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狂拍四爷脑门,娘娘一路荣华》 第1章 狐媚子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末 当白天遇到的那个汉服小帅哥入梦的时候,李维珍忍不住默默唾弃自己是个畜生,怎么就好意思对目测不到二十的青葱小奶狗下手,就算是做梦也够无耻。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生啊,体力真是诚不欺我,就是技术太拉。 “嘶!轻点儿!你着什么急?时间管够呢。”反正我的梦境我做主,维珍游刃有余地指挥小帅哥。 “别愣着,继续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那人没动静了,维珍又催促,一边伸手去够小奶狗,结果被手底下的光溜溜热乎乎的触感给惊着了。 怎么是光头? 她分明记得小帅哥是有头发的啊,而且还扎了个小丸子,又帅又古风文艺气息拉满,维珍不死心,又摸了两摸,还是光溜溜的脑袋瓜。 虽然小帅哥变光头挺意外,不过似乎……更刺激了,颇有乖乖小奶狗变身坏坏小狼狗的感觉。 维珍咽了咽口水,在脑袋瓜上拍了两下:“你倒是动一动啊,木头桩子似的。” 光头小狼狗继续沉默,维珍等得不耐烦,又催促几声,他才继续,只是比刚才凶猛十倍,这下简直要了维珍的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速凌乱的喘息像是破风箱…… 不对,这未免也太真实了,不管是上面传来少年的喘息还是滴落到自己身上的汗珠,都真实异常,这小狼狗不会是真的吧? 被欢愉侵占仅剩的一丝清明,提醒着维珍事情有古怪,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惜下一秒,随着小狼狗发出一声的难耐低吼,维珍浑身酥麻,脑中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 “主子,主子,该早起梳洗了。” 维珍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酸痛异常,下意识地扯被子想要把自己蒙上,却被人给拦住了。 “主子,等下还要去给福晋请安呢,不能耽搁的。” 是谁这么吵啊?维珍烦躁地睁开眼,然后就愣住了:“你……你谁啊?” 茯苓一脸莫名:“主子,您睡糊涂了?奴婢是茯苓啊。” 茯苓? 维珍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身清装剧宫女打扮的女孩,顿了顿,目光在不算大的寝房里头逡巡,映入眼帘的茜色帷幔,挂着的各种香囊荷包,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及身处的雕花床还有前面摆好的一双…… 传说中的花盆底。 维珍一阵头晕眼花,恍惚间记起昨夜半睡半醒间看到的场景。 烛光幢幢,茜色的帐幔中,一个身材有料的光头少年正盯着自己不住喘息,只是背着光,当时维珍根本看不清那张脸。 她是不是没睡醒?还是进入了传说中的梦中梦? 维珍汗毛倒竖,目光呆滞,“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绣着繁复花纹的帐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茯苓见状,吓了一跳,“主子,您哪里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 主子?还太医? 蓦地,维珍扭头看向茯苓,瞪大眼问:“你叫茯苓?会做酸梅汤吗?” 这眼神把茯苓瞪得浑身发毛,胆怯摇头:“奴、奴婢不会啊。” 很好,首先排除剧穿某某传,不然一上来就跟狂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这剧情她怕是走不过一集。 维珍松了口气儿,旋即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正院。 李嬷嬷匆匆回正院的时候,宋格格正好过来给福晋乌拉那拉氏请安。 当今四皇子胤禛才十八岁,所以他的后院还算清净,只福晋以及两位格格另两位侍妾。 两位侍妾是从前教习人事的宫女,后来做了侍妾,如今已无宠,却也受善待,衣食无忧。 宋格格跟李格格是前两年一起被指给四皇子的秀女,两人一前一后有孕,生的都是女儿,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只是宋格格的孩子不满月就夭折了,李格格的女儿眼瞅着就要满周岁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是去年才过门,四爷的母亲德妃亲自挑中的儿媳,万岁爷指的婚,乌拉那拉氏又是大族,很得四爷敬重。 自福晋过门后,除了歇在前院,四爷几乎都在正院过夜,倒是少去两位格格处。 不过因着女儿的关系,李格格平时还是要比宋格格得宠一些,昨天四爷也是去看大格格顺便才歇在李格格处的。 今晨,李格格院里的侍婢来报,说是李格格早起晕了过去,是以不能来给福晋请安,还要请太医,福晋准了,一边派人去请太医,一边打发贴身伺候的李嬷嬷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这时候见李嬷嬷回来,福晋放下茶杯,询问:“李格格是怎么了?” 李嬷嬷瞥了一旁的宋格格一眼,然后福身回道:“回福晋的话,李格格是身子孱弱,气血不足,太医说了并不妨事,只要安生静养些时日就是。” 福晋点点头:“既得静养,那这几日就免了她早起请安,等病好了再来吧。” “是,奴婢遵命。” “时节交替,最易生病,你也要好生保重,”福晋转向宋格格,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别像李格格这样让人操心。” 宋格格忙毕恭毕敬道:“多谢福晋关怀,妾身谨记在心。” “行了,你回去吧。” 宋格格走后,李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压低声音跟福晋道:“福晋,那李格格平时一副畏畏缩缩鹌鹑样儿,可实则却是个不知廉耻的,老奴以为断不能轻纵!” 福晋眉拢着茶问:“嬷嬷为何这般说?” 李嬷嬷愤愤道:“回福晋的话,老奴担心那李格格别又是有喜了,所以暗中使了银子,结果却从许太医那打听到,李格格之所以昏过去,竟……竟是因为床笫之间折腾过度折损体力的缘故!” “老奴又从大格格乳母那里打听到,昨晚上主子爷竟然……竟然叫了三回水,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主子爷才歇下不久就匆匆起床赶去上书房了,连早点都没空吃!” 第2章 夺女 福晋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小几上。 按照规矩,福晋进门之后,格格跟侍妾就该安分守己,在福晋诞下嫡子之前,是断不能与福晋抢恩宠的。 四爷少年老成性子古板,敬重福晋,盼着福晋早日诞下嫡长子,所以在福晋过门后,四爷就有意冷落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享受了专房之宠的待遇。 只是都一年多了,福晋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福晋难免焦躁,这时候李格格闹了这一出,福晋自是觉得李格格这是不安分了,要忍不住跳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福晋嫌恶道:“下贱胚子也不怕损了主子爷的身子,吩咐下去待她病愈之后,日日闭门抄写《女论语》,反思己过!” 到底是刚过门的福晋,十六七的年纪,又是心气高的贵女出身,这时候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见福晋动怒,李嬷嬷忙劝道:“福晋息怒,您这个时候责罚李格格,主子爷难免会多想,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拐着弯打他的脸,那就不好了。” 四爷昨晚才在李格格处过夜,今天李格格就被福晋责罚,四爷听说了心里自是不可能高兴的。 福晋蹙眉:“我可是为了主子爷的身子着想!主子爷的千金贵体岂能由着那下贱胚子作践祸害?” “福晋是当家主母自然能管教,却万不能让主子爷觉得您悍妒霸道,”李嬷嬷提醒道,“若是因个李格格让福晋跟主子爷离心了,那就不值当了。” “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不会误会于我,”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福晋心里到底是有些没底,顿了顿,又小声道,“为了个下贱胚子是不值得。” “福晋明白就好,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早生下嫡长子,到时候福晋您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主子爷也会更加看重您,自然如何磋磨李格格还不是看您的意思?” 福晋低着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叹气:“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事儿李嬷嬷也发愁,福晋这一年来不知喝了多少坐胎药,可就是没有喜信,实在愁人。 若是长此下去,四爷对福晋失了耐心,再加上李格格这下贱胚子的勾引,若是让她抢先一步生下长子,那福晋的处境就不妙了…… “去把大格格抱来,她不是需要静养嘛,自是不能让大格格搅扰了。”福晋缓声道。 李嬷嬷有些迟疑道:“福晋,您这是已经下定主意,要把大格格抱来亲自抚养?” 福晋早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才过门一年多,就抢格格的孩子,未免吃相难看,但是今天她却下定决心。 一则是为了给自己添些子孙缘,二则是省得李格格那个狐媚子总拿大格格勾着四爷。 李嬷嬷也深以为然,只是担心李格格在四爷面前哭闹扮可怜,反倒惹得四爷跟福晋起龃龉。 福晋却道:“主母养庶女,那是抬举庶女的身份,想来四爷是不会有意见的。” 话虽如此,可福晋心里到底有些担心,想了想,福晋决定去给婆婆德妃请安,若是德妃发话的话,就自然万事大吉。 …… “主子,您多少吃点儿吧,饿着肚子于养病不利啊。” 鉴于主子这两天的异常,先是晕倒,后面醒来就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一言不发,不吃不喝也不挂心孩子,茯苓很担心,劝了维珍几回吃饭,维珍都跟没听见似的。 茯苓担心得要命,直接把饭菜端进寝房来,再次哀求维珍吃饭。 维珍听到了,却懒得搭理,她还没回过神来呢。 维珍今年二十一岁,主业大学生副业美食博主,因为父母是开面包房的,在面包香味里长大的维珍,一直很喜欢烘焙,年纪不大手艺却相当不错,闲暇之余,维珍做了美食博主。 最近放暑假维珍打算开个中西合璧糕点的新专题,特地来首都采风,第一站就直奔故宫,就是在游览故宫的时候邂逅了个扎着丸子头的汉服小帅哥。 维珍有色心没色胆,默默流了大半天的哈喇子,也没好意思跟人家搭讪,连梦里都是跟人家酱酱酿酿,结果再睁开眼人还是在故宫,只不过时间不对,一下子提前了三百多年。 第一次醒来维珍还能侥幸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是这两天睡了醒醒了睡,每次睁开眼还是在这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床上,维珍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她这应该是穿越了。 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从这个叫茯苓还有另一个叫甘草的侍婢交谈中,维珍也搞清楚了原主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早期后院的一位姓李的格格。 十九岁,去年刚生了个女儿,还不满周岁,是目前四爷唯一的孩子。 目前也就能掌握这么多信息,所以维珍也不能确定原主是不是后来的那个齐妃李氏。 第3章 一亩三分地 就算大脑有一百亿个神经元,也难以理清现在的情况,直到听到甘草担心地问茯苓:“主子这情况要不要去通知四爷?” “不……不用!”维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赶紧把人拦住。 她现在虽然满脑子浆糊,却也不傻,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见所谓的四爷。 关于那天晚上虽然只有少得可怜的印象,但是也足够让维珍吓得打颤。 那可是雍正啊,她不仅rua了他的光头好像还用手拍了,还不止一下…… 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挠了人家后背,至于还有没有摸屁股或者别的试试就逝世的行为,她压根儿就不敢多想。 老天鹅!你不是人! 维珍悲催地一声嚎叫,然后捂住脸。 茯苓甘草面面相觑,更加担心了,茯苓小声道:“主子是不是中邪了?真的不用通知四爷吗?” “真的不用,我没事儿了,”维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把饭菜放下吧,我等下会吃,你们下去吧。” “是,那奴婢退下了。” 茯苓跟甘草轻手轻脚退下,到了外堂,茯苓才一脸担忧跟甘草道:“福晋让人接了大格格去正院,还说这几天就不送回来了,免得搅扰主子养病。” 甘草也发愁:“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主子只怕病情得加重。” 说罢两人都叹气,最近这段时间,福晋三不五时就叫人来带大格格,说是惦记大格格,李格格因此总是提心吊胆,就怕福晋出手抢闺女,她一个区区格格哪里能敢跟福晋争? 在茯苓甘草看来,维珍这一次生病,九成九是为这事儿给愁的。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主子不过就是个格格,福晋要是真打大格格的主意,根本就没有法子阻止,要是四爷肯为主子撑腰就好了。 可四爷看上去就不是会为了妾室去扫福晋面子的主儿,想到此处,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泄气。 …… 维珍草草吃完饭,茯苓收拾碗筷,甘草则伺候她更衣梳洗。 维珍是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贴身伺候着,却也没有办法,她是既不会穿这里的衣裳,更不会梳这里的发髻,被甘草一通殷勤伺候,维珍没觉得舒坦,净觉得累了。 正是夏天,非但不能穿短袖,还得里里外外两三层,头发梳得更过分,勒得维珍头皮疼,维珍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又开始有些头晕了。 “主子,方才正院李嬷嬷来传话,说福晋体恤您养病,这两天就不必去正院请安了。”甘草梳头的手艺好,三下两下就给维珍梳好了。 “既然不用出门那就别梳了,散开吧。”维珍赶紧道。 甘草一怔,觉得那样太不得体,但还是依言把头发散开了,一边忍不住感慨:“主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跟绸缎似的。” 维珍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然后深吸一口气,确认穿越之后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镜子,先是一愣,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儿。 还好这张脸没变,若是换做陌生的一张脸,该是多别扭。 这就是维珍本身的长相。 皮肤白皙,一双鹿眼圆溜溜,鼻子小巧,嘴巴不大却肉嘟嘟的,一派娇憨。 都道是一白遮百丑,维珍本身长得就好,那自然就更显得出众了,此刻长发如瀑,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再加上嘴唇泛白,微显憔悴,更有一番楚楚之姿,这把一直留着利落短发的维珍都看愣了。 是她,又不是她,这种感觉就特别奇妙。 格格怎么老是发愣?茯苓愁死了,跟甘草挤眼,甘草蹙着眉轻轻摇摇头。 “主子,药煎好了。”外堂传来男子的声音,确切地说是少年的声音。 维珍一愣,四爷的后宅咋会有男人?别是…… 维珍扭头看去,是一个面相憨厚的清瘦少年,莫约十三四岁,正低头躬身拎着食盒往里走,茯苓迎了上去叫了对方一声小池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小池子应该就是……皇家的标配,太监。 维珍下意识地就往小池子的下面瞥了一眼,心里默默叹气,造孽啊,小小年纪。 小池子虽然是太监却也不便一直在房中杵着,放下了汤药就躬身退下了。 维珍把药喝下,苦得直皱眉,茯苓赶紧递来了蜜饯,维珍吃了两颗才好些,据茯苓说她是因为体虚血亏才昏过去的,所以太医开的是温补的药材,还加了阿胶。 茯苓强调,阿胶是主子爷赏的,格格的份例里头是没有阿胶的。 维珍腹诽才不是这样,她明明是被吓晕过去的,不过到底是太医医术了得,她吃了两天的药,身子是真的好些了。 吃完药,维珍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就是故宫里面的那种小院子,外面院子差不多五六十平,前面是倒座,两边是东西厢。 院子也没种什么花树,就走廊里头摆了两盆蔫哒哒的茉莉,所以难免就有些光秃秃的。 她这个小院的主人,住的是正房,约莫七八十平的大通间,用帷幔、屏风隔出来寝房、正堂还有暖阁以及一间供沐浴更衣的内间。 不过因为要摆饭桌凳子、屏风书架、雕花床梳妆台,靠窗还有软榻,甚至还得时刻站着伺候的侍婢,这屋子里头真是挤得满登登的。 啧,堂堂雍正皇帝的女人待遇也就这样,房子还没她家大呢。 第4章 徐徐图之 不过也情有可原,如今四爷还没搬出宫,跟一众皇子挤在阿哥所里头,康熙皇帝又是出了名的能生,这阿哥所地方难免局促。 她一个格格,能有个单独的小院就不错了,听茯苓说四爷的两位侍妾就挤在一个小院里。 好在她院中伺候的下人不多,除了四位粗做宫女也就只茯苓甘草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婢以及太监小池子,要是再多几个下人,那真是人满为患了。 “对了,怎么不见大格格?” 穿过来好几天了,还没见过她的便宜闺女呢,维珍放下茶杯,询问道,然后就见着茯苓甘草表情都不对劲了,尤其是茯苓一副要哭的模样。 维珍看向甘草:“你说。” 甘草吸了口气儿,然后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被……被李嬷嬷带去正院了,福晋发话说是不能让大格格扰了主子养病,故而这几天大格格养在正院,连乳母们也都一并给带去了。” 越说声音越小,甘草最后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惭愧:“奴婢不敢阻拦,还望……主子见谅。” 说完两人就齐刷刷跪了下来。 维珍心中暗道这里头有事儿啊,然后就听着茯苓焦急道:“主子如今既是病愈了,那这就去把大格格接回来吧!大格格定然早就想主子了!” 果然是有事儿。 茯苓跟甘草的态度很明显,福晋只怕是早就打大格格的主意了,这次嘴上说着是让大格格去正院住几天,可送不送回来却不一定。 维珍没当过妈,说实在的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婴儿没多少感情,可是她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为孩子着想。 稍稍思量之后,维珍问道:“你们是担心福晋要夺了大格格过去抚养?” 茯苓一个劲儿点头:“福晋是明摆着要抢大格格,近来三不五时要见大格格,定然是觉得长久没有喜信,想着夺了大格格养在跟前旺一旺子孙运呢!” 维珍明了,这种事儿就算是在现在也不少,有的是多年不育的夫妇领养孩子想着积善积德旺一旺自家香火,也有的是一门心思生儿子给女儿起名招弟迎弟的。 而在福晋眼里,大格格就是所谓的招弟迎弟,日后福晋有了亲生骨肉,大格格会是什么处境? 真能指望福晋把大格格当亲生闺女心疼?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心下嗤笑。 她方才还踟蹰要不要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毕竟这个时代,被正妻抚养长大是要比跟着妾室长大有前程的,至少能算半个嫡出。 福晋要是真心喜欢孩子,她也能放心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但是情况却且并非如此,她倒是不敢将大格格交给福晋了。 而且大格格毕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那就是未来的长公主啊,往往父亲对第一个孩子总是感情深一些,四爷应该也不例外。 维珍不知道自己往后有没有子女,要是能把大格格在身边,往后也能成为她的倚靠。 没办法,这个时代后宅女子能倚靠的只有夫君跟子女,尤其是她还只是个没有地位的格格,以大清对女子变态的压制,维珍就是想自力更生也是绝无可能,至少目前是这样。 “主子为了此事一直寝食难安,眼下福晋真要抢大格格了,主子难道还要再忍耐吗?不如禀明主子爷让他给您主持公道吧!” 禀明雍正? 维珍脑中闪过一串限制级画面,她赶紧喝了口茶让自己打住,然后果断摇头。 “福晋体恤我这个卧病将养的格格,主动帮着带孩子,我若不谢恩反倒还攀诬福晋抢孩子,你说主子爷要怎么主持公道?又给谁主持公道?” 茯苓愣住:“可是只有主子爷才能阻止福晋跟主子抢大格格啊。” 维珍点头,这事儿的确只有四爷才能管,但是只要福晋一天没有把事情挑明,她就不能请四爷做主。 可即便福晋真的挑明要抚养大格格,难道四爷就真的会为她做主吗? 八成是不会的,她病了这几天,四爷都没有过来瞧一眼,只是赏了阿胶而已,由此可见,四爷对原主没多少感情。 而且要是福晋提出想要抚养大格格,四爷大概率还觉得福晋贤惠宽和善待庶女,会举双手赞同呢。 所以眼下,维珍倒是盼着福晋别挑明,这事儿先含糊着,她才好能徐徐图之。 …… 翌日,正院。 侍女碧瑶正伺候福晋梳妆,李嬷嬷进了内室,福身禀报道:“福晋,李格格跟宋格格都已经到了。” “李格格今儿也来了?”福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吩咐道,“用那银凤镂空长簪。” “是,李格格精神不少,想来是已经病愈了。” “让她们先候着。”福晋淡淡道。 “是。” “这支簪子是福晋大婚时德妃娘娘赏的,做功精巧的奴婢眼都要看花眼了呢,可见娘娘最疼福晋,”碧瑶一边给福晋簪发,一边含笑讨巧,“这簪子衬得福晋真真是容色倾城。” 福晋对镜自照也不免嘴角微翘:“一大早嘴巴抹蜜了?” “奴婢可是句句实话,娘娘疼福晋谁不知道呢?福晋可是娘娘千挑万选看中的呢!足见娘娘对福晋的满意,福晋,配这对白玉嵌珠耳坠好吗?” “换那对绞丝银耳环,等下要去给娘娘请安,不宜招摇。” “是,奴婢遵命。” 待福晋梳好妆来到正堂的时候,维珍已经跟传说中的宋格格一左一右正坐着等候一炷香的功夫了。 第5章 酸鸡同事与少女上司 宋格格跟原主都是汉军旗出身,容貌在一个水平线上,又是同一批的秀女,一起被指给四爷,后来还一前一后有喜,真是不分伯仲。 处境差不多的两人难免就有争高低的雄心,可自从福晋过门之后,就双双偃旗息鼓成了鹌鹑。 说起来,大家算得上是同事,日后免不了打交道,维珍刚要主动跟宋氏打招呼,宋氏却抢先一步似笑非笑看着维珍:“听说妹妹伺候主子爷累坏了身子,实在辛苦。” 小姑娘一上来就这么勇的嘛?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骂我是狐狸精! 维珍也歇了跟人家搞好关系的心思,懒洋洋瞥了宋格格一眼:“妹妹是辛苦,所以姐姐好歹也为妹妹分担一二呀。” 有本事酸,你倒是有本事把四爷拐到床上好让你这个酸鸡也劳累劳累啊! 宋格格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四爷的确很久没有去她那里了,她既没本事也没胆子在福晋眼皮子底下勾搭四爷,也不像李氏有个大格格做幌子三不五时总能勾着四爷去一次。 宋格格冷哼一声扭过去头,不理维珍,维珍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不过就是个同事,处不来就算了,跟她摆什么上司的谱?她才不惯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瞅着宋格格脸上的恼羞成怒一扫而空,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维珍心里就有数了。 吆,小丫头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 维珍瞥了一眼宋格格,然后随着一道起身,就瞧着个身着铁锈红绣牡丹图案旗装的少女从内室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女伺候着,一派雍容典雅,不用问这肯定就是福晋了。 啧,真上司来了。 古代人可真是作孽啊,小小年纪不读书,早早地嫁人生子,明明那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呢,多青春靓丽,却愣是摆出一派端庄严肃的表情,多违和啊。 维珍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跟宋格格一道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福晋。” “都起来吧,坐下说话,”福晋点点头,率先坐下,吩咐侍婢上茶,目光落在维珍身上,“李格格的身子好些了?” 维珍再次起身,冲福晋深深福身:“多谢福晋关心,还免了妾身这几日的请安,如今妾身已经大好了,特来给福晋请安。” 维珍这一派伏低做小的模样,让福晋心里舒坦不少,之前觉得维珍按耐不住要挑衅自己,如今看来倒还不是个想作死的。 也是,病了这几日也没见四爷去看过,想必就是有那心思也没了底气。 福晋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身子好了就成,不然也不能很好地伺候主子爷了。” 福晋这话明显显在敲打维珍,明摆着是介意四爷那天在维珍房中过夜,还一夜叫了三次水呢。 福晋不会觉得四爷荒唐,只会认为维珍用下作手段勾搭四爷。 刚才被维珍气得吃瘪、一个劲儿闷头喝茶的宋格格闻言就暗戳戳地看向维珍,一派幸灾乐祸。 维珍兀自恭恭敬敬:“伺候主子爷与福晋是妾身的本分,多谢福晋提点,妾身必当时刻谨记。” 嗐,多大点儿事儿啊,她可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哪里就能让她羞愤欲死了? 维珍这态度搞得福晋都是一愣,她的确是在敲打维珍,顺便也让宋格格学个乖,哪里想到维珍却没有半点羞愤难堪,难不成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就算维珍听不懂,福晋也不会就这个限制级的话题继续延伸,福晋到底是要脸的,自然只是不免有些气闷,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 再开口,福晋的语气就更淡了:“你能遵守妾室本分自然最好。” 什么格格不格格的,说白了还不就是妾。 “是,妾身谨记,”维珍忙道,一边再次对福晋感恩戴德,“妾身卧病这几日,多谢福晋照看大格格,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福晋抿唇,怎么?这是病一好就迫不及待打算跟她要回孩子了? “我是大格格的嫡母,照顾她本就是分内事,李格格不必特意道谢。” 福晋语气淡淡的,更是没有提让维珍带走大格格的意思。 宋格格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却竖的高高的,福晋要夺大格格,她也看在眼里,如今就看李格格有没有本事护住大格格了。 维珍没有福晋想象中的尴尬难堪,反倒愈发恭敬,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眼巴巴看着福晋,简直像虔诚得像是在对观音许愿,搞得福晋都被她看得毛毛的,一旁的李嬷嬷不由暗暗攥紧帕子,进入一级戒备。 “话虽如此,可是福晋的一片慈母心肠还是让妾身感动,大格格能得福晋疼爱,自是终身有靠。” 就这?就这? 宋格格暗戳戳白了一眼维珍,心中暗道李格格这是不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就直接把亲闺女拱手相让了? 这未免也太软骨头了吧? 福晋跟李嬷嬷也有些懵圈,李格格的反应和她们预想的一点儿都不像,听她话的意思倒是愿意把大格格放在正院养。 这倒是不错。 顿了顿,福晋才道:“这是自然。” 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笑得更甜,像是好不容易达成了某个心愿,笑眼微微跟福晋道:“妾身几日不见大格格了,想去见见,不知方不方便?” 方不方便? 李格格都主动暗示同意将大格格放在正院养了,福晋倒是不好拦着不让她去见大格格了。 而且就算以后福晋真的正式养大格格,那也不能断绝人家母女亲情,否则传出去就是她这个主母行事霸道不能容人。 如今他们可还是住在宫里呢,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所以福晋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你去吧。” “是,多谢福晋!”维珍忙不迭福身谢恩,然后就退下了。 第6章 初见大格格 吃了半天瓜的宋格格也起身告退。 福晋盯着门外微微蹙眉,迟疑着道:“你说李格格这是真的愿意让我抚养大格格吗?” “好像……是这个意思吧,”李嬷嬷也有些拿不准,随即又道,“不管李格格打得什么算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这事儿落地,就算她想作妖也翻不起浪花,福晋,等下见到德妃娘娘必得提一提此事。” 福晋一直想见德妃,赶巧德妃这程子要忙着去太后那里侍疾,压根儿就没有功夫见她。 见不到人,自然也没有机会提养大格格的事儿,如今太后凤体安好,德妃也总算空了下来,福晋一早递了牌子过去,德妃那边传话说今天有空。 “是了,等下就跟娘娘商量这事儿。”福晋点头道。 …… “主子,大格格就在西厢里头。”甘草头前带路,引着维珍直奔西厢。 这几天相处下来,茯苓跟甘草这俩小姑娘都算忠心,维珍发现茯苓有些心直口快,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就是十四五岁的姑娘,老气横秋得反倒瞧着别扭。 只是这地方这时代不得不防祸从口出,相比之下甘草更谨言慎行一些,所以来福晋这里,维珍就带了甘草。 甘草上前推开门,维珍进去,就瞧着两个挺壮实的中年妇女坐在桌前喝茶说笑,地上被丢了厚厚一层瓜子皮。 瞧着那两人的打扮,还有相当伟岸的胸脯,维珍判断这应该是大格格的乳母。 只是乳母不照看大格格,却凑在一处躲懒,维珍观感自是不好,当下眉头微蹙。 那两个乳母见维珍进来竟面不改色,掸了掸衣襟上的瓜子壳才起身对维珍稍稍屈膝行礼:“见过李格格。” 不待维珍发话,两人又站直了身子,两座小山似的堵在维珍跟前,丝毫没有让维珍进来的意思。 维珍不语,甘草心里亦有火,却还强撑着赔笑:“福晋恩准我们主子来见见大格格,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甘草一边熟练地朝两人手里塞了两块碎银子,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才不情不愿让开路。 甘草赶紧引着维珍往里走,那两人则继续坐下喝茶闲聊瓜子皮乱飞。 维珍真是开了眼界,虽然知道在古代妾侍身份低,但是好歹原主是四爷的格格,还生下四爷的大女儿,竟连乳母都这般轻视她,来看自己的亲生闺女还得贿赂两个乳母,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维珍跟着甘草进了内室,大格格此刻正睡着,好在床前还坐着一位乳母盯着,只是在打瞌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听到有动静那乳母才醒来,扭头一看是维珍,忙得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行礼。” 好歹比外头两个规矩。 维珍点点头,看向床上正酣睡的大格格,旋即就皱起了眉,甘草则吃惊地捂住嘴:“格格瘦了好多。” 维珍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是家里堂姐堂嫂都生过,快一周岁的婴儿是什么样她心中有数。 她还记得外甥女满周岁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胳膊腿肉嘟嘟的跟藕节似的,她给买的小金镯子都险些戴不上。 可是大格格却瘦巴巴红彤彤的,头发稀松还发黄,露在毯子外面的胳膊别说像藕节了,简直像是高粱杆儿。 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或许也算是亲生的孩子,维珍看了就没办法不心里冒火,再开口声音就抬高了:“是怎么照看大格格的?” 那乳母忙福身请罪道:“启禀格格,大格格乍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稳,夜间总是啼哭,奶也不大想吃,故而比从前瘦了一些。” 维珍打量这乳母眼底乌青,想来这段时间没少熬夜哄大格格,算是尽心,当下扶着那乳母起来。 外头的两个乳母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敷衍着给维珍行礼。 “奴婢们都是按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几时喂奶几时睡觉可从没出过岔子,格格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宫里的规矩不对还是以为福晋吩咐刻意虐待大格格?” 维珍的血压顿时就飙得老高,得亏是甘草眼疾手快拦在了维珍前面。 “嬷嬷都是宫中积年的老人儿,又是福晋亲自挑选来照看大格格的,自是没有不妥的,只是咱们主子毕竟是大格格的生母,母子连心,瞧见大格格瘦了难免心疼,并不是质疑宫里的规矩更不敢冤枉福晋,还望二位不要误会。”甘草赔笑道。 那两人倒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出去了,维珍气得咬牙,甘草赶紧去扯维珍的袖子,一脸哀求冲维珍摇头。 维珍明白甘草的意思,她要是此刻发作,很快就会被扣上那两个罪名,到时候别说接回大格格了,只怕她下半生都要凉凉了。 维珍勉强压住火,越看大格格越觉得心疼,那个安分的乳母凑过来小声跟维珍道:“还请格格快些想法子接回大格格,大格格换了地方吃睡不安,这两日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维珍皱眉,压低声音问道:“福晋都不过问吗?” “福晋倒是过问过,只是一直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并无不妥之处,福晋只道让大格格熬一熬,等到适应了环境自然就会好起来。” 说到此处,那嬷嬷朝外头看了看,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可奴婢担心大格格若是……若是熬不过去可如何是好?” 甘草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看着维珍,维珍看了看大格格,深吸一口气儿:“再等等。” …… 自那之后,维珍日日给福晋请安,请安之后就赖在正院不走,陪着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 有时候肚子饿了甚至还要在福晋这里蹭顿饭,福晋都给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但是又不好撵她走,尤其是维珍见天地对她赔笑脸,福晋别提多气闷,却还不得不大度恩准维珍看孩子。 第7章 共进晚膳 “福晋,邓氏说李格格见天陪大格格,大格格越发亲近李格格了,长此以往下去,大格格虽然养在您的膝下,却只会跟李格格更亲,福晋岂非白费功夫?”李嬷嬷忧心不已。 邓氏就是对维珍不善的两个乳母其中之一。 这正是福晋所担心的,她既然要养大格格,那大格格就不能够再跟李格格母女一心,否则她这个嫡母岂非成了笑话? 思量半晌,福晋道:“派人去前院打听打听,主子爷今晚上可有空?若有的话,请主子爷来正院用晚膳。”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随即退下。 …… 前院书房。 正院的刘玉柱刘公公过来前院的时候,贴身伺候四爷的太监苏培盛正靠在廊柱上发呆。 自从上次在李格格那里过夜之后,四爷就没有再去过后院了,算起来也有十来天了,四爷虽然并不沉迷女色,但是却也没有这样冷落后宅过,后宅里头肯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苏哥哥,”刘玉柱满脸堆笑,行至苏培盛身前,朝身后的书房瞥了一眼,小声询问,“主子爷可在吗?” 啧,这不就被他说中了吗。 苏培盛挑了挑眉:“怎么?福晋找主子爷有事?” 刘玉柱是福晋身边的大太监,在后院自然地位超群,只是到了苏培盛身边免不了还得伏低做小,虽比苏培盛还大几岁,却也得反过来叫苏培盛一声哥哥。 “是,福晋想请主子爷去正院用晚膳,劳烦苏哥哥进去通传一声。”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娴熟地往苏培盛手里塞银子。 “行,你这在儿候着。”苏培盛也娴熟地收下,然后就转身往书房走。 什么请主子爷用晚膳,重头戏还不是搁在饭后来着?主子爷多日不进后院儿,福晋这是等的望眼欲穿啊。 说到底,福晋没有子嗣,这心里头不安呐。 苏培盛进去书房,四爷正在临窗的大书桌对着佛经练字,四爷练字的时候一向不喜人搅扰,故而苏培盛没有张嘴而是安静候在一旁。 左右是福晋着急,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着急的。 直到四爷放下了毛笔,苏培盛这才上前,给四爷呈上茶。 四爷抿了口茶,放在一边,目光仍旧落在翻开的经书上,随口问道:“有事儿?” 苏培盛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福晋遣人请四爷去正院用晚膳。” 四爷翻了一页,道:“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了,苏培盛正要退出,却被四爷叫住了:“今天李氏又去正院看大格格了吗?” 苏培盛一怔,旋即道:“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天照旧给福晋请安,之后又去陪的大格格,直到将近傍晚才回去呢。” 提到这个苏培盛就挺佩服李格格,见天地去正院陪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不管福晋痛不痛快,她就厚着脸皮留在正院陪大格格。 听说还经常蹭吃蹭喝,后来福晋许是恼了不肯留她吃饭,她就开始自带干粮…… 可真能豁得出去啊。 苏培盛都猜不到福晋每天面对狗皮膏药似的李格格会是个什么心情,他同样也猜不到主子爷为何会关注这事儿。 其实福晋想养大格格是多一目了然的事儿啊,苏培盛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主子爷也是心知肚明。 主子爷之前没有提,其实就是默许,可自从李格格开始每天去福晋陪大格格之后,主子爷就突然开始关注这件事儿了。 莫不是主子爷有别的想法? 苏培盛悄默声打量四爷,试图从四爷的表情上寻找答案,却是徒劳,四爷仍旧垂着眼看着桌上的那本《心经》,见四爷没有再发话的意思,苏培盛轻手轻脚退下。 …… 既是四爷要来用晚膳,福晋一早就准备起来,吩咐李嬷嬷去膳房盯着饭菜,自己也没闲着,提早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打扮。 四爷有些日子没进后院儿了,福晋自是期待,光是衣裳就换了三身。 “福晋穿这身真是好看,娇艳欲滴,四爷见了肯定挪不开眼!” 碧瑶两眼放光,说的倒不都是奉承话,福晋虽不是一等一的长相,却也算是姿容秀丽,而且还是十六七的年纪,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含苞待放的娇媚。 “合适吗?是不是太过艳扎了?”对于身上的这身鹅黄色打底绣海棠的旗装,福晋有些迟疑,觉得这样不够端庄,“不行,还是换那身香芋色的吧。” “可是这身衬得福晋人比花娇……” 碧瑶还要阻拦,福晋却已经打定主意:“换了。” “是。”碧瑶还有些不甘心却只能动手帮福晋换衣裳。 香芋色的这身的确不如鹅黄的惊艳,但是却是端庄高雅,福晋看着镜中的倒影,神情满意。 她可是万岁下旨赐婚的嫡福晋,出身尊贵,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妾。 “妾身恭迎主子爷。” 四爷进了正院,就远远瞧着福晋等在门前,加快步子上前扶起福晋:“福晋有礼了。” “主子爷里面请。” 进屋后,福晋亲自伺候四爷净手,然后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在饭桌前坐下。 福晋殷勤伺候又是布菜又是添茶,四爷让她不必辛苦,福晋嘴上应着手上却兀自忙活不停,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融洽。 伺候在一旁的李嬷嬷看着很是欣慰,四爷哪儿都好,生的英俊有气度,年纪与福晋相当,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再加上又是堂堂皇子,更是万里无一的好夫君。 唯独一点就是四爷性子太冷,看人的眼神像冰块,凉飕飕的。 福晋刚嫁过来的时候每每面对四爷莫不是战战兢兢,这一年多相处下来,虽然还是处处小心,不过却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四爷虽然性子冷淡些,却是个规矩明事理的,单看福晋进门之后就主动冷落宋李两位格格就可见一斑。 既是四爷敬重福晋、明事理,那抚养大格格的事儿就好办,再说了连德妃娘娘都同意了的。 第8章 四爷生气 饭后四爷跟福晋移步软塌用茶,四爷主动提起了大格格:“听说大格格最近养在福晋这里,辛苦福晋了。” 福晋闻言心里熨帖极了,忙含笑道:“妾身是大格格嫡母,照看她是应该的,况且李氏养病分身乏术也顾不上大格格,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将大格格接来照顾。” 四爷点头:“如此就辛苦福晋了,只是爷听说李氏如今已经大好了。” 福晋的笑僵在脸上,四爷这弯转得未免太大,是……什么意思? 福晋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斟酌片刻才道:“李氏的确已经大好了,只是李氏身子孱弱需要将养,怕是照顾不好大格格,倒是妾身膝下寂寞,空闲得很。” 四爷不置可否,垂着眼拢着茶,一言不发。 福晋咬了咬牙,又道:“妾身无用,过门多时也未能为主子爷开枝散叶,每每想来妾身莫不愧疚难当,娘娘亦是挂心,故而已经同意将大格格养在妾身膝下,也好能给妾身添一添子孙运,早日为主子爷开枝散叶。” “娘娘已经同意了?” 四爷抬眼看向福晋,不知怎么的,那眼神看的福晋浑身发凉,虽然四爷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但是福晋就是知道四爷肯定生气了。 福晋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顿了顿,福晋忙又加上一句:“主子爷放心,妾身肯定会照看好大格格,对她视如己出。” 可是四爷的神情并没有好转,福晋知道自己这是猜错了,可是……可是四爷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福晋心里兵荒马乱,四爷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主子爷……”福晋彻底慌了,抖着腿追到门前,四爷却已经大步走远,福晋身子一软,得亏李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才没有跌跤。 福晋慌张地攥着李嬷嬷的手:“嬷嬷,主子爷这……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儿的吗?” 李嬷嬷亦是满心慌乱,左思右想才有些迟疑地道:“莫不是主子爷嫌福晋不先与他商量却与德妃娘娘商量?” “可……可是主子爷对此事一直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再说了,主子爷一向孝顺,是最听娘娘的话了。”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也搞不清楚,要不让刘玉柱明儿去跟苏培盛套套话?” “苏培盛的嘴最严,关于主子爷的事儿,咱们哪次能套出来?”福晋懊恼,顿了顿,又泄气道,“多给刘玉柱些银子。” “是,奴婢遵命。” …… 四爷到底为何生气呢? 四爷对福晋是什么态度?无疑是敬重的,这敬重里头包含着对母亲德妃的敬重,毕竟福晋是德妃亲自挑中的福晋,四爷自然不会轻慢。 自打福晋过门之后,四爷便就主动冷落了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是享受专房之宠的待遇,四爷敲打妾侍,想要尽早拥有嫡长子,桩桩件件都是给足了福晋体面。 比起同时期过门的其他福晋(三福晋、五福晋),福晋的日子实在算得上是清心舒心。 福晋虽然迟迟没有喜信,但是四爷也没有因此嫌弃疏远过,对福晋厚待如一,福晋心急想要将大格格带到膝下抚养,四爷之前也是默认的,只要福晋开口,四爷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福晋却是怎么做的?不去征求四爷的意见,倒是绕过四爷去征求德妃娘娘的意见。 到底谁才是这家里的主子? 四爷给足了福晋女主人的体面,福晋却只拿德妃当主子,遇事只请示德妃,难不成在福晋眼里,四爷还是个事事都得依从娘亲的黄口小儿?还是福晋意图通过德妃娘娘拿捏四爷? 四爷能不生气? 一路无话,回到前院,四爷直奔书房,继续伏案练字,苏培盛知道四爷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话,给四爷上了茶之后,就默默退到一边。 打量着天边挂着的一弯月牙儿,苏培盛心里琢磨着,福晋这回犯蠢,指不定就有人趁机捡漏占便宜呢。 …… 翌日。 “你方才说什么?”维珍愣呵呵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茯苓。 “启禀主子,主子爷发话,晚上要来咱们院儿用晚膳,”茯苓欢喜得真是恨不得原地起飞,“主子爷还说有日子没见大格格了,要见一见大格格!” 甘草也欢喜得很:“主子,主子爷的意思明摆着,今天就能去福晋那把大格格给接回来!” 维珍还是愣愣的,茯苓笑着跟甘草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瞧,主子高兴得都傻了!” 维珍心里默默哀嚎,她不是高兴傻的,她是给吓傻的好不好? 最近几天她一直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一则是真的不放心大格格,二则是打着能传到四爷耳中的心思,让四爷知道她这个亲娘是疼大格格的,是舍不得大格格的。 她对四爷的脾气性格不了解,但是对他的身世是知道的。 打小就被抱养,没在亲娘德妃跟前长大,母子关系并不和睦,以至于后来四爷继位,德妃竟然不肯做太后,寻死觅活要给康熙殉葬,闹得十分难看。 后世关于雍正帝继位的合法性的讨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拜德妃所赐。 很明显,德妃跟四爷的关系不好,所以在母子关系上四爷想必是……有些遗憾的吧? 所以,他会不会对自己目前唯一的骨肉、大格格心生恻隐? 所以…… 就目前的走向来说,她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维珍心里固然有三分喜悦,但却还有七分恐惧呢! 四爷要过来,那个在床上被她拍着脑袋指挥着酱酱酿酿的四爷要过来了! 啊! 此刻维珍的心里不仅跑过一万只草泥马更有一万只尖叫鸡在齐声仰天咆哮。 “主子,该去接大格格了!” 