您呢,快请进。” 一进到屋子里,姜融就被眼前的奢华景象晃了一下眼睛,屋子里的陈设可谓是珠光宝气。什么金鼎银炉,玉雕屏风,楠木桌椅,锦绣帷幔,样样是价值连城。 看到这才让人信服,这丞相府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姜融是第一次来罗氏这里,被她屋子里的这种陈设给震惊得嘴角抽搐。 这富贵是富贵,可是这么多名贵陈设摆在一处,就显得杂乱和庸俗了。 她在想着,到底是唐宣的意思还是罗氏的意思,像这种钟鸣鼎食的世家养出来的子女不该是喜欢这种艳丽庸俗风格的人啊。 像唐宜,他的房间就是清淡儒雅,显得气质高华。 就是唐富蓁喜欢舞刀弄枪,她的房间也不是粗俗,而是以简约为主。 可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见罗如沛从里间迎了出来,见到她就笑意盈盈地过来行礼。 “嫂嫂安好,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想来大哥身子也是有所好转吧?” 姜融朝她回了个礼,带,笑道:“人已经清醒了,服过药了,修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 “那就好,那帮子下人真是太过分了,连先夫人的衣冠冢都敢冒犯,真是把大哥的逆鳞都给触犯了,我也给气死了!” 罗如沛说得义愤填膺,转眼看到姜融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顿时脸上一红:“瞧我在你面前说这话,哎呀,肯定让你更加生气了。 不说了不说了,既然父亲已经处置了那些人,把那个最恶毒的陈妈妈也给杖毙了,那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杀鸡儆猴,想来以后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姜融点点头,虽然罗如沛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故意做戏给她看。但是既然对方向她示好了,她也乐得跟她维持表面上的交好。 “这事还要多谢弟妹的帮忙,如若不然,我们心中这口气可能还没这么快平。” 罗氏拉着姜融在桌前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嫂子,可别跟我客气,你也帮了我,不是吗?要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重新拿回一部分管家权。” “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罗氏看向姜融,倒有些真情实感:“咱们是妯娌,是除了爹娘外最亲近的人了。以后在这丞相府的后宅,咱们得互相扶持才能过得更好,你说是吗?” 姜融笑笑:“本该如此。” 罗氏又换上一副歉疚的神情道:“之前是我不懂事,有得罪过嫂嫂的地方,我再次以茶代酒,跟嫂子道个歉,希望嫂嫂既往不咎。 以后,我一定不会再那么不懂事。嫂嫂要照顾大哥,事情忙,管家这种累活就交给我吧。大嫂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姜融点点头:“行,我不会客气的,我先谢过弟妹了,你管家比我在行多了,我自然是一万个放心。当然,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找我。” “好啊,好啊,听说大嫂在娘家的时候就帮着家里照管生意,想来也是有很多管理庶务的经验的,我自然是要向大嫂多加请教的。 大嫂今日来是有什么吩咐吗,你本来派人叫我一声,我就到你院里去拜访,怎么还能让嫂嫂亲自来一趟呢?” “无妨,我一来呢是为谢谢你而来呢,二来是想看看弟妹给宥姐儿嫁妆那套扇面打的络子。不知弟妹做的怎么样了?” “原来嫂嫂是为了这个呀,我已经完成一半了,在宥姐儿成亲之前肯定能完成的,你就放心吧。真羡慕宥姐儿啊,你这么疼她。嫂嫂如果喜欢,我多做一些,到时候也送给嫂嫂。” “我是挺喜欢的,不过你事情忙,先给宥姐儿做就好了,我的以后再说,你能带我去看看吗,那几幅扇面也是好东西,让我也一起饱饱眼福。” 第一百四十二章 香味有问题 罗氏赶忙站了起来:“行啊,那东西在里间呢,我带你去。” 姜融跟着走了进去,一边问她:“这些东西你就寝的地方吗?” “是啊,我有时临睡前也做一下的。摆在寝室,更加隐秘些。嫂嫂,你应该知道那是我家的独门绝技。府里人多眼杂,我都不知道我院子里有多少别人的眼线。 放在我睡觉的地方,能进来看到的就是我最信得过的陪嫁丫环了。 我爹愿意交给我一个要出嫁的女儿不容易,我得好好守着这份手艺。以后传给我的孩子,也算是一个底牌。 别人我是不带进来的,但是嫂嫂是自己人,进来看看倒也无妨。” 罗氏这话说的倒是实在,她说的大大方方,那么也就堵住了姜融想要跟她求教的话。 既然是人家不外传的绝技,自然只能看看,不能指望她交给自己。 姜融笑笑,明白了罗氏这话里的暗藏玄机。这个人虽然表面上跟你交好,但是心里也是防备着自己的。 这话暗戳戳地点她,只能看看不能有其他非分的想法。 索性自己也不是来学她的家传绝技的,她真是多虑了。 姜融一进去,果然就看到那个放着扇面的架子就摆在何氏的床边。 架子的另一端,上面挂着一排五彩的丝线,这是打络子用的。有几根是已经打好的,有几根也已经打了一半了。 这个架子摆在这里,还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比起外面那些奢华的陈设,这些双面秀的扇子倒是给这房间增添了一种婉约雅致之感。 只是摆在这里,就代表整夜都要跟人接触。姜融的心头一跳,想起她之前闻到的这扇子上的香气,心中暗道糟糕。 这会子,她一进来就闻到了更加浓烈的这股香气。 她皱着眉,凑近去看那三个扇面。那种香气扑鼻而来,这会子她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罗氏见她的注意力完全是在那些扇面上,心中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是来偷学自己打络子的手艺,或者直接跟她要求学她打络子的手艺的,她就放心了。 只是,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打的络子,又让她又有点失落。 难道自己打的络子这么好看,娘家能够靠着这个赚得家中一大家子的开销,跻身中等世家之列的手艺,她居然一点都看不上吗? 是她不识货还是她真的看不上? 罗如沛心里突然就不平衡了。她走到旁边去,拿出一条已经打好的络子,送到姜融面前。 “嫂子,您看我打的这串络子,是蔷薇花花型的,这是我自己独创出来的,你看好看吗? 我本来是想给宥姐儿做牡丹花型的,但是牡丹太过华贵,我怕宥姐儿压不住,反倒害了她。所以就选了蔷薇,蔷薇也是很好看的。” 姜融扭头去看,只见罗如沛手中的那串用淡紫色丝线做的蔷薇花确实栩栩如生,再搭配上合适的丝线配色,显得异常精致,这手艺倒颇有大家风范。 要是罗家肯让罗如沛打着自己的名号出去开店做买卖,她也许还能够得个大师傅的名号吧。 但是,罗家自己有自己的大师,不会同意让出嫁的女儿沾这个好处的,所以她的手艺也只能在内宅妇人中显摆显摆。 本来姜融可以就着这个话题,跟她多聊一会儿,就是不能出去赚钱。 但是,在京都贵妇圈中有一技之长,也是极能让人高看一眼的。 不过,今天她来另有目的,所以就只是淡淡地夸了一句:“确实很好看,弟妹真是心灵手巧。” 罗如沛觉得她的夸奖有些敷衍,只能悻悻地把手中的络子挂了回去。 “嫂嫂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你喜欢什么花样?” “这个不急。”姜融走过去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然后握住罗如沛的手,把她拉出了房间,“我有一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嫂子,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姜融把罗如沛拉到外间,待闻不到那种香气了,她才拉着她坐下,叹了口气道:“弟妹,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只能当做我无端的猜测,却会让你不好受。但是不说的话,我又担心总有一天会将你伤的更深。” 罗如沛见她说的这样严重,顿时心也提了起来,紧张地道:“嫂子,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您的意思,这件事对我有很大的损害。 而且,你与我说这话,也是担了不少风险的,我脑子不好使,不知不觉中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嫂子肯提点我几句,是真心对我好,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我也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姜融就不再拖延,开门见山道:“就像弟妹娘家有打络子的手艺一样,我生母也会一些制香的手艺。” “这个我听说过,嫂子外祖家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皇商薛家,是以制香起家的。 但凡露一点给你母亲,想来这手艺都是不同凡响的。我这个手艺跟嫂子这个比,只能说是小打小闹了。” “那弟妹也是谦虚了。只是我从小跟我娘学了一些,对香料的气味比较敏感,刚才进到你屋里去,闻到了那些扇面上的香气,弟妹应该也能闻到吧?” 罗如沛点点头:“自然是能闻到,那香味挺重的,是这香味有问题吗?” 姜融赞赏地看向罗如沛:“弟妹还是很警觉的嘛。” “真的有问题!”罗如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是什么问题,怎么会这样呢?” 姜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咱们先说好,你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要太激动。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一时冲动反而会坏了大事。” 罗如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直觉,姜融会说出什么让她心神俱震的话来。 果然,就见姜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会制香的人都能根据闻到的香气,大致判断是由哪些香料调配而成的。 刚才,我进去闻到那股香气,心中也做了一番判断,但是却想起几种对女子不太好的香料来。” 罗如沛的脸色瞬间变白:对,对女子不太好的香料?” 她几乎瞬间就有了一些猜测,她刚小产不久,身子其实还未完全恢复。她能想到的对女子不好的,肯定是那种让身子亏损的。 “是不是闻久了让人会短命的香料啊?”她猜测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帮凶 姜融想了想,不知道是让人短命,还是让人不能生育更让人接受不了。这实在都让人避之不及。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其实,据我判断,调配这种香气所用的香料,像麝香,桂枝之类,对人寿命的影响倒还好,只是,” 姜融话还没说完,罗如沛就“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麝香那不是会让人小产的药吗!” 身为女人,对这些药还是有些了解的。特别是她之前怀了孕,大夫都嘱咐过的,怀孕期间千万不能长期接触麝香。 姜融点点头:“是的,怀孕期间长期闻了麝香会让人小产。但是,没有怀孕的话闻多了麝香,也会让人难以受孕。 其实,除了麝香之外,里面的桂枝比麝香的作用还要强一些。只是又用了其他的香料,把这两种香料的香气掩盖了许多,寻常人是很难闻得出来的。” 罗如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般,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她的眼眶因为她把眼睛瞪得太厉害了,布满了血丝。 她的声音简直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有哪里得罪了她!她要我死,还有我的孩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完,她又有些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无情无义的丞相夫人,好一个卑鄙无耻的丞相公子,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哭着闹着,求家里要嫁给唐宣!”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着笑,笑着哭。姜融看得有些心酸,蹲下去拉罗如沛。 “弟妹,你别这样。我就是担心你这样,才犹豫着要不要跟你说,现在发现的还算早,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你早做打算就行。” 可是,罗如沛还是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悲痛里,根本拉不起来。她喃喃自语道:“当年我嫁进来之前就听说过,唐宣的那个表妹何婉柔一直赖在府里,罗氏很有想要撮合他们两个的意思。 是我不信邪,觉得自己父亲是丞相的得力助手,自己比何婉柔更占优势,非要嫁给唐宣。 后来,公婆都同意了,把何婉柔都抛在了一边,我还以为自己很优越呢,没想到,她那么早就怀恨在心,想要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在吃人的后院里孤苦到老! 不,我这样怎么能活到老呢,我肯定没过几年就郁郁寡欢而死了。唐宣现在就开始纳其他女人,我小产了他都没来房里看过我。 我爹这几年在公爹眼中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他们也不在意我了。在他们眼里,我现在已经是一颗弃子。 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我没法活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死在他们丞相府里,一条白绫吊死在院子门口。 我死了也不让他们好过,要让他们都名声扫地,让外人都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儿媳妇的!” 罗如沛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离谱,姜融听得都无语了。 她想了想,抬手“啪”地打了罗如沛一个耳光,罗如沛的哭声戛然而止。 “大嫂,你为什么打我?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怎么不去打那些人?” 姜融握住她的肩膀摇晃道:“打的就是你,罗如沛,你清醒一点,你自己都已经没有斗志了,自己不去打回那些人,谁会帮你去打?” 罗如沛愣住,顿时又委屈了起来:“我怎么打回来?他们有权有势,我怎么斗得过他们?我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就只有被他们逼死的份。” “行啊,那你就去死,你让那些巴不得你死的人得偿所愿好了。你去吊死在院子门口,看看你死后,丞相府会怎么宣扬你的死因?别人又会怎么评价你? 你死了,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到时候你的忌日都没有人祭奠你。到了阴曹地府,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姜融说的话字字诛心。 果然,就见罗如沛打了一个寒战。 “我不要做无主冤魂,不,救救我,嫂嫂,你救救我!” “所以呀,弟妹,你不能想着死,我现在告诉你真相,可不是想让你这样自暴自弃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这样难过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一切都还来得及,就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罗如沛坐着想了很久,脸色几经变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嫂子,我想清楚了,我要活,我要好好地活!在这种高门大户里,像我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的事。 是我自己太天真了,还想着只要拥有丈夫的宠爱,婆母的欢心,日子就能过得舒坦。殊不知,这些东西不是靠别人施舍来的,而是靠自己的能力换来的。 人心隔肚皮,只有你表现出自己的能力,紧紧地攥住权力,才能够让别人不敢小瞧你。” “你能想通这点就好。我一嫁进来,面对的就是公婆的为难和算计,如果按照你之前的想法,那我就不用活啦?” 一说起这个,罗如沛就有些不敢看姜融的眼神:“嫂子,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也是算计,我真是太愚蠢了。做何氏手里的对付你的工具,我还沾沾自喜,乐在其中,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想起来,你比我幸运多了,虽然公婆对你都是算计,但是至少你相公对你是真心的,而我才真正是什么都没有。”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在这个府里,能多你一个朋友也是一件好事。对于你我来说,我们都不应该成为敌人。” “嗯。我也算是自食恶果了,我失去了我自己的孩子。” 罗如沛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姜融应该不知道她小产过。顿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她就又坦然了。 她自嘲地看向姜融道:“嫂子,你大概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就是因为小产了。是我看到唐宣跟芳芷有牵扯,我生气就跟唐宣吵了起来,他推了我一把,就把我推小产了。 我听了婆母的话,没有声张,连我娘家人都不知道,可是他们母子却是这样回报我的。” 姜融叹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既然你跟那个孩子没有缘分,你也想开点,在这种情况下,他出生未必是一件好事。等过几天去庙里祈福,你给孩子念些经吧。” 说起庙里的事,罗如沛心中犹豫,要不要跟姜融说起,何氏要把她的嫁妆给吞走的事呢,这件事她也参与了,她也是帮凶,她真的没有脸面提起这件事。 在她心中挣扎的时候,姜融把她扶了起来,坐到椅子上,劝说道:“你把那些扇子封存起来,放得远一些,络子打好之后就还回去。然后想想以后自己在府里应该怎么为人处事,才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 要是抓不住男人的心,你就该抓住另外的倚仗,比如说你的一技之长,比如说你管家的权利。” 罗如沛见姜融处处为她打算,终于鼓起勇气来,决定坦诚自己之前犯下的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礼 罗如沛鼓起勇气道:“嫂嫂,你如此真心待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坦白。 不然你也会受到伤害的。但是也许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就算是你不会原谅我,我也要把它说出来,不然,我良心会不安的。” 姜融被她说的一愣,心突然也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她跟何氏之间还有过她不知道的对她做过的什么坏事? “你说。” “嫂嫂,你刚来的时候,婆母就已经开始算计起了你的嫁妆。他们说是要让你出钱捐到灵栖寺里去给大哥祈福,但其实他们跟那寺里的人有相识,可以私下里把那钱拿回来。 这样,你的钱就变成了他们的钱了。当然,我是知情的,我还帮了婆母一起算计你,我该死。 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敢在祈福仪式前,把那钱收回来?” 原来是这个啊,姜融松了口气。 罗如沛能主动跟她说起这事,倒是她小看了她。 “弟妹,你跟我说这个,不怕我真的把钱拿回来,会让你丈夫出事?” 罗如沛瞪大了眼睛:“原来,唐宣差事上的亏空,你也知道,那想必大哥也知道吧?” 姜融点点头:“那是自然。” 罗如沛嘲弄般笑了起来:“她还以为补上亏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早就被别人尽收眼底了。 所以,大哥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对付她对付何氏,只是他心善没有出手是不是?”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威胁到我们,要是有威胁到我们,我们自然会出手的,就像这次。” “那大嫂是不是早有计策能把嫁妆拿回来?” 姜融摇摇头,这事她可不能跟罗如沛说实话:“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捐出去就捐出去吧。我拿在手里,就会被他们母子时刻惦记着,还不如花钱换个清静。” 罗如沛瞪大眼睛:“大嫂这么慷慨的吗?为了换个清静,要用自己全部的嫁妆来换,那以后你可怎么生活?” 姜融笑笑:“无妨,我相公手头还有一些庄子铺子,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再说了,这府里不是还有给我们院里的月钱吗,以后还要弟妹多照顾啦。” “这,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大嫂的洒脱,真是我完全比不上的。我知道大嫂会赚钱,大哥也会对大嫂好,但是你真的愿意把这钱拱手相让吗? 这可是好几万两银子,而且又不是真的给大哥祈福用的,而是被何氏他们拿去挪用的,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 “咽不下去也得咽啊,既然无可挽回的事,心里就是再难受,也没有办法,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罗如沛感慨地道:“唉,是我太过执迷不悟了。也对,既然拿不回来了,那再怨恨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想开点。嫂子放心,虽然我现在只负责采买日常生活用品,但是我会帮你盯着月钱的发放,不会短了你们院里的。” “好。只是弟妹,你连这事都跟我坦白了,你真的决定跟你的丈夫决裂了吗?连他的官途好歹都不管了吗?” 罗如沛沉默,她真的决定要与丈夫决裂了吗?她真的敢不顾她丈夫的死活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即便真的与丈夫决裂,也不可能真的不顾他的死活。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就注定这辈子跟他绑定在一起了。 两个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唐宣要是在官场走的不顺,那她这个妻子也会被人瞧不起的。 但是,她又为什么要跟姜融说出这件事呢,她自然不是想让自己丈夫真的没有办法补差事上的亏空的。 只是,她一时气愤之下,想要给何氏和自己丈夫一个教训。另一方面,姜融刚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想要跟姜融结成同盟,自然也要回一个相当的礼。 像姜融坦白这件事,就是最好的回礼。因为即便姜融把嫁妆拿回去,以她丈夫丞相公子的身份,也断不可能,真的凑不到两万两去填亏空。 只是能让他肉疼一段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还能拉近她跟姜融的关系,是损害最少的一个方法了。 姜融这样问她,倒让她觉得姜融有些看穿她的小心思了。她有些尴尬,说跟姜融结盟,但是做的事情又显得不那么真诚。 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回礼了。 “嫂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确实我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我丈夫一直走下坡路。毕竟我不可能选择合离这条路,也不愿意最后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只是,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和平共处,有需要时再联手对付那个歹毒的婆母,那之前我欠了你的,自然要先还你。 不然,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往后,我会尽量在不损害你和大哥利益的前提下,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姜融点点头:“行,我接受你的好意,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只是我劝你,你丈夫官场上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他是丞相之子。只要丞相这棵大树不倒,他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的出路。 但若要是丞相这棵大树有问题要倒,那你我一届内宅妇人,想要挽大厦之将倾,也是蚍蜉撼树,因此也只需要谋划好自己的事。” 姜融跟罗如沛说这些,其实也是尽早提醒她。一旦丞相府出了问题,要她先有个准备。 她跟唐宜要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受到唐丞相的阻拦,也总有一方会败落倾覆。而到了那个时候,被牵连的人又何止一二。 所以,她对这个罗如沛倒是也没什么痛恨之心。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一开始可能是没有多坏的,但是跟何氏、唐宣接触久了,耳濡目染,也慢慢地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了。 好在他们接触的时间还不久,先拉她一把,看看她的表现吧。 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姜融就起身告辞。罗如沛心事重重,也有许多事情要去做,更怕何氏跟唐宣回来,发现她们有过密谈,也没有多留,只把她送到了门口。 待姜融走后,罗如沛就叫侍女回娘家,让娘家给她请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安排好时间之后,她就借着回娘家的理由,去看一看那个大夫。 她要调理好身子,抓不住丈夫的心,她也要尽快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人替旧人 罗如沛打定主意,以后不将心思放在讨好丈夫身上,而是专心想要快点生个孩子,巩固好自己的权利和地位。 当然,生孩子是一方面,要巩固好自己的权力地位,对于自己手下的把控和安排,也是至关重要的。 想何氏,成也陈妈妈,败也陈妈妈。她必须把她院子里的下人,筛选出好坏。到底是老实的,肯听命于她的;还是心思多墙头草的;还是实际上是何氏那边的人,是暗中监视她,要给她使绊子的。 这些人,她该提拔的提拔,该打发的打发,该发卖的发卖。 首先,她想到的就是那个被唐宣抬成通房的浣纱。 虽然她已经不对唐宣抱什么期望了,但是她也不容许别的女人霸占着唐宣,能够影响唐宣的决定。 要是她听自己的话,她还可以让她这个通房做的久一点。 她吩咐自己的奶娘徐妈妈去把浣纱的卖身契拿过来。然后问贴身丫鬟拂柳:“这些日子,浣纱还算安分吗?” 拂柳跟浣纱是一起陪着罗氏嫁到唐府里来的,算是她最亲近的侍女。 如今,浣纱一朝得了主君的欢心成了通房,扶柳心中是很不服气的。 罗氏叫扶柳暗中留意浣纱安不安分,现在,她总算逮着个机会在小姐面前给浣纱上点眼药。 她眼珠子一转,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小姐,我要是说了,您肯定会不痛快的。” 罗氏果然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说吧,我要是不痛快,自然也不会叫别人痛快。你不用担心你家小姐会白白被欺负。” “是,那奴婢可就说了。浣纱她现在可颇有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应吃穿都已经超过了通房该有的分例。 对我们这些多年来往的老朋友也颐指气使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正经主子呢。不过是仰仗着姑爷一时的宠爱,就狂的没边了。” “你说什么,她的份例,是我派人拨过去的,怎么会超过通房的规格呢?” 拂柳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道:“您给她的,确实是通房的规格,但是她私下里可是又向姑爷要了不少赏赐。您说她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不守本分呢。 又另外向姑爷要东西,岂不是在打小姐您的脸,说您给她的东西还不够吗? 小姐,您要是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以后早晚有一天得爬到您头上去。” 罗氏确实很生气,她正想要发火,辱骂浣纱几句,就看到拂柳眼里闪着的精光。顿时心里便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她故意说道:“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但是她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连我都要避其锋芒啊。 你也稍微忍耐着些,在她面前要讨好她,免得让她在姑爷面前乱嚼舌根,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果不其然,就见拂柳脸上出现错愕的神色,不自觉地问道:“小,小姐,您怎么能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而且这个人不过是您手底下出来的一个贱婢。 难道姑爷竟然会为了她落您的脸面吗,这不像是您的风格呀?” “哦,是吗,那我平时是什么风格呀?是那种心狠手辣,目光短浅,不顾局势,撒泼闹事的风格吗?” 拂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不不,怎么会呢,您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奴婢的意思是说,您是骄傲张扬的千金小姐,宛若天之骄女,平日里眼里不容沙子,奴仆们犯错了,定会严加管教,谁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的。” “是吗,可是我现在失了婆母的欢心,丈夫又有了新欢,我哪有这种底气了。 我也认清了现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既做了我的奴婢,也该明白这一点,以后要收敛锋芒,夹着尾巴做人。” 拂柳脸上现出十分不甘心的神色:“小姐,怎么会呢,您可是丞相府嫡公子的正妻,未来相府的女主人,怎么会湿了公婆和丈夫的欢心呢,是您多虑了。 您肯定是因为失了孩子,心情郁结,才会如此消极悲观的。您要知道,您身后可有侍郎府做靠山,怎么可以被一个奴婢给欺负了去? 您要是忍下这次,以后她们才会真的不把您放在眼里,更加地作贱您呢?” 罗氏淡淡地看着拂柳,忽然笑道:“那不如你教教我该怎么做,我是真的没主意了。” 拂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颇有些期待地道:“小姐若看得起奴婢,奴婢还真的有一个法子,可以助小姐扭转乾坤。” “哦,什么法子,你说来听听。”罗氏好奇地问道。 拂柳扭扭捏捏地道:“小姐,奴婢觉得浣纱之所以这么嚣张,就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了姑爷的宠爱,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但是,男人的宠爱又能持续得了几时呢? 像姑爷这种见惯了美人的贵公子,又怎么可能长期把目光落在一个贱婢身上呢,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个新人去代替那个旧人。” “哦,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找另外的美人去诱惑你家姑爷,让那个浣纱失宠?” “那倒也不一定要是多美的美人。只要有一方面的特别之处,想来也能吸引姑爷的目光。” “是吗,但是这样的人我要去哪里找呢?万一找来的那人,却又靠不住怎么办?连浣纱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现在都是这副样子,旁的人我就更信不过了。” 拂柳急切地道:“夫人说的是,外面的那些人自然是靠不住的,但是像浣纱这样忘恩负义的,也是少见,夫人要是信得过奴婢,奴婢可以一试!” 说着,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夫人,奴婢敢向您保证,即便奴婢得了姑爷的宠爱,也一定向着夫人,不让姑爷跟外面那些野女人接触。一切都唯夫人马首是瞻,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说完之后,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她颇有些紧张地盯着罗氏看,只等待着罗氏能够准许。 谁料,罗氏忽地哼笑一声,淡淡道:“原来你出的是这样的主意呀。” 拂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但又更多的是期待。她把头磕在地上,坚决地道:“小姐,奴婢一心想为小姐分忧,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等到浣纱失宠之后,奴婢可以跟公子求情,回到小姐跟前伺候,不再做那通房了,让公子日日陪着小姐才是。” 罗氏被气笑了:“你好大的口气,你就保准你能被姑爷看上,还能够支使得动姑爷,让他来谁房里就来谁房里?” 罗氏只觉得意兴阑珊,她带来的这两个陪嫁丫头,原来都是不省心的。 拂柳还想说些什么,罗氏却冷冷道:“你先下去吧,我该怎么做还要考虑考虑。” 拂柳还有些不甘心,还想说话,罗氏却突然怒道:“还不快滚出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准盟友 拂柳吓了一大跳,看着自家小姐要吃人的眼神,顿时不敢再说一个字,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赶忙往外退去。 “是,奴婢这就出去,小姐您千万别生气。奴婢,奴婢也就是随口一说,小姐要是觉得不妥当,奴婢就再也不提了。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吩咐,绝不敢有二心的!” 待拂柳走出去,罗氏气得把手边的茶盏拂到地上。 刚好这时,徐妈妈走了回来,看见罗氏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有谁惹您不高兴了?” 罗氏气鼓鼓地道:“奶娘,我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是歪心思的,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还特特的挑了她们几个来。刚才那个拂柳,你知道她跟我提出什么要求来吗?” 徐妈妈低头去捡那些碎瓷片,问道:“小姐慢慢说,别气着自己,不值当。” 罗氏看着徐妈妈谦卑的样子,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多亏有奶娘跟着我,你别捡了,待会儿我让其他丫头进来收拾就是了。” 徐妈妈没有停手,笑道:“这点活我顺手就干了,不碍事的。” 罗氏看着徐妈妈佝偻着背的样子,心中也有些苦涩。 徐妈妈终归是年纪大了,她身边要是不能尽快地培养起自己的心腹,以后在这府里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让人寝食难安的。 徐妈妈捡完瓷片,走到罗氏身边道:“小姐,您说吧。” “这个拂柳,她居然跟我提出想要让她也去伺候我夫君,以此来制衡浣纱的话。 她说浣纱现在趾高气扬,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浣纱好不好暂且另说,我觉得是她们一个个的都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奶娘,我该怎么办?唐宣那个挨千刀的,趁着我小产,就抬了我身边的丫鬟做通房,这些奴婢们背地里肯定都在笑话我呢,谁不想也碰碰运气? 而且,我觉得我那个夫君就干得出来这混账事儿,谁去勾引他,他可能巴不得就上钩呢。何况是府里的丫鬟,他肯定来者不拒的。” 徐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拂柳她能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愚蠢,不过像这样没脑子的,这么快就暴露了她的小九九,小姐正好早点处置了,也好过那种心机深沉的,潜伏在您身边,最后捅你一刀,那就更让人害怕了。” 罗氏被她说得眼睛一亮:“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反而是件好事。这些隐患早点除掉还更让人安心。” “是啊,小姐。奴婢们不好,总归还可以再挑人。”徐妈妈拍了拍手中的盒子道,“况且这些家生子的卖身契还在您手里呢。她们要是敢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 罗氏拿过徐妈妈手里的盒子:“卖身契都拿过来了。你说攥着这些,她们会有所警醒吗?万一觉得只要讨好了主君就能把卖身契拿回去呢。” “说实话,小姐,不管攥住对方的什么把柄,要是对方是一个很有心机,很能钻营的人,都不能说万无一失。 但至少算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时刻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就像这些奴才们都想要攀高枝,有更大的靠山,好让自己后半辈子更加舒坦。 您也一样,您要找准自己的盟友,独木难成林,有了他们的帮助,才可以震慑住一些心思大的奴仆。” 罗氏听得是豁然开朗,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徐妈妈,握住她的手道:“奶娘,你说的太好了,我记得你以前也跟我说过这话的,可是当时我就没往心里去,一心就想着这个府里人口还算简单,我爹又是唐丞相的左膀右臂,我嫁进来就是享福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小姐现在听进去也是一样的。有失必有得,您看,您不是有了新的转机了吗?” “对,奶娘,我好像有点明白该怎么做了。但是我脑子笨,有时候还得你多提点着我。” “小姐不笨,小姐决定帮大少夫人一把,也是小姐自己决定的呀。还有去劝婉柔小姐指认陈妈妈,也是小姐去说的,我还自愧不如呢。 小姐只是以前被娇养惯了,心思其实还是单纯的,所以很容易就被人给算计了。 您以后多听多看多思,也多跟大少夫人那边学着点,我相信您一定会很快成长起来的。” 罗氏抿了抿唇道:“奶娘,你总归比我年长,看事情也比我想的更多,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如果跟大嫂走得更近,那势必就是要跟婆母翻脸了。我这次帮她还只是暗中出力,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得罪婆母的媳妇,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个奴婢不好说,只能就事论事。您在表面上肯定要先占住理,不能让夫人那边挑出错来。 至于其他的,您与她没有血脉亲情,即使对她伏低作小,也未必能得她的真心对待。 但是,奴婢冷眼瞧着,大少夫人和大公子,心性仁善,倒不是那等表里不一之人。有一定的牺牲,自然会有一定的所获。您若是选择了立场,最好就不要左右摇摆了。” 罗氏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奶娘,你再帮我在这些带过来的家生子里,找几个老实能干一点的,好好栽培一下。” “行,奴婢这就去办。” “对了,你先去给我把浣纱给叫过来。我也要好好敲打敲打她,她要是识相的话,这通房还让她继续当着,反正除了她,还会有别人要上位的。” “是,正是这个理呢。小姐刚小产不久,身子还要恢复,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受孕。 在这期间,有一个你能把控的人帮你笼络住姑爷的心,让他不去外面拈花惹草,你还更放心一点。依我看,这个浣纱还是可以调教的。” 徐妈妈带着浣纱进到罗氏的屋子里时,是特意聪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的,让许多下人看到了。 大家都议论纷纷,觉得她要倒霉了。特别是被罗氏呵斥着赶出去的拂柳。 她正满脸怨恨地盯着浣纱进去的背影,暗暗期盼,小姐能够好好地折磨她一番。 罗氏虽说没有折磨浣纱,但是确实也让她不好过。 虽然浣纱一进屋就表现得很谦卑,直接跪在地上,表示自己会一直听小姐的话,根本没有像外面的人传的那样,说她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 但是,罗氏却让徐妈妈拿了一碗避子汤过来,让她喝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可以一头撞死 浣纱走出罗氏的院子,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躲在暗处探看的几个丫鬟都心中窃喜。 拂柳赶紧迎上去,露出一副亲热的表情:“哎呀,浣纱,你怎么有空来了,我可想你得紧,有空到我那里坐坐吗?” 浣纱脸色苍白,呆滞地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拂柳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肯放她离开,坚持拉着她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叙叙旧。 “浣纱,你不会是伺候了公子,就看不起我这个昔日的朋友了吧?” 浣纱有些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就被拂柳顺杆子爬。 “既然没有,那就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好好说说话。” 然后,她就被拂柳拉走了。 到了房间里,拂柳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问浣纱。 “浣纱,我瞧着你脸色不是很好,这是怎么了,你说给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浣纱摇摇头:“没什么,我挺好的,是你多虑了。” 拂柳握住她的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浣纱啊,你我从小时便朝夕相处, 你的情绪变化我最清楚了,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说没什么,我看啊,你是遇到了很大的难题。浣纱,我们从小便无话不说,有什么秘密都会跟对方分享,难道现在就变了吗?” 浣纱咬着嘴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没有变,只是,我就是说出来,你也没有办法替我解决,不,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决了,你还是别问了。你知道了,只会连你也心神不宁,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拂柳眼珠子转了转,转眼,便滴出几滴泪来,看起来竟比浣纱还要难过几分。 “浣纱妹妹,你这么说,做姐姐的就更放心不下了,你就说出来吧,有什么苦什么难,姐姐都和你一起面对,不然,姐姐也寝食难安。” 浣纱被拂柳说的也哭了起来,一头就扑进拂柳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拂柳姐姐,那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牵扯到小姐,要是传出去,我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在浣纱没看见的情况下,嘴角扯出一个得逞的笑。 她抚摸着浣纱的脊背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要是我说出去,就天打雷劈!” 浣纱这才抽抽搭搭地道:“小姐,小姐让我喝了避子汤药。” 拂柳愣住,脸上逐渐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心有余悸,但更多的则是痛快的表情。 她再次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嘲讽:“小姐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我也不知道,被抬成通房也不是我自愿的,是公子偏要这么做的,夫人是误会我勾引公子了,我真是太冤了,呜呜呜!” “妹妹啊,其实,你也不能都怪小姐,你也知道小姐那几天刚好小产在休养,身心都遭受巨创,你跟公子还那啥,换做你是小姐你能受得了吗?” 浣纱脸色变得惨白,哭都忘了哭,面露苦色道:“我,我知道这事肯定对小姐有伤害,我也觉得很愧对小姐。但是,但是,我也是被姑爷给强迫的啊,我也反抗不了。” “那你要是真不愿意,就是一头撞死也可以啊。” 拂柳此话一出,浣纱一脸震惊地看向她,眼中有难以置信的痛苦。 拂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了话锋道:“妹妹,我不是要你去死的意思,你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我会心疼死的。但是,你既成了姑爷的通房,就别怪小姐这么对你了。以后好好地伺候小姐姑爷,才是你的出路。你生的孩子,也是个身份卑贱的,也会被人看不起的,倒不如不带他来到这个世上。” 浣纱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拂柳这时,却也懒得安慰她了。她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且看浣纱这样,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了,还是让她去一边儿凉快去吧。 于是,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妹妹,你还是快些回你住处去吧,要是长久不见人,小姐知道了,还以为你不满她的决定,去哪里垂泪诉苦去了呢。” 浣纱突然冷笑一声:“不是姐姐硬拉我过来的吗,敢情你也知道我要是不见了,小姐会怪罪?” 拂柳一噎,轻轻推了浣纱一把,笑道:“你这个小蹄子,我就说个笑话了,你就当真了。好啦,我是怕姑爷要宠幸你,找不到你,才催你回去的,你别不识好人心。” 浣纱也站了起来。淡淡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拂柳没有挽留。 浣纱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向拂柳道:“姐姐,你好好伺候小姐,离姑爷远一些,不要像我一样。要是不小心也被姑爷看上了,希望你能以死明志。” 拂柳脸色顿时一变,笑骂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呢!” 浣纱却转身走了,拂柳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笑容立刻消失。 她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拂柳扭着得意的小步伐走出门去,很快就把浣纱被少夫人灌了避子汤药的事传了出去。 灼华院,唐宥做好了晚饭,提着饭盒就去了小姑姑那。 唐宜伤着,但是心情不错,也让姜融搀着下了床,坐到桌边陪他们吃。 考虑到唐宜有伤在身,不能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唐宥特意做了比较清淡好克化的食物。 有鲜香可口的老鸭煲,冬瓜排骨汤,百合虾仁,溜肉片,清炒地三鲜,还有蘑菇鸡肉粥,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但是,唐宜的双手都被纱布包着,不能自己吃饭。姜融说要喂他吃,他红着脸硬是不让,说要等她们吃完再说。 姜融不同意:“等我们吃完,菜都凉了,你不要我喂,那我让陆离来喂你怎么样?” 唐宜急了:“我没有不要你喂!” “那你刚刚又不吃?” 唐富蓁看着唐宜耳根子都红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姜融则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由扶额。 “融儿,这小姑姑可就要说你了,你怎么连这点都不懂,他这是想要你在没人的时候喂他呢,不是当着我们。” 这下,可把姜融、唐宜、唐宥都说得脸红了起来。 唐宥屁股顿时就坐不住了:“那,那我和小姑姑去别处吃?” “不不不,不用!”唐宜跟姜融都连忙摇头。 “小姑姑,别理他,爱吃不吃!”姜融羞恼地道。 唐宜也道:“我刚喝了药不久,还不饿,可以待会儿再吃,我就坐着陪陪你们就好。” 唐富蓁也不再多说什么,吩咐身边的丹心,让她盛出一些菜和粥去小厨房温着。 他们难得没有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一边讨论着明日香铺开张的事。 本来,席间气氛还不错,突然,就听得外面木兰来报,说养德院里闹开了,问他们要不要去瞧瞧热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同舟共济 “什么闹开了,什么情况?”唐富蓁放下筷子道。 木兰神色怪异:“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听说是老爷对二公子动家法,老爷夫人都吵起来了,养德院乱成一锅粥了。” “哦,唐宣被打了,这倒是稀奇,何氏不拦吗?” “肯定拦了呀,没拦住,夫人好像也被打了一巴掌。” 唐富蓁眼神亮晶晶道:“何氏也被打了,啧啧啧,到底是什么事啊,我那大哥连基本的面子也不给她了。” “是啊,听说夫人还哭了,说日子没法过了什么的。” 姜融和唐宥面面相觑:“这怎么跟坊间那些撒泼的民妇一样?” “姑太太小姐们要去看看吗?” 唐富蓁摇头:“我不凑这些热闹。” 姜融也摇头:“不去,父亲正在气头上,我们去了万一还扯上我们怎么办?” 唐宥也附和道:“对,不关我们的事,再说了,大哥哥还没吃饭呢。” 姜融就抓紧吃完饭,搀扶着唐宜回里间吃饭去了。 唐富蓁则和唐宥坐在外间继续闲聊。但是,唐富蓁还是派了人去打听养德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去不代表要被蒙在鼓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里间,姜融喂着唐宜吃饭,本来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姜融还觉得待会儿喂饭略显暧昧,有些紧张。 这下,有了唐宣被打这个话题,这气氛就轻松多了。 姜融道:“我可能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打唐宣?” “是吗,我想我应该也知道。” “那要不咱们同时说出来,看看想的一不一样。” “好啊。”唐宜笑着点点头。 于是,姜融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二,一!” “他是因为他差事上的亏空。” “他是因为拿不到我的嫁妆。”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来。待到听清,却笑了起来。 姜融道:“咱们说的这两件事情,可谓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唐宜点点头:“确实,他这么着急想要你的嫁妆,就是想要补他差事上的亏空。 但是这么说来,难道他拿不到你的嫁妆了,你不是都已经交给何氏了吗?” 姜融眨了眨眼睛,脸上俱是娇憨之色。 “你猜。” 唐宜无奈:“娘子还跟我卖关子。好,那我便来猜一猜。难道你给她的时候还留了一手?那些庄子铺子里的人并不听他们的话,明面上直接把产业给败光了,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钱财从他们指缝间流走?” 姜融用手指摩挲了几下下巴,评价道:“你的这个想法倒是挺有趣的。要不是我已经有其他的办法了,倒是可以一试。” “哦,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唐宜很是惊讶,“我说你怎么这么痛快,就把全部嫁妆都拱手让人,原来是早就有后招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其实也是机缘巧合,一开始我根本就不知道能有这样的机会。而是真的想把这些嫁妆丢出去,因为它们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烫手山芋,只能说老天爷是有眼的。” “是吗,娘子越说我越好奇了,还请娘子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行啊,那你快点吃,好好吃饭,吃饱饱,我就说给你听。” 唐宜本来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羞涩又再度涌上了心头,他的整个耳垂都变得红彤彤的。 “你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 姜融看着唐宜气鼓鼓的表情,更觉得充满了孩子气,扑哧一笑。 “行,那你不是三岁小孩了,四岁,不能再多了!” 唐宜无奈,但是他现在行动不便,都没有办法挠她痒痒报仇,又实在想听她是怎么做到不让何氏跟唐宣拿到她的嫁妆的,只能委屈地张开嘴巴,一口一口把饭菜给咽下去。 姜融手上动作不停,真的像一个母亲喂一个小孩子一样,很快就把碗里的饭菜给喂的见底了。 只是这个小孩子比较听话。待他吃完,还睁着一双亮晶晶地眼睛盯着她看,满含期待。 姜融被他这样无辜地看着,倒是自己也脸红了起来。她借着去放碗筷的功夫,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回来时已经是云淡风轻了。 她不禁心中暗笑,自己还挺会演的。 她走回到唐宜的面前坐下,这回不再卖关子了。 “你知道吗,其实何氏,跟灵栖寺的释信和尚暗中有勾结。何氏以前应该拿了丞相府得来的许多赃款,明面上说是要捐给寺庙,暗地里都被那个和尚偷换出钱来,又还给了他们。 其实就是做假账,把黑的钱给洗成白的。这样做,那些来路不明的钱就变得光明正大了。” 唐宜点点头:“何氏跟寺庙里的人有所来往,我也知道一些。这是他们中饱私囊的一个途径,但是绝不只是这一个途径。 他们仗着丞相府的名头,在外面做了不少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因为有我父亲在,别人都卖给他们面子。” 姜融撇了撇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再这样下去,以后一定会牵连到唐丞相,牵连到整个丞相府的。” 说到这里,姜融就拧起眉头:“可是,你也是唐家的儿子,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牵连到我们可怎么办呀?” 唐宜却目光坚定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实我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本来我一个人,无惧这样的结果。 但是为了你,我会尽力将无辜之人与作恶之人划清界限。你怕不怕?” 姜融摇摇头:“这事我们在新婚夜就探讨过了。我不怕,而且我觉得,我们永乐侯府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到时候,我们两个谁也欠不了谁。” 唐宜朗声笑了起来,抚掌道:“好,看来我们两个必须得同舟共济,才能使这条小船平稳地行驶下去。那现在,娘子可以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拿不到你的嫁妆了吗?” “嘿嘿,何氏认识灵栖寺的和尚,我也认识。谁能料到,灵栖寺新任的主持大师,是我多年相识的老朋友。我与他提了这件事之后,他就帮我从那个释信手里接手了给丞相府举行祈福仪式的事。” 唐宜听得目瞪口呆:“确实料想不到,没想到娘子人脉如此广阔。但是,也就是说,你的嫁妆全部充公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不自禁 姜融理了理颈间的碎发,决定还是将准备建济众院的事给瞒了下来。 说了这事,就得说出她有乐娘子的身份。虽说,与唐宜已经熟稔,也结成了盟友,但是,这相当于她的底牌了,要是说出去,那势必连她跟至臻阁的关系,甚至薛祈年的身份都可能暴露。 即便唐宜信得过,但是他身边也是危机四伏,说不得有好多坏人时刻留意着他。 要是薛祈年的身份暴露了,她就是死了没有脸面面对外祖父和薛家的枉死之人。 她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她只是说:“充公就充公吧,说是捐到寺庙里祈福,那就不该有其他的想法,不然就触犯了神灵了,这钱用的也不安心不是?” 唐宜点点头:“说的也是,人如果没有敬畏之心,那势必无所不为,也终将得到报应。” “嗯,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心里那份敬畏没了,人的精魂也就没了。” “娘子说的太好了,让我也醍醐灌顶。人都说,经商之人攻于算计,利欲熏心,真是狭隘。这世上多的是为官贪腐不正,读书争名逐利之人,却只把脏水泼向了商贾。” 姜融赞同地点点头:“是,士农工商,他们把商贾定为最低等,最奸猾,就以为能掩盖他们自己的卑劣,实则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多的是仁义的商贾。” “咱们不跟那些卑劣之人论短长,问心无愧就好。左右娘子自己能赚钱,千金散尽还复来,就是得辛苦娘子了,别累着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你就好好养伤吧,你身子养好了还要处理朝政,朝中有那么多道貌岸然之人,那就只能靠你这样为民做实事的好官来多出力,拨乱反正,肃清超纲了。赚钱的事让我来就好,你给我的那家绸缎铺就很好,一个月也能赚上百两。” “多谢娘子夸奖,既然娘子把我夸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定然会好好为国出力,与娘子一在朝一在野,同舟共济,为民谋福。” “你这在朝在野的,动辄把自己伤成这样,还怎么跟人家斗,快点好起来,我还想你能陪我一起去寺庙祈福呢,我想让你见见释通大师。” 唐宜来了精神,点头道:“那我一定得见见,简直太感谢他了,而且听说释通大师佛法精深,我还想和他请教一番呢。” “怎么,你对这个也有研究?” “不敢说精通,但是也挺感兴趣的。我的职务多与外邦打交道。咱们周边那些国家,除了性情比较彪悍,马上打天下的西戎,尚武的北夷,其余几个都是尊崇佛教的,我研究一些可以和他们有话可谈。” 姜融点点头:“这倒是,天竺国那边的佛像图,还是你回忆起来画出来的,想必你也研究了不少。那你跟释通爷爷一定能相谈甚欢。” “你从小在京城长大,是怎么认识释通大师的?” “哦,那是因着我外祖父的关系,他跟释通爷爷是好友,对我也十分关照。这些年,虽然没有见面,但是也时常有书信往来。” “原来如此,我们阿乐,也是有很多人关怀的。” 姜融点点头,认真地道:“嗯,以后,关怀我的人也会关怀你的。” 唐宜心中感动,不由往前靠近了姜融,柔声道:“娶到娘子,真是我三生有幸。” 两人凑得很近,四目相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唐宜情不自禁就凑上去朝姜融的唇瓣轻啄了下。 姜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唐宥突然转了进来。 门没关,她看到眼前的场景,“啊”了一声,忙捂住脸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姜融跟唐宜迅速分开。 姜融臊得满脸通红,偏唐宜身上有伤,她又不舍地下重手,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啐了句:“登徒子!” 唐宜却一脸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情不自禁。” 姜融站了起来:“我不理你了,以后你都叫陆离她们喂你!” 她想走出去,但是突然就不好意思出去了。外面的人肯定都会一脸暧昧地看着她。 她转身气鼓鼓地看向唐宜:“都怪你,我都没脸见人了!” 唐宜却很淡定:“那娘子就别出去了。” 这个时候,又见木兰走到隔间的门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把隔间的推拉门合上。 这一举动,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更让姜融觉得羞耻了。 关上门,木兰的敲门声响起:“公子,少夫人,老爷那边来人通传,请姑太太和少夫人过去一趟。” 姜融没好气地瞪向唐宜。 “你的丫头都这么气人的吗?” 唐宜点头道:“确实放弃,你让她进来,我教训她。” 姜融狐疑道:“你怎么教训她?” “让她以后站在门外把风,不要让人随便进来。” 他心中甚是遗憾,要是刚才唐宥不闯进来,他可能就能更久地一亲芳泽了。 姜融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我到庙里清修去,正好想跟释通爷爷学学佛家经典。” 唐宜这才举起小胖手求饶道:“我错了,再不贫嘴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在贫嘴啊。” 姜融打开门,努力维持镇定道:“老爷找我跟小姑姑过去?” 木兰嘴角都是笑意,恭敬地道:“是。” “那你照顾你家公子吧,我去了。” “阿乐,”唐宜在里面喊道,“我猜父亲跟何氏母子肯定又打上我们的主意了,你待会儿要是遇到难办的事,就推说要与我商量,先回来再说。” 姜融点点头。 这时,唐富蓁走到门边道:“你放心吧,还有在呢,不会让他们欺负融儿的。不过,他们居然敢叫我一起去,胆子可不小啊。不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 姜融挽上唐富蓁的手道:“有小姑姑在,我底气可足得很呢。小姑姑,我们走吧。” 可是,他们还没走出院子呢,就见金宝拿着一封信过来了。 “小姐小姐,外面送进来一封给您的信。” 姜融好奇地接过,落款竟是释通的。 第一百五十章 明抢 姜融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丞相夫人携其子来交好我,婉拒之,败兴而归,恐其冲动妄为,唯望知之。” “果然如此!”姜融叹了口气。 唐宜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谁的来信?” 姜融摊了摊手道:“主持来信了,说丞相夫人母子去寺里拜访过他,想要他也跟释信和尚那样做,把我的嫁妆偷偷还给他们,他们给他一部分做酬劳。” 唐宜挑了挑眉:“呵,这是去拉拢人了啊,阿乐,人家要撬你墙角怎么办?” “但是很显然,他们失败了,释通爷爷担心他们发起疯来对我们不利呢。” “那看来我们猜的果然不错,只是叫你和小姑姑去是做什么,我爹再气恼唐宣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把你们叫过去跟你们诉苦吧?” 姜融失笑:“诉苦?你怎么这么有趣,别让我们给想解决办法就行,还诉苦,他不怕丢脸的吗?” 唐宜道:“还真有可能,直接破罐子破摔说让咱们出钱出力帮帮忙,都是一家人嘛,以情动人。” 姜融笑容戛然而止:“这,不会这么不要脸面吧?” “那你可以先去看看。” “行,要是让咱出钱,我就说没钱好了,我确实没钱啊,不是嫁妆都捐出去了吗,他就是派人来搜我也没钱啊。” 唐宜摸了摸下巴道:“我想这次应该不是冲着你去的,要不是我伤着,应该会叫我去的。” “好好好,我还有些期待了呢,我都不敢相信堂堂丞相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自己难道拿不出这些钱,要叫我们给补上?叫我就罢了,还叫小姑姑,小姑姑难道是好惹的?” “我也想不太通,难道是怕小姑姑背地里听说更生气,直接叫去让她也帮帮忙,也许还不好当面发火呢。” “不猜了不猜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好了,你躺着休息吧,可千万不要又操心得赶过去,你这回要是不听话,我可真的去寺里住了!” “好,我保证听话!” 姜融跟唐富蓁就相携着来到养德院,那里已经不复之前的鸡飞狗跳,院子里已经安安静静了。 唐宣早已不见踪影,堂上只有唐富春跟何氏。只是何氏的眼睛还有些红,隐约可以想见之前的模样。 两人见了礼,唐富春也没心思说闲话,直接切入主题道:“叫你们来是因为老家那边来信,说要修缮祖祠,咱们每户人家都要出一份力。阿宣那里,由你们母亲做主,出一万两,小妹,你和时均也各出一万两吧。时均媳妇在,你回去说给时均听也是一样的。你们在三日内把钱交给你们母亲和大嫂即可。” 唐富蓁跟姜融听完唐富春的话,俱都无语至极。 好家伙,这回改明抢了啊! 刚才收到了释通大师的来信,联系到刚才唐富春对唐宣动家法,她们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修缮祖祠的鬼话。 姜融状似奇怪地问道:“修缮祖祠自该出力的,只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各位叔婶,二弟弟妹怎么也没来,不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章程吗?” 唐富春轻咳一声:“自然该商量的,只是你叔叔、二弟他们还有公务要忙,为父就先跟你们说一声,到时候再与他们商量也是一样的。” 这时,唐富蓁道:“大哥,该不该修缮祖祠我不置喙,毕竟你是族长,该你安排。但是,我有一点疑惑,谁家修缮祖祠每户出一万两之多啊,那咱们唐家一族岂不能筹出个几十万两?大哥不怕御史参你一本,说你铺张浪费,行事太过豪奢?” “小妹,你误会了,我也不是叫每家都出一万两,这有几户出得起啊。我是说让我们几户核心嫡系多出点,旁人吗,出个十两二十两,多的百八十两意思一下就行了。到时候钱就按总的算,说是大家的功劳,总数也不会比旁的家族修缮祖祠多多少,御史抓不着这个把柄的。” “敢情大哥都已经算计好了呀。” “咳咳,什么算计,这叫计划,你这话说的。” “那我和时均出不起这么多,大哥大嫂既能提出这个数,想必定是不差钱,要不替我们出了吧,我们感激不尽。” 唐富春一噎:“说的什么话,这是每个人的心意,替你出你的功德就没了。” “可是,没钱怎么出,一万两,不是一两十两,大哥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钱吗?我就不信二哥三哥能出得起那么多钱,待会儿我去问问他们。” 唐富春有些恼火,他这事根本就没有跟他的两个弟弟说起过,本来也是假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问他们拿钱,哪里知道唐富蓁这么斤斤计较。 “你别管你二哥三哥,他们有浸淫官场多年,又都生养子女了,哪里就拿不出一万两银子来了。纵使没有现钱,他们也愿意卖几个庄子铺子换钱来资助。这可是一件大功德啊,只要有能力,都不会推拒的。” “有能力是不会推拒,关键是我们能力有限啊,我手头的铺子是太后赏的,我也不敢卖啊,大哥你要是敢,那你替我拿去卖,也替我跟太后说一声。” 唐富春岂会不知唐富蓁的铺子是太后赏给她的,要不是这个原因,他早就把那些铺子给吞了。 他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下面要挟姜融做铺垫而已。 他转向姜融道:“老大媳妇,既然你姑姑有苦衷,我也不强求了,但是你跟时均必须得出力。” 姜融同样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父亲,不是我们不肯出力,我们也拿不出来啊。我的情况您知道,为了给时均祈福,我把所有嫁妆都给捐到灵栖寺去了。时均他也全靠着府里的月钱吃喝,并没有其他积蓄和产业啊。” “这怎么可能!”何氏突然出声道,“他明明也有好几个铺子庄子,你撒谎也像样点,他可是丞相公子,而且外祖家可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只靠着月钱过活?” 姜融有些诧异地看向何氏:“是吗,但是时均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那就是他没跟我说实话,我回去再问问他。” 唐富蓁冷哼一声道:“大嫂记性怎么这么差,时均去做质子的时候,他娘亲留给他的遗产不是都被你接管了吗,他回来后也没见你还给他啊,现在来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只靠着月钱过活,你有没有心啊?” 何氏脸色瞬间涨红,万万没想到唐富蓁会揪出这事,支支吾吾地道:“小妹,我只是代时均管理而已,又不是把它贪走,你生什么气啊?这些年,我难道就一点苦劳也没有,你这么说,叫时均媳妇怎么看我?” “行,你有苦劳,那不用去问时均了,我替他做主了,把你替他照管的他亡母的遗产折成现银拿去修祖祠吧,我想两万两应该不止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耻到这个地步 唐富蓁此话一出,姜融心里直呼高明。 这简直跟自己当时要把还握在继母手里的嫁妆全部交给何氏有异曲同工之妙。 且不说她敢不敢背卖掉继子亡母遗产的名声,就是这些东西本就被她当做囊中之物,她舍不舍得用掉吧。 果然,何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件事情的走向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本来她以为这一顶修祖祠,以校为大的帽子压下来,她们不敢不从,就是凑也得把钱凑出来,没想到不是牵扯到太后赏赐,就是牵扯到唐宜亡母的遗产上来。 这两样,她都碰不得啊,她又不是傻子。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小妹说哪里话,姐姐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变卖呢,这样不是置时均于不孝之地吗?阿融,你就回去转告一下时均好了,让他拿出个态度来,他要是真的无法拿出一万两,父母亲难道还能怪他,祖宗那边,我这个当母亲的会替他去请罪,不会让他有什么罪过的。” 姜融撇了撇嘴,说唐宜没罪,又要替他请罪,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威胁唐宜要是不出钱,就是不孝,就是有罪! 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就听得唐富春开口了:“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老大媳妇,不一定非要时均出钱,你也能帮他的忙的。” 姜融疑惑道:“父亲,我更没钱啊?” 唐富春盯着她道:“你要是去把你的嫁妆从灵栖寺要回来,不就有钱了?” “啊,什么?”姜融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捐到寺庙里的钱也能拿回来,那不是触犯神灵吗?” “你拿回来是为了孝顺故去的长辈,也是大功德一件,神灵不会怪罪你的。” 姜融嘴角抽了抽,简直不敢相信唐宜父亲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这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啊。 “父亲,退一万步讲,就算神明不会怪罪,难道外人就不会说我们丞相府的闲话吗?” 被儿媳这么质问,唐富春也有些难堪。其实之前,何氏跟他提议过这个主意,是被他否决的。 他也觉得,为了几万两银子被外人说丞相府抠门,不敬神明不值当。但是,事到临头,他又看不怪姜融那种一推事不关己的模样,更舍不得从府里另外掏钱给唐宣补亏空。 所以,还是试着提出来看看姜融的态度。 “谁会说我们的闲话,这事又没几个人知道,你悄悄去见主持,让他私底下还给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会引起大的议论的。” 好嘛,已经替她想的这么周全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可是,我用什么理由呢,就说是要修缮祖祠?” 唐富春连忙摇头:“不行,不能用这个理由。” 用这个理由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他们唐府铺张浪费的。这比说他们小气抠门、出尔反尔要严重得多。 “那用什么理由呢?” “你就说,嫁妆是妇人的傍身之物,捐出去会让婆家娘家都蒙羞,日后积攒了银钱再来捐赠,主持还能不还给你?” 姜融眨了眨无辜的眼睛看向唐富春:“父亲母亲一开始在我要捐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跟我说,那个时候您不觉得会蒙羞吗?” 唐富春一噎,心虚地别开眼,心中那个气啊,这个姜融,怎么敢问出这种问题的,她真的是一点不怕自己啊。 看来,还是之前对她太仁慈了。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道:“父母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只要照做就行了。” 他本以为这样姜融只能应下,但谁知,姜融不卑不亢地答道:“还请父亲恕罪,儿媳不能从命。” 唐富春脸色一沉,怒道:“你什么意思?” 何氏赶紧附和道:“姜融,你大胆,连你公公的吩咐都敢拒绝,你可真是忤逆不孝啊,你要是这样,可别怪我这个当婆婆的按家规好好教训教训你!” 唐富蓁有些担忧地看向姜融,她也对姜融直接拒绝唐富春有些吃惊。这孩子怎么这么勇猛,可是这样做只会激怒她公公,被扣上一定忤逆不孝的帽子,可对她是大大的不利。 她想开口帮姜融说几句,就听得姜融继续道:“父亲母亲别急,儿媳话还没说完呢。我不能同意父亲的提议是因为,我跟我的几个闺中好友提起过这事,之前不是把佛像开光、祈福的时间定在了五日后吗,我还请她们一起去观礼,好沾沾福气呢。要是突然不举办了,我怕人家要说闲话。” 何氏嗤笑一声:“既然是你的闺中好友,那你就随便编个理由告诉她们先不举办了呗,要是她们说出去,岂不是你交友不慎?” 姜融不慌不忙地道:“母亲有所不知,我的这几个朋友,有茂国公府的嫡幼女,有谏议大夫的孙女,也有江淮道按察使的外孙女。她们家世显赫,家中下人也知晓了这事,恐怕不易捂嘴。” 何氏一惊:“你怎么会认识这么些高门贵女,你不过是个小庶女,是不是在诓骗你公公和我?” 姜融连忙摇头:“儿媳不敢,儿媳是因为在照管家中的生意,与这些贵女有些交情,性格投缘,便成了朋友。” 唐丞相板着脸:“你必须去安抚好她们,要是传出去,就唯你是问!” 姜融越推脱,他越觉得颜面受损,就越想要她去把嫁妆拿回来。 姜融沉默,她这公公,居然连脸面都不要了,人若无耻,天下无敌。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她沉默不语,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是妥协了。她只是懒得跟她公公分辨,她是不可能去拿回嫁妆的,还是先让这个消息传出去让人笑话笑话吧。 等街头巷尾都传遍了,看他还有没有脸拿回来。 可是,唐富蓁忍不了姜融被欺负,幽幽地开口道:“大哥,那几个小姑娘知道了你不怕,那我再告诉你,我也知会了我的好友前去观礼。有镇远将军之女贺红缨,有嘉和郡主,有临安县主,哦,还有太后,太后给了我几串珠子,让我带去开光。” 唐富春这才眼前一黑,这还怎么要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卸磨杀驴 太后都被搬出来了,唐富春最终没有办法,只能让姜融跟唐富春离开。 说修缮祖祠的钱还是由公中出好了。他们以后有机会再尽一份孝心就行。 姜融和唐富蓁从从容容地走了,只留下唐富春跟何氏面面相觑。 “老爷,这定只是小妹的托词,太后要开光,自有那皇家寺庙可以开,哪里用得着拿到灵栖寺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唐富春面沉似水,怒吼道:“她是托词又怎样,你敢冒这个险吗?那可是太后,万一要是真的,你是想拉整个唐府陪葬吗? 你本意是想让你儿子补上差事上的亏空,要是被太后给嫌弃上了,唐宣的仕途可真是走到头了。” 何氏的脸色惨白,摇头道:“不,我不相信唐富蓁她会这么狠心,宣儿也是她的亲侄子啊。” “唐宣是她的亲侄子,唐宜也是她的亲侄子。你也不想想,你跟唐宜生母,谁跟她的关系好,她难道能向着你儿子? 就算现在找的是托词,她只要马上去跟太后说起这件事,太后定会应允,那你又能怎么样?” “那难道就只能这样算了吗?” “不然呢,我已经豁出这张老脸来替你开了这个口,我对你们母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既然拿不回来,那我劝你们不要打那边主意了,你们自己想办法,把这两万两的亏空给补上,时间不等人,你们赶紧去想办法吧。” 何氏眼中愤恨之色浓重,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道:“那没办法,只有把唐宜生母的遗产给卖掉了。” “不准!”唐富春厉声喝止:“你听不懂人话吗,刚才唐富蓁已经是明着讽刺你,你把持着唐宜生母的遗产那么多年,已经惹人不快了。 你还敢把他生母的遗产拿去卖掉。到时候,你声名尽毁,可不要求我出手帮你!” “老爷,那怎么办?” “怎么办?你去问你的好儿子啊,他不是很能耐吗?让他自己想办法, 不过,我不准他动唐宜生母的遗产,也不准动我唐家名下的产业。” 何氏不可置信地道:“老爷,不准宣儿卖名下的产业,那她他要怎么凑钱呢?您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唐富春冷笑道:“你太小看你的儿子了,他有这么容易逼死,那他就去死好了。” 何氏一把抓住唐富春的胳膊道:“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让他去死!” 唐富春一脸嫌弃地甩开何氏的手道:“何氏,我告诉你,我对你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这些年来,仗着丞相府的名声做了多少蠢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替你们擦屁股,都不知道擦了几回了,这回的事,你们要是不能够给我处理好,我告诉你,你们母子两个,我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何氏心头一颤,问道:“老爷,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首先,我要把你手里的管家权全部收回来,都交给姜融或者罗氏好了。 然后,我还要把唐宣调离京城,把他发配到那些穷困州府去做知州,不干出点政绩来不准回京。” 何氏如遭雷击,有些癫狂地道:“不,老爷,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和宣儿,我这么多年来,帮你处理内院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拿了我的管家权,给姜融那个小贱人呢,她可是唐宜的媳妇!” 说到这里,何氏眼中升起一股愤恨之色,她死死地盯着唐富春道:“老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心心念念着唐宜死去的那个娘? 你口口声声说恨她,恨她生的儿子,可是,唐宜从北夷回来,我让你找机会弄死他算了。 是你坚决不同意,嘴上说着要利用他获得皇上的恩宠,壮大唐府。 但是以后唐府的一切尊荣都留给我和阿宣。这些都是你亲口说的,可现在,你就因为两万两银子,就说要夺我的管家权,把阿宣发配到外面去做官。 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你先头那个妻子的儿子定为下一任的继承人了是不是,你想卸磨杀驴是不是!”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唐富春一脸失望地看向何氏,“何氏,我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什么样子,哼,你心里有了别人,自然是处处看我和我生的儿子不顺眼。” “我难道有亏待过你跟唐宣,你真是毫无良心,还来指责我,你有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儿媳妇都治不住,还处处被人家反将一军。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唐宜当继承人,但是,谁让你生的儿子一点也不争气,要是他烂泥扶不上墙,我也不妨就按你说的做。” 何氏对唐富春刺激的有些癫狂,说话根本就理智不了:“阿宣他犯了什么错呢,只不过是花了两万两银子,这对于你一个丞相来说,算得了什么,你都不肯出手帮他!” “我已经帮了他很多次了,不然你以为凭他的资质,他能安安稳稳地走到现在?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他要是连这点事都摆平不了,我以后怎么改? 对她委以重任,你这个当母亲的,非但不督促她好好做事,还闹得比她更凶。 我说你们好自为之吧。不然,休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谊!” 唐富春一甩袖子,一脸嫌弃地走了出去。 留下何氏,失了神一般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外面的下人们其实听到了屋里两人争吵的动静,吓的一个个噤若寒蝉,完全不敢靠近。 何氏最得力的助手陈妈妈又被杖毙了,所以,就更没有人敢进去安慰她了。 她就坐在地上哭了好久,见没有人理,只能一叠连声地叫人进来伺候。 终于,她的另一个陪嫁侍女方妈妈带着两个二等侍女香雨跟香雪进来,见她坐在地上,忙上前来扶她。 何氏本来满肚子气愤想要发泄,但是看到是方妈妈,便又把到嘴的怒骂咽了回去。 现在要说能够得用的,就是这个老奴了,她不能把人给吓走。 于是,她就任由他们把她扶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道:“方妈妈,我记得你丈夫是在外面给我管嫁妆的,是吧?” 方妈妈忙应声道:“是的,夫人。” “这样,你把你们家的那个叫到我跟前来,我有事吩咐他。” 第一百五十三章 替人办事 方妈妈以为何氏是想卖掉自己嫁妆里的哪些产业,给二公子凑钱,便劝道:“夫人,何至于此啊,您要不向侯府借一些,日后再还舅爷不就行了?” 何氏却不愿意:“不行,我开不了这个口。你没瞧见我嫂子那副嘴脸吗,就是我嫁的比她好,她还时不时要阴阳怪气几句。要是我跟他们借钱,那她这辈子都有的说嘴了,倒不如靠自己的力量,反正又不是不会赚钱。” “可是,卖了嫁妆多不好啊,奴婢也是心疼您,要不,您只找舅爷说,让他给您保密不就好了?” “啊,谁说我要卖嫁妆了?”何氏一脸迷惑地看向方妈妈。 方妈妈一愣,这才一拍大腿笑道:“原来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啊,那是老奴想多了。” 何氏看着方妈妈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有心了,想来想去,还是你们几个跟着我嫁过来的是真的忠心。” 方妈妈也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多谢夫人夸奖,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在奴婢心里,夫人好,奴婢才能好。” 何氏点点头,又想起了陈妈妈,心中一阵酸涩,不过,现在,她也没时间多想陈妈妈的死,她要先把自己和儿子的糟心事给解决了才行。 于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对方妈妈道:“以后,我的事就要多交给你去办了。” 方妈妈眼中露出一抹窃喜,忙低头恭敬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干的,不会辜负夫人的器重!” 何氏点点头:“嗯,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那夫人,奴婢就先去找我家那个进来了。” “好,你去吧。” 待方妈妈走后,何氏就急急忙忙赶去看她儿子。 唐宣被唐富春狠狠地打了一顿,皮开肉绽倒也不至于,唐富春还是留了一些余地的。倒不是因为心疼他,而是怕把他打的下不来床,影响他去筹钱解决问题。 但是即便这样,唐宣身后也是一块青一块紫的,疼得嗷嗷直叫,趴在床上也嚎得停不下来。 唐宣挨打的时候,何氏就在一边看着,但是,唐富春却叫人拦着她,根本不理会她的求情。 儿子虽然不成器了些,但是有她这个娘罩着,也没被这样打过,以前年少时都没有,现在大了却被打了,他臊也臊得慌。 何氏进来的时候,唐宣正在鬼哭狼嚎。何氏一看到就忍不住掉眼泪,一边叫着心肝肉连忙迎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等确定他已经上过药了,也喝过汤药了,何氏这才稍稍放心,坐在床边抚着唐宣的背埋怨道:“你呀,日后可安分着点,宁愿慢点往上爬,也不要再出现像这次一样的事了。” 唐宣吸着气问道:“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您可不能像父亲一样不管我啊!” “娘怎么会不管你呢,只是姜融的嫁妆确实指望不上了,咱们得另想办法。” “娘,姜融的嫁妆真的没办法了吗,就不能让她去拿回来吗?” 何氏眼神一凉,叹气道:“这个就别想了,刚才你爹把姜融叫过来问话,明示她要她把嫁妆拿回来,她编了很多理由来推拒,说什么已经邀请了很多名门贵女去参加开光仪式。还有你那个小姑姑,居然说太后也知道了这事,你爹就不敢冒险了。” “太后?”唐宣震惊得都不喊痛了,“太后都搬出来了,那确实不能冒险。” 但是,他转而又道:“娘,这该不会是小姑姑骗我们的吧,毕竟,她时常拿太后当挡箭牌。” “谁知道呢,娘也觉得很有可能,但是我们毕竟不能冒这个险。” 唐宣点点头:“是啊,毕竟对太后十分孝顺,得罪太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何氏便凑近唐宣,轻声道:“宣儿,娘想去放印子钱。” 唐宣眼睛一亮:“娘,你终于决定了?” 何氏点点头:“没办法,谁叫你不争气,不过,你要替娘保密,你爹他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赞成娘这么做,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主母鲜少有不放印子钱的,凭什么钱都给旁人赚去了,爹就是太谨慎了。” “宣儿,放印子钱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益,你想想办法,当些古玩玉器之类的先应应急吧。” 唐宣皱眉道:“娘,我堂堂丞相公子,要沦落到当东西,我实在抹不开这个脸。” “那也没办法啊,先应应急吧,你叫你手下的人去办,不丢你的脸。” “不行,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那怎么办,你要为了那点傲气,连前途都不要了?娘可是为了你,都准备要瞒着你爹放印子钱了?” 唐宣摇头道:“娘,我只是说不当东西,又不是说不要前途了。我觉得娘放印子钱是作为大家主母的本事,那我作为丞相公子,就不能凭着我的身份弄些钱吗?” “你的意思是?” 唐宣嘴角带笑道:“娘,我要接一些求我办事的人的帖子。” 何氏眼前一亮,但又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您放心吧,我接一些稳妥点的事就行。” 那边厢,从养德院离开的姜融跟唐富蓁,心情甚是舒畅。 回去的路上,她们有说有笑的,见四周无人,便偷偷谈论起来刚才的事来。 “这又反悔不要我们出钱了,变得也真快。” “可见是假的,不信我们去问问我二哥三哥他们,他们肯定不知情。” “我信,我也这么觉得,不然公公能那么容易就不要我们出钱了?” “我二哥三哥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他们这么多钱,比要他们命还难受。这任务啊,只可能是给我们两给安排的。” “小姑姑,这回又多亏了您,搬出太后来压制他们,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我公爹。” 唐富蓁撇撇嘴道:“其实是你提起那些高门贵女,才让我有了灵感,还是你聪明。虽然我这么做,有些愧对太后,但是太后这块招牌确实好用,以后我要是不在,你也可以借借太后的威势来压制他们。我离开前会跟太后求个恩典,让她多照顾你的。” “那就多谢小姑姑了,有太后这道免死金牌在我想他们就是在狂妄也不敢对我提出非分的要求了。” “那也未必,那妻子卑鄙小人,明面上不敢对你门怎么样?暗地里难免还会耍些诡计,你们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唐宣他拿不到这笔钱,接下来会想什么办法筹钱,”说到这里,姜融突然紧张起来,“何氏不会真的要把时均娘亲的遗产给卖了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伪君子 唐富蓁噗嗤一笑:“她不敢的。今天之前,她也许敢偷偷地将时均娘亲的遗产卖了,但是,今天我直接拱火让她卖,她肯定不敢,我大哥也发话了的,不准她这么做。要是她还敢这么放肆,我定会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姜融点点头:“还是小姑姑高明,这是釜底抽薪啊,小姑姑真是深谙兵法。” “好说好说。” “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早点把时均娘亲的遗产从何氏手里拿回来,不然也太憋屈了。但是,我没想通,以小姑姑跟时均的聪慧,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机会成功吗?难道,是你们故意为之?” 唐富蓁笑了起来,赞许道:“融儿真是聪明!” “小姑姑,这是为何?” “这事说来话长,你可以回去问时均,省得你喂饭的时候两人没有话聊,你会臊得慌。” 唐富蓁此话一出,姜融顿时便臊得慌了:“小姑姑,您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啊?”唐富蓁故意捏着嗓音说话,想要逗逗姜融。 姜融满脸羞红,跺脚道:“小姑姑真坏,我不理你了,我也不给时均喂饭了!” 姜融虽然嘴上说着不给唐宜喂饭了,但是,听说她不喂,唐宜就要自己吃的时候,她还是不忍心,就去喂他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自己只不过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任由母亲的遗产在何氏手里。 她端着餐盘进到唐宜待着的里间,唐宜就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 “娘子,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 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姜融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也不想想是谁和我一起去的。” “来,先吃饭吧。” “那父亲叫你们去是为了什么事?”唐宜还是不太放心。 “与你我去之前想的一样,就是想让我们替唐宣补亏空,你知道父亲想出什么法子骗小姑姑和我的钱吗,不,应该是骗你的钱。” “我,连小姑姑的也要骗?” “对,父亲说,唐家老宅那边传信来说要修缮祖祠,父亲说要我们夫妻俩,小姑姑各出一万两。还说唐宣、你叔叔他们都会出的。” “什么!”唐宜瞪大了眼睛,“父亲是疯了吧,这种鬼话也能编的出来?每户出一万两,那修个宫殿都够了,他想被御史参死吗?” 姜融耸耸肩:“谁说不是呢,父亲还说是我们这几户出的多一点,其他旁支可以出少点。那父亲直接让公中支银子不就好了,哪里需要另外问我们要,其实就是专薅我们跟小姑姑吧。” 唐宜脸色晦暗不明:“他为了唐宣,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姜融感受得出唐宜的失望和悲愤,忙安慰道:“时均,你别难过,虽然有些父母的心确实是偏的,但是我觉得父亲这人,对旁人的爱护其实有限,他最在乎的,应该还是他自己。 你反正早就看清了他,倒也没什么可难过的,不知道何氏跟唐宣看清了没有。要是没看清,等到看清那天,肯定会更悲愤的。” 唐宜眼底的灰暗慢慢散去,颇带赞许地看着姜融:“他们或许都还没看清,你才来唐府多少天啊,怎么就看得这么清呢?” 姜融一脸骄傲:“那当然,我可比他们要聪慧多了。小姑姑也夸我聪明呢。我觉得,何氏跟唐宣私底下的那些勾当,父亲不可能不知道,特别是唐宣敢挪用公款,这么大胆,肯定也是父亲养出来的。 他的放纵和偏袒,才使得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责罚他呢,肯定是因为他一开始完全不在意,觉得以自己丞相的身份,能为唐宣提供便利。 另外呢,有些腌臜事,他就不用自己去做了,像是拉拢人,讨好人,自有唐宣出面,即便最后真的出事被陛下责罚,他也只是管教不严,仍是清清白白的宰辅忠臣。” “阿乐,你可真是慧眼如炬啊,这么快就看出我爹是个伪君子了。” 姜融被口水呛到,咳嗽了两声:“那个,你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唐宜无所谓地笑笑:“这里只有你我,说得直白点好。我知道我爹私底下做的一些事,可比唐宣做的要过分多了。要是拿到台面上来说,这个丞相府都得倾覆。我只能说,他对唐宣的那些小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因为他看不上。” 姜融捂嘴笑:“能想象得出来,唉,要我说,若你不是一直跟他唱反调,在他心里,你应该才是他最看重的。” “被他这种人看重,我觉得耻辱。好了,回到修缮祖祠的事上,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回绝他的?” “我自然说没钱,小姑姑呢更是绝,说她的产业都是太后赏赐的,不能变卖,父亲是一点辙也没有。当然,我说没钱,父亲母亲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的。他们要我去灵栖寺把嫁妆要回来,还帮我想好了托辞,说家中父母得知我要捐嫁妆心中难过,所以就先不捐了。” 唐宜一脸嫌弃:“这话说的,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之前不还一个劲儿的要你捐出去,他们还真是,我都替他们丢脸。” “是啊,不过你别担心,小姑姑帮我狠狠地奚落了他们一番,让他们臊得面红耳赤的。小姑姑还说替你做主了,叫他们这么想要我们出钱,就让他们卖掉你母亲的遗产好了,把他们怼得无言以对。 父亲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生怕我们再说出些什么让他们难堪的话,就赶紧放我们离开了,说这钱还是公中出算了。” 听完姜融的话,唐宜沉默了。 姜融见他又不高兴,以为是他们觊觎他母亲的遗产让他难过了,便安慰道:“时均,不要担心,咱们假意让他们卖你娘的遗产,他们反倒不敢。接下来,咱们早点把你娘的遗产拿回来放在自己手里。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不要烦恼。 不过,我听小姑姑说,让母亲的遗产放在何氏那边,反倒是你的计谋,这是为何,你能告诉我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黄雀在后 唐宜眨着眼睛,看向姜融:“这个嘛,告诉娘子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娘子那么聪明,你要不先猜一猜?” 姜融道:“我确实也做了许多猜测,稍微合理一点的就是,也许你就像我那继母一样,说是把嫁妆给我了,但其实最主要的那些仆人们的卖身契,地契之类的都还拿在自己手上。 何氏虽然拿去了你娘的东西,但也只不过是帮你打理产业的手下而已,根本动不了那些东西。” “这样想确实有道理,但是你出嫁的时候,不能拿到那些房契卖身契,是因为你明面上是弱势,我继母可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打那些房契卖身契的主意呢?” “那就是,你觉得你娘的遗产留在你手里,何氏就会千方百计想办法从你这里抢过去,骗过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觉得心烦。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索xing交给她,但是暗中盯着,不让她做出损毁之事?” “这一点是对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说明你还有其他的意图,我想不出来了,你就告诉我嘛,别卖关子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 唐宜这样说,姜融却突然道:“还是先吃饭吧,都快凉了。” 