得亏茯苓提醒,维珍才回过神来,不管别的,先去接孩子,维珍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勉强把草泥马跟尖叫鸡压下,然后带着茯苓甘草去接大格格。 …… 第9章 小奶狗长相 维珍惴惴不安一整天,等到天擦黑,才听到小池子来报说是四爷往这儿来了。 茯苓跟甘草都是喜气洋洋,闻言赶紧扶了维珍起来,一个人去抖维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一个则整理维珍发髻上的珠花。 “格格,该去门口候着四爷。”见维珍原地发愣,茯苓提醒道。 维珍回过神来,催促道:“快去把大格格抱来!” 甘草一脸迟疑:“要不等主子爷跟格格用完膳之后再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茯苓也一个劲儿点头:“四爷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主子自然得抓住机会跟四爷单独相处啊,要是大格格在,主子还怎么跟四爷说体己话啊?” 我没有体己话要跟他说!更加不想跟他单独相处!我需要大格格这个第三者! 维珍心里咆哮,面上还强作镇定:“既是主子爷发话要见大格格,若是来了见不着的话,岂非心中恼怒咱们不把他话放在心上?快去吧!” 茯苓跟甘草觉得维珍这话也有道理,当下赶紧直奔西厢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这次把大格格接回来,那三个乳母自然也都一股脑儿跟着回来,维珍固然厌恶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乳母,但到底是福晋挑的人,又是按照宫规抚养大格格并无出错,维珍也不好发作。 这时候便是这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抱着大格格来的,邓氏跟安氏,至于那个负责任的乳母方氏,倒是没见跟过来。 这两人仗着资历老没少欺负方氏,平时几乎都是方氏一人照顾大格格,遇到了在主子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迫不及待挺身而出了,维珍心中别提多膈应。 她现在根基不稳,待日后站稳了脚跟,第一件事儿就得是把这俩腌臜货给撵走。 至于如何才能站稳脚跟,自然是得抱紧四爷的大腿,维珍挺发愁。 她真的挺怵四爷的,毕竟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嘛,伴君如伴虎,别她大腿没抱上,先把小命给搭进去了。 抱着大格格的邓氏跟安氏一起朝维珍福了福身:“大格格给格格请安。” 这俩货倒是比平时客气不少,自然看的不是维珍的面子,维珍也懒得理会,心思都放在大格格身上。 邓氏跟安氏平时偷懒很少带大格格,所以大格格跟她们不亲,维珍却是日日都去陪大格格,大格格对维珍很熟悉,这时候见着维珍就伸手要抱抱。 维珍也伸出手:“来,额娘抱……” “不敢劳累格格。” 邓氏却后退一步,没有半点儿要把大格格交给维珍的意思,维珍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正欲开口,大格格却在此时哭了起来。 邓氏眼尖,一瞥眼瞧着院门口的小池子对着外头福身行礼,知道四爷来了,忙得就用手去捂大格格的嘴。 维珍见状,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待大格格?” 邓氏眼珠一转,旋即跪下,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开口声音都带着哽咽了:“格格就算动怒,也切莫大声,若是把大格格吓到就不好了。” 安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格格,您看大格格都被您吓哭了!” 茯苓气得跳脚:“明明是你们吓着了大格格,还反过来污蔑我们格格!” 邓氏垂泪:“姑娘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承蒙主子厚恩照顾大格格就没有一日敢懈怠不尽心的,虽然有些体面,却全仰仗着主子跟大格格,自是时时都盼着大格格好,哪儿会去吓大格格?更不敢对大格格生母有所不敬了,奴婢知道姑娘一贯容不下奴婢,奴婢往后会更加谨小慎微,尽量不扎姑娘眼就是了。” “你!你满嘴胡言!仗势欺人!” 茯苓气结,甘草亦是不平,不过她到底比茯苓能沉住气,还惦记着四爷就要来了,这时候切不能乱套,当下伸手拉住茯苓。 四爷站住脚,眯着眼儿看里头的动静,小池子想要进去提醒维珍,四爷却抬手阻止,小池子只能急的在原地抓耳挠腮,就怕他家格格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主子爷。 “行了,”维珍冷声道,“既是担心吓着大格格,就别再一惊一乍的。” 邓氏安氏只顾着做戏却不管大格格哭得打颤,可见所谓的对大格格好也是稀松平常得很。 维珍着急去哄大格格,再次上去抱大格格,这次邓氏没敢阻拦,大格格甫一进了维珍的怀里,就用小手去环维珍的脖子,满脸是泪,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心疼人。 维珍轻轻拍着大格格,温言软语哄着,大格格很快就不哭了,小脸往维珍脖颈上贴。 邓氏眼睛朝外撇,再看维珍大格格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慌个不行,正琢磨对策呢,结果就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既是吓着大格格,那撵出去便就是了。” 邓氏大惊,想为自己分辩,却已经被苏培盛叫人一左一右拖了下去,一旁的安氏顿时吓得屏住呼吸,脸都贴着地。 “见过主子爷!”见四爷进来,茯苓甘草忙得福身行礼。 维珍眼瞅着大步进来、传说中的四爷,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随即而来的是满脑子的问号。 眉是挺括眉,眼是丹凤眼,淡色薄唇,宽肩窄腰、身形玉立,是标准清冷禁欲挂的长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四爷跟那个在故宫里头邂逅的汉服小奶狗长得一模一样?! 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小奶狗是长发浓密丸子头,四爷是…… 维珍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四爷光溜溜的脑瓜上。 第10章 先吃饭 事实证明,光头是验证帅哥的唯一标准! 不过事实同样证明,清朝的发型实在是槽多无口…… 察觉到四爷凉飕飕的视线,维珍忙得停止腹诽,赶紧低下头,然后抱着大格格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主子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四爷觉得李氏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不由自主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她胆大包天摸自己脑袋的场景,面上虽然平静一片,心里却难免有些尴尬。 那夜,李氏的确胆大包天,不过他也放浪了,这几天一空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连在上书房用功的时候竟也…… 搞得他不得不把《心经》拿出来抄,接连多日不进后院儿,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那股子邪火,李氏竟然又暗戳戳放肆地对他眼神暗示。 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维珍,转身到桌前坐下,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行了,起来吧。” 维珍默默腹诽一句架子还挺大,不愧是九龙夺嫡mvp,然后被茯苓扶着起身,老老实实抱着大格格在一旁站着,努力把自己变成一棵安静的植物。 四爷瞥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会意,当下带着一众人退下,乳母过来要把大格格抱下去,维珍死活不肯,紧紧抱着大格格不撒手。 她可不想跟四爷单独相处,抱着大格格,心里多少有点儿底,刚刚被四爷杀鸡儆猴过,安氏也不敢强要,只能先退下了。 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四爷、维珍,以及对着维珍吐泡泡的大格格,简直是落针可闻,维珍都感觉有些窒息。 见维珍半天杵在原地没动弹,四爷撩起眼皮看过来:“过来。” 不!她不想过去,她只想跟茯苓他们一起退下去! “……是。”维珍声音带着颤,抱着大格格一步三挪过去。 四爷喝了三口茶,维珍才总算抱着孩子挪到他面前,然后四爷就愣了,看了看对面的凳子,又看了看抱着孩子杵在自己面前的维珍。 她到自己跟前做什么?是要……坐他腿上吗? 这饭还没吃呢,外面的天还没黑透呢,更何况孩子还在呢,这李氏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怎么从前没发现李氏竟然如此大胆且……奔放? 四爷放下茶杯,看着维珍,欲言又止,半天才轻咳一声:“先吃饭。” “是。”维珍忙不迭点头,然后抱着大格格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 既是要吃饭,抱着孩子就不方便了,四爷喊了乳母进来照顾大格格,维珍还挺舍不得,跟四爷相处既尴尬又窒息了,抱着大格格才稍微有点儿安全感呢,可是现在却只能把大格格交出去。 “喂她喝些水,才刚哭过,嗓子有些哑。”维珍叮嘱乳母,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大格格身上。 “是,奴婢告退。” 乳母都大格格去偏殿喂水了,维珍还巴巴盯着看,这股子丝毫不掺假的依依不舍的劲头,看的四爷微微发愣。 “大格格瞧着像是瘦了些。”顿了顿,四爷道。 其实比前几天的情况还好了许多,原主应该对大格格很上心,所以大格格跟维珍很亲,这几天维珍一直去正院陪大格格,大格格精神都好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么萎靡可怜了,也愿意吃奶了,不过还是太瘦了。 维珍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福晋还有你们大清的好规矩害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面儿上却摆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忙得福身请罪:“是妾身没有照看好大格格,请主子爷降罪。” 维珍对孩子上不上心,四爷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苛责,当下抬了抬手:“爷没有怪你,行了,起来用膳吧。” “是,多谢主子爷。” 毕竟没有跟四爷相处的经验,也没有原主的记忆,维珍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安安静静地伺候四爷用膳。 是的,作为妾室是没资格坐下吃饭的,得先伺候主子吃饭。 怎么布菜怎么添茶,都得按照宫里的规矩,维珍是临时抱佛脚跟茯苓学的,只是时间有限只学了个马马虎虎,再加上一直提心吊胆,结果忙中出错,就给四爷的卷饼里头多加了一勺辣。 等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大半张卷饼已经进了四爷的肚了,看着四爷额头挂着的汗珠,维珍想起茯苓之前的特意提醒,四爷爱吃辣却又不能吃辣,所以只能加一半勺辣…… “咳咳!” 维珍正默默祈祷四爷没事儿,结果那边四爷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咳嗽还好,这一咳嗽那张帅脸顿时就面红目赤起来。 “主子爷!主子爷!”苏培盛闻声赶忙小跑进来,急着给四爷舒后背,“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四爷说不出话,指了指茶杯,苏培盛忙得给斟茶,结果四爷又嫌烫,苏培盛赶紧换了凉茶,好一通折腾,等四爷总算安生下来。 然后四爷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格格重新回到了维珍的怀里,而此时此刻,维珍站在外堂,紧紧抱着大格格,一边用大格格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又不安地偷偷朝他这边打量,总之一副随时抱着大格格跑路的架势。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的缘故,此刻大格格那双乌溜溜的眼也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四爷:“……” 他是老虎还是豹子?这么吓人? 这个李氏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四爷就挺无语的。 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帕子,四爷抹抹嘴,默默看着门口紧张兮兮可怜巴巴的一对娘俩儿:“想去外头赏月?可惜今儿是阴天。” 四爷这人还怪幽默嘞。 维珍咽了咽唾沫,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什么,然后转身把大格格交给乳母,这才又半尴不尬地走到桌前坐下。 她刚才也不知为什么,四爷一咳嗽她就吓得差点儿抱着大格格脚底抹油,也难怪四爷看她如看智障。 维珍干巴巴地冲脸还微微泛红的四爷道:“爷还想吃点儿什么?” 四爷摆摆手:“罢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一块吃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她的确不想杵着伺候四爷吃饭,不仅太没尊严而且就怕出错,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嘛。 第11章 善变的男人 维珍低着头老老实实吃饭,既然四爷大驾光临,那今天的晚膳自然丰盛,不过维珍也就敢吃面前的两道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就觉得四爷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搞得她全程紧张,味如嚼蜡,一顿饭吃下来愣是没敢抬头。 康熙三十五年的四爷才只有十八岁,是不折不扣的高中生年纪,她的实际年龄比四爷还大几岁,但是四爷又不是真的高中小奶狗,人家天生就是皇子,还是未来的九五天子,对维珍来说,四爷的这一身气度还是太有压迫感了。 一顿饭吃的维珍有些消化不良,四爷倒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苏培盛腹诽,莫非辣椒开胃? 饭后,四爷逗了大格格一会儿,等大格格开始打哈欠了,就让乳母抱下去睡了,四爷又让苏培盛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四爷跟维珍两人,维珍又紧张起来。 四爷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如坐针毡的维珍,维珍的种种不安他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维珍跟从前有些不同。 从前的维珍固然柔顺对他也是敬畏,却没有这种浓浓的不安,但是如今的维珍,周身都被不安包裹,那是什么原因呢? 思及最近发生的事儿,福晋带走大格格,应该是唯一的解释。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再看向维珍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柔和了。 “福晋有意亲自抚养大格格,你可知道?”四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维珍闻言抬起头,看着四爷,更加不安,四爷让她把大格格接回来,难道不是让她抚养大格格,还是决定让福晋抚养? 维珍僵硬地点点头:“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四爷盯着维珍抿着唇,又问。 维珍的脑中闪过许多说辞,委婉的,装可怜的,以进为退的,可被四爷那双黑漆漆的凤眼看着,维珍只觉得压力山大,她觉得自己任何的小心思都会被四爷看穿。 索性,她选择了老老实实道出心底的想法。 “妾身想……想自己抚养大格格。” 四爷紧追不放:“你知道大格格养在福晋膝下会对她有多少好处吗?” “妾身知道,妾身不过是个区区格格,不及福晋是四爷正妻且又出身高贵,大格格跟着福晋自然比跟着妾身好上千倍万倍,可……可纵有千好万好,妾身却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说着说着维珍声音带着轻颤,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 大格格对维珍意味着什么呢?刚开始的时候,是个未曾晤面、没有任何情感羁绊的婴孩儿,是权衡之下能给她带来好处、未来可依的资源,再到这些天相处下来,大格格的全然依赖,让维珍感受到的踏实安心。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而言,这都是个一切陌生的世界,大格格离不开她,她也同样离不开大格格,她想护着大格格平安成长,也想大格格陪着自己努力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迫切地需要与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增加自己的安全感,血脉相连的大格格无疑是不二的人选。 如果说上天残忍,将她丢到这个年代,那大格格就是上天给予她唯一的恩赐。 见四爷不出声,只是仍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维珍咬咬牙,起身行至四爷面前,双膝跪地,哀求着道:“大格格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大格格,四爷,求求你别拆散我们母女好不好,只要您答应,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虽然对穿越的事实已经认命,但是这一刻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维珍心情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每天都要去给福晋行礼问安,但毕竟是福身礼,对维珍的打击远没有此刻下跪来的强烈,一股子悲凉涌上心头,维珍落下泪来。 四爷觉得自己被她的眼泪烫到了,虽然那两行眼泪只是在维珍脸上蜿蜒而下,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衣襟上,留下两片晕染,四爷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四爷伸手捏着维珍的下巴,将维珍的脸微微抬起,让那双湿漉漉、充斥着无措哀伤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然后一字一字说出剜心的话。 “若是大格格长大后怪你呢?觉得你自私耽误了她的前程呢?” 维珍顿时就怔住了,茫然无措看着四爷,像是一只迷途的鹿,再开口,声音就带着掩饰不住的迷惘担忧:“会……会吗?真的会吗?” 维珍的迷惘其实也就持续了那么一瞬,她想起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家,还有撑起这个家的爸爸妈妈。 她的爸爸妈妈只是开面包房的普通生意人,她的家庭勉强算是中产跟壕无人性还差得远,从小到大,她有很多遗憾,但是却从没有遗憾做爸爸妈妈的孩子。 四爷就看着她眼中的迷惘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是自信,给这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平添了前所未有的魅力。 “不,她不会的,”维珍果断地摇头,“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陡然一紧,维珍疼得蹙眉,不解地看着四爷,她是说错话了吗? 维珍正不安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却松开了,拿起桌上的帕子随手丢在了她脸上。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动不动掉眼泪,快擦干净了。” 维珍忙胡乱擦了擦脸,赶紧追问四爷:“那四爷的意思是……妾身可以抚养大格格?” 四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是你的孩子,自然该你抚养。” 切!明明之前你都已经默认让福晋抚养的。 真是善变的男人。 “多谢四爷!四爷万……万福金安!” 好家伙,激动得差点儿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四爷被她逗得忍不住牵了牵唇,是得多开心啊,方才还吓得恨不得躲出去,现在都开心得胡言乱语了,再加上这张……一言难尽的脸,四爷真是没眼看。 第12章 清心寡欲 “别美了,去收拾收拾洗漱去。”四爷伸手把她扶起来,一边催促。 “这么早?”维珍面露诧异,扭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六点,新闻联播都还还没开始播呢。 维珍明明没有什么意思,这话落在四爷耳中却是意有所指,四爷有些抹不开面儿,解释一句:“你脸都哭花了。” 维珍一怔,旋即捂着脸一路小跑直奔内间,没一会儿,四爷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跟着就牵了牵唇,无声地笑了,偶尔一惊一乍其实还挺有意思。 瞧见苏培盛进来,四爷才掩住笑,恢复了日常的面无表情。 “什么事儿?”四爷问。 苏培盛一怔:“主子爷,已经酉时二刻了。” 已经到了四爷每天练字的时候了,四爷没说要在维珍这里过夜,所以苏培盛进来提醒一下。 四爷之前也没想在维珍这里过夜来着,想着来看看大格格顺便跟李氏吃顿饭,然后就回前院的,只是这一坐就不想起来了,不是李氏这里的茶香饭好,是李氏这个人让他觉得满意。 对,就是满意,李氏这段时间的表现,四爷心里是满意的。 福晋这阵子在打大格格的主意,不仅四爷看得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然李氏更心知肚明,只是李氏始终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忍与反抗,在他来看大格格的时候,李氏也只是一味儿柔顺安分。 李氏不为自己争取,四爷也不会顾及一个区区妾侍。 而且,他觉得李氏性子太软,担心把大格格养的太懦弱,倒不如让福晋来养,所以四爷心里是已经默许福晋抚养大格格的。 但是当福晋真的把大格格接去正院的时候,李氏却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之前的柔顺懦弱,不仅见天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明着跟福晋对着干,更是大着胆子直接张嘴跟自己求告,为了大格格是真的豁出去了。 若是福晋因此记恨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她这么个小小格格,顺着德妃的意思来办的话,那往后这后院儿真是没有李氏的立足之地了。 她是胆小,是柔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为了大格格,是真的拼了,像一只护崽的母鹿,面对着豺狼虎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还兀自挡在小鹿前面的那种。 四爷想起一个词,为母则刚。 他从前是看轻李氏了。 福晋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他就不会让福晋如意,所以当时他就下定主意让福晋成算落空,好让她长长教训,知道谁才是这家里唯一的主子。 但是刚才,他是真心实意认为李氏有资格抚养大格格,也放心让大格格跟着李氏。 有一点李氏说得对,福晋纵使千好万好,却不会比李氏这个亲娘更爱大格格。 “把笔墨纸砚给送过来一份。”四爷道。 “嗯?”苏培盛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四爷这是要在李格格这里练字?是就这一次还是往后要一直备着? 四爷抿了口茶,撩起眼看他一眼:“没听清?” “奴才遵命,这就去办。”苏培盛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疾步去前院取东西,一边纳罕不已。 李格格方才伺候主子爷用膳还出了岔子,他本以为李格格要受责罚,哪里知道四爷不但没有责罚的意思,反倒对李格格似乎还挺中意。 李格格真人不露相啊。 …… 真人不露相的维珍沐浴好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四爷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看得认真。 维珍今天在四爷面前出了大丑,又哭又叫的还闹了个大花脸,刚才在内间照镜子的时候,惊得她都叫出声,这古代的化妆品未免也忒不防水了! 想起四爷方才还故意抬着自己的下巴看了自己好一会儿,维珍羞愤欲死,实在是太丢人了。 维珍洗澡时故意磨磨蹭蹭,为的就是把四爷熬走,她今天出了大丑,也没有做好见第一面(额,梦里的那次不算)就那啥的准备,哪里知道四爷愣是没挪动屁股,还原地坐着呢。 虽然灯下看美人,此刻被晕黄烛光拢着的四爷似乎变得比刚才柔和一些,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意思,但是维珍还是冷不丁打个寒颤,四爷听到了,目光从书本转到维珍身上,然后就深沉下来。 本是盛夏,沐浴出来的维珍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品红色绸衣,玲珑身躯若隐若现,如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直垂到腰下,越发显得肤若凝脂,再加上湿漉漉的一双眼,含羞带怯看着他…… “四爷在看什么书?”维珍硬着头皮走过去,没话找话。 四爷没说话,将手中的《心经》放在小几上推过去。 维珍拿在手里,翻了翻:“《心经》,是用来安定心神的吗?” 大晚上的看佛经,要是换成别的十八岁少年,维珍会觉得有病,但是对四爷,维珍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就是好佛法的,维珍记得圆明园的“圆明”就是雍正皇帝的法号。 四爷盯着那只乱翻书的肤若凝脂的手,喉头有些发紧,点点头:“是的。” “那效果好吗?”维珍继续没话找话,“好的话,妾身以后也看看。” 四爷闻言一怔,想起过去半个月自己就没有清净过的脑子,默默收回了盯着人家姑娘小白手的视线,低头抿了口茶,含糊着道:“尚可。” 维珍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还能说点啥,毕竟她对佛经的所有理解都是来源于《西游记》。 维珍正琢磨着清朝已经有《西游记》了,那以后可以把《西游记》用来当大格格的睡前读物,就听着苏培盛过来禀报:“主子爷,墨已经磨好了。” 维珍这才发现暖阁那边已经被收拾出一张书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维珍好奇:“四爷这是要练字吗?” 四爷点点头,站起身往那边走:“你先歇着吧。” 维珍心下一松,忙得福身行礼:“是,妾身遵命。” 大半夜的,又是念经又是练字的,可见四爷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第13章 五分好评 虽然身为四爷的格格,对那档子事儿没有拒绝的资格,但是……维珍希望至少等两人稍微熟悉之后再发生,要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今天算是逃过一劫,维珍打着哈欠进了寝房。 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太大,跟坐过山车似的,乍一放松下来,困劲儿就涌上来了,维珍正半迷糊的时候,就觉得有动静,然后有人撩开毯子伸手抱住了她的腰,维珍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这下子,瞌睡虫全跑了,维珍蓦地睁开眼,就对上四爷那双幽深狭长的凤眸。 “四爷……” 不是在念经还要练字? 说好的清心寡欲心止如水还让她先歇着的呢?! 四爷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下一秒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只余一声短促的嘤咛溢出:“别……” 四爷觉得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一把撩起碍事的绸衣,然后登时双目猩红,再开口声音就暗哑得不成样:“你……你怎得没穿肚兜?” 谁穿睡衣里面还穿内衣啊?多不健康啊!而且又是大夏天的,不热啊! 维珍一开始的确是全副武装穿戴整齐来着,这不是以为四爷不会那啥,所以上床之后才偷偷脱了的,哪想,四爷竟然搞偷袭! 维珍心里咆哮,脸却已经不争气地红成了虾子,一手捂着脸一手去扯绸衣,却被四爷攥着动都动不了。 虽说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可到底都是纸上谈兵,上次的荒唐也只以为是好梦一场,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实战,全无准备的维珍自然紧张羞涩,身上都不由自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简直就像是未经人事的新嫁娘。 “四爷,你……你欺负人!”维珍羞得要哭,声音都带着颤,她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像是带着千万只小钩子,个个都紧紧钩着四爷的心。 红色的绸衣,雪白的身子,像是一只剥了壳的荔枝,任他采撷品味。 什么叫瓤肉莹白如晶雪,什么叫浆液甘酸如醴酪,四爷的眼睛越看越红,嘴巴里头甚至似乎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津液,欲火焚身是个什么滋味儿今儿也算是领略了。 四爷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 第二天凌晨,五更一到,苏培盛就揉着惺忪睡眼进去叫四爷起床。 “主子爷,该起了。” “知道了。”帐幔里头传来四爷微带沙哑的声音。 苏培盛担心四爷昨晚闹得太晚,精神不济,赶紧去沏了一杯浓茶,再端进来的时候,四爷已经掀开帐子下了床,瞧着倒是一脸的神采奕奕,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他只是守夜就累的腰酸背痛眼皮打架的,敢情四爷卖了一晚上力气倒跟吃了人参果似的。 四爷的确神采奕奕,前一阵憋得厉害,昨晚上发泄个酣畅淋漓,虽然事后颇有些唾弃自己的放浪形骸,但是食髓知味的感觉实在销魂。 “唔,好吵呢……” 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嘟囔,梦呓一样,四爷转过身,抚平维珍微蹙的眉心,轻轻抚摸她莹白光滑的脸,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还有女子在身下的哭泣求饶,四爷有些赧然。 维珍压根儿就没醒,迷糊着往四爷的手心蹭,潜意识还以为自己在家,跟妈妈撒娇:“好累呀,人家不想起……” 四爷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他一贯严肃冷情,福晋都过门一年多了,每每相处莫不是战战兢兢,就连跟他最亲近的十三弟也从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撒娇。 说实话,四爷有点儿懵,直到身后又传来苏培盛的催促,四爷才回过神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下来:“没事儿,你接着睡。” 一边说着一边还动手把维珍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毯子,回头瞥了一眼苏培盛,四爷又伸手把撩起的帐幔放了下来。 苏培盛:“……” 谢谢,身为男人的尊严有被尊重到。 “四爷,您先喝杯茶。”苏培盛自觉地低下头继续殷勤伺候。 四爷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越发神采奕奕,抬起手让苏培盛伺候着穿衣,然后苏培盛就又在四爷后背上看到几道新鲜的红痕。 苏培盛嘴角抽搐,这位李格格真是属猫的,上回也给主子爷挠个大花背,后来主子爷好些天不进后院,苏培盛甚至都猜测主子爷是不是因此羞于见人。 好在是挠背上,要是挠在脸上,主子爷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不过…… 偏生主子爷似乎还挺好这口。 穿戴好之后,四爷就匆匆离开,赶着去上书房。 …… 维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脑子是醒了,不过身体却是不咋听指挥,半天动弹不得,浑身都不得劲儿,尤其是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那滋味儿简直了。 维珍一边趴在床上嘴里“嘶嘶”吸凉气,一边忍不住默默感慨真不愧是传说中比钻石都硬的年纪,这体力也是诚不欺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于四爷给予的人生第一次,维珍心里是打五星好评的。 激情似火的小狼狗,样貌好体力棒,还有未来皇帝身份的buff加持,维珍一开始的确紧张,但是渐入佳境后,虽然四爷有些急躁粗暴,但她……也挺享受,回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维珍忍不住浑身燥热,心跳加速。 “主子,您醒啦?奴婢伺候您起床。”茯苓听见动静,忙小跑进来,满脸堆笑看着维珍。 维珍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儿,可这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还是把茯苓给看愣了。 从前倒是没发现自家主子还有这么勾魂摄魄的一面,难怪四爷昨夜叫了三回水,把主子折腾的又哭又叫的,凌晨才安生。 茯苓毕竟是小姑娘,害羞地低下头都不敢多看晨起娇艳欲滴的维珍。 维珍看了一眼外头晃眼的日光,蹙眉道:“怎么没早点儿叫醒我?” “回主子的话,四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不用叫醒您,由着您睡,”提到这个,茯苓就欢喜的见牙不见眼,“而且清早正院那边传话过来,说是福晋卧病,这程子就不用您跟宋格格过去问安了。”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第14章 苦逼高四生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是呢,听说昨天正院那边就去请太医来着,”茯苓眼睛骨碌碌转,压低声音,“主子,您说是不是主子爷不许福晋养大格格,下了福晋的面子,所以福晋给气病了?” 维珍心里发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就成了福晋的眼中钉? 茯苓却乐开了花,眉飞色舞的:“主子爷给主子做脸,这下可好了,往后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主子您了,主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 如今只怕不光福晋视她为眼中钉,连宋格格那只酸鸡也暗戳戳在背后扎小人咒骂她呢! 维珍头疼不已,让茯苓倒了杯茶来,一饮而尽,靠在床头思来想去,既想要不得罪福晋还想要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今唯一能保全自己跟大格格的方法,似乎就只有抱紧四爷大腿一条道儿了。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维珍问。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四爷五更就起了。” 五更,那不就是凌晨三点吗? 维珍吃惊:“这么早?” 茯苓点头:“四爷每天五更二刻就得赶到上书房呢,可不就得五更就得起?” 维珍心中暗道,原来四爷还在读书,每天还得上早自习呢,说起来还真算得上是高中生一枚。 不过四爷今年都……十八了,也已经大婚过了,连孩子都有了,在这个时代,怎么都算是成年人了吧,所以康熙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四爷安排差事仍旧让他读书? 所以康熙爷这是觉得四爷的学问不扎实还得继续打基础? 一时间,四爷的形象顿时从九龙夺嫡mvp变成了被亲爹逼着准备再战高考的苦逼高四生。 维珍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乐了,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茯苓也跟着维珍笑:“四爷一向少来后宅,最近两次过来也都宿在主子这里,实在是宠爱主子,难怪主子高兴。” 宠爱? 乍一听到这个词儿,维珍真是被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词儿。 “一大清早的哪儿那么多废话?去把早膳领来吧。”维珍催促道。 “是,”茯苓应声,又询问维珍,“格格想吃点儿什么?” 敢情她还能点菜呢?这待遇还算不错啊。 想起来了,前几天她不是在生病就是一门心思怎么要回大格格,压根儿没想过吃饭的事儿,都是茯苓跟甘草到点儿去膳房把饭食拎回来的。 既然能点菜…… 维珍一边抚摸着扁平的小腹一边咽了咽唾沫,眼冒绿光。 …… 上书房。 康熙的确还有没给四爷安排差事,所以日日四爷都得来上书房用功。 上半年康熙第二次亲征噶尔丹,除了留守京师的太子之外,从大爷到八爷都随万岁爷上阵历练,回来之后,万岁便给诸位成年皇子陆陆续续安排了差事。 大爷战功多,被万岁安排在兵部行走,只比四爷大一岁的三爷都被安排去修书了,对四爷却始终没有安排,所以如今就是四爷这个唯一的成年皇子领着一群小皇子日日在上书房用功。 说实话,是挺扎眼的,好在四爷一向沉得住气。 因为在维珍那耽搁了点儿时间,所以今儿四爷没来得及吃早饭,是空着肚子来的,等苏培盛好不容易张罗到几个奶饽饽正要给四爷送进去的时候,先生却已经先一步进了书房。 苏培盛只得候在外头,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先生总算下课了,外头也天光大亮了。 苏培盛急着给四爷送奶饽饽,四爷却跟七爷聊了起来。 “腿伤怎么样了?若是还没养好的话,只管踏实养着,不必日日起这么早赶过来,有什么不会的只管问我,若是连我也不会,再替你去请教先生。”四爷来到七皇子面前坐下,打量着明显比从前瘦削憔悴的老七,难掩担心。 七皇子天生就身负残疾,微微跛脚,万岁爷不甚看重,自幼被养在宗亲家,前几年才被接回宫。 刚搬进阿哥所的时候,没少被别的皇子明里暗里取笑欺负,四爷看不过让他跟自己做邻居,住在四爷眼皮子底下,倒是让他省了许多欺负。 七皇子懂事刻苦,即便跛脚却也习得了骑射本事,可见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上半年随着万岁爷征伐噶尔丹表现亮眼,总算让万岁刮目相看,眼瞅着总算要前程大好,却因上战场加重腿疾,如今跛得更厉害了,再不能骑马,连走路都艰难。 万岁爷让他好生保养,不必来上书房,不过等身体稍微好些之后,七爷还是坚持着每日来上书房。 四爷平时没少帮衬这位可怜的弟弟,七皇子心里有数,很是感激。 “多谢四哥为我着想,只是腿比从前好了不少,太医说了一直窝着不挪动反而不好,来上书房读书正好也练练脚力。” “不要逞强。”四爷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 七皇子点头:“嗯,四哥的话我记着呢。” “哼!” 兄弟俩正说着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七皇子循声望去,就瞧着十四皇子翻了个白眼,扭过去身勾着十皇子的胳膊,大声道:“十哥,走!咱们骑马去!” 十皇子有些不愿意:“大清早的骑什么马?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们儿,成天窝在后宅一亩三分地,连马都骑不的,算什么男子汉?!” “你说谁是小娘们儿?” “谁骑不了马谁就是小娘们儿!” 十四这话一出,七皇子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四爷也沉下了脸,就要上前去教训十四,七皇子忙一把拉住了四爷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丝丝哀求:“四哥,十四弟还小,定然是无心的,你不要……不要多想。” 四哥心疼他,他心里明白也领情,就是因为领四哥的情,所以才不能害得人家亲兄弟心生芥蒂。 第15章 德妃发怒 再说了,他跟母妃戴佳氏人轻言微,若是事情闹大了,十四皇子不会有什么,德妃娘娘也不会有什么,倒是他的母妃日子肯定难过。 七皇子一向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四爷明白也能理解,心里默默叹气,拍拍七皇子的手算是安慰,到底没有去收拾十四,可看着十四的眼神到底冷了许多。 十四被他四哥凉飕飕的眼神看的心下打鼓,可面儿上却还逞着强,别过脸然后就跟十皇子勾肩搭背离开上书房。 目送七皇子离开,苏培盛总算逮到机会忙得把食盒打开:“主子爷,您快吃点儿垫……” 说着说着苏培盛哑火了,奶饽饽早就凉透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两块裂开了,这卖相…… 难道是他刚才跑的太快给颠坏的? 四爷早就饿过了,此刻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沉着脸道:“去永和宫。” 苏培盛忙不迭地把食盒盖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这会子正好是德妃娘娘用早膳的时候,主子爷去了正好能陪娘娘用早膳,娘娘一定高兴。” …… 永和宫。 四爷过来的时候,德妃还真的正在吃饭,听了贴身伺候慧嬷嬷通报说是儿子四爷来来,德妃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她都已经同意了让四福晋抚养大格格了,四爷却偏生跟她对着干,明摆着不把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德妃还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听到四爷来了,自然火气“蹭蹭”往上窜。 慧嬷嬷见状忙得劝道:“四爷一向最是孝顺的,娘娘的话四爷就没有不遵的,这一次许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这不,四爷不是赶着来向您解释了吗?您也别急着生气,先听听四爷是怎么说的。” “他可是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算是半个嫡子呢,如何能将本宫放在眼里?自然本宫挑的福晋,他也是看不上的。”德妃兀自一声冷哼,语气到底和缓了不少。 夹了一筷子的藕带,德妃瞥着慧嬷嬷:“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这大热天儿的怎么敢让堂堂四皇子罚站?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生母还不如养母心疼孩子。” 慧嬷嬷头疼死了,忙得提醒德妃:“娘娘,等会儿见了四爷您可千万别提什么生母养母的,孝懿仁皇后早就不在人世了,四爷也只会孝敬您这么一位额娘,你老是提这些,只怕要伤了母子情分。” 再说了,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又是四爷能够做主的?那是万岁爷的意思,当年您这个亲娘也是点头同意的,关四爷什么事儿啊。 慧嬷嬷简直为德妃操碎了心。 德妃心里有数,却还嘴硬:“他是我儿子,我还不能说他了?” 慧嬷嬷又劝了两句,然后赶紧去外头请四爷,虽是早上,但却正是酷暑天,四爷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慧嬷嬷忙得取了帕子给四爷擦汗,一边小声提醒:“我的爷,娘娘的意思是想让福晋抚养大格格,添一添子孙运道,四爷也能早得嫡子,娘娘可是为四爷着想,您怎么不领娘娘的情、反倒跟娘娘对着干呢?娘娘可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四爷知道慧嬷嬷这是好心提醒自己,也明白德妃是为他着想,说起来,这事儿是福晋的错,四爷不会怪到德妃身上,他今年来见德妃,也是想跟德妃解释清楚。 “多谢嬷嬷提醒。”四爷谢过慧嬷嬷,他对德妃宫里的人一向尊敬客气。 慧嬷嬷打量着被晒得皮肤泛红的四爷,叹了口气儿:“四爷进去吧。” 当下慧嬷嬷引着四爷进去,心中默默叹气。 在她看来,四爷哪儿都好,除了不会嘴甜奉承,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也不知为什么娘娘总是看四爷不顺眼,连带着十四皇子也跟四爷不对付,这样长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慧嬷嬷的忧心忡忡,德妃丝毫没有感受到,待四爷行至她面前,毕恭毕敬给她行礼,德妃脸上也只是淡淡的。 “儿子见过母妃,恭请母妃金安。” 德妃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从侍婢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漱了口,这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是,谢母妃。”四爷起身。 德妃在用早膳,一桌子的丰盛早膳,房中更充斥着各种糕点饭食的香味儿,四爷饥肠辘辘,饶是一向冷面沉静,也没忍住朝桌上瞥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圆桌上有一碟黄灿灿的栗子酥,十四平时经常会带德妃这里的糕点当零嘴,他还听十四跟十二显摆过,说永和宫的糕点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栗子酥又是其中最好的。 他却一次都没有吃过。 德妃本想晾一晾四爷,却瞧着四爷似乎在走神,登时就心中不快,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力道不小,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四爷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瞧见德妃正蹙眉看着他。 四爷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儿子知道母妃因为大格格的事情生气,所以特地来跟母妃解释,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且儿子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本宫处处都是错的?