她重新拿起碗,舀了一勺递到唐宜嘴边。 唐宜眼角漾出明朗的笑意。 娘子果然最关心他了。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要是再贫嘴,就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 待他吃完,唐宜揉了揉鼓鼓的肚子,满足地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够享受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姜融也没有再挤兑他,想到唐宜小小年纪母亲就去世了,又被送去外邦做质子,想来是没有什么人伺候他的,凡事都亲力亲为。 也是可怜见的,外人只知道他是丞相公子,尊贵无比,肯定是娇生惯养,奴仆成群。 但是只有知情人知道他跟他弟弟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呀,也是自己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不用叫苦,不然就单单你身边那几个侍女,哪一个不是温柔体贴的,伺候你穿衣吃饭,谁不乐意?” 唐宜笑了两声:“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自然不能让他们替我做这些事。不过让娘子帮我,我还是很乐意的。” 看到姜融气鼓鼓的样子,唐宜又道:“当然,我也很乐意替娘子做这些事。” “少贫嘴了,你就快说吧。” 唐宜摸了摸鼻子道:“娘子,你听我说完,可不要觉得我城府深,心机重啊。” “是吗,你这样说,我更是心痒难耐了。在这种豪门斗争中,太单纯的人可活不下来。 你觉得我是什么清纯白莲花吗,我也会使很多手段的。你这招要是能让我学到点什么,我还要感谢你呢。” “娘子果然不同流俗。其实,我与何氏,早就是有生死之仇的冤家了。 在我被送去做质子的路上,她就偷换了我的行囊,把小姑姑给我准备的药品、食物、衣服都给拿走了。换了几件破衣烂衫给我。她就是想我死在北夷,不要再回来了。 更不要说我回来之后,她和唐宣两个几次三番地给我使绊子,让我父亲嫌弃我,让我给唐宣做垫脚石、替死鬼。 要不是小姑姑护着我,还有我自己时刻防备着,也早就被她逼死过不知几回了。 我唐宜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击之。 所以,我对她不仅仅是防备,我还要能拿捏住她的七寸,等到时机成熟,就要给她致命一击。” 姜融骤然间听到有关唐宜去北夷做质子的一些往事,心中难过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个时候,他的前途本就生死未卜。何氏却还是怕有万一,要残忍地把一个十岁孩子的救命药给换掉。这种恶毒比她侯府里的继母还要更上一层楼! 不敢想象唐宜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回到丞相府又是如何天天平静地面对这样要害自己的蛇蝎妇人的。 她点点头道:“理解,要是换做是我,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被动防守的。” 唐宜继续道:“要抓住一个人的死穴,那肯定要深入她的腹地,摸清她的底细,才能找到能够威胁她的线索,所以,我就让她拿着我娘的遗产。 甚至把替我娘打理那些产业的手下的卖身契也给了她。但是,纵使卖身契不在我手里,那些人也还愿意听命于我。” 姜融顿时恍然大悟。 “我懂了,原来,你是派人潜入何氏跟唐宣的产业之中,寻找他们的漏洞,作为自己的底牌。 高明啊,实在是太高明了!你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似是何氏收拢了你的人,可谁知,分明是你的人在蚕食他们的内部!” 唐宜点点头:“这样做其实对于那些卖身契已经在何氏手里的人来说很危险,是我对不住他们,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当年受过我娘的恩惠,也愿意替我卖命,我只能出此下策。” 姜融拍拍他的肩膀道:“别难过,对于你娘留下的那些旧人来说,只有你出了事,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让他们为你效命,就算苦了点,危险了点,他们应该也是甘之如饴的。” 唐宜笑得苦涩:“,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我这心里就是不好受。” “没事没事,好在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幸亏你自己争气,他们也有本事。现在你也有能力护住他们了,应该就等着收网了吧?” 唐宜点点头:“何氏跟唐宣手里那些产业确实已经被我摸了个透彻,还有他们私底下做的一些官商勾结,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都有了证据。 只不过动了他们,也会影响到我父亲。我父亲才是最大的那条鱼,我不能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 姜融心中惊叹,她之前听唐宜提起过,要是他父亲做了什么危害社稷的事,他会毫不留情地大义灭亲的,原来,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早就在实施他的计划了。 自己虽然也想做跟他一样的事,但是却比不上唐宜这么神速,他应该从北夷回来就开始布局这些事了吧。 “怎么样阿乐,你学到了什么?” 姜融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我总算是明白,要拿捏一个人,光是有他的卖身契也是不够的,要有自己的智慧,才能够让人诚心归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花中四君子 唐宜微微一笑:“其实倒也不是说我御下本事有多厉害,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我娘身边的老人。 是我娘待他们好,他们才愿意效忠我的,其实是我娘替我铺好了路,都是多亏了她。” “那也是你值得他们效忠,你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想他们应该也只能黯然失色地过完这一生了。” “其实倒也无所谓黯不黯然失色,那样反倒能够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只是我这一生注定不能远离斗争的漩涡,平平淡淡,安享清欢。至少现在不能,他们跟着我,也是受苦了。” “现在不能不代表永远不能,你别太过悲观。有志者,事竟成。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要是有机会,我倒是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畅游天下。” 唐宜点点头,眼光中充满了希冀:“好,为了能陪着你畅游天下,我一定努力多活几年!” 姜融又坐着陪唐宜说了会儿话,就起身要回自己的院子去。 明日就是香铺开张的日子,她得回去做最后的安排。 唐宜有些舍不得,但是也没有阻拦。 “那你就早些回去吧,早些安排好早些睡,明儿还要过去呢。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是我伤着,定然是要陪你一起去的。” “你不必自责,就算你没伤着,我也不要你陪我一起去。你去了太扎眼了,万一被人知道这是我的产业,岂不是白白遮掩一场?” 唐宜略带委屈地道:“娘子也太嫌弃我了吧,我就是去做一个客人给你捧捧场也行啊。” “那下次吧,唐大客官,我这生意还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呢,不着急。” “嗯,不过我上次答应你的要找人到你那捧场,我已经给我几个好友下过帖子,让他们务必过去捧场的。” “那就多谢你了,对了,要给你的专属香品已经好了,等你伤好了,我再给你。”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吧,我晚上带在身边,闻着香气能够睡得好一些。 接下来几日你肯定要忙,没有时间顾得上我,有它陪着,我也可以睹物思人。” 姜融嘴角抽搐:“行,我这就给你去拿。你既然可以睹物思人了,那我这段时间就先不来看你了。” 姜融说完,就笑着转身出去了,唐宜在身后喊她,她也不理,只嘴角含笑地走了。 “这可不行,娘子,我说错话了,你等等啊!” 唐宜看着姜融离去的背影,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姜融给唐宜做的专属香品是一串檀木手珠,珠子呈绿褐色,看来是上好的绿檀,表面光滑,散发着油润光泽。还带有一丝丝黑褐色的纹路,颇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唐宜还以为这香气会是檀木那种醇厚的清香,但是拿近一点,就闻到一股跟檀香有很大不同的香气。 “这好像不仅仅有檀香啊,还有一些很清新的香气,比单单是檀香还要好闻。” “对,既然说是给你的专属香品,这香气自然也是独一无二的,你能闻出有些什么香气呢?” “嗯,好像有梅花香,青竹香,还有微苦的菊花香?” 姜融点点头:“真不错,你说的这些都有,还有一味,看看能不能闻得出来。” “还有一味啊,我确实感觉还有一味,这种香气很熟悉,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那你想想,刚才你猜出来的三种植物都跟什么有关,这三种跟最后那一味也有联系,也许你能想起来呢。” “是吗,我猜出来的是梅花香、竹叶香和菊花香。咦,这三种都是花中四君子之一,那最后一种莫非就是兰花香了?” 唐宜说完,重新把珠子放到鼻尖轻嗅,顿时眼睛一亮:“是了,这最后一种就是兰花香。 只是这兰花香,跟旁的兰花香好像又有些区别,我也感觉很熟悉,是什么兰花来着。” 姜融微笑:“说的没错,就是兰花,你确实很熟悉,这段日子,你不是每天都抱着看吗?” 唐宜一愣,旋即瞳孔一缩,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盆素冠荷鼎,你,你不会是把那盆花的花朵给摘了,制成香料了吧?” 姜融有意逗逗他,忍笑道:“你现在该闻出来了吧?” 唐宜怎么能闻不出来呢,这就是素冠荷鼎的香气,他就说他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过,这么贵重的兰花,她居然就舍得制成香料了! 唐宜有些委屈地看着姜融,又不敢质问她,毕竟这花是她送的,但是他心里真是心疼得在滴血! 他每天是多么爱护那盆兰花啊。 “娘子,你,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呢?” “我想要给你个惊喜嘛。” 唐宜眼神有些无措,这对他来说很难说是不是个惊喜。 但是,他又不想让他娘子扫兴。支吾了半天方道:“好,反正兰花还可以好好养护,重新让它开花。但是这串珠子却可以一直陪着我,谢谢娘子,你有心了,我很喜欢。” 唐宜这个回答倒让姜融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唐宜至少会责备她几句,或者说几句埋怨的话。 她分明捕捉到了他情绪中的震惊和心疼,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自责起来了,唐宜这人想来,也是那种有苦往肚子里咽的人。他明明很在意自己,自己却还跟他开这种玩笑,怎么能忍心的啊? 姜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这话是诚心的吗,你我之间不用说违心的话的。” 唐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心疼这株兰花的,但是娘子的心意难得,还是比兰花珍贵的。所以我这话并不是违心的。” 姜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坦白道:“其实我是故意吓你的,我没有用送给你的那盆素冠荷鼎。那一盆只开了一朵花要制香品,量还不够。” “嗯,真的吗?”唐宜的眼睛亮了亮,但是又疑惑道,“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果你说量还不够,那岂不是连一盆素冠荷鼎都还不够用,这可是极为名贵的兰花,你难道还能弄到很多盆啊?” 姜融点点头:“其实当年连同这盆素冠荷鼎一起发现的,还有十几株,除了因为囊中羞涩,卖掉了几株。 剩下的自留了一盆,就是送给你的那盆。还有几株,因为这个香气实在是太特别了,所以我就用来制香了。” 唐宜觉得甚是震撼:“十几株素冠荷鼎,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啊?那那几株用来制香的兰花应该也还活着吧?” 姜融有些不好意思道:“活是还活着,但是因为被我取了好几次花,后来它们都不开花了,现在正被我寄放在一个朋友的庄子里养着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更有底气 唐宜点点头:“果然,取花还是对植物本身有影响的。” “嗯,这是自然,就像妇人,如果一直让她产子,自然也是有影响的。” “你这譬喻还挺贴切,就是粗俗了点。” 姜融眉毛一挑:“行行行,你唐大公子雅,那你就自个儿好好欣赏吧,我去忙了。” 唐宜把玩着手中的珠串,潇洒地道:“行,那你就退下吧,我有唐宜有乐陪着就行了。” 姜融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唐宜有乐就是这个珠串的名字。 她无语地瞪了唐宜一眼,一跺脚就走了。 行行行,自己还比不过一串珠串呢。 那她还是好好搞事业吧。 跟唐宜这么一闹,她想起来制作香品原材料的供应也很重要,而花草就是制作香料的重要原材料。 她现在都是跟别的地方买来制作的,还是要有自己的种植地才好,免得被有心人扼住了咽喉,到时候就供应不上了。 她想起了从自己继母那里拿来的两个庄子,一个是种兰花的,一个是种茶叶的,刚好能够为她提供兰花和茶叶这两种重要的香料。 她得抽个时间去那边好好看看,再开辟一些土地种其他香料,这样应该是能供应她现在的规模的香铺用料的。 翌日一早,鸡鸣两遍,她就起床,洗漱过后就从侧门坐马车,去到香铺那里,连早饭也是在马车里解决。 因为她开这家香铺,毕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何氏,还有永乐侯府那边。 不然她费心把何氏给她的杂货铺给卖了,换成这家铺子的心血就白费了。 所以呀,她让薛祈年给她找了一个她手下也会制香的女子,来给她做名义上的东家。 这女子名叫薛静,年方二十,一直在给至臻阁制香。她跟姜融也是极为属实的,可以说她的很多制香手艺,也有着姜融的提点,所以薛祈年跟她讲让她去帮姜融做事,她是一万个愿意的。 只是让她单独当一家铺子的掌柜,她心中确实有些忐忑,她也是个沉迷于制香的人,现在还要管理这些庶物,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好,只是小姐有需要,她自然也不愿意推脱。 一大早她就穿戴一新,精神焕发地站在大门口,眼睛望着她家小姐要过来的那条路,期盼着能早日见到姜融。 门口的招牌也已经挂上去了,只是还蒙着红绸,要等她家小姐到了再揭牌。 春闱将近,国子监附近的街道热闹非凡,简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样一家香铺倒也是个风雅所在。 门口也已经围了不少年轻的学子,他们前几日就有拿到店铺伙计在店门口分发的一些香品的试用装,用了之后赞口不绝。 得知今日开张,便都涌过来想看个热闹,并看看开张当天能有什么优惠。 等姜融到的时候,这条路上已经人头攒动,香铺那边还有一些鼓乐之声传来,看来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她来了吧。 马车根本过不去了,她就让车夫把马车停到旁边的街道去,自己则下车带着金宝银宝步行去往香铺。 这次姜融还特地穿了比较低调的衣裳,画了比较低调的妆容。 香铺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他们挤进去都有些艰难。好在因为这个原因也没人留意他们。 来凑热闹的大多数是青年学子,但是年轻的女子也有。他们大多都是这些学子的家眷,来探望或者是接送的。 也有一些书香门第家的姑娘,会到这条街上来买东西或者单纯地为了偶遇一些心仪的公子,以此来促成一段良缘。 她们都是打扮的很精致的,所以姜融这个打扮,第一眼看过去,并不是人群的焦点,不是仔细看她,都看不出她的姿容如此出色。 金宝银宝很努力都往前挤,姜融站在他们身后,其实就相当于她们为姜融开道了。姜融本来撸起袖子,准备由她自己来开道,但是金宝和银宝却执意要为她露一手,她也就没有拒绝。 在她们的冲锋下,过了一会儿,她们终于挤到了最前排。 两个侍女斗志昂扬,银宝还小声跟金宝嘀咕道:“这种技法好像小姐成亲那日在新房里,咱们一开始也是落在了后面。” “可不是吗,那个时候还有木兰相助,这回我们可是凭着自己的努力。” 两个丫鬟心中都有些感慨,现在的自己,好像比那个时候更有底气了。 来到最前排,姜融就看到了已经站在门口的薛静,还有齐管事和肖管事。 他们也一眼就看到了姜融,眼神都亮了亮。但是姜融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不要暴露她与这家香铺真正的关系。 所以他们也就按兵不动。只是笑着对着姜融点了点头。 姜融也回了个礼,偷偷伸手指了指招牌的方向,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揭牌了。 对面三人接受到信息,立刻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首先,由最为年长的肖掌柜站了出来,他朝旁边的乐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乐声停下,周围顿时一静。 他满脸和气地笑着冲四周拱手道:“诸位客官有礼了,在下是这间名为“乐香逢”的香铺的管事,在下姓肖,感谢诸位客官前来捧场,今日香铺开张,现在先举行揭牌仪式!” 鼓乐声又起,薛静和两位掌柜各拉一边,将招牌上的红绸取了下来。 四周响起一阵喝彩声。 肖管事又道:“下面就让我家东家薛娘子跟大家说几句话。” 周围立刻有人鼓掌并且起哄起来。 “哎哟,东家原来还是位娘子啊,欢迎欢迎!” “能把店开到太学附近,这位娘子不简单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众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被两位管事围在中间的薛静。 她一脸沉静,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丝毫不见慌乱,从容地走上前几步。 众人看清她的容貌,颇觉眼前一亮。 她长得端正秀美,加之姿态娴雅,不卑不亢,显得颇有教养,让人心生好感。还未说话,人群中便有一些夸奖之声。 姜融嘴角含笑,一脸欣赏地看相薛静,选她过来主持局面,果然没错。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与至臻阁为敌 薛静先是施施然地朝众人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见过诸位客官,小女子祖上世代制香,传至小女子这一辈,有些祖传的手艺就落到了我身上。 小女子知道各位客官都是风流人物,品茶茗香也是行家,虽不敢在诸位高手面前自夸,但也想把祖上所学,与大家分享一二,故本店名为“乐香逢”,愿与大家交个朋友。 若是能入得了诸位客官之眼,那以后还望大家多来捧场。若有此中高手,也欢迎来小店切磋。 今日开张,小店推出几款特制香,请大家入内品鉴,无需收费。另外,所有香品半价出售,有喜欢的可以带些回家。”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 “入内评鉴不要钱啊,这不得进去好好品鉴品鉴,真是太有诚意了。” “其实我站在外边,就已经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阵阵香气,早就勾得我蠢蠢欲动了。不是钱不钱的事,就想进去闻一闻这些好闻的香味。” “香品半价也很有诚意呀,我可没在哪个香铺遇到过半价的香品。” “那也得先进去看看,万一她定价很高呢?” “走,那就先进去看看。定价高低也要看她的香品值不值得。” “光凭她店铺的名字,我就一定要进去看看。乐香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起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我等读书人了。” 但是,除了这些捧场的人之外,也有一些对这个店铺充满敌意的人混在其中。 这些人就是附近其他香铺的东家或掌柜了。 早在乐香逢还在整顿装修的时候,他们就看不惯肖管事和齐管事等人行事那么张扬了。 当然,两位管事张不张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对于这些竞争对手来说,他们在门口贴个告示,告诉来往行人,这里要开一家香铺,或者是分发一些香品给过路行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张扬的表现。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觉得这家香铺的存在会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今天过来,可不是来捧场的,而是来找茬的。 附近有一家名叫“香透京华”的香铺的东家,名叫崔磊,已经观察了乐香逢好久了。 他看到店铺的装潢,就觉得跟其他店铺很不一样。也曾装作普通过路人,过去跟管事的聊过几句,就发现他们对经营之道很有自己的想法,一看就是老生意了人了,心中就充满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一直在想办法找机会让这家店铺开不下去,终于在几天前被他找到了个破绽。 于是,他拦住那些想要进去的客人道:“诸位,诸位,听我说一句,你们不觉得这位东家娘子有些眼熟吗?” “嗯,什么意思,哪里眼熟了?”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薛静议论起来。 “我没见过这姑娘呀,有人眼熟吗?” 众人纷纷摇头,又看向说话的男人。 “不会是只有你眼熟吧?你这种举动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看上人家姑娘,想以这种方式吸引她注意力吧?” “哈哈哈哈!”这话引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认出了说话的这人,惊讶道:“咦,这不是香透京华的崔掌柜吗,怎么,你放着自己家的生意不做,倒到人家这里来捧场啦,你人还怪好勒。” “原来是崔掌柜啊,同行之间,互相捧个场也是应该的,你眼熟这位薛娘子,可不见得我们就认识啊?” “崔掌柜,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薛娘子啦?” “要不要我们帮你撮合撮合?” “不对呀,崔掌柜娶媳妇了的呀,我还在店里看到过他娘子呢。” 崔掌柜见众人的思路完全好偏了,急道:“你们瞎说什么呢,我已经有夫人了,你们可别让我回家跪搓衣板。我是说这位崔娘子,她好像之前是在至臻阁制香的师傅呀,你们都没印象吗?” 此话一出,众人十分惊讶,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薛静。 有人道:“听崔掌柜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有点印象了。” 又有人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至臻阁确实有位姓薛的制香娘子,容貌我记不太清,但是应该就是她了。” “就是她,我记得她的模样!” “是吗,居然是至臻阁出来的。那为啥要出来啊,至臻阁给的待遇应该是全京城最好的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哪有自己出来当东家来的自由,赚的钱多呢。” “那可不一定。这么年轻的一位娘子,要说制香手艺有多好,我是不相信的,也许只是仰仗了至臻阁的名声而已。她这出来单干,还指不定能开几天呢。” “会不会是跟至臻阁闹了什么矛盾,人家不要她了呢?” 崔掌柜见众人说的话,有些已经对这位小娘子有不好的评价了。 他心中窃喜,看向薛静道:“薛娘子,还请你解惑,你是不是从至臻阁出来的制香师傅?” 姜融看着那位薛掌柜,脑中快速思索着她早就分析过的京城里的香铺之间的关系和他们背后的人。 她心中有数,这位薛掌柜来这一出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但是,她跟薛静,还有齐肖两位管事都对可能发生的风险做过预案,所以她并没有太过担心。 薛静大大方方地点头:“崔掌柜还真是好眼力,对,我确实是从至臻阁出来的。” 众人发出一片惊讶之声。 那个崔掌柜更像是抓住了薛静什么尾巴似的,尖声道:“好啊,薛娘子,你竟是从至臻阁出来的,据我所知,至臻阁的师傅都是他们好好养着的,哪里会有让他们出来单干的机会。 毕竟,那可是一颗参天大树,有脑子的也不会选择自己出来单干的,莫不是薛娘子在至臻阁做错了什么,被人家赶出来的?” 说着,他看向四周道:“要是这样的话,买了薛娘子制作的香品,也许不明不白地就跟至臻阁为敌了呢,这我可不敢买,诸位也小心一点,不要一时贪便宜,中了此人的圈套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把店砸了 经崔掌柜这么一说,想要进店去的客人们都犹豫了起来。 “我觉得崔掌柜说的有道理。这个薛娘子肯定是有点问题的,不然她怎么会舍得离开至臻阁呢?” “是啊,要是她是从至臻阁出来的,那她制的香品肯定跟至臻阁那边是一样的,那我们何不去至臻阁买呢?有至臻阁的牌子,拿出去用还更有面子呢。” “是这个理,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会不会她这项手艺都是跟至臻阁学的,现在出来自己单干,会不会是属于偷师呢?” “那这也太不地道了吧,至臻阁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谁知道呢,要不我们去跟至臻阁说一声,也许人家还会领我们的情呢?” “行啊,领我们的情也许就能给我们打些折呢!” 薛静却是不急不忙地看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和这个崔掌柜的煽风点火。 等众人议论到最高潮的时候,她才悠悠地开口道:“诸位客官,还请听我说一句。我确实是从至臻阁出来的,但是关于薛掌柜的这些无端猜测,我只能说是无稽之谈,大家不要提醒她才是。” 崔掌柜却是冷笑一声,她已经认定了这个薛静肯定是在掩饰自己的慌乱,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薛娘子,我怎么就是无端的猜测了,你可有法子证明自己是和和气气跟至臻阁分的手? 诸位,我说调查清楚之前,咱们还是先别进到她店里买东西了吧,免得以后被至臻阁列入黑名单,可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纷纷点头:“对对对,还是谨慎点的好。” “看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就是很有问题,我们还是到老字号买好了,至臻阁的要是买不起,到这位崔掌柜店里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掌柜听得眉开眼笑,他就是想要把客人们都拉到自己店里去,见目的达成,他笑着拱手道:“诸位客官,我的香铺可是老字号了,里面的香品虽说不能跟至臻阁相比,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物美价廉的,欢迎大家前去光临。” 站在薛静旁边的齐飞听得心头火起,怒道:“我说这位崔掌柜,你做人也太不地道了吧。 你想招揽生意,我们不拦着,但是你也不用用这种给我们泼脏水的法子来抢客人吧?” 肖掌柜也道:“是啊,我们还没有自证清白呢,崔掌柜就急着阻止客人们进我家的店了,这也太小人作派了吧?” 崔掌柜被两人说得面红耳赤,也是气愤不已,指着两人道:“谁小人做派,你们自己从至臻阁偷鸡摸狗学来的手艺,竟然也敢拿出来显摆,你们当至臻阁是泥捏的吗?还是当我们都是傻子? 你说要自证清白,那你证啊,你要是挣不出来,当心我们把你店给砸了!” 说完,他一脸快意地看着三人。心想,这回要是他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就怂恿大家把她的店给砸了,直接就斩草除根了。 他心中已经摩拳擦掌了。 薛静看向崔掌柜,淡淡地开口道:“崔掌柜,有很多事情,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至臻阁的师傅们,大多都不会选择离开,但是至臻阁也没有不许匠人们离开的说法。 又不是为奴为婢,签了生死契,如果自己想走,至臻阁是不会阻拦的。而从至臻阁开张至今,也不是没有师傅们离开过,只要是和平离开的,至臻阁的东家都会给他们一件有乐娘子绣的香囊,上面绣着“海内存知己”字样。这个崔掌柜不知道吧?” 崔掌柜一愣,心中涌现起不祥的预感。他张不开口说话,因为她确实不知。 旁边有人道:“原来至臻阁还有这种规矩呢。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们听说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 “不过至臻阁这种做法倒是挺好的,可以避免那些和平出走的人受到人家的非议,也可以让那些品行有问题的人,不至于再仗着至臻阁的名头,招摇撞骗。” “对呀,真是太高明了。那看来崔娘子应该是有这个香囊的了?” 薛静点点头:“自然。” 崔静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在众人面前展示。 有人好奇地纷纷上前仔细观看,只见上面绣了精致的高山流水图案,再配上“海内存知己”的字样,非常有意境。 “确实是有乐娘子的绣法,这针脚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绣得出来了,底下还有她独有的落款呢,假不了。” 崔掌柜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姜融冲金宝使了个眼色,金宝立刻会意,冲着崔掌柜道:“崔掌柜,想来你作为一个外人,也是不知道至臻阁这个规矩的,所以才有这个误会吧。” 崔掌柜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点点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但是,既然薛娘子是从至臻阁出来的,那么你卖的香品不就跟至臻阁一样了,那又有什么新鲜感呢,还不如到至臻阁买呢。 诸位客官,我家的香品虽然比不上至臻阁,但是却使我独家所创。大家要是求个新鲜,便买我家的吧。” 姜融皱眉,这个人她本想着给他个台阶下,让他好自为之。 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想下。她就想着要乐香逢早点关门大吉,不要影响他的生意吧。 给了他脸他却不要,那就休怪薛静好好治治他了。 果然,就听得薛静道:“崔掌柜,你这想要拉拢客人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了吧。哪有人堵着别人家的店,要客人去他家的。” 崔掌柜梗着脖子嚣张地道:“这条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拉客人?再说了,我只是说实话,薛娘子这就胆怯啦?” “我胆怯还是你胆怯。你都不让客人们进我的店去看,哪里知道我的香品跟这个至臻阁有没有区别?” 崔掌柜不假思索地道:“那还能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想在价格上做文章,卖的比至臻阁便宜一点而已。” 薛静冷笑一声:“我不与你争辩,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店里的香品与至臻阁完全不一样,我从至臻阁出来就是想要打造自己独特的香品,所以,我离开前也跟至臻阁签了文书,不会再售卖之前替他们制作的香品。 我相信,在场的客人们都有自己的判断,谁家的香品好,自然就会选择哪一家,需要崔掌柜你在这里慷慨陈词吗?在场就你一个人清醒吗?” 第一百六十章 两幅面孔 崔掌柜没想到,这个薛娘子嘴皮子这么利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也不能认输:“你不要试图挑拨我和诸位客官的关系,我只是好心提醒大家,进不进你的店自然由大家自己决定,我还能强拉不成? 只是,我相信大家一定会权衡好利弊,不会为了一些廉价的香品得罪至臻阁的。” 说完,他就往旁边退了一步,表示让大家随便进的意思。不过,他相信,自己都这么说了,不傻的肯定不会轻易进去的。 果然,就见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敢进去的。 这里的大多数是年轻的学子,心智都还较为稚嫩,哪里会冒这个险呢? 崔掌柜正暗自得意之时,却听得有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道:“那某就做这第一个进门之人,为大家抛砖引玉吧。”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黑白撞色深衣,头戴儒冠的中年文士从人群中走出。此人面容俊逸,目光深邃,举手投足颇有名士风度。 姜融看他的打扮,猜出他定是在太学授业的博士。 果然,就见得周围的青衫学子纷纷朝他行礼。 “拜见屈博士!” “屈博士?”姜融一愣,据他所知,整个太学,只有一位姓屈的博士,名为屈慎。 此人官居太常寺少卿,兼任太学博士,为屈原先生第五世嫡孙,家学渊源,文名极盛,乃是大周文坛宗师级别的人物。 除了这些,更让姜融关注的,是他乃唐宜的启蒙恩师,兼至交好友。 来之前,唐宜跟她说过,给几位好友下了帖子,让他们前来捧场,这最主要的一位,就是这位屈夫子。 姜融当时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她一个小小的香铺开张,用得着让文坛宗师来捧场吗? 但是,唐宜却告诉她,他的这位恩师,最喜香花香草,哪里的香开张,不用旁人提醒,他自己主动就会去赏光。更不要说得意门生的媳妇开的店了,不叫他他都会自己来。 姜融就笑笑没有再阻止,心里想着,这位先生要是忙的话,今日不来也是无妨的,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是了,屈家先祖屈原先生,一篇《离骚》名动天下,可不就是“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的风流人物之代表。他的子孙继承这种爱香之风,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屈慎出现在“乐香逢”这种危急时刻,就比寻常光临,更为难能可贵了。 他这一出来,人群中又走出几个太学博士与他并肩而立。 “屈老弟都愿意赏脸,那这家香铺肯定是有其可取之处有的,我们自然也不能错过,就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吧。” 屈慎冲他们微笑:“识货,请!”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就要进门,却又被人拦住。 “屈夫子,岑夫子,袁夫子,诸位先生留步。” 崔掌柜见屈慎走出来说要进去,气势就灭了一大半,又见到其他博士加入,一张老脸顿时皱得跟苦瓜一样。 不行,他不能就这放弃,必须得再拼一把。 于是,他腆着笑脸上前,一脸谄媚地道:“请三位先生请安!” 屈慎饶有趣味地看他:“崔掌柜是吧,为何挡我们去路?” 崔掌柜额头一下子就冒出冷汗,忙点头哈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这位先生明明是个文人,怎么带给他的威压这么强? 他低着头把准备好的说辞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几位先生,这家店的东家是从至臻阁出来的,她制作的香品肯定跟至臻阁的一样,那对您几位名震朝野的先生来说,进她店里买东西,实在是有失身份。而且,万一人家的手艺要是还是从至臻阁偷学来的,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会让至臻阁记恨我们?”屈慎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崔掌柜赶紧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您说笑了,至臻阁怎么会,又怎么敢记恨您几位?” 他本来确实是想这么说的,话到嘴边终于意识到有多离谱了,就没说出来,谁知,屈慎却是替他说出来了。 至臻阁还指望着屈慎给他题诗扬名呢,哪里还敢记恨他呢? “小人只是,只是怕先生进这种小店,堕了自己的威名。” 屈慎身边的岑夫子就有些不满道:“崔磊,我没记错的话,多年前你的香铺刚开张时,也不过是家小店吧。你不是千方百计请太学里的博士学子们光顾,为你扬名吗,那个时候,你怎么没说你自己的庙小,不应该让我们进呢?”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是啊,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崔掌柜的脸都涨成猪肝色了,他真想马上脚底抹油溜走,但是又不敢,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站在那里。 屈慎看着他这个样子,语重心长地道:“崔掌柜,刚才我们全程都站在人群中听,你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所以不用再赘述了。我经常在至臻阁鉴香,他那边的香品我都认得。 既然这位薛娘子说,她店里的香跟至臻阁的不一样,那我就替大家品鉴一番吧。店虽小,也该给个机会,就像天下贫寒的读书人,科举之路也是同样给他们机会的。” 屈慎最后说得这句话,感染了在场很多读书人的心。太学生们大多都家世不凡,但是现在临近春闱,有很多外地来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也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其中也不乏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寒门子弟,听了屈慎的话,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来,文坛宗师也那么看重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原来,朝廷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他们一定要努力考上,光耀门楣,为国效力! “屈先生大义,实乃文坛楷模!”人群中,有个年轻学子带头呐喊起来。 “屈先生大义!” “屈先生大义!” 人群中突然整齐划一地呐喊了起来。 一时间,年轻学子的心中热血沸腾! 站在屈慎身边的几位先生都朝屈慎竖起大拇指:“屈老弟,这不经意间,又迷倒了万千学子啊!” 屈慎捋捋美须髯,倒是一脸淡定,仿佛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这时,刚才第一个呐喊的学子挤上前来,冲着屈慎等人行了一礼道:“几位先生,学生也愿意追随先生们进去瞧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论出身 屈慎饶有兴味地看向眼前这个仿若青松翠竹的年轻人,问道:“看你打扮,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那年轻人直起身子,抬起头,眼眸亮得惊人:“是。” “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学生叫高煦,扬州人士。学生是商户之子,从学生这一代才能够科举,一路走来,被颇多人嘲讽,听得先生之言,学生心中豁然开朗。纵出身微末,但为国尽忠之心不减,他日金榜题名,还愿能继续聆听先生教诲!” 高煦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卑不亢,令屈慎身边的几个先生都对他目露欣赏之色。 “高煦,不错,意气风发,年少本该如此!” 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学子们有佩服的,有羡慕的,也有鄙夷的。 佩服的,赞他面对这些名士大儒毫不怯场;羡慕的,这么快就崭露头角,被博士们夸奖;那些鄙夷的,要是换做平时,定然要出言嘲讽高煦身为下贱,心比天高。但是,刚才屈慎先生有言在先,朝廷选士,不论出身,他们此时要是站出来嘲讽高煦,就显得心胸狭隘了。 屈慎微笑道:“高煦,不论你是否金榜题名,只要你愿意,都可与我谈经论道,我就在这太学教书。” 高煦的眼神又亮了几分,忙拱手行礼道:“多谢先生!” 这回,在场的其他学子更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要知道,屈先生为人清高孤傲,可不常与学子谈经论道,这回却对这个外地来的高煦那么青睐,谁能不嫉妒呢? 万一还有机会拜入屈先生门下,那真是鸡犬升天了! 已经有人在想着要去结交这个高煦,或者给他一些下马威了。 屈慎挥一挥衣袖道:“那你便随我们进去吧。” 说罢,便率先走进了乐香逢。 这下,其他一些本来还在观望的学子也纷纷涌了上去,颇有种争先恐后的架势。 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崔掌柜被人群冲撞得左右摇摆,他欲哭无泪,直觉得自己的前途也这样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今天以后,不知道这些学子还会不会光顾自己的香铺。 他心中在暗暗祈祷,这劳什子香铺里的香品一定要是跟至臻阁差不多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就赶回自己的店里,吩咐伙计去至臻阁报个信,看看那边知不知道这个从他们那里出去的薛静私自在外面开店了。 现在,店门口只剩姜融和金宝银宝三个了。姜融愣愣地看着店里,一动不动。 金宝银宝都有些纳闷。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姐,危机都解除了,您怎么还愣着呢,不进去吗?” 姜融是被刚才出现的高煦给惊住了。高煦啊,扬州的高煦,那不就是小时候常和他一起玩的世交家的小哥哥吗? 当年,江南三富商,薛家、蒋家,还有高家,都是世交好友,孩子们也经常一起玩。薛家覆灭后,蒋家、高家都还好,如今,也是名震江南的双雄。 蒋家还把商路搭到了京城,成为了新晋的皇商,可谓是风头无两。 高煦怎么进京来了,还成了应考的举子?他们家不是跟她外祖家一样,是世代经商的吗,怎么让子弟走科举路了? 是了,做商人多卑贱啊,一朝失了君心,覆灭就在一瞬间。高家想让子弟从政,也是在所难免。 物是人非,情过境迁,想来,高煦哥哥应该也不认识她了。 姜融回过神来,道:“刚在想一些事情,我们进去吧。” 客人们涌进店里,一下子就把三件店面挤得满满当当。但是,大家多是读书人,整体秩序还是乱中有序的。特别是屈慎等人站立的地方,四周空出了一臂的距离。 刚好,薛静可以为他们讲解一番。肖掌柜就在一边留意其他客人的需求,而齐掌柜呢,就悄悄溜去见姜融了。 他跟姜融偷偷钻进后院,说了会儿话,又各自出来各做各的事。姜融叫齐掌柜派人去打听打听那个“香透京华”的崔掌柜的底细,她自己则装作客人,继续在店里转悠,一边留意客人们的议论。 大多数客人都跟在屈慎三人屁股后面,听薛静的讲解,只有少部分根本看不到听不清的,自己到一边去看起了香品。 他们很快发现了旁边有一块可以坐下来休息的桌椅,就去坐着休息。然后就有小厮给他们端上来了香茶。于是,他们倒是成了第一批喝到香茶的人,弥补了他们凑不到屈慎身边的遗憾。 屈慎那边,薛静先带他们来到店铺中央的圆形展台处。那展台中间是空着的,可容一人站立,外圈做了里外两层的展示架,外层正放着店里的特色香品,体香丸,里层则放着各种各样的香料原材料。 有伙计在一旁拉动拉杆,展示架便旋转了起来。 “各位请看,此处展台放置的是本店的主推香品,小店每月会新推出一款香品。这第一款主推香品就是体香丸。” 薛静先是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体香丸的用处。待到众人听到体香丸可以除口臭、狐臭、脚臭这些体臭,屋子里陡然变得喧哗起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种香品真是实用,我得给我舍友买些回去,他有脚臭,又不爱洗脚,晚上睡觉真是熏死我了。” 众人笑了起来。 “我也要给我同坐的同窗买,他有狐臭,坐他身边简直是煎熬。” 又是一阵笑声。 又有个学子支支吾吾地道:“那我要给我父亲自己买,他胃不好,口臭比较严重,他甚是苦恼,我给他卖一些。” 有人挤兑他道:“你父亲要用还是你自己要用啊?” 那学子尴尬一笑:“两个都可以用嘛。”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很是欢乐。 屈慎几个也被逗笑了,对薛静夸赞道:“这香品确实别出心裁,急人之所急,可谓是日行一善了,我作证,至臻阁里没有出现过。” 岑夫子道:“是啊,书院里人多地少,难免有这些尴尬之处,要是真能改善,那必然是学子们的福音!” 这时,人群中就有很多人喊着要买,生怕被人抢光买不到了。 薛静朗声道:“大家别急,今日来的客人每人都可以购买一份,一份是五颗,而且是半价。”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每人一份,那就公平了,也就不再使劲往前挤了。 薛静又道:“接下来,我再给大家展示一下打香篆,客人们可以到旁边的货架上随意挑选购买其他香品,也可以到旁边的茶座小坐,免费品尝小店的香茶。” 众人往茶座那看去,就见那里已经坐了几个学子,正一脸惬意地喝着茶水。 “好啊,你们到先在这里享受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性别不用卡那么死 那几个作者喝茶的学子,倒也没闲得慌乱,笑着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屈慎等人。 “我们刚才挤不进去看那展台,没想到却有机会捷足先登香茶。 几位先生和同窗们,快来尝一尝。这茶香气四溢,跟以往喝过的,都有很大的不同。” “是吗,又是新玩意儿?”屈慎三个施施然坐下,就有伙计给他们各上了一杯茶水。 揭开茶盖,就见淡黄色的茶汤里飘着一整朵淡雅的菊花,周围则是几颗红艳艳的枸杞在浮浮沉沉,颇有意境。 屈慎不由赞叹道:“哎呀,果真有趣,竟然是用一整朵花来煎这壶茶的。 有学子回道:“对,伙计告诉我这叫做香茶,其实就是花茶的一种。” “花茶我等也常喝,只不过这盅茶里面的花像是采摘了新鲜盛开的直接放进去。 以往喝的那些还是能够看出是采摘熏干之后保存下来的,有些干瘪之态,没有像这里面的那样新鲜,充满生机。” “难道真的是直接从枝头上摘下来,便放入茶汤里的吗?”袁夫子好奇地问道。 “要是直接摘下来放进去,这药用效果恐怕没有晒干的那些好吧?晒干了的毕竟容易挥发出药性来,新鲜的里面大部分都是水。” 这时,齐管事在一旁解释道:“先生说的有理。先生果然是个中行家,若是完全使用新鲜的,确实难以泡出花中的精髓。美则美矣,但是对人的好处却不如用干花冲泡出来的。 不过,我家东家自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用的其实不是鲜花,也是烘干培制而成的,在烘干的过程中,还用了秘制调配的药水来烘焙。比单纯的菊花,对人更有益处。” “是吗,那为何能做到如此新鲜动人?” “那是因为我家东家用了她的独门技法,保存住了花的姿态。 其实它的新鲜是水在烘焙时候吸收进去的,并不是它原本的样子。” “原来如此,那平时是如何保存的呢,这些水不会散发出去吗?” “这就要看平时储存的环境了,要放在比较湿润的环境中。但是我们都知道,湿润的环境又容易使东西腐烂发霉。 所以,又需要保持环境的干净,也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哎呀,原来一朵小小的菊花竟然有这么独特的巧思,这么用心的呵护,难怪能做出如此特别的香茶来。” “说了这么多,还没品尝呢,让我先饮一口。” 屈慎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然后就一脸陶醉地闭上眼睛,仔细地品鉴了半晌,方才竖着拇指赞叹道:“此茶温润清香,微苦带甘,沁人心脾,好茶,真是好茶啊!” 其他两位先生饮了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我本以为花茶这种东西比较适合女子饮,没想到这花茶清新脱俗,不甜不腻,反而是微苦中带着些回甘。实在是把菊花花中君子的风骨给展现出来了,男子饮也是极好的。” “是啊,这种好茶,以后我得常来饮!” 听得三位先生评价如此之高,客人们也争先恐后地落座。 “给我也来一杯!” “我也要一杯!” 齐肖两位管事带着伙计们维持秩序,好声劝说道:“客官们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暂时还饮不到的,可以到另一边柜台处去看看其他香品。 