还是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本宫就管不了你了?!”德妃蓦地勃然大怒,一手重重拍在桌上,一手恨恨指着四爷,满头珠翠晃个不停,一张芙蓉面变得狰狞异常。 四爷愣住了,德妃待他一向疏离,却也从来没有动过这样大的气,四爷自是惶恐不已,旋即忙得双膝跪地:“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母妃息怒!” “娘娘!” 慧嬷嬷也吓了一跳,刚才不是都劝过了吗?赶紧过去顺德妃的后背,一边替四爷说话:“娘娘,四爷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听他把话说完……” 德妃却气得浑身发颤,什么都听不进去,猩红双眼瞪着四爷:“你滚!本宫没有你这样怨怼生母的儿子!滚!” 第16章 近十年的心路历程 方才还晒得汗流浃背,可是此刻,被德妃冷冽怨恨的眼神看着,四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彻骨冰凉。 “四爷,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娘娘心情好些再来。”慧嬷嬷简直要哭,这都什么事儿啊,四爷原本就不是在娘娘跟前养大的,本来多加照顾亲近,可是德妃却恨不得将四爷推得远远儿的。 哪儿有这样当娘的? 好歹当年正是因为诞下四爷,出身寒微的德妃才得以晋封嫔位,才有了后来的尊贵荣宠。 四爷嘴唇颤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对着德妃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甫一退出去,四爷就身形一晃,一直着急等在门口的苏培盛忙得上前一把扶住,四爷才站住。 “主子爷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苏培盛急的上火,刚才房中的动静他都听到了,在外面急得一身汗,却也不敢冲进去。 这时候瞧着四爷面色灰败,身形不稳,苏培盛是真的着急,他还从没见过四爷这般模样。 “不用,”四爷摆摆手,沉声道,“回去。” “可是……” “我说了回去。”四爷打断,一边大步往外走,苏培盛忙得追了上去,小心跟在后面,时刻准备扶住他家可能随时摔倒的主子爷。 好在四爷没事儿,除了刚才在永和宫没站稳那么一下,后面一路步履不停、稳稳当当回到了阿哥所,苏培盛这才放下心。 伺候四爷回房更衣,苏培盛忙得去膳房拿饭,折腾这么一大早,他家爷还粒米未进呢,苏培盛真是要急死,等不及师傅现做,苏培盛直接把要送到李格格院里的饭食给征用了。 一路小跑返回,还不耽误他思考刚才永和宫中发生的事儿。 德妃娘娘到底生的什么气? 苏培盛努力回忆自己在永和宫里头听到的墙角,他当时站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四爷提到大格格…… 所以德妃娘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才跟四爷生这么大的气? …… 德妃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四爷也在琢磨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他脑子混乱一片也认为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但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渐渐清醒下来,他仔仔细细想着当时的情形,渐渐咂摸出了别的意味儿。 德妃是从什么时候生气的? 的确是从他提大格格的时候,但是生气的点儿却似乎不在大格格身上,而是…… “……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 是他说完这句之后,德妃才勃然大怒的。 所以德妃这是认为他是在借着大格格来埋怨讥讽,她当年答应父皇把将将满月的自己送给孝懿仁皇后抚养吗?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摇头苦笑,他若是心里真的埋怨,小时候又怎么会偷偷摸摸跑到永和宫看她? 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冷落疏远而难过,又怎么会羡慕十四能够得到她的爱? 原本,他以为是因为德妃不敢得罪孝懿仁皇后,所以不敢跟他这个亲儿子有所接触亲近,四爷心里虽然渴望得到生母的爱,却也理解德妃的难处。 所以他从不让她为难,自觉保持着让她合适的距离,可是孝懿仁皇后薨了之后呢? 父皇许德妃照料他,他高兴得恨不能飞起来,总算能正大光明地去永和宫见额娘了,也总算能和十四一样获得额娘的爱了,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额娘待他一如从前,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苛责? 他以为是自己离开的时间太久,不像十四是在母妃跟前长大,所以难免疏远些,天长日久,母妃总会心疼他的,于是他加倍孝顺母妃,包容十四的敌意,善待母妃给挑选的福晋,却始终得不到母妃的回应。 又或者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像大哥那般勇猛英武屡立战功,也不如三哥那般善于诗词歌赋得父皇青眼,不能给母妃增光添彩? 所以他一直默默用功…… 如今回头看来,从懵懂孩童到如今成家立业,他这近十年的心路历程,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德妃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德妃心中无法磨灭的污点,证明她是个为了巩固圣宠、甘愿将襁褓婴儿双手奉于他人的狠心母亲。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辈子他身为儿子的这点可怜念想,就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四爷牵了牵唇,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 “主子爷,您用完膳再歇着。” 苏培盛拎着食盒回来,就瞧着四爷已经兀自躺到床上,知道四爷心情不好,怕是没吃饭的心情,也不愿被人搅扰,可他还是顶着被四爷责罚的风险苦口婆心劝四爷。 “主子爷,人是铁饭是钢,纵使钢筋铁骨那也不能不吃饭呀,”苏培盛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松俏皮,“说起来主子爷还是沾了李主子的光,膳房正给李主子准备早膳,奴才着急先给主子拎了来……” 甫一打开食盒,苏培盛就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食盒里面的饭食,半晌说不出话来。 “吩咐膳房重新做一份给你李主子送过去。” 四爷的声音传来,情绪似乎听着比方才好些了,苏培盛总算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答应,一边动手盖上食盒:“那奴才也让膳房重新给主子准备一份吧,这都有点儿……凉了。” “不用了,你下去吧。” 苏培盛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兀自躺着不动的四爷,到底也没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坐在石凳上叹气,时不时不安地回头看一眼身上的屋子,到底是不放心。 这时候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眼看去,就瞧着刘玉柱正满脸堆笑走过来,苏培盛登时就撂下了脸儿。 要不是福晋自作主张绕过主子爷直接找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今儿又怎么会遭此劫难,甚至还连累母子情分,这个时候看到刘玉柱,苏培盛自然摆不出好脸儿。 第17章 是她占便宜 “苏哥哥……” 刘玉柱一张口,苏培盛就装模作样地掸土,一边嘴里也不饶人:“你们这起子狗东西一贯会偷懒躲滑,放着院子里这许多脏东西也不知道打扫,仔细惹怒了主子爷,到时候你们才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这前院根本就是一尘不染,哪儿来的脏东西?苏培盛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下人们自是心中有数,个个都在暗骂刘玉柱这个杀千刀的,也不知怎么惹到了苏培盛,还连累到了他们身上。 “是是是!多谢苏公公提点,小的们这就重新打扫!” 当下几人纷纷取来笤帚也不扫别的地方,专门往刘玉柱脚下扫,刘玉柱连连后退,脸黑得不像样,却不敢在前院闹起来,就这么被扫垃圾似的被扫出了前院。 刘玉柱气得浑身发抖,苏培盛这个龟儿子,平日里没少收他孝敬,这时候却翻脸不认人,恨恨对着前院吐了口唾沫,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忘八端”,嘴唇气得发抖,愣是不敢骂出声。 饶是气不过,刘玉柱还是跺着脚回后院。 …… 四爷是真的没有胃口,但是方才听到苏培盛提到了李主子,四爷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维珍那张可笑又可怜的、哭花了的脸,还有她夹杂着哭泣哀求的声音—— “……妾身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心底的苦闷酸涩消减了不少,四爷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行至桌前,打开了食盒,旋即也是一愣,然后看着那一大碗红油赤酱的猪肘子就无声笑了。 李氏今儿的胃口不错啊。 嗯,看来昨晚体力是消耗不少。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胃口,这时候对着这一大碗猪肘子,四爷竟然也觉得饥火难耐,动手把猪肘子端到桌上,又兴致勃勃地打开第二层食盒…… 额,牛肉面是经常吃,不过却没有吃过汤这么红的牛肉面。 四爷脑中一下子就冒出“满江红”三个字来,笑着摇头,李氏到底是让人加了几勺辣啊。 四爷不能吃辣,可这时候看着这碗红彤彤香喷喷的牛肉面,却食指大动,什么保养身子饮食平和,通通烟消云散,四爷果断拿起了筷子。 …… 苏培盛进来收拾的时候,就发现了四爷不正常的脸红,以及红的发亮的嘴唇,再一看碗里剩下的通红面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他刚才就看到大肘子来着,想着主子爷一向饮食清淡,哪里想到下头还埋了这么大一号雷,顿时吓得额头冒汗。 “主子爷……” 咦,怎么还吃完了呢?不光是油腻腻的大肘子还是红彤彤的牛肉面! 苏培盛一怔,旋即倒了杯茶殷勤递到四爷面前:“爷,您喝口茶润润。” 一杯茶下肚,四爷也没有好很多,不过一大早上这么一通酣畅淋漓的吃法,流了一身汗,实在是痛快,似乎连心里的苦闷酸楚都随着大汗排出去了似的。 “去拿个冰碗来,”还是太辣,嘴唇都一跳一跳的,四爷吩咐苏培盛,顺嘴又加了一句,“给你李主子也送去一个,再挑些果品一并送过去。” 冰碗是宫中的一种消暑小食,用碎冰镇着各种水果,比如葡萄、莲子、菱角什么的。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正要去办又被四爷叫住了:“去库房里挑几样首饰绸缎一并送过去。” 苏培盛心中琢磨,也不知是李主子昨儿晚上伺候周到,还是今儿的早膳让主子爷吃的痛快,瞧着主子爷对李主子还挺满意。 …… 牛肉面跟大肘子下肚,维珍觉得痛快极了,前几天那也算是吃饭?真真是味如嚼蜡,净提心吊胆来着了。 此刻维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就是天太热了,还得穿里外两层,虽是轻薄的衣料,还是汗流不止,就连头发也得梳成发髻,实在热的难受。 维珍此刻实在万分怀念从前在空调房里抱着冰镇西瓜大快朵颐的日子,嫌茯苓扇扇子太慢,索性要过来自己扇风,一边扇扇子,一边琢磨四爷这个人。 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维珍自然而然地对四爷畏惧,甫一见着就吓得腿抖,生怕惹到传说中喜怒无常的雍正帝不快,搭上自己的小命。 但是经过昨晚的相处,维珍渐渐地能把活生生的四爷跟历史书上冷冰冰的雍正皇帝剥离开来。 他能认真听取她的意见,肯定她对于孩子的爱,愿意让她抚养大格格,所以四爷是个明辨是非、知情懂理的。 跟这样的人相处,只要自己不主动作死、不触碰他的底线,再加上有大格格这么个倚靠,四爷是不会亏待她的。 更何况,四爷如今还就是个苦逼的高中生,距他成为九子夺嫡mvp、荣登大宝,那还有…… 额,小三十年呢。 所以他如今的性格、对事对人的看法,跟日后的权掌天下的雍正皇帝肯定大有不同,她大可以用轻松一些的方式跟他相处。 能摸准四爷的脾气,相处得来,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都大有好处,要是实在相处不来,那也不要紧,毕竟十八岁小狼狗的体力…… 咳咳,她还是挺享受的。 走肾不走心也未尝不可,尤其四爷还是天底下头一号高富帅,论起来,是她占便宜呢。 维珍正琢磨着,就瞧着茯苓进来通报:“主子,苏公公来了。” “请进来。”维珍迅速调整了坐姿,将扇子放在小几上。 苏培盛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或是拎着或是捧着东西的小太监。 “给李主子请安。” 苏培盛挺客气,维珍知道他可是会伺候四爷一辈子的老人儿,自然对他亦是客气,当下含笑道:“谙达有礼。” 第18章 再探再报 比起公公,谙达这个称呼就尊重亲切许多,苏培盛心里痛快,脸上的笑意也更真诚了:“奉主子爷之命,给格格送些东西过来,还望格格喜欢。” 苏培盛朝边上让了让,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太监一一将东西呈上来。 苏培盛在一旁介绍:“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赐的绸缎四匹、葛纱四匹,金累丝手镯、耳环各一对,这筐是新到的新鲜水果,另外天气炎热,主子还特地吩咐膳房给格格制了一个冰碗。” 水果? 冰碗? 维珍甫一看到筐子里的那个大西瓜,顿时就两眼放光,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她努力把贪婪的目光从西瓜上挪开,然后含笑看着苏培盛,一派得体模样:“有劳谙达走这一趟,代我谢过主子爷。” 苏培盛不愧是人精,方才维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心下满意,看来他眼光果然不错,挑的布料跟首饰李主子果然都喜欢。 “那奴才就告退了。” 苏培盛躬身告退,带着三个小太监退了出去,退到院门外,正巧遇到宋格格院里的小德子过来,点头哈腰跟他套近乎。 四爷有敲打福晋的意思,那苏培盛这个心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所以苏培盛也没有着急走,就站住跟小德子闲聊了了两句。 听了小德子一通奉承,把人打发了之后,苏培盛正抬脚要走,结果就听到身后院中传来他家李主子欢天喜地的声音—— “茯苓,快把西瓜给我用井水湃着,等会儿我就要吃个片甲不留!” “格格,那这衣料跟首饰呢?你不看看?” “就放那儿吧,反正没长脚又不会跑,等我吃完冰碗再说。” 苏培盛嘴角一阵抽搐:“……” 他是不是对李主子有啥误会? 敢情人家稀罕的不是绫罗首饰而是西瓜跟冰碗? 苏培盛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看,然后默默转身朝前院走去。 …… 小德子一路小跑回去,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悉数禀告给了自家主子,宋格格越听越是眉头紧皱,贴身伺候宋格格的侍婢满绣却两眼放光。 “再探再报。”宋格格沉声道。 “是,奴才告退。” 小德子退下之后,满绣就两眼放光跟宋格格道:“格格,主子爷如今对后宅的态度跟从前可是大不相同啊,福晋一手遮天的日子这算是到头了!” 四爷从前对后宅是什么态度? 冷落妾室,敬重福晋。 有四爷的态度在,再加上福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自福晋过门之后,宋格格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四爷,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福晋手下捱着。 宋格格都已经做好了福晋一日不生嫡长子她就一日无宠的准备。 但是福晋的肚子是真不争气啊,都一年多了愣是颗粒无收,宋格格如今都过二十岁了,自然焦虑。 等福晋生下嫡长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到时候四爷后宅肯定又添新人,她这样的老人儿,还能有得宠的机会? 可是如今,四爷对后宅的态度变了。 之前李格格摆明了心思要恶心福晋,暗戳戳想跟福晋争夺大格格,宋格格觉得李格格不自量力,可如今李格格竟然真的留住了大格格。 不仅如此,四爷这程子对李格格似乎多了恩宠,今天更是大加赏赐,这又何曾不是在打福晋的脸? 也难怪福晋都称病不见人了,实在是没脸啊。 “格格,既然主子爷不再一味儿只顾着福晋,那您要不要……趁机分一杯羹?总不能全都便宜了李格格吧,若格格能趁机再度有孕,一举为主子爷诞下长子,那格格您下半生可都不用愁了!” 长子? 宋格格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她当然盼着能为四爷诞下诞下长子,只是想着之前夭折的那个孩子,到底心有余悸。 “不着急,先看看。” 她得先搞清楚,四爷究竟是真的厌烦了福晋,还是打算利用李格格敲打福晋,若是前者的话,她自然要不能便宜了李格格,肯定是要一杯羹的,可要是后者的话…… 她可不能做了四爷的棋子、福晋的眼中钉。 …… 四爷又是十多日没进过后院儿,福晋那边也一直称病不需要维珍她们去请安,维珍乐得清闲,这大热的天儿,当然是在家里待着舒坦。 维珍近来待遇明显比从前好不少,她喜欢吃水果,就每天都会有新鲜水果送来,还有冰碗也没断过。 原主喜欢看话本子,所以存了几十本的话本子,虽然多是才子佳人大团圆实在老生常谈,但是维珍也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古代的话本子其实跟古早味儿的霸道总裁文蛮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男主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主如初恋的套路嘛。 除了看话本子,维珍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照看大格格身上。 有了那个邓氏奶娘做榜样,奶娘安氏明显老实安分了不少,不过维珍还是更喜欢那个勤恳本分的奶娘方氏,所以每日都让方氏带大格格来她这里消遣。 “大格格很喜欢苹果泥是不是?” 维珍亲自用勺子刮着苹果泥喂给大格格,甜丝丝的口感大格格喜欢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嘴里“呀呀”叫个不停。 比起从前瘦的跟高粱杆似的没精神的模样,如今的大格格真是玉雪可爱。 维珍喜欢极了,凑过去在大格格白嫩嫩的脸蛋上“啊呜”亲了一口:“不愧是额娘亲生的宝儿,跟额娘一样可爱!” “哈哈!”一旁负责扇扇子的茯苓跟甘草都被逗得笑出声。 方氏却面露担心,小心提醒:“格格,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还这么小,怕是不宜吃果泥,婴儿的肠胃最是娇嫩,这水果泥……怕是对肠胃不利呢。” 第19章 收服方氏 大格格如今还不满周岁,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吃奶水也就只能稍微吃点米糊当辅食,但李格格不仅给大格格吃蛋羹、米糊、南瓜泥,现在又开始喂水果泥了。 虽然大格格瞧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方氏却真真是提心吊胆,就怕大格格出事儿,这时候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出言提醒。 维珍知道方氏是个负责任的好乳母,所以愿意跟她解释两句。 “不碍事儿的,周岁左右的孩子只吃奶水跟米糊营养是跟不上的,就该加辅食,要不然孩子就长得慢了,”顿了顿,维珍又状似随意加了一句,“我老家那边都是这样养孩子的,个个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是穿越过来之后,维珍才体验清宫养孩子的种种窒息操作,喂奶有规矩,睡觉有规矩,还讲究三不五时饿孩子一顿,据说防止积食少生病。 维珍简直无语,孩子都瘦的跟小鸡仔似的,怎么可能积食? 清宫的皇子公主为什么夭折率这么高,维珍总算是明白了。 更让维珍忍无可忍的就是,喂养格格的乳母地位很高,以至于她这个生母都干涉不了乳母如何喂养孩子,否则动辄就搬出宫中规矩云云教育维珍。 这跟清宫有意疏远皇室母子的关系有关。 相比之下,乳母更像是皇子公主的亲人,尤其是公主,只要不发生意外,大格格的乳母会陪伴大格格一生,对大格格的人生影响不可谓不大,这是维珍所接受不了的。 一则是既然已经从四爷那里求来了大格格的抚养权,那她就不能忍受大格格跟乳母的关系比她这个亲娘更亲密。 二则是她更加接受不了大格格从小就被乳母拿捏,就那邓氏安氏那样眼高于顶、连她都不放在眼里的乳母,能指望她们真心对大格格? 只怕打着自小就拿捏大格格的心思,想趴在大格格身上吸一辈子血呢。 这是维珍绝不容忍的。 按照维珍的想法,就直接把安氏也一并给打发出去,但是这几位乳母都是福晋做主挑的,四爷才做主打发了一个邓氏,她再打发安氏,福晋的脸要往哪里搁? 再说,她只不过是个妾,没这个资格,所以只能暂且搁置,日后再想法子撵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维珍才让方氏白天带大格格,她给孩子加辅食的事儿,要是安氏知道了,只怕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果然方氏不吭声了,她是眼瞧着大格格被维珍照顾的一天比一天好,不仅长个头精神头也好多了,所以李格格说的……应该是有道理的。 维珍见她不再提规矩的事儿,放心不少,又道:“宫里的规矩传了这许多年,肯定有道理,只是养孩子这事儿因人而异,兴许大格格随我的体质,更适合老家那边养孩子的法儿,还请嬷嬷体谅。” “奴婢不敢,”方氏忙道,“奴婢也是为人母的,能体谅格格的心情,自然是一门心思为了大格格好。” 维珍松了口气儿,含笑冲方氏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说起来嬷嬷的孩子跟大格格差不多大,我让茯苓整理了两匹细布来,嬷嬷托人带回家给孩子做几件衣裳吧。” 茯苓进房取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递给方氏,方氏真是受宠若惊,自家的孩子能得宫里贵人赏赐,那真真是三生有幸,指不定这命格就添贵气了呢。 当下方氏忙不迭叩头谢恩:“多谢主子恩典,奴婢感激不尽!必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子恩典。” 从“格格”改口为“主子”了,维珍挺满意,她要的可不是日后拿捏大格格的祖宗乳母。 方氏性情平和安分,若是能再加上忠心,维珍自然更放心更满意。 维珍使了个眼色,甘草上前扶起了方氏,顺手往方氏手里塞了两锭二十两的大银,四十两,足够方氏在宫里辛苦伺候小半整年的了。 方氏惊得合不拢嘴,忙要还回去,甘草握住方氏的手,含笑道:“嬷嬷伺候大格格一向周到,主子都看在眼里呢,往后必少不了嬷嬷的好处,嬷嬷快请起来吧。” 方氏千恩万谢这才收下银子,压低声音跟维珍道:“主子放心,奴婢会瞒着安氏,绝不让她有机会给主子惹麻烦。” 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到了大格格午睡的时候,方氏带着大格格回西厢午睡去了,维珍打了个哈欠,也去寝房午睡,然后就被抱着针线筐的茯苓一脸怨念的拦住了。 “主子,您昨天说了,从今天开始练女红的。” 维珍看着针头线脑,一阵头晕眼花:“……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要、要不从明天开始?” 茯苓怨念更重了:“这个借口您已经用五次了。” 维珍:“……” 我不要面子的吗? “主子,您再不开始练针线功夫,真的就要来不及了,”甘草也看不下去了,跟维珍道,“眼瞅着距七夕就不到二十天了,您还不开始动手,到时候要送什么给主子爷?” 维珍头疼不已,几天前这两个丫头跟她念叨七夕,她还挺期待古人是怎么过情人节的。 后来才清楚,此七夕非彼七夕,这里的七夕跟情人节不搭噶,是乞巧节。 女子在这一日拜织女的,已婚的还要为夫君做针线,大到衣裳鞋子小到香囊荷包,以此显示自己的手工精巧以及对夫君的敬重。 好消息:有七夕礼物。 坏消息:是她动手做礼物送给四爷。 第20章 巧果 “之前不都是你们替我绣好了送给主子爷的吗?怎么今年就非得我自己绣呢?”维珍一脸绝望,坐在软榻上哀嚎。 “奴婢已经跟主子解释过很多遍了,从前四爷少来后院,也没有过七夕这一说,还是从福晋过门之后,去年才开始主持过的七夕,赶巧主子您那几天待产,根本就没有精力做针线,所以才不得已用了奴婢们的针线活计顶着。” 说到此处,茯苓加重语气,强调道:“因为这事儿,福晋还训斥过您,说您不把主子爷放在心上呢,今年您可不能再让福晋捏着这个把柄在主子爷跟前上眼药了,福晋现在一准儿在憋着拿您的错处呢!您可不能主动送上门去!” 茯苓说完,甘草又接着絮絮叨叨:“主子爷待主子不薄,力排众议将大格格留给主子抚养,为此还不惜打了福晋的脸,又对您赏赐颇多,若是主子不对主子爷上心连七夕的针线活计都让奴婢们代劳,只怕主子爷要寒心呢。” 维珍将这两个丫头的长篇大论总结出两点,第一,不能让福晋抓住错处大做文章,第二,不能让四爷寒心,否则影响日后的待遇,什么西瓜冰碗只怕都成泡影了。 维珍又是一声哀嚎,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那行吧,这就开始吧。” 茯苓跟甘草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两个人赶紧陪着维珍做针线,然后两个人看着维珍在绣绷上留下的夸张针脚,都懵了。 维珍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那什么我……我小时候调皮坐不住,所以女红就……就很一般般。” 不不不,您太谦虚了,这何止一般般啊,简直就是没眼看! 甘草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主子,您……真的学过女红吗?” 维珍眨眨眼:“看人缝过被子算吗?” 说起做针线活,维珍能想起来的,真的只有小时候看外婆套被子了,再多的,真的就没有了,毕竟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衣裳被子都是现成的,针线这些东西似乎都成了老古董。 甘草茯苓:“……” 维珍被两个小丫头无语凝噎的眼神看得也很无语,她看了看被自己糟蹋的绣绷,心虚地道:“你们说,就我目前的水平能在不到二十天内出师吗?” 茯苓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地道:“或、或许吧,如果主子是织女下凡的话。” 维珍:“……” 你倒也不必如此一针见血,也不怕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虽然觉得维珍不是织女下凡,两个人还是努力指导维珍,眼瞅着维珍第六次扎到手指,两个人简直比维珍还崩溃。 “主子,要不就……就算了吧,还是让奴婢代您准备吧。”茯苓彻底泄气了,一边取帕子给维珍擦手。 维珍也挺泄气:“可福晋要是为难呢?还有主子爷,会不会生气?” 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很清楚,肯定是已经得罪了福晋,所以就只能尽可能地低调,别再让人家抓住把柄。 再有就是要抱紧四爷大腿,也好能得到四爷庇佑,毕竟福晋再厉害到底还是四爷当家做主。 可眼瞅着因着个七夕,她可能被福晋抓着小辫子又得罪主子爷,简直是倒霉透顶。 维珍无语地看着自己快被扎烂的手,这双手挥舞起勺子铲子打蛋器别提多麻利灵活了,怎么就是征服不了小小的绣花针呢? 茯苓甘草也是愁眉苦脸。 维珍叉了块西瓜下肚,不死心地问道:“就只能送针线活计,就不能送点儿别的吗?” 稍稍踟蹰一下,甘草兀自愁眉苦脸,摇着头道:“倒是也有别的,只是主子肯定也做不来。” “你且说说。”好让我彻底死心。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按照七夕的传统,除了能给夫君送针线活计之外,还能送巧果,也是彰显自己手巧,对夫君的一片心意。” “巧果?是一种果子吗?”维珍放下叉子,看着茯苓,正襟危坐,一派认真,“你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样的。” “这是汉人民间流行的,奴婢们自幼在宫里长大,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奴婢从前听别的宫女说过,京师这边的巧果是用猪油、面粉、糖还有芝麻做的。” “嗯,可能还有别的,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各地的巧果都不同,听说各家做出来的巧果都不尽相同。” “猪油、面粉、糖、芝麻……”维珍嘴里念叨着,心中暗道,这配方倒是有点儿像酥饼,这倒是难不住她,虽然她专长是烘焙西点,但是中式糕点也算得上拿手,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敢搞一个中西合璧的专题? 虽然维珍同学创业未半,中道奔殂…… 可现在说不定她就能二次创业,再创辉煌! 而且既然各家的巧果都不尽相同,就更不担心出错了,反正比做针线强多了。 想到此处,维珍心下一松,将针线筐往茯苓怀里一推,然后一锤定音:“不做针线活计了,今年七夕我要做巧果送给主子爷,就这么定了!” 茯苓甘草目瞪口呆:“什么?做巧果?” 就她们家主子这笨手笨脚恨不得连绣花针都不会拿的架势,还想动手做巧果?那还不如做针线呢! 维珍懒得跟她们解释,决定用事实讲道理,一边继续心情很好地吃西瓜,一边在心里哼唧:“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 维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就是有点儿拿古代的烤炉没办法。 她从前的确是做烘焙的,但是用的都是专业的烤箱或者是面包窑,是真的没有用过古代的这种砌在地上、大半人高的大烤炉,这温度跟位置都不好控制啊。 “就只有这样的烤炉吗?”维珍不死心,一边擦汗一边问膳房的师傅。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巧果,维珍当然要来膳房实地考察一下。 又白又胖的大师傅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跟维珍点头哈腰:“回格格的话,就只有这一个烤炉,平时做烤鸭或者烧饼,用的都是这个。” 原来是做烤鸭的烤炉,难怪这么大。 第21章 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就没有比这再小一些的烤炉?”维珍用手比划着,“不是这种,是那种能放托盘进去烤糕点的……方的烤炉。” “回格格的话,那样专门烤精致糕点的烤炉不光是咱们这儿没有,整个阿哥所都没有,就御膳房那儿有。”大师傅摇摇头道。 御膳房? 算了,等下辈子拿到《我在大清当御厨》的剧本再说。 维珍叹了口气儿,又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这个大烤炉,越看越蔫哒。 她真的用不到也不敢用这么大这么高的烤炉啊。 维珍望炉兴叹,差点要哭,已经脑补出自己这小身板儿踩着花盆底再踩着板凳探着身子颤颤巍巍努力往烤炉里贴烧饼的画面…… 不会掉进去吧? 就算掉不进去也会燎到她的飘飘秀发或者是烫到她的纤纤玉手吧? 烤炉中一阵热浪袭来,维珍都有自己要被烤熟的错觉,忙得朝后退了两步。 “主子,要不您还是……回去学针线吧,”茯苓赶紧扶住自家主子,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大不了不做衣裳不绣花连香囊荷包也算了,您就给主子爷做……做几双袜子得了,我跟茯苓前头做,您在后面照猫画虎,应该……能应付过去吧?” 维珍果断点点头:“必须的,我心灵手巧学得快,走,现在我们就回去做袜子。” 再见了,她刚刚燃烧起来的在古代重操旧业、再创辉煌的激情! 再见了,她心心念念的蛋糕、饼干、榴莲披萨! 悲壮地回到小院儿,维珍就迫不及待地洗了澡换了身衣裳,难为她这顶着大太阳往膳房跑,又在炉子面前烤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差一点儿就得中暑。 “茯苓!茯苓!冰碗拿来了吗?” “回主子的话甘草去膳房取了。” 维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内间出来,候在外面的茯苓看她这副模样,忙得进去取来帕子给她擦头发,一边老母亲上身似的絮絮叨叨。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虽是天儿热,但是也不能让凉风扑了热身子啊,下次还是让奴婢进去伺候您沐浴吧。” 刚穿过来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是进去伺候维珍洗澡来着,但是维珍实在忍受不了人盯着看。 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没有去公共澡堂洗澡的经验,被人这么盯着实在是太难受,脚趾都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了,而且有些事维珍不希望被人发现。 跟四爷走肾是很痛快,但是事后清理也很麻烦,尤其是把……那什么给排出来,维珍可不希望被茯苓跟甘草瞧见。 维珍暂时还没有做好怀孕生娃的准备,不仅仅是心理准备不够,也是发自内心对在这里生娃揣着恐惧。 没有医院没有大夫没有手术麻醉药,就这么……硬生,但凡出点儿事就得搭上自己这条小命,维珍怎能不害怕? 再者是,她还真不敢抢在福晋前头有孕,要是生下个庶长子,福晋怕是这辈子都要恨死她,她一个小格格哪里敢扎福晋的眼?不是找死嘛。 就是这法子,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维珍也知道,可毕竟聊胜于无嘛。 这个没有避孕药的世界,维珍也很绝望。 维珍编了由头,让她们两人往后不必跟进去伺候,茯苓跟甘草自然不放心,所以每次都至少留一个人在内间门口守着。 维珍在软榻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碍事儿。” 茯苓端起一派严肃架子提醒维珍:“主子,您可不能不重视,老是不擦干头发顶着水汽,仔细寒气侵体,不易有孕!” “噗!”下一秒,维珍一个没忍住喷了个彻彻底底。 茯苓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委委屈屈地看向维珍:“主子,奴婢说错了吗?” “没没没,你说得对,特别有道理,是我太不小心了,”维珍忙不迭抢过茯苓手里的帕子,替她擦衣裳,“就是吧,这种话往后你别再说了,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茯苓一副见鬼的表情:“主子,从前您为了跟宋格格争谁先有孕,可没少下功夫啊,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偷偷喝坐胎药的,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现在……” 怎么突然就委婉含蓄皮薄面软起来了? 维珍:“……” 三室一厅算什么,一瞬之间她的脚指头就能抠出来一个大平层外加俩大露台。 维珍正尴尬来着,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见着捧着冰碗的甘草回来了,维珍不由感慨,甘草真是个专门解人危困的小天使。 咦?小天使这是个啥表情?怎么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维珍问。 甘草摇摇头,将冰碗放在桌上,然后带着哭腔道:“主子不好了,现在整个后院儿的人都知道你要给主子爷做巧果了!” 大平层大露台算什么!一座魔法城堡已经在维珍面前拔地而起,外加一万只草泥马跟尖叫鸡咆哮而过! 维珍目瞪口呆,脑子里头“嗡嗡”的:“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维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茯苓已经急的跳脚了。 “怎么会这样?主子不过就去了一趟膳房,还特地挑人少的时候过去的,这才过会儿的功夫,怎么可能就传的人尽皆知呢?” “奴婢也不晓得,但是方才回来这一路上,就有碰到三四伙来跟奴婢打听的,不仅有膳房里头的小太监、负责洗衣裳的粗做宫女,还有宋格格房中的侍婢满绣!”甘草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呢?” 膳房的大烤炉维珍实在搞不定,所以已经改主意给四爷做袜子了,敷衍是敷衍了点儿,但好歹能应付过去,可如今她做巧果七夕献给四爷的事儿都传出去了,只怕前院的人都听说了。 她到时候要是只拿出几双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袜子出来,那不是欺君…… 不不不,是蒙骗四爷吗? 第22章 应对之策 就算四爷大度不介意却也不能不顾面子啊,要不然往后后院的人个个有样学样,蒙骗敷衍四爷,那四爷的威信何在? 所以四爷势必要使出责罚手段,最轻就是让她闭门思过。 这还不是最坏的,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搞得阿哥所人尽皆知,那四爷就是在阖宫上下前丢了大脸,竟被自己一个小小格格这般轻视敷衍,若是那样的话,那她…… 就彻底凉了。 想到这里,原本还嚷嚷热的维珍顿时打了个寒颤。 茯苓又急又怒:“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肯定是有人使坏,一门心思要置我们主子于死地啊!谁这般蛇蝎心肠这是不打算给咱们主子留条后路了!” 到底是谁呢? 维珍一时想不清楚,但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是要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从桌上端起冰碗,面无表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茯苓着急上火又要开口,甘草伸手扯了扯茯苓的袖子,见茯苓不服气还挣扎,甘草只得使劲儿把人拽到了外堂。 “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茯苓气不过。 甘草问她:“你要对主子说什么?” “这事儿肯定是福晋干的!眼下可不就是福晋最记恨咱们主子的吗?”茯苓气得双眼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架势。 “人家怎么陷害咱们主子的?”甘草问。 “她故意传谣说咱们主子要给四爷做巧果……” “就算如此,可这能禀报到四爷跟前吗?”甘草打断她的话,目光淡淡看着茯苓,“还是你要主子分辩,她做巧果不是为了四爷,心思并没有放在四爷心上?” 茯苓被她说的一阵气结,半天才气呼呼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站到福晋那边去了?” “我这是站理不站人,”甘草叹了口气儿,“就算这一次真的是福晋阴了咱们主子一把,但福晋最多算得上是推波助澜,算不上陷害造谣,说到底是咱们大意了,才让人有机可乘。” 在短暂的着急慌乱之后,甘草已经冷静下来,梳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不止是在跟茯苓分析,也是在反思。 是了,若是她们能够更谨慎一些,就不会让主子亲自去膳房查看什么烤炉,让人知道主子的打算。 明明更妥当的法子是她们做侍婢的去膳房代为观瞧,回来再说于主子听,这样一来也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茯苓也已经冷静下来,自责不已:“都怪我,当时没有拦着主子。” 还巴巴地兴高采烈陪着主子去膳房看烤炉,茯苓真真是悔不当初。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茯苓都要愁死了。 甘草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难道就要等着主子出丑吗?” 甘草回头看了看兀自认认真真吃着冰碗的维珍,顿了顿,跟茯苓道:“你着急也没用,等等看主子有没有什么对策,我总觉得主子能想出对策。” “可是……” “你就别一直叽叽喳喳的,没得吵到了主子更加想不出法子了。” 茯苓赶紧捂住嘴,一个劲儿点头。 主子啊主子,你可一定要想出应对之策啊! 在茯苓殷切的期盼中,维珍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子,一边取出帕子擦嘴,一边开口道:“甘草,去把主子爷留在这里的笔墨纸砚给取出来,茯苓,你去打听打听主子爷人在前院吗。” 茯苓跟甘草两眼放光,心中皆是一喜,主子这肯定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是!奴婢遵命!” 两人一道领命,茯苓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前院,甘草则麻利地为维珍铺纸研墨。 见维珍走过来,甘草到底是没有忍住,一脸期待看着维珍:“主子,您这是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了?” 维珍挽起袖子,从甘草手里接过毛笔,一派镇定自若:“既是有人想拉我入局,那我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美意,这一局我不仅要破,还要破的漂亮,不把幕后主使气得半死岂非辜负人家一番苦心盘算?” 甘草眼里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澎湃不绝。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叫大将阵前临危不惧啊,她家主子就是啊! “奴婢帮主子研墨。” 甘草殷勤地帮维珍研墨,语气都比方才欢快不少,然后她就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很有气势地蘸饱了墨,然后稳健落笔,再然后,甘草脸上的崇拜凝固了,干涸了,皲裂了…… 主子的字,真是…… 风格独具。 维珍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脸上的临危不惧顿时有一丝崩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 老天爷啊,她这一天到底能出几次丑啊,而且每次都回回都丑得风格各异。 …… 拜十四这个好弟弟所赐,四爷这几天很烦。 十四知道那天四爷在永和宫跟德妃不欢而散的事儿,这几天一直逮着四爷阴阳怪气。 十四一向跟四爷不睦,但是从前好歹还有分寸,到底是亲兄弟也不能公然闹得太难看,四爷对十四也一向宽容,只当十四是小孩子不懂事儿,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但是这一回十四皇子是真的太过分了,尤其是今天。 先是在小校场上故意射四爷的靶子,后来骑马的时候,故意溅了四爷一身泥,苏培盛都被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就这样,四爷还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吩咐去更衣室更衣。 第23章 兄弟争执 结果四爷正更衣呢,就听到“砰”地一声,给四爷扣扣子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瞧见十四皇子正站在门前怒瞪四爷。 “十四爷,您这样不合规矩……”苏培盛都忍不住了。 四爷这还在更衣了,十四爷不单单直接闯进来,还是用脚踹得门,简直是不像话。 “滚!”不待苏培盛把话说完,十四皇子就冷声喝道,挑着眉用鞭子指着苏培盛,“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培盛被噎得说不出话,转过头询问的眼神去看四爷,就瞧着四爷表情没什么变化,似是没有见到闯进来的十四皇子。 苏培盛心中了然,当下也不再理会十四皇子,继续躬着身毕恭毕敬帮四爷扣扣子。 十四皇子一向心浮气躁,这时候被四爷无视冷落,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爆发了。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以为自己是在孝懿仁皇后跟前长大,就算得上是半个嫡出皇子、高出我这个庶出皇子一头了?!” “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母妃,恨不得自己是从孝懿仁皇后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嫡子,好跟我们母子划清干系是不是?!” “十四爷!”苏培盛吓得心都差点儿蹦出来,脸色都煞白了,“十四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在戳主子爷的心吗?” “我戳他的心?难道不是他戳母妃的心?!” 十四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鞭子门上拍的“啪啪”响,狠狠瞪着四爷:“那天你到底跟母妃说了什么?把母妃气得两天都吃不下饭!是不是不把母妃气死你就不甘心?!” 苏培盛又气又惊简直要昏过去,这还在小校场上头呢,人来人往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以讹传讹,闹得人尽皆知,且不说对他家四爷是天大的丑闻,难道对德妃娘娘跟十四爷就是什么光彩事儿吗? 苏培盛气得肝儿颤,又要出口为四爷辩解,却被四爷拦住了,从他手里取过腰带,一边低着头自己系上,一边缓声道:“出去候着。” 的确得有人在外头守着,断不能让人靠近,可不能闹大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走过十四爷身边的时候,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然后走出门,就瞧着门侧正站着愁眉苦脸的十四爷的贴身太监丘鹤。 “苏哥哥……”丘鹤忙不迭满脸堆笑迎上来。 苏培盛去懒得搭理,黑着脸别过头,明摆着是不肯搭理,丘鹤讪讪地凑过去,小声哀求:“苏哥哥,您知道的,十四爷一向性子急躁,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不信您瞧瞧,我还被十四爷踹了一脚呢……” 苏培盛瞥了一眼,果然见丘鹤胸口隐隐有个脚印,面色这才稍微好一些,不过仍旧黑着脸。 当下,苏培盛沉声问道:“十四爷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味儿地招惹咱们四爷,这还在外头呢,也不知道收敛,恨不得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他们兄弟阋墙吗?” “谁说不是呢?