还有,我们东家要开始打香篆了,大家也可以先观看。” “哎哟,对呀,东家要开始打香篆了。这在其他香铺,看打香篆可是要收费的。” “对呀,而且是在包厢里打的,不可能让别人看到的,还有更多的是请到家里去的。” “咱们这真是得了大便宜了。” 众人或站或坐,都看向了中央展台里站着的薛静。 薛静朝着众人拱手一礼,就开始打香篆。众人没想到,薛静站的地方也是可以旋转的。 所以,她一边做自己的事,还可以全方位地展示给四面八方的客人看。 众人看着这种新奇的展示方式,都啧啧称赞,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薛静本就长得有中上之姿,加之她气质娴静,有种大手艺人的端庄从容,第一眼就能让人有好感。 而且,她在制香的时候,神情非常专注,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更是增添了一种美感。 店铺里一时非常安静,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薛静的动作,一个个目露赞赏之色。 等到她打完一盘,众人才鼓起掌来,掌声雷鸣。 人群中开始有人赞叹道:“怪道说打香篆还能独立于制香之外,成为一种额外收费的专门技艺。这看着确实赏心悦目,跟看人泡茶弹琴舞蹈一样有感觉。” “是啊,大户人家不还专门培养会打香篆的奴婢吗,等有客人上门,展示给大家看,也是极有面子的。” 薛静谦恭地道:“多谢大家捧场,能得大家的喜爱,小女深感荣幸。以后乐香逢,逢五的日子都会有一些制香技艺展示。或打香篆,或泡香茶,或磨香粉,还请大家多来光临小店观看。” “那是不是薛娘子亲自上阵呢?” 薛敬笑道:“每月十五由我亲自上阵,其余时间,便由我店里手艺出色的伙计上阵。” “那可一定要是女伙计啊。” 这人话一出口,就被旁边的人取笑:“你也不害臊,真是有辱斯文。” 那人不服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怎么就有辱斯文了,让个络腮胡子大汉站在里面,你能喜欢看?” “这倒是,不过,性别不用卡的那么死,要是那种眉清目秀的公子来做,倒也不错。” “咳咳咳。” 几位先生摇摇头,只能装作没听见。 这些死孩子,在外面都不知道收敛点,什么话都敢说。 姜融看着店铺里其乐融融,大家对这些香都赞不绝口,也便放了心,准备到后院坐着休息一会儿。 他们香铺开到半下午就会关门,她决定等到那个时候,看看进账多少再回去。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进到通往后院的门里去,就感受到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扭头,就见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阿乐,真的是你!” 此人正是高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人相见 姜融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并没有想过与高煦相认什么的。 因为,当年的三家。其中蒋家已经明摆着背信弃义,投靠了朝中权贵,接手了当年薛家的许多老主顾,还处处抹黑薛家。 她心中甚是悲愤,但是也明白树倒猢狲散的结局。虽然高家并没有落井下石,但是这些年来也是与蒋家相处甚欢,姜融只想与他们两家都划清界限。 她在想,要不要装作不认识此人,这时,金宝银宝就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挡在她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高煦。 “这位公子,还请你自重,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这两个侍女没有随她去过姜南的外祖家,自然也不认识高煦。 姜融也就不说话,淡淡地看着高煦,希望他知难而退最好。 高煦神情复杂地看着姜融,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听得金宝和银宝的话,他一拍脑门道:“是了,是我冒昧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你不认得我也是难免的,我是高煦,是扬州高家的高煦。 我家跟你外祖家是世交好友。你小时候我们常在一处玩的,你还有印象吗?” 他的语气温和,一如当年那个待她很好的小哥哥。姜融心中难免升起一股酸涩之感。 但是,她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只淡淡地对着高煦疏离一笑:“高公子,难为你还能认出我,只是,我外祖家都已经不在了,你我也就无从谈起什么世交的情谊了。 往后高公子自走你的阳关道,不要再提起与薛家与我的关系,相信你家长辈也是这么希望的。” 说完,姜融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已经忘了要去后院坐着等看账,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高煦又追了上来。金宝银宝急忙拦住他。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是高门贵女,且已嫁作人妇,你不要纠缠于她。不然,就是与你的仕途也是无益的。” 高煦停住脚步,只看向姜融的背影,颇为苦涩地道:“阿乐,我知道,物是人非,我们两家早已不复当初。只是多年未见,我只想与你说几句话。你放心,说完以后,我绝对不会纠缠你的!” 姜融停下脚步,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指着对面的茶楼道:“那我们就过去那里坐坐。” 高煦眼睛一亮,急忙点头:“好!” 两个侍女赶紧回到姜融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往对面的茶楼走去。 她们虽然不认得这个男子,但是听他能叫出自家小姐的乳名,知道两人定是认得的。 自家小姐之前不欲与他接触,定是有小姐自己的考量,而现在同意与他说几句话,也肯定自有打算,他们只需要在旁边保护好他就行了。 而且,这对面的茶楼,名叫“晴雅茶楼”,是至臻阁开在太学旁边的分店。去那里,就是去自家的地盘,安全的很。 四人进去,叫伙计给他们找了个二楼的雅间。 姜融跟高煦进了雅间,关上了门,金宝和银宝就在门口守着。 雅间里临窗放着一张四方桌,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对面乐香逢的景况。 两人在桌前相对而坐。姜融眼睛看向对面的乐香逢,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高煦。 薛家灭门之后,她也曾听闻过高煦的消息,说他为了来京城找她,几次三番离家出走,被他父亲抓回去主打,还病了好久,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姜融觉得自己欠他一份情,但那终归只是年少时候的情谊。 就让年少时的姜融欠着年少时的高煦吧。 现在两人的志向、追求和所过的生活都截然不同,也没必要再牵扯往事。 高煦满脑子只有姜融,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四周的环境,他先开了口。 “阿乐,谢谢你,我一直挂念着你。当然,我说这些,听起来也挺虚伪的,既然挂念你,这么多年也没给你寄过只言片语的信,也没来看过你,是我对不住你。” 姜融扭过头,就看到高煦一脸歉疚和真诚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睛,甚是认真地道:“高公子,感谢你还愿意记挂着我这个罪臣之后。不用说对不住,薛家的惨案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自责。” “不,你不是罪臣之后,我相信薛家也不是罪臣!”高煦一脸急切地道。 这下轮到姜融惊讶了。但是,多年深陷尔虞我诈之中,她已经没有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了。 高煦这话,是向她试探什么呢,还是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以此来减轻她的戒备,达成自己另外的目的呢? 她淡淡一笑道:“高公子请慎言,这件事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高公子不要因为年轻气盛,冲动之下让别人抓住把柄,这对你,对高家都是不利的。 况且,我外祖家已经家破人亡。旁人对他的评价是好是坏,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我早已不在乎了。” “阿乐,你,你现在怎么这么委屈自己,你以前明媚开朗,根本不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人。这些年,你受苦了。” “人都是会变的,高公子要是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那我看,我就可以告辞了。” 高煦心中一痛道:“阿乐,你一口一个高公子的叫,让我心里真是难受。” “高公子,你我皆已长大成人,我都已经嫁为人妇,你叫我阿乐才是真的不妥,往后你还是叫我姜小姐吧。 不,你以后见到我就当做不认识就行,咱们也不用再打招呼了,你我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阿乐,不,姜,姜小姐,我可以听你的,以后不叫你阿乐了,但是,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再做了吗,我接受不了!” 姜融语重心长地道:“高公子,你现在是要踏入仕途的士子,前途光明,不应该有任何污点。你与我最好不要扯上什么关系,我相信你家中长辈也是这么想的。 要是因为和薛家扯上什么关系,被人构陷,影响你的前途,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 “阿乐,我家中长辈所想,不代表是我心中所想。在我心里,你就是很好很好的,薛家也是很好很好的!” “高公子这就是傻话了。你我不过是年少时一同玩耍过一段时间,薛家也在你年幼时便已覆灭。 我是好是坏,薛家是好是坏,你真的清楚吗? 你以后要在宦海浮沉,还是多长个心眼比较好,不要太过相信旁人,有些话也不用说出口,说出来就是落人口实。” 果然,高煦就沉默了起来。姜融以为他听进去了,就站了起来道:“高公子,我已言尽于此,就先告辞了。我已嫁做人妇,举案齐眉,夫妻和顺,高公子也不必担心。 以后还望高公子前途坦荡,一生顺遂,你我之间,便不用来往了。” 姜融起身要走,高煦也帮忙站起来,道:“阿乐,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很可笑 姜融并未理他,仍旧继续往前走。 高煦没办法,只得在她身后喊道:“阿乐,不,姜小姐,我此番来京城,不只是为了考科举,还想要为薛家查明真相,还薛家一个公道!” 姜融顿时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高煦:“你在说什么胡话?” 高煦眼神坚定:“我很清醒,我没有说胡话!” 姜融突然感觉一阵气闷,她快步走到高煦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高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伟大?我告诉你,这是薛家的事,不关你的事。 你跟薛家有什么关系,需要你这样做?你要是想我领你的情,我告诉你,我非但不领,我反而还讨厌你这种行为!” 高煦万万没想到,姜融会说这样的话,愣愣地道:“你,你为什么讨厌我,我,我是想帮你啊?” “帮我?笑话,我说了需要你帮忙吗?我有说要你替薛家平反吗?为薛家平反的前提是薛家没有罪,薛家的罪是陛下定的,只是因为薛家人全都死了,陛下才没有继续追究。 你一个连进士都还没考上的人,口口声声说要为薛家平反,你也太狂妄自大了吧?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你到底是何居心,薛家的罪我们认了,不需要平反!我警告你,你自己想死,不要拉着我陪葬!” 姜融的话,字字诛心,直把高煦说得面红耳赤。 他嘴唇颤抖,好半晌才满含愧疚地道:“阿乐,我,我不是想要害你,我是真心的。好,我知道我现在能力低微,还不配说这样的话。 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对薛家,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歹心,我要是表里不一,就让我永远也考不上科举,最后不得好死!” “啪”的一声,姜融狠狠地打了高煦一个巴掌。 高煦有些绝望地捂着脸看向姜融:“阿乐,是不是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再相信我?” 姜融满脸愠怒:“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我。我谈不上相不相信你。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姓高,不姓薛,你有什么立场为薛家平反? 你莫不是高家派来向我打听薛家旧事,好去攀附哪家权贵的投名状吧?” “我没有,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家中长辈怎么想,但是我相信薛公的为人。当年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看着薛家冤魂无处可依。”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要是你家中长辈真的处在薛家的对立面,你还要为薛家平反吗?” 高煦瞳孔一缩,问道:“你是知道些什么吗?这些年来我家中长辈一再否认,他们有对薛家落井下石。 但是,我其实也是有所怀疑,要是你知道我们家有做过不义之事,还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的!” 姜融摇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何必要跟家族作对,去管一个已经覆灭,无人在意的薛家呢?” “我是为了我心中的那个道义,也是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这下,轮到姜融愣住了:“什么救命之恩?” 高煦道:“其实在我小时候,薛公救过我一命。”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除了我和薛公,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知道的,我母亲早逝,我父亲续娶我后母,生了弟弟之后,就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一回,我后母叫下人带我去郊外踏青,想要把我推入悬崖,是薛公路过,将我救了下来。 所以,在我心里,薛公比我父母对我还要重要。薛公死后,我一直寝食难安,想要暗中查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我实力不足,只查到一星半点,但是也足够能确定薛家是被冤枉的了。” “阿乐,不管在你心中是如何看待薛家的罪名的,在我心里,薛家此事定有隐情,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调查清楚的。我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没有能力,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自己要对薛家尽一份心,不关你的事。” 姜融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跟我外祖父有这样的渊源。我替我祖父和薛家人谢谢你,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我劝你真的不要再关注这件事了。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我们能够扭转得了的。 你先好好准备你的科举,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为百姓多做一些事,不用沉溺在私人的恩怨里。 我祖父他们都是极为仁善的人,一定不希望后辈为了他们一生背负痛苦。” 高煦心中一暖:“阿乐,我就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冒险。不过我自有主张,我不会轻易冒险的。先保存实力,壮大自己,再谋以后,这些我都知道。 只是我见了你,就想要跟你道出实情,我担心以你的性子,你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调查,而不想连累别人。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尽管找我,我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姜融心中其实十分感动,但是面上她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松口。 薛家这趟浑水,她不需要高煦去趟! 她相信,祖父要是在天有灵,也是会支持她的。 “高煦哥哥,我再这样叫你一声,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你真的尊敬我祖父,应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定希望我们能好好活下去,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收敛锋芒,和我娘在侯府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如今我嫁了人,嫁去的人家里也是明枪暗箭,尔虞我诈。我对付他们尚且来不及,更没有心思去查什么旧事。 高煦哥哥,我相信,你在你后母的磋磨下,能读书考上举人,一路走来肯定也是异常艰辛的。 我希望你能珍惜,好好活下去,为百姓做些实事,才是我祖父最大的心愿。” 这话高煦倒是听进去了,他的目光飘远,似是在追忆往昔。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要先自爱 “薛公确实是这样的人,当年他在悬崖上救下我,我难过得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意志了,觉得他即便这次救下我,下次我还是会没命的。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心喜欢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朝薛公呼喊,还质问他为什么要救他。” 高煦自嘲一笑:“是薛公握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我,人要先自爱,才会有人爱。天无绝人之路,让我一定要有活下去的信心。 阿乐,你刚才与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也不会冲动冒进,从而影响我自己的前程。我还需要在仕途上好好打拼,才可以找机会查清薛家的事。”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只是我祖父一家都不是在意虚名的人,他们既已经身死黄泉,那么生前的名利都已经化为虚有。你不用太过在意,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高煦点点头,不愿再与姜融争辩,有些事情,还是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与她说吧。目前自己硬是坚持,也只不过是让她担心而已。 他转移话题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将薛家之事先放在一边,好好地准备科举。 对了,你说你嫁了人,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你嫁的是唐丞相家的大公子,那位声名远扬的去过北夷做质子的京都第一才子,唐宜。” 姜融点点头:“是。我希望高煦哥哥你也能早日成家,有锦绣前程,温馨小家。” 不知怎的,高煦心中一痛。他想起年少时跟姜融在一起玩,还曾说过互相嫁娶之类的话。大人们也说过类似打趣的话。 也许姜融都忘了这些童年往事,但是他却一直记得,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去闯去拼,有实力能站在姜融身边,然后到京城来找她。 他尤记得,半年前他中了举人,是他人生中最为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时候。 他就要能去京城了,也许他有那么点机会可以求娶姜融,没想到他没高兴多久,就听到姜融成亲的消息。 他整个人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接受现实。 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想着放弃姜融,他得知姜融嫁的人是病弱的唐宜之后,居然还有一种等着唐宜死后,还能有机会跟姜融在一起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实在太不应该了,在这个女子从一而终的时代。他其实知道自己跟姜融的夫妻情缘是完全没有可能了的。 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要来京城,满心满眼就都是姜融,就算是不能娶她为妻,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也是好的。 而且,替薛公平反的想法,他是认真的,不以姜融能不能嫁给他而改变。这是他自己要报的恩,也是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心中自有的追求和信仰。 “他,他待你好吗?” 姜融点头:“很好,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与他举案齐眉,夫妇和顺。” “那,那就好。” 话虽如此说,但是高煦却觉得这些只是场面话。若只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能说明夫妻之间很陌生,很淡漠。 一言一行都合乎礼,这样的日子,只不过都是凑合。 是啊,根据传言,都说唐宜性情冷淡,不近女色,怎么会娶了姜融就转了性呢? 况且,他身体不好,病重垂死,又怎么可能体贴姜融,说不得姜融在家里,还得日日伺候他。 她在侯府的时候,过的就是被继母磋磨的日子,嫁做人妇,在夫家过得又是这样憋闷压抑的生活。 又没有母族可以为她撑腰,她该过得有多苦? 高煦的心又揪紧了起来。他一定要考上进士,留在京城做官,做他的倚仗,让他们都不敢欺负她! “姜,姜小姐,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不想以后与你装作见面也不相识。” 高煦说完,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十分紧张地等待着姜融的回答。 姜融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高公子,其实我也不常出门的。” 她在暗示他,他们即便是做朋友,也没什么往来的机会。 高煦却眼睛一亮,觉得姜融没有想要完全不理自己的意思,连忙道:“没关系,我不奢求你抽出时间与我交际,只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你刚才说的什么见面了都要装作不认识,我心里实在难受。” 姜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愧色:“高公子如此说,倒让我觉得十分惭愧,你若不嫌弃,我们还是可以做君子之交的。” “好,好,君子之交足矣!”高煦十分激动,但是又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他怕姜融又不喜他这样的轻浮。 “姜小姐,我,我从姜南来带了一些扬州特产,想送给你尝尝,不知道可否赏个脸?” “不用了,高公子,我府里的厨子,有从江南专门请过来的。想吃什么东西都能吃到的,多谢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高煦神色一黯,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了,高公子,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哦,我自然是要住在高家在京城的宅子里的。只是刚来没几天,还没有过去。 因为想跟友人们叙叙,去了高宅就没有这么便宜能够进出了,所以我现在还住在客栈。” “原来如此。”姜融知道高煦继母对他甚是不喜。因着他是男丁,对继母的儿子更有威胁,所以,高煦所受的苛待,比起自己,应该更为严重。 他不想过早去高宅,应该也是不想过早地进入他继母的监视。 这样的人,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替自己外祖家平反,也是傻的可爱。 这倒让姜融升起一股同情之心。既然自己与他处境相似,他又如此地记挂着薛家,自己总归是又欠了他一份情。 那能够出手拉一把,还是尽一份心力吧。 “高公子,你既有心,想要为薛家出头,虽然薛家用不着,但是你的好意,我替我外祖父心领了。 你如今羽翼未丰,还受家中长辈掣肘,我也有一物相赠,望助你荣登金榜,希望你不要嫌弃。”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赠你银钱 这倒让高煦有些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了。 “这,不知姜小姐有何物相赠?” 姜融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高煦接过来看,竟是足足一千两。 见是银钱,高煦一张脸又胀得通红。 他连忙把钱塞还给姜融,但是姜融闪开身子没有接受。 “姜小姐,这个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真是羞煞我了。我虽然手头没有多少银子,但是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我这些年虽然受继母苛待,但是我私底下也有抄书换钱,自己也存了些私房钱。你放心,一定能够安然地熬到春闱那日的。” 姜融摇摇头,把银票推回到他的跟前,道:“高公子,我赠你银钱,并不是要折辱于你。你听我说,你现在必须要收下这张银票的理由。 我知道,你一定能安然熬到春闱那日。但是,前路有很多未卜之事,多留些准也能更有底气,不是吗? 你要是回了高宅,你继母要是有意阻碍你,定然会在你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让你不安生。 这样,你想要吃好穿好,定然要用到自己的私房钱。那要是不够怎么办? 要是因此影响到你好好温书,影响到你买笔墨纸砚,准备考试用品,又待如何?你要是因此心情不好,岂不是容易影响到你考试的发挥?” 高煦面色不断变幻,最后点头同意:“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像我继母那样恶毒的人,定然会千方百计阻止我考上的。 多谢姜姑娘提醒,我一定会多留个心眼,那这些钱我就先收下了,就当是我向你借的。” 姜融一脸赞赏:“好,接受旁人的好意不丢脸,要是因为一时的大意酿成亲者痛仇者快的后果,才真真让人扼腕长叹。 我建议你要是有可能,还是不要回高宅了。在外面找个住处安心温书,远离家中一切纷扰,才是正经。” 高煦重重地点头:“好,我其实也正有此意,姜姑娘大恩,我日后再报!” 高煦冲着她长揖一礼。 “那高公子,你先出去吧,等你走了我再出去,这样可以避嫌。” “好,姜姑娘,那我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高煦满眼温情地看着姜融,姜融朝他点点头,他便欣欣然地走出房间。 姜融就坐在窗边,看到高煦走出了茶楼的大门,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唤了金宝银宝进来。 “你们去一个人,跟肖齐两位掌柜说一声,待会儿闭店了就将账册送到这里来。我就在这儿等着吧,对面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好的小姐。”银宝领命而去。 “茶楼给您准备了一些茶点,我这就去端过来给您用。”金宝也一同跟银宝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金宝银宝又一起走了上来。一人端茶,一人端茶点。 银宝笑嘻嘻地道:“小姐,茶楼的冯掌柜跟我抱怨,说您这对面新开的香铺里面居然还卖香茶,大家喝了赞不绝口,担心影响到晴雅茶楼的生意。” 姜融被她逗笑了:“那你去转告他,让他回顾回顾我教他的十六字真言。” “好嘞,这十六字真言我也会背,人无我,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他要是不会,我就可以教他。” 金宝敲了他一个暴栗道:“你会是会,但是真的让你做一家店的掌柜,你能比得过冯掌柜吗?” 银宝摸着额头道:“好嘛,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哪里比得过冯掌柜。” “好啦,那你也不用去了,冯掌柜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两个丫鬟连忙凑到姜融身边,一脸好奇地问道:“小姐小姐,说正经的,刚才那位高公子是您的旧相识啊?” “他姓高,你们应该能想到他是哪家的人了吧?” “嗯嗯,他自己说他是从扬州来的,还跟薛家是世家,那就是扬州的那个富商高家喽?” 姜融点头:“嗯。” 金宝皱起眉头道:“小姐,扬州当年的商号三巨头,除了薛家,另外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蒋家这些年到处诋毁薛家,自不必说。高家虽然安静了点,但是当年他家也没有受到牵连,他家也绝对也不是什么善茬。小姐可千万别给他好脸色。” 银宝道:“小姐,我看他走出去的时候,嘴角带笑,好像还挺高兴的。小姐,您是不是还念着旧情?” 姜融一人给了一个暴栗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现在不仅可以做我的主,还学会指责我了?” “我们没有,我们不敢,我们只是怕小姐吃亏。” “多谢你们的好意,我会多留个心眼的。所谓歹竹出好笋。烂透了的人家里也可能有几个好的。 不然,像我出身永乐侯府,唐宜出身唐丞相府,不都应该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这,这,小姐,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你们就说吧,是不是无法反驳?” “所以小姐,你还是觉得那个高公子是个好人喽?” “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年少与他相识,那时候,他品性端正,温和善良,这些年没有来往,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但是刚才他与屈慎先生的对话,你们也看到了,还是很不卑不亢,有远大志向的。” 银宝撇撇嘴道:“不卑不亢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了此人巧舌如簧,爱出风头。他这样跟几位先生攀谈,倒是能让他在京城中快速扬名。” 姜融有些奇怪地看着银宝,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此人颇有敌意呢?” 金宝道:“小姐,莫说银宝对他有敌意,我也有。您都已经嫁人了,他要是真的为您好,他就不该跟您相认。” “您告诉我们,刚才您与他说了些什么,他走的时候才那么高兴?” 姜融倒被她们两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道:“我没准备跟他有什么交往,只是他个人没有得罪过我,我不好说的太绝。 而且他告诉我,他受过我外祖父的恩惠,一直在想办法报答薛家,想要替薛家查出被冤枉的真相,帮薛家平反。 我虽然不需要他替薛家做什么,但是也不好跟他翻脸。” 两人瞪大了眼睛:“他说想帮薛家平反?” “这就更离荒谬了,小姐,之前我还觉得他只是个登徒子,现在想来,会不会是高家派来从您这儿打探薛家旧事,想要搅动风云的?” 姜融哭笑不得,这两个小丫头真是被她教得太过机灵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眼下却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姑爷真贴心 “我与高煦多年未见,所以他如今的品性我不能立刻作出判断。若是高家有意想要掀起波澜,我怕是逃避也没用,且等着看吧。 至于他出去时还算高兴,是因为我答应他可以继续跟他做君子之交。”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笑得那么开心,跟个大马猴似的。” “君子之交,那要他是个君子才能做君子之交啊,小姐,您还是要小心着点。” 姜融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侍女。 “我知道,你们小姐我可是心眼最多的。他只不过幼时与我玩耍过一段时间,又无甚别的情谊,我不会与他走近的。 我已嫁做人妇,出来的时间都不多,就算是君子之交,也得有见面的机会才能交啊。 况且,有你们看着我,他就是不君子,你们也会帮我抵挡住他的。” 两个丫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两人还在那边嘀嘀咕咕,说要更加勤奋的练武,好保护她家小姐。 姜融无奈,但是心头也暖暖的,她知道她们都是一心一意为她好的。 “过来一起吃茶点吧。” 金宝银宝笑着过来,坐在她对面,三个人一起吃茶闲话起来,还时不时地关注着对面的动静。 坐了一会儿,她们就看到屈慎等三个夫子走出了香铺的门,往太学那边而去,也有很多学子跟着去了。 当然也有旁的客人陆续赶来,香铺门口是迎来送往,仍旧好不热闹。 “小姐小姐,您看,那三位夫子要走了呢。这三个夫子可真是妙人,特别是那位屈夫子,能够阻止那个咄咄逼人的崔掌柜,真是多亏了他呀。” “是啊,那个崔掌柜不知道发什么疯,我们又没得罪他。居然在别人家店开张的时候来找晦气,真是太恶毒了!” “他的意图很好理解,他与我们是同行,自然担心我们店铺生意好,影响他的生意,所以想在一开始就把我们踩进泥里,不得翻身。” 金宝啐道:“像他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真是加重了世人对商人只知逐利的看法。” “幸好咱们小姐聪明且有本事,谁能想到,咱们小姐不仅是这家香铺的主人,还是至臻阁的有乐娘子,更是至臻阁的东家之一。他这些小手段,早八百年前小姐就遇到过了。” 这时,银宝突然指着窗户对面的一家店铺,笑道:“你们看你们看,那个崔掌柜就在那儿呢。哦,他是站在他对家店门口,伸长脖子朝咱们店铺这边看呢。” 姜融和金宝也凑过去看,然后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崔掌柜那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啊!” “哼,做买卖,就是各凭本事,他想凭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来赶我们走,最后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在同一条街上做买卖,我们和和气气的,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就是说啊,敢在这些眼明心亮的读书人面前耍心机,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谢谢那三位夫子,可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心善的。 要是这回来的是几个跟崔掌柜交好的夫子,虽然不一定能诋毁咱们店铺的东西,但是肯定能煽动很多学子不敢进我们店铺买东西。” “对啊,对啊,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小姐,要不叫薛娘子和齐肖两位管事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这几位先生吧?” 金宝反对道:“我觉得不用,这几位先生一看就是那种光风霁月,不徇私情的君子。咱们只要把香品做好,自然能吸引到他们。要是私下里去拜会他们,可能反而会让他们反感。” 姜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赞许道:“金宝说的没错。咱们不能本末倒置,做好自己的事,自然会得到别人的喜爱。不然,我们岂不是跟那个崔掌柜也没差?” 银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姐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咱们的东西要是不好,咱们私底下就算是给人家送金送银,人家也看不上的。” 姜融点点头,继续道:“况且,有人会替我们去拜访的。” “啊,谁会替我们去拜访,祈年公子吗?” “是你们姑爷。” “姑爷,怎么会是姑爷呢?姑爷跟这几位先生相熟啊?” “姑爷身在官场,跟他们相熟也很正常啊。只是小姐,您现在想到请人去拜访客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姑爷了吗?” 金宝捂嘴偷笑:“您跟姑爷的关系可是发展的不是一般的快啊。” “你也想太多了。这几位先生本就是他请来帮我捧场的。” “啊,真的吗,姑爷这么贴心的吗?” 姜融莫名地有些脸红,她想说是她请他让朋友来捧场的。 但是,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唐宜却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连自己受伤来不了也没有忘记这件事,这的确不能不说是他的贴心。 她又佯装镇定地喝了口茶道:“他说屈夫子是他的授业恩师,最喜好的香品,咱们的店又刚好开在太学附近,就顺道让他来看一看了。” “原来如此,姑爷可真好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不过,咱们小姐也争气,制作的香品,连这些文坛宗师都是赞不绝口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打趣姜融。 “是啊,所以咱们小姐跟姑爷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行啦,你们闭嘴吧,面前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银宝笑嘻嘻地看着姜融,欠揍地道:“小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姜融气得又敲了她一个暴栗:“你这死丫头,就知道拿我开涮,我看是你自己想嫁人了吧,才一直拿我跟你们姑爷说事,我看看,我给你找个婆家给你嫁出去好了。” 银宝吓得连忙捂住嘴站起身,后退一步:“小姐,我不要,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然后,她看向金宝,用眼神示意她,让她帮自己说说好话。 金宝也往旁边退一步:“你可别害我,我也要陪在小姐身边。” 这下,两人终于老实了,乖乖坐在姜融对面吃着点心,不敢再打趣一句。 很快,齐掌柜就送来了账本。 姜融打开看了看,看到最后的进项一项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望妻石 姜融看到收进项是一百零三两银子。这都可以比得上之前唐宜交给他的那家绸缎铺一个月的收入了。 当然,经过姜融的改造,那家绸缎铺现在一日也有二三十两的收入。 但是还是比不上这家香铺的赚钱程度。 虽然因为开在这富贵场所,香品的定价也不低,像一颗香丸,她都定价一百文左右,其他香品贵的有好几两一样。 但是,能卖的掉,才是最重要的。 金宝银宝凑过来看,也是惊喜得摇头晃脑。 “今日进账这么多啊,看来是大获成功啊!” “小姐,太好了,这叫开门红啊!” “制香可是小姐的哪首绝活,这是理所应当的。现在还只是刚开始,等小姐以后推出更多新奇又好用的香品,还不得把客人们的心都给俘虏了。” 姜融谦虚道:“做生意切记骄傲,要保持谦逊低调。” “知道了小姐,我们只是当着自己人高兴一下。” 齐掌柜笑着道:“小姐其实她们两个说的也没错,今日的进账确实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店里的香品被大家抢购一空,还比之前定好的关门时间更早了两刻钟呢。 刨去本钱,也有近一半的利润。 今日咱们刚开张,还有好多人不知道咱们店呢,等他们传扬出去,日后的生意一定会更好的。哎呀,我们在这干真是太有盼头了!” 姜融也这样没微笑:“这都多亏了你们的功劳,辛苦了。今日额外给店里所有的伙计都赏一吊钱,让大家伙也高兴高兴。” “哎哟,这我可得替伙计们谢谢小姐。您放心,我也会好好的告诫他们,一定要多年如一日,一直尽心尽力!” “好,有劳齐叔了。那我们也先回府去了,你们早点关门,好准备明日要用的香品。” “好,那少夫人,小人就先告退了。” 齐管事拿着账本,喜滋滋地回去了,姜融又坐了一会儿,才领着金宝银宝回府去了。 姜融回到府里,已经天色渐暗,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她想着先回有乐院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再去灼华院,跟唐宜一起吃晚饭。 没想到,她到了有乐院,就看到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唐宜的几个大丫鬟都在。 她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木兰忙迎上来笑着行礼道:“少夫人,您回来了啊,公子刚还念叨着您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怎么了,他找我有什么事?” “嗯,您别担心,公子只是一直念叨着,您怎么还不回来,晚饭都要凉了,您不回来他不肯吃。”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人呢?你们怎么都在这,是来拿什么东西吗?” 木兰笑道:“不是的少夫人,公子已经回来住了。” “回来住了,他是行动不便吗,怎么回来的?” 正说着,就见唐富蓁从唐宜屋子里出来,还推了一辆东西出来。 “融儿,你回来啦?” 姜融忙迎上去:“小姑姑,您也在呢,时均他怎么从你那回来了?” 唐富蓁无奈地道:“当然是我那儿留不住他的心啦。” “啊?” “他呀,心中一直记挂着你,说你回来后肯定很累,又要赶去我那里,他怕你太辛苦了,就闹着要回来。我拗不过他,就只能带他回来了。” 姜融瞪大眼睛:“这家伙,怎么跟个三岁小孩子一样,还耍脾气。我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辛不辛苦还能不知道吗,要是太辛苦了,我不过去不就行了吗?” 唐富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姜融的脑袋:“你呀,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他想跟你多待会儿。” 姜融无法理解:“我还能怎么跟他多待会儿?” 此话一出,身边的丫鬟们都捂嘴偷笑起来。 唐富蓁轻咳一声:“那就看时均自己的表现了。” “对了,小姑姑,那他是怎么回来的呀,难道是朔风把他背回来的吗?那不是很容易被旁人知道他受伤了吗?” 唐富蓁拍了拍她推出来的东西道:“你看,就是坐这个回来的。” 姜融低头看,见是一把木头椅子,下面还安了四个轮子,可以推动。 “这个是,轮椅?” “对,你还挺见多识广的嘛。”唐富蓁拉着姜融坐在轮椅上,给她推了一段距离试了试。 “时均自小身体不好,也时常坐这个出去逛的,因为他脸上没有伤,今天气色也比前几天好多了,所以倒没人怀疑。”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麻烦小姑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就又归你管了。” “我也管不了他,只能让他自己好好休息了,有了这个轮椅,他倒是可以出去散散心,不用整天躺在床上。”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宥儿还在灼华院等着我一起用晚膳呢。” “啊,小姑姑,你们不跟我们一起用吗?” “不了,时均既然要回这里,就是想跟你过二人世界的意思,我们就不做电灯泡了。”唐富蓁冲着姜融眨眨眼睛。 姜融又脸红了。 “晚饭是宥儿在我那边做好给你们带过来的,快去吃吧,省得凉了。” “好,那小姑姑慢走,改日我再去看你们。” “好,对了,你香铺开张顺利吧?” “嗯,很顺利,今儿店里的货都卖完了,大家都还挺喜欢的。” “那就好,本来今天想跟着你一起过去的,又怕何氏跟唐宣出幺蛾子,就留下来陪着时均了,明天我也带宥儿去逛逛。” “嗯,今日府里平安无事吧?” “总体还算安稳,也出了一件有意思的小事,待会儿可以让时均说给你听。” 送走了唐富蓁,姜融便进去看了一眼唐宜,见他已经坐在餐桌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好笑道:“怕饭菜凉了你就先吃嘛,我记得我离开前跟你说过的呀,不用等我。” “你都回来了,就别多说了,快来坐下吃吧。” “那我先去隔壁换身衣裳,你稍等我一下。” 姜融忙出了门,转到隔壁去换衣裳。以最快速度洗漱了下,然后回来,就见唐宜仍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等着她,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坐在他身边,替他盛了碗粥。 “你怎么跟个像孩子似的。大人不在家,就闹旁的长辈。” 唐宜眼睛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委屈:“唉,我总算是体会到了深闺女子每日等着丈夫归来的苦楚,我这都要变成望妻石了,妻子回来还要数落我一番。” 姜融面红耳赤,赶紧挥手,让身边的侍女们都先出去自己吃饭。 “你呀,贫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本来今日还想谢谢你托你恩师去给我那里捧场,给我帮了很大的忙。 但是你这样耍贫嘴,我觉得你恩师也该看不下去吧,不骂你都算好的了。” “是吗,屈夫子去了呀?” “是啊,他还带了两位夫子一同前去,一位姓岑,一位姓袁。” “我知道,他们三个是至交好友,俗称太学三剑客。” 姜融被逗笑了:“谁给他们起的,还挺贴切的。” 唐宜指了指自己。 姜融嘴角抽了抽,强忍无奈:“又是你,你这贫嘴的样子,真是看起来欠揍。下次屈夫,他们再光顾我的商铺,我就要向他们告状了。” “唉,屈夫子还没有娶妻呢,你要是去告状,他肯定以为你是在戳他的心,你可别火上浇油了。” 姜融瞪大了眼睛:“屈夫子还没成亲?”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法回应 “对呀,像他那样自由潇洒的名士,怎么愿意被婚姻给束缚呢?本来我也想跟他一起做一个终身不娶的逍遥客的,没想到遇到了你。他还跟我抱怨好几次,说我背叛了师门。” “怎么,娶了我你还委屈啦?”姜融插起腰,柳眉倒竖。 “正好相反,你还要去告状吗?”唐宜颇有一种得意的神色。 姜融无语:“你这人,我倒是没有炫耀之情,但是我觉得你有。屈先生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后悔收你做弟子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唐宜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愈发得意道:“那就要问我娘子了,给我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算了,那当我没说。”姜融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屈夫子为什么不成亲,按说像他那样的名士,倾慕他的女子应该很多吧?” “唉,名士的性格自然也是不同流俗的。他醉心于学术间,觉得儿女情长会干扰到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姜融点点头:“懂了,能够理解。” 唐宜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姜融道:“你真的能懂?” 