奴才也着急上火呢,”丘鹤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十四爷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赶着德妃娘娘身子不爽,十四爷在里头陪着德妃娘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的时候,十四爷的神情就不对劲儿了。” “奴才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两日前,四爷才去给德妃娘娘请过安,永和宫那边当天就叫了太医。” 丘鹤这话让苏培盛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时都有些无语,人家当娘的都盼着兄弟齐心,偏德妃娘娘却是个异类,盼着四爷跟十四兄弟离心似的。 苏培盛摇头叹气,丘鹤也跟着叹气,比起苏培盛的无奈来说,丘鹤更多了许多委屈跟心虚。 跟了十四爷这么长时间,他是见惯了十四爷这个做弟弟的看四爷这个亲哥哥如何不顺眼,处处挑衅的,他平时真是没少劝,但是也得十四爷能听进去啊。 想了想,苏培盛道:“等下我再去趟永和宫,求一求慧嬷嬷帮着在德妃娘娘面前劝劝,你回去也再劝劝你家主子,若是十四爷一直这样闹下去……” 说到此处,苏培盛不由摇头叹气:“万一被有心人调油加醋捅到御前,别说四爷遭殃,就连德妃娘娘跟十四爷也一并遭殃,咱们做奴才的又能落个什么好?” 四爷若是落了个不孝生母的罪名,那十四皇子一个不悌兄长的罪名能逃得脱? 养出来这么一对不孝不悌的儿子,德妃娘娘岂非教子不善? 这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苏培盛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愣是看不清。 丘鹤晓得轻重,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苏哥哥的话小的肯定放在心上。” 两人正在门外小声商量着,屋里的兄弟两人自然也没有闲着,四爷整理好腰带,行至榻上坐下,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十四皇子的意思。 十四皇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他亲四哥的这种无视。 四哥平时对七哥、十三哥他们有多和气多亲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每每对他,四哥就冷漠疏离像是陌生人,这让十四皇子倍觉屈辱不甘心。 他又想咆哮了,却被四爷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愣是把到嘴的咆哮咽了下去。 别看一直都是他挑衅四爷,但是他心底还是挺怵四爷的,尤其是被四爷这样冷飕飕的目光盯着,每次都能让他吓得不敢吱声。 “发完疯了?”四爷淡淡问道。 这一问又让十四怒火高涨:“我怎么发疯了?明明是你把母妃给气病了!我可没你这么冷心冷肺!” “这就是你口出狂言冒犯孝懿仁皇后、满嘴嫡出庶出的理由?”四爷道,眼神声音都愈发冷凝,“你知道这话一旦传出,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吗?母妃又会被你牵扯到什么程度吗?” 十四闻言顿时倒吸凉气,浑身僵硬。 第24章 好得很 方才他是气急了说话都没有过脑子,这时候被四爷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方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十四却不由缩了缩肩膀。 对已故孝懿仁皇后大不敬若,还公然议论嫡庶…… 若真传出去的话,那父皇必定会雷霆大怒,他这个皇子只怕要被圈禁宗人府,母妃也必然受到牵连,只怕最轻也要将母妃降位冷落。 一时间,十四冷汗淋漓,他对四爷这个亲哥哥向来不客气,习惯了冲撞挑衅,四爷一贯懒得搭理,倒是纵得十四越发无法无天,以至于方才竟说出这种荒唐话。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端坐着直视因为不安有些精神恍惚的十四,沉声道:“不管你究竟揣着什么小心思,我都是你兄长,人前人后,你需恭敬听命,从前你的种种挑衅看在母妃颜面上,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但是这次不同,不给你点儿教训,日后你必会犯下重大祸患,连累母妃。” “跪下。” 十四又惊又怒:“什么?你让我下跪?” “或者你可以去永和宫跪,”四爷一字一字冷声道,“你且看看母妃会不会包庇你对先皇后大不敬。” “你是真的丝毫不顾及母妃!也不顾及我这个亲弟弟!”十四咆哮,额上青筋暴起,手指颤颤指着四爷,“难怪母妃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你这般冷心冷肺之人?!” 搭在小几上的手一僵,默默紧握成拳,四爷面色不改,仍旧一副冷淡模样:“跪下。” 十四气得直捯气儿,恨不得化成野兽将四爷拆吃入腹,到底还是屈辱地跪了下来,血红的双眼兀自恨恨瞪着四爷。 四爷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自软榻上站了起来,大步从十四身边经过,朝房门走去,正要推房门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十四的咬牙切齿。 “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母妃!你心里定然遗憾自己不是孝懿仁皇后的亲生皇子,嫌弃母妃牵累了你的身份!” 搭在门上的手一僵,旋即推开房门。 “盯着你家主子,跪足两个时辰才许起身。”落下这句话,四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苏培盛紧随其后。 丘鹤目瞪口呆,然后忙得小跑进来,然后就瞧着他家十四爷双目赤红攥着拳跪在地上,死死地瞪着远去四爷的背影。 “主子爷……”丘鹤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却见十四却蓦地疯了似的,将小几上的茶杯一把扫在地上,丘鹤顿时噤声缩成了只小鹌鹑。 …… 一路低气压回到阿哥所,四爷黑着脸进了书房,再没出来。 苏培盛匆匆烹了茶正要给四爷送进去,却意外听到了下人的兴致勃勃的议论。 “李格格要在七夕给主子爷做巧果,这事儿你听谁说的?”苏培盛蹙着眉问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洒扫下人,“是李格格派人来前院递的话?” 主子爷不就十来天没进后宅吗?这李格格未免也忒坐不住了吧? 她一个格格怎么敢如此高调行事? “小的是听后院负责洒扫的婆子说的,现在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李格格要给主子做巧果,大家都等着看李格格的手艺呢!” 那人挤眉弄眼,一派坐等看好戏的架势,苏培盛闻言却已经为李格格默哀了。 这事儿透着古怪,但是李格格倒霉是避免不了,这会儿四爷还在气头上。 “主子爷,您喝杯茶。”苏培盛烹了一杯莲心茶给四爷端进去,拜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所赐,四爷这程子上火得厉害,一直在喝莲心茶降火。 四爷接过茶喝了两口放下,继续看书,余光里却见苏培盛站着没走,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培盛当下就将口耳相传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的事儿,禀报给了主子爷。 这事儿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只怕不止四爷府上,阿哥所里头没准儿也有人在议论,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成了阖宫上下的笑话,难免会连累四爷的名声,所以苏培盛必须要提前禀报。 四爷闻言,登时都给气笑了,将手中的书本重重摔在桌上,冷笑道:“好得很,真是个个都好得很!”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听到半丝风声,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传出李氏要做巧果的事儿来了,而且都从后院传到前院了,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阿哥所都会人尽皆知了,这办事效率真是令所有官员都汗颜。 李氏要真是个行事高调的,也不至于在后院默默无闻这么长时间,四爷能肯定这事儿,李氏肯定是被人给阴了。 至于是谁在背后阴的李氏…… 四爷倒不认为是福晋,虽然在大格格的事情上,福晋的做法欠妥让他不满意,但是福晋到底是个懂规矩的,后宅的小打小闹耍心眼儿是一回事儿,但是涉及他的名声,福晋是绝对不敢拿来赌的。 什么是底线,福晋心里有数,更何况他才敲打过福晋,福晋就更不会再次作死了。 他前一段时间故意冷落福晋,存着敲打的意思,让她反思自己哪里错了,福晋称病、闭门反思的态度,他是满意的,也不会一味儿让福晋没脸。 所以前几日,福晋派人来前院询问今年七夕家宴的布置的事儿,四爷没有为难,仍旧交给福晋筹办主持,这就是在给福晋台阶下了。 福晋到底是万岁爷下旨赐给他的福晋,自然跟别的女人意义不同,就算福晋犯错,只要知错能改,他就不可能厌弃福晋。 但是福晋又让他失望了。 身为福晋掌管后宅,却连流言蜚语都管不了,任由蔓延出来。 还有那个李氏…… 实在又笨又蠢,肯定是她做事不周全,才给人钻了空子,又不是刚入宫、懵懂不知的秀女,怎么就没有半点儿心机城府。 四爷越想越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兀自怒火中烧。 苏培盛忙得又给四爷重新斟了杯茶端上来,小心翼翼劝着:“主子爷您消消气……” 消气? 后宅的女人只怕不能立时把他气死! 第25章 比他有福 四爷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苏培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思量片刻,四爷吩咐道:“明日起请膳房的师傅教李氏做巧果,赶在七夕之前务必教会,悄悄儿地,别再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培盛松了口气儿,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李格格如约在七夕给四爷献上拿得出手的巧果(就算李格格做的拿不出手,不是还能用师傅做的顶替?),这事儿就算是能平息下来了。 只是经过这事儿,福晋怕是要继续受冷落,至于李格格只怕也要被四爷厌弃了。 啧,指不定宋格格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呢。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不走漏一丝风声。” 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了出去,四爷将杯中苦涩的莲心茶一饮而尽,没觉得降火反倒觉得胸中愤懑异常。 他之前对李氏了解不多,在他看来,后宅的格格无非就是传承血脉的工具,所以除了床笫之间几乎没别的了解。 当然他也不需要去花时间心思去了解,她们的人生、性命甚至还有身后的娘家,悉数都攥在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必要去了解吗? 只是近来因为各种阴差阳错,他对李氏有了些许了解。 作为妾室,李氏在床笫之间风情万种,能火辣奔放也能娇羞可人,样样都迷人,让他头一次尝到极乐滋味儿,李氏的性格也算纯粹澄澈,和她相处会分外放松舒坦。 作为母亲,李氏发自内心疼爱孩子,足够称职,这一点,更让他对李氏好感倍增。 这两点加起来,只要李氏不犯蠢不出格,他自然会善待,甚至他还想着可以让李氏多生几个孩子。 可是偏生李氏却犯了蠢。 当然了,福晋更是让他恼火,比起对妾侍的冷落疏离,他对福晋是肯花心思的,福晋又是德妃挑中的人,他自然也对福晋有所期待,只是这段时间,福晋真是一次一次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啪啪!” 四爷正怒火中烧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不耐烦地道:“进来。” 苏培盛捧着一叠纸进来,双手递到了四爷面前,四爷瞥了一眼,上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蹙着眉问:“这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是李格格方才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请主子爷一定过目。”苏培盛解释道,眼睛也盯着纸上画着的古怪玩意儿,满心疑惑。 李格格这又在作什么妖啊?可别再火上浇油了啊。 李氏? 果然听苏培盛提到李氏,四爷就眉头紧锁,不过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叠纸,皱着眉看了起来。 第一页那个稀奇古怪、瞧着像是……猫咪脑袋模样的东西,他暂时看不明白,不耐烦地翻到了第二页,然后映入眼帘、狗啃一样的字迹,险些晃瞎了四爷的眼。 就这写字的水平也好意思用他的澄心纸?! “有辱斯文!” 四爷一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惹得苏培盛再次在心里为李格格默哀,不过半天却没在听到别的动静,苏培盛偷摸观瞧,却发现,四爷正仔仔细细看着呢。 额,兴许李格格还没有蠢到底?为自己辩解来着? 维珍并没有为自己辩解,拜之前的几段兼职的工作经验所赐,对于老板(四爷)这样的上位者来说,最不喜欢听的应该就是辩解,他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费劲吧啦地做检讨陈情让四爷心烦,还不如条理分析地列出问题解决的办法。 现在四爷就在认真地看维珍想到的问题解决之道。 其实跟他之前想到的让人教维珍做巧果的方法大同小异,只是维珍言明,她是真的会做巧果。 为了证明,她还写了几样配方,瞧着倒不像是临时胡乱拼凑的。 只是维珍提到,她不会用膳房的那种大烤炉,需要四爷允许在她院子里头造一个小烤炉,就是刚才第一页上维珍画的那个,只要建好这个烤炉,维珍保证能做好巧果,在七夕当天敬献给四爷,如果到时四爷不满意,她任由四爷处罚。 最后,维珍再三恳求四爷答应,建这个小烤炉,不仅能够为四爷敬献巧果,日后还可以为大格格烤专门适合幼童的零食糕点,希望四爷成全自己这个做娘的对大格格的一片疼爱之心。 出奇的,这狗啃似的看得四爷眼疼的、不算信的信,看完之后,四爷心里的怒火消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盯着最后,心底某个地方甚至微微泛起一抹酸楚。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永和宫,看到的桌子上的那盘栗子酥。 他从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栗子糕。 大格格比他有福,从小就能吃到。 …… 咦,不对啊,李氏的主要目的还是给他做巧果来着,所以大格格倒是沾了他这个阿玛的光。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牵了牵唇,一扫胸中怒火,顿时心态就不一样了,对那个所谓的烤炉也关心起来。 重新拿起第一张纸,再结合维珍信上的描述,这次四爷能看明白了,这是个猫咪外形的烤炉,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应该是能烤出糕点的,就是这个猫咪脑袋的造型…… 有点儿过于幼稚了。 四爷提起笔,在上面添了几笔,看了看这才满意,然后将那张纸递给苏培盛:“照着图,安排人去李格格院里建一个出来。” “啊?”苏培盛一脸懵圈,“主子爷,这是……” “烤炉,”四爷头也不抬地言简意赅道,继续翻着刚才看了一半的书,“有看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去问你李主子,总之按她的意思来办。” 李主子? 啧! 四爷的语气听得苏培盛眉毛一跳,心中暗道,也不知李格格写的什么,竟把四爷给哄好了,真是不得了。 “是,属下告退。” 苏培盛拿着纸匆匆退下了,四爷目光又落在维珍的狗啃字上,眼睛再次疼了起来,四爷蹙着眉嫌弃地把纸给翻了过来,一边打定主意,得让李氏好好儿练练字。 …… 第26章 张侍妾 四爷猜的没错,福晋的确不是幕后主使,在听到李格格要在七夕为主子爷敬献巧果的消息的时候,福晋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格格当真狐媚祸主,除了床榻之上用下作手段勾搭主子爷,如今又耍起别的手段来了。 做巧果?就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还想做巧果? 不是福晋小看维珍,就维珍秀女的出身,就决定了她从小到大都被娇养,任何粗活重活都不可能做,尤其是下厨,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了疤痕,如何还能参加选秀呢? 这李格格肯定是想打着做巧果的幌子去勾搭主子爷! 但是在最初的愤怒消退之后,福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事儿的不对劲儿。 就算李格格真的有勾搭主子爷的心思,却也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 一则是,过分招摇只会扎了她这个福晋的眼,宋格格也会暗戳戳嫉恨。 二则是,四爷一向要求后宅安分低调,如今还在宫中,断不能闹出笑话来,所以李氏又怎么敢?难道就不怕彻底惹恼四爷断了恩宠? 就李格格夺回大格格的做派来看,也不像是个蠢的。 福晋越想越不对劲儿,当下就派人去调查此事前因后果,果然抓住了个搬弄口舌不安分的粗做嬷嬷。 李嬷嬷将被捆上手脚的婆子丢在院中,然后进了正堂跟福晋禀报。 “启禀福晋,这粗做婆子是下半年才被拨来伺候的,在膳房洗碗,今儿李格格的确去了一趟膳房,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的确跟做饭的师傅询问了做巧果的事儿,赶着那婆子当时在膳房洗碗听了一耳朵,后来就经她口传开了。” 福晋眉头紧蹙:“可审出有无背后主使?” 李嬷嬷摇头道:“尚未审出,那婆子咬死不认,只说是信口闲聊,不过老奴却在她的被子里搜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都到这个时候还敢嘴硬!”福晋怒目圆瞪,远远看着院中跪着的歪歪斜斜的婆子,气得肝儿颤,“给我狠狠打!看到底是她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是,老奴遵命。”李嬷嬷躬身领命,没一会儿院中就传来了那个婆子的哀嚎痛呼。 碧瑶端着一盅蜂蜜燕窝过来递到福晋面前,一边不住口地劝着:“不过就是个贪财老货,福晋何必为她气坏身子?” “你懂什么?”福晋冷声道,一边推开了碧瑶递过来的蜂蜜燕窝。 这哪是贪财的老货,分明是她管家不严的铁证! 她自诩这个福晋当的名副其实绝无错漏,但是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儿,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四爷的笑话,而这都是因为她管家不严…… 一想到四爷会因此动怒,只怕德妃也要对自己失望,福晋险些要昏过去。 那婆子到底不是真的一心向死,在挨了六七个板子、眼瞅着就要血肉模糊的时候,总算吐口了。 “启禀福晋,那婆子招了,是张侍妾。”李嬷嬷进来禀报。 “张侍妾?”福晋闻言一愣,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是从前教习主子爷人事的宫女儿?” 按照宫里的规矩,在皇子出精之后就会安排教习人事的宫女儿,为了不让皇子沉迷男女之事,这些宫女儿往往相貌寻常。 四爷就有两个这样的宫女儿,在福晋进门之后,就被收成了四爷的妾侍,妾侍身份低贱,平日连给福晋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以至于福晋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两位妾侍存在。 “是,正是那位张侍妾,”李嬷嬷道,“这婆子跟张侍妾原本就是旧相识,张侍妾被安排伺候主子爷,前不久这婆子也被安排进了膳房洗碗。” “重逢之后,这婆子收了张侍妾的银子,原本是要在李格格饮食里做手脚,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张侍妾那边又催得紧,这婆子心一横,左右是害李格格就将李格格做巧果的事儿大肆张扬。” 福晋都听愣了:“张侍妾要害李格格?为什么?” 李嬷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回福晋的话,据那老婆子的交代,张侍妾觉得自己跟李格格有三四分相像,若是没了李格格,主子爷或许就会想起她。” 福晋彻底无语了。 就算四爷想起她甚至又宠爱她,又能怎样?她的出身就决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卑贱的侍妾,更不配怀上四爷的骨血。 还有,四爷早就把她抛脑后去了,哪里会记得她那张所谓的跟李氏有三四分相像的脸? 福晋一脸厌恶,一边吩咐刘玉柱去绑张侍妾,一边带着李嬷嬷匆匆去前院跟主子爷禀报谢罪。 …… “都是妾身治家不严以至于酿成此祸,不但险些连累李格格一条性命,更是有碍四爷名声,还请主子爷降罪。” 福晋没能防患于未然,却贵在亡羊补牢动作迅速,福晋态度谦卑诚恳,四爷对福晋的不满也消减了不少。 “人心难测防不胜防,也不都是你的责任,”四爷盯着福身谢罪的福晋沉声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要一味儿眼高于顶,也得多多往下面看看,仔细祸起萧墙。” 四爷是怪他,把心思都放在讨好德妃、抢夺大格格上面,以至于都没有心思打理家宅吗? 福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是,主子爷教训的是,妾身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行了,起来吧。”四爷使了个眼色,让苏培盛将福晋扶起。 福晋询问:“张侍妾以及其收买的郝婆子都在外头候着,还请主子爷发落。” 张侍妾虽然身份低贱,但毕竟是四爷的妾侍,或许还是四爷的头一个女人,福晋自然是不能发落的,还要按四爷的意思来办。 “张氏蓄谋害人,交去慎刑司发落,郝婆子乱棍打死。”四爷声音轻飘飘的。 “是,妾身明白。” 跟福晋预测的一样,只是…… 顿了顿,福晋又踟蹰着开口:“此事固然有奸佞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还是李格格行事不谨慎,妾身以为不能轻纵。” 福晋这话一出,李嬷嬷跟苏培盛都不由竖起了耳朵,李嬷嬷悄悄瞥了一眼四爷,等着看四爷如何发落李氏。 第27章 教坏他闺女 苏培盛却偷瞄一眼福晋,默默在心里叹气。 福晋这是还不知道人家李格格已经先一步把主子给哄好了,主子都下令给李格格修烤炉了,福晋这时候偏偏给李格格上眼药,不是让主子爷不快吗? 再说了,张侍妾想害李格格由来已久,要不是有这一回的事儿,指不定真就被害死了呢,四爷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怪罪? 果然,四爷看向福晋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悦稍纵即逝,顿了顿,四爷道:“既如此,就罚她如期做出巧果小惩大诫,福晋以为如何?” 福晋的脸都僵了,这算什么小惩大诫,主子这不是明显显地包庇吗? “是,妾身以为再合适不过。”福晋僵硬地点点头。 …… 维珍画的是面包窑,古代的那种落地圆筒式的烤炉不适合她用,倒是面包窑操作起来很方便,她就按照自己从前的面包窑画的。 她们家养了一只叫咪咪的大橘,面包窑就是照着咪咪做的,特别可爱,而且面包窑还是爸爸妈妈帮她做的,特别有纪念意义。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用面包窑烤东西了,不仅很想念爸妈跟咪咪也是嘴馋得厉害。 她之前倒是没敢奢望能在自己的院里建一个面包窑,实在流言蜚语太给力,逼得她只能接招,既然用不了膳房的大烤炉,那就只能想办法。 为了能够争取到四爷,她在信里暗戳戳用了小心思,提到了大格格,四爷对她这个小老婆未必上心,对亲闺女自然会上心。 膳房里头的糕点再好吃,却哪里比得上亲娘的手工定制呢? 果然,四爷同意了给她建面包窑,维珍松了口气儿,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小猫咪面包窑重新回归,可等完工之后,维珍就愣住了。 她那萌哒哒的小咪咪呢? 谁能告诉她面前凶神恶煞的大老虎是什么鬼?! “……你改了我的图纸?”维珍气结,忍不住去瞪苏培盛。 苏培盛忙不迭摆手:“奴才怎么敢,是主子爷帮格格您润色了几笔,格格您看是不是更显天家气派?” 维珍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点点头:“你说的对极了,主子爷真是下笔如有神。” “格格,您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没有的话,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你走吧,”维珍点点头,蔫哒哒地道,“别忘了替我谢过主子妙笔生花。” “奴才告退。” 总觉得李格格有哪里不对,不过苏培盛也想不出来,当下退下回前院儿去了,殊不知他前脚才走,后脚维珍就对着所谓彰显天家气派的大老虎无声地拳打脚踢。 不就是个面包窑嘛,要哪门子的天家气派? 混蛋四爷,还她可爱呆萌的咪咪! 呜呜呜! 甘草跟茯苓都看愣,茯苓凑到甘草耳畔小声询问:“难道这烤炉还有什么说法?使用之前要做……做法?” 甘草看着还在无声手舞足蹈的维珍,一本正经点头:“有可能。” …… 面包窑建好的第二天,膳房那边就给送来了一应用到的材料,面粉白糖等等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 虽然维珍还是看那个大老虎不顺眼,不过这也不耽误她开始跃跃欲试地准备第一炉糕点了。 自然是维珍最想念的鸡蛋老蛋糕了,这个操作简单,不用打发奶油,只要按比例放好面粉、糖、油就是了。 没有现成的模具,维珍就用现成的小瓷碗代替,分装好后送进烧好的面包窑,再盖上门,等着就是了。 茯苓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没吃过传说中的鸡蛋糕,更加没见过主子这样心灵手巧的一面。 “主子,这样就行了?” “行不行等下不就知道了?”维珍洗干净手,从茯苓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等鸡蛋糕一出炉,她就给大格格尝尝,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她也想让大格格尝到。 “是,奴婢遵命!” 茯苓去西厢,过了一会儿就跟方氏抱着大格格出来了,大格格刚睡醒,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一副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样,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肝颤。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抱着大格格朝福身行礼,“大格格见到主子就笑呢,果然跟主子是最亲的。” “来,让额娘抱抱。”维珍接过孩子,笑着亲大格格肉嘟嘟的脸。 自从开始加辅食之后,大格格就肉眼可见的白胖了起来,比起初见时候瘦弱得让维珍打怵都不敢去抱,现在的大格格总算有点儿年画娃娃的趋势了。 还是有点儿瘦,维珍用手掂量了几下,打定主意,要把大格格喂得再胖一点儿。 维珍就这么掂弄这两下,却吓得方氏她们面色惊恐,忙得围过来纷纷伸出手,就怕维珍给大格格摔了。 “主子您小心!” “没事儿的,我有分寸呢。”维珍简直哭笑不得,成天被这么一堆人看着,什么骑大马开飞机想来大格格是无福享受了。 大格格却似乎得了趣儿,冲着维珍“咯咯”笑,两条小腿儿一个劲儿倒腾,两眼放光看着维珍,嘴里还不住“鹅鹅鹅”地叫。 “鹅鹅鹅?我还鸭鸭鸭呢!”嘴上是挺嫌弃,可维珍笑得别提多灿烂。 她知道大格格这是在叫自己额娘呢,就是小丫头的舌头还不利索。 维珍最近在努力教大格格说话,自然是要从“额娘”教起,这一点,还真是亘古不变。 “鹅鹅鹅!”大格格继续倒腾小腿儿,叫的更欢实了。 维珍想满足大格格继续举高高,方氏就吓得赶紧拦着:“主子,仔细摔着大格格!主子抱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不如让奴婢抱大格格吧!” 啧,这是嫌她这个亲娘不靠谱呢! “行吧,额娘的力气小,真把你摔了就不好了,”维珍没再坚持,把大格格交给了方氏,“等下次让你阿玛带你玩,你阿玛的力气大着呢!” 刚走到门外的四爷闻声就是脚下一顿,这个李氏是怎么知道自己力气大的? 这问题才一冒出来,都不带思考的,下一秒,四爷的脑子里就涌上了一颗诱人的荔枝,随之而来的是一串酱酱酿酿的限制级画面,以及李氏可怜兮兮的哭腔“四爷轻些”…… 四爷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这个李氏真是的,大天白日的对着这么小的孩子竟也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教坏了他闺女! 第28章 还不够丢人的 维珍要是知道四爷的想法,一准儿得白眼儿翻上天,什么叫淫者见淫啊,舍四爷您其谁啊! 苏培盛见他家主子爷在门前愣住,心下不解,小声询问:“主子爷,要奴才上前叩门吗?” 不等四爷发话,院子里头飘来一阵诱人的甜香,然后就是甘草欢欢喜喜的声音:“主子,鸡蛋糕出炉了!真的好香啊!” “哈哈!主子您看甘草馋的都流口水了!” “茯苓你胡说!我哪里流口水了?分明是你,主子做的时候你就开始偷偷擦口水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行了行了,别相互攻击了,大家人人都有份儿!都快来吃吧,趁热吃才好!对了,记得给小池子留两块!” …… 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闻着糕点诱人的香味,苏培盛腹诽,不知道甘草茯苓俩丫头片子究竟流没流口水,反正他是流口水了! 苏培盛暗戳戳去看四爷,却见四爷一张脸都变成了黑锅底,苏培盛吓了个激灵,赶紧把口水咽下。 四爷这是咋了?刚才不还是兴致勃勃地要来李格格这里看烤炉的吗?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四爷当然生气了,李氏口口声声做建烤炉给他做巧果,结果呢? 烤炉他帮着给建起来了,做糕点的材料他也让人给悉数送过来了,她倒好,巴巴地给别人做起了糕点来了! 什么茯苓甘草连个小太监都有份儿,愣是没想起他来,李氏把他这个主子摆在什么地方了?! 简直岂有此理! 饶是四爷一向八风不动沉得住气,这时候也给气得五内生烟,真想不管不顾一脚把门踹开,将这一院子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全部给收拾一遍! 尤其是那个李氏! 四爷狠狠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儿,然后沉着脸扭头就走。 苏培盛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追随四爷直奔前院,这时候身后又传来李格格的声音—— “这是新烤炉,烤出来的糕点味道肯定不正,所以这几天每天都要烤几炉熏熏味儿,等到七夕的时候,炉子的味儿也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才好烤巧果献给主子爷呢。” 这味儿还不正啊?李格格您可真是太谦虚了。 苏培盛正腹诽来着,却“砰”地一声撞到了四爷的后背,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跪地请罪:“奴才不长眼,求主子爷降罪!” 苏培盛都做好了等下挨板子的准备了,可是上头却迟迟没有等到四爷的发落。 主子爷这是怎么了?苏培盛满心疑惑。 苏培盛此刻一张脸贴着地,所以才看不到四爷眼中的愣怔,还有扭头看向李氏院子时的赧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四爷没有搭理苏培盛,又扭过头继续往前院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主子爷……” “闭嘴!”四爷转过头低声吼苏培盛,“叫魂呢?” 还不够丢人的? 先是听人家墙角,后是小心眼儿误会人家,还差点儿闯进去,要是再被发现了…… 四爷实在没脸待下去,扭过头大步流星直奔前院。 …… 正院。 福晋临窗而坐,面前是一件新簇簇的杏色寝衣,寝衣上绣的是祥云满福的图案。 为了这件寝衣,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一针一线没有不用心的,她女红本就出色,这一件就更是完美无缺了,连李嬷嬷都交口称赞。 “福晋的手艺可真好啊,这小蝙蝠绣得栩栩如生,主子爷见了,定能体会福晋的一片用心。” “但愿如此吧,”福晋再次仔细将寝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交给李嬷嬷,一边道,“好生收着,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到时候好献给主子爷。” “福晋去年给做的那双靴子,四爷可是亲口称赞的,今年做的寝衣更加贴身周到,主子爷定然爱不释手。” 李嬷嬷一边叠着寝衣,一边又跟福晋汇报着自己最新打探来的消息:“启禀福晋,老奴打听清楚了,宋格格今年给主子爷准备的是香囊跟荷包,与去年大抵相同。” 福晋抿了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规矩,要是她也跟李氏那般不安分的话,我这个福晋可真是半丝颜面都没有了。” 听福晋提起李氏,李嬷嬷就溢出一声嗤笑:“左右那下贱坯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福晋何苦为了她气坏身子?” “昨儿可是好些人都亲眼瞧见了,主子爷都走到那下贱坯子院门口,却愣是嫌弃得没进去,后来就怒气腾腾回前院去了,那脸黑的。” “听说苏培盛那个挨千刀的滑头,都被受了连累,被当众罚跪呢!可见主子爷是真的动了大气!” 福晋倒是生出好奇来:“主子爷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呢?主子之前不还偏袒那贱人,怎么这转脸的功夫主子爷就动了这样大的气?” “福晋您这是误会了,四爷哪里是偏袒她,是暂时不好收拾罢了,如今好些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看四爷的笑话呢,好歹把这七夕给应付过去,四爷也不至于在阖宫上下跌面子。” 李嬷嬷一脸不屑:“就李氏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难不成还真指望她会做巧果?四爷心里就真的没数?” “这时候要是发落了那贱蹄子,难保让人嚼舌根儿,四爷也只能暂且忍耐,少不得还要想法设法为那贱蹄子遮掩,这样一来,四爷肯定越发厌恶那自作聪明、不安分的贱蹄子,往后自然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李嬷嬷这一通分析下来,真是条理清晰,福晋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真真像是吃了颗人参果似的,通体舒畅,连笑容都透着舒心:“是我多心了,还以为主子爷偏袒呢。” 第29章 四爷来训李格格 李嬷嬷含笑道:“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自然不会为了那贱蹄子破例,眼下福晋用不着跟那贱蹄子一般见识,只安心办好七夕家宴就是。” “炖一盅莲子百合让刘玉柱给前院送过去,前几日我在主子爷跟前态度不好,主子爷不怪罪才好,”福晋吩咐道,顿了顿,又道,“少放糖,主子爷平时用膳很少食糖。” “是,奴婢这就去办,福晋越发贤惠柔和了,四爷定然满意,”李嬷嬷一脸欣慰看着福晋,目光落在福晋平坦的小腹上,笑意更浓,“怕是用不了多久福晋就能心想事成。” “嬷嬷快别说了,”福晋面颊泛红,害羞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嬷嬷,最近安氏可有来找过你吗?” 李嬷嬷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安氏最近负责夜间照顾大格格,夜间院门上锁,故而安氏出不了,白天又太扎眼,尤其还有个方氏暗暗监视,安氏实在出不来。” 邓氏、安氏、方氏三位乳母都视当初福晋亲自从内务府挑的乳娘,原本三人都很上道,事事以福晋马首是瞻,但是自从主子爷发落了邓氏之后,方氏就主动跟正院这边断了往来,明显显是改投了李氏那边,所以如今就只剩下安氏跟正院往来。 “哼,李氏倒是不蠢,还知道用这招防备我,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福晋冷笑道,“且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福晋说的是,等那贱蹄子被主子爷厌弃发落了,大格格不是照样还得回到福晋手里?”李嬷嬷面露阴狠,“说来说去,还是那李氏太下贱,大格格养在福晋跟前还委屈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了一会子的话,碧瑶过来禀报说是笔墨都已经准备了好了,福晋沐浴焚香之后,进了小佛堂抄经。 近来德妃身子不爽,身为儿媳,福晋自是要侍奉在侧的,只是德妃说要静养,免了福晋每日的奔走侍奉。 德妃宽容,福晋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又担心德妃因为大格格的事儿生自己的气,所以就日日抄经为德妃祈福。 李嬷嬷整理着福晋抄的经文,由衷感叹:“福晋的一片孝心,德妃娘娘跟主子爷都会感念。” 福晋轻轻叹了口气儿:“但愿如此吧。” …… 虽然四爷没有如福晋的愿发落维珍,但是也觉得维珍得长长教训,所以四爷今晚来了维珍这边,进门之后,他特地板起了脸,端坐软塌,准备狠狠训斥一番李氏。 “妾身恭迎主子爷!”维珍却一改上一次的不安怯懦,抱着大格格主动迎上来,“大格格也恭迎阿玛!” 维珍决定要用更轻松地方式跟四爷相处,在尽可能地让四爷舒坦顺便也让自己舒坦些,当然也要给大格格增加存在感啊! 四爷可是未来的天子,以后孩子自然不会少,趁着大格格现在还是独生子女,维珍要为大格格刷足存在感,努力给娘俩刷出一个好前程。 维珍晃了晃大格格的小手,小声教着:“宝贝,叫阿玛!阿玛!” “阿阿阿!”大格格冲四爷挥舞着小白手,流着口水的小嘴巴咕咕唧唧,又去蹭维珍,“鹅鹅鹅!” “嗯嗯嗯,额娘在呢,”人类幼崽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维珍忍不住狠狠亲了大格格两口,还不忘继续教闺女抱四爷大腿,“阿玛也在呢,要不要阿玛抱抱?” 大格格现在能听懂“抱抱”,闻声就朝四爷看去,那双跟维珍如出一辙的小鹿眼乌溜溜地盯着四爷看,非但没有被四爷的棺材脸吓倒,反而小肉手还颤颤地冲四爷伸了起来。 四爷:“……” 这还让他怎么板着脸?怎么训得出口? 面对着娘俩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睛还有热切的期望,四爷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也当了快一年的爹了,可是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从前也都是乳母抱着大格格来请安,他询问两句再看看逗逗也就算了,哪里……抱过孩子? 抱孙不抱子可是老规矩。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在大格格的小手再次伸到他面前的时候,四爷还是没忍住人类幼崽的诱惑,伸手抱住了大格格,就是姿势有些僵硬。 万万没想到抱闺女的艰难程度简直比弯弓射箭还大,这么小这么软,力气大了怕抱疼她,力气小了又怕手松害闺女跌跤,四爷就这么僵硬地抱着闺女,大气儿都不敢喘。 倒是大格格挺高兴,冲着四爷又是一阵“阿阿阿”。 虽然手酸身僵,但是四爷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他闺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维珍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四爷肯定是头一次抱孩子,一边在心里吐槽渣爹操作,一边又一个劲儿赔笑道:“大格格跟主子爷不愧是血脉相连,瞧大格格跟主子爷多亲。” 这话倒不是奉承,大格格对四爷真是带着天然的亲近,大格格对安氏邓氏尚且排斥,对四爷这是动辄消失十天半个月的渣爹倒是亲近得很。 四爷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那是,这可是他的亲闺女。 “大格格瞧着跟上次不大一样,”四爷对此表示满意,“胖了,力气也大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主子爷都好些天没见大格格了,自然觉得跟上次不一样。” 四爷默默瞥了一眼维珍,这是在怪他不来她这里吗? 维珍没有四爷的弯弯绕,起身取了一根磨牙棒塞进大格格的嘴里,继续跟四爷解释:“大格格最近加了辅食,她胃口特别好,所以长得也快一些。” 维珍主动在四爷面前提辅食的事儿,就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事儿跟四爷过明路,也是存着为日后打发安氏乳母做准备。 第30章 教她练字 见大格格小嘴利索地对着个又细又长的面棍儿顾蛹着,四爷挺好奇:“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 “嗯,妾身管这个叫磨牙棒,”维珍解释着,“大格格乳牙长得七七八八了,每天都停不下来,逮到什么就往嘴里送,妾身怕她吃坏了肚子,所以就用用主子爷给建的烤炉,用面粉加鸡蛋烤了一些这样的面棍儿,由着她咂摸。” “一则是不怕大格格吃坏肚子,二则也能锻炼牙齿,争取能早些长牙吃饭,长得更快些。” 磨牙棒,维珍自然没有制作经验的,她是在手指饼干的基础上,做得稍微硬一些,对于成品,维珍还算满意,大格格明显也满意,特别爱吃。 四爷闻言,不由点头赞道:“这点子不错,你有心了。” “妾身所想无非就是盼着主子爷跟大格格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再多的,也想不到了,”维珍谦虚地摇摇头,见大格格流口水,忙取了帕子轻轻给大格格擦口水,一边柔声哄着,“宝贝,不着急哈,慢慢吃,都是你的。” 维珍目不转睛看着大格格,一脸柔情,四爷却垂着眼看她。 他喜欢李氏一心一意疼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大格格是他的骨肉,也是因为,每每看着李氏疼爱大格格,他心底的某处从未满足的渴望会变得柔和、舒坦。 心情好胃口就好,四爷今晚多吃了一碗,放下碗筷才意识到有些撑了,他不由剜了一眼苏培盛,有责怪之意。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只当没看见,主子爷这几天心情不好,胃口也差,他都要愁死了,难得胃口好,难道他要拦着吗? 饭后四爷练字消食,练的还是上次留在这儿的那本《心经》,维珍则拿了本话本子作陪,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突然听到四爷冷不丁问道:“你在家的时候,家中没请过西席?” 西席? 是……家教的意思吧。 维珍不知道四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顿时有些慌,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为了不露马脚,平时也只能从茯苓甘草那旁敲侧击些零碎的信息,至于原主有没有请过西席,她是真的不清楚。 努力压下心底的慌张,维珍装出一脸好奇,用话本子挡住半边脸:“主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四爷拿着毛笔,一脸“你说呢?”的表情,把维珍看的满脑子问号,见维珍还是不明白,四爷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看来李氏不多的心眼儿都用在大格格……还有他身上了,真是不指望她在别的事儿上还能一点就透。 四爷盯着维珍问道:“你觉得自己的字怎么样?”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别说了,别说了,脚指头已经在抠魔法城堡了! “主子爷这是……这是嫌妾身的字不好?”维珍嗫嚅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四爷。 其实她的字也算凑活了,好歹小学的时候还上过两年的书法班,在现代人那里是勉强算是有基础,可跟四爷这样的古人,还是精英中的精英比,那就真是太欺负她了。 四爷满意地看她这张羞惭的脸,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 “过来。”四爷道。 “啊?”维珍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走到四爷跟前,面露茫然,“主子爷?” 四爷将她拉到身前圈住,把手里的毛笔递到她手中,维珍总算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了,维珍有些受宠若惊,四爷这是要手把手教她练字? 耳畔是四爷沉稳的呼吸,鼻子嗅的是四爷身上和着沉水香独有的气息,手被四爷的大手包裹着,后背贴着的是四爷的宽阔结实的前胸…… 不行了,四爷你这未免也太犯规了! 你就拿这考验老……老司机?! “你底子太差,爷手把手教你,你得空的时候勤着点儿练。” “是,妾……妾身遵命。” 维珍声音小小的,晕晕乎乎地都有些站不住,写下来的字更是软趴趴,比狗啃都不如。 四爷对于自己的教学成果沉默无语,难以置信,拿眼去横维珍,结果就看到维珍绯红如蜜桃似的脸,鹅羽小扇似的睫毛一个劲儿地颤。 四爷到嘴的训斥顿时就咽了回去,他的眼神变深了,握着软绵绵小手的大手力道也顿时大了起来,惊得维珍“啊”了一声,四爷却并不撒手。 耳畔的呼吸不再沉稳,变得有些急促,似乎还带着些热度,身后的胸膛靠的更近了,把她圈得更紧,维珍呼吸彻底乱了,脚也站不住了。 “四爷……” 她可怜兮兮地扭头去看四爷,一瞬之间却被四爷夺去了所有呼吸求饶,手上的毛笔“啪”地掉在地上,四爷打横将人抱起急三火四直奔寝房。 …… “主子爷!时候到了,该起了!” 第二日五更,苏培盛照常叫四爷起床。 “知道了。” 四爷还没睁开眼,先一步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下意识地把人搂紧,然后又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茜红的帐幔。 他昨晚是为什么来的? 说好的狠狠训斥一番李氏、让她长长教训呢? 额,或许也算是已经……教训过了? 一时间,四爷脸上花花绿绿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他心情复杂地去看维珍,如瀑长发披散在身上,盖不住一身白津津的肉,还有零星的欢爱痕迹,恰似海棠春睡…… 昨晚最后一次两人都精疲力尽,维珍更是先一步昏睡过去,四爷勉力清洁一番,抱着维珍倒头就睡,这时候才意识到没有给维珍穿衣裳,所以他昨晚就抱着一丝不挂的李氏睡的? 一时间,四爷的表情更加好看,明明昨晚累极了,也没睡多久,可是这时候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主子爷,时间要来不及了!” 好在苏培盛的声音及时传来,四爷忙收起乱七八糟地心思,小心翼翼推开维珍,却惊得睡梦中的维珍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哀求:“不行了……四爷,真的不行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谢谢,身为男子汉的尊严有被肯定到。 第31章 母子用膳 四爷总算轻手轻脚下了床,这次四爷的动作更谨慎,先是将维珍裹得严严实实,确定一丝不露,这才撩开帷幔下床。 苏培盛也很自觉,恨不得脑袋直接扎进地里,只小心伺候四爷穿戴洗漱,全程都不看雕花床一眼。 倒是四爷离开的时候,朝雕花床看了一眼,待走出院子的时候沉声吩咐苏培盛:“你找个机会把张侍妾的事儿前前后后仔细跟你李主子说一说。”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躬身领命。 想了想,四爷又叮嘱一句:“也别太详细了,她胆子小,你委婉着点儿,别吓着她。” 算了,笨就笨点儿,不是还有他吗?往后他好好儿护着不就成了? 苏培盛暗戳戳地打量四爷的表情,心里默默决定以后要提高对李格格的关注程度。 …… 永和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德妃娘娘想见一见四爷,所以今儿下了课四爷去了永和宫。 这段时间德妃卧病,四爷心情其实挺复杂,德妃之所以生病原因在于他,是他先拂逆德妃意思,将大格格养在李氏膝下,后又出言刺激到了德妃,虽然他并非存心。 但是德妃的病终归因为他,所以十四因此生他的气,做出种种过分举动,四爷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对德妃是心存歉疚的。 但是除了歉疚,就真的没有别的吗? 是有的吧,只是四爷不愿往深处想,只是步子不免有些沉重。 不论如何,母妃难得主动提出想见他,四爷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苏培盛跟在身边絮絮叨叨:“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病得不重,不过是暑热引发的胸闷气短,吃了清心丸当天就好了不少,这程子又是精心调养,所以早就痊愈了,主子爷不用太过担心。” 四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苏培盛再接再厉继续往下说:“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还狠狠训斥了十四爷,让十四爷往后切不可口出狂言,要时时谨记兄友弟恭。” 四爷闻言却顿住了脚。 “主子爷?” “方才十四下课的时候去哪儿了?”四爷突然问道。 苏培盛想了想,摇摇头:“奴才没留意,要不然奴才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四爷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走吧。” 好端端的,四爷怎么突然问起了十四爷? 待进了永和宫,瞧见站在院子里的丘鹤,苏培盛才恍然大悟,敢情德妃娘娘不止叫了四爷一个,还叫了十四爷来呢。 “娘娘特地命人准备了四爷爱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快里面请吧,”慧嬷嬷迎上前,冲四爷福身行礼,含笑道,“十四爷也在呢。” “有劳嬷嬷。” 四爷语气淡淡的,从慧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擦手然后绕过正殿的屏风,果然瞧见德妃跟十四坐在饭桌前。 “儿子见过母妃,给母妃请安。” 不知方才母子俩在聊什么,德妃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十四亦是一脸灿烂俏皮,只是在四爷进来之后,母子俩脸上的笑都齐刷刷地收了起来。 十四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德妃推了推十四,又暗暗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十四没办法只得站了起来,勉勉强强冲四爷躬身行礼:“见过四哥。” 德妃打量四爷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下不满,不过难得脸上带了几分真诚笑意:“总算是来了,本宫难得跟两个儿子一道用膳,十四,还不快请你四哥坐下。” 十四不情不愿地亲自搬了个鼓凳放到四爷跟前:“四哥请。” “谢母妃,”四爷道,一边又看向十四,“有劳十四弟。” 十四最不喜欢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有凉飕飕的目光,随意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德妃身边坐下,四爷在饭桌前坐下。 德妃心情不错,十四又是个惯会逗趣耍宝的,所以一顿饭吃的很是愉快,除了四爷始终一言不发。 十四觉得扫兴,忍不住阴阳怪气:“母妃你看,四哥都不肯搭理我,可见还在生我的气。” “少胡说八道,你四哥宽宏大度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德妃食指在十四额上点了一下,一派嫌弃,又转而看向四爷,“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爷放下碗筷,一字一字说的认真:“食不言寝不语。” 德妃跟十四顿时都是一脸无语,尤其是十四,忍不住一声冷哼,小声嘟囔:“四哥的规矩学得可真是好……” 后半句“可见是孝懿仁皇后教的好”因为德妃投来的目光,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不服气地低头继续扒饭。 后面直到饭吃好,席间谁都没再说话。 吃完饭,母子三人移步暖阁,喝茶闲聊。 四爷一贯话少,所以多是德妃跟十四在说话,不过这次德妃倒挺在意一旁安静的四爷,提到那天十四在小校场胡言乱语的事儿,当着四爷的面对十四又是一番训斥,完了还逼着十四给四爷斟茶认错。 十四犟不过德妃,到底是憋着火给四爷斟了茶。 在德妃的注视下,四爷接过抿了一口,将茶杯随手放下,转而看向了德妃:“母妃身子可大好了吗?儿子一直挂心。” 十四被晾着,自是气恼,当下就又忍不住瞪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把母妃气病的?” 四爷兀自盯着德妃,然后双膝跪地:“若真如十四弟所言,是儿子不孝,求母妃责罚。” 德妃被四爷这冷不丁的下跪搞得一口气儿差点没提上来。 这老四话是少,但是却知道怎么噎人,若说她的确是被老四气病的,那传出去,对他们娘仨有什么好?若说她不是给老四气病的,那她心里可真真憋屈…… “混账东西!本宫看你真是反了天了!当着本宫的面儿都敢对你兄长如此不恭不敬,背后更不知有多嚣张,本宫今天岂能饶你?!”德妃勃然大怒,指着十四一通怒斥。 十四哪里被德妃这样骂过,而且还是当着他最看不顺眼的四爷面,登时就气得面如猪肝,撂下一句“母妃好偏心”就气呼呼地走了。 第32章 德妃担忧 “这混账玩意!简直是不像话!” 德妃气得又捂胸口,慧嬷嬷见状忙得端茶奉上,德妃喝了两口才总算缓和下来,对还兀自跪着的四爷道:“他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你做兄长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儿子遵命。”四爷点头道。 “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仔细伤了膝盖。” 慧嬷嬷忙得上前将四爷扶起,又重新给四爷上了茶,一边含笑道:“四爷一贯苦夏,娘娘记挂得很,这不一早准备了不少滋补品留着给四爷补身子呢。” “多谢母妃。” “母子之间哪儿用得着这般客套?本宫自然时时事事都为你跟十四打算,”德妃道,抿了口茶,含笑道,“本宫前一阵子因为暑热难耐身子不爽了几日,如今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挂心,对了,你福晋一直在为本宫抄经祈福,真是难为她一片孝心。” 四爷点头:“福晋与儿子夫妻一体,对母妃的孝心也是一样的。” “所以本宫欣慰,难得你们夫妻都这般孝顺,”德妃一派欣慰慈祥,又关切询问道,“对了,昨儿本宫在太后那儿听说,五阿哥要为长子补办满月宴,你们兄弟住得近,可听说了吗?” 五皇子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一向深得太后疼爱。 四爷摇摇头:“儿子尚且没有听说。” “说起来三阿哥、五阿哥还有你,都是差不多时间大婚的,如今五阿哥的长子已经落地,三阿哥的福晋也已经身怀有孕,有经验的嬷嬷看过,说是三福晋的怀相很好,十有八、九是个男孩,连身子骨一向不好的大福晋也身怀有孕,你膝下单薄就只一个大格格,到底是不好看。”德妃语重心长。 “早日生下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正经算是成人,不管是本宫还是你父皇才能对你更放心是不是?” 满人原本并不在意嫡庶,但是百来年的满汉融合下来之后,汉人的嫡庶观念对满人影响越来越重,到康熙帝立尚在襁褓、舍赫里皇后嫡出的二皇子为储君的时候,重嫡庶尊卑的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 四爷再度起身,冲德妃躬身行礼:“多谢母妃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你一贯是个懂事儿的,从不用本宫费心,”德妃亲自过来将四爷扶起,含笑道,“别跟你十四弟一般见识,都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还小,往后还得依仗你这个兄长呢。” “儿子晓得。” “行了你回去吧,没得一会儿日头大中了暑气。” “儿子告退。” 四爷退下之后,德妃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抬手就砸了手里的茶杯,一边冲着慧嬷嬷吼道:“还不去把那孽障给找回来,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她今天为什么把两个儿子一起叫来?还不是因为十四这个闯祸精。 平日十四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德妃不是不知,不过天下爷娘疼小儿,不疼不痒训地几句也就罢了,但是这一次事态严重了。 一则是十四这个混不吝的竟然敢在小校场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大放厥词对已故先皇后不敬,实在是不要命了。 二则是老四这一次的态度,一改之前对十四的容忍,竟然让十四罚跪,这就不能不让德妃担心。 老四毕竟不跟他们母子一心,又是个天生冷心冷肺的,若是一怒之下将此事捅到万岁爷跟前,那十四就彻底完了! 所以即便心里对老四颇多不满,德妃到底还得忍着,一门心思地想着撮合两个儿子,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这两个儿子,一个不知轻重拆她的台,一个摆着张棺材脸看不出心思,搞得德妃真是心力交瘁。 这顿饭只怕是白吃了。 “娘娘莫生气,十四爷一贯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四爷也一向包容,只要十四爷往后能够收敛一二,四爷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一次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慧嬷嬷忙得过来给德妃顺气。 顿了顿,慧嬷嬷又道:“不论如何,四爷到底孝顺娘娘您呢,就算是看在娘娘的份儿上,他也会包容十四爷的。” “真的吗?”德妃蹙着眉,一想着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就异常烦躁,“本宫从来就看不透他的心思。” 慧嬷嬷心中暗道,您究竟是看不透四爷的心思,还是担心拿捏不住四爷? “娘娘何必一定要看透?只要四爷孝顺敬重不就是了?”慧嬷嬷拐着弯儿劝德妃。 德妃却摇摇头,喃喃道:“到底不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到底跟本宫不一心。” “娘娘!往后您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慧嬷嬷忙得提醒,“您既是担心四爷不跟您一心,就更不能宣之于口了,若是这话落到四爷的耳中,岂非伤四爷的心?到那个时候,怕才要母子离心呢!” 见德妃沉默不语,慧嬷嬷又继续劝道:“再者就是在对待四爷跟十四爷上头,娘娘若是态度太亲疏有别,也是不好,四爷可都看在眼里呢。” 德妃心道十四是她一手带大的,且又嘴甜讨喜,她自然是喜欢,反观老四那样的捉摸不透的棺材脸,她这个做娘的也是实在亲近不了。 不过慧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行了,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歇歇。” “是,奴婢遵命。”当下慧嬷嬷扶着德妃往寝殿去了。 …… 七夕。 这一日似乎跟平常没有多大区别,四爷仍旧早起,天不亮就去了上书房。 “四哥,听闻你院儿里的格格是个心灵手巧的,连巧果都会做,四哥真是有福气啊。”趁着先生还没来,九爷就坐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四爷打趣。 九爷以为四爷会一贯扳着棺材脸不加理会,所以说完这话,他没打算留下,正起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四爷微微侧脸瞥了一眼自己,然后轻飘飘道:“你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到惦记后宅这些事儿的时候,少琢磨,没得损了身子。” 四爷这话一出,九爷的一张脸顿时花花绿绿难看到了极点。 第33章 只有十三 这段时间,四爷后宅的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这事儿在阿哥所传的人尽皆知,九爷一向看不惯四爷这张棺材脸,总算能有机会打趣四爷,自然不打算放过。 九爷暗戳戳琢磨着借此当面恶心四哥,看四哥往后还怎么好意思在他们这些弟弟面前端着。 哪里想到四爷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九爷拿四爷后宅的格格打趣,四爷就说他年纪轻轻少惦记后宅事儿,还不客气点出,让他收敛点儿不然会损了身体。 四爷这话不是无中生有,九爷如今才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大婚,但是后院就已经很热闹了,侍妾就已有四个,跟九爷有首尾的宫女还不知有多少,总之就是乌烟瘴气。 这种事儿别的皇子院里也有,不过九爷小小年纪就如此重欲,的确少见,只是这种事儿,私下议论有,当众说的还真没有。 四爷这是公然不给九爷面子了。 九爷倍感屈辱,却还不得不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四哥提点的是,弟弟受教了。” 四爷稍稍点点头不再理会,继续看书,九爷咬着牙面色难看回了自己的位置,别的还翘首以待等着看四爷笑话的皇子,也纷纷老实下来。 有九爷做榜样,谁还敢冒头,也就只有十四不服气,哼了一声。 丘鹤赶紧来扯十四爷的袖子,愁眉苦脸小声提醒让他记得德妃娘娘的话,十四这才作罢,却兀自暗戳戳冲着四爷翻了个白眼儿。 下课之后,四爷正起身要走,苏培盛赶紧小声提醒:“主子爷,您之前答应要给十三爷辅导的。” 四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 十三也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只是当时孝懿仁皇后已经卧病不起没心思过问十三,倒是四爷这个兄长对十三多加照拂,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十三的算术一向不好,全靠四爷给他辅导。 “四哥,又要麻烦你了。”十三难为情里面又带着乖巧。 “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四爷最喜欢十三这副乖巧模样,心里那点着急也消失不见了,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让他坐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昵。 十四看着这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心里就觉得不痛快,明明他才是四哥的亲弟弟,但是从小到大,四爷眼里的亲弟弟就只有讨厌的老十三,嗯,或许还有个瘸子老七,反正就是没有他。 哼!反正他也不稀罕! 走的时候十四踢踢踏踏地搞出挺大动静,丘鹤真是心惊胆战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哈腰赔笑,然后忙追着十四爷去了。 四爷懒得搭理十四,认真给十三讲了近半个时辰算术才结束,然后一道回阿哥所。 “都是弟弟不好忘了今天是七夕,早知就约别的日子了,”出了上书房十三还有些难为情,不过却还笑着打趣道,“嫂嫂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埋怨弟弟不识趣呢。” 同样是打趣,也得分人,十三明显不带恶意,四爷自然也不会训斥十三,只是不疼不痒训了一句:“越发油嘴滑舌了。” 十三“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道:“说起来弟弟还从未吃过巧果,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沾沾四哥的光。” 都是住在阿哥所,巧果的事儿十三自然也有耳闻,十三这时候主动提出想吃维珍做的巧果,也是想帮四哥解围。 到时候有他帮四哥宣传,也叫九爷那起子憋着坏想看四爷笑话的人瞧清楚,四哥院里的格格的确心灵手巧,真的能在七夕做得出巧果。 四爷自然明白十三的意思,心中倍感安慰,兄弟虽多,但肯处处为他着想的也就只有十三一个。 “行,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尝尝。” “如此弟弟就先谢过四哥了。” …… “主子,四爷已经回来了!”小池子一得了消息,就赶紧一溜烟儿冲回院子,气喘吁吁地跟维珍禀报。 按照规矩,七夕这天的流程是这样的,先是早上四爷下学回来用完早膳之后,正院管事太监刘玉柱,带着维珍跟宋格格院中的太监分别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七夕礼物,一道前往前院敬献四爷。 四爷过目之后就会赏赐,从赏赐的轻重就能显示四爷对各人准备礼物的满意程度,到这里,白天的流程结束。 等到了晚上,四爷会来后院参加福晋主持的七夕家宴,不出意外的话,当晚四爷会宿在福晋处,维珍跟宋格格各回各家。 到此为止,七夕才算是过完。 不止七夕是这样,其他节日的流程也大致如此。 经过茯苓跟甘草的科普,维珍只觉得心累不已。 她算是明白了,在古代过节就没有休闲娱乐这么一说,都得早早为主子爷准备礼物,有时候还得为福晋准备礼物。 至于享受,都是人家做主子的,她这做格格的,就是最基层的社畜,节假日还得强制加班的那种。 就像今天,为了确保烤出的巧果没有问题,维珍破天荒凌晨三点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始准备巧果。 每一样维珍都准备了双份,备用品也确保无误,眼瞅着巧果被一一装盘摆好,维珍才总算松了口气儿,才坐下来刚吃半块烧饼,小池子就慌慌张张进来通报。 维珍又赶紧放下烧饼,亲自过去盯着茯苓甘草将巧果装进食盒,再三叮嘱小池子:“等会儿一定要把食盒给拿稳了,走路的时候记得留神,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能让人接触食盒,听到没有?” 没办法,被算计怕了,维珍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心态,就怕功亏一篑。 前两天,苏培盛特地过来将张侍妾如何算计要谋害她性命还险些成功的事儿告诉了维珍,维珍当时就面色惨白。 她之前只以为巧果这事儿是下人嘴碎胡乱传话导致的,哪里想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这么多,一想到在她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有人暗中想要她的性命,维珍就倒吸凉气。 “张……张侍妾,我跟她无冤无仇啊,她……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维珍吓得嘴唇哆嗦。 第34章 敬献礼物 苏培盛赶紧给她宽心:“是,都是张侍妾的错,跟格格无关,格格尽管放心,主子爷已经发落了张侍妾去慎刑司,张侍妾再没有机会害您了,只是到底是丑事,所以主子爷是私下处置,故而格格不知。” “只是格格往后也要多留个心眼儿,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维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得对。” 维珍脑子“嗡嗡”的,这里可真的不是法治社会啊,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张侍妾都能憋着法儿害她。 咽了咽口水,维珍决定以后对福晋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就连宋格格那个酸鸡也尽量不要得罪。 …… “是,主子放心,奴才会豁出去性命保护好巧果的!”小池子抱紧食盒,一脸大义凛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倒也不必如此,我这还有一份儿,大不了你回来再取就是了。” 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顿时所有人皆是眉头微蹙。 “主子,应该是正院过来催了。”茯苓道。 “知道了,你去开门。” “是,”茯苓过去开门,来的人却不是刘玉柱,而是苏培盛,茯苓顿时换上一张笑脸,“苏哥哥,是您啊!” 哎呦这小甜声,差点苏得苏培盛脚软。 “咳,主子爷听说福晋跟格格们要敬献七夕礼物,特地让奴才走一趟,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明显四爷也是害怕这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特地让苏培盛来后院盯着。 众人闻言皆是心下一喜,苏培盛可真是及时雨啊。 小池子忙不迭小跑上前:“有有有,苏哥哥您来得正好,奴才正要把巧果送去前院儿呢,正好跟您一道。” 一边说着,小池子一边默默朝苏培盛手里塞东西,一边还冲苏培盛挤眉弄眼。 好家伙,李格格现在也学会下血本来腐蚀他…… 咦,不对,咋是个油纸包? 苏培盛看着手里被塞的油纸包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 “这是格格亲自做的巧果,小的特意给苏哥哥留了两块,原想着找时间给苏哥哥送去的,”小池子压低声,感情异常充沛,“保证苏哥哥尝一口就美得找不到北。” 苏培盛:“……” 我看你小子现在就已经找不到北了! 回想那天站在门外闻香味、默默流口水的经历,苏培盛到底是把油纸包揣进了怀里,然后进屋给维珍行礼问安,过后就带着拎着食盒的小池子离开了。 “格格这下总算是能放心了吧!”茯苓拍着胸脯,笑眼弯弯,“主子爷真是深明大义,特地派苏公公来护送巧果呢,果然是护着咱们主子的!” 维珍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跟四爷相处机会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次,还多半都是在……床上,咳咳,但是四爷的做事风格,维珍是满意的,不论是谁,讲道理、能沟通无疑都是优秀的品格。 维珍总算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到了饭桌前,继续吃早饭。 …… 在苏培盛的带领下,刘玉柱、小池子还有宋格格院子里的小德子都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礼物,来到了前院。 刘玉柱几次默默拿眼去瞪小池子,明显很是不爽,小池子只当没看见,使劲儿弓着腰,屁股撅的老高,实则早就汗流浃背。 从前李氏默默无闻,小池子也习惯了在刘玉柱跟前点头哈腰地奉承,刘玉柱也一贯不把这小崽子放在眼里,但是如今李氏明目张胆跟福晋争高低,刘玉柱如何还能容得下小池子。 要不是苏培盛一路盯着,刘玉柱肯定会找机会,让小池子“失足”摔个狗吃屎,顺便把食盒里的巧果摔得稀巴烂,但是偏生他却没这机会,刘玉柱不能对苏培盛如何,对小池子自然没有好脸。 小池子心知肚明,因此颇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却咬着牙撑着。 不能给主子丢人啊! “你们进来吧。” 跟四爷通报后,苏培盛站在门前,叫了三人进去,刘玉柱等三人将礼物一一呈上。 福晋的礼物就是那件祥云满福的寝衣,用的是名贵的云雾绡,这种衣料绣以轻薄舒适着称,最适合用来做夏日的寝衣,且福晋的绣功极佳,祥云满福的图案被绣得活灵活现,看得出来是真的花了一番心思精力的。 宋格格敬献的礼物是两个荷包并两个香囊,均是做工精致,这种寻常物件很难做得出彩,宋格格却别出心裁,绣线里头掺了金银线,让鱼戏莲叶的图案生趣盎然。 这种贴身佩戴的小物件既能传情又不扎眼,很符合宋格格的身份地位。 轮到小池子了,小池子打开食盒,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巧果,一边介绍道:“启禀四爷,我们格格拢共做了四样巧果,分别取名月光光、心慌慌、七月莲还有永团圆。” 好家伙,还带给果子起名的! 李格格不但心灵手巧还很风雅嘛! 苏培盛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小池子的端出来的巧果,真是大为震惊,他也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格格真能做的像模像样。 比起苏培盛的惊艳,刘玉柱跟小德子的脸色可就不大好了,尤其是刘玉柱,要是目光能化作实质的话,小池子早就变成刺猬被钉在地上了。 偏生小池子还停不下来,小嘴继续巴巴着:“启禀主子爷,我们格格说了,月光光跟心慌慌能放两三日都不坏,且凉的比热的好吃,不过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这口才不去糕点铺做揽客叫卖的店小二真是屈才了。 刘玉柱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四爷始终没什么表情,刘玉柱只怕更加心酸愤愤。 四爷的确没什么表示,在安静地听完三人介绍各自主子敬献的礼物之后,冲苏培盛看了一眼,淡淡道:“赏。” “是。” 苏培盛将一早就备下的赏赐分别送到了三人手里,福晋得到的赏赐最多,翠玉头面一套另锦缎六匹帷幔两副,宋格格跟李格格的赏赐相同,都是珠钗一支,素锦四匹。 刘玉柱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李格格再如何狐媚子邀宠,却怎么都越不过他家福晋。 第35章 碎银子 “奴才告退。” 刘玉柱等领了赏赐之后就纷纷退下回后院去了,只有苏培盛留下来继续伺候,四爷则翻开昨天看了一半的书,一副要继续用功的架势。 “还有什么事儿?”蓦地,四爷突然抬起头看向一旁杵着的苏培盛。 苏培盛:“……” 当然有事儿啊,这堆着一桌子的东西他得收拾啊。 可是面对着四爷淡淡的不耐烦,苏培盛很知趣地赶紧退下了。 四爷继续盯着手里的书看,目光专注,就是鼻翼有些不正常地频繁翕动…… 没办法,整个房间里头都充斥着巧果的味道。 不是我注意力不专注,实在是这小东西的味道太霸道。 而且方才那个小池子是怎么说的? 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李氏这么辛辛苦苦为他做的巧果,为此不惜每天烤糕点熏炉子,他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啪!” 四爷总算放下手中的书本,伸手捏了一块铜钱大小的巧果塞进嘴里,一口下去是清甜的莲蓉,这莲蓉实在细腻,咬在嘴里竟像要化作水似的…… 是特别适合夏天的味道。 难怪叫七月莲。 那永团圆又是什么? 四爷好奇又拿过一块永团圆,同样是铜钱大小,不知李氏能在这方寸之间为他制出多少惊喜,这次他没着急吃,想用手掰开看看,然后就…… 扯出了一条长长亮晶晶的银丝,确切地说,是蜜拉扯出的线。 眼瞅着细细的糖丝都要扯到桌上了,四爷手忙脚乱赶紧塞进嘴里,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的时候,四爷心头不由涌上一丝赧然,都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芋头、白桃与蜂蜜交织裹缠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绵密厚重里带着一丝跳脱俏皮,只是为什么会叫永团圆呢? 一个不过瘾,四爷又塞了一个进嘴里,还拿一个在反复观瞧,想着想着,突然福至心灵,抿唇笑了。 白桃长在树上,芋头生在泥里,原本生来是没有相见的机会,就如同织女跟牛郎,一个仙女一个凡夫,相隔何止数万里,可谓云泥之别,可是却被情缘所牵,虽不能朝夕相对,却到底成就一世姻缘。 这李氏做的糕点还挺应景。 也真是有一份巧思。 这李氏,真是但凡有点儿心思都花在他跟大格格身上了。 …… 此时此刻,苏培盛正躲在柱子后头吃巧果。 “咔嚓!”一声,那叫一个脆生。 芝麻的浓香跟山楂的酸甜充斥着整个口腔,七分酸三分甜真是够劲儿,再加上这酥脆的口感。 这“心慌慌”真是名副其实,苏培盛吃得直眯眼儿,是真有些找不到北了…… “苏培盛!” 蓦地,四爷的声音传来,苏培盛忙不迭囫囵咽下,一边忙不迭推门进去。 “奴才在。” 一瞥眼瞧见桌上四个空空如也的盘子,苏培盛默默掩下自己的震惊,主子这不是才吃过早膳嘛?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四盘子巧果? 四爷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尴尬,他刚才就只是想尝尝,可等他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才发自己竟然一股脑儿都给吃完了。 这还不算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他刚才还答应了要给十三送去一些的。 “你去李氏那儿问问……”四爷面色恢复如常,只有自己清楚此刻说话异常艰难,“还有没有巧果。” 苏培盛一怔,主子这是还没吃过瘾? “可是主子爷……”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积食了! 赶在苏培盛婉言相劝前,四爷赶紧开口打断:“要是有的话给你十三爷送去一些,要是没有的话,就让李氏再做一些出来。” 原来如此,苏培盛舒了口气儿:“是,奴才遵命。” “还有,去库房里再挑些赏赐给你李主子送去,不拘首饰衣料都行,”四爷又道,顿了顿,加了一句,“再赏她一些碎银子,多装点儿,你悄悄儿送去别让人知道。” 又要麻烦人家做巧果,四爷又不是个小气的,当然会有所表示,但是要朝后宅赏赐碎银子,这还是头一遭。 女人嘛,肯定都是喜欢绫罗绸缎珠翠首饰的,金银这些阿堵物难免俗气,四爷是不会直接赏的。 而且不管是福晋还是格格都有月钱,足够她们平日的花销,所以四爷就更不必给她们赏赐金银了,更何况还是碎银子。 那碎银子是干嘛使的? 自然是留着打赏下人用的。 之前乳母敢对李氏不敬,后来又因为做巧果的事儿,李氏被人暗中狠狠算计,这里头固然有李氏性子软拿捏不住下人的缘故,只怕也少不了李氏身家单薄平日很少打点的缘故。 四爷这是在为维珍着想呢。 苏培盛心知肚明,心下默默感慨,看来李格格这巧果是真的合他家四爷的胃口,以至于四爷都肯为她花心思了,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奴才遵命。” …… 维珍的备用品就这么也派上了用场,自然维珍也又得到了赏赐,对于又多出来的几件首饰,维珍是真的不喜欢,一看到就下意识地觉得头皮发疼。 什么齐头拉翅金银钗对她而言,个个都是美丽的刑具! 维珍赶紧让甘草收起来了,她倒是很稀罕苏培盛留下的两袋碎银子。 甘草用秤称了,说是每袋五十两,加起来足足一百两。 没想到在这里同样能靠着手艺发家致富。 老板大发!老板阔气! 维珍很兴奋将碎银子稀里哗啦倒出来,又一块块地装起来,一次不过瘾,她就这么乐此不疲地来回数了三次。 甘草跟茯苓不甚理解,主子爷今天前后赏了主子一根珠钗两副耳铛三根鎏金簪子四匹素锦,再加上从前的赏赐也有好几百两呢,也没见主子这么开心过,倒是对着一堆碎银子美的就差冒鼻涕泡儿了。 “来来来!见者有份!”维珍也不是个小气的,随手抓了几块分给两人,含笑道,“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收着吧!”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两个小姑娘捧着碎银子傻乐,顿时就理解了自家主子的快乐! 第36章 七夕家宴 什么珠钗绸缎,再好再名贵的东西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啊! 她们这样的宫女,一年也就二三两银子的月钱,平时用的几乎都是铜板,倒是很少接触到银子,这时候冷不丁被赏了银子,自然是喜得见牙不见眼。 收好银子,维珍又去查看磨牙棒烤的怎么样了,上回的磨牙棒小家伙都吃完了,可见小家伙的牙口好。 大格格现在越来越适应吃辅食了,奶水已经吃得很少了,维珍打算过段时间就给她断奶,争取早日把辅食变成主食,让大格格离胖乎乎的年画娃娃更进一步! 磨牙棒烤的不错,维珍放着晾凉,又让甘草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然后没一会儿,甘草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主子,奴婢方才去的时候,安氏正在给大格格喂奶呢,才刚半天呢安氏就……就已经喂了大格格三次奶了。” 维珍闻言,顿时面色也难看了。 这程子,白日里都是方氏在照顾大格格,有维珍的吩咐,方氏在逐渐减少给大格格的喂奶次数,大格格吃的辅食量也在慢慢增加,适应得很好。 安氏负责晚上照顾大格格,不过大格格一向睡得沉,晚上至多醒两次,就算每次安氏都抓住机会给大格格喂奶,也没多大影响。 但是自从安氏跟方氏轮班之后,安氏负责白天照顾大格格,就开始逮着机会给大格格喂奶,大格格这两天辅食吃少了,又开始时常哭闹要吃奶了。 维珍曾暗示安氏减少给大格格喂奶次数增加辅食,但是安氏却口口声声拿宫规说事,搞得维珍也只能气闷。 “主子,要不往后都让方氏白天照顾大格格,安氏就夜间照顾大格格好了。”甘草道。 维珍却摇摇头:“不行。” 安氏跟方氏都是福晋为大格格挑的乳母,按理说,都归福晋管,她一个区区格格是没有资格去管乳母的,至于邓氏,那是四爷发落了的…… 额,那可又是当众下了福晋的脸面。 自然这笔账,福晋肯定也记在了她头上。 安氏跟方氏本来就是要轮班的,要是她插手干预让安氏往后都只负责夜间,那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维珍不傻,知道福晋肯定巴巴盯着自己的错处,自然不会再次主动授人以柄。 不过这样下去总是不行,一则是,明知道安氏是福晋的人,一天不除总得费心提防一天,二则是,安氏明摆着还存着想拿捏大格格的心思,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留在大格格身边的。 “不急,再等等。”维珍道。 …… 对于所谓的七夕家宴,维珍不甚向往,想象着面对着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福晋,还有酸鸡宋格格,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所以维珍特意提前饱餐一顿。 七夕家宴设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小花园里有个凉亭,正适合七夕赏月。 等维珍赶到地方的时候,赶巧宋格格正好也来了。 两个人远远看到彼此,不由自主地都撇了撇嘴,等走近的时候,两个人的脸就都愣住了,不仅是她们俩,连跟着两人的甘草跟满绣都是一愣。 维珍看着宋格格发髻上戴着如意珠钗,心中暗道“晦气”,怎么偏偏跟这只酸鸡撞衫…… 不,是撞首饰了。 宋格格面色也说不上好看,显然也是发现了,然后张嘴就是一如既往的酸腔酸调:“从前倒是没听说妹妹还有洗手作羹汤的本事,不知姐姐我有没有口福品尝妹妹做的巧果呢?” 亏得维珍之前还决定以后要对这酸鸡客气一些,人家都当面酸了,她要是不怼回去,日后这酸鸡遇见她岂非更加得意翘尾巴? 维珍满脸堆笑,一个劲儿点头:“姐姐当然有的是机会,等下见到主子爷,姐姐只管开口问主子爷讨就是了,想来姐姐脸大主子爷自然没有不允的。”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昂首挺胸,甚至还有些挑衅地摸了摸发髻上、跟宋格格一模一样的如意珠钗。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酸鸡,老娘就是比你好看比你妖艳!你咬我啊! “你……”你才脸大! 宋格格顿时就被气得双目圆瞪,想跟从前一样跟维珍大吵三百回合,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可不能被下人看了笑话,而且四爷跟福晋随时都可能过来。 宋格格一声冷哼:“你等着瞧!” 然后就用手扶着发髻,翻着白眼进了凉亭,不再搭理维珍。 就这?就这? 维珍嫌弃地撇撇嘴,落了个耳根清净,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谴责地瞥了一眼甘草。 甘草满心懊恼,刚才就是她建议维珍用的这根如意珠钗,毕竟是四爷今天才赏的,主子晚宴戴上也算是领了四爷的恩裳,只是哪里想到四爷竟还赏了宋格格一模一样的珠钗。 “主子,您用茶。”甘草斟了杯茶,讨好地送到维珍面前。 维珍倒不是真的不怪甘草,甘草忠心,时时事事都为她考虑,自然了也不能怨人家宋格格,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四爷。 这么一视同仁,干脆往后院里的格格都打扮成一个模子、军事化管理算了。 维珍正腹诽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侍婢说四爷跟福晋来了。 维珍撇撇嘴,不情不愿站了起来,跟宋格格一道迎出了凉亭。 “妾身恭迎主子爷!恭迎福晋!” “起来吧,”四爷点点头,目光在维珍的身上一扫而过,率先踏进凉亭落座,待福晋坐下后,对维珍宋格格抬了抬手,“都入座吧。” “是,多谢主子爷。” 维珍到底没忍住,对面无表情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跟宋格格一左一右落座。 虽然就只有那么一瞬,但是四爷还是接收到了维珍的白眼,第一个反应是,他看错了,果然眨了眨眼之后,就瞧着维珍一派安分老实的模样。 刚才真的是他的错觉?李氏怎么敢瞪他? 四爷有点儿疑惑,眼神就有点儿不受控制,然后时不时就往维珍那瞥。 第37章 七夕家宴2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维珍坐在福晋的下首,宋格格则被安排挨着四爷坐。 福晋的确是存着小心思,是想将四爷跟维珍隔开的,可是等四人在圆桌前坐下,被隔开的四爷跟维珍却恰好坐了个对脸儿,正好方便了四爷观察维珍。 几天不见,李氏又变得跟从前一样低眉顺眼了,四爷想起来之前那次在李氏那边吃饭的时候,李氏就也是这样,只盯着面前的两道菜,再多的都不敢看,更别说动筷了,后来李氏胆子稍微大了些,却也是温顺柔和。 这无疑是个胆小怯懦的女人,但也是这个女人,却敢大着胆子跟福晋抢闺女,也敢在床上在把他后背挠个乱七八糟。 大热天地顶着满背的抓痕,实在又痒又蛰,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咬似的。 白日里,在小校场上练骑射的时候,别的皇子索性光着膀子,他却再热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穿着上衣,捂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三哥还说他是老古板假正经。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抱怨李氏,可是抱怨着抱怨着,他又总惦记李氏,惦记着她的妩媚,她的风情…… 咳咳。 不能再往下想了。 四爷掩饰地低头抿了口茶,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清明,只是福晋却还是察觉道那双淡漠的眼睛似乎一直往维珍那边瞄。 福晋精心化了半个时辰完美无瑕的脸,似乎就在这么一瞬露出裂缝来,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完美柔和,她挥了下手,旋即有宫女前来为四人斟酒,同时事先安排好的丝竹歌舞也开始表演。 “妾身先饮助兴,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晋举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四爷,樱唇微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四爷到底还是给了福晋面子,配合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宋格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四爷了,更何况还是这样挨着坐,光是嗅着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就让她晕晕乎乎,悸动非常,一向冷静的大脑也开始渐渐丧失理智。 正琢磨着要不要也学着福晋给四爷祝酒,吸引四爷的注意力,但是一瞥眼瞧着福晋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宋格格就登时如梦初醒,忙得低下头,老老实实吃着面前的一盘花生米。 她要是敢在七夕之夜公然跟福晋抢四爷的话,那才真的是活腻歪了呢! 宋格格的注意力都在花生米上,维珍的注意力则在……福晋身上。 这顿所谓的家宴比她想象得有意思,最有意思的当属福晋,福晋今天真是盛装打扮,就这妆造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瞧着是比平时惊艳不少。 少了身上的那股子少女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瘦了的缘故,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再加上这一身鹅黄旗装,高贵典雅里面带了一丝俏皮妩媚。 而且月光下的福晋跟白天的福晋还不太一样,盯着四爷的一双眼情意绵绵,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福晋这小女人的一面。 这就对了嘛,少女怀春的年纪,总是端着架子装大人未免太违和。 她还挺好奇面对福晋的主动攻势四爷会是个什么反应,是装模作样抵抗一番,是心情复杂垂死挣扎,还是直接拜倒在福晋的石榴裙下? 只是她这个小妾到底不好一直盯着四爷,不单宋格格不敢扎福晋的眼,她也不敢。 好在还有歌舞表演,她正借着欣赏歌舞做掩护,偶尔用余光瞄一眼福晋跟四爷攻守情况,结果一瞥眼正瞧见福晋眼神迷离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倒在四爷肩膀上…… 这、这真的是她能看的吗? 维珍激动得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结果正看得起劲儿呢,对面四爷一抬头,四目相对…… 维珍:“……” 偷看二老板勾引大老板,结果被大老板发现…… 亲娘嘞,不会影响仕途吧? 维珍尴尬地牵了牵唇,忙得低下头,掩饰地拿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啧,这酒还挺霸道。 不是桂花酒吗?怎么跟她从前喝的味道差这么多? 一杯酒下肚,维珍被刺激得眉头紧蹙,甘草赶紧给维珍沏了杯茶端过来,一边小声提醒:“主子,宫里的桂花酒是用玉泉酒打底的,难免霸道些,您还是少饮为上。” 维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结果眼皮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一张脸也红的不像话,她吃了几口菜,勉强撑了一会儿,可实在是身子骨不争气啊,眼瞅着身子也软了,根本坐不住,维珍知道自己这是醉了。 万万没想到,原主的身子竟是一杯倒的量。 维珍哭笑不得,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她赶紧告罪离席,然后被甘草扶着回去了。 “妾身不胜酒力,不敢搅扰主子爷跟福晋的雅兴,就也先行告退了。”维珍一走,宋格格也赶紧起身,识趣儿地告罪离席,坚决不敢留下当福晋的眼中钉。 福晋面色潮红,整个人被三分醉气熏出了十分媚态,月色之下,恰似一朵盛放的醉芙蓉,实在动人。 “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福晋靠过来,凑在四爷耳畔低语。 …… 翌日。 一夜无梦,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维珍伸着懒腰,觉得通体舒畅。 虽说原主这一杯倒的酒量挺无语的,但是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维珍打算以后睡前喝一杯助眠,一觉睡到天亮。 用完早膳,去看了大格格,回来之后,维珍就坐在软塌上看话本子,茯苓坐在鼓凳上给大格格做衣裳。 天太热,连维珍后背都起了一片痱子,更别说是大格格了,四爷之前赏的几匹葛纱不错,凉快透气,维珍吩咐用葛纱给大格格做衣裳,茯苓跟甘草不放心外头的针线,主动揽下了活计。 甘草将晾好的茶给维珍送过来,道:“主子,再过几天就是大格格一周岁的生辰了,要不要去询问主子爷如何给大格格庆祝?” 七月十四就是大格格的生辰。 第38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 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道:“用不着,只管等福晋发话就是。” 甘草茯苓闻言心里都有些失望。 按理说,庶子女的生辰怎么过是福晋拿主意的,但就福晋不待见她们主子的架势,只怕是不肯为大格格过生辰的。 大格格要是个儿子也就罢了,四爷的庶长子嘛,福晋再不待见,也得捏着鼻子操持周岁宴,偏生就是个庶女,福晋就是不管也无可指摘,毕竟三爷五爷那边也没听说过给庶女过生辰的。 “可福晋若是不肯给大格格过生辰呢?”茯苓吸了吸鼻子小声问。 “那不正好?”维珍捧着茶杯笑得舒心,“那到时候咱们就自己给大格格过生辰。” 不用去看福晋脸色,不用讲究繁琐的规矩流程,大格格也不用抱出去晒太阳,到时候她给大格格烤个蛋糕,舒舒坦坦地陪着大格格吃蛋糕,那才算舒坦呢。 维珍一脸巴不得的表情,看的茯苓跟甘草都是一愣,她们还担心主子因此难过,没想到主子倒是豁达得很。 只是主子这样不争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 晚上睡得好也不耽误维珍午睡,今天又轮到方氏带大格格,维珍正好陪大格格一道午睡。 