姜融道:“能啊,我不是也沉醉于营务生意吗,那时候也一直觉得嫁人会影响我大展宏图。” 唐宜幽幽地问道:“那现在呢?” 姜融眉头一挑:“不告诉你!” 看着唐宜吃瘪的样子,她终于觉得扳回了一城,得意地开始吃饭。 唐宜拿她没办法,见姜融高兴得都忘了他的手还被纱布包着,都没有提要给他喂饭的事。 看她这么没心没肺,谁对谁更在意真的很明显。 唐宜眸光微微黯淡了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觉得成家会影响事业前程而不敢踏足的,都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姜融手一顿,她其实已经听清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人,自从跟他坦白他跟自己幼年时有过那段过往,每每提及对方的话题,他都从不显示他的热烈和情意。 她心中的感觉很复杂,导致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她承认,她瞻前又顾后,没办法全然坦率地回应唐宜的示好。 她怕自己接受了,终有一天会失去。 耳边没有再听到唐宜的声音,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轻轻嗔怪道:“你怎么一直想些有的没的,连饭都不吃?” 一抬头,就看到唐宜包着纱布的双手,顿时就变了脸色。 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对,对不起,我忘了!” 她刚想说,她来喂他,就见唐宜说了句“没事”,就伸出自己的双手端起饭碗来吃。 姜融吓了一跳,但是看唐宜竟然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什么,便又气闷地低下头吃自己的饭。 这家伙,居然为了让自己喂他骗自己! 而且,他居然还生气了,这是不是就叫做先发制人? 哼,她可不惯他的毛病! 两人都沉默着吃自己的饭。 唐宜手还包着纱布,终归是不方便,吃了几口就又停下手,委屈巴巴地看向姜融:“娘子我错了。” 姜融也停下手看着他,挑眉道:“你方才怎么了?” 唐宜抿了抿唇道:“你就当我发疯了吧,人总要适当发点疯才能回味正常生活是多么可贵。” 姜融觉出唐宜话里有话,觉得他今天道情绪是有点起伏不定道。 虽然,她有些知道他想要自己的回应,但是,唐宜也不是那种矫揉造作,扭扭捏捏的人啊。更何况,他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一年之约啊,他应该明白有些话说出来对双方都不好的呀。 “难道,在家等人真的很容易等出毛病来?” 唐宜失笑,眼中阴霾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是啊,所以娘子体谅下我,不要在意我刚才的失态。” “行,我没那么小气,那我们继续吃饭吧。” “好,不过想请娘子帮我一个忙。” 姜融警惕地道:“你不会是又想让我喂吧?” “要是这个忙,你会帮吗,算了,你别回答了,不是这个忙。” 唐宜好像生怕姜融会拒绝,又不想听到她拒绝道话,急忙否认道。 姜融表情也有些复杂,为什么就觉得她不会答应呢? “那是什么?” 唐宜朝姜融伸过手道:“帮我拆下纱布,这样包着不太方便拿筷子。” 姜融一把拉过他的手,扯动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嘶,轻点儿,手臂上的伤是真的重。” 姜融放轻了动作,将纱布一层层解开,终于看到里面手。 其实,手背伤得也不轻。虽然是擦伤,是皮外伤。但是,也只是刚结了血痂。要吃饭的话,势必会牵扯到伤口,而且,手臂上道伤口也会被连累到。 解完纱布,唐宜就把姜融手中道布接了过去放在一边:“多谢娘子,现在终于行动自如了。” 他神态自然地捧起碗要吃,姜融叫住他:“哎!” “怎么了?” “你这样真的能自己吃?不能的话也不用逞强,我又不会笑话你。” “没事,皮外伤,我能忍。我告诉你,我忍痛还是有一手的。” 姜融心尖一颤,这是什么鬼本事。她真是又气又心酸。 “还是我喂你吧。”姜融不由分说地夺过唐宜手里的碗。 “在家里你忍什么忍,这么能忍干脆别治病了。” 唐宜刚想说话,就被姜融塞了一口饭到嘴里。 唐宜顿时不敢放肆,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饭粒,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有挑菜的资格,姜融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等他吃完,姜融放下碗,唐宜这才小心翼翼地道:“阿乐,你的饭都凉了,我叫人给你热一下?” “不用,我觉得还好。”姜融端起自己的碗来吃,一点也不在意。 唐宜有些局促:“那,我先离开?” 唐宜推着自己的轮椅就想走,冷不丁被姜融喝止:“站住,我刚给你喂完饭,你不该报答我一下?” 唐宜眼睛一亮:“娘子尽管吩咐,我自然是应该报答的!” “行,那我吃着,你把府里今天发生的趣事说与我听听。” “趣事,你是指哪一件?”唐宜有些疑惑。 “就是小姑姑跟我说的,说府里发生了一件趣事。” 第一百七十章 有失才有得 唐宜恍然大悟:“我明白小姑姑说的是哪件事了,虽然在我看来,也不是那么有趣。” “那你吃着,我说给你听。” 唐宜就开始了他的讲述。 “今天府里的事,想来也就是关于罗氏那件事吧。府里有人传言,说她给唐宣新抬的姨娘浣沙灌了避子汤,传得沸沸扬扬,然后被她亲手抓到有两个小丫鬟在议论。 她勃然大怒,把两个丫鬟抓起来审问,她们也是听别的丫鬟传的,查来查去,最后查出了第一个传扬此事的竟是罗氏的陪嫁丫鬟拂柳。” 姜融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是吗,那是弟妹授意拂柳这么做的?” “非也非也,是拂柳自己传出去的。罗氏也把拂柳叫过来当面对质,拂柳一开始不承认,但是连何氏那边的下人也指认是拂柳跟他们说的,她赖不掉了,这才承认了。” “所以何氏也出面了?” “嗯,涉及到唐府子嗣,这件事说小也不小,而且,这通房还是何氏亲自准许给唐宣抬的,要是浣沙被灌了避子汤,岂不是打了何氏的脸?” “本来我们都以为这是罗氏气愤自己的陪嫁丫鬟居然抢自己男人,故意给她灌下的避子汤,因为这确实像她会做的事。之前小产也是因为唐宣负了她。何氏这回倒是可以拿捏罗氏了,小姑姑还想着要不要替罗氏解解围呢。” 姜融已经有些猜到事情的走向肯定出人意料了,但是她继续扒着饭,没有打断唐宜的话。 “小姑姑是过去看热闹了,就是看到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那个拂柳,承认之后又把矛头指向了浣沙。说她跟浣沙是多年好友,浣沙被少夫人灌了避子汤,心中苦闷无人诉说,就去找了她说。这本来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两个丫鬟是一起作为罗氏的陪嫁过来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可是你猜怎么着,那浣沙居然一口咬死,说自己没有同拂柳说过这种话。这可把何氏急坏了,她正等着浣沙也指认罗氏,就可以狠狠地责罚罗氏,从她手里把管家权给收回去。 但是浣沙就是不松口,何氏以为她是害怕罗氏过后找她麻烦,就不断地暗示她,说她只要说实话,一定会给她做主,也能保她还能在唐宣那里得到宠爱。 但就是这样,浣沙也没松口,就是咬定是拂柳造谣,她绝对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而且,她还找了人证,证明她跟拂柳关系早就不好了。拂柳时常跟人说她的坏话,她不可能会找拂柳诉苦的。 罗氏也道,拂柳还私下里跟她提议过,浣沙给唐宣做通房后,拂柳很羡慕,还推荐过让她也去贴身照顾唐宣,想要趁机上位,做唐府道主子,说她是个有心机的,说的话不能信。” 姜融点点头:“要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弟妹这是发现了这个拂柳早就不忠诚于她了,想要借机除去她吧。” “我想也是,只是她这次做的实在漂亮。最后没办法,何氏就叫了大夫来给浣沙把脉,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被灌避子汤。幸好果然没有,那拂柳就被打了一顿发卖了。府里好些传播过这个谣言道下人也一起被发卖了。 好笑的是,罗氏还派了人来问小姑姑和我,对府里的下人有没有哪些看不顺眼道,跟她说了,她就说他们乱传她的谣言,把他们一起发卖出去。” 姜融瞪大了眼睛:“这招高明啊,太高明了!这样的人,幸好现在跟我们不是敌对的。” 唐宜无奈道:“别那么小看我和小姑姑,就是敌对的,她也不可能占我们的便宜。不过,她确实是开窍了,要是早点如此,也不至于损失一个孩子作为代价。” “凡事有失才有得,也不用太过唏嘘。只是我也确实给了她几个人名,让她替我除了,卖她个人情。” 姜融吃完了饭,倒了杯水漱了漱口,这才看向唐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人真是老谋深算,还卖她个人情,真是不伤人脸面呀,我学到了。” “既然人家向我们示好,我们总也得表示自己承了她的情,人家才好放心啊。” “是是是,你想的周到。不过我也挺佩服弟妹的,她既然能让浣沙在婆母面前都坚持说没有被灌避子汤,还是有些手段的。还能借机铲除一些对她使绊子的下人,肯定是早就布好局了。 不过,那浣沙已经成了通房了,还愿意听她的,拂柳还靠着弟妹呢,就有了别的心思,还是挺让人感慨的。有时候,我们觉得可以信赖的,却被捅我们一刀,我们觉得难以跨越道,却又会有转机。” “是啊,人心哪,是最难看透的,罗氏这么做,又何尝没有打赌的成分呢,幸好她赌赢了。” 姜融摇头叹息:“赌博总是危险的,我希望我们的一生,都能少赌点。” “好了,我吃好了,谢谢你给我讲的这些,讲的还挺好的,下次可以继续。” 唐宜挑眉:“把我当成说书的了。那你倒是也给我讲讲香铺里的事呀。” “行,那我回去洗漱一下,你也休息一下,待会儿再来找你学北夷文字,顺便跟你说说店里道事。刚好,那里也有个可笑的其他香铺道掌柜来找茬,被我们给损回去了。” “你今儿还有力气学北夷文字啊?” “当然啦,这是每日道功课,前几日因为你受伤已经落下了,今儿得重新捡起来,或者,你太累了要早点休息?” 唐宜忙道:“我没事,你来就行,我这一整天待在家里,哪里会累。” 姜融走后,唐宜无事可干,就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用手指摩挲着桌上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件,那里面是朔风从外面带进来给他的信件。 这封信他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很不安。 信是宫中来的,他在宫中,还有一个朋友,但是,也不全是朋友,更是他心中道信仰。 他跟那个人道交往,全天下也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各自最信得过的手下知道而已。连姜融,他都未曾提起。 这人,就是当今神秘的太子殿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秘太子 当今陛下东方正阳有两子两女,长子东方昊,德妃所出,封为梁王,因为性格耿直被皇帝不喜,发配去边疆戍守;次子东方旻乃皇后所出,封为齐王,在朝中炙手可热,被认为是太子的有力竞争对手。 那现在的太子又是哪里来的呢?当今太子东方晏是已逝先皇的儿子,是当今皇帝东方正阳的侄子。 先皇功勋彪炳,喜欢御驾亲征,死在与南蛮的一场恶战中。他死后,因为当时的太子还只有八岁,年纪太小,无力主持当时混乱的朝政,官员们便拥立他的叔叔东方正阳登基为帝。 当时朝廷中一帮誓死效忠太子的老臣因为东方正阳答应即便他登基也是代管朝政,不会废除太子,等侄儿长大之后,会把皇位传给他,这才让那帮老臣松口。 但是,谁能轻易舍下皇位,不传给儿子要传给侄儿,当上皇帝后,东方正阳就开始视东方晏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他不需要自己出手,皇后跟齐王,还有投靠他们的那些臣子,就处处针对东方晏。 小小年纪的东方晏,继承了他父皇的聪慧,吃过一次亏后就开始主动上奏请废太子,称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他主动这样做,东方正阳又不能废了他,所以就驳回了他的请求。几次三番难以辞去,东方晏就称病闭门不出,一直在深宫里躲着。 但是,即便是这样,东方晏还是难逃被陷害的命运。 东方晏十岁的时候,大周和南夷再次开战,大周兵力不足,要跟北夷借兵,不知怎的,北夷提出,要大周将太子送去北夷都城做质子,才肯借兵。 这正好中了东方正阳的下怀,他一边痛哭流涕,假装心疼侄儿要去受苦;一边对他晓以家国大义,引经据典,告诉他身为太子,必须能承皇冠之重。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必须去。 大敌当前,东方晏也无法拒绝,站在他这边的老臣也无法拒绝,即便他们知道,这件事也许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因为后来唐宜跟东方晏一起分析过,这件事跟东方正阳应该脱不了关系。 质子岂是好当的,史书上多少质子惨遭折磨,横死他乡。以东方晏的身体,他走这一遭,有极大可能会死在那里。 东方正阳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借到了兵马,又除去了碍眼的侄子。 这件事本来跟当时的唐宜也扯不上关系的,因为当时唐宜也只有九岁。 不料,在距离送太子启程还剩五天的时候,北夷使者却又突然改变了要求,那就是要换齐王去做质子。 这一改变,可就掀起轩然大波了。首先,皇帝跟皇后就气得七窍生烟,皇后直接要抹脖子上吊,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被送去送死,她就不活了。 皇帝本人又怎么舍得,他派锦衣卫各种调查是谁在暗中唆使了北夷使臣,让他们知道太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显然他这是病急乱投医,这事,在各国之间,哪里是什么秘密。可是,就因为君王之怒,还是有很多人受牵连被杀了。 当家国之义轮到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承担的时候,伪君子们就又想方设法推脱了。当然,也有一些阿谀奉承之辈这时候就开始急君王之所急了。 其中,最为出力的就属当时还是户部员外郎的唐富春了。 他给皇帝出了个主意,说自己的长子与齐王年岁相仿,愿意让他假扮齐王,代替齐王去出使北夷。皇帝自然是欣然应允,又使了个计策,说动北夷使臣,让他们要求让太子和齐王一同前往,兄弟俩好有个伴。 因缘际会,最后竟然变成了唐宜和东方晏一起去北夷当质子。所以,他们两个的情谊也实在两年结下的。 因为东方晏毕竟是尊贵的太子,唐宜则是臣子,在北夷的时候,唐宜也替东方晏扛了很多毒打、责骂,还有明枪暗箭。 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唐宜,东方晏肯定很难活着回来。 唐宜的身体之所以那么差,不单单是他的继母在他来时拿走了他所带的药品,更是因为他还要保护东方晏。 但是正因为是这样,唐宜成了东方晏最信得过的兄弟。他们两个曾约定,要是有命回到大周,一定要让害过他们的人都得到惩罚,让朝堂上的恶人都被绳之以法。 也是因为在北夷的那段时间,唐宜觉出东方晏品行俱佳,比那小小年纪却阴险狠辣的齐王仁善不知几何,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助他登上皇位。 这些年来,他们一个隐藏于深宫,一个苟延残喘于朝堂,却是一日不曾忘却当初的誓言,一直在暗中携手,要找到齐王作恶的罪证,扳倒齐王。 他们甚至怀疑,先皇的死也不是意外,还在调查当中。 至于皇帝跟齐王为什么还要留太子一命,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子也中了跟唐宜一样的毒,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根本不用他们费心去杀人,只要等着就好了。 而这次,东方晏那边来信,告诉唐宜,上巳节宫宴那日,他要出手试探皇帝,与杀害先皇一事到底有无关系,需要唐宜的帮助。 本来,这也是唐宜全力促成的计划,但是,根据太子信中的安排,他发现了其中一个问题。 那日宫宴,他的阿乐也会参加,那个计划中,他将要扮演一个与自己展露给世人完全不一样的面貌的人物,而阿乐,会当面目睹。 他不知道到时候,要如何面对她。 他今日的心神不宁,吃饭时的患得患失,都是因为这封信。 过了一会儿,姜融回来,唐宜连忙把信放好,笑着拿出那本给姜融准备的关于北夷风土人情的认字书来。 姜融在唐宜身边坐下,拿出自己的描红本来给唐宜看:“你看,我前几天学的字写的还不错吧?” 唐宜拿过来看了一会儿,点头赞许道:“很好,学得很快。有你这么个好学的徒弟,我这个当师傅的,看来也不能松懈了。” “那就辛苦你啦,我在香铺里赚的利润,就当做给你的学费了,很快就能买天山雪莲了。” “辛苦你才是,我那个绸缎铺里,还有几个伙计精通外邦话,你要是有需要拓展跟外邦的生意,可以直接找他们。” 姜融眼神一亮:“真的吗,我还真有想要跟外邦进些货的打算,我想亲自跟外邦人说说话。” 唐宜不满道:“我跟你说话还不够?” “跟你说那不是纸上谈兵?” “呵,现在就嫌弃我了,还没开始走呢就想飞了。” “那没有嫌弃你,我对你的崇拜就如那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姜融讨好地笑笑。 唐宜哼了一声:“你的崇拜,应该也是三分钟热度吧。” 姜融拍拍胸膛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锦衣夜行 翌日一早,姜融就带着唐富蓁、唐宥一起出门去逛“乐香逢”了。 这一天,来香铺的女子明显多了起来,应该是名声被传扬开了。但是,买体香丸的却都是男子,或者年纪大的仆妇。 她们一想就明白了,年轻的女子哪个好意思说自己口臭狐臭的啊,简直是在体香丸那里多待一刻都不敢。只是这体香丸的生意啊,却比昨日还要好。 唐富蓁打趣道:“融儿,你再不出新品,这些女孩子都要不好意思来逛了。” 姜融挠挠头,有些尴尬道:“是我疏忽了,只是这个体香丸可不只是除口臭狐臭的作用,带在身上就是正宗的熏香,味道很好闻的。看来,我得用类似的材料把它做成另一种样子的模样,再换个名字,来吸引女客。” 唐宥建议道:“嫂嫂,我有个提议,你可以把它们做成跟吃的点心一样的形状,用模子把它翻印出来。颜色也可以做的鲜艳一些,就更得女孩子喜欢了。” “这个主意不错,制作香品一般看重的是香品自然散发或者焚烧后的气味;要自然散发香味的,一般是包在香囊里的,要焚烧的,就更加没必要香品本身的色泽了。因为香料大多是植物研磨而成,很难拥有淡雅的颜色。 香品里面,颜色稍微淡雅一些的就属香膏了,但是大多是白色的,也没有什么趣味。但其实,在这上面花点心思,也不是不能将外观做的更好看。等我回去琢磨一下,看看怎么才能更吸引女客。” “好呀好呀。”唐宥亲昵地挽上姜融的手臂道,“嫂嫂最是蕙质兰心,一定能做出又好看又好闻的香品的!” “你呀,就是嘴甜,走,咱们坐下喝会儿茶,聊聊天。” “好嘞!” 三人坐下,一边喝着香茶,一边聊着闲话。 唐富蓁道:“你们自己都有产业,有倚仗,我离开就安心多了。” 唐宥不好意思道:“姑姑,我哪算有自己的产业啊,都是托了您和嫂嫂的福。不过,我现在确实是很有倚仗的,您放一万个心就行。有太后镇着,父亲母亲也不能欺我太甚。家里还有嫂嫂跟大哥在,也不会看着我被欺负的。” 姜融也道:“小姑姑,有我跟时均在,您就放心吧,不过我呀,也没什么自己的产业。当然,这个香铺是暗地里的,锦衣夜行,人不知之。” 她朝唐宥眨了眨眼睛道:“我在想,也是时候展露一下我们的实力了。” 唐宥有些紧张地道:“这样会不会让别人觊觎我们的东西,暗中想要抢夺呢?” 姜融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傻阿宥,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别人难道肯放过你?” 唐宥摇摇头:“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把我当人看,想把我随意送出去做人情。” “是啊,你有实力,别人在想算计你的时候还得掂量掂量呢。至少当着你的面,还要给你个好脸色。至于要算计你的人,迟早要算计,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 唐富蓁赞同地点头:“融儿说得对,咱们要先让自己过得顺心,让大多数人不敢欺负你。所谓锦绣富贵不可全抛,让别人完全知道你的底细;也不可不抛,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知道了小姑姑,嫂嫂,要怎么做,我全听您的吩咐!”唐宥也变得踌躇满志起来了。 “那就等我考虑考虑,我觉得上巳节的宫宴就是一个好时机。” “宫宴?”唐宥瞪大眼睛,“我,我是庶出的,也有机会参加宫宴吗?” 唐宥以前,可是从未参加过宫宴,连京城中那些贵妇举办的赏花宴、品茶宴,何氏也几乎不带她。所以才养成了她一开始畏缩胆怯的性格。 “为什么不能去,唐宓不也是庶出的,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唐富蓁霸气地道。 “小姑姑,我知道您不喜欢那种场合的,您不用勉强的,我相信嫂嫂会带我去的。” 唐富蓁道:“以前不喜欢,是因为去的人没我上心的,但是现在我有了,我就要去看看,这些宴会上,那些擅长勾心斗角的妇人,到底能整出多少幺蛾子!” 姜融扶额:“小姑姑,我这次去,也是要勾心斗角的,您到时候可别嫌弃我啊。” “哈哈哈,你这性子,我可太喜欢了,一点也不矫情。你对你小姑姑还不太了解啊,我告诉你,我耍起心机来,宴会上那些人啊,都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那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值得小姑姑出手的人,让小姑姑给我露一手。” “好说好说,到时候也会有很多好戏看的。很多未嫁女会争奇斗艳的。” 说起未嫁女,唐宥心里便又涌起了一丝隐忧。她虽然有了小姑姑和哥嫂的庇护,但毕竟还待字闺中,何氏是她名义上的嫡母,要是非要给她许配人家,反抗起来就会很棘手,还会一而再再而三,总不能这点小事真的还要去惊动太后吧? 所以,她心里自己做起了盘算。 “对了嫂嫂,去宫宴前,咱们家应该要去灵栖寺祈福的吧?” 姜融点点头:“是啊,就是后天的事了,我是肯定要去的,毕竟花的是我的钱,何氏他们有没有心情去,我就不知道了。” 唐富蓁冷哼一声道:“她要不去最好,这种黑心肠的没得去佛祖跟前碍眼,我跟宥儿陪你去,我真的叫了你贺家婶婶一起去观礼的。” 姜融点点头:“我也确实叫了茂国公府的嫡幼女,谏议大夫的孙女等人。” “哈哈好,那挺好,真心要好的来了就好,灵栖寺的斋饭还挺好吃的,到时候咱们吃了午饭再回来。” “好!” 唐宥又问道:“嫂嫂,到时候真的会有一整个佛像的开光仪式?” 唐富蓁替姜融回答道:“是啊,你嫂嫂的嫁妆值好几万呢,可以给寺庙直接捐个新佛像,就会有开光仪式,到时候,也会有很多平民百姓来观看和参拜的。据说,开光的时候参拜很灵的,你先想想要求什么。” 唐宥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香篆 今日店里是一个叫知音的女娘在表演打香篆,她也是从至臻阁过来的,之前一直跟在薛静身边打下手,知道要来这边,薛静就带了她和另一个叫知雅的姑娘一起过来,更是有意教了她们一些管事的技巧。 到了这边,做了几日管事,也还不错。今日就让她来打香篆,跟知雅轮流这来,也算是亮个相,好叫客人们尽快认识她们。要是客人们还算满意,那以后她就可以脱身出来处理香铺其他的事。 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知音打完一整盘香篆,都觉得还挺不错的。 虽然跟薛静相比,自然还稍显不流畅,但是跟其他香铺普通的打香篆匠人相比,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果然,就有客人开始喝彩。 “好,打得漂亮,比薛娘子也差不了多少,你们店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是啊,长得也漂亮,有人提议说要女伙计,果真就是女伙计上场,真是贴心!” 这话一出,满堂哄笑。 “真是有辱斯文,你心里就偷着乐吧,别说出来,免得人家姑娘害羞,以后就不上场了可怎么办?” “对呀,这里是风雅之地,可不是风月之地。太学就在边上,来往的都是读圣贤书的,你说这种话,到时候被有心人听了去,去告诉夫子,看你挨不挨板子。” 说话的人就噤声了。 姜融忍笑,她本来还有点担心开在这太学附近,要是有权贵子弟对店里女伙计不规矩怎么办,没想到大家伙的道德约束力这么高,不管是不是做表面文章,反正对自己这店肯定是有利的。 又有人出言道:“掌柜的,我想请薛娘子或者这位小娘子到我家里去打香篆,不知可否?” “对对对,我也想要,其他香铺都有打香篆的业务,你们香铺也该有的吧?” 肖掌柜就站在一边,闻言道:“有的有的,只不过,我们家女伙计比较少,所以,就暂时规定女伙计只接女客的邀约,男伙计只接男客的。” “啊,怎么这样啊,掌柜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所谓阴阳调和,你们应该规定女伙计只接男客的邀约,男伙计只接女客的呀。” “是啊,这回我站这位兄台的。我们都是君子,又不会对女伙计做什么,来个男的多无趣啊。” “这,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只是我们店里目前共有四个打香篆的伙计,两男两女,再加上东家,就是五个,目前你们只看到了两个,先别急着选人,可以先看完再选嘛。也许,男客也很乐意选男伙计呢。” “行吧,那就再看看,可是你们那规矩必须得改改,男女都叫我们可以选才行。”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会正视客人们的需求的。” “还有,四名打香篆的师傅太少了,起码得有十个吧,你们再加把劲。” 肖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好好,要是大家喜欢,我们定会多培养一些人手的。” “肖掌柜,我不像他们那么贪心,你能不能把这位知音娘子现场打的香篆卖给我呀,我也不用她到家里打,这个我就很满意。” “是啊是啊,就让娘子多打几盘,我们买这个就行了!” 知音站在站台里,有些哭笑不得:“几位客官,这香篆打好后就得直接烧了,移动的话上面的香粉就会维持不了原先的形状。所以,你们买回去的就会变成普通的香粉,这个我们那边柜台里就有卖,还有好几种香味,可以装在香囊里出售,你们去那边挑选就行。” 说话的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的也是,看来这香篆啊,要么就是在店里欣赏,要么就是请人回家打喽,我囊中羞涩,还是直接来店里看吧。” 知音道:“当然,也可以自己学着打,我们店里可以出售打香篆的工具,还可以跟着我学,不难的。” “这么好吗,那敢情好,我想学!”客人们顿时情绪高涨起来了。 “对,我也要学,我要买一套工具!” “我也要买一套!” 肖掌柜连忙急切道:“那个,诸位客官,你们先不要急着买,小店是可以教大家打香篆。可是,咱们的店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没想到客人们有这种需求,暂时还没有地方供大家施展。那个打香篆的工具也只准备了十套,等我们再准备一下可好?” 知音顿时满脸歉意:“哎呀,瞧我这记性,是啊,客人们恕罪,还请让小店准备个几日,我们一定好好免费教大家!” 客人们倒是都很通情达理。 “行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理解,等你们准备好了我一定第一个捧场!” “是的,好饭不怕晚,我们等得起,只是,不要说免费教,你们开店做生意的,不能平白给你们添麻烦,还是收点学费吧,我们也不差那几个钱,心里还能有底气些呢。” “哈哈哈,好好,我们都考虑在内!”肖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唐宥在一旁听得大为震撼,对姜融道:“嫂嫂,刚才我们还担心你这香品数量不够会影响生意,你这些伙计马上给你另辟蹊径了。看来,卖打香篆的工具和教人打香篆都够好一大笔进账了。之后再被人请出去到家里打香篆,就更可观了。” 唐富蓁点头:“从这里看,香铺也不只能卖香品,还可以出售很多与之相关的物品,只要新鲜,客人们还乐于尝试呢。” 姜融却有些苦恼:“好是好,可是,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这店里哪还有空出辟出来给客人们坐着学打香篆啊?” 唐宥道:“也是,要不,把这喝茶的地方改成打香篆的地方?他们坐着打香篆也可以给他们上茶,不打紧的。” 唐富蓁道:“这显得有些逼仄了,况且,有人就只是单纯想喝茶,坐着就显得凌乱又让人嘈杂不适了。” “是啊,难道,我要去旁边再盘下几间店面?左右两边,一边是书铺,一边是成衣铺,生意都很不错,很难割爱。要是愿意的话,当时我就直接盘了。” “那怎么办,把后院给安排上?” “后院要制香,也挪不出来了,总不能为了打香篆,把制香的工序给影响了,这就本末倒置了。” 三人正苦恼间,就听得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不如,在下给你们出个主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紧张什么 三人回头看,竟是薛祈年。 他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直裰,头上白玉簪发,竟是一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小齐管事,怎么是你!”唐宥率先一脸惊喜地站起身。 姜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薛祈年把一个竹篮放到桌子上,竟是一盆开得正盛、香气袭人的洁白栀子花。 “我想着香铺刚开张,作为至臻阁的一份子,总要来人捧捧场,而且我想着你们应该是会来的,就给你们带了盆花。” 唐宥眉眼弯弯地道:“这是栀子花吧,真好闻,你可真是细心!” “哪里哪里,你喜欢就好。” 姜融皱着眉看着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眼的两人,心里疑窦丛生。 你喜欢就好,可不是你们,敢情这是特意给唐宥准备的? 这时,坐在她身侧的唐富蓁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道:“宥儿从小就喜欢栀子花。” “啊!”姜融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反应及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 但是,也还是被唐宥和薛祈年注意到了。 唐宥忙问道:“嫂嫂,你怎么了?” 姜融急忙掩饰:“奥,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刚才膝盖不小心磕了下,不碍事的。” “这样啊,那嫂嫂小心点儿。” “知道了。” 姜融看向薛祈年,假模假样地道:“是齐管事啊,还劳你来捧场,真是小店的荣幸。” 薛祈年挠了挠头,觉得自家姐姐说话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就笑着回应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姜小姐对至臻阁的帮助才大呢!” 唐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薛祈年道:“你知道这家店是我嫂嫂的?” 说完,她又忙捂住了嘴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件事可是对外保密的,她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薛祈年用安慰的眼神看向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姜融点头:“行啊,刚好对面茶楼的掌柜和我认识,他说可以匀出一间店面来给宥儿卖糕点。” “是吗嫂嫂,那可太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跟你对面开店了,那我就更有干劲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对面走。薛祈年在一旁听了有些着急。 “唐小姐的糕点不是刚放在至臻阁售卖没多久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另寻途径了吗?” 姜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祈年,薛祈年莫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当然,我不是阻止唐小姐发财,只是至臻阁那边,唐小姐应该不会断了供应吧,我那边的客人可都很喜欢你的糕点呢。” “啊,这应该不会吧,当然,我都是听我家嫂嫂安排的。不过,我嫂嫂昨天还跟我说至臻阁账目做得很仔细,让人很放心,也不像是不想跟至臻阁合作的意思啊。” 说着,几人就走到了晴雅居门口。门口,晴雅居的牌匾旁边写了两个字,至臻。 唐宥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姜融:“嫂嫂,这招牌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薛祈年不加思索地道:“哦,对了,这家茶楼是至臻阁的分店来着。” 姜融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道:“既然是至臻阁的分店,那会不跟至臻阁合作吗?” 薛祈年一拍额头,尴尬地笑道:“是啊是啊,是我傻了,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这也是至臻阁的产业。” 唐宥捂嘴偷笑。 姜融哭笑不得,轻哼道:“不过是也想让宥儿的糕点有些分店,瞧你紧张的。不知道你是在紧张糕点呢,还是在紧张人呢?” 薛祈年突然咳嗽了起来。姜融不理他,挽着唐富蓁的手率先走上了二楼的包间。 唐宥本来想追上她们,但是奈何楼梯只能并排走两个人,就只能跟薛祈年并肩走着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 姜融的话好像戳穿了薛祈年来找他们的真实目的。 唐宥的脸都红透了,根本不敢去看薛祈年,薛祈年毕竟是老江湖了,在短暂的羞涩过后,就又跟她又扯起了闲天。 “那盆栀子花是我特意寻来的稀有品种,花期比寻常的长。你拿回去把它放在房间里,保证满室飘香,只需要三五天浇一次水就行了。” 唐宥看了眼前面两人的背影,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只有一盆栀子花,还是先给我小姑姑或者嫂嫂吧。” 前面的两人马上回过头来道:“不不不,还是先给你,我们更喜欢别的花,等以后小齐掌柜有了别的花,再送给我们吧。” 薛祈年冲他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对对对,下次我再送她们别的花。” 唐宥很不好意思,但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好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进到包厢里,众人便转移了话题,也算是给唐宥解了围。 唐富蓁可是乐见其成这一对小儿女的发展的。之前她听唐宥说要跟她一样一辈子不嫁,心里就十分担忧,怕自己的榜样给她做了不适合她的示范。 毕竟,想要一辈子单身一人,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唐宥年纪还小,不应该一时冲动就做了决定。 她也希望她能够遇到良人,一辈子对她好,又岂会妨碍他们两个接触。 至于姜融呢,自然也是希望自己表弟和唐宥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他们的幸福竟是对方,那就更好了。 但是,她又有另一种担忧,就是小弟跟她一样身负血海深仇,怕是对待情缘也会像她一样瞻前顾后,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敢再往前踏一步了。 又或者到时候要平反冤情,要面对许多阴狠毒辣之人,始终是在刀尖上舔血,终归会让唐宥失望或者是伤心。 她现在和唐宜就处在一种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的十分微妙的煎熬当中,也给他们两个提供不了什么好的建议。 当然,她看薛祈年的举动,倒不像她这样畏手畏脚。他自小也是个主意很正的人。看来,自己要抽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了。 “小齐掌柜,那这茶楼匀出一家店面给宥儿开糕点铺的事情就交给你帮忙啦。至臻阁那边的糕点供应自然不会断,就只是两边都进行售卖而已。” 薛祈年十分痛快地应下来:“我明白。唐小姐的糕点现在有了一些名气,正适合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 唐宥被巨大的惊喜给砸晕了,一时又有些内疚:“可是这样的话,至臻阁那边的生意会不会被影响?我可以不要至臻阁那边的分红了,就免费给那边供应就行了,跟这边的价格一样,不然,至臻阁肯定要亏本的。” “白拿可不行,至臻阁不做这样的事,而且,至臻阁这个招牌就值得让那些糕点价格比旁的店高一些。你就不要担心了,等以后要是你的店名声跟至臻阁不相上下,或者更大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别的。” 姜融道:“宥儿,你在这边开了店之后,可以跟我的香铺一样,卖跟至尊阁不一样的糕点,这样就不会影响到至臻阁售卖你之前做的糕点了。” “对呀,还是嫂嫂这个提议好。对了,小齐掌柜,你怎么知道对面的香铺是我姐姐的呀?”唐宥又想起了她之前的问题。 第一百七十五 真心相待 “这个嘛,”薛祈年看向唐宥,“你嫂嫂没跟你说吗,她跟至臻阁的东家可是关系不错。” 唐宥认真思索:“也许有吧,可能是我忘了。我嫂嫂在帮我把我做的点心放在至臻阁售卖的时候,也提过她跟至臻阁的人相熟,只是没想到关系这么好。” 唐富蓁倒是没有意外,笑着点了点唐宥的额头道:“傻丫头,就看那位薛静娘子是从至臻阁出来的制香师傅,你还没看清你嫂嫂跟至臻阁的关系吗?” 唐宥扶额道:“对哦,我也太笨了吧!我只是觉得嫂嫂好厉害,交到的朋友自然也厉害。” 薛祈年道:“这位薛娘子啊,就是你嫂嫂一手带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嫂嫂可真厉害!当然,至臻阁也识货,能与我嫂嫂合作。” 姜融一脸好笑地看着眼前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对她赞不绝口的人。 “其实,这也是缘分吧。我未出嫁时,被继母欺压,想靠做生意闯出一条生路,也是势单力薄,处处受阻,幸得至臻阁赏识,让我把香品放在那里寄卖,才渐渐有了积蓄,我父亲才能让我主理侯府生意。” 唐宥听得认真:“原来,嫂嫂一开始道处境也跟我那么像,而我有嫂嫂的提点,又比嫂嫂当年要幸运多了。” “是啊,所以你不要担心,现在只是刚起步,以后,你的名声会越来越大,何氏明面上也不敢对你不好的。” “嗯,我要像嫂嫂学习,嫂嫂对我是真好,把至臻阁的人脉也给我用,就是在尽力引我朝你那条路走,我一定不能辜负你!” “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行。但是宥儿,嫂嫂并非没有私心,我最初决定帮你,也是你自己的功劳,你有想要反抗压迫的信念,我才出手的。而且,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你要是有出息了,也可以成为我道助力。 要是从这些方面看,我帮你,跟我帮罗氏道初衷,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你要感谢的其实是你自己。” 唐宥嘴巴微张,这话,还是姜融第一次说给她听呢。 唐富蓁有些紧张,偷偷拉了拉姜融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她怕唐宥会想不开对她们有芥蒂。。 她倒是有跟姜融探讨过这个话题,只是,这能说给唐宥听吗? 她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帮唐宥的呢,她可是任凭唐宥被何氏欺压十几年也没有帮忙。还是姜融来找她,请她帮帮唐宥,她才用正眼看唐宥。 但是,姜融却想让唐宥听实话。一来呢,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唐宥确实是个好孩子,她想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很有能力的,不再妄自菲薄。二来呢,她要她知道,在这世上,人最终还要要靠自己,所以她应该把精力专注在钻研自己的手艺,提升自己的修养上。 要是唐宥会因此怨恨她,那她就当她看错了她吧。 对面坐着的薛祈年听到姜融这么说,也是有些忐忑的。他怕唐宥面子上过不去,毕竟谁不希望别人是真心喜欢你才对你好的,姜融这说的这么直白,这么现实,唐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况且是他也在场的情况下,不知道唐宥会不会觉得更羞恼。 他想着他应该做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于是,就轻咳一声,说道:“哎呀,唐小姐,我想阿乐说的这些话道意思应该就是告诉你,别人对你好,其实是你应得的,让你不要看轻自己。只有真正爱护你的人,才会跟你说这些。 我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也对她说过这些话。我想,她许是跟我学的吧,你别介意啊。”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是他编造的。 姜融心中暗叹,小姑姑跟小年为什么这么紧张,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啊。要是换个身份,她作为唐宥,听到真心相处了这么久的嫂嫂跟她这么说,她是能明白其中道深意的。 唐宥只是怔愣了片刻,紧接着,就将自己的身子投进姜融的怀里,急切地道:“嫂嫂,我怎么会介意呢,嫂嫂把我当成自己人,才会跟我说这些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嫂嫂,人都有私心,我又何尝没有?说起来,我第一次去找你,甚至还有替他人做嘲讽你的工具,你非但没有嫌弃我,还对我说了一番让我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话,你对我的真心,一开始绝对是比我更多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你? 至少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更不用说辜负我什么的。你与我相交,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你的出现,真的帮了我太多,就算你没有出手替我做什么,我第一次单独来见你时,你对我说的话,就足以让我受益匪浅。更何况你后面还各种帮我。 我以后一定会珍惜自己所有的,脚踏实地,好好努力,为自己挣个称心如意前程。首先,我会好好爱护自己,不会让人轻易摆布。然后,我也要做我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世俗裹挟,不被流言逼迫。” 姜融伸手扶了扶唐宥的脊背,柔声道:“好宥儿,你能想通这些,我这些话就没白说。相遇即是缘,相知更是难得,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好。不管一开始我们是因为什么互相了解,都不妨碍我们现在彼此真心相待。” “嗯,我们一定会一辈子真心相待的!我跟那罗氏,终归是不同的,我没有害过人,我也不想害人!” “哈哈哈,不同,自然不同,这句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知道。” 旁边的唐富蓁跟薛祈年,看她们甚至比之前还要好,都放下心来,同时,也被姜融说的话提点到了。 是啊,真朋友,又哪里听不得真话了? 唐富蓁便也抚着唐宥的背道:“宥儿,小姑姑要跟你说声抱歉,小姑姑其实不像你嫂嫂那样问心无愧。我毕竟生来就是你小姑姑,却任由你被何氏磋磨十几年也未曾出手相助,后来决定出手,也是你嫂嫂的提议。 我本来是决定把生意都交给你嫂嫂打理的,是你嫂嫂说要带你一起。说起来,融儿,你受宥儿一声谢,自是当的起的。但是我呢,却是没脸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桃园三结义 唐宥本来想开口说点什么的,却被唐富蓁拦住:“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姜融捂嘴偷笑,她就知道,小姑姑肯定不是那么容易伤感和自责的人。要是小姑姑这么有负罪感,那她也许早就遵从父兄的安排嫁人了吧。 做人啊,让自己开心最重要,不伤害别人,就已经很难得了,至于要救苦救难,也是自己的选择,不应该强求。 唐富蓁继续道:“但是我这个人呢,自己做了的事,我也从不后悔,就像我没有嫁人一样,我从不后悔。我做错了的话,我会勇于承担,及时改正。我对你呢,是有点愧疚的,你至少逢年过年的都给我送节礼,但是我却没有对你施与我作为长辈的更多关爱。 但是我说了,我做了的事我就不后悔,我对你更多的是欣赏,是我一开始看走了眼,所以我现在就在改正。你嫂嫂说的对,只有自己立的起来,别人才会锦上添花。我把我的产业就交给你们了,随你们折腾,看看能作出什么让我惊喜的事业来。我去边关,你们着京城,我们要各自安好。” “知道了小姑姑!”唐宥点头如捣蒜,又扑进唐富蓁的怀里道,“小姑姑,您也无须自责的,您跟嫂嫂一样,对我有大恩。您是人又不是神,哪能管得了那么多闲事。我知道,您在府里的日子也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安逸。” 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父亲和继母私底下给您使了多少绊子,想要把您赶出府去,想要抢夺您手中的产业。 我作为旁观者,都觉得他们做的太过分了。您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空管我一个恶毒大哥的庶女。 况且,您还要顾着生病的大哥。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您很不容易,您不防着我都算好的了。 我当时极为软弱,虽然饱受继母的磋磨,父亲的冷漠,但是还是对他们唯命是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甘愿做他们棋子的狗腿子,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活该没有人帮忙。 而且,我逢年过节给您送节礼,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在的,不单只是作为晚辈的孺慕之情。 我给您送的,只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针头线脑,但是您给我的回礼,都是名贵的绫罗绸缎,精致的钗环首饰,色香味俱全的饭食点心,我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钱,能够供我和我娘亲用花销好长一段时间。 您看,咱们谁也不用说谁。人活在这世上,最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利益了。只要我们现在是真心的不就行啦?” 唐富蓁紧紧地搂住唐宥,心中真正有了心酸难耐之感,她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倒真是个通透的,我当年真是看走了眼。你说的对,只要现在我们是真心爱护彼此的就行了。” 唐宥重重地点点头,又伸手拉过姜融的手:“ 三个女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此时此刻,她们的心也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薛祈年在一旁感动地道:“今日见三位如此,真如桃园三结义般感天动地。”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薛祈年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唐宥红着脸道:“让你见笑了。” 唐富蓁白了他一眼:“你这家伙,我们说的这么动情,倒让你在旁边看了戏。” 薛祈年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姜融挥舞着拳头冲薛祈年威胁道:“你今日所见之事,绝不能传出去,要不然,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我们把你灭口。” 薛祈年连忙拱手道:“遵命女侠,小的不敢不从!” “既然这样,你还得拿出你的诚意来,我命令速速道来,你刚才在对面香铺所说,要给我出主意,怎么才能给想要学打镶钻的客人提供场地。” 薛祈年哭笑不得:“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啊?” “怎么,你还说不说?” “说说说,我怎么敢不说?女侠都饶我一命了,我自然之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觉得,买两边的店铺难度非常大。 这两家都是老字号,开了有十几年了,想买下来得花天价,根本不划算。倒不如把这香铺的二楼给装潢一下,也对客人开放。” “二楼?”姜融眼睛一亮,一拍桌子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用二楼呢?虽然这二楼只是半层高的小阁楼,是堆杂物的。 但是,也比一人高,客人上去站是站得直的,只要好好装潢,倒不失为一处僻静所在,也可与一楼隔开,专心用于教人打香篆,或者让客人们制作别的香品。” 唐宥拍手道:“好啊好啊,这样就相当于又多了三间店面,空间是足够了。” “对呀,其实这三间店面的外观都是很新的,毕竟上一任店主都装潢过了。楼上也是一样,整个框架都是崭新的,只要把里面的陈设换一下就能接待客人了。找几个手脚快的木匠,我想应该只需要个十天半个月吧。” 薛祈年点点头道:“你要是着急的话,只要派人将二楼打扫干净,我直接让人从至尊阁搬一些家具陈设过来,保你三五天就能开张。” “那敢情好,可以先由至臻阁搬过来用一下,我再看着设计一些新的柜台桌椅,让木匠们可以慢慢做,做出细活来。” “行,那就这么定了。” 姜融端起茶杯来,冲着大家道:“今日高兴,来,我敬大家一杯,祝我们以后事事如意,财源广进!” 四人举杯,互相敬茶来喝,气氛一时高涨起来。 喝茶时,姜融发觉,薛祈年的眼睛都要黏在唐宥身上了。 眼看着话题将近,也该要回家了,姜融瞅准时机,就借口要和薛祈年商量一下之前在跟至臻阁合作的产业的进展,两人就到了隔壁的房间。 关上门,姜融就一脸审视地看着薛祈年,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找我过来,真的是说生意上的事?” 姜融不想跟他买关子,开门见山地问他:“小年,你是不是喜欢上阿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窦初开 薛祈年瞳孔一缩,忙心虚地别开眼:“阿姐,你说什么呢,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姜融掰过他的肩膀,又好气又好笑道:“还我从哪里看出来了,还有哪里看不出来吗?不只是我,就连我小姑姑都看出来了。” “啊,不是吧?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你说呢,你巴巴地拿盆栀子花来送给她。我们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吧?” 薛祈年挠挠头:“本来我想带两盆的,没想到你们来了三人,索性我就拿一盆算了。” “敢情你还在门口观察了许久啊。” “我想着你的店开张,这几天你应该都要来吧,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原来是早有预谋,你还知道我店开张啊,心里就想着你心仪的姑娘了是吧?” 薛祈年连忙挽住姜融的胳膊,讨好地道:“哎呀,阿姐,你的店开张之前不都是我在帮忙操持的吗,我对它已经非常了解,并且坚信它一定会蒸蒸日上的,就是昨天真的没抽开身过来。” “那你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祈年点点头:“知道知道,有旁边香铺的掌柜来闹事是吧,这确实是我的不是,我要是在的话,可以直接戳穿他的谎言,并且代表至臻阁来给乐香逢捧场,就不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所以我今天就过来赔罪了。” 姜融挑眉:“你过来赔罪,送的是我小姑子喜欢的花?” “阿姐,这是我的疏忽,改日我就送你几盆你最爱的兰花,是那几盆兰花我还在培育中,所以还没有拿过来。” “小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几时开始喜欢上阿宥的?” 薛祈年脸上露出少男怀春的羞涩和隐隐的激动来。 “我,我从第一次送东西到唐府,对她就有所留意了。” “这么早,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姜融有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薛祈年,“你这家伙,没想到在这方面开窍的还挺早。” “阿姐,你就别笑话我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她的感觉好像跟对别的女孩子确实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说不来。初见她时,是我给唐府送首饰的那次。我看她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不争不抢,就想起了你与我说过她的事。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在那样一个大宅门里生活不易。给她介绍各种首饰时,说的也更详细些。 轮到她选的时候,你继母为了显示她的公正,还叫她作为姐姐先选。我本以为她会选择差一点的那几样,但是却看到了她眼中的狡黠,她选了最好的那几样,把排在她身后选的何氏气得脸色铁青。 那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人畜无害,还是挺有棱角的,就对她多有了些好感。” 当时姜融也在场,倒是没想到薛祈年对唐宥上了心。 “后来,你拿了她的糕点过来,我就发现原来她这么有才华,并且她还直接把糕点的方子送了过来,就知她是个心地善良,目光长远的女孩。 后来,又经过几次接触,我对她越发欣赏。不知怎的,我就每日睡觉,做梦都梦到她。” 姜融咋舌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怀安慰道:“你小子,看来真的是情窦初开了。” 薛祈年有些脸红,但是又满怀期待地道:“阿姐,不知道唐小姐对我是什么态度,她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姜融拉着薛祈年到桌边坐下,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 “她在做糕点的时候,倒是有跟我提起过你一次,但是也是很正常的询问。你自己觉得呢,有感受到她的心意吗?” “我,我看到她就害羞,都不敢拿正眼看,所以也不知道。” “唉,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姜融突然心头一跳。她面对唐宜好像也有这种不敢直视他的时候。 很快,她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唐宜那厮,嬉皮笑脸,满嘴轻浮之语,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难以消受吧。 姜融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脸紧张的薛祈年。 “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了,我看,阿宥对你,跟你对他的态度很相似,你们两个很有可能是互生情愫了。稳妥起见,我回去帮你问问。” 薛祈年连忙摇头:“不不不,阿姐,你别问,我还没准备好呢,你这么快问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她害羞,一下子就拒绝了我,我还活不活了?” “瞧你这点出息,行吧,你们自己细水长流,不过,我可以帮你旁敲侧击一下。 她之前为了躲避我公婆给她安排的那桩根本不合适她的婚事,都在我公婆面前说了她这辈子都不要嫁人的话。 我还担心她真的会看破红尘,没想到缘分这么快就来了。” 薛祈年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怎么,她居然说过这种话,看来真的是伤心伤得狠了。唐府里的那个后母,跟你们侯府的那个真的是一丘之貉!” “是啊。其实我跟小姑姑都不想看到她小小年纪就有了这种想法。她如果真的不想嫁人倒也无妨,就怕她是心灰意冷,怕她父母给她乱点鸳鸯谱,把她推入火坑,不敢再踏出那一步。” “我明白,她真的很难。那她这么说,她父母就同意不再给她相看人家了吗?” “怎么可能,当时对付那个太仆寺卿的情况你也知道。只是暂时把这桩婚事给推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当然,小姑姑她跟我公婆争取了要给宥儿相看人家的重任。但要是小姑姑迟迟也选不定一个人选,我怕我公婆还是会插手的。” 薛祈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方认真地道:“阿姐,你觉得我与阿宥能否相配?” 姜融也认真地看向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阿姐,对待感情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你想娶她为妻?” “要是她愿意,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我只是还不太确定,阿宥对我的想法。我怕是我会错意了,给她造成困扰。” “好,这个我会帮你去了解阿宥的想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要求娶阿宥的话,注定不会一帆风顺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自相矛盾 薛祈年点点头:“我明白,我现在是个商贾出身,想要求娶丞相府的千金,好像是痴人说梦。” 姜融摇摇头:“我倒不认为,商贾出身就会比别人更差一些。你毕竟背靠至臻阁,还是有含金量的。 唐丞相夫妇,唯利是图,阿宥又是庶女,名和利能让他们收获其中一样,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那阿姐说的身份是说我本来的身份?” 姜融点点头:“是啊,傻小子,你难道决定一辈子都不告诉阿宥你的真实身份?” 薛祈年觉得自己是天真了,自己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呢,真的适合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吗? 而且,即便真的求娶到唐宥,难道让她陪着自己一起走那条充满危险的复仇之路? “阿姐,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对唐小姐有些好感。现在经你这一提醒,我才发现我要是跟她在一起,对她是没什么好处的。 你不要帮我旁敲侧击她对我的看反了,我想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的好。 你小姑姑肯定不会不管她的,一定会给她找到一个适合的人家的。或者她自己一定能遇到比我好的多的人。” 姜融板起脸道:“死小子,你这变得也太快了。你要是没想清楚,就不要乱给人家送花,不然跟外面那些花花公子又有什么区别? 你要是觉得你要为薛家平反,就只能牺牲自己的幸福,那我就替九泉之下的你爹娘、祖父告诉你,薛家平反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薛祈年慌了,连忙道:“阿姐,我没有想要辜负人家姑娘的意思,也没有要因为家里的事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他这样一解释,觉得更加是掩饰,他确实对唐宥有好感,也确实做出了向她表达好感的事。但是现在又说不能跟她在一起,这就是辜负了他呀。 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薛家平反,但是又突然情窦初开,这叫他阿姐,怎么能忍心不让他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让他为复仇而活着呢?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自相矛盾,让他对自己都痛恨了起来。 “阿姐,我错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做什么都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姜融既心疼又担心,伸手拍了拍薛祈年的脸道:“小年,你不要这样,你听好了,阿姐叫你过来跟你说这事,不是让你自怨自艾的。 对,我们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较危险也需要隐秘,使得我们交友、出行各方面都要谨慎小心。 但是,并不是说我们遇到了喜欢的人,也不能表达。要一辈子活在阴暗中。 凭什么,我们可是受害者。那些坏人还逍遥自在,安享富贵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呢?” 薛祈年眼里的阴霾散去不少,但是,他还是有些低落。 “阿姐,我自然知道你肯定是希望我过得好,就像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我们一个人过得也还好,但是如果要谈婚论嫁,只要是真心喜欢对方,那必然要考虑到对方和我们在一起之后能不能过得好。 我觉得我们周围危机四伏,我也不敢将唐小姐拉进这个泥潭来,虽然我喜欢她是出于我的本性冲动,但是现在遏制住还来得及。 就像阿姐,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其实为了我,为了薛家,你又牺牲了多少自己的幸福呢?你嫁给我姐夫,也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而是被逼无奈的啊。 阿姐定然是不希望我跟你一样随便婚嫁,看到我有了喜欢的女子,就鼓励我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阿姐,我也要考虑到这么做合不合适。” 姜融觉得,薛祈年关于自己跟唐宜的感情方面说的话有失偏颇。她嫁给唐宜时确实不是因为喜欢,但是现在,她并没有觉得是苦闷难熬,反而有些庆幸上天给她的这个安排。 她并没有牺牲自己的幸福。 但是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她知道薛祈年现在只是对唐宥有好感,她相信唐宥也是,两个人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缘分,她也不好强逼。 “好了,小年,阿姐不逼你马上就做出抉择,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双方都有意,就不要这么轻易放弃,不妨也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一下。” “我知道了,阿姐。我可以做到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去找自己的幸福。 我会一边尽力地提高自己的能力,要是她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良人,我会祝福她。 要是兜兜转转,她身边还是没有别人,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主动出击!” 姜融叹了口气,但是没有再劝阻。 眼下也只有先这样了。毕竟他们的身份,现在也不好告诉旁人。 唐宜虽然知道薛家是她的外祖家,但是这其中的种种复杂症结,以及她想要做的平反之事,她都没有向唐宜提起过。 她跟唐宜已经是夫妻了,她都怕连累他,不敢跟他说实话,更何况薛祈年现在对唐宥有好感,她又怎么忍心让唐宥稚嫩的肩膀承受这些负担呢? 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见到唐富蓁跟唐宥,两个人这才换上一副笑容。 唐富蓁嗔怪着笑道:“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害我们好等。” 姜融连忙去挽她的手撒娇道:“是我们不好,刚才又聊了几句这家茶楼匀出一间给阿宥卖点心的事,就给耽搁了。” 唐宥一听这话,急忙道:“那嫂嫂,我要去同这茶楼的掌柜见个面打个招呼吗?” 姜融看向薛祈年道:“这就要看小四管事的意思啦,毕竟这家茶楼的掌柜与他关系很好,要引荐也该由他出面引荐。” 薛祈年有些不敢看唐宥的眼睛,挣扎了一下道:“我刚才问过了,掌柜的今日有事出去了,改日咱们约好了再见吧。 这位冯掌柜人很好的,他既已经答应了你嫂嫂,便不会反悔的。腾屋子买家具的事可以交给我来办,你就等着开张就行了。” 其实哪里是茶楼的掌柜不在,只是薛祈年现在已经无法平静地面对唐宥,还是先让他冷静几天再说吧。 唐宥不疑有他,感激地道:“好,大恩不言谢,小齐公子,我就在家里好好研究糕点的配方,做出更好吃的糕点来,才能回馈你对我的帮助。” “嗯,好,等着你给我品尝好吃的糕点。” 姜融道:“那小齐,我那边二楼的布置,也交给你好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售卖套餐 薛祈年领了两个任务,简直是收获满满。他笑容苦涩地跟三人告辞,率先离开了茶楼。 他走后,唐宥有些疑惑地问姜融:“嫂嫂,我怎么觉得小齐公子好像有些心事重重的。” 姜融胡扯道:“没事没事,他就是我们派给他这么多活,觉得有压力了。咱们不要催他,让他好好干就是。” 唐宥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好,我绝对不会催他的,嫂嫂,你要是能够联系地到他,就让人帮他给他送个信,让他不要着急,慢慢来也可以的,想来他在至臻阁那边也很忙,还要替我们操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唐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体谅薛祈年辛苦的话,姜融在她的这些话中,更加明显地感受到她对薛启年的好感,心中更是复杂了。 唐宥讲完,这才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就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地看向姜融,见姜融沉默着,顿时有些心虚:“嫂嫂,我是不是太唠叨了,你一定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一切都拜托给你了。” 姜融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好,我知道,我也会向小齐转告你对他的关心的。” 唐宥无辜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嫂嫂,你对他也很关心呀,不用单独说我的,当然,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倒是可以,因为他送我花了。” “好,我知道分寸的,你别紧张。走,我们也回去吧。” 三人相携着走下了楼梯,在楼梯口处就看到了一个身材微胖,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 姜融不假思索地跟他打招呼:“冯叔。” 这位正是晴雅居的大掌柜的冯延吉。 他也一脸笑意地回应着姜融:“阿乐啊,这就要走了,我可一直守在这里,就想着跟你打个照面呢。留下吃个饭呗,我们虽是茶楼,但是最近新来的厨子手艺很好,做的菜也很像样。” 冯掌柜的话却让姜融一愣。他说一直守在这里,那薛祈年说他不在店里这话,不是跟他说的有出入,这不就代表薛祈年在说谎? 姜融本来还想假装冯掌柜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说一句真巧,没想到这一句话就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薛祈年那个死小子,他出去的时候没有跟冯掌柜打过招呼吗? 他是不是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不可自拔,都忘记了这回事了。 她暗暗腹诽道:“这个死小子,不知道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真是一点沉不住气,看来还是要抽时间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这时,唐宥问道:“嫂嫂,这位是?” 姜融沉默了一会儿,只得实话实说:“这位就是晴雅居的掌柜冯掌柜,我们可以叫他冯叔。” 唐宥眼睛一亮,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原来周围就是冯掌柜,久仰大名,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这位是?” 姜融给冯掌柜介绍道:“这位是我夫君的妹妹,名唤唐宥。这位是我夫君的姑姑。” “哦,原来这就是你给我提过的县主大人、唐小姐,小人有礼了!” 唐富蓁也朝冯掌柜点头致意。她心里也有些疑惑,刚才那个叫齐年的小子不是说掌柜的不在吗? 但是掌柜的又说他一直守在这里,这事不值得说谎呀,奇奇怪怪的,这些小孩子。 唐宥见冯掌柜听过她的名字,更是激动:“冯叔,听我嫂嫂说,您可以匀一家店面出来给我卖糕点?” “对对,你嫂嫂同我说过的。我这边是茶楼,糕点正好是茶水的最佳搭配。唐小姐要是把店开在我旁边,咱们两家是双赢的局面啊。”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这边店铺紧俏,我还正愁找不到呢。只是您的店铺生意极好,匀一间给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糕点铺,真的合适吗?” 唐宥明白,要不是看在她嫂嫂的面子上,她又怎么能让至臻阁的分店匀一间铺子给她开糕点铺呢? 但是这个人情太大了,她都不好意思消受。 也不知嫂嫂暗地里要怎么还他这个人情。 冯掌柜乐呵呵地道:“唐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嘛,我知道您已经有糕点放在至臻阁售卖了,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我这边茶楼还没有您的糕点,客人们已经问过好多次了,说这边怎么没有。 我本来就正想向总店那边申请,可不可以拿一点过来我这边卖,毕竟这边有很多文人雅客,很喜欢饮茶的,想来糕点的销量也不会差。 您的店开在我旁边,我也是受益的呀,只是,需要您对外说一下,跟我们至臻阁还是合作的关系,如何?” 听得冯掌柜这么说,唐宥有底气了不少。她想起刚才在楼上雅间里,嫂嫂对她说不要妄自菲薄的话,顿时就挺直了脊背。 “行啊,能跟至臻阁合作,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的糕点要是不配茶水,也吃不下多少。 只是这如何合作,咱们是不是应该再详细商谈一下,毕竟我是以我自己名义开的店,跟之前放在至臻阁售买还是不一样的。冯叔,可有空咱们聊一聊?” “当然可以,要不咱们去后院坐一坐?” “嫂嫂,那咱们跟冯掌柜聊几句再回家?” 唐宥有些激动地看向姜融,好像她自个儿完成了一件什么要紧事,期待得到长辈的表扬一样。 姜融笑着点头:“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不用小齐再给我们约时间了。” 冯掌柜就带着三人进到后院里去了。 这次商谈十分顺利。冯掌柜提出的两家店铺合作,是采用售卖套餐的形式。套餐里含有一杯晴雅居的茶水和一份糕点铺的糕点。 这个套餐的糕点要唐宥以比单独售卖的价格便宜一些卖给晴雅居。 当然,晴雅君的名气也可以帮我糕点铺增加销量。这样,糕点不仅护住了自己的招牌,又可以借助至臻阁的势。 说到底,还是唐宥这边占了便宜的。更何况,他们还要了晴雅居的一间铺子。 至于晴雅间少了一间店面该如何处置,冯掌柜告诉他们不必担心。 他已经跟总店那边的东家商量过了,要把晴雅居的布局改变一下。 晴雅居本来是有六间店面的,匀给糕点铺一间,就还剩五间,要是直接匀出一间砌上墙。晴雅居那边空间会变小,糕点铺也比较逼仄,而且还不利于两家卖套餐。 冯掌柜的提议是,晴雅居本来通往楼上有两条楼梯,其实已经占了两家店面的空间,现在他们要把其中一条楼梯背面也加上楼梯,变成两边可以上人。 然后拆除一条楼梯,直接空出了一间店面,就可以给糕点铺了。 然后,两家店铺不用砖瓦砌死,只用竹木做栅栏式的隔断,用竹帘遮挡,可以升降,就没有那么密闭的感觉。 让两边的客人都能觉得更通透一点,也方便走动。 唐宥听了觉得十分妥当,就看向姜融,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姜融自然也点头说好,因为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 第一百八十章 心境变了 姜融跟唐富蓁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再打趣唐宥。 唐富蓁只夸了一句,栀子花香很好闻,说她最喜欢的花是梅花只有淡淡的香气。 以前,她都不喜欢香气浓烈的花,但是现在感觉也还不错。 姜融笑道:“也许是小姑姑的心境变了吧。” 唐富蓁一愣,转而认真地思考起了姜融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笑道:“融儿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的心境与以往确实有了很大的不同,而这个变化就是从你嫁进来之后开始的。” “是吗小姑姑,这您可得跟我说道说道。” “我以前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几个关系好一点的闺中好友也是武将出身,性情豪爽,大大咧咧。 那些喜欢琴棋书画,针织女工的娇滴滴的大小姐,我是一点也不喜欢,总觉得她们柔弱娇气,功于心计。 所以那种娇娇柔柔的花啊朵儿的,我也不喜欢,就喜欢比较有风骨的,暗含一股冷香的。兰花我觉得不错,但是我最喜欢的是梅花。凌寒独自开,无意苦争春。 但是现在嘛,我虽然还是最喜欢梅花,但是对其他的花也不讨厌了。 花儿朵儿都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芳香。它们开得正好的时候,好好欣赏一番,也能使心情愉悦。” “小姑姑确实是有所改变了,但是怎么说觉得是与我有关呢?” 唐富蓁看向她意味深长地道:“这女人哪就如花朵一样,各有各的特点。在接触你之前,我觉得大多数女子都是徒有其表。心里想的都是三从四德,十分无趣,就像那些花一样,外表娇艳,丝毫经不得风雨。 直到遇到你,我觉得你身上有许多复杂的气质,跟其她女子都不一样。让我看到了一个人身上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闪光点。 我就开始深思,可能是我太过孤傲没有去了解那些闺中娇客的优点,才对她们有偏见的。” 说着,她又看向唐宥:“就像宥儿,我开始只看表面,不想深入了解,就差点错过了她。” 唐宥无奈一笑,挪了挪身子,挨着唐富蓁坐,把头靠向她道:“小姑姑,您怎么还对这个事情这么耿耿于怀呢,放下吧,我丝毫没有怪您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有所感慨。融儿要我说一说我心境的变化,我就如实谈一谈。” 姜融又问道:“但是,小姑姑就是坚持自己以前的看法也无伤大雅呀。人总有自己的性格,有人孤傲清高一些,有人和光同尘一些。有人喜欢冷香,有人喜欢暖香。有人喜欢清淡,有人喜欢秾丽,也不一定非要改变的呀。小姑姑是觉得自己自然而然就变了?” “对,我以前就是不太喜欢跟人接触,但是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觉得自得其乐挺好的。 反正,我爱好舞枪弄棒,也没有多少志同道合的人,有那一两个极为要好的,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但是与你接触之后,我觉得你这个人非常聪慧,对上多次把我气得半死的何氏,都能次次化险为夷,甚至让她吃瘪,让我十分佩服。 更难得的是,你心地善良,知世故而不世故。愿意出手帮助宥儿脱离苦海。又在外面打理生意,小小的身躯,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觉得我的格局也被打开了。” “哪里哪里,小姑姑,您夸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我是说真的,我就来了兴致,也好好地观察了一下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这一观察,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些人呢是纯坏,但是纯坏也有坏的比较有手段的,也有坏的比较愚蠢的。 有些人呢,是墙头草,也不是多坏,但就是贪婪,想要为自己谋更多的利。 有些人呢,就把头缩在自己的壳里,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下人们就更是如此,我因为好好地观察了这些人,还揪出了我身边几个何氏派来的奸细。 你看,这就是我改变心境带来的好处了吧,我现在也愿意四处走走看看。这段时间的进步感觉比我以前几年还要多。” “是吗,小姑姑觉得开心就好。您很快就要去边关了,那边虽然都是武人,但是也免不了勾心斗角,您愿意多留意周边的人,也是有好处的。” “是啊,我那好友贺红缨,也是跟我差不多的性子,等与她一起到了边关后,我得拉着她好好研究研究人情世故,这也是兵法的一部分嘛。” 姜融笑道:“好啊,多与人接触,真的能够快速提高自己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我因为要经营生意,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感觉自己心眼也挺多的。” “哈哈,心眼多不是坏事,只要心存善念就行了,毕竟心眼少的人是很难在深宅大院活下去的。” 唐宥也道:“其实最受益匪浅的应该是我,我同嫂嫂跟小姑姑学的东西,可以说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不然,我想我现在可能已经跟着太仆寺卿一家流放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同你们说话?” 唐富蓁搂着唐宥道:“所以呀,你这嫂嫂,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呀,还有你大哥,肯定也觉得娶了这个媳妇,是天大的运气。” 这下轮到姜融被她们闹了个红脸。 “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遇到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幸运呢?我来唐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了。谁曾想,身边能有这么多能够并肩作战的朋友。” 唐宥道:“上天待我们不薄啊。” 唐富蓁不赞同地道:“老天爷那么忙,哪有空管我们的事,我们主要还是要靠自己,是我们心里的愿望太强烈,所以才能吸引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也是。” 姜融拍着手道:“好了,我们聊些轻松的,刚才小姑姑说最喜欢的是梅花,阿宥喜欢的是栀子花,我呢就喜欢兰花。 花有那么多种类,个人有不同的爱好。我想着在我的香铺里能给女孩子们提供她们喜欢的花香。要是跟打香篆一样,能够让她们自己动手,应该会吸引更多客人的。” “这个主意好,打香篆好像男子们更喜欢,是该想些让女客人们也能动手的玩法。 到时候,二楼的房间可以隔成两部分,一部分给男客人,一部分给女客人。” “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一起想想,该怎么玩才好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情人套餐 “好呀好呀!”唐宥拍着手,非常感兴趣地道,“我喜欢想这些东西。嫂嫂,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姜融道:“我脑子里的主意嘛是很多,但也比较乱,我说几个你们帮我挑选一下。” “嗯嗯,说来听听。” 姜融就开始阐述她脑海里的构想:“香品可以跟生活中的许许多多事物结合起来。比方说,可以做洗手洗澡的香胰子。香胰子做法不难,可以让客人们自己试着做,也可以做涂指甲的蔻丹,加些香料,保管涂在手上香喷喷的,还有胭脂水粉。 还有就是文房四宝。再有呢,就是纯粹制作一些香囊香膏。就像阿宥前段日子跟我说的,用制作点心的模子压成各种讨喜形状的香膏,让客人们自己做。” 唐富蓁道:“融儿,我觉得你这些想法都很好,应该全都实施出来。” “嗯,慢慢的我自然会全都做出来进行售卖的,但是目前还是得先挑其中的一两样。不然,我这店的铺面都不够摆的。 现在就是想着,虽然打香篆男女都可,但是看来应该是男客人比较多。那女客人们自然也得来一种类似的,可以自己动手的事情。” 唐宥道:“嫂嫂,我还是觉得最后一种就挺好。我可以把我做点心的模子借给你用。客人们只需要按压就行,也不难操作。” 唐富蓁道:“那我也来个提议,我觉得,既然这家店开在太学附近,那么客人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来的女客也大都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那要推出的活动也要文雅一点。我觉得可以跟文房四宝相关。” 唐宥有些疑惑道:“跟文房四宝相关,不会更多的是吸引男客人吗?” “男客人当然能吸引,就像打香篆,也会有女客人喜欢的呀。但是我觉得,可以往文房四宝里偏向女孩子能够施展的方向去做。” 姜融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小姑姑说的有道理,所谓红袖添香,女子也能为书房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要是那位女子本就是才女,爱读诗书,那就更好了。 文房四宝乃笔墨纸砚。制笔跟做砚对女子来说有些难度,空间也不够大,,而且与香品关系不大。在纸和墨上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嗯,墨可以用很多香木来制,倒是也能算作香品,但是墨是黑色的,制墨的时候,很容易身上手上弄得全是乌漆抹黑的,感觉不是真心喜欢写写画画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太喜欢。” “这点倒是,要是把墨变成胭脂,她们肯定会更爱的。” “哈哈,到时候胭脂铺,书铺,茶楼,都来控诉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但是要是她们喜欢的情郎是读书人,我想她们会很乐意为他做一块墨的。”唐富蓁煞有介事地道。 这话逗得姜融跟唐宥都笑了起来。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唐富蓁一挑眉道:“那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要不,咱们就推出一个有情人套餐好了,不限男女,让她他们想做笔墨纸砚,香包香膏,什么都可以。 再赠送给他们一样寓意百年好合的香品,肯定会很火爆的。” 姜融愣住,小姑姑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果然是性情豪爽的女汉子。 “可是,这样他们不会害羞吗,不会被旁边人取笑吗?” “这有什么好取笑的,如果已经有了婚约,那做一个礼物送给对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谁知道做的是送给谁的? 有人要笑,说明他也知道,那他也在旁边,他在旁边,不是也代表想做了送人吗,还有什么好笑话别人的?” 姜融伸出大拇指:“言之有理,这个确实可以考虑。” “然后,另外的就是做纸笺,我觉得这个也挺好的。” “嫂嫂,做纸会不会比做墨还要难啊?” “当然不会,不可能让他们从初始步骤开始做纸,不然就是再多个四五个铺面都不够。 我是想着,可以在空白的纸上押花,做成花笺,这样,纸笺上不仅带有了花的香气,还有那朵花也在上面,真是赏心又悦目。” “押花啊,这个新鲜好玩,我以前只见过在纸上画上花样的,还没有见过把真花直接押上去的,不会掉吗?” “这就要我们想办法做一种特制的胶水,把它粘的牢一点,不过,这个我想应该是不难的。” 唐富蓁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也不错。押花的花需要从鲜花制成干花吧?” “对的,还要用一些特殊的防腐手段,让它的颜色不褪色。” “那我觉得做纸笺还在其次,直接让客人们把鲜花做成干花,应该也很好玩。”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主要的过程就是,让客人们选择自己喜爱的鲜花,把它们制成干花。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它们组合到纸笺上面,拼成一幅画。” “听起来就很有趣,我现在就想尝试了呢,到时候,屋子周围摆满鲜花,真是太有情调了!” “我觉得这个活最好的一点是,不需要什么功底就能做,像弹琴、画画、写字、刺绣都需要功底。如果手艺一般的,都不敢拿出去献丑。 但是这个押花就不一样了,花不需要自己绣,又不需要自己画,只需要把它压压平,再组合起来就好了,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好,那就先这么定了,下次就推出印模子香膏和制作花笺这两样新活动,当然,咱们也卖做好了的成品。” “那这样的话,就需要很多鲜花供应,你是准备买呢,还是自己在庄子里种? 我是建议你自己种,要是没有地方,我名下有个庄子,本来就养了一些花,可以给你用。” “那真是谢谢小姑姑啦,其实我名下也还有庄子的,但是要想尽快把这生意做起来,那第一批花想来还是要买的。小姑姑那里有就最好,可以先用小姑姑那里的花。外面的花,我还真是不太放心的。” “好,那我明天就可以带你们去看看花。” “明天恐怕不行吧,小姑姑,您忘了,明天可是咱们要到灵栖寺祈福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跟她娘说不通 唐富蓁一拍额头道:“对啊,瞧我这个记性,明天可还有一场大戏要看呢,真是期待!” 回到府里,唐富蓁带着唐宥准备和姜融一起去看望一下唐宜,再回自己的院子。 “小姑姑,天色不早了,您跟有妹妹在我们这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也行吧,反正我那儿是吩咐厨房等我们回来再做的。” “我这边时均在家,肯定已经做好了的。” “那行,那我们就在你们那边吃吧,哈哈,咱们四个倒像是大家中的小家。” 姜融笑着挽上唐富蓁的胳膊道:“那有什么,小姑姑,在我和时均眼里,你就跟我们的亲娘没什么区别。” 唐宥本来就挽着唐富蓁另一边的胳膊,闻言便道:“对呀,一家人不就在一起吃饭,普通百姓家就是这样的呀。” 说完,她突然眼神一暗,但是又很快地掩饰住了。 姜融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想了想,猜测可能是因为唐宥不能陪着亲生母亲尤姨娘一起吃饭而伤感了吧。 姜融之所以这么敏感,是因为她在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跟唐宥的亲娘一样,也在府里一个小小的角落,默默地生活着。 唐宥至少每天还能见到亲娘,跟她嘘寒问暖,但是自己呢,现在却嫁做他人妇,想要去看看娘亲也不容易。 她一定要想办法,将娘亲早点接出来。 至于唐宥的娘亲,因为太过伏低做小,时常被何氏忽略,何氏倒也没怎么找过她麻烦,倒是因祸得福,现在还健在。 就是过得太憋屈,下人们也不怎么把她当主子。因着她本身就是奴婢出身,还会去做一些奴婢们做的活计,更是被人看不起。 “宥儿是想娘亲了吗,毕竟一家人吃饭,少了你娘亲,你这个做女儿的肯定会牵挂的。”姜融直接问道。 唐宥神色一僵,连忙摇头:“啊,没有没有,我娘她自己会安排自己的饮食的,不用我操心的,这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听得嫂嫂这么问,下意识地就否认了。但其实她刚才,心里就是在想她娘。 她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寸进尺,小姑姑那样一个清冷孤傲的人,好不容易接纳了自己,自己要是又想拉着她娘亲一起,没准小姑姑就会生气。 况且,她受了嫂嫂还有小姑姑的提点,性情大变,决定脱离闺阁,去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她娘亲却没有。还因为她最近崭露头角,为何氏所忌惮,而更加战战兢兢了,也跟她说过好几回要她在嫡母面前伏低做小,不要惹她生气。 甚至,她娘还希望她跟唐富蓁,姜融她们走得远一些,免得得罪了何氏,没有好果子吃。 她跟她娘争辩了一回,却把她娘气得只知道嘤嘤的哭泣。 她问她娘,何氏要把她嫁给五十多岁的太仆寺卿也要屈从吗?没想到她娘说,太仆寺卿除年纪大一点,其他也没有哪里不好的,官职也高,她嫁过去做正房,要比嫁给一些年轻公子做侧室好太多了。 然后就哭着希望她能答应。 以前的她,只要她娘这样哭她就会心软,转而听她的话,继续对嫡母和唐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她就知道,她跟她娘说不通。 所以,她也就只跟她争辩了那一回,就没有再争辩过了。她已经发觉,她这十几年来被继母磋磨,很大的原因就是她亲娘的软弱和胆怯,教的她也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但是,她总归跟她娘亲是不一样的,她娘亲是奴婢出身,命都捏在主人手上,所以才胆怯了些,也可以理解。 但是,她至少算是丞相府正经的主子,虽然一直被嫡母打骂,被妹妹看不起,但骨子里还是有股丞相千金的傲气的。 加之她冷眼旁观,府里大哥哥,小姑姑这些人气质高贵,敢于同父亲母亲抗争,并且基本上是能够成功的,也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强烈的震撼。 所以,当姜融提点她的时候,她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想要改变,就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怯懦的人。 唐富蓁有些惊讶唐宥会这么说,她本以为唐宥应该会顺着姜融的话,高兴地让她娘亲一起过来吃饭。 她想了想,觉得她应该是因为要在唐宜的院子里吃饭,觉得她娘过来不方便。 于是,便拍了拍唐宥的手道:“以后叫你娘到我那里一起吃饭,我那里很便宜的。总不能叫你一直做饭给我们吃,你亲娘却吃不到,那样我们就罪过了。” 唐宥心头一暖,差点掉下泪来。没想到小姑姑不仅愿意接纳她,还愿意接纳她娘亲,小姑姑真是个好人! 只是这份好心值不值得,她就不知道了。她的娘亲,她自己不能嫌弃,但是不想闹得小姑姑她们寒心。 “小姑姑,我知道,你们对我最好了。只是我娘她一个人待惯了,她也不喜欢走动。而且她吃素,也不吃我做的东西。我如今日子好过了,她自然也会跟着好过些的,这样就够了,不勉强她。” “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我与你娘确实没什么交情,她要是是个内敛的性子,确实与我可能也合不太来。 免得她见了我更拘束,就让她自在些吧。不过你作为她的女儿,要多关心她,不能疏忽。毕竟,她的身份在府里过活,肯定是艰难的,你要多想着她。”唐富蓁温和地道。 唐宥重重地点头:“知道了,小姑姑。”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鼻音,惹得唐富蓁跟姜融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是她跟她娘有什么隐情? 还是有空找个机会问问吧。 “那咱们就先去我那里吃饭吧,不知道今日小厨房那里会做些什么。宥儿,你不知道,你时常送饭来,小厨房那边的厨子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做的菜不好吃,被打发出去。” 唐宥这才又笑了起来:“嫂嫂,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那你确实该骄傲骄傲,小小年纪,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了不起。” 走进有乐院,果然一如前一天,木兰守在门口,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她们去吃饭,说公子已经等很久了。 唐宜看起来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神中略带一丝疲惫。姜融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姜融说要跟唐宥说说话。于是,唐富蓁便先行离开了。 姜融把唐宥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唐宥有些忐忑。 “嫂嫂,你要同我说什么?”她有些担心,嫂嫂会跟她提她娘亲的事。毕竟,她刚才表现的很不自然。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意无意 姜融一开口,就问道:“宥妹妹,小齐公子送你的栀子花,你喜欢吧?” 唐宥一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融一笑,拉着唐宥走到窗前的一个架子边,指着架子上一盆开得正艳的花道:“你看,这是你姐夫送给我的,好看吗?” 唐宥一脸惊艳地凑近去看:“好看,真好看,这些花朵虽然小小的,但是好精致啊,一簇一簇的,就跟星星似的。这是什么花呀嫂嫂,我居然见都没见过?” “这花叫做多娇花。是你大哥在边境那边带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没见过呢。肯定是很名贵的花吧,大哥对嫂嫂真好。” “那倒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北夷那边比较常见的一种野花。可是,它生命力顽强,常年开而不败。 这是你大哥最喜欢的花,他说是这花激励着他渡过险境,跋山涉水。他送给我这个花,也是希望我能够勇敢地面对风雨坎坷吧。” 唐宥一脸地羡慕:“哇,真是太有寓意了。相爱的两人送东西,送什么名贵的都远远及不上送有心意的。” 姜融拉过唐宥的手道:“我告诉你这盆花的渊源,是因为高兴,如今也有人给我们阿宥送花了。” 唐宥反应过来,脸色立马爆红:“嫂嫂,小齐公子送我花,跟大哥送给你的花不一样嘛!” “哦,是哪里不一样呢?” 唐宥噎住,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控诉,一跺脚道:“嫂嫂,你怎么这样,就知道取笑我,我和小齐公子只是普通朋友,机缘巧合下,他知道我喜欢栀子花,碰巧手头有栀子花,就给我送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是吗?阿宥,你知道我与小齐公子认识好多年了吗?” 唐宥点点头:“我听嫂嫂跟小齐公子都提起过,应该有五六年了吧?” “反正,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还从没有给除了亲戚以外的女子送过花。” “啊,是吗?”唐宥觉得她脸颊的滚烫是消不下来了。 但是同时,她的心里不知怎的却升起了一丝甜蜜的感觉。 这种感觉出现的太过突然,让她心中升起了一丝惶惑。 难道,她对小齐公子真的有那种感觉? 姜融把她拉到桌边坐下,挨着她道:“阿宥,你已经及笄了,咱们谈论有些事情,其实也不用过于害羞了。就比如说,男女之情。” “嫂嫂,您说什么呢?我,我之前不是跟父母亲表过态吗,我这辈子不想嫁人。” “阿宥,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管跟父母亲表过什么态,反正他们两个也不是真心为你好的。不用顾虑任何外在的东西,你就告诉我,你对小齐这个人是什么看法?” “嫂嫂,我,这叫我怎么说呢?” “没事,你要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不说,只是这个问题你回去也该好好想想。因为有时候,你是非常单纯地把人家看成是普通朋友,但未必人家跟你想的一样。你接受了人家送的花,人家也许就会多想了。” “啊,是吗嫂嫂,他,他有多想吗?”唐宥瞪大了眼睛。 “你别管他怎么想,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如果你是无意的,那我下次见到他,就帮你委婉的跟他说清楚,免得他误入歧途。” 姜融这样说,唐宥突然又急了,拉着姜融道:“嫂嫂,你要同他说什么,别先别说!” 姜融一挑眉,忍笑道:“别说什么,别说你对他无意?” “嫂嫂,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同小齐公子,总共才见过两面,连上今天,这是第三面,我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受。