似醒非醒间,感受到一股股舒适的凉风,维珍迷迷糊糊地想着,茯苓甘草可真是一对小天使啊,也不知两人为她跟大格格扇了多久的风。 正要睁眼的时候却听到两人压着声音在说话。 “昨晚主子爷到底还是去福晋那儿过夜了。”茯苓的声音有些泄气。 甘草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七夕这样的日子,主子爷不会不给福晋颜面的。” “可是主子爷这程子明明很宠爱咱们格格,我还以为……哎!”茯苓还不甘心,小声嘟囔,“福晋这回肯定又抖起来了,指不定又要欺负咱们主子了。” 甘草却摇摇头:“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福晋总得长长教训,暂时不会针对咱们主子的。” “这样就好,好歹能安生一阵儿。” 甘草却担心别的,看着维珍的睡颜叹气道:“可我就是担心主子伤心。” 茯苓没听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伤心?” 甘草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压低声音跟甘草道:“昨晚我跟着主子赴宴,席间,主子一直偷偷盯着四爷,特别痴情,后来因为福晋跟四爷……举止亲昵,主子还伤心呢,因此借酒浇愁,这才喝醉的呢。” 维珍:“……” 甘草你什么眼神啊! 我那是激动的、兴奋的、八卦的以及被抓包时尴尬的眼神! 总之就是没有痴情! 茯苓一脸震惊,扇子都不扇了:“你说真的?” 甘草使劲儿点头,叹着气道:“我还担心主子知道四爷在福晋那过夜会伤心呢,结果主子愣是连问都不问,肯定是装聋作哑不想知道。” 茯苓闻言也一个劲儿点头,愁眉苦脸道:“你说得对,主子这是伤心过度都不想面对现实了。” “这该怎么是好?主子会不会茶饭不思啊?” 维珍:“……” 你们俩鱼脑子,这么快就忘了我早饭是一碗红枣小米粥两个酱肉包三块水晶糕还外加一杯牛乳? 你们管这叫茶饭不思?! 维珍实在听不下去这俩丫头的胡言乱语了,正打算不那么刻意地睁眼的时候,怀里的大格格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咧着嘴哭了,茯苓甘草赶紧去哄大格格。 啊,大格格真是娘的好宝贝! 维珍揉着惺忪睡眼一副被大格格吵醒的模样:“我睡了多久?” “启禀主子,您跟大格格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茯苓忙得去叫方氏,甘草则赶紧给维珍端来晾好的大枣茶。 “主子您喝口大枣茶润润。” 不知是不是维珍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甘草特别体贴,声音都比平时要柔和。 维珍抿了口茶,有些疑惑:“今天怎么换成大枣茶了?” 平时都是普洱啊。 从前奶茶不离手的维珍,自从穿越之后就开始乖乖地适应喝茶了。 “大枣茶甜,主子多喝些,心里会好受些。”甘草一脸“您不要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维珍:“……” 额,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维珍到底没有拂了甘草小天使的好意,将甜丝丝的大枣茶喝了个一干二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傻丫头,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对她而言,四爷就是老板,她一个底层员工为资本家伤心,下贱不下贱啊?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 四爷在小校场摔了一跤,好在不严重,连骑马都不耽误,四爷也就没当一回事,坚持着练完了今天的部分,回到阿哥所,才后知后觉脚踝肿胀疼痛,苏培盛吓了一跳,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福晋也得了消息,亲自到了前院探望,担心得要命。 “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会摔跤?你是怎么伺候的?”甫一看到苏培盛,福晋就劈头盖脸地训斥。 苏培盛忙不迭行礼告罪:“都是奴才懒怠没有顾看好主子爷,请福晋发落。” “行了,不干苏培盛的事儿,是我自己没留神,”四爷蹙了蹙眉,摆了摆手,“你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儿,回去吧。” 福晋脸一僵,再开口又变得柔顺恳切:“妾身还是留下来照顾主子爷吧。” 四爷是真的不耐烦了:“有苏培盛照顾就行,就不麻烦福晋了。” 福晋只得起身:“是,妾身告退。” 出了房门,福晋的脸就沉了下来,回头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才沉着脸回了后院儿。 见福晋始终沉着脸,李嬷嬷端了盅蜜羹过来,一边劝福晋:“主子爷心情不好,福晋不在跟前伺候也好,没得被主子牵累撒气。” 福晋摆摆手,没吃蜜羹的心情,李嬷嬷只得把蜜羹放在了一边儿,半晌,福晋蹙着眉道:“嬷嬷,你说主子爷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李嬷嬷面露迟疑:“不会吧,昨儿晚上主子爷不是留下来过夜的吗?可见主子爷已然消气了,福晋多虑了吧?” 福晋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半晌才蹙着眉道:“我总觉得主子爷昨晚有些……敷衍。” 第39章 多心了 提到这个福晋难掩屈辱。 福晋自过门后,一贯端庄,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心气儿极高,但是昨天,她难得一改端庄,舍下脸面,为了能够留住四爷,也是为了能让四爷消气。 她知道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气一直没消,她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让四爷消气,七夕家宴无疑就是最佳的场合。 四爷虽然生她的气,但是却还是给她台阶下,让她主持家宴,她自然要投桃报李,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下福晋的端庄高傲,换上娇嫩颜色的旗装,像以色侍人的妾侍一样讨好献媚,这是福晋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后来四爷留宿在她的正院,福晋是松了口气儿的,以为这事儿总算是翻篇了,但是后来…… 福晋不由自主朝寝房里面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堪。 昨夜,就是在这里,四爷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还是她抛下最后的矜持主动去抱四爷,才勉强成事。 两人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床底之间自是了解,四爷从没让她这般难堪,至于后面的事儿…… 福晋最大的感受就是勉强。 匆匆了事之后,四爷叫了水,清洗之后倒头就睡,福难堪到了极点,哆哆嗦嗦地穿上绸衣,与四爷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四爷平稳的呼吸,她却彻夜难眠。 这时候再想到当时的场景,福晋就羞愤欲死。 实在是太难堪了。 “主子爷从来没有这样过。”福晋伤心得厉害。 “或许昨晚四爷就喝多,老奴记得四爷席间可是喝了七八杯的,”李嬷嬷还在劝着,“要是四爷当真想给福晋难堪的话,就不会来福晋这里过夜的,肯定是福晋多心了。” 福晋烦躁不已:“谁知道呢?可我总觉得主子爷待我跟从前不一样,冷淡了许多,只怕是还没有彻底消气。” 说到这里,福晋又叹气:“如今四爷的心思我真是半点儿都看不懂。” 李嬷嬷踟蹰着道:“兴许主子爷并不希望旁人看懂他的心思,他要的是温顺是臣服。” 福晋一怔:“嬷嬷,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李嬷嬷叹了口气儿道:“四爷这次之所以生气,怕是因为四爷认定福晋心大,过门才一年出头,就心急火燎地想要把大格格夺来抚养……” “可是主子爷之前一直……一直都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 “是,主子爷的确是默许,”李嬷嬷叹了口气儿,摇头道,“但是主子爷也的确因此事生气,就说明这事儿咱们做的欠妥,不管是主子爷嫌福晋心大,还是不满意福晋绕过他直接跟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总归是生气了,而且生的还是大气。” “依老奴看,若真如福晋所料,四爷还没有彻底消气,那福晋要记住这个教训,”说到这里,李嬷嬷加重了语气,“往后福晋要待主子爷要恭敬柔顺,主子爷主子爷,先是主子才是福晋您的夫君。” 提到这个福晋就委屈地想掉眼泪,即便是寻常女子嫁人,过门之后也得看婆母脸色过日子,她的婆母更是不得了,位列四妃之一,坐拥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当今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女人之一。 嫁人之前,爹娘就再三叮嘱,一定要时时事事依从德妃,遇事多禀报,多让德妃拿主意。 她哪儿有不从的? 她又是德妃亲自挑中的四福晋,对德妃本就带着感激敬畏,过门之后多请示多亲近的态度,也是一贯让四爷满意的,哪里知道这次却惹得四爷生这么大的气,福晋心里其实是有委屈跟冤枉的。 尤其是这次,福晋总觉得四爷面儿上给了她台阶下,但是内里却还是让她难堪,这委屈给冤枉之感就更甚了。 “啪嗒!” 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顺着眼角流下,落到了帕子上,福晋盯着帕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哭了出来。 这模样看的李嬷嬷心疼得跟针扎似的,忙不迭过去给福晋顺后背,一边闻声哄着:“福晋,您昨夜就没有歇好,这时候再伤心难过,只怕要生病呢,您要保重啊。” 福晋抹了把眼泪,看向李嬷嬷:“依嬷嬷看,我到底要怎么做四爷才能彻底消气?” 李嬷嬷面露不忍,到底还是咬着牙道:“四爷既是觉得福晋心大,自作主张,那福晋就得彻底放下福晋的架子,让四爷看到您的柔顺。” “我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他到底还想让我怎样?”想到昨晚自己抛开脸面搔首弄姿,福晋羞恼得捂住脸,哭得更凶。 李嬷嬷打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福晋,嘴唇颤颤,半天才艰难地开口:“福晋既是已经弯腰,就不妨把腰弯得再低一些。” 福晋一怔,坐直了身子,哭得泛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李嬷嬷:“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不敢看福晋的眼,一脸羞愧,附到福晋耳畔低语,福晋脸色愈发难看。 …… 福晋其实是多心了,就像李嬷嬷说的那样,四爷要是想给福晋难堪的话,昨晚就不会去正院过夜了。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确对福晋不满,也一度冷落敲打,但福晋毕竟是福晋,是德妃亲自看中、万岁爷亲自指婚的四福晋,四爷轻易不会厌弃。 再说了,除了在大格格这件事儿上,福晋做法欠妥之外,福晋一向并无不妥,孝敬德妃,对他这个夫君敬重体贴,把后宅打理得也算不错,她知错能改,四爷当然是愿意给机会的。 只是昨晚,四爷的确不在状态。 自打进了小花园,四爷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李氏吸引,其实李氏昨晚穿着打扮都很低调,在光彩照人的福晋跟前,更是不起眼,但是四爷就是忍不住一遍遍去关注她。 看她那张莹白的小脸,就想起来那天她哭成花猫脸的样子,看她捏着筷子的手,就会想起被他握着练字,软绵绵的手感…… 第40章 吃什么补什么 四爷忍不住就捏紧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桌上唯一心不在焉的那个,果然,被他逮到了维珍暗戳戳偷看他,那慌乱无措随即又避开的小眼神,让他心里一阵得意。 看吧,到底是被他抓到了,他就知道李氏的那点儿小心思肯定都放在他身上。 后来,李氏酒醉离席,他的得意劲儿又不见了,看着她歪歪扭扭、被人扶着离开的背影,他眉头紧锁。 这个李氏真是不像话,竟然公然敢吃味儿拈酸,小小格格,也不怕扎了福晋的眼。 实在是被他惯得不像样。 直到到了福晋寝房,四爷还在生气,真是白让苏培盛过去提点她了,还是一点儿心机城府都没有。 可是除了生气,四爷又莫名其妙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她今夜是不是又哭成花猫脸,是躲在内间哭还是捂在被子里哭? 福晋抱上来的时候,四爷是真的没心思,但是他冷落了福晋这么长时间,福晋又难得主动,他不能让福晋难堪,可到底有点儿力不从心,也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晨起,头疼得很,还得赶着去上书房,下课的时候四爷人都有点儿恍惚,到底是坚持到了小校场,结果还是伤了脚,太医说得养个七八日才能好利索呢。 上书房那边倒是还能坚持着去,就是小校场去不了了。 在众兄弟里,四爷的骑射本事不算突出,他因此一直默默努力,一下要落下七八日,四爷难免觉得晦气,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噼里啪啦”换了好几本书,愣是没有一本能看得进去的。 苏培盛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站,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侍婢煎好药端进来,苏培盛伺候四爷喝了汤药,然后就瞧着四爷的脸更黑了,苏培盛忙得端来茶水给四爷漱口,又端来甜嘴的蜜饯。 四爷嫌弃地瞥了一眼,到底还是叉了一块蜜山楂,酸甜的滋味儿充斥着口腔,四爷面色这才好些,顿了顿,四爷吩咐道:“去取点儿糕点来。”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松了口气儿,听着主子爷的口气比刚才是好多了。 苏培盛正要走,却又被四爷叫住了:“算了,不吃了。” 苏培盛:“……” 口气怎么又不对劲儿了? 苏培盛也不敢问,继续老老实实贴着墙根扮演植物。 …… 四爷脚受伤,维珍是第二天才听说的,还是茯苓去膳房取膳的时候,赶巧遇到了苏培盛,听了一耳朵。 “说是四爷在小校场伤了脚,得养些日子呢,”茯苓一脸紧张,“奴婢瞧着苏公公愁眉苦脸的,只怕四爷伤得不轻呢。” 维珍正在伏案用毛笔……画画! 维珍这两天一直在纠结到底是为大格格做个米老鼠的蛋糕还是唐老鸭的,一门心思设计蛋糕造型。 听到茯苓的话,维珍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继续低着头画画,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伤的?” 茯苓一愣,想了想:“在小校场上受的伤,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啧,四爷果然武力值一般啊,历史真是诚不欺我。 不是,四爷体格不错啊,而且就四爷的床上表现来看,体力更是非常不错,怎么武力值就拖后腿呢? 这不科学啊。 维珍默默腹诽,一边敷衍地点头:“那得好好儿养着。” 甘草投了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主子,既是主子爷受伤了,那主子您就得表示表示。” 表示表示? 这是必须的,衣食父母嘛。 维珍点点头,接过帕子擦手,一边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福晋跟宋格格都往前院送了什么。” 她可不能越过福晋了,跟宋格格的水平差不多就成。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突然后知后觉捂着脸笑了起来。 四爷受伤,还要养伤一阵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福晋没心思给大格格过生辰了? 欧耶!那她就能不受打扰地给大格格好好儿过生辰了! 不能笑不能笑,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她做法下咒害得四爷受伤呢! 刚摆好碗筷的茯苓,一转身正要叫自家主子吃饭呢,结果就看着自家主子捂着脸趴在桌上肩膀一个劲儿抖的样子。 天啊,四爷受伤了,主子难过得都哭了。 茯苓一个没忍住眼圈也跟着泛红,心疼起自家主子来。 主子这么喜欢四爷,四爷受伤,主子都不能去前院侍奉左右,不定多担心呢。 哎,主子好可怜。 …… 当晚,歪在床上看书的四爷就收到了后院妻妾的爱心慰问。 苏培盛一一给他介绍。 “主子,这密制虎骨膏是福晋让人送过来给主子的,说是福晋娘家家传的药膏,治疗跌打损伤是最好的了。” “嗯,收下吧。”四爷慢条斯理道,目光不离手中书本。 “这双鞋子是宋格格赶制出来的,说是鞋底子软和,最适合主子养伤时候穿了,宋格格还特地在鞋面儿上绣了平安符。” “嗯。”四爷敷衍地点点头。 苏培盛放下宋格格的鞋,又从旁边的食盒里头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天麻猪脚汤。 “主子,这是李格格吩咐膳房炖的天麻猪脚汤……” “天麻什么?”四爷的注意力总算从书本上转移开来,盯着苏培盛手里的炖盅,眼神是三分迷茫七分不可置信。 这眼神让苏培盛觉得自己捧的不是炖盅是炸雷。 顿了一下,苏培盛才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的话,是……是天麻猪脚汤。” 李格格送的猪脚汤实在是有些……过分接地气了,而且谁不知道主子爷口味儿清淡又挑嘴,别说是猪脚了,主子爷平时是连下水都不吃的…… 咦,也有例外,上次主子就吃了一大碗李格格点的酱肘子呢。 额,说不定这次也能…… 破个例? 四爷放下书本,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培盛:“有什么说法吗?”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嗫嚅着:“李格格说……吃什么补、补什么。” 第41章 庄稼地大丰收 吃什么补什么? 那李氏真该去吃吃猪脑! 看看人家宋格格,又是做鞋又是绣平安符的,温柔体贴多相宜,她倒好,送碗油乎乎的猪脚汤就算了,还是让膳房做的! 一想到膳房里白白胖胖的大师傅,四爷顿时觉得这猪脚汤更油腻了,盯着猪脚汤的眼神都带着点儿咬牙切齿了。 苏培盛肩膀缩得更厉害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哆嗦了:“李格格说她小时候脚受伤的时候,她……她额娘也做猪脚汤给她喝,她还特别怀念……” “行了行了,端下去吧。”四爷不耐烦地打断,生怕猪脚汤的味儿熏着了自己似的。 “是是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心下一松,忙不迭地就端着猪脚汤退下,心里很是美滋滋,忙前忙后伺候了主子爷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吃饭,反正主子爷不吃,这天麻猪脚汤就归他了…… “趁热给你李主子送过去,不是特别怀念吗?以后每晚都给送一份去!” 苏培盛高兴不过三秒,背后就传来自家主子气呼呼的声音。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想捡个漏怎么就那么难呢?! “是,奴才这就去!” …… 大格格的周岁眼瞅着就要到了,李嬷嬷特地来提醒福晋。 “福晋要不要给大格格过生辰?” “主子爷要养伤,哪儿有心思给她一个庶女过生辰?当天送些赏赐过去也就是了,”福晋面露不耐,“再说了,她生辰多晦气啊。” 说起来大格格的生辰的确是有些晦气,七月十四的生辰,再晚几个时辰都赶上中元节了。 宫里这个时候,都是要举行法事祭祀鬼神的,大格格偏挑这个时候出生,这也难怪福晋觉得晦气。 再加上抚养大格格不成,福晋心里到底是不舒坦。 大格格要是养在她跟前,她自然会为大格格好生过生辰,给她长脸,可现在,她才不会上赶着给李氏母女做脸呢,没得叫人以为她被个妾室拿捏蹬鼻子上脸。 福晋有道理,只是李嬷嬷还是面有迟疑:“可福晋不是觉得主子爷还在生气?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故意……为难大格格就不好了。” 福晋也担心这个,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一趟前院,当面问一问四爷的意思,她就不信,四爷会肆无忌惮地偏宠李氏。 果然,从前院回来之后福晋就春风满面。 四爷果然最是公正无私的,说大格格小小生辰就不必搞出大动静了,连福晋给办个家宴的提议,四爷都给否决了。 “眼瞅着就要到中元了,父皇下令要为战死沙场的将士超度做法,宫里现在就开始张罗着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办什么家宴了,小孩子也用不着太讲究。” 这是四爷的原话,字字都公允异常绝无偏袒,福晋心里那叫一个痛快,看来李氏在四爷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 …… 直到大格格生辰当天,正院那边也没派人来通知过生辰的事儿,维珍心里就有数了,福晋这是真的不打算给大格格过生辰,为此维珍还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跟四爷还有四爷的妻妾一起吃饭什么的,简直就是折磨,哪儿有在家陪大格格吃蛋糕唱《生日歌》来的自在? 用完了早膳,维珍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为烤蛋糕做准备。 她这几天一直在用面包窑做试验,调整火候时间以及蛋糕的大小,烤出来的蛋糕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就是手动打发奶油实在是太废人了,多亏有小池子这个半大小子帮忙,不然维珍的胳膊都要废了。 “主子,主子爷跟福晋给大格格的赏赐下来了,您快来瞧瞧吧!” 那是得瞧瞧,又是好大一笔收入呢! 听了茯苓的通报,维珍忙不迭净手就去了正堂,然后就瞧着八仙桌上摆着两托盘让人挪不开眼的赏赐。 “主子您看,主子爷赏赐了大格格一枚玉如意,说是送给大格格安枕,”茯苓叽叽喳喳地给维珍展示,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么大的玉如意,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呢,可见主子爷心疼大格格。” 维珍倒不是头一次见,她之前在博物馆里头倒是见过类似的玉如意,只是如今这几乎小臂长的玉如意就在她手里,温润无瑕…… 一看就是好东西! 维珍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福晋赏了大格格一枚鎏金项圈呢,”甘草指着另一个托盘上金灿灿的璎珞圈跟维珍介绍,“虽不是纯金的,不过分量跟做工都不差。” 维珍再次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终于体会到了父母帮着孩子收压岁钱的快感了。 这是什么感受? 这是辛苦耕耘的庄稼地总算大丰收的喜悦激动之情啊! 吩咐两人把东西收起来,维珍狂饮两杯普洱才平复心情,正要继续去忙活的时候,茯苓却又疾步过来,表情透着儿古怪:“主子,宋格格来了。” 这下不止茯苓了,维珍也是一脸古怪:“她来做什么?” 宋格格跟原主的关系不好,从来没有上门做客过,就算是大格格生辰,宋格格不得不表示表示,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怎么还主动登门?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宋格格人都已经到门外了。” “把人请进来。”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她要是把人晾在外头,那才叫失礼呢。 “是,奴婢遵命。”茯苓匆匆退下,果然没一会儿就引着宋格格进来了。 宋格格今日打扮得挺喜庆,头上簪了朵嫣红的月季花,身着四喜如意云纹旗装,单单看这身打扮,倒像是真的来给大格格送生辰礼来的。 “宋姐姐能过来,妹妹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针锋相对惯了,连正经说话都像夹枪带棒。 第42章 那酸鸡也是可怜人 宋格格忍着没翻白眼,也不等维珍发话,自己就落座了,瞥了一眼维珍面前的茶杯,然后慢条斯理道:“去给我沏杯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 不好意思,维珍这儿可没有。 后世喝明前龙井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物流发达,而且产量也高,但是现在就不一样。 每年上供的明前龙井拢共就那么多,分到皇子手里的也有限,连福晋都未必能保证时时都有,维珍这个的小格格,更是见都见不着了。 茯苓为难地看了看维珍,维珍一脸笑意不减。 “宋姐姐抬举了,我这儿哪有明前龙井这样的好茶,实不相瞒,妹妹还从来没喝过呢,若是宋姐姐那儿有,不妨送妹妹一些?也好叫妹妹尝尝味儿嘛。” 别装! 都是妾室,谁比谁高贵? 我就不信酸鸡你那里会有明前龙井! 宋格格本想落一落维珍的脸,哪想却又被维珍给怼的张口结舌七窍生烟。 满绣都看不下去了,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家格格怎么就学不会乖呢?非得回回上赶着让人家李格格抢白。 满绣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笑成一朵花,体贴地为自家主子解围:“大格格周岁生辰,我家主子一直记挂着,这是为大格格精心准备了生辰礼。” “姐姐有心了,茯苓收下。” “是。” 茯苓上前接过,然后到维珍面前打开,看着锦盒里头的东西,主仆两人都是一愣。 只见里面放着整整十二件的小肚兜,上面绣着花鸟虫鱼的吉祥图案,料子是柔软轻薄的细布,不算贵重,但是却最合适婴儿娇嫩的肌肤。 维珍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之后,转向宋格格,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姐姐有心了。” 同样的话,语气却明显不同。 宋格格被她看的不自在,扭过脸,别别扭扭道:“也不都是我亲手做的,我可没那么闲,满绣她们也做了几件。” 维珍不由牵了牵唇,这宋格格还挺可爱,吩咐茯苓去给宋格格上一杯牛乳茶,并几样糕点。 宋格格看着碟子里头精致的糕点,鼻翼翕动,捏了一块进嘴里,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道:“外头都传你李格格做出来的糕点新奇味美,我还以为是主子爷在给你做面子呢,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有十三爷的卖力宣传,如今四爷后院有个心灵手巧会做糕点的格格的事儿,在阿哥所人尽皆知,宋格格自然也有耳闻,心里很是不服气。 就算维珍会做糕点,可她的女红刺绣又不是拿不出手,就是…… 就是没有这讨厌鬼会在主子爷面前耍心眼讨巧就是了。 一想到这个就好气哦。 “宋姐姐既是喜欢,那我就让茯苓给你包些回去,”维珍含笑道,“也不都是我亲自做的,茯苓甘草她们也有打下手帮忙,毕竟我也没有这么闲。” 宋格格瞪她:“你这人……真是的,牙尖嘴利不饶人。” “咱们彼此彼此。” 宋格格白了她一眼,默默吃完了半碟子糕点,状似随意问道:“大格格呢?” 维珍道:“怎么?姐姐想看看大格格?” 宋格格又有点儿别别扭扭:“来都来了。” 维珍差点儿没喷。 行吧,不愧是我种花家的同胞!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维珍忙放下茶杯,吩咐茯苓。 “是。” 没一会儿,茯苓就带着抱着大格格的方氏进来,宋格格蓦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大格格都长这么大了!” 宋格格对大格格的态度…… 瞧着宋格格脸上不掺假的兴奋,维珍突然想起,宋格格也曾生下个女儿,只是没多久就夭折了。 这酸鸡也是可怜人。 算了,以后就不叫她酸鸡了。 看过大格格之后,宋格格就告辞回去了,维珍跟甘草问起了宋格格生女的事儿。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宋格格是早产,不足月生的孩子,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咽气了,宋格格听了噩耗当时就昏过去了。” 早产,再加上少男少女身体可能还没有发育齐全,根本就不宜生养,或许就是这些原因叠加,才造成了宋格格的孩子早夭。 宋格格如今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大学生的年纪,却已经早早地经历丧女之痛。 原主比宋格格幸运,迟了一年有孕,生下来的大格格也健康。 维珍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侥幸,从方氏怀里接过大格格紧紧抱在怀里。 宝贝,额娘好爱你啊。 宝贝,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啊! …… 四爷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养伤的这几天一直没能去给德妃请安,所以下课之后就去了趟永和宫,赶着十四今天也过来,德妃就留了两个儿子一道用午膳。 兴许是这段时间没少被德妃敲打,十四难得安生,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 只是一离开永和宫,十四就原形毕露,一张嘴就是酸腔酸调:“四哥可真是会疼人,有什么好吃的定然会想着弟弟,只是四爷怕记错了,我才是你亲弟弟呢。” 四爷七夕给十三送巧果的事儿,十四起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听十三大肆宣扬巧果味道有多好,十四简直气得要吐血。 他倒是不是嘴馋那几块巧果,他是嫉妒十三。 第43章 惯得没边儿 论十四最讨厌的兄弟,那无疑就是十三了。 从小到大,他是亲眼见证十三那个讨厌鬼是怎么装乖卖巧讨他四哥喜欢的,偏生他四哥还就吃这一套!只怕心里就十三一个亲弟弟,他这个一母同胞货真价实的亲弟弟都要退后一射之地呢! 要不是丘鹤死死拦着,他早就想找四爷理论理论了。 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四爷打量着十四这副斗鸡模样,实在嫌弃得不行,真是从小到大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四爷心中暗道,得亏你是我亲弟弟,要不然你猜我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实际上,即便是亲弟弟,四爷也真的是多看十四一眼都觉得烦。 四爷懒得搭理斗鸡似的十四,转身要走,却又站住了脚,看着十四,然后淡淡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四一怔:“什么什么日子?” 见十四这副傻样,四爷蹙了蹙眉,再不肯搭理,径直往阿哥所走,身后十四还要叫嚣,幸好被丘鹤拦住。 “主子爷,您不是跟九爷十爷约好了今儿要去小校场比试的吗?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了!” 十四想起这事儿,才悻悻作罢,气呼呼地直奔小校场,打定主意,要是今儿在小校场上遇到十三,非得让他跌个狗吃屎,当众丢个大脸不可! …… 去永和宫的时候,四爷心情还不错,可是离开之后,四爷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丽了。 他在永和宫待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从始至终德妃始终没有提到过一句大格格,也没有给大格格赏赐生辰礼物。 即便德妃记不住日子,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会提醒,但是德妃却依旧不愿赏赐,甚至都懒得提上一嘴。 他不知道德妃这是觉得大格格不过就是个庶女所以才看轻,还是德妃还在因为上次他拂逆她的意思没让福晋抚养大格格的事儿生气,但是总之德妃就是没有任何表示。 就算是庶出,可大格格到底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他膝下唯一的孩子。 四爷心里是介意的。 连十三都特地给大格格准备了一个金锁,下学的时候偷偷塞给他,让他转交给大格格。 都是光头阿哥,但是待遇其实是不同的。 四爷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德妃的亲生子,前后有这两个额娘贴补,在金钱物质上,四爷是没有受过苦的。 但是十三的母妃章佳氏宫女出身,早几年才被册封为嫔,虽是嫔位却因病就一直将养,圣眷自是大不如从前。 十三平日挂心母妃,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日子一向艰难,为了给大格格准备这个的金锁,不定私下费了多少劲呢。 十四口口声声说他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十四做的却有哪件是亲弟弟该做的事儿? 他甚至都不记得今天是大格格的生辰。 四爷一想到十四就下意识地蹙眉,心烦得很。 回到阿哥所,苏培盛将十三爷给的金锁小心翼翼放到桌上,询问四爷要不要给李格格那边送过去。 四爷盯着那小金锁没答话,倒是问起了李格格院里今天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日闭门不出,所以奴才也打听不出里头有什么动静。” 自从出了张侍妾的事儿,维珍就加强了对小院的管理,如今茯苓甘草他们的警惕性比从前提高不少,在外头谨言慎行,就算在院子里,也不像从前说说笑笑了,所以苏培盛还真是没打听出来。 “膳房那边呢。”四爷眉头微蹙。 苏培盛摇摇头:“李格格并没有让膳房加菜,都是按照平常的份例取的膳。” 四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福晋来询问大格格的生辰要不要办家宴,他是否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大格格,相反,就是因为顾及大格格跟李氏如今的处境,他才决定不给办这个周岁家宴的。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他落了德妃跟福晋的脸面,这才没过去多久,他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给大格格过生辰,免得德妃跟福晋心里都不痛快,日后难免大格格跟李氏处境艰难。 他心里其实是觉得委屈了大格格跟李氏的,这时候听说李氏那边竟然也没有丝毫要给大格格庆祝生辰的意思,甚至连菜都没有多叫一道,四爷心里不免又有些动气了。 李氏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向最疼大格格的吗?怎么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打算给大格格庆祝一下? 难道她气自己不给大格格过生辰,索性破罐子破摔、给他脸色看? 岂有此理! 真是给惯得没边儿了! 苏培盛看着四爷的脸一阵白一阵黑的,反正就没有好看过,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最后又沉着脸要练字,苏培盛忙得给铺纸研墨,知道四爷心情不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安安静静伺候在一边。 直到外头天擦黑了,苏培盛看了看窗台上的座钟,小心翼翼开口:“主子爷,您今晚想吃些什么?” 到了去膳房取膳的时候了。 “多嘴。”四爷冷冷落下两个字,继续笔走龙蛇,吓得苏培盛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主子这脚才将将好,就这么站着写了大半天的字,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可是他也不敢劝,就只是这么站着干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黑透了,膳房那边派人过来询问要不要给四爷准备晚膳,四爷却让苏培盛去问李格格院里点了什么晚膳。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院里今儿点了三荤两素一汤,主食是面条。”苏培盛一五一十回答。 就这?就这? 他闺女过生辰就吃这个? “啪!” 四爷将手里的毛笔丢在桌上,背着手就气咻咻地往后院儿走,苏培盛赶紧跟上。 …… 守门的小池子见四爷黑着脸过来,忙得要往里头通报,却被四爷使了个手势给打住了,小池子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看着四爷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他倒要是亲眼看看这个李氏是怎么给他的大格格过生辰的! 第44章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 四爷气咻咻地进了院子,院子里头黑乎乎,没有半点儿张灯结彩的意思,四爷的脸就更黑了,怒气冲冲大步迈步上了台阶,待靠近房门听到里头熟悉的声音,四爷脚下就是一顿。 “这是阿玛特地让人给宝贝炖的猪脚汤哦,寿面是额娘吩咐人做的哦,所以这可不是简单的猪脚长寿面,这是倾注着阿玛跟额娘对宝贝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哦!” “来来来,宝贝再接再厉多吃点儿,不要辜负阿玛跟额娘的爱哦!”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倾注着他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 四爷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跟着一个劲儿地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火儿,然后拿眼去横苏培盛:“你没把玉如意给送过来?” 苏培盛一脸冤枉:“回主子爷的话,奴才一大清早就送过来了!” 所以为什么倾注他浓浓爱意的不是他精挑细选的玉如意,而是油腻腻的猪脚面?! 这个李氏总有办法气得他五内生烟。 四爷再次深吸一口气儿,默念大人是大人一定不能吓着孩子,然后推门进去。 维珍闻声望去,看到进来的人是四爷,明显有些意外,四爷一整天都没过来,她还以为四爷是不会来了呢。 当下维珍忙得抱着大格格要给四爷请安行礼,大格格却还意犹未尽地抱着小碗不肯撒手,维珍倒是不好行礼了。 “还望主子爷见谅。”维珍歉意道。 四爷点点头,示意无妨,甘草早眼疾手快给四爷搬来凳子,四爷坐下,打量着恨不得整张脸都要扎进面碗里的大格格,眼中滑过一丝不可置信。 这吃的满脸油腻腻脸上还挂着面条的娃儿真是他玉雪可爱的大格格? “主子爷日日赏的天麻猪脚汤味道特别好,妾身跟大格格都喜欢,”维珍却欣慰于大格格的好胃口,取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大格格沾了油的脸,一边又询问四爷,“主子爷可用膳了吗?要不也来一碗猪脚面?” 四爷面不改色:“不用麻烦,爷吃过了。” 谢谢,大可不必。 四爷睁眼说瞎话,苏培盛在身后冲维珍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双手合十哀求连连,维珍就心里有数了,四爷这是还没吃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苏培盛都这么小心翼翼。 维珍默默在心里叹气,心情不好不想吃饭那就洗洗睡了好了,大晚上还抽风往她这边跑。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整晚都用来陪大格格的,现在大老板一来,她自然又得加班了。 哎!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啊! 大格格吃的差不多了,维珍把大格格交给乳母方氏,吩咐带大格格回去睡觉,然后吩咐甘草:“既然主子爷来了,还不快去把蛋糕给端过来?” 甘草一怔,主子不是说要切蛋糕给大格格吃的吗?旋即又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四爷不请自来改变了安排。 甘草忙不迭应声退下了,茯苓也麻利地过来收拾碗筷,没一会儿甘草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个莫约六寸大的蛋糕。 “妾身特意准备着,就等着主子爷来一起给大格格过生辰呢。”维珍含笑道。 四爷看着桌上这个样子有些奇怪的糕点,他还从来没见过,尤其是这糕点上面…… “这画的是什么?”四爷指着蛋糕上面的图案问。 “回主子爷的话,是……是三个小人儿啊。”维珍解释,也顺着四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吸了吸鼻子。 就是一家三口手拉手啊,这么不明显的吗? 维珍之前是想着做米琪或者唐老鸭来着,但是后来还是用果酱画了这么个一家三口图案,就是预防四爷会过来,到时候也不好跟尊贵的大清四皇子解释为什么耗子跟鸭子会出现在大格格的蛋糕上。 幸亏没画。 维珍这么一解释,四爷再去看,才总算看明白,的确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图案,再看得仔细一些,还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牵着个梳着小揪揪的小女孩儿…… 所以这是他、李氏还有大格格? 憋了大半天的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这蛋糕上的画让四爷想起来了维珍的狗啃字…… 这李氏不论写字还是作画真是风格统一啊。 四爷一脸嫌弃的表情太明显,维珍都忍不住有些委屈了,嘟囔着嘴,小声问:“主子爷是觉得……妾身画的不好吗?” 没有裱花袋也没有裱花嘴,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四爷被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跟哀怨的小眼神搞得颇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哄维珍,只是硬邦邦地道:“你要面对现实。” 维珍不说话了,耷拉个脑袋不吭声,一副“你快哄我”的架势,四爷尴尬得厉害,还是苏培盛有眼色,赶紧带着一众侍婢退了出去。 等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四爷才伸手去握住维珍的手,小声去哄:“虽然画的丑,但你的心意爷知道。” 维珍:“……” 这是什么恶臭的直男发言啊! 拜托不会说就不要说! 维珍气得要爆炸,小脸鼓得像河豚,四爷又想去捧维珍的脸,维珍梗着脖子避开了,继续气鼓鼓地不出声,四爷无奈,盯着维珍的脑袋,小声道:“大不了爷教你作画就是了。” 教她作画? 维珍红着脸拿眼瞪他:“就跟上次教写字那样?” 四爷一怔,旋即就有点儿面红耳赤起来,轻咳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行,上回你不是……学得挺高兴吗?” 维珍:“……” 说好的冷口冷面好佛法呢? 四爷你是被夺舍了吗? 实在太羞人了,都不用照镜子维珍就知道自己肯定变成了红苹果,捂着脸小声道:“那……那是四爷教的好。” 四爷再次伸手这才总算顺利捧到维珍的脸,手上微微带着劲儿,托起维珍的脸,看她因为害羞红到脖子根儿的样子,四爷一颗心“怦怦”乱跳,低着头去亲维珍红润的唇。 第45章 特别好 彼此呼吸交融,明明都没有喝酒,但是两个人却都有几分醺醺然,一时间,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四片唇舌的旖旎…… “咕咕!” 蓦地,一个突兀的声音传出打破了这醉人的旖旎,两个人都愣住了,维珍扬起绯红的脸,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离:“四爷您……这是饿了?” “没有。” 四爷浑身僵硬,一双眼东看西看就是不看维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当然如果肚子没有再叫一声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能笑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维珍再三告诫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再开口的时候,每个字都像是裹了蜜似的。 “可是妾身饿了啊,刚才净顾着喂大格格了,妾身都没怎么吃呢。”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往四爷手里塞了个勺子:“虽是不饿,可四爷也勉强陪妾身再吃点儿好不好?” 瞧四爷还一副负隅顽抗的架势,维珍不由分说就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四爷面前,一边可怜兮兮地道:“求求爷了,一个人吃饭好可怜的。” 耳畔是娇滴滴的小甜声,鼻子里充斥着奶油特有的甜香,再负隅顽抗的四爷也撑不住啊,张嘴就吃下了蛋糕。 “怎么样?怎么样?”维珍一脸期待,“四爷觉得味道如何?” “尚可。”四爷矜持地点点头。 切,你明明眼睛都亮了! 闷骚的男人。 维珍也不拆穿,笑眯眯地看着闷骚的四爷如何优雅地吃完整个六寸蛋糕。 待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饱腹感还有那意犹未尽的松软香甜,让四爷骨头缝儿都透着舒坦。 四爷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爱吃糖,只是打小跟着一串兄弟长大,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比如大爷性子急躁动辄训斥打骂下人,三爷文绉绉,连房中伺候的侍婢都得会跩几首诗文…… 这些听上去无伤大雅的秘密,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要命的把柄。 他不想被人捏住把柄,就只能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喜好,所以谁都知道他性子古板无趣,也都知道他口味清淡。 这样的寡淡无趣,远没有别的皇子引人注目,却能让他心里多点儿安全感。 渐渐地,他都习惯了,有时候他都恍惚,自己或许天生就是这样寡淡无趣不讨喜的人,直到此刻…… 真甜啊,甜的让他有点儿恍惚。 一只白嫩嫩的手抓住了他的前襟,四爷还没回过神来,先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就被维珍给亲住了。 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四爷抱着她的腰,唇齿相依,亲得难分难舍。 “真的只是……尚可吗?”接吻的空隙,维珍艰难地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特别好。”四爷声音哑哑的,带着奶油甜香的气息,似一张蛛网铺天盖将维珍紧紧缠裹。 …… 四爷的脚伤还没好利索,难免有些影响发挥,这一晚只叫了一次水。 洗漱之后,时间还早,维珍睡不着,就侧着脸悄悄打量四爷,从前都是累的倒头就睡,还真是没有这样近距离打量四爷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看四爷的侧脸,鼻子的优势凸显无疑,忘了之前是听谁说的,男人只要鼻子长得好,这人就丑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四爷又长得这么帅。 维珍轻轻伸出手,想用手指去测量四爷鼻子的高度,结果还没靠近呢,只见四爷一直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然后伸手一把就抓住她的手,然后蹙着眉盯着她:“不睡觉又做什么怪?” “看四爷呀。” 四爷一脸莫名:“看我做什么?” “觉得四爷长得好看,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倒不是在拍老板马屁,维珍说的是实话。 四爷顿时就不自在了,这个李氏还真是奔放,真是什么都敢说,一点儿都不矜持。 四爷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板着脸警告:“食不言寝不语,快睡。” “知道了。” 维珍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缩进四爷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倒是四爷有些失眠,拥着怀里的维珍,想着唏哩呼噜吃猪脚面的大格格,忍不住牵着唇笑。 其实他闺女还是很可爱的。 方才在内间沐浴的时候,他问起给大格格过生辰,怎么这么简素寒酸,连酒席也没备一桌。 李氏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对于现在的大格格来说,猪脚面就是天底下最了不得、最渴望的宝贝。 “鲍参翅肚是名贵,却不适合现在的大格格呀。” 维珍这是过来人的想法,反正她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最想吃的绝对不是什么米其林五星级,她就想肯德基吃到爽,要是再有冰淇淋跟蛋糕,那就更完美了。 四爷觉得李氏满嘴歪理,但是这时候想想却又有些心有戚戚。 小时候过生辰,比起父皇赏赐的金银宝物,他的确是更渴望父皇母妃能抽空见见他,坐下来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只是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奢望。 想到此处,四爷轻轻叹了口气儿,怀里的女人跟着不满地嘟囔了起来,一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四爷都要给气笑了。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连女儿的规矩都没给教好。 世家女子的规矩是打小就养起来的,从吃饭喝水,到走姿睡姿,都不能落下。 他在后院留宿的时候,都是跟妻妾分开睡的,自然跟李氏也是这样,两不干涉,所以四爷也没发现李氏睡姿的糟糕,后来睡在一起,李氏原形毕露,他才发现李氏的睡姿有多糟糕…… 咦,他怎么就跟李氏睡一起的? 好像是上次太累了,就抱着李氏倒头就睡,忘了分被子了。 那这一次呢? 就叫了一次水,也不觉得累,怎么就又睡一起了? 不但睡一起,李氏还缩在他的怀里! 这……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真是越发恃宠生娇! 四爷觉得这样不合规矩,想伸手去推维珍,可是手搭在维珍的肩膀上,半天却下不去手。 算了,下不为例。 四爷舒了口气儿,拥着维珍昏昏睡去。 …… 第46章 镇宅神器 维珍第二天早起,才知道四爷临走时候又留下了个金锁。 “是十三爷给大格格的?” “是,主子爷说是十三爷送给大格格的周岁生辰贺礼,”甘草双手把金锁递过来,一边道,“主子,还是实心的呢。” 维珍从甘草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挺有分量,加上一套的链子估摸着得有二两。 维珍仔细打量这个金锁,做工精细,正面刻着“长乐未央”,背面则是“四合如意”的图案。 十三爷这出手挺大方啊,而且十三爷果然跟四爷交好。 不过…… 连十三爷都记着大格格的生辰,十四爷倒是不记得,果然这个亲弟弟不靠谱。 也不单是亲弟弟不靠谱,德妃这个亲娘也…… 就算大格格只是个庶女,可到底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德妃的第一位孙辈,德妃如此不重视,连随便给点儿赏赐做面子都懒得敷衍。 说白了,德妃其实是不重视四爷。 德妃跟四爷的关系果然算不上好啊。 “去膳房取些材料过来,红豆沙跟芋头都要一些,还有牛乳蜂蜜,等下我做些糕点让苏培盛给十三爷送过去吧。” 十三爷如今还就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呢,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维珍怪难为情的,不是说喜欢她做的糕点吗?那就做一些给十三爷送过去,算不上回礼,就当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可是苏培盛随着主子出宫去了,怕是得过两日才能回来呢。”甘草道。 维珍诧异:“主子爷出宫了?” “是,主子爷半夜就起了,赶去景陵给孝懿仁皇后祭扫呢。” 甘草这么一提,维珍才想起来今儿是中元节。 “那算了,过几日再做糕点吧,”维珍道,想了想,又叮嘱道,“吩咐下去,这两天都安分谨慎些,没有要紧的事儿,就连门都不要出。” “是,奴婢遵命。” 四爷不在家,维珍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没办法,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实在不能踏踏实实当成家,只有四爷在的时候,她才觉得心安些。 之前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才发现四爷竟是镇宅神器。 昨天的生日蛋糕都进了四爷的嘴,她本来还想着今天给大格格再烤一个弥补一下,不过镇宅神器不在,暂时还是算了吧。 …… 安氏如今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刚开始的时候,她跟邓氏还有方氏三人是一起被福晋挑中,被内务府拨到李格格这里做乳母,她跟邓氏是宫里的老人儿,方氏却没什么根基,她跟邓氏自是没有不欺压的道理。 所以多数时间都是方氏在照看大格格,她跟邓氏落个清闲,更多的心思都花在跟福晋院里打交道上。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公主最少要母乳三年的,等三年一过,自然就用不着这么多乳母了,皇子那边一般会留下一个乳母在身边伺候。 只是随着皇子的成长,乳母的地位难免要被贴身伺候皇子的太监取代,但到底是做过皇子乳母,自然衣食无忧,很有体面。 至于公主,会视情况留下一到两位乳母,毕竟比起皇子,公主日后的成长更依赖乳母,日后嫁人,也需要信任的乳母帮着打理家宅内外,更有的乳母靠着手段感情拿捏住公主,那日子过得真是比主子还有体面。 所以能当公主的乳母,那真是三生有幸。 照顾阿哥跟格格也是相同的道理。 邓氏跟安氏自然都是铆足了劲要留在大格格身边的,她们不把方氏放在眼里,就连李格格也不甚在意,毕竟李格格虽然是大格格生母,但身份摆在那儿,做主的还是福晋。 而且冷眼瞧着,这大格格十有八九是要被福晋抢过去抚养的,所以她们就更加瞧不上李格格了。 顺利的话,等到大格格三岁断奶,撵走方氏,她们两人就能在大格格身边站稳脚跟了。 后面的事儿却急转直下,先是福晋欲夺大格格抚养失败,再是主子爷亲自发落了邓氏,安氏内心的震荡可想而知。 她倒是想学方氏改投李格格麾下,但是她却早已将李格格得罪了彻彻底底,而且,她要是真的改换门庭,福晋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李格格明显更信任方氏,对她态度很是冷淡,安氏心中有数,只待大格格满三岁,李格格就会毫不犹豫地求主子爷打发她回内务府,到那时候,她怕是要被分去当粗做嬷嬷了。 不,她好不容易才总算才有机会做了大格格的乳母,为了能够被挑中,她前前后后搭进去三四十两银子,几乎使完了家中积蓄,若是她被赶回去的话…… 她肯定会被她男人打死的。 想到此处,安氏不由打了个寒颤,面露惊慌。 不,她不能被赶回内务府,一定不能。 …… 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第三任皇后,在薨逝之后,作为孝懿仁皇后膝下抚养的长子,四爷每年都是要来景陵几次的,清明、中元、交冬从来不会错过。 上半年四爷因为随万岁爷征讨噶尔丹,错过了清明,四爷也是一回京就第一时间来补上。 四爷风尘仆仆来到景陵,一路上顶着烈日骑马,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的,实在狼狈,得沐浴之后才好去给孝懿仁皇后上香祭扫。 景陵这边也早有人候着,不是别人,是从前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肖嬷嬷,孝懿仁皇后薨逝后,肖嬷嬷就自请来为孝懿仁皇后守陵,这么一守就是七年。 知道四爷会过来,肖嬷嬷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四爷沐浴更衣之后,就赶着去祭扫,一来一回地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四爷空着肚子赶了大半日的路,真是饥肠辘辘,这时候饿得脸色都不好看了。 幸好,四爷一回来,肖嬷嬷就做好了一碗素面并四碟子小菜给端了上来。 一碗热乎乎的素面下肚,饥肠辘辘的四爷才又活过来一般。 “有劳嬷嬷。”四爷道。 肖嬷嬷一脸严肃,福身行礼:“四爷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当?” 第47章 栗子酥 四爷打小就习惯了肖嬷嬷的严肃刻板,从前没有觉得如何,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 许是瞧着肖嬷嬷的皱纹跟白发更多了吧,四爷心里挺不落忍的。 “嬷嬷对皇额娘的忠心天人可见,只是嬷嬷年事已高独守景陵到底让人不放心,不如回京将养,我会让人给嬷嬷置办一处宅院,供嬷嬷颐养天年。” 顿了顿,四爷又补了一句:“往后每年清明中元,我会派人接嬷嬷来景陵给皇额娘上香祭扫,嬷嬷觉得如何?” 四爷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肯切,知道肖嬷嬷对孝懿仁皇后忠心一片就连日后每年祭扫的事儿都想到了。 肖嬷嬷仍旧是一派严肃:“有劳四爷记挂,只是老奴发过誓,有生之年日日都要侍奉主子左右,辜负四爷的悉心安排,是老奴的不是。” 四爷叹了口气儿:“嬷嬷再想想吧。” 肖嬷嬷不再吭声,垂着头绷着身站着。 对于这样认死理儿的肖嬷嬷,四爷颇为无奈,也没有强迫肖嬷嬷,只是叮嘱她若是想通了就让人给他传话,然后便就起身离开了。 等外头传来马蹄声,肖嬷嬷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挪到门口,眯着眼儿巴巴地目送四爷远去,直到四爷的身影消失不见,肖嬷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那只面碗,半晌溢出一声叹息。 四爷真是重情重义。 虽说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但四爷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阿哥所度过,她这个奴才不过是奉命时常去看望送些衣食鞋袜什么的,都没有正经伺候过四爷。 宫里人最懂人走茶凉,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她这个昔日被多少人巴结的皇后心腹一日之间就成了昨日黄花,再无人问津。 但是四爷却一直还记挂着她,三不五时让人给她送这送那,吃的穿的银子药物,从没断过。 从来都是悄悄儿地,四爷没想过借她这个老婆子博好名声,是真心实意记挂着她这个人。 送点儿东西也就罢了,可要是四爷为她在京师置办宅院的话,就瞒不住德妃那边了。 德妃待四爷一向不亲厚,若是叫她知道四爷对养母的奴才如此上心,只怕又要生气,更加牵累两人的母子情分。 她一个不知还有几年活头的孤老婆子,什么都不能为四爷做,就更不能祸害四爷了。 …… 四爷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维珍送来的糕点,四爷挺高兴,除开七夕的巧果,这还是李氏头一次主动给他送东西呢,肯定是惦记他了。 不是二手的天麻猪脚汤,而是自己动手做的糕点,四爷瞧着苏培盛手里拎着的食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过苏培盛却说这是李格格要送给十三爷的谢礼。 上扬的嘴角登时就收回了,好在苏培盛接下来又说:“李格格做了两份,说一份给十三爷做谢礼,另一份是主子爷的。” 所以他还是沾了十三的光了? 四爷心中不爽,低下头看书,懒得搭理,不过糕点香甜的味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那没规矩的黏人劲儿简直跟它们的主子一个德行…… “主子爷,李主子说这里头有栗子酥,要趁热才好吃。”苏培盛小声提醒道。 栗子酥? 四爷一怔,脑中立时想起了永和宫里那碟子黄灿灿的栗子酥,半晌,四爷放下手中的书本,沉声道:“拿来。” 苏培盛忙不迭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碟子香喷喷的栗子酥,送到四爷面前:“四爷请。” 四爷挥挥手让苏培盛把糕点给十三爷送过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品尝着他渴望已久的栗子酥。 真的很好吃,外皮酥脆栗蓉香甜软糯,在口腔里中交融释放,比他想象的还好美味。 他一向很少吃糕点,更会下意识地避开栗子酥,长久以来累积的渴望与失落,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满足与慰藉。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惦记永和宫的糕点了。 或许也不会羡慕十四了。 …… 苏培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还顺手带来了福晋让人送来的莲子百合银耳羹,四爷苦夏,福晋几乎日日都会吩咐人四爷送消暑的羹汤。 四爷吃了两口就放到一边儿,味道太淡了。 “主子爷晚膳想可有什么想用的?”苏培盛询问好安排四爷的晚膳。 四爷看着书,随口问:“你李主子晚膳是怎么安排的?” 苏培盛心中有数,主子爷这是打算去李格格那吃,当下就要去膳房询问,结果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上还拿着个帖子。 “启禀主子爷,这是五爷刚刚派人送来的帖子。” 四爷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描金的帖子打开,挑了挑眉,老五要在下个月初六给长子补办满月酒。 五爷的长子是四月初生的,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太好,一度以为这孩子要保不住,自然洗三还有满月宴都没办,怕惊了孩子的魂更加留不住。 后来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总算是硬朗了一些,其实按照一贯的规矩,等到第二年周岁宴大办一场也就是了,但是太后却不想让五爷受委屈,必要给五爷的长子补办个风风光光的满月宴。 五爷是一众皇子中唯一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太后一贯疼爱,自是与别的皇子不同些,连皇上也不好插手管,有太后做主,这满月宴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这事儿之前德妃也跟他提过一耳朵,当时德妃怎么说的来着? 五弟已经有长子,三福晋身怀六甲,连身子骨差的大福晋也有了身孕,只有他膝下就一个大格格。 四爷将帖子合上放到桌上,瞥了一眼凉掉的莲子百合银耳羹,顿了顿,然后跟苏培盛道:“吩咐膳房晚膳时候给福晋添一道鹌鹑煨鱼丸。” 四爷这是改主意要去福晋那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下。 第48章 一时欢喜一时忧 翌日。 四爷照常五更起,福晋已经先一步起床了,殷勤地伺候四爷穿衣,只要在福晋这里过夜,都用不上苏培盛伺候四爷起床穿衣。 “用不着你劳累,有苏培盛伺候就成。”四爷看着福晋眼底淡淡的乌青,道。 “妾身不觉得劳累,服侍主子爷衣食住行,本就是妾身该做的。”福晋一脸体贴笑意,然后又弯下腰,继续认认真真给四爷扣扣子。 她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四爷的眼中有烦躁闪过。 乌拉那拉氏是父皇赐婚、大轿入门的四福晋,他希望能跟乌拉那拉氏相敬如宾,希望她做好女主人,而不是巴巴地跟奴才抢活计。 不过四爷也没再说什么,由着福晋围着自己忙前忙后。 “妾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膳,主子爷吃了再走吧。”福晋一脸期待看着四爷。 “来不及了,下次吧。”四爷拍了拍福晋的肩,然后就大步流星离开。 福晋站在门口目送四爷离开,四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凌晨黯淡的天光中,福晋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嬷嬷过来给她披上衣裳。 “虽是暑天,可到底这早上还是凉的,福晋仔细着凉。” 福晋拢了拢衣裳,然后转身回了寝房。 李嬷嬷扶着福晋坐下,一边道:“福晋伺候主子爷早起,肯定没睡好,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也好。”福晋点点头。 李嬷嬷放下帐幔,福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侧过脸,看着另一个枕头,嘴角再一次忍不住上翘,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平日不见的梨涡。 福晋伸出手,一下下轻轻地抚摸四爷枕过的枕头,想起昨晚的情景,默默笑着捂住了脸。 她是没想到四爷一从景陵回来就主动来她这里过夜的。 因为七夕那夜的经历,福晋一直患得患失,生怕四爷真的还没消气,如今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儿。 李嬷嬷之前提议让拉拢宋格格,一则是可以跟四爷彰显大度贤惠,二则也能用宋格格来打压近来颇为得意的李格格。 福晋一直踟蹰着,让她这个正妻捧着个格格上位,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儿?福晋是真的不想弯这个腰。 看来七夕那晚只是她多心了,可能四爷真的就是喝多了。 昨晚…… 四爷一点儿都没有敷衍,最后还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腹。 虽然四爷什么都没说,但是福晋明白,四爷肯定也在期待他们的孩子能早些来。 福晋笑着笑着又不笑了,一边伸手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边发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喜信呢? 一时欢喜一时忧,福晋昏昏沉沉睡了个回笼觉,等被李嬷嬷唤醒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见福晋睡得香,奴婢本是舍不得叫醒的,只是到了喝坐胎药的时候了,奴婢不敢耽误时间减了药效,还望福晋切莫怪罪。” 李嬷嬷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递到福晋面前。 坐胎药是要按时间喝的,尤其是昨晚上四爷才来过,更是不能误了时间,福晋又怎么会怪罪李嬷嬷,一口气儿将黑乎乎的药喝了个涓滴不剩。 “福晋快漱漱口吧。”李嬷嬷忙得递上一杯茶。 喝了那么长久的汤药,福晋现在其实都不觉得有多苦了,就是舌根儿透着麻。 刚放下药碗,刘玉柱就匆匆进来,说是有事要禀报。 “怎么了?是前院出了什么事儿?”福晋问。 后院一贯被福晋手拿把攥,可前院的事儿福晋却插不上手,全靠刘玉柱留心四爷的行程举动,只是苏培盛把前院管得针扎不进,刘玉柱能打探到的也很有限。 “启禀福晋,昨天李格格做了两食盒的糕点让人送去前院,奴才以为是送给主子爷的,今儿却从听说,昨儿四爷又让人给十三爷送了一食盒的糕点过去,就是李格格做的!” 说到此处,刘玉柱语气里透出一丝狠劲儿:“福晋,定是李格格自作主张给十三爷做的糕点!只怕是盼着十三爷能在外头继续为她扬名呢!” 福晋闻言,登时脸就沉了下来。 这程子阿哥所里不少人都在议论四爷后院儿有个心灵手巧会做巧果的格格,十三爷主动现身说法,可见传言不虚。 为此,福晋没少暗地里恨得咬牙,李氏非但没有因为巧果的事儿被四爷厌弃,反倒借此博了贤名。 一个妾室如此张扬,让她这个堂堂四福晋情何以堪? 更让福晋如鲠在喉的是,还是四爷主动为她做面子,若不是四爷的默许,十三爷好端端地怎么会为一格格扬名? 只要不是睁眼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如今四爷对李氏的态度跟从前大为不同,是越发看重了。 从前四爷去李氏那里并不勤,差不多就一个月一回,还是为了看大格格,可如今四爷去李氏那里可勤着了,还…… 动辄就叫三四次的水。 原本还对昨晚特别满意的福晋,此刻却面色难看。 第49章 福晋忧心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面色,一边拿给刘玉柱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一边忙得给福晋沏茶奉上。 “福晋莫听刘玉柱胡说,就算她有这份野心,四爷可不是个昏头的,如何会纵着她一个格格这般张扬外露?” “定是十三爷觉得一时新鲜,四爷才命李格格做的,明摆着拿她当厨娘使唤不心疼呢!” 刘玉柱却梗着脖子唱反调:“嬷嬷这么说可就错了,主子爷前两天去景陵祭扫并不在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前院,连苏培盛也没有来过后院儿,如何吩咐的李格格?” “分明就是李格格自作主张!李格格这等没规矩偏生主子爷非但不责罚还一味儿纵着!福晋可不能坐视不管!” 李嬷嬷气急:“说不定是四爷吃不完才让人给十三爷送去的!” “这不是明摆着……” “行了,你下去吧。”福晋皱着眉冷声打断。 “是,奴才告退。”刘玉柱噤声,临走之前还暗暗瞥了一眼李嬷嬷,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李嬷嬷是福晋的乳母,福晋自然更信任李嬷嬷,在正院,李嬷嬷的话明显比他好使,刘玉柱早就看李嬷嬷不顺眼了,憋着劲儿想越过李嬷嬷、成为福晋跟前的第一人。 李嬷嬷气得咬牙,四爷好不容易跟福晋和好,什么李格格什么十三爷,都不要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福晋能早日怀上嫡子! 这刘玉柱倒是巴不得让福晋跟李格格斗起来似的。 “福晋,您可别听刘玉柱的怂恿,若是再惹恼了四爷,到时候吃亏的还是福晋您啊!”李嬷嬷苦口婆心劝着。 “这些我都知道,”福晋摇摇头,仍旧眉头紧皱,半晌才凝重道,“可是嬷嬷,不论来龙去脉如何,李氏如今在四爷心中的分量……可比我重得多。” 李嬷嬷愣住,旋即忙道:“怎么可能呢?您是福晋,她不过就是个格格!如何能越过您呢?” 福晋不语,只苦笑着摇摇头。 地位上,李氏的确是越不过她,但是在四爷心里呢? 要是李氏再抢先一步生下四爷的长子呢?到时候四爷心里还会有她的立足地吗? 想到此处,福晋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 算了,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福晋收回思绪,吩咐李嬷嬷道:“给五爷长子的贺礼,要好好儿置办,虽说是庶子可到底在太后跟前挂了号了,四爷之前也特意提过,不能疏忽了。” “是,奴婢遵命。” 抿了口茶,福晋又想起了别的,当下又添了一句:“还有大福晋也即将临盆了,更是不能马虎了,洗三礼跟满月礼都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李嬷嬷忙不迭点头答应:“是,奴婢记下了。” 提起即将临盆的大福晋,福晋又想到了有孕的三福晋,一颗心就忍不住就往下沉。 李嬷嬷最了解福晋的心思,忙得上前给福晋宽心:“主子爷跟福晋都年少体健,福晋怀上是迟早的事儿,福晋不必发愁,指不定好消息就在路上呢。” “但愿吧,”福晋还是难掩惆怅,顿了顿,强打精神,道,“记得炖一盅莲子百合银耳羹午后给主子爷送去。”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道,一边又含笑道,“福晋记挂主子爷,主子爷也看重福晋,真算得上是一桩佳话了。” “佳话?难道不该是大爷跟大福晋吗?”福晋嗤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敢指望主子爷待我如大爷待大福晋一般?” 明知如此,可福晋明显是羡慕大福晋的,其实不止福晋,所有福晋怕就没有不羡慕大福晋的。 大爷实在爱重大福晋,过门近十年大福晋接连诞下四位格格,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大爷担心生下庶长子堵大福晋的心,愣是这么些年没让别的格格侍妾有过孕。 这次大福晋若能一举诞下嫡长子,大爷不知该多高兴呢,往后只会更把大福晋当心头肉。 福晋过门后也是受过一段专房之宠的,她原本心中还很是侥幸得意,觉得四爷也有几分大爷的专情,可是如今…… “哎!” “福晋切莫这么想,若是四爷真如大爷一般,那福晋岂非要担悍妒不贤的恶名?”李嬷嬷忙不迭劝着,“德妃娘娘对福晋必然会有看法,您单看惠妃娘娘多厌恶大福晋就知道了。” 大福晋享专房之宠,以至于大爷成婚近十年膝下仍旧无子,身为大爷的生母惠妃的心情可想而知,对大福晋的厌恶也是必然的。 福晋叹了口儿,摇头道:“算了,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 事实证明,四爷还是看重福晋的,也是盼着福晋能早日诞下嫡长子的,那天之后,除了偶尔去维珍那看大格格之外,四爷又开始频繁留宿正院儿,几乎又恢复到之前福晋专房之宠的时候。 福晋暗暗松了口气儿,一门心思都放在尽早有孕上,又是一天三顿地喝坐胎药又是求神拜佛还要卧床静养的,所以每天宋李两位格格的请安,福晋还是照旧给免了。 不管是维珍还是宋格格,自然都是心底高兴,毕竟这大热天的,谁都不想顶着日头穿戴整齐去给福晋请安,又热又折腾还要看福晋脸色。 既是不用出去见人,四爷最近也不来她这里,维珍穿着上就放松了很多,不饰珠宝,只用根乌木簪子挽了个最省事儿的单螺,穿着薄薄的绸衣躺在软塌上吃葡萄。 第50章 抄家似的 要不是茯苓甘草拦着,维珍真想直接打地铺,实在是秋老虎的天儿太热了。 “听小池子说,五爷今儿给大阿哥补办满月宴,听说连太子爷也来了。”茯苓道。 “太子爷都来了?”维珍一脸好奇。 看来五爷的面子挺大啊,虽说是长子,却是格格所出的庶子,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太子爷都亲自前来赴宴,可真够捧场的啊。 “是呢,五爷到底是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自然比别的皇子多些体面,”甘草道,想了想又道,“不过咱们五公主也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婚事有皇太后做主,想来日后是不必远嫁的。” 五公主是德妃所出,是四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甘草说是咱们五公主。 相较于那些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子,康熙的女儿们在历史上的名气几乎为零,维珍只依稀知道康熙皇帝的女儿基本上都远嫁抚蒙、而且好像都寿数不长,可以说是福薄命舛了。 至于这位五公主有没有远嫁,维珍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有皇太后、皇上、未来的皇太后(德妃)以及未来的皇上(四爷),这四个超级大后盾,想来五公主的日子是不会差的。 亲爹是皇帝,亲哥还是皇帝,自己又有前后两位皇太后做大靠山,换她真的能在宫里横着走。 要是穿成五公主就好了,相比之下给人做小老婆实在太过心酸,连小院儿都轻易不敢出。 哎! 维珍默默感慨,不过想到四爷的那张帅脸,维珍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做小老婆是很心酸,但是跟四爷走肾还是非常享受的…… “主子,喝口茶润润吧。”见维珍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甘草小天使很体贴地给端来了凉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是,我正好口渴。” 不,她不是口渴是饥渴! 老司机独守空房真的很煎熬啊! 难怪“赤色鸳鸯肚兜”事件,在古代天子后宫防不胜防。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在家里总是吃不饱,难免就有胆子大又挨不了饿的偷偷出去打野食了。 维珍抿了口茶,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随口问道:“咱们五公主的封号是什么来着?” 茯苓道:“主子您糊涂了,五公主如今年纪还小还没有受封呢,怎么也得等到出嫁的时候才会受封。” “嗯,是我想岔了。”维珍忙不迭点头,还想着指不定自己能有印象,哪知道人家还没受封。 维珍又随口问道:“五公主叫什么?” 说不定她从前还有所耳闻呢。 “叫什么?”茯苓一脸莫名其妙,“就叫五公主啊。” 维珍愣住:“没有起名?” “没听说过啊,都是大公主二公主这么叫来着,”茯苓道,“公主又不是皇子,不用起名的。” 是……这样的吗? 维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下茶杯,问起了别的:“福晋也跟四爷一道去赴宴了吗?” 茯苓摇摇头:“没有,五爷只在前院设宴,后院没有摆宴。” 想来也是,阿哥所这巴掌的地儿,前后院都摆宴的话,只怕连下脚地儿都没了。 再说了,给庶长子大摆宴宴,五福晋肯定已经就够怄气的了,要是在后院儿也摆宴的话,五福晋只怕要呕血。 “不过听说福晋昨儿已经让李嬷嬷代为将贺礼送去了。” 蓦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维珍吓了一跳,蹙着眉道:“茯苓你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大天白日,怎么搞得跟要抄家似的。 “是,奴婢遵命。” 茯苓才到了门口就瞅着小池子慌里慌张地拦着要往里面闯的刘玉柱。 “刘哥哥您这是做什么?您不能往里闯……” “啪!啪!” 小池子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刘玉柱重重两巴掌,登时人就被打迷糊了,脚底一软,倒在地上,就这样还想去抱刘玉柱的腿。 “敢拦你刘爷爷的路,找死是吗?!” 屁的刘哥哥! 你也配喊老子哥哥?! 刘玉柱早就看小池子不顺眼,总算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抬脚重重当胸踹下,直疼得小池子抱着心口一个劲儿嚎。 刘玉柱让人给小池子堵了嘴,然后带着身后的几个粗做婆子,不由分说就往院儿里冲。 茯苓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往里面跑,一张嘴就声音就开始打颤了:“主子,不……不好了!福、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刘玉柱!是刘玉柱,他……他把小池子给打趴下了!” 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四爷这镇宅神器不是还在的吗,福晋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该挑这个时候寻她晦气啊,可是方才小池子的哀嚎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茯苓,把人挡住!甘草,快去给我取衣裳!” “是!” 这可是大清啊,又不是短裤吊带满大街的后世,要是她这衣冠不整的模样被人瞧见,那可真是丢大脸了! 甘草迅速取来身旗装,手忙脚乱才给维珍穿上,那边茯苓已经被婆子摁住,刘玉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维珍看着被婆子摁住的茯苓,当然心里冒火,冷声问道。 刘玉柱见了维珍也不行礼,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维珍,不阴不阳道:“格格院儿里的下人没规矩,自然得长点儿教训。” “既是我院儿里的人,那还轮不到刘公公管教吧?”维珍眼里冒火瞪着刘玉柱,“刘公公这进门不通报一路打进来的做派,难不成这是你们正院的规矩?” 福晋看她不顺眼是一回事儿,可怎么都轮不到刘玉柱对她摆主子的谱,更何况刘玉柱没有任何事先通报就直接闯进来,更是没由头地对她的人动手,维珍更是不能忍。 “你还敢对福晋不敬,好得很!”刘玉柱阴狠一笑,“等下到了福晋面前,希望李格格也能如此牙尖嘴利!” “把人带走!” 第51章 巴掌 “把人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碰主子!啊!” 甘草急得不行,挡在维珍前面,却被刘玉柱一把扯开,肚子撞在软塌上,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甘草!” 维珍担心,想去查看,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抓住胳膊,架着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刚才是惊怒交加,但是此刻维珍是真的怕了,一张小脸都吓得煞白。 “格格莫要挣扎,奴婢这粗手笨脚的,没得弄伤了格格。” 粗做婆子本来就力气大,这会子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把挣扎的维珍牢牢抓住,维珍疼得倒吸凉气,真的是害怕了,维珍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喊“四爷”。 刘玉柱嫌维珍声音太大,担心动静闹大了,忙不迭取了个帕子就要堵维珍的嘴,维珍扭头避开,刘玉柱的手紧跟不放,维珍恨得不行,蓦地一口咬在刘玉柱手指头上。 十指连心,刘玉柱登时就疼得钻心,一怒之下反手就给了维珍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响,一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始作俑者的刘玉柱,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看了看维珍脸上明显的五指印痕。 半晌,刘玉柱才反应过来,然后硬着头皮去吼那两个同样愣住的粗做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走?!” “是!” 那两个粗做婆子反应过来,把被抽的晕晕乎乎的维珍押着往正院走。 刘玉柱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大步追了上去。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今天非要把这李格格彻底扳倒不可,要不然他这条命,只怕难保。 …… 正院。 此时此刻,福晋端坐上位,一张脸阴沉得似能滴下水一般,站在福晋身侧的李嬷嬷,同样面色冷凝。 李格格胆大包天,竟敢虐待大格格,要不是安氏一早偷偷过来禀报,她们还被蒙在鼓里。 对此,李嬷嬷既吃惊不解,但是却又忍不住暗戳戳高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格格竟会虐待大格格这个亲生闺女,都拦着不让大格格吃奶,但是能抓住李格格的把柄,对于如今的福晋来说,简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四爷对李格格明显的宠爱,本就令福晋不安,再加上昨天李嬷嬷在五爷那边的见闻,更让福晋坐立难安。 五爷要为长子补过满月酒,不单单太后主动过问,连太子爷都亲自到场赴宴,不仅仅五爷面上有光,那个诞下庶长子的刘格格如今更是在后院横着走。 听闻五爷对刘格格十分宠爱,已经打算给刘格格请封做侧福晋了。 过门之后迟迟没有身孕的五福晋被个格格蹬鼻子上脸,气得卧病在床,却还得拖着病体为庶长子张罗满月宴的事儿,没得被人指责善妒不能容人。 “五福晋都要瘦脱相了,之前的病就断断续续没好过,听闻五爷还嫌她善妒,容不下刘格格母子,从那之后,五福晋连太医都不敢再请,就怕被五爷厌弃。” 回来之后,李嬷嬷的眉头就再没舒展过,私下跟福晋感慨:“如今便就这样,要是刘格格真的成了侧福晋,那往后五福晋的日子……哎!” 福晋回想着刚过门时,五福晋登门拜访时候的样子,她们是同龄人,五福晋还比她小三个月,生的圆润喜庆,模样讨喜,看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妯娌两人聊起婚后生活,五福晋笑容羞涩,说五爷对她很好。 她不会蒙语,怕拜见太后的时候失礼,毕竟太后出身蒙古,不会满语汉语,五爷还特地教了她一些日常用到的蒙语,很是细心体贴。 那时候,福晋还挺羡慕五福晋,五爷有太后这座靠山,连皇上都对他格外偏宠一些,自是一辈子都不缺尊贵荣华。 而且五爷的性格似乎也很好,平易近人,不像四爷总是冷冰冰的,每每相处,她总紧张得要命。 五爷的后宅似乎也清净些,至少不像四爷这边,她进门的时候,就有个大着肚子的李格格刺她的眼。 如今还没过两年,却时移世易,福晋唏嘘之余,更生危机。 去年李氏生下了大格格,当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儿的,不过是个庶女,挡不了她儿子的路,要是李氏当时生下了个庶长子,那福晋可真能被膈应死。 可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她的嫡长子还是迟迟没有踪影,倒是李氏愈发得宠,若是李氏再度有孕,抢在她前头生下四爷的长子…… “嬷嬷,若是李氏给主子爷生下长子的话,主子爷会为李氏请封吗?”福晋看着李嬷嬷,眼里带着茫然无措,仿若稚童。 格格跟侧福晋那可是天壤之别,格格不过就是妾侍,是奴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侧福晋最多只有两位,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是能襄助福晋打理后宅的。 得宠又有子嗣傍身的侧福晋,几乎是能跟福晋并驾齐驱的。 被侧福晋架空、踩着脸的窝囊福晋,也大有人在。 这也难怪福晋会如此心慌。 李嬷嬷都不忍心看,垂着眼叹了口气儿:“生了四爷的长女不算什么,可若是再生下四爷的长子,有着一对长子长女傍身的话,那四爷……十有八九是要为李氏请封的。” 不论对谁来说,长子长女的意义都是不同的,而四爷一贯也的确偏宠李格格些。 福晋痛苦地闭上眼:“嬷嬷,我头疼。” 李嬷嬷行至身后,娴熟地给福晋揉太阳穴,一边默默在心里叹气。 她原本是不希望福晋再与李氏起冲突的,至少在福晋为四爷生下嫡长子之前,有之前大格格那件事儿的教训在,李嬷嬷不想福晋因小失大,没得再度引得四爷厌烦,反而白白便宜了李氏。 所以对于刘玉柱的挑拨怂恿,李嬷嬷很是反感,也一直耐心劝着福晋。 但是五福晋的教训就在眼前,李嬷嬷不能视而不见,她真的满心焦虑。 第52章 机会来了 四爷的确这程子一直留宿福晋这儿,但是却也没有冷落李格格,只是很少留宿,可李氏向来狐媚,若是她一门心思勾引四爷…… 李嬷嬷是真担心李氏再度有孕。 不行,不能让李氏再度抢在福晋之前有孕,她们不能拦着四爷去李氏那边留宿,那自然只能在李氏身上下功夫…… 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在李氏的饮食里头动手脚,但是才出了张侍妾的事儿,四爷加强了对膳房的管理,李格格也比从前警惕了,一时倒是不好下手。 而且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要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解决了李格格就好了。 主仆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这还不是最差的,待到第二日清晨,福晋突然大发雷霆,披头散发在寝房里头一通摔打。 “福晋息怒!” 碧瑶碧乔吓得脸贴地跪着,屏住呼吸,还是李嬷嬷让两人下去,自己去安抚暴躁的福晋。 “吓死我了,从来没见过福晋生这样大的气,”出了寝房,碧乔还心有余悸,捂着心口一脸疑惑,“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就因为主子爷昨晚没有过来?” 不至于吧,主子爷昨晚虽没来福晋这儿,却也没有去别的格格那儿呀,主子爷是宿在前院的,福晋不至于连也会生气吧? 碧瑶回头看了看寝房,然后跟碧乔咬耳朵:“我方才隐约瞧见床单上有一块……污遭。” 碧乔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福晋这是又葵水来了?不对啊,这个月怎么还提前了?” 所以福晋这是……又没怀上? 难怪发这么大的火。 碧乔碧瑶都在心中默念,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伺候,千万不要没事儿在福晋跟前乱晃。 “不说了,咱们还是去给福晋煎药去吧,要是耽搁了时间,福晋又要发火。” 福晋在寝房里头发泄一通,最后把脸埋在膝盖上无声落泪,李嬷嬷心疼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福晋您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福晋没有理会,就这么一直无声落泪,直到碧乔小心翼翼进来禀报,说是坐胎药煎好了,福晋才重新打起精神。 才喝了坐胎药,刘玉柱就匆匆来报,说是大格格的乳母安氏有要紧的事儿要当面禀报福晋。 …… “按照宫里的规矩,阿哥跟格格至少要吃奶到三岁的,但是大格格如今将将才一岁,李格格就不让大格格吃奶了,成日给大格格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格格肠胃娇嫩如何受得了?” “李格格身为人母却不尽爱子之心,每每以大格格邀宠,在主子爷跟前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实则心如蛇蝎。” “眼见主子爷被蒙蔽,奴婢心急如焚,自是想着尽早禀报福晋跟主子爷的,只是李格格一直让方氏看着奴婢,奴婢实在是有心无力。” “奴婢好不容易今天逮到机会逃出来,为的就是让李格格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请福晋救救大格格!” 安氏信誓旦旦将李格格如何不守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种种掀了底儿掉,又是叩头又是哭号,真真一副忠仆架势。 福晋跟李嬷嬷的眼登时就亮了。 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的治本的法子,如今就摆在眼前。 有四爷的维护,想要彻底铲除李氏这个威胁,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李氏真的违背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话,那便就是四爷有心袒护也是不成。 毕竟如今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旦坐实虐待大格格的罪名,四爷无论如何都包庇不了。 尤其福晋还抓住了一点,四爷一直被李格格蒙蔽,一旦让四爷意识到这一点,别说是偏袒李氏了,四爷只会怒火滔天,怕都恨不得手刃李氏呢。 到时候她再为李氏说两句话求个情什么的,四爷还会觉得她贤惠仁善呢。 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福晋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一边怒声道:“李氏竟敢虐待大格格,真是毒如蛇蝎,这样的毒妇如何配为人母?如何还能伺候四爷?刘玉柱,你这就去将李氏给带过来!” “是!奴才遵命!”刘玉柱两眼放光,当下抱拳领命带着人就往李格格院子杀了过去。 李嬷嬷俯身下来,凑到福晋耳畔道:“福晋,奴婢以为此事不宜宣扬,暂时不要惊动德妃娘娘才好。” 福晋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今天五爷那边办满月宴,连太子都亲临,这个时候四爷后宅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只会叫四爷面上无光,就算四爷因此对李氏更添厌弃,怕是也要嫌她管家不力,以至于走漏风声,当众跌脸。 有了上次大格格事儿的教训,如今福晋行事更加谨慎。 思虑周全后,福晋不由面露得意,一下下慢条斯理拢着茶。 外面一通乱哄哄的声音传来,福晋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严肃表情,通身当家主母的威信。 可是待看到刘玉柱身后,被两个粗壮婆子半拖半架进来的维珍,福晋还是有一瞬的诧异,尤其是看到维珍脸上那醒目的五指印痕。 福晋不由蹙了蹙眉,责备地看向刘玉柱。 她让刘玉柱把人带来,却不想刘玉柱这般行径粗暴,李氏虽罪孽深重,但眼下好歹还是主子爷的格格,哪里是刘玉柱一个太监敢动手的? 刘玉柱见状,忙得跪地跟福晋解释:“启禀福晋,奴才奉命去请李格格过来,但是李格格却拒不肯来,不但命院中下人阻拦对抗,还险些将奴才的指头咬掉,奴才是实在没办法,不得已才……” 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伸出自己还渗血的手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真晦气,刚开头就出了岔子。 福晋呼了口气儿,放下手中的茶杯,烦躁地摆摆手让人退下,然后皱着眉盯着被粗做婆子架着、摇摇欲坠的维珍。 第53章 好大的胆子 维珍今天没有特意梳妆,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挽着长发,这一路上推推搡搡的,头发自然乱了,额前一缕长发垂下,再加上维珍这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落在福晋眼里,实在妖妖招招、不成体统。 不知李氏平日里是否就是靠这副德行狐媚四爷的。 福晋眼神越发厌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冷到了极点:“李氏,你好大的胆子!” 维珍方才真的是被刘玉柱一巴掌抽晕了。 从小到大,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货真价实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是挨巴掌了,父母连跟她说话都没有大声过,冷不丁挨了这一巴掌,维珍难以置信回不过神很正常。 再加上刘玉柱的力道很大,维珍被打的脑子跟耳朵都是“嗡嗡”的,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了,要不是被人架着,她一定会瘫倒在地。 