但是嫂嫂如果告诉他,我对他无意,会不会让她不高兴?” “非也,要是你对他确实无意,还不如早点告诉他。” “我不知道,嫂嫂,怎么样才算是有意呢?你问我对他是什么看法,我觉得他挺好的,博学多才,能说会道,心地也善良。 我没有接触过像他这样的男子。我真的分不清这是什么感受,但是看到他,我心里砰砰跳,觉得还有一些开心的感觉。” 姜融拍拍唐宥的手道:“嫂嫂大概心里有点数了,好了,我不逼你了。刚见几面,要说你们有什么样子的情愫也为时过早。 只是阿宥,你看你不讨厌他,甚至有些欣赏他,这就说明你也不是一个讨厌跟男子接触的人。只是平日里碰到的好的男子太少了,导致你对男子有些排斥。以后多出去与人接触接触就好了。 至于会不会碰到你心仪的人,那就要看上天的安排了,只是你先不要再说这辈子不嫁的话。人生还长着呢,先不要急着看破红尘。” 唐宥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嫂。” 看她态度有所松动,叫人便知道唐宥其实也是一个仍在红尘中的纯情少女。 这与自己当初又有什么两样呢?要是自己的父母不逼自己嫁人的话,她也立定志向不想嫁人的。 其实倒也不是,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好男人了。只是她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也没有时间去认识一些男子。 另外,她的父亲和继母在她的婚事上,也不是真心为她着想,处处挖坑给她跳,让她心力交瘁,索性想着就单身一辈子好了。 但是嫁给唐宜之后,她才有些醒悟,一个人如果遇到了对的人,那将会比她一个人的时候更加愉悦,更加喜乐。 她斟酌着问唐宥道:“还有,如果退一万步说,给你找一个类似小齐公子那样的年轻人,你愿意改变终身不嫁的想法吗?” 唐宥沉默了。 “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先想想清楚。做好自己的事,缘分有时候不经意间就来了。我希望缘分来的时候,你可以不要退缩。我和小姑姑都会支持你的。” 唐宥拧着帕子,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的嫂嫂,谢谢你!” “跟嫂嫂还客气什么?那走,我送你回去,顺便想见见你娘亲,送些香品给她试一试。” 唐宥却拉住姜融的胳膊,扭捏地道:“嫂嫂,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小齐公子他,他是明确跟你说过他对我有意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指路明灯 姜融看着唐宥又变得勇敢起来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委婉了一些道:“阿宥,如果你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那还是不要知道他的想法了。 毕竟,如果是因为愧疚而产生的同情,这并不是爱,只会徒增烦恼。” 唐宥却摇摇头,坚定地道:“不,嫂嫂,我想知道,求你告诉我真话吧。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 “既然这样,你岂不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唐宥咬了咬唇:“我并没有想的那么清楚,但是我需要知道他的答案。” 姜融便在唐宥身边重新坐下,问道:“既然这样,你愿意先同我说说你的抉择吗?要是你不想说,我便告诉你也可以。” 唐宥点点头:“我愿意告诉嫂嫂,我没有什么好瞒着嫂嫂的。” “那你先同我说说,要是他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你该如何,要是他只是试探一下,你又该如何?” “我,要是他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我就想要嫂嫂帮我转达一下,他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的父母那里是很大的阻碍,他该如何?要是他只是试探一下,那么嫂嫂便帮我拒了即可。” 姜融有些明白唐宥这番话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要是他很坚决想要求娶你,你就要他考虑清楚求娶你所要经历的坎坷,他能不能承受,要是他只是对你有所好感,你就让他尽快断了这个念想,去找更适合他的人?” 张唐宥点点头:“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嫂嫂也。毕竟,我同他只见过几面,要说非谁不可,我也觉得不太真实。 他大概是作为年轻男子情窦初开了。只是刚好碰到我,要是碰到别人也会如此。我与他减少见面,他对我的念想也就淡了。” “那他要是非你不可呢?” “他要是非我不可,那就让他想好了,他愿不愿意承受我父亲的阻拦。我父亲向来把我的婚事看作是一个筹码,能够助他平步青云,他不可能会同意我嫁给一个商铺的管事的。 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想要对付他一个商铺的掌柜简直是易如反掌。到时候还可有性命之忧,他如果明白这一点,应该也会打退堂鼓的。所以这两条路,其实都是殊途同归的。” 姜融心中酸涩,这丫头原来把自己的处境想的这么悲观,难道她觉得就没有一条路,是能让她得到幸福的吗? 她忍不住替薛祈年辩解道:“那要是他不打退堂鼓,而是决定为了你跟丞相争取一下呢?” “不可能吧,嫂嫂,我跟他又不是已经私定终生的那种,他有什么立场为了我对抗我父亲呢?” “那是他的选择,我现在只是做一种假设,你总不能已经当做确定了他的反应,给他判了死罪了吧?” 唐宥沉默了一会儿道:“要是,要是他愿意为了我与我父亲对抗,那我也可以同他并肩作战。” 唐宥面带羞涩地说完,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这倒让姜融吃了一惊,薛祈年情窦初开,已经让姜融惊讶,没想到这两人其实却是两情相悦。 这最后说出的话,才是唐宥心中最想说的吧。不然,她刚才也不会含着期待问她薛祈年是不是认真的。 既然唐宥这么说,姜融就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了。 “阿宥,你对小齐了解多少,你真的愿意跟他并肩作战,对抗你父亲这样的大人物?你真的不是一时冲动吗?” “嫂嫂,咱们现在不都在说假设吗?假设如果我与他在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他对我有意,我也对他有意,那我肯定愿意与他站在一起。 至于对抗我父亲,拒绝太仆寺卿的婚事不就是在对抗他了吗?要是我不反抗的话,现在就已经成了他家的媳妇了。而且我相信,嫂嫂跟小姑姑一定会帮我们的。 至于对他的了解,我也只是有所好感,对他并不是十分了解,我相信其实他对我也一样。 我相信他的人品,从现在来看,是因为我相信嫂嫂你。能与你交往多年的朋友,肯定不会是坏人。” 姜融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原因,对她影响那么大。 “你这么说,我可得好好替你们把把关了。不然,就是我的罪过了。可是阿宥,他是商贾出身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很难过千金小姐的日子了,你不会觉得有落差吗?” 唐宥笑了起来:“嫂嫂,我怎么会嫌弃他呢?你瞧瞧我现在这个处境,空有丞相千金的名头,但我过的日子,其实连普通家境殷实的人家的女儿都不如吧? 而且,我现在不是也要开店做生意吗,我还要帮小姑姑打理她的产业,以后一定也是走经商这条路的,我觉得这反倒是他的加分点。 他已经做到了,那么大一个商铺的管事,而我现在才刚起步,他不嫌弃我就好了,我哪能嫌弃他呢? 至于我父亲要是看不起商贾,我可以与他断绝关系,不丢他的脸。” 姜融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佩服,可是阿宥,这事还得慎重。” “我知道的嫂嫂,咱们不都是在做一个假设吗?”唐宥俏皮地冲姜融眨了眨眼睛。 姜融扯出一个笑容:“也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你开口说要终身不嫁,肯定吓了父亲一大跳。你要是自己有心仪的人选,也能给父亲提供一定的好处,你态度坚决的话,他不会咬死就不同意的。 当然,这也要看小齐的能耐,他要是一点能耐都没有,那他也不值得你嫁。” 唐宥把头靠在姜融的肩头:“所以说呀,有嫂嫂在,我一定不会吃亏了去的。” 姜融怜爱地摸摸唐宥的头道:“是是是,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了去的。我同你说实话,其实小年也是我很亲近的一个弟弟,我也不希望他的姻缘无疾而终,你们两个能互相看对眼,与我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但是他是男孩子,总归不吃亏一些,所以,我主要还是看你。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没有一口拒绝,还认真地考虑了那么多,真是让我大为欣慰。你知道我与小姑姑有多担心你吗?” 唐宥把脑袋在姜融肩膀上蹭了蹭道:“我知道的嫂嫂,其实我能这么快想通,也是想到了你嫁给我大哥的事,你与我处境很相似,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指路的明灯。你嫁给我大哥,应该也是主动出击吧?” 坦诚薛祈年说她商贾身份低微,要奋斗几年,更坚定了唐宥要为太后吃斋三年的想法。 唐宥谈起娘亲的事 唐宜疲惫 唐宣的事了结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海深仇 姜融柳眉一挑:“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身上了?” “嫂嫂,不怕你恼,那时候,你刚嫁进来,唐宓不是蛊惑我来找你帮忙,问是怎么摆脱那个太仆寺卿吗。 那时,她就与我说了,你在嫁给我大哥之前,你家里是给你定的五十岁的户部员外郎。” “是嫂嫂眼光好,挑中了我大哥。我是绝对相信嫂嫂的眼光的。能被嫂嫂看好的人,绝对不会差。 与其让父亲母亲给我乱点鸳鸯谱,还不如主动出击,有了合适的人选就嫁出去好了。” 姜融有些无奈道:“我与你大哥也是阴差阳错,这个你不能冒险。” “可是,你当时也是冒险啊。你在自己的身上可以冒险,对待我,就让我稳扎稳打一些,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不像你的风格。” 姜融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事,有时候一时冲动一咬牙就做了,但是对待自己亲近的人,却不敢冒险。你也要体谅我们的心情。” “我自然会体谅的,嫂嫂当年还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我都有嫂嫂,还有小姑姑,帮我出谋划策,我自然不用冒那么大的险。再说了,小齐公子跟你相熟,也算是知根知底,我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决定给小齐一个机会?” 唐宥垂下眸子,双手揪着衣摆道:“嫂嫂还是先帮我问问他的心意吧。” “他的心意他其实早就告诉我了,他说他是认真的。你是他动心的第一个女子,他希望能跟你一直走下去。” 唐宥揪着衣摆的手定住了,她的整张脸都红透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嫂嫂,那麻烦你帮我转告他,让他等等我,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能够让我父亲改变态度,我得徐徐图之。” “正好小齐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他现在只是至臻阁的一个管事,还配不上你,他也要好好打拼一段时间。刚好你们也可以互相了解一下对方,看看能不能情投意合,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你在晴雅居隔壁开糕点铺,他一定会时常来帮忙的,刚好可以跟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知道了,嫂嫂。其实不管他是一个管事也好,东家也好,我都不嫌弃他,只是觉得现在确实不是谈婚论嫁最好的时机,我也想让我自己变得更有能力去经营一个家庭。 所以我想先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让我夫亲母亲不再看轻我。这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所以,要是小齐公子着急的话,” “不着急,不着急。这样最好,他私下跟我说过,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学着打理产业,好接手他叔叔的事务。 他也不想委屈了你,但是又怕你着急,好在你们两个一拍即合了。 阿宥,其实还有一件关于小齐的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实话告诉你。” “嫂嫂请说。” “这是关于小齐家里的事。” “哦,是吗,这个倒是没有听他提起过,我确实还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家中是什么情况呢。” “他是江南人士,但是,他家中的人都不在了。” 唐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都,都不在了?不是说那个齐掌柜是他的叔叔吗?” “是叔叔,但也只是远房亲戚,他家里人在他十岁左右就都过世了,是这个远方叔叔将他收养带大,所以,他们感情很好。 其实我也与小齐沾点亲带点故,但是是在跟他有生意上的往来的时候,交谈之间才有所了解。” “原来是这样,那,那他家里人是因为什么?”唐宥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怜爱之心。 她本以为自己的日子过的已经很是凄惨了,没想到小齐公子居然双亲俱都亡故了。 那他心里肯定藏着一段十分悲伤,不能与外人道的往事。 姜融的眼神里也染上一抹哀伤,她认真地看着唐宥道:“他家本来也是一个富庶的商贾之家,是因为被仇家陷害,所以才过世的。 仇家本来想要斩草除根,机缘巧合下被他逃了出来。后来被他远方叔叔带离了江南,来到了京城,这才离开了仇家的视线,平安长大。” 唐宥震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嫂嫂,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必要拿这么严重的事来骗你。所以,他身上其实还背着血海深仇。他有机会肯定是要报仇的。 他这样的过往,让他心里也很担心,要是找了妻子会连累到她。该说的我都同你说了,阿宥,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要是觉得负担太重,就不要考虑他了。” 唐宥的脸色有些发白,只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姜融以为是吓到她了,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阿宥别怕,咱们不趟这趟浑水。嫂嫂跟小姑姑再给你找更合适的人家。” 唐宥这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姜融的手臂道:“嫂嫂,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很气愤,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他的仇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难道还逍遥法外吗?不能告官抓他们吗?这个仇难道还要自己想办法私底下才能报吗?” 姜融没想到她关注的点居然是这个,顿时心中一暖。她都没问两家是因为什么结的仇,就已经站在他们这边,觉得对方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就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够做到的。 她果真没有看错人。小年也没有看错人。 不过,这样的人就更不能辜负了。 姜融诚恳地道:“傻宥儿,既然做的是杀人放火的事,那自然是暗地里的。而且当时,小齐年纪还小,这其中的很多隐情他都不知道,所以才迟迟不能报仇雪恨。 如今,他的仇人还过得风生水起,想要报仇要冒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对你有意,也觉得很难说出口。这个情况我一定要告诉你,要是贸然将你拉入泥潭,我以后就不能坦然地面对你了。” 唐宥眼神中翻起一重重巨浪,过了一会儿,眼神却变得清明了起来。 “嫂嫂,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那他要报仇,嫂嫂是不是也会帮忙?” 姜融发现,这丫头倒是很能很快抓住事情的关键。 第一百八十六章 清醒地活着 话到这个份上,姜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本来也是想委婉地告诉唐宥,围绕在薛祈年和自己身边的一些危机。还有小姑姑那边,她也要找机会提一下。 “作为朋友,要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确实是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的。” 唐宥早就料到姜融会这么说,点点头道:“嫂嫂会出手相助,那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且不说有没有男女之情,至少小齐公子帮过我,我们也是朋友,我也要尽绵薄之力。” “阿宥,将你也牵扯进来,却不是我与小齐的本意。小齐的意思是想要等他大仇得报,才敢想男女之事,可谁知遇见了你,一颗心就不受控制了。不过,他也说了,他能够做到发乎情止乎礼,不会让你为难的。” “嫂嫂,我不为难,我还不至于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要说拖累,眼前明明是我拖累了你们。我人微言轻,你们报仇雪恨,也不一定用的上我。但是,我却也不怕。 自从嫂嫂帮我从太仆寺卿的那桩婚事中解脱了出来,我就想通了,只要是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至于小齐公子说的,想要先报仇雪恨,我也很认同,我现在也还没有做好立业成家双管齐下的准备。刚好都还有时间。” 姜融点点头:“你能这样想,那也是好的。先多学点本领,增强自己的实力,无论未来怎样,都能从容应对。” “嗯,我知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把路好好走下去。对了嫂嫂,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选择我大哥吗,你应该也知道他在府里不受宠吧?”唐宥满脸好奇。 “你还没忘记这个问题啊?” “怎么会忘记呢,嫂嫂,你的眼光真的很独到,很值得我学习!”唐宥满脸求知若渴,好像姜融的答案能给她极大的启发。 “要是嫂嫂是男子,我一定义无反顾地嫁给嫂嫂!” 姜融扶额,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姜融叹了口气道:“其实,说起这个,我确实是费了一番心思,不是随意为之的。但是最后的结果也是运气居多,你想听,我可以说与你。我当时没有找到那个户部员外郎的把柄,所以,就只能为自己找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选择你大哥,诚然有多方探查,得知他人品不错的原因,但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说出来你大哥可能都要生气,我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或许可以早点摆脱,才选择他的。” “啊!”唐宥短暂地“啊”了一声,就止住了。 她充满歉意地看向姜融:“嫂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这样想我很能理解。你对对方都不了解,自然想要找一个容易摆脱的。” “但是,其实促成我和你大哥这桩亲事的,还有很多因素,有他继母的不怀好意,也有齐王的故意恶心。” “齐王?齐王不是对大哥挺好的吗,他怎么会故意恶心大哥呢?”唐宥一脸莫名,以她的能力,确实对齐王这种人物没有什么了解,外人怎么看,她自然也觉得是那样的。 姜融稍微提点了一下:“是吗,齐王对你大哥好是假,跟你二哥好才是真。” 唐宥瞪大眼睛,很快就恍然大悟:“我说呢,大哥娶你的日子正好是他犯病的日子,皇上也太不体谅臣子了,原来竟是齐王的手段!我知道我们家跟齐王走得近,就以为大哥也得齐王宠信。 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父亲跟二哥同他来往的多一点。只是,大哥不是都替他去北夷为质了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反而还要恶心大哥,他是人吗?还有,娶大嫂您,怎么就恶心人了?” “傻丫头,像齐王这样志在皇位的人,会觉得臣子这样做不应该吗?而且,你大哥只是你父亲向他投诚的棋子,父亲都捞到好处了,齐王还会觉得欠了你大哥的吗?” “在他们眼里,只有与他们同流合污,才能是自己人。你大哥耿直仁善,跟齐王自然走不到一出去。让他一个丞相嫡长子,娶我一个侯门庶女,自然是一种折辱。” 唐宥只觉得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桩婚事背后,竟然暗含这么多阴险。 “嫂嫂,听你一席话我真觉得以前是活在梦里。” 姜融幽幽地道:“有时候,活在梦里,也不一定是坏事。” “不,我要清醒地活着!即便是清醒地痛苦,也好过一辈子稀里糊涂,甚至助纣为虐!”唐宥一脸坚定地道。 “像嫂嫂这桩婚事,涉及到了朝廷党政,甚至储位之争,实在是惊险之极,我确实应付不来。就算嫂嫂教我,我也没这么大的能力能处理好。我突然觉得,嫁给商户,远离朝政,不失为明智之举。” “傻丫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商户,也不能避免被牵扯,只能说稍微好一点。” “稍微好一点也好,反正我肯定应付不来这些尔虞我诈,还是跟在嫂嫂身后,好好研究我的菜谱好了。” “好,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也未尝不是在帮我们。那我们走吧,去看看你娘。” 唐宥目露难色:“嫂嫂,我娘那里,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娘也不太喜欢熏香,你的香品送与她,也是浪费了。” 姜融听她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唐宥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自己这是明显的示好,即便她娘不喜欢熏香,她也不该拒绝自己的好意。 但是,偏偏唐宥这么委婉地拒绝了,就说明她娘那边肯定有些不对劲。结合她方才提到她娘时的脸色,她合理怀疑她娘跟她不是一条心。 “怎么了阿宥,你娘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唐宥想了想,觉得嫂嫂都对自己这么坦诚了,自己也没什么好跟嫂嫂隐瞒的,就鼓起勇气道:“嫂嫂,我也不想瞒你,我娘她,她对我这段时间的变化很不理解。” 姜融了然,点头道:“你娘是不是不希望你跟我们混在一起?” 唐宥有些急切地道:“嫂嫂,你别往心里去,她是她,我是我,我跟她的想法不一样。她就是一直被何氏的淫威给震慑住了,觉得我应该一直捧她的臭脚!” 第一百八十七章 掌握自己的命运 姜融拍了拍唐宥的背道:“别着急,我没有往心里去。我和小姑姑倒是没想到你娘亲的这个问题,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呢?” 唐宥揪着手帕道:“我怎么好意思开口,你和小姑姑帮了我这么多,我娘非但没有什么感激之心,还觉得你们好像要害了我的样子,一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模样,我都要羞死了。” “没事,我也能理解你娘亲的心情,她一直生活在何氏的人淫威下,是被何氏给吓怕了。是了,是我欠考虑,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嫂嫂,你千万别这么说,虽然我娘也是个可怜人,可是她是非不分,分不清好赖人。那她自己这也不是无辜的,我不想变成和她一样的人。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你待如何呢?” “我想过了,我想想办法让我娘亲离开唐府自己住。” 姜融心中一动,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何尝没有过唐宥这样的想法呢?可是她的父亲和继母百般阻挠,甚至母亲为了她的安危也不愿意离开侯府,她没有办法把母亲带出去。 她倒是很想知道唐宥是想用什么办法带她娘亲离开唐府。 “那你可有具体的打算,怎么带你娘亲离开?” “嫂嫂,我是有一个想法,但是我想再想想,等完全想好了再告诉你。” 姜融道:“阿宥,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告诉我一声。你我如今也是坦诚相待的朋友了,有事情你无需自己扛着,也可以让我们给你出出主意。 你想让你娘离开唐府,办法是很多的。关键要看她自己的想法,不然你把她接出去,也许她也不会安稳住在外面。” 唐宥点点头:“我知道的嫂嫂。等我先把这个计划想透彻了,再与嫂嫂商量。我也知道,最关键的是要看我娘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娘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离开唐府的。 我其实之前就侧面跟她提过这件事,被她一口给否决了。她觉得她生是唐家的人,死是唐家的鬼。她出去就是丢人现眼,还觉得会连累我的名声。” “所以你千万要仔细打算,不要弄巧成拙,最好还是先劝服你娘,免得人出去了,心还在府里,偷偷给何氏或者你父亲通风报信,那与你是很不利的。” “我知道,所以我还想再想想。我娘那边我也再劝劝。她其实对我父亲也没有什么奢望,更多的是担忧我的处境,不希望因为她让我费心。 我只要先向她证明我有能力自保,再接她出去,她应该是会愿意的。毕竟她以前也向我提过,丞相府里的荣华富贵她并不留恋。要是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日,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是愉悦的。” “嗯,其实要是把你娘亲送到偏远一些僻静一点的地方,何氏的手伸不到,你娘自己也看不到,那你娘应该也不会多想了。” 唐宥眼神里浮现出挣扎:“嫂嫂,这个方案好是好,可是,可是我有些舍不得我娘亲,我想把她接出去,是想更好地孝敬她,让她享一享天伦之乐。 可不是想把她放在一个我轻易见不到她的地方,还要躲躲藏藏的,这样还不如让她留在府里,虽然会被何氏刁难,但是目前来说也没有性命之忧。” 姜融点点头:“是这个理,那我们就再想想。” 唐宥点点头,又问道:“嫂嫂,你的娘亲也还在侯府里,对不对?” 张姜融点点头,苦笑道:“是啊,我连我自己的娘亲都没有接出去,又何谈能给你什么建议。” “嫂嫂别灰心,我们一起想办法。到时候,让我们两个娘亲住在一起做个伴儿,也是挺好的。只是,我娘亲那副畏惧主母的样子,跟您母亲一定相差甚远,也许不一定合得来。” “你别这样想,人的性格虽然难改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改,你娘现在没有安全感,以后咱们让她更有底气,慢慢的会好起来的。” “嗯,只有慢慢来了。但是我想嫂嫂要是想接母亲出去,一定是有很多办法的。 我听说嫂嫂的母亲一开始是正房,肯定不是那种会被现在的侯夫人给吓住的人。不知嫂嫂母亲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侯府呢?” 姜融神色一黯:“我娘亲心里也是记挂着我,害怕她这一走,我父亲和继母会为难我。待在侯府里,也可以时时见到我。” 至于还有一些原因,姜融觉得是她也不能理解的,所以就没有说出来。 说到这里,姜融又是无奈一笑:“阿宥,咱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唐宥把头靠在姜融肩膀上道:“谁说不是呢,我与嫂嫂能够相遇,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姜融抚着唐宥的背道:“嗯,咱们两个一起想办法,肯定比一个人能够想到的多,我等着你来跟我商量。那我就不陪你回去了,我为你娘准备的香薰就交给你。你如果觉得拿给你娘会让她心神不安,你留着自己用也可以。” “好,谢谢嫂嫂,我一定会留着好好用的,不会让它明珠蒙尘。” 姜融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唐宥的额头:“你可真会说话,阿宥,你说你娘是个胆小内敛的性子。你一开始展露出来的也是这样的性子,可是现在才是你真正的性子吧,这可不是随了你娘的。” 唐宥撅着嘴道:“嫂嫂是要说我是随了我父亲吗,不想随他。” 姜融失笑:“你大哥也是这样的性子,嘴皮子很利索,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简直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唐宥瞬间高兴了起来:“跟我大哥一样,那也挺好的。我祖父在的时候,可是说大哥最像他了,那看来我也是像我祖父的。” 姜融想起,唐宜和唐宥的祖父,乃是先文渊阁大学士兼国子监祭酒唐慕,那可是文坛宗师,品行俱佳,文采飞扬,也能舌战群儒。” “原来是随了唐老学士呀。” 唐老学士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出了那样的几个儿子,还是女儿最像他,当然孙子辈里,唐宜和唐宥也是个好的。 这是唐家人都错把珍珠当鱼目。珍珠就对这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唐宥笑嘻嘻地站起来,跟姜融道别。姜融将她送出去,转身回来,就看到唐宜倚在房门口,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好家伙,又是望妻石的一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恶心死她 姜融有些心虚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跟宥妹妹说了些事而已,你不会连她的醋都要吃吧?” 唐宜满脸的不承认:“谁说我吃醋了,我吃了饭站在这里消消食不行吗?” “行行行,那请问唐夫子消好食了吗,我想学北夷文字了?” 唐宜瞪了他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姜融这才惊觉,唐宜居然能走了! 但是走起来还是不太利索,一瘸一拐的。 还没好全还站在这里等她,她还挤兑他,确实令人伤心。 她连忙上前扶住他,讨好地道:“你能走了啊,真是可喜可贺!” 唐宜哼了一声:“再不走,也没个人带我出去逛,我不得闷死。” “那下次去店里,我一定邀请你同去,好不好,别生气了?” 唐宜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其实他也没生气,只是姜融到现在才发现他能走了让他觉得很无奈罢了。 “我像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你不是吗?”姜融小声嘀咕道。 唐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个?” 姜融一愣,问道:“啊,发生什么事了,方才吃晚饭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紧张。” 两人进入内室,侍女把门关上,姜融把唐宜扶到桌前坐着,自己在他边上做了,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我想先听坏消息。” 唐宜翻开那本《北夷风物志》,推到姜融面前,才不紧不慢地道:“唐宣户部那差事已经了了,他把亏空的银钱补上了。” “哦,就是这个坏消息吗,吓我一跳。” 唐宜挑眉:“怎么,嫌不够坏?” 姜融一边翻书看,一边好笑道:“哪有人会嫌坏消息不够坏的?只是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他作为丞相公子,他娘作为丞相夫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不出一两万两银子吧,之前一直纠缠于我,只不过是因为贪婪的本性使然,自己有的不肯吐出来一点,就想着从别的地方再贪点儿,这回总算是让他们出了点血,也算是好事一件。” “那你猜,他们这回难道就愿意从自己嘴里吐出点肉了?” 姜融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又从别的地方撕了一块肉下来?” “嗯,我的人不是潜伏在她的产业里吗,她派人去放了印子钱。” “印子钱?”姜融对这个并不陌生,她在生意场上斡旋多年,最是知道一些大户人家内里的龌龊。内宅妇人们想要赚钱,除了正经的产业,很多就是放印子钱。 “放印子钱来钱快,她又有权有势能催的来债,她会这么做,倒也不让人意外。”姜融评价道。 “只是,这放印子钱,风险也很大,催债的都穷凶极恶,一不小心把人逼死的不在少数。何氏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到时候难免酿成祸患。” “嗯,我也这样觉得,等着看吧,他们暂时补上了亏空,却终将面临更大的灾祸。” “那你说错了,这个应该也是好消息才对!”姜融有些兴奋起来了,“你快说,那个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弟妹她得知她夫君差事办得好,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头,应该阖府上下庆贺一番。于是,就利用手头采买之便,给府里的大小主子每人院子里送了一批布料、花草,而且,成色都很不错。哦,就连叔婶那边也有,可花了不少银钱呢。” 姜融瞪大眼睛:“是吗,还有这种事?” “是的,要是人人都能像弟妹那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好了。” “那送来的东西呢?” “布料已经交给你的侍女带去你那边了,都是上好的云锦。你刚才在同宥妹妹说话,她们可能还没找到机会同你说起此事吧。” “云锦,那该不少钱吧,出手这么阔绰?” “弟妹说了,对我们这边送的格外好些,说是为了给我们点颜色看看,让我们知道她丈夫和婆婆的实力,看我们还敢不敢小瞧他们。” 姜融绷不住笑出了声:“弟妹可真是人才,她真这么跟婆母说的吗,何氏不把她给撕了?” “何氏当然气恼,但是架不住弟妹说得有理有据,得了东西的人都去她那里道谢了,一口一个嫂嫂好,夫人大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氏也不好对弟妹发火。” 姜融笑得捂着肚子直哎呦。 “何氏这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吧,弟妹这招也太损了,哈哈哈,佩服佩服,扳不倒她恶心死她也不错。” “看来弟妹确实是想明白了,不再跟何氏同流合污了。还有,她送的那些花草也是你喜欢的,我放在窗外那株海棠花树下了,你喜欢可以搬走。” 姜融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探头朝外望去,天色虽已昏暗,但是海棠花树离得近,它底下有个小小的竹棚,是小小的花房,里面摆的花草看得都很清楚,确实多了几盆之前没有的。 有两盆开得叶片优雅舒展的墨兰,已经开了细密的紫色花朵的丁香花,还有洁白的茶花。 姜融十分惊喜:“呀,这几盆花都是上品花木啊,弟妹也太懂我了,我都好喜欢!兰花自不必说,这紫丁香是万头丁香,花开茂密,绚烂夺目,实乃精品。而且现在就开花了,一定是精心栽培出来的。还有那白茶花,用来做香品也是很合适的。” 说着,姜融就要出去赏玩。路过唐宜身边,见他正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那样子,还颇有点,宠溺。 姜融顿时有些脸红,轻咳一声道:“咱们先读书吧。” 唐宜知道她心里定是忍不住要出去看的心了,便道:“我想看看那些花,无奈腿脚不便,你现在替我出去好好观赏观赏,不然天黑了就看不清了,我教你这些花用北夷话怎么说。” 这可给了姜融一个台阶下,她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应了一声就朝门外跑去,像一只活泼的小鸟儿。 唐宜便倚在窗棂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海棠花树下的姜融赏花。 她赏花,而他则是在赏人。 那比花还娇艳的笑颜,比彩蝶还轻盈的身姿,印着余晖灿烂的夕阳,在那个傍晚,给他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忆,让他在一瞬间就坚定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信念。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更憋屈 姜融把那盆白茶花搬过来摆在窗棂上,跟唐宜诉说这花有多难得,有多优雅。唐宜含笑听着,时不时插嘴问一句,连旁边的侍女都觉得这个场景是那么温馨美好。 “我告诉你,我从我继母那个顺了两个庄子,其中一个里面就种了茶花,也有几株白茶花,我打算好好培育一批,以后做香品用得上。” 唐宜点头附和:“好,只是这庄子都用来种花的话,景致应该也是极好的,可以开辟出一块地方供人游玩,收取费用,也是一个进项。” “有道理,我也这么想过,以后就做成一个避暑山庄,但是那个可是个大工程,还得先积累点本钱。” “嗯,慢慢来,不急,有空我们自己先去赏玩赏玩。” 姜融见唐宜面带倦色,不禁问道:“我看你很疲倦的样子,怎么在家休养还更累了呢,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歇着?” 唐宜挑眉:“嗯,这你都看出来了?” “怎么看不出来,你的眼睛下面都一团青黑,明显是熬出来的,你是不是昨晚也没好好休息?” 唐宜正想狡辩,就被正帮着姜融浇花的落英拆穿道:“是啊少夫人,公子他昨晚看文书看到三更半夜,今早卯时初就起来继续看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您帮忙劝劝。” 姜融瞪大眼睛:“比我起得还早?” 唐宜瞪了落英一眼道:“衙门里有点事,我也睡不着,白日里有睡过回笼觉的,你别担心。” 姜融也不好置喙他差事上的事,就道:“那你今晚必须得早点睡,明日也不许这样了。陛下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即便是,你也要学会告假,身子熬坏了,还怎么到处去游玩?到时候我就一个人去,不管你!” 唐宜忙求饶道:“好好好,我再不敢了,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明日我检查,要是眼下还是一团青黑,我就去灵栖寺住半个月再回来。” 唐宜连忙举手投降,保证了好一番,姜融这才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姜融就进屋学习去了。 两人还在学北夷文字的时候,何氏那边差人来告知明日一早去灵栖寺祈福的时间和穿着、言行上的注意事项。姜融一一应下,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带人走后,姜融一脸笑意地对唐宜道:“我还以为她会称病不愿去呢,没想到还挺要强的。” 唐宜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她儿子的差事暂时没问题了,她自然心情也大好了。” 姜融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是吗她心情好呀,那明天她可要心情不好喽,啧啧啧,从没见过有人自己要找自己不痛快的。”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她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嫁妆钱花出去了,但是这大方仁善的贤名她可也有份,哪里会不痛快。难道娘子明日还有惊喜给她?” “你且等着看吧。” “行,那我拭目以待。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也早些休息,本来都说好一起去了的,谁知我又这样。” “这不能怪你,你也不想受伤的啊,何氏几个,看到神佛都不会惭愧的吗!我明日,一定要他们不那么痛快。你在家好好休息,顺便等我着听乐子。” “好,你能开心就好。其实,在何氏他们眼里,最为憋屈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你吧。” “嗯,他们最好一直这么觉得,以后他们想从我这里要点什么,我可有理由拒绝。倒是可以在他们面前哭穷,不给我点补偿可说不过去吧。” 唐宜无奈地笑笑:“你呀,心态倒是挺好,不过确实该补偿,你放心,我也会帮你撕下他们一块肉的。”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吃肉!”姜融眼睛亮晶晶,高高兴兴地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翌日一早,唐府门口停了一排八辆马车,这次祈福,除了唐宜外,唐府的所有主子。连同唐丞相都参加了,可谓声势浩大。 下人们准备主子路上要用的茶水点心、香火经文,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但是因为宰相门前没啥人经过,倒还没引起什么轰动。 但是,当主子们都上车,马车开动后,这么多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明晃晃地挂着丞相府的牌子,周围还有不少下人跟着,就引得百姓们围观和议论了。 “哎呀,什么人家啊,这么大的排场,是迎亲吗?” “什么迎亲啊,迎亲怎么可能连鼓乐手都没有,马车上也没有红绸。” “你们没看到马车上挂着的牌子吗,那可是唐丞相家的,只是这么多马车一起出动,还真不常见,许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吧。” “宴会,说起来,上巳节快要到了,会不会是要进宫?” “快要到了,又不是今天。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说着,还真的有好事的闲人跟在唐家的马车后面。 姜融是跟唐富蓁还有唐宥一辆马车的,三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的,十分轻快。姜融带了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的是整整十串檀木手串,一打开,就散发出阵阵清香。 唐宥一脸惊讶:“哇,这么多手串,嫂嫂,你这是准备拿去开光的吗?” “嗯!” “这么多啊,嫂嫂是要送人吗,我也带了两个自己编的平安结。” 姜融道:“我怕你和小姑姑没带,就为你们准备了一串,剩下的我不是请了几个朋友来观礼吗,到时候送给他们。” 唐富蓁一脸高兴:“还是融儿细心,你姑姑我粗枝大叶的,只叫了人来,也没给准备东西,真的是,幸好你带了。” “没事,小姑姑,我带的够的,还请弟妹给打了些络子,尽够的。” “那就好。说起罗如沛啊,她昨儿还给我送了一些坚固耐磨防风沙的兽皮,护膝这些,说我去边关能用得上,也算是有心了。” 唐宥也道:“二嫂也给我送了一套趁手的刀具,说给我做吃食用。” “她说她看清了何氏跟唐宣的真面目,想要跟他们划清界限,就向我们示好了,小姑姑跟宥妹妹怎么看?” 唐富蓁道:“我反正已经收下了。她在时均受伤那次帮过我们的忙,我也领她的情。” 唐宥也点点头:“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姜融笑道:“那我们这支队伍就又壮大了。” 第一百九十章 收买人心 一群闲人跟着唐府的马车来到了位于南郊的灵栖寺。 这下,众人恍悟,原来是要去拜佛啊。 这时,就有几个知情人士想起了唐家要捐佛像的事,并且开始给周围人宣传。 这一宣传,众人就开始夸赞起了唐家的心善。 “唐丞相真是功德无量啊,这么一心向佛,佛祖一定会保佑他们全家的!” “这真是大手笔啊,直接捐一尊佛像,该要上万两吧,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出手这么阔绰?” “也许是人家家里有大喜事,或者有什么心愿要还吧。我也听过不少世家大族捐佛像的。只是丞相府这样的人家,我们无从得知罢了。” “管他因为什么呢,我们小老百姓有热闹看就好,佛像开光时,我们还可以跟着拜一拜沾点光呢。” “谁说不是呢!” 跟着来的人发现,灵栖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这些人,大都是被邀请来观礼的客人带来的下人们。 这些客人是贵客,他们最贴身的仆从已经簇拥着主人进到寺庙里去了,留下的这一批是照看车马的,还有专门留下散播消息的。 尾随而来的看客们远远地看着贵人们的马车停下,贵人们下车,被寺里的小沙弥迎了进去。然后,瞅准空闲就和那些照看车马的下人们聊了起来。 喜气洋洋,看着唐家人走下马车,往寺里走去。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今天这捐佛像的缘由了。 然后,就得知了唐丞相府此次捐赠佛像的缘由。 “小哥,唐丞相家这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要捐赠佛像金身?” “嗨,是人家新过门的大少夫人拿出她全部的嫁妆捐赠的,说是要为全家祈福,特别是为她那病弱的夫君祈福,发了很大的愿呢。” “新过门的大少夫人,就是嫁给那位去北夷当过质子的礼部员外郎的大少夫人?” “对,是出自永乐侯府的那位姑娘。” “那她丈夫确实身子不好,要为他祈福也是有心了。” “是啊,这可真是大手笔啊,全部的嫁妆啊,那她以后怎么过日子呢?” “那人家嫁的可是丞相府,总不可能让她饿着吧。” “但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要是手头没有私房,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呀,要是不能打点好下人,可能下人也会给她眼色看的。能这样做,真的不是一般女子。” “我也觉得,堪称女中豪杰啊!” “不过,我听说她是庶女啊,怎么有这么多嫁妆?” “人家是庶女也是侯府出身,那种勋贵人家的底蕴可不是我们能摸得清的。再说了,嫁的又是丞相府,能随便敷衍吗?” “也是,那她即便把嫁妆都用了,她娘家应该也会再贴补一些的吧。” “那可不一定,她可是庶女,要看她自己的手段了。” “今儿咱们不就能好好看看她的做派了。” 众人正说着,就见有小厮捧着东西鱼贯而出。 他们正想让开,就听到一个带着那些小厮出来的管事模样的人说话了。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唐府捐赠佛像金身开光的日子,也是拜佛祈福的好日子。 我奉我家大少夫人之命,给前来捧场的父老乡亲们都发三支香,待会儿等我家主人们参拜结束后,各位也可以前去参拜,大家一起沾沾佛光。” “哎呀,没想到大少夫人竟然如此菩萨心肠,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会儿我们在参拜的时候,也一定会在佛祖面前请求保佑大少夫人平安喜乐的。” “那就多谢了,我家大少夫人也希望与大家一起受到神佛的福泽。” 领到香火的众人大都开始对姜融赞不绝口。 “哎呀,真是没想到,这位大少夫人居然还能想到我们这些闲杂人等。” “是啊,我还以为他们这些显贵世家会用鼻孔看人呢,没想到她这么亲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呢。” “是啊,之前我还觉得这位唐大公子重病缠身,十分可怜呢,如今娶了一位这样好的妻子,也许真的能受到佛祖的庇佑,渐渐好起来,也不一定呢。” “是啊,他的身子也是因为替齐王到北夷做质子弄坏的,也是国家的功臣,不应该这么命苦,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的。 娶了这位妻子,也许真的能给他带来好福气呢。不是听说他最近刚升官了,成为鸿胪寺少卿了吗。” 但是也有一些人对此持之以鼻,酸溜溜地道:“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像这种大户人家,惯会用这种手段收买人心的。 他说几句好听的话,对他又有什么损失呢?又不花钱,又不是给你们捐钱捐物,有什么好感激的?” 听了他这话,有些人的笑容果然淡了下来。 但是,也有些人反驳道:“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今天这事儿说起来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心意大小我们且不论,总归是一件好事。你要是看不惯,为什么还接了人家递过来的香呢?” 说话的那人被挤兑得一阵脸红,想了想,便摔了香便甩袖而去,倒被众人嘲笑了一番小肚鸡肠。 “他在寺庙门口做这样的举动,已经算是触犯神明了,真想不通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唐大少夫人。” 不管门口如何喧闹,姜融等人已经被迎进了寺庙里。 主持释通大师已经带着寺里的其他僧众站在大雄宝殿外面的广场上迎接唐府众人。 双方互相见了礼。 释通大师一脸庄严佛像,平静地扫过了唐家所有人的脸庞。 大家脸上表情各异,显出一副众生百态相来。 姜融、唐富蓁、唐宥等人是真心仰慕,眼里都是纯净无暇。唐丞相老谋深算,面上是得体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而何氏跟唐宣两个则是蹩脚的笑容,眼里的憎恨和憋屈就差直说了。 唐丞相率先开口,笑着引经据典,对着释通大师诉说了一番自己心中的景仰之情。 姜融听他还能说几句佛经里的内容,心中暗赞,姜还是老的辣。 因着周围还有一些观礼的亲朋好友,何氏便也对着释通大师说了一些违心的恭维话。 释通大师只是含笑地听着,没有谦虚地反驳,也没有热情地接受。听他们说完,便用佛家的礼节,对他们双手合十做了个揖。 “几位施主宅心仁厚,一心向善,佛祖定会感受到你们的诚意。贫僧乃一介憨愚之人,承蒙不弃,日后欢迎常来谈论佛法。 今日施主便自向佛祖表达你们的心意即可。事不宜迟,那请施主们进殿,开始开光仪式。” 说完,释通就引着唐府众人往殿内走去。 姜融进去之前,扭头向站在旁边观礼的她请来的几位朋友眨了眨眼睛。 那几个女孩子是云英未嫁的年纪,各自蒙着面纱,也朝着姜融点头回应。 此时不便交谈,双方也未曾多说什么。姜融想等着开光仪式后再与她们叙叙旧。 就见得何氏走了过来,以一副主人翁的姿态朝着周围的宾客招呼道:“感谢诸位夫人小姐公子前来观礼。 我早就想为家人祈福,趁着我家长子娶了新妇之后全家团圆之际,终于得偿心愿。 今日我高兴,便由我做东,开光仪式后请大家在斋堂用饭,还请赏光。”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在场谁不知晓,这次捐赠佛像用的是姜融的嫁妆。 敢情何氏是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佛前发愿 不过,也没有人会当众拆穿何氏这种把戏,众人只是笑着回礼道谢。 何氏也是料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揽功的。 姜融的几个朋友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但也拿她没办法,只是暗暗地在心里记了何氏一笔。 整个开光仪式是非常庄严神圣的。 整个大雄宝殿里左右各列了两班僧众,唐家人以唐富春跟何氏为首,站于中间,按照辈分依次排开。姜融跟唐富蓁就排在了第四排。 唐富蓁是一脸无语,这钱都是融儿出去,他们好意思吗! 是了,这就是她的好哥嫂们,一向就是这样子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融儿说佛家清净之地,没必要因为这些琐事生气,她可要当面讽刺几句。 从他们进到寺庙里,大殿中的僧众们就已经在诵经了。这下进到大殿里,诵经声更是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再不虔诚的人也屏息凝神,不敢放肆了。 何氏跟唐宓一时间脸色竟然有些苍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亏心事,根本不敢抬头直视眼前巨大的如来神像。 他们捐赠的佛像是位于主佛像背面的观世音菩萨像,参拜完如来佛,他们才来到观世音像前。 观世音像此时还蒙着一层黄布。 等僧众们唱诵完一篇经文,释通大师便开始主持开光仪式。 他面向观世音像虔诚跪下,身后众人也随之跪下。 释通大师念了几句佛,敲了一阵木鱼,然后站了起来,拿起一个铜铃,面向众人。 他目光扫视全场,然后摇了三声铃,朗声道:“今日甘露遍洒,众善云集,人神共庆。我等在此举行‘观音圣像开光’法会,共领菩萨灵光,福泽众生,南无阿弥陀佛。” 殿外众人也双手合十,虔心垂首。 众:南无阿弥陀佛。 释通大师:愿愿此次法会,能够发扬虔心,净化内外,扬善渡厄。请大家一同念诵南无阿弥陀佛,迎接佛光显现。 众人合声念诵南无阿弥陀佛。 过了一会儿,释通大师做了个停下的手势,继续道:“愿我们的念诵能够感召诸佛菩萨之力,保佑佛堂的开光仪式顺利、吉祥、圆满。让佛陀的智慧和慈悲之光照耀一切众生。 现在,让我们共同进行开光仪式,唐丞相,请您和家中子弟前来揭幕。” 唐富春想了想,就叫了何氏跟唐宣一起去揭幕。 这下,唐富蓁真的忍不了了,她直起身子,就想开口,却被姜融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姜融凑近她小声道:“小姑姑冷静,没事的,他们既然认下这次捐赠是他的,那以后一切好坏都由他们顶着。” “这还能有坏的,你别和稀泥!” “我怎么会和稀泥呢,您等着看吧。”姜融其实倒不是发觉了什么问题,但是,反正她也没有给寺里捐个值两万两的佛像,这功劳不算给她,她心里倒是轻松一些。 唐富蓁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来,她瞪了姜融一眼:“你要是骗我,看我不收拾你夫君!” “啊?”姜融瞪大了眼睛,心里为唐宜默哀了一下。 此时还在家中的唐宜突然打了个喷嚏。 何氏跟唐宣一脸得意地上前一起揭幕。揭幕后,他们三人为佛堂点燃香灯,带着大家行三礼,虔诚恭敬地参拜佛像,以示对佛陀的尊敬。 礼毕,释通大师道:“感谢诸位的虔诚参与,佛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敬意和善心,佛陀的加持已经降临,顺祝各位吉祥安康!” “接下来,可以由各位香客随意上前参拜,也可以带了物品参拜,是为开光。” 众人兴奋了起来,正想随意活动,突然,站于中央的唐家人里想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主持大师,小女有话要说!”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说话的人吸引过去,大家好奇地看过去,就见说话的是参拜仪式中在唐家最后一列排着的一个面容稚嫩,身量如初绽花苞的小姑娘。 这时,唐宥已经抿着唇,提着裙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直走过唐富春跟何氏身边,站到释通大师跟前。 周围人不明所以,但是唐家人可是惊讶无比。 唐富春跟何氏脸色顿黑,不知道唐宥要整什么幺蛾子。 姜融跟唐富蓁也很惊讶,不知道唐宥要做什么,也没听她私下里说过什么啊。 姜融在唐宥刚走出去时拉住她的手臂,小声问道:“阿宥,怎么了?” 唐宥只是回给她一个笑容,外加一句话:“嫂嫂别担心,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去。 姜融和唐富蓁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茫然。 只能随机应变了。 唐富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唐宥,脸色沉了下来,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这个平时一向沉默温顺的小女儿这是要干什么,可不要给唐家丢脸。 何氏的脸色也很难看,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唐宥想要哗众取宠,让京中的贵妇人们对她有个印象,以后择婿可以攀更高的门第。 她气坏了,呵斥道:“宥姐儿,你有什么要像释通大师请教的私底下请教就是了,现在把大家都喊住是要做什么,大师的时间也宝贵,在场的也都是有名望的夫人小姐,你可别胡闹。还有你爹也在这里,你赶紧认个错先退下!” 唐宥目露惶恐之色,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柔中带刚:“父亲母亲息怒,女儿确有要事想说与主持大师,也想请在场的长辈和亲友做个见证,所以才斗胆上前。”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大家做什么见证,莫不是你要出家?你要出家的话,我们是可以给你做个见证。”唐宓出言嘲讽道。 这话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低声笑了出来。 释通大师平静地看了唐宜一眼,唐宥却直接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在心中暗骂这个老秃驴,怎么眼神这么吓人,还主持呢,可不要偏袒唐宥才好。 姜融跟唐富蓁把唐宥宓的嘲讽听在耳中,却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阿宥不会真的有想出家的想法吧? 不知怎的,姜融突然回想起那日,唐宥跟她提起她生母的事时,说在计划一件事,好接她母亲出去住。但是问她是什么计划,她却说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她说。会不会是想出家然后带着她娘到寺里修行吧? 唐富蓁也有着同样的担忧。不过,她倒没有往唐宥要出家这方面想。她想到的是,唐宥会不会在佛前发个什么终生不嫁的誓愿什么的吧。想当年,她也是在太后娘娘面前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才使得她大哥都没办法再逼她的。 这孩子,不会要学她吧,这可不兴学啊! 在两人紧张得只咽口水的时候,释通大师笑着替唐宥解围道:“诸位少安毋躁,先听听这位小姐要说什么再做定夺。菩萨面前,我相信她不会乱来的。” 唐宥感激地朝着释通大师行了一礼,笼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目光扫过在场神情各异的人,鼓起勇气道:“小女子唐宥,是唐丞相的长女,靖安县主是我的姑姑。我蒙受姑姑大恩,让我帮她打理太后恩赐的产业。 所以,也相当于是蒙受了太后娘娘的大恩。我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就想在佛前发愿,替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三年,来回报娘娘的恩德。三年内,小女子不谈婚嫁之事,只愿诵经念佛,为太后祈福!”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年之约 唐宥的话一说完,众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位就是唐丞相府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庶女?怎么敢发这种愿? 三年不谈嫁娶,她现在不是正好是待嫁的年纪,耽搁三年,不知道还嫁不嫁的出去。 “这小姑娘还挺有主见的,这么虔诚,福气还在后头呢。” 有人心生佩服,也有人觉得她这是在向太后献媚,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名利。 “用三年的吃斋念佛换太后娘娘的恩赏,这明显是赚了呀!” “对呀,耽搁三年算什么,三年后,太后一高兴,给她指一个高门显贵又有什么难的。” “啧啧啧,哗众取宠都取到寺庙里来了,我最看不惯这种伪善了。” “为什么你就断定人家是伪善,人家感念太后的恩德,自己发愿为太后祈福三年,不谈婚嫁,就不行吗?” “行行行,要是真是个不求名利的,干嘛要挑这时候说,你就是先禀报父母,由他们来安排也好啊。现在看来,连她父母都不知道,不是有心机又是什么?” “她一个小庶女,人微言轻,她父母要是能同意,她至于这么做吗?”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因为是替太后祈福,没人敢高声嘲讽或是为难她。 连何氏跟唐宓一时之间都懵了,不明白唐宥此举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想让嫡母给她乱点鸳鸯谱,可以让唐富蓁帮忙,直接请求太后给她指个好人家啊,等上三年算是个怎么回事。到时候人老珠黄了,青年才俊怎么能看得上? 难道,她真的不想嫁人? 姜融跟唐富蓁却松了口气。没说要出家就好,没说终身不嫁就好。 只是这丫头,做这个决定之前怎么连她们都瞒着,待会儿可得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姜融倒是隐隐觉出,三年时间更像某种约定似的。她是跟谁约好了,还是只是想给自己一段时间成长而已? 释通大师听完,道:“小姐仁善,佛家广纳四方潜心向佛之人。既有此愿,本寺是欢迎的,只是不知唐丞相和夫人意下如何?” 唐丞相一脸无语,唐宥都这么说了,他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他说了不就是对太后不敬? 当然,要是唐宥所言所行对唐府有明显的损害,就算得罪太后,他也自然不会轻易松口的。他浸淫官场多年,想要把唐宥的话给圆回来自然也是不难的。 只是,他一时之间倒是没想出来,唐宥此举对自己,对唐家有什么危害。 此举倒显得唐家培养出了一个懂得感恩,潜心想奋的好女儿,好像就只是对她自己有不好的影响吧。三年不出嫁,那她就十七岁了,到那时再择婿就会有诸多限制。 难道就是怕自己给她选的人家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指望抱上太后大腿,三年后让太后给她指婚? 要是这个目的的话,唐富春觉得也没什么。上次唐富蓁为了她的婚事跟自己那么一闹,还搬出太后做靠山,他就已经不想管这个女儿的婚事了。 很难得到好处不说,一个弄不好还要惹得一身骚,她想吃斋念佛就随她好了,他倒要看看她最后能不能称心如意。 唐富春轻咳一声道:“既然这孩子有这份感恩之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欣慰,那就随你的心意吧。但是,为父丑话说在前头,在佛前发了愿,可不能半途而废,你要是中途做出什么违背誓言的事来,为父可不饶你!” 唐宥心中一喜,连忙表决心道:“女儿知道,女儿绝不会半途而废的,若有违誓,任凭父亲处罚!” 唐富春点点头,表示这事就这样定下了。但是何氏跟唐宓却很不高兴。 何氏还想拿捏唐宥的亲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这个小贱人逃脱了。 唐宓也为暂时不能看到唐宥嫁给那些卑贱之人而可惜。 但是,事情终究是这样定下了。 释通大师一脸慈爱地对唐宥说道:“那唐小姐日后每月逢五都可来寺里学经诵经。” “多谢大师!” 释通大师点点头,对众人道:“那现在诸位香客可以自行前去参拜了。” 众香客们就兴致勃勃地在寺庙四处走动了起来,也有呼朋引伴找了私密处谈论刚才的话题。 何氏深深地看了唐宥一眼,警告道:“宥姐儿,这三年你要循规蹈矩,好自为之。” 唐宥乖顺地道:“是,母亲,女儿谨记。” 何氏冷哼一声,就带着唐宓也开始了跟她们看得上眼的夫人们交际。 唐富蓁跟姜融连忙走到唐宜身边,焦急地问她:“宥儿,你是几时有的这种想法,怎么都不与我们商量?” 唐宥有些心虚地道:“就是最近,我,我怕你们担心我不答应,所以就,就,” “所以就先斩后奏?”唐富蓁气恼地伸手去戳唐宥的额头。 唐宥也不躲,好像故意想要接受唐富蓁的惩罚似的,倒让唐富蓁又不舍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明知道我们要担心,还这么冒险!” 唐宥抓着唐富蓁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央求道:“小姑姑,您别生气嘛,我以后不敢了!” 唐富蓁瞪了她一眼道:“我生什么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还想着给你找个适合的人,现在好了,我倒是轻松了。” 唐宥听着小姑姑明显赌气的话,眼中浮现出一丝惶恐。她求救似的看向姜融。 姜融叹了口气,也伸手点点头她的额头,劝道:“小姑姑,孩子大了,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过好在,她没在佛前发愿,说要终身不嫁,咱们就偷着乐吧。不然,我们就是气死了,也很难挽回了。” 唐富蓁被气笑了:“是啊,我还得奖赏她有分寸呢。” “是啊,她看来是没想好要找什么样的伴侣,我们就给她三年时间好了。” “可是三年也太长了,你别以为你这样做,太后会欣赏你,你这明显是拿太后做挡箭牌,太后耳聪目明,可能会生气也不一定呢。” “啊,小姑姑,真的吗,这可怎么办啊,我也没有想欺骗太后,虽然确实有想要借太后娘娘的势的意思,但是我是真心想为太后娘娘祈福的。”唐宥都快急哭了。 “小姑姑,您就别吓她了,太后那边,就劳烦您帮她美言几句啦。三年时间,咱们也有充足的时间给她好好相看人家。” 唐富蓁叹了口气道:“那我还能怎样呢,只能宠着呗。” 唐宥弱弱地道:“小姑姑,其实,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只是现在我和他都羽翼未丰,所以,我想给自己和他定一个三年之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心仪之人 唐富蓁震惊:“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姜融心中一动,阿宥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说她心仪的人是祈年吧! 唐宥一脸娇羞地点点头:“嗯!” 唐富蓁顿时双眼放光,紧紧攥住唐宥的手腕道:“天哪你这小丫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也没一个人出去过啊,这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你说!” 唐宥被闹了个大红脸,求救似的看向姜融,见姜融也是一个探究的神色,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姜融见她眼神无处安放的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也激动了起来,要不是周围人多眼杂,她都要高兴得跳起来了。 原来,原来阿宥她,在佛前请愿,吃斋念佛三年,不谈婚嫁,竟是为了等小年有能力争取他们的幸福吗? 她就委婉地提了一下小年的处境,她竟然就往心里去了! 阿宥她真的,姜融鼻子一酸,心中感动坏了。 旁边,唐宥支支吾吾地对唐富蓁道:“小姑姑,您就先别问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羽翼未丰,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唐富蓁一脸地失落:“哎呀,你这孩子,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羽翼未丰怎么了,你们这个年纪,要是羽翼已丰,那还得了,有什么不好说的,是那人的主意吗,你可不要被人给骗了!” 唐宥一脸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按理说是不该瞒着小姑姑的,但是她跟小齐公子都没见过几面,还不能完全确定他的心意,要等嫂嫂帮她转达她的想法后,跟他再确认一下才行。 而且两人还没怎么接触,远没有到互相爱慕的程度,她眼下贸然说心仪人家,只是为了安抚小姑姑,没想到却更让小姑姑担心了。 她正为难之际,姜融开口为她解围道:“小姑姑,您先别着急,关于这件事,我应该知道点内情,等回去我跟您好好说道说道,在这里也不方便对吧?” “你知道?那就是瞒着我一个人?”唐富蓁一副更加受伤的样子。 姜融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小姑姑,您误会了,没想瞒着您,我也是猜想是那回事,今天的事,绝对不是我们提前计划好的。我想阿宥跟她说的那个人,也只是互生好感,还没有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吧?” 唐宥赶忙点头:“嗯嗯,远没有到那个程度呢,我都待在家里,出门都由您和嫂嫂带着,也没机会私会外男。” 唐富蓁这才冷静下来:“行吧,先饶过你们,等回去你们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不然,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姜融挽住唐富蓁的胳膊道:“知道啦小姑姑,都是我们的错,害您抓心挠肺的,等回去我们再好好跟您赔不是。!” “哼,那这事暂且不提,既然你嫂嫂知道一些内情,那就说明那男子倒还靠得住,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不是说了要带你们去见我的好友,镇远将军府的贺红缨婶婶吗,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咱们快些去吧。” 姜融道:“嗯嗯,待会儿也给贺婶婶赔个罪。” “就叫上贺婶婶了,你跟她认识啊?” 姜融点点头:“我与贺婶婶见过几面,倒不算太熟,只是我与她的外甥女卫窈却是好朋友。” “茂国公府的小姐?” “那还真是巧了。” 她们走出去,在池塘边找到了正在喂鱼的贺红缨。 贺红缨三十出头,长相英气,眉目如星,分外飒爽,跟唐富蓁是一个性子。 她对唐富蓁带来的女娃格外亲昵,拉着两人好一顿夸。 姜融跟唐宥也是嘴甜的人,把贺红缨哄得也很高兴。 说了几句,贺红缨就指着姜融道:“我外祖家的外甥女阿窈,好几次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们是闺中好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婶婶夸赞了,不知阿窈去哪了,我正想找她说话呢。” “她啊,刚才还在这呢,去哪儿了这是。” 正说着,就听得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姑母,我在这儿呢,我去喊了娇娇跟茵茵来,好跟阿乐好好相见一番呢。” 说话的女孩儿名叫卫窈,正是贺红缨的外甥女,也是茂国公府的嫡幼女。 还有她口中的娇娇跟茵茵,一个是谏议大夫的孙女孟娇娇,一个是江淮道按察使的外孙女柳如茵。 这三人都喜欢香品,机缘巧合下跟姜融成为了好朋友。 三人一拥而上,把姜融团团围住,一迭连声地跟她撒娇说想她。 姜融一一回应,活像个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唐富蓁笑道:“没想到,我这个侄媳妇,还是这群女孩儿中的孩子王呢。” 贺红缨道:“是呢,我外甥女提起她啊,每次都是一脸崇拜,我也听说了关于她的不少事迹,再加上你的描述,包括这次佛像捐赠,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唐富蓁一脸骄傲:“是吧,我也觉得不简单!” 姜融把自己的三位朋友介绍给了唐富蓁还有唐宥。 那三个女孩子对唐宥也很友好,大有要拉她加入她们的团伙中的意思,直让唐宥受宠若惊。 她们都对刚才唐宥的壮举十分佩服,拉着她问东问西,比如说为什么做这个决定,三年之后有什么打算,来礼佛的时候可以叫上她们一起之类的,让唐宥心里暖洋洋的。 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出门,出了门也是做唐宓的陪衬,都没人愿意找她说话,更别提做朋友了。 况且,她也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配跟那些世家嫡女交朋友,那些庶女,也想结交对她们有利的朋友,也看不上唐宥。 现在,这几位出身显赫的高门贵女都没有看不起她,还对她言笑晏晏,她何德何能啊。这一切,都是沾了嫂嫂的光。 她略带羞怯地回答她们的话,渐渐地,也放下了心理负担,与他们交谈也流利了起来。 姜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唐宓被何氏带着跟几个妇人寒暄,这几个妇人丈夫都是三品大员以上的,对唐宓也是赞许有加,让唐宓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一开始,唐宓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有何氏的照应,人脉这点是唐宥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一点。 她的眼睛是不是往姜融和唐宥那边瞟,想从她们眼里看到对自己的羡慕。 但是,她发现,她们非但没有羡慕自己,反而还和一些人聊得十分起劲,根本没有在意自己。 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在她得知跟她们说话的都是顶级豪门中的贵女时,就更加不服气了。 她是听跟她母亲说话的一个三品官的女眷说的,为她指出了跟姜融唐宥说话的分别是谁。 她听到这些人的家世,不是国公府,就是一品大员。她心里的酸水直冒。 姜融就不说了,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认识的人,不定把她当作什么玩物呢。 唐宥那个小贱人,又哪里配得上跟那些人说笑! 她心中气闷,只能告诉自己,那些贵女肯定也只把唐宥当成一个像婢女一样可供玩乐的下贱胚子。 这样想着,她心里虽然好受了些,但是还是愤愤不平。 她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个主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妄议太子殿下 姜融把自己带的檀木手串,还有络子分给伙伴们,和她们一起去拜菩萨。 卫窈是几人中最为大大咧咧的一个,她是国公府嫡幼女,自小备受宠爱,母亲又出身将门,性情豪爽。 她笑嘻嘻地挽着姜融的胳膊,调皮地道:“阿乐,听说你跟你夫君处得挺好的啊,害我们在你出嫁前担心了那么久,不过也是件好事,我我们也能安心一点。就是你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找我们玩,是不是见色忘友了?” 孟娇娇也道:“是啊是啊,你说,现在在你心里,是那个男人重要还是我们更重要?” 姜融被几人说的脸色有些发红,嗔怪道:“好啊,你们这是合起伙来取笑我。嫁了人是没有以前进出方便,但是光信我给你们写了多少封?这次有机会出来,我可没忘了你们吧? 你们还说我,刚才是谁拉着我在观世音菩萨面前求姻缘的?” 姜融的这三个朋友,其实家里都给她们定亲了,只不过婚期没有姜融来的早而已。 听姜融这样一说,三人都是又惊又羞。 孟娇娇不可置信地道:“阿乐,我都没有说出口跟菩萨求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柳如茵恍然大悟:“阿乐,你该不会是在诈我们吧?” 姜融捂嘴笑:“是啊,这不就被我诈出来了吗?你们几个自己也是少女怀春,却在这里取笑我,等以后你们嫁了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重色轻友!” 除了姜融之外的三个女孩子,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就开始挠姜融痒痒。 “自然是你重色轻友啦!” 孟娇娇和柳如茵,一边一个控制住姜融的手臂。卫窈用手哈气,然后去挠姜融的胳肢窝。 姜融最怕痒了,急得连连求饶。 “好姐姐,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是我重色轻友,我重色轻友行了吧,快饶了我吧!” 唐宥见状,连忙上前去解救自家嫂嫂,但是没想到,却成了她们另外的攻击对象,反倒让姜融得以脱身。 姜融在旁边感激地道:“阿宥,你真讲义气,你先帮嫂嫂顶一会儿,嫂嫂受不了了。” 唐宥也很怕痒,顿感不妙,哭笑不得道:“嫂嫂救命,嫂嫂,你不能不管我,你们还是去挠我嫂嫂吧,我错了!” “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作一团。 这时,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哎哟,你们在说谁重色轻友呢,让我也听听。” 五人停下打闹,一齐看一下说话的人,竟是唐宓。 五人的脸色齐齐变得垮起。 除了姜融和唐宥之外,其他三人跟唐宓平时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京城里这些贵女们也是认得对方的。 卫窈几个在姜融嫁进唐府之前,就对这个骄纵傲慢,但实则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唐宓没什么好看法。 更何况听说了姜融嫁进去之后,这个唐宓没少跟她作对,就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了。 见几人冷着脸看着她,并没有想跟她搭话的样子,唐宓脸色一僵。 但是眼前几个都是家中显赫的,她又不能发作,只得重新扬起笑脸,看向姜融道:“嫂嫂,你也真是的,自家姐妹,你怎么只向你的朋友介绍阿宥,也给妹妹我介绍一下啊。” 姜融甚是奇怪地看向唐宓,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朋友感兴趣起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宓妹妹不是跟着母亲跟那些夫人小姐们说话吗,还需要我给你介绍朋友吗?” “瞧嫂嫂这话说的,母亲是母亲,你是你。我自然也是想多认识一些京中的姐妹。大家都是出身世家勋贵,自该多些来往,也好互相帮衬着不是。” 姜融满腹狐疑,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觉得自己这些朋友家世显赫,她真的想结交一番? 但是之前也没见她想要与她们来往呀,怎么自己与她们说话,她就凑上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融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唐宓。 果然,唐宓不等姜融开口,就自己热情地朝着卫窈道:“这位是茂国公府的三小姐吧?” 卫窈满眼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唐宓笑意盈盈地道:“卫小姐这么担心做什么,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呀。刚才听你说起我嫂嫂重色轻友,觉得甚是有趣,想着来帮我嫂嫂说句话,顺便跟卫小姐,还有这两位姐姐熟悉熟悉。” “你到底想说什么,谁想跟你熟悉了?” “对呀,我们只是跟阿乐开玩笑,要你管。要是没事,我们要走了。” “几位姐姐别急嘛,我只是想夸夸我嫂嫂,这都不行吗?我大哥身子病弱,大夫都诊断寿命不久,我们全家人都为此,忧心如焚。 没想到娶了我家大嫂之后,我大哥是身子也好多了,心情也好多了,还升官了,我嫂嫂可不就是我大哥的福星吗? 我听闻卫姐姐与当朝太子殿下有婚约,而太子殿下身子骨与我家大哥有异曲同工之处。卫姐姐可得多多跟我大嫂学习学习,以后嫁到东宫去,也好替太子殿下分忧啊。” 此言一出,不仅卫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姜融,孟娇娇,柳如茵的脸色也顿时变得很难看,她们都一脸愤怒地看向唐宓。 姜融的眼神,像一把刀一样锐利地刺向唐宓。 唐宓是有些慌乱的,但是很快又挺直脊背,装作若无其事。 她说的是事实,谅她们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姜融冷冷地开口:“唐宓,你竟敢妄议太子殿下,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的好母亲教你的?” 唐宓心中一咯噔,她怎么还扯到母亲身上去了,连忙辩解道:“嫂嫂,你说什么呢,这关母亲什么事,我又说错什么了? 我哪里有妄议太子殿下,我只不过是叫卫姐姐多跟你讨教讨教,让她以后嫁到东宫去,能够多为太子殿下分忧,这有什么错吗? 况且太子殿下身子骨病弱,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陛下还一直张贴榜文,为太子殿下寻医问药呢,难道要讳疾忌医才是对的?” “你!”孟娇娇气愤不已,但是一时却无法反驳唐宓的话。 卫窈神色晦暗,她向来洒脱不羁,这是唯一一件能够让她心烦意乱的事。 这个唐宓,居然一来就往她痛处扎刀子,真是居心叵测啊! “唐宓,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就给我滚,我们不想看到你!” 唐宓见她们恼羞成怒,却顿时高兴了起来,这是踩中了她们的痛脚,她们也拿自己没办法。 她们不痛快,她可就痛快了,那就别怪她趁机再多痛快一会儿。 唐宓开口继续阴阳怪气道:“我不知姐姐们为何突然动怒,我是一片好心啊。就像我家嫂嫂,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心疼她,担心她会年少守寡,好在现在日子更有盼头了。 所以,我才来劝说卫姐姐。卫姐姐可千万多拜拜佛,为太子殿下祈福,要不然,深宫大院的日子,可比我们丞相府艰难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假太子 姜融真的愤怒了,这个唐宓简直是没脑子。她在府里耀武扬威对自己这个大嫂不敬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跑出来恶心她的闺中好友,那就休怪她不留情面了! 她呵斥道:“唐宓,你够了,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不仅在诅咒你大哥英年早逝,你甚至在诅咒当朝储君命不久矣。 这事要是宣扬出去,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唐家也会因为你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劝你,现在赶紧给卫窈道歉,给太子殿下道歉。不然,我就禀报你父亲母亲,狠狠地责罚你!” 谁知,唐宓却嚣张地笑了起来:“嫂嫂,你吓唬谁呢,太子殿下要是能够因为我一句话,就要我们全家好看,那他也不至于一直躲在深宫不露面吧。 你们明明也知道他身子不好,都不知道还能有几天好活,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看卫姐姐,她自己心里也是不愿意嫁的吧。 不然,我一提起这个事情,她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还不是自己也不乐意。还有脸说我,我可不像你们那么虚伪。 要我说,卫姐姐还是趁早让家里人帮你另择佳婿吧。以你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嫁给哪个王爷嫁不得?” 姜融气急,正思考着要不要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巴掌,就听得一道略带虚弱且懒散的男子声音响起。 “我许久不出来,竟不知居然有人劝我未婚妻改嫁,真是令我伤心至极啊。” 这道声音仿若一道惊雷,让唐宓宛若五雷轰顶。 她艰难地回过头,就见一道陌生的男子身影立在那尊地藏王菩萨像前。 这人唐宓是没有见过的,他身形瘦削,颀长笔直,宛若一株枯瘦的竹子,虽枯槁但仍有风骨。 他的面庞如冠玉,面色泛着病态的青白,一双眼睛幽深如一潭寒冬的深泉,令人不寒而栗。 唐宓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跟她大哥带给她的感觉好像。 听他的意思,他是,太子? 唐宓僵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弹。 其他几人也是心头巨震,这位殿下自从北夷回来后就缠绵病榻,偏安深宫,轻易不露面,她们几个小女子,竟都未见过。 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养病吗?但是此人既然这么说了,她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姜融几个看向卫窈,要是她也认不出来,那她们就只能去求助于长辈了。 但是,卫窈此时的神情却异常复杂,她的脑海里,年幼时那个清风朗月般张扬耀眼的少年郎浮现,慢慢地,和眼前这个病弱公子重合。 “太子殿下!”卫窈脱口而出,同时眼眶泛红。 众人脸色骤变:“他真是太子!” 唐宓哆嗦着喃喃道:“不,不可能,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这个病弱男子并没有理会唐宓,上前几步,走动间,他的步履竟有些蹒跚。 他在离卫窈还有一丈的距离处停下,这几步路走下来,竟然有些气喘。 但是,他看向卫窈的眼神却放柔和了些,轻咳了两声,方道:“难为阿窈还记得我。” 卫窈捂住嘴,眼眶里顿时蓄满泪水。 姜融哪还有迟疑,连忙给孟娇娇几个使眼色,对着眼前男子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周围在参拜其他神佛的香客们也都震惊地围拢了过来。 可是,这次前来光会的世家贵妇和小姐们都好些年没有见过太子殿下的面了,都认不出他来。 他们只是听到姜融等人说拜见太子殿下的话被震惊到了,才赶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这个病弱少年周围围成一个圈。但是大家都心有疑虑,不敢马上作出反应,只是问姜融几个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说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哪里呢,是这位少年吗?” “不可能吧,太子殿下怎么会贸然出宫呢,也没有消息啊?” “对呀,太子殿下要去,也应该是去的皇觉寺啊,怎么会来这里?” 何氏也赶了过来,听着众人的议论,神情严肃地看看姜融,又看看那个少年。 唐宓连忙扑到她身旁来,紧紧揪着她的衣袖,惶恐道:“母亲,嫂嫂说这是太子殿下,您认得吗?” 何氏神色一僵,她哪里能认得,但是她作为一个丞相夫人,都不认得太子殿下,未免有失颜面。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确定没有印象,就呵斥姜融道:“姜融,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岂是我们能随便见到的?你乱说话,被宫里知道了,可是要受重罚的!” 唐宓见何氏这样说,心里的担忧总算减轻了不少。连母亲都没见过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太子殿下,所以这人是假冒的! 害她白紧张半天。 但是,她刚轻松了片刻,就听得卫窈愤愤道:“夫人怎么就断定阿乐在胡说八道,又怎么断定眼前这位就是假的太子殿下呢?” 这时,唐富蓁也出现在了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是见过太子殿下的。不过,她并没有出声,她倒要看看,何氏跟唐宓还能闹多大的笑话来。 看来,不受点教训,她们是不会消停了。 而那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些女子在那里斗法,觉得颇为有趣。 何氏冷冷地看向卫窈,念在她是茂国公府的嫡出女儿,才没有疾言厉色,但是语气也不是很好:“我有说断定吗,我只是说按照正常来讲,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胡乱认别人是太子殿下,不仅自己闹笑话,也是在给对方找麻烦,姜融身为我唐家人,我提醒她是为她好。” 何氏叫来左右道:“你们把这人赶出去,我看他病病殃殃的,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寺里竟然连这样的人都放进来,没得吓坏了诸位贵客,搅乱了开光圣会。” “我能作证,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夫人的操心是多余的!”卫窈连忙出声阻拦道。 “哦,卫小姐如何能这么肯定?” 卫窈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家其实是不愿意她嫁给太子殿下的。 因为太子殿下跟唐宜一样,身患重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也正是刚才唐宓嘲笑她的原因。 其实,京城中的闺女们,因为这门亲事,嘲笑她的又岂在少数。 所以,她家里人正在努力地想要解除这门婚约。 她此时要是再公然提起她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她爹娘祖父肯定都要生气的。 但是,她跟太子无冤无仇,她也不想看到太子被这样的人给折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此时此刻,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刚想开口用婚约之事证明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袖子就被姜融卡住。 姜融替它开口道:“母亲急什么,要是此人真是太子殿下,母亲后悔也来不及。要是此人真是太子殿下,那寺里的主持大师自然是知道的。我们还是先请主持大师来辨认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眼不识泰山 何氏也不慌,这个男子身边也没个仆从,穿着打扮也很寻常,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 就算太子不得宠了些,但是现在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太子,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可能在衣食住行上短了太子。 他出宫,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于是,她就顺着姜融的话道:“请主持大师就请主持大师,这样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佛门清净之地,正该请主持来处置呢。但也得把人给看牢喽,万一他吓得要逃走可怎么办?” 何氏的人还是把那男子团团围住,防备他逃走。 姜融就叫了落英去找主持大师。 落英是她跟唐宜借来的。现在她出门,都爱带个唐宜的侍女,不是她自己的侍女不好,只是她身边的人手比较少,金宝银宝其他方面都好,但是在武艺上,还是比不上唐宜的侍女的。 另外,她身边的人,在明面上不好太过显山露水,免得惹人怀疑,也暴露自己的底牌。有唐宜的侍女在侧,她行事也要方便得多。 此时,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围在周围的人群也不敢放肆,只是有些细碎的议论声传出。谨慎起见,也没人敢直接非议这名男子了,大家都在等待着主持大师的确认,再做打算。 只是卫窈仍没有从初见时的百感交集中回过神来,脸色还是不自然。她紧紧地依偎在姜融身边,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她垂下眸,也不太敢去看那男子,怕一看他就控制不住情绪。 卫窈根本就不是爱哭的性子,这回只是因为见了一个男子一面就这么激动,属实是稀罕。 姜融跟她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往事,心中暗叹一声,柔声哄道:“阿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去厢房歇一歇,待会儿吃斋饭的时候我们再来叫你,这边有我们呢。” 卫窈摇摇头,姜融就知道劝不动。 她侧过身子,揽住卫窈,顺便也遮挡住那男子看向卫窈的眼神。 那男子本来也正盯着卫窈看,突然拧起眉,用手捂住胸口,急促地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摇摇欲坠,靠向旁边的墙壁,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姜融脑子里也顿时浮现起她夫君唐宜的样子。 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起去北夷做过质子的,这身子骨,都有异曲同工之处。 姜融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异曲同工,唐宜跟这位太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来往? 有一种预感,突然在她心里强烈了起来。 她想事情出了神,倒是忘记朝这位病弱的男子伸出援手。 她身边的孟娇娇小声道:“我们要不要让这位,这位公子去旁边休息一下,他看着不太好的样子?” 姜融回过神来,刚想吩咐人去拿凳子,就见人群中有人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捧着个凳子,急急地走向那男子:“太子殿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臣女给您搬了凳子过来,您先坐着休息一下?” 此人正是唐富蓁,她见太子不太舒服的样子,就不再冷眼旁观了。 她走到那男子跟前,却被两个唐府的家丁拦住。 她冷哼一声,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我都要拦?” 那两个家丁也是认得唐富蓁的,姑太太有封号在身,在家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她一发火,那两人气势顿时就弱了,不自觉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唐富蓁就得以走到那男子面前。 她先把凳子放在他身后,然后就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拜见太子殿下,您可还好,身边的人呢,可要帮您请大夫来?” 男子摆摆手:“无妨,老毛病了,歇息一下就好。” 唐富蓁点点头:“那您坐着歇会儿,谁敢冒犯您,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唐富蓁的话,令在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太子殿下他们不认得,但是,唐富蓁他们可是都认识。 这位独身不嫁的小姐,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啊,她都说此人是太子,那,难道这人真是太子?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县主大人,这位真是太子殿下?” 唐富蓁昂首道:“当然,这还能有假?” 何氏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仍是不死心道:“你,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太子?” 唐富蓁一脸的好笑:“嫂嫂,我时常进宫陪伴太后娘娘,自然是见过太子殿下的,嫂嫂和宓姐儿方才对太子殿下口出口狂言,还是早点来谢罪吧,不然连累到整个丞相府,我大哥也不会袒护你的。” 何氏直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惊慌和愤恨一起涌上心头。她看着唐富蓁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就恨得牙痒痒。 敢情唐富蓁刚才也就在旁边看着,但是却不提醒她这就是太子,这不是故意害她得罪太子吗!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周围人再没有不信唐富蓁的话的,纷纷开始跪下行礼。 唐宓吓得直接跌坐在地,叩头如捣蒜:“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何氏为唐宓的胆小怕事而恨铁不成钢,心中暗骂,这样只会窝里横的性子,要是让她进齐王府,真的能成为唐家的助力吗? 她眼神晦暗不明,正在考虑要不要跪下行个大礼,但是想到自己丞相夫人的身份,她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方才她是说话不客气了点,但是不知者不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他们一家是站队齐王的,这个即将被废的病弱太子,其实他们并没有多放在眼里。就是他家老爷,提起来也多有轻蔑。 就算自己有得罪他的地方,谅他也不敢得理不饶人。 她就不信,他会不给自己这个丞相夫人面子。 于是,她上前几步,对着太子福了福身子道:“拜见太子殿下,臣妇教女无方,让小女在殿下面前失礼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她这一回吧!” 好家伙,这是把罪责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而把自己的不敬言行给撇清了呀! 姜融冷笑,自己这位继母,还真是不要脸啊。 但是这位太子殿下,有这么好哄吗? 相传他可是个软柿子,不知道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