福晋一张嘴,维珍就被人摁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总算清醒过来,她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对她怒目而视的福晋,维珍实在不明所以。 福晋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 “福晋……究竟要怎样?”维珍声音颤颤,因为挨打,脸颊肿胀,声音还微微有些含糊。 究竟要怎样? 听听李氏这说的什么话,明明自己罪孽深重,倒反过来像是被她这个恶毒福晋欺凌一般。 福晋冷笑:“要怎样?你马上就知道了,安氏,你来说,说的清楚点儿,好好儿给你李主子解解惑。” “是,奴婢遵命。” 安氏? 维珍闻声看去,才看见站在阴影里的安氏,心中顿时明了,的确是跟大格格有关。 安氏被维珍看的一阵心虚,旋即又挺起胸脯,她又不是诬告,说的都是事情,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安氏跪倒在地,将维珍虐待大格格的事儿又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说到动情处,安氏泪涕横流。 “李格格虐待大格格并非一日两日,皆是奴婢亲眼所见,请福晋一定要为大格格做主啊!” 一边说着,安氏一边对着福晋“砰砰”磕头,好一副良心好乳母的模样,显得一旁冷眼旁观的维珍更加蛇蝎心肠。 维珍的确不喜欢安氏,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个格格,想要撵走安氏确实不容易,就算设计让四爷做主撵走安氏,到时候势必还会有新的乳母补充。 至于新来的乳母会是个什么德行,谁又能说得清楚? 而她拒绝不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不会以她一个小格格的意志为转移。 且这样一来非但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反而更加让福晋记恨,毕竟大格格的乳母都是福晋挑的,却接连被撵走,打的可不就是福晋的脸? 所以维珍打定主意,只要安氏不过分,她是可以忍耐的,留安氏到大格格三岁的,到时候再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可以彻底断奶,她也能顺理成章将安氏退回内务府,只留下方氏照看大格格就是了。 自从四爷当面发落了邓氏之后,安氏就变得挺安分,维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安氏,再加上有方氏盯着,安氏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此时此刻,安氏却出现在福晋这里,拿给大格格喂奶的事儿公然告发维珍。 维珍不知是安氏主动告发,还是福晋授意,但不论哪种情况,她今日都是岌岌可危,毕竟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她早就是福晋的眼中钉,福晋自然会抓住任何能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维珍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顿时一颗心就凉了半截儿,瞧着刘玉柱都敢对她动手的架势,只怕今天福晋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虐待大格格,可有人证物证?你以为自己一通胡说八道福晋就会被你蒙蔽?”维珍竭力压下心中的惊慌,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安氏。 安氏一顿,旋即抹着眼泪道:“奴婢就是活生生的人证!不止有奴婢,还有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李格格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的事儿,方氏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方氏被李格格收买,故而为虎作伥,怕是不肯说出真相!” 福晋给刘玉柱使了个眼色:“去把方氏带来。” 维珍急了:“福晋明鉴,方氏还在照顾大格格,若是将她带来,谁来照顾大格格?” 福晋认定维珍心虚怕方氏经不住拷问,心下冷笑,面上亦带着讽刺:“李格格放心,有我这个嫡额娘在,自然是不会让大格格受苦,更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大格格。” “你一道过去,将大格格好生抱过来。”福晋吩咐李嬷嬷道。 “是,奴婢遵命。” 当下李嬷嬷就随着刘玉柱一道去了,福晋懒得多看维珍一眼,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维珍却心急如焚。 “福晋,大格格年幼,受不得惊,不如就别把她抱过来吧,可以先让妾身的侍婢照看。” 大格格之前在福晋这里的那段时日,就受惊不小,要不是后来维珍厚脸皮做狗皮膏药,再加上福晋上赶着惹恼四爷,让维珍捡漏及时把大格格接回去照顾,只怕大格格就算没有性命之忧,身体也会落下毛病。 所以维珍是真的担心,怕等会儿大格格又被吓出什么好歹来。 福晋却冷冷牵着唇:“都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冥顽不灵,还一门儿心思想把大格格留在你院儿里,怎么着?你虐待大格格还不够?非得害死大格格才罢休?” 维珍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虐待大格格?还想害死大格格? 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第54章 通通见鬼去吧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字一字恳切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妾身还是大格格的生母,自是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怎么可能虐待大格格?” “就算……就算妾身初为人母,照顾大格格有不周到的地方,可主子爷时常去看大格格,妾身又如何瞒得过主子爷?主子爷英明神武,难不成会容忍妾身虐待大格格?” “福晋是大格格的嫡母,自然对大格格关心备至,妾身感激不尽,只是也盼着福晋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 福晋怒极反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搬出主子爷来压我?李氏,你要清楚,你这是触犯宫规,胆敢虐待大格格,你就是死路一条!主子爷都救不了你!” 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怎么不直接说她昏聩无能被小人摆布? 这个李氏真是胆大包天! 福晋对她敌意明显,维珍心里有数,今天是真的不能善了了,她只盼着四爷能快些回来,她不确定福晋会不会真的趁着四爷不在,让她…… 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最热的八月,她浑身战栗,冷汗淋漓。 福晋见她这副模样,才总算觉得心情畅快些。 听着外头有孩子的哭声传来,福晋瞥了一眼迅速扭头朝外的维珍,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嘴硬!” 维珍压根儿就没有听到福晋的话,大格格的哭声越来越响,落在她耳中,针扎一样。 大格格已经很久没有哭的这么凶了,她是个爱笑的孩子,就算哭,也只是哼哼两声,很快就能哄好。 眼瞅着李嬷嬷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格格进来,维珍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挣扎着要去抱大格格:“大格格不哭,不哭了,额娘在,额娘在……” “鹅鹅鹅!” 大格格看到维珍顿时就哭得更大声,手脚并用想要挣脱,虽是周岁小儿力道却还不小,以至于李嬷嬷差点儿都没抱住。 李嬷嬷的心情真的不算好,倒不是被这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给刺激的,而是因为怀里的“被虐待”的大格格实在没有半点儿被虐待的样子。 从前大格格是什么样的?大格格在正院养过一段时间,李嬷嬷可清楚着呢,再看看如今的大格格,才过去多长时间,真是大变样,白白胖胖的,真是玉雪可爱。 李嬷嬷当时心里就暗道不妙,这时候抱着哭号不停的大格格,只觉得自己抱的是烫手山芋。 “福晋您看……”李嬷嬷抱着大格格走到福晋面前,声音透着不安。 福晋的脸上有错愕有不解,不是说李氏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让大格格挨饿的吗? 大格格怎么……长得这么好? 这、这怎么可能? 李嬷嬷压低声音:“福晋,依老奴看这里面只怕有误会,不如趁着四爷还没回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儿先给结了?” 福晋惊疑不定,都闹成这样了,这事儿能结得了? 她下令拿的人,李氏挨了打,顶着巴掌印的脸后院儿多少人都见着了,李氏受此大辱,焉能罢休? 等到主子爷回来,李氏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到时候主子爷会怎么看她…… 不行!她又没错! 李氏的确违反宫规,她身为福晋出手责罚,何错之有? 这时候刘玉柱进来,躬身禀报:“启禀福晋,方氏经不住打,已经吐口了,承认李格格平日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 福晋顿时就有了精神,蓦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盯着维珍,冷声问道:“李氏,你可认罪?” 虽然心有不甘,但福晋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维珍认罪,她就有台阶下了,那就赶紧小惩大诫,把这事儿给结了。 有两个乳母的证词,还有李氏的认罪,她就算师出有名,怎么也算不上蓄意刁难,跟四爷也能有交代了。 不料一直瑟瑟发抖的维珍这时候却梗着脖子,哭红的一双眼倔强地盯着福晋,咬着牙道:“我认罪?你让我认什么罪?我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想方设法让大格格长点儿肉,这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说,我这个当娘的犯了什么罪!” 她真是受不了了! 整个院儿的人,从她这个主子到小池子个个挨打,小池子不知道有没有被踹断肋骨,甘草也不知有没有受内伤,就这个时代的医术,维珍真怕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一命呜呼。 本来维珍就心惊战胆慌得不行,现在刘玉柱又对方氏动刑逼供,她真的要疯了。 “我就是不认罪,那现在是不是轮到对我用刑了?”维珍神直勾勾地盯着福晋,两手并着朝前送,蓦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倒是动手啊!有种就直接打死我!” 打死她吧,说不定死了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就能回去了! 什么自欺欺人的愉快走肾!什么捏着鼻子给人做小老婆的恶臭年代! 通通见鬼去吧! 福晋被维珍吼得险些跌下椅子,面色难看极了,一阵黑一阵白的。 李嬷嬷暗道不好,忙得将大格格交给碧瑶,正要上前拦着,福晋却已经怒不可遏指着维珍:“把她给我拖出去!跪到院子里去!跪倒她认罪为止!” “福晋……” 李嬷嬷还要劝,刘玉柱那边却已经动手把人往外拖了,李嬷嬷急的不行,忙不迭劝道:“福晋,您这是气昏头了,怎么能罚跪李格格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事儿给圆上,怎么还能反而把事儿继续往大了闹呢? 福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如何气得过?想起刚才李氏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李氏用那不加掩饰不耻嫌恶的眼神,福晋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区区妾室怎么敢?! “是她违反宫规在前,我身为福晋为何不能罚她?让她跪!” “可是四爷……” “住口!人证物证俱在,四爷也不能包庇她!” …… 第55章 我要失约了 苏培盛真的要急死了,从头到脚都被汗湿了。 半个时辰前,他的徒弟小连子就着急忙慌地过来给他通风报信,说是福晋正在后院儿罚跪李格格呢。 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又针对李格格了? 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四爷冷落了福晋那么长时间,这才刚消气,福晋怎么都不长教训,又针对李格格了,竟然还罚跪? 要是宋格格也就罢了,偏偏是李格格,四爷如今多看重李格格苏培盛是知道的,若是换做别的时候,苏培盛是肯定会第一时间去禀报四爷的,只是现在…… 四爷还在宴席上呢,还是跟太子爷坐在同一桌。 苏培盛哪里敢这个时候惊动四爷,更加不敢让四爷后宅的事儿外扬,当下吩咐小连子回去看紧门户,任何人不得出入,小连子领命赶紧返回了,留下苏培盛在原地干着急。 就这么干着急了小半个时辰,五爷这边的酒席总算是结束了。 四爷等一众皇子起身恭送太子殿下,四爷又跟别的皇子说了会子话,等好不容易道完别,总算能回去的时候,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苏培盛忙得上前扶住面色微红、有三分醉意的四爷,一边压低声音跟四爷道:“启禀主子爷,福晋发落了李格格,李格格此刻正在正院儿罚跪呢,主子爷还是快去瞧瞧吧。” 四爷闻言,三分醉意登时烟消云散,微红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是……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儿。” 闻言四爷就瞪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被那眼神瞪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请罪道:“主子爷息怒,没及时禀报是奴才的不是。” 四爷明白苏培盛的难处,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大步往回走。 苏培盛加快速度跟上,心里不住地叹气,李格格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竟让福晋如此大动干戈。 福晋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难不成还真是李格格的错? 一边是四爷挂心的得宠格格,一边是堂堂福晋,也不知等下四爷要如何处置。 …… 四爷来到正院的时候,就瞧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顶着正午的日头跪在青石砖上,摇摇欲坠,像一株随时都要倒在炎炎烈日之下的白荷…… 这场景,连苏培盛心里都是一声“咯噔”,更别说是四爷了。 四爷变了脸,旋即疾步了过去,蹲下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维珍,披散凌乱的黑发被晒得久了,上面的热度让四爷心惊。 “李氏!”手下的身体太单薄带着令人心惊的热度,四爷都不敢多用力,连说话都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李氏,你怎么样了?” 一直耷拉的脑袋缓缓扬了起来,丝丝缕缕凌乱的额发下是维珍惨白的脸,维珍仰着头,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脸,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 “四爷……”维珍嘴唇颤颤,半晌才发出飘忽无力的声音,“四爷,我、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大格格……” 对于维珍来说,这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大格格。 对不起呀大格格,说好了要陪你长大的。 看来我要失约了…… 维珍身子一软,倒在四爷的怀里。 “李氏!李氏!”四爷慌了,使劲儿地晃了晃怀里的维珍,没有任何反应,四爷有一瞬间的愣怔。 “主子爷……” 身后传来不安的女声,四爷扭头冷冷看去,旋即又转回来打横将维珍抱起,急匆匆就往外走,一边喊着:“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苏培盛心道要是叫太医,只怕后院儿的事儿就遮掩不住了,可见四爷这副模样,哪里敢多话,忙得请太医去了。 刚走到房门前话还没说完一句的福晋,被四爷瞪得魂飞魄散,眼瞅着四爷抱着维珍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也要昏过去,被李嬷嬷跟碧瑶他们又给扶了回去。 …… 四爷再回到正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福晋从没觉得如此煎熬,但是真的瞧见四爷沉着脸由远及近朝她走过来的时候,福晋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不想面对,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 “妾身见过主子爷。”福晋竭力压抑满心的惊慌,福身给四爷行礼。 四爷径直向前,端坐上位,目光才落到福晋身上:“起来吧。” “是。”福晋被李嬷嬷扶着,哆哆嗦嗦地起身,在四爷对面坐下,浑身紧绷,恍若惊弓之鸟。 “福晋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四爷的声音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可是福晋却还是觉得脊背生寒,她默默攥紧帕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暗暗深吸一口气儿,福晋一字一字认真道:“启禀主子爷,李氏违背宫中规矩,阻拦乳母哺育大格格,胡乱给大格格喂食,经妾身查证属实,李氏却拒不认罪,妾身一气之下这才下令罚跪李氏,主子爷明鉴。” “查证属实?证据在哪儿?”四爷淡淡瞥了一眼福晋,“福晋又是如何得知李氏院儿中之事的?” 福晋被四爷看的头皮发麻,忙道:“回主子爷的话,大格格的乳母安氏跟方氏皆是人证,妾身本不知情,是……是安氏实在看不过眼担心大格格身子损伤才主动告发的。” “以奴告主,胆子不小。”四爷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安氏身上。 第56章 有没有私心 安氏已经要被吓破胆儿了,四爷还没有开口询问,她就已经慌张地爬到了四爷跟前,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不住口为自己辩解。 “主子爷明鉴,奴婢是一心为大格格着想,按照宫中的规矩,大格格一日需要吃八次奶,但……但是李格格却想方设法阻拦奴婢喂奶,以至于大格格最多每天才吃三次奶!” “李格格还给大格格胡乱喂食,又是糕点又是水果的,这……这如何使得?” “大格格金尊玉贵,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奴、奴婢是真的看不下去大格格被虐待了,才……才禀报福晋,求福晋为大格格做主!” “奴婢是一片忠心,主子爷明鉴呐!” 安氏再一次泪涕横流,这一次倒不是在做戏,哭得甚是情真意切。 她是真的怕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四爷都亲自过问了,这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她原本是想着主动告发李格格,帮助福晋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而她这个有功之臣自然会被福晋留下来继续照顾大格格,日后也能顺理成章留在大格格身边。 安氏想的挺好,计划也很顺利,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自打李格格开始激烈对抗起,事态的发展就有了偏差,到现在安氏是真的后悔了。 老老实实照顾大格格赚三年的月俸,就算不甘心,但到底一条命还在,可是现在…… “你这样的忠仆倒是难得。” 四爷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叫安氏浑身冰凉。 四爷厌恶地瞥了安氏一眼,然后缓声道:“福晋既是疑心李氏虐待大格格,不妨让太医过来瞧一瞧,有了太医的作证,福晋也能更顺理成章的发落李氏。” “苏培盛,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领命,旋即朝门外走去。 福晋嘴唇颤了颤,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苏培盛领着太医过来,四爷始终都再说什么,自然房中也没有人敢吭声,偌大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四爷让人去抱来大格格,大格格这一天真是受惊不小,刚才就已经歇斯底里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被碧乔碧瑶抱去厢房午睡,这会儿又被惊醒,大格格又开始放声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四爷在屋子里远远听着大格格的哭声,眉头不由蹙起,有心疼也有火气。 每每在李氏那里见到的大格格,总是活泼爱笑的,就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待见到大格格被抱进来,哭得小脸通红的模样,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大格格瞧见了四爷,哭得越发委屈,对着四爷颤颤伸着手,张着嘴喊:“阿阿阿!”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四爷却清楚,大格格这是在叫阿玛呢。 从前听大格格这么“阿阿阿”的叫,四爷只觉得闺女娇憨可爱,但是此时此刻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让四爷心如刀割。 四爷到底还是忍着没去抱大格格,而是对太医道:“有劳许太医瞧瞧大格格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是,微臣遵命。”一直老老实实盯着脚下扮鹌鹑的许太医这才活过来似的。 将大格格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许太医跪地回禀:“启禀四爷,大格格康健无虞,比同龄婴孩儿还要康健强壮些,只是有些受惊,需多加安抚,休养几日也就无事了。” 许太医这话一出,福晋的脸就更难看了。 四爷抬抬手,苏培盛会意,引着许太医离开。 出了正院,苏培盛悄默声儿往许太医手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一边含笑道:“暑热难耐,大格格身子抱恙,有劳许太医走这一趟,实在辛苦。” 苏培盛是个什么意思,许太医自然明白,当下点头附和:“大格格只是稍稍中了暑热,并无大碍,烦请公公转告四爷不必过分担忧。” 许太医收了银子走了,苏培盛却还是一脸忧虑,默默叹了口气儿。 这许太医是一贯给德妃娘娘请脉的,自然受德妃恩惠,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医院那边只能请许太医,别的太医身后谁知道站着哪宫的主子,四爷后宅的丑事儿若是闹得阖宫皆知,四爷就彻底没脸了。 许太医既是德妃的人,那自然会对四爷后宅的事儿守口如瓶,可是德妃娘娘那边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说到底,许太医是德妃的人,又不是四爷的人。 太医院里头没有自己人实在是麻烦,只是四爷如今就是个还没领差事的光头阿哥,想要往太医院塞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 许太医走后,四爷吩咐人把大格格抱下去,才缓声问道:“福晋现在还觉得查证属实吗?” 福晋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是李氏的确违反了宫中的规矩。” 四爷讥诮地牵了牵唇:“福晋就这般信任那个刁奴?” “不止安氏,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也……也承认了,李氏并非按照宫里的规矩,每天哺乳八次,妾身……妾身也是秉公处置,并无私心。”福晋不是听不出来四爷的语气,却还勉强支撑。 李嬷嬷真是急的要死,四爷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福晋就该低头服软,顺从四爷的意思,怎得福晋却还偏偏死撑着呢? 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果然四爷面露不耐,进门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福晋,冷声道:“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主子爷!”福晋整个人都僵住了,张口结舌却再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四爷却懒得再理会福晋,拂袖而去。 福晋想要去追四爷,却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57章 醒来 李嬷嬷忙得上前去扶,嘴里不住叹气:“福晋,您何必要跟主子爷对着干?这不是……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上次福晋越过四爷直接找德妃商量大格格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四爷这人的主意有多正,是绝对忍不了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信的,尤其是福晋。 都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福晋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李嬷嬷都愁死了,福晋也慌了抓着李嬷嬷的手,不安地问:“嬷嬷,主子爷为何就是不信我?我真的是……” 真的是没有私心吗? 福晋却说不出口。 “砰砰砰!”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拍打声,福晋跟李嬷嬷俱是一惊,齐齐朝房门看去。 “碧瑶,去看看外头怎么了?”李嬷嬷道。 碧瑶应声去看,没一会儿就惨白着一张脸,慌里慌张小跑进来:“福晋,主子爷下令拔了安氏的舌头,这会儿……这会儿正打板子呢!” “还、还有刘玉柱,也被拔了舌头,还……还敲断了手脚,怕、怕是活不了了!” “你说什么?” 四爷竟然大天白日地正院发落安氏跟刘玉柱,这是彻底不给她脸了。 福晋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彻底昏了过去。 …… 维珍昏了三个时辰,才总算有意识。 虚弱得要命,累的要命,浑身上下都难受,眼皮似有千斤重,维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 茜色的帐幔,晕黄的烛光。 “主子您醒了!太好了,主子总算醒了!” 耳畔是熟悉的、茯苓的惊喜的声音。 维珍怔怔地看着帷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半晌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默默流下。 她没死。 也没回去,仍旧被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巴掌院儿里。 一股子绝望打心底涌出,流向四面八方,充斥着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茯苓一直守在床前,这时候欢喜都掉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忙不迭问维珍:“主子,可有哪儿不舒坦的吗?” 维珍轻轻摇摇头,她觉得茯苓太吵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哭一会儿。 但是她到底还是使劲儿咽下喉头的酸涩,费劲地睁开眼,关切地打量着茯苓:“我很好,只是觉得乏,茯苓你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茯苓被人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呢,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她很是担心。 茯苓又掉眼泪了,使劲儿摇摇头:“多谢主子垂问,奴婢没事儿,本来是胳膊脱臼动不了的,后来被……被太医给接上了,就没事儿了。” “太医?太医来过?” “嗯,是主子爷叫来的太医,主子当时在正院昏过去,主子爷急的不行,一路把主子抱了回来,又让苏公公去请来的太医。” 茯苓忙得跟维珍说白天的事儿。 “主子爷担心极了,亲自守着主子,直到太医来瞧过,说主子只是不耐暑热、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主子爷才总算放心,又守了主子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走的,临走的时候,主子爷还吩咐奴婢一定要守在主子跟前。” 对于昏迷之前见到的四爷,维珍还有印象,这时候听到茯苓提到,维珍有些恍惚,半晌又苦涩地笑了。 幸亏四爷来的及时,要不然今天没准儿真会丢命。 可她却不知该不该感激四爷了。 维珍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又问起了其他人。 茯苓一一作答,小池子没事儿,就是被当胸踹得一脚有些重,里头有点儿淤血,好好儿养养就行了。 甘草也没事儿,腹部有一片淤青,没有内伤,不过太医让尽量卧床静养,所以没在维珍跟前伺候。 “就是方氏有点些惨,被刘玉柱那个没人性的东西生生拔去了两个手指甲,血肉模糊的怪吓人的。” 说到此处,茯苓心有余悸,担心会吓着维珍,又赶紧道:“不过太医瞧过了,也给包扎过了,说是没事儿,手指甲还会长出来的。” 维珍都不敢想手指甲被拔掉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时更是恨毒了刘玉柱,双手使劲儿抓着床单,咬着问道:“刘玉柱那混账呢?” 说到刘玉柱,茯苓一脸的解气:“回主子的话,主子爷下令拔了刘玉柱的舌头,哦,还有那个背主忘恩的安氏,也被一并拔了舌头,刘玉柱被折断手足,安氏被杖责三十,都被丢到慎刑司去了。” 拔了舌头,是为了保住四爷后宅的私隐,没的被他们胡言乱语说出去。 除了被拔舌还有受重刑,况且还是在如今这样的三伏天,刘玉柱跟安氏只怕活不了几天了。 维珍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解气,可一方面,心底又有股子寒意。 张侍妾想要害她,她固然害怕,但是毕竟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张侍妾还有膳房的那个粗做婆子,所以即便害怕也有限。 但是这回不同,不单单她还有她院子里的人都遭欺凌,甚至还搭进去两条人命…… 维珍不能不害怕,蓦地就打了个寒颤。 维珍的异样茯苓没有发现,还继续一脸兴奋往下说:“主子爷还是在正院发落的两人,这是狠狠下了福晋的颜面,有主子爷这般维护主子,往后福晋是再不敢为难咱们主子了。” 维珍闻言苦笑,她对福晋没有任何敌意,除了想保住大格格之外,她对福晋都很恭敬,平素也很低调,从来不去碍福晋的眼,但是却偏生事与愿违。 有四爷维护,福晋往后固然不会轻易为难她,但是只怕是在心里对她结了死仇的。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格格能怎么办? 无非是抱紧四爷的大腿。 意识到这一点,维珍更觉无奈悲凉,鼻头陡然一酸,眼泪又要滑下,维珍忙得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第58章 是他不好 “大格格呢?”维珍转移话题。 “回主子的话,大格格就在厢房睡着,方氏在养伤不便照顾,四爷从前院拨了两个侍婢过来暂时照看。” “去把大格格抱来,我想看看。” 想起大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号,维珍到底是不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茯苓匆匆去了没一会儿就抱着大格格回来,大格格似睡不醒的,待看到维珍蓦地两眼放光,一边对着维珍伸手,一边委屈地咧嘴哭。 “鹅鹅鹅!” “不哭了不哭了,额娘在呢,”维珍撑着坐起来,心疼地去抱大格格,只是她实在虚脱,靠着软枕才勉强坐稳,“大格格不怕了,额娘在呢。” “鹅鹅鹅——额娘!” 大格格贴着维珍的脖颈,哭个不停,维珍方才还能忍着,这时候被大格格带的一个劲儿掉眼泪:“好孩子,真棒,咱们大格格都会叫……叫额娘了。” 茯苓想要出言安慰,却一瞥眼瞧见匆匆进来的四爷,忙不迭地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你家主子怎么样了?”四爷抬手让茯苓起来,一边询问一边大步朝里面走。 四爷得到维珍醒来的消息,赶着就来了后院,虽然许太医说没事儿,但是维珍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四爷还是担心。 下午的时候,四爷是一直守着维珍的,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离开。 不待茯苓回话,四爷已经走进寝房,站在维珍床前,床上抱着哭泣的母女,让四爷呼吸都停了下来,半晌,才轻轻开口:“李氏,你觉得怎么样了?” 维珍哭得头疼,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旋即,她哭得更凶了:“四爷……”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干脆去死…… 四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使了个眼色,让茯苓先把大格格抱开,大格格的哭声却陡然变大:“额娘!额娘!” 维珍死死抱着大格格,怎么都不肯交出去。 “四爷您看……”茯苓为难又着急。 四爷比了手势,苏培盛就带着茯苓退下来,一时间,寝房里就只剩下,四爷还有床上哭泣的母女两人。 四爷走到床前坐下,又轻轻唤了一声:“李氏。” 维珍只是摇着头一个劲儿哭。 你不要过来。 我不是什么李氏,现在我只想好好儿哭一场。 没得到回应,四爷手足无措,干坐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儿,伸手将娘俩拥入怀中,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用手安抚着维珍颤抖的后背。 李氏瞧着乖,平日里怯生生叫着“主子爷”,对他从无违逆,可实则却是个活泼胆大的,敢往他怀里钻,敢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印儿,敢清晨犯懒不起来伺候他起床,敢自作主张在七夕给他做巧果…… 她身上那股子鲜活劲儿,在死气沉沉的皇宫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让他喜欢。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纵容。 李氏抚养大格格明显是不守规矩的,还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试探,什么磨牙棒好长牙什么大格格爱吃猪脚面,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更没有训斥阻止。 在他看来,李氏疼孩子不会亏大大格格,大格格也没有不妥,那就按照李氏的想法养孩子好了。 另一方面,他喜欢李氏在孩子身上花心思而不是一股脑儿交给乳母了事儿。 所以说起来,李氏今天的飞来横祸,也有他纵容的缘故。 福晋固然有私心,但若不是李氏这里有把柄,福晋也没有下手机会。 李氏是受了委屈,但是却也应该从中长长教训,日后才能规避风险。 来的路上,四爷都想好了,这一次不能跟上一次张侍妾的事儿一样,轻轻揭过,要让李氏吸取教训,日后对李氏也要严厉一些,不能一味儿纵容。 可此时此刻,抱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李氏,什么教训早都无影无踪了,四爷只觉得心疼愧疚。 是他不好,来的这样迟,让李氏受委屈了。 …… 好一会儿,维珍才总算停下来,她哭得头疼,脑子一片空白,眼睛也红肿的厉害,再加上肿起来的半边脸,瞧着惨兮兮的,也脏兮兮的。 四爷没嫌弃,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还亲手端了杯茶过来,喂给她喝。 “好点儿了吗?” 四爷担心她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怕她累,想把已经哭累了睡着的大格格接过来,却发现维珍把大格格抱得很紧,四爷眉头紧蹙,再看维珍的眼神就带着严肃了:“李氏,你要适可而止。”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却也不能一味儿沉浸不能自拔,否则肯定会伤身。 从前倒是没发现她脾气这样犟。 也不知维珍听到了没有,就瞧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四爷眉头皱的更紧,正打算派人再把许太医叫来一趟的时候,却忽然听着维珍哑着声道:“福晋说我不守宫规,其实没错。” 四爷愕然,不知道维珍突然说着做什么,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维珍,四爷心烦,可又有些心疼。 “我的确拦着乳母,不想让大格格按照宫规每天吃八遍奶,那样的话,她就吃不下别的了。” 维珍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大格格,絮絮叨叨:“我知道宫规,但我还是忍不住,她得吃蛋羹,吃饭,吃蔬菜水果,才能长得好,光吃奶怎么行……” “四爷,他们说我虐待大格格,”维珍抬起头,红肿着的眼看着四爷,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发出颤抖的声音,“你信吗?”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轻轻拂去维珍眼角的泪,一字一字轻轻道:“爷知道,不会有人比你更爱大格格。” 维珍笑了,笑着笑着又咧着嘴哭,四爷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再度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揉着维珍的后脑。 “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半晌,四爷才又开口,“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第59章 大爷 福晋又病了,这一次倒不是装病,那天福晋晕倒之后就病了,四爷听了禀报,没说什么,吩咐让福晋好生养着,不用操心管家的事儿,并没有前去探望。 李格格那边四爷倒是常去,但是却并没有留宿过,谁都猜不透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德子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对顺耳风、千里眼,搞清楚李格格院里是个什么情况。 瞧着四爷常去,可是却不留宿,到底是什么情况,莫不是李格格那天被福晋罚跪,身子跪出了什么毛病来,从今往后竟……不能再伺候四爷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瞧四爷这些天每每从李格格那里出来都是阴沉着个脸的,也许就是李格格迟迟不见好,四爷这才……憋得厉害? 小德子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宋格格,宋格格听的将信将疑:“不就跪了一个多时辰吗?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吧?” 而且就算是落下毛病,也该是膝盖,对……那啥没什么影响吧? “可是主子爷就是一次都没有留宿过,就算李格格没落下毛病,那肯定也是缠绵病榻,所以不能伺候四爷。”小德子信誓旦旦。 “如今李格格院儿里虽比从前严实多了,都打听不到里头的消息,但是汤药味儿却拦不住啊,里头日日煎药呢,可见李格格身子不好。” 宋格格听得心头一动,从出事儿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四爷明显生福晋的气,愣是没迈进过正院一步,李格格也卧病伺候不了主子爷,那…… 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 打发了小德子退下,宋格格难掩蠢蠢欲动,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满绣看在眼里,踟蹰着开口:“主子,若是主子爷自己主动来的话,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若是您……主动的话,福晋跟李格格只怕……都要在心里记恨您了。” 宋格格闻言,拿着梳子的手登时就是一僵,半晌,泄气地放了下来。 满绣说的没错,福晋跟李格格闹得这般天翻地覆,要是她趁着这功夫,主动勾引四爷的话,福晋跟李格格肯定都会记恨她。 原本只要顾忌福晋,可如今竟然还要顾忌个李格格。 宋格格不甘心,但是谁让人家李格格有手段,这不,四爷为了李格格都踩了福晋两回脸了。 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默默无闻下去吧? 自从福晋进门,主子爷就几乎没再来过她这里,现在更像是忘了后宅还有她这号人似的,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她这辈子可就一眼看到头儿了。 宋格格难免着急:“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让我……腆着脸去奉承李格格、求她在四爷面前帮我引荐?” 满绣摇摇头:“这样的话,就得罪福晋了。” 是啊,福晋跟李格格势同水火,她要是投向李格格,自然就得罪福晋了。 如今眼瞅着李格格占据上风,可福晋毕竟是福晋,而且谁也说不准李格格能得意多久,明年可又到了选秀年,到时候再有新人进来,李格格还能一枝独秀? 满绣又道:“宁愿得罪李格格,也不能得罪福晋啊。” 宋格格点点头:“你说的对。” 李格格得宠未必长久,但是福晋永远是福晋,是德妃看中、万岁爷下旨赐婚的福晋,永远不会被取代的福晋。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儿,人也清醒了不少,吩咐满绣道:“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探望福晋。” “是,奴婢遵命,”满绣应声,一边又试探询问道,“那李格格那边,主子可也要去探望吗?” 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四爷正宠着李格格,宋格格也不想得罪她。 “明天你替我去一趟,”宋格格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悄悄儿地,别张扬。” 这是怕福晋知道,觉得她是墙头草呢。 “是,奴婢遵命。”满绣门儿清,当下应声退了下去。 …… 四爷从小校场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大皇子,四爷赶紧上前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大哥。” 大爷比四爷大了六岁,是一众皇子中,骑射本事最佳的,更是多次战场立功,深得皇上器重,除了太子之外,大爷威望最高,一众弟弟见到大爷,莫不是恭恭敬敬。 “起来吧。” 结果四爷才站直,对面大爷就直接“砰砰”两拳招呼在四爷胸口,饶是四爷有所准备,还是倒退了两步,苏培盛登时就变了脸色,四爷却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不错,比从前结实了些,”大爷收回手,上下打量着四爷,笑容张扬,“只是小校场来得再勤,练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老四啊,想练出真本事,可不能局限在这巴掌大的小校场。” 四爷面不改色,对大爷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指点,弟弟谨记于心。” 四爷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大爷瞧着挺满意,这程子老三一直上蹿下跳,不就是修个书嘛,也只值当上蹿下跳臭显摆?偏生父皇还就挺喜欢,听说前几天还赏了老三几幅画。 大爷一贯瞧不上张口闭口酸诗不断的老三,相比之下,规矩安分的老四,就顺眼多了。 大爷伸手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眼下就有个能让你历练长本事的机会,父皇已经定下九月半巡幸塞外,带谁不带谁还没定下来,你这程子谨慎着点儿。” 四爷心下一震,对着大爷又是深深一揖:“是,多谢大哥。” 大爷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被人簇拥着往小校场走。 第60章 送子观音 四爷一边想着大爷的话,一边往回走。 大哥肯定不会骗他的,那父皇巡幸塞外的事儿自然就是真的。 多在父皇面前走动,才能多领差事,多领差事才能多攒资历多立功,眼瞅着一众皇子年纪都大了,只怕这两年,父皇就会册封皇子,四爷心里不是不着急。 他从前并没有这般急切过,但是现在却盼着能早早册封,有了封爵,他才好能搬出宫。 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地盘,就不用一味儿守着宫里的规矩过日子了。 其实他打小就在宫里长大,也从来没觉得宫里的规矩大,但是最近他却觉得宫里的规矩太多了,行事很不方便,就比如说上次只能去请许太医,那后宅里头的事儿免不了就会传到德妃那里。 不过好在德妃这次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四爷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儿。 即便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喜欢德妃总是插手自己后宅的事儿的。 如果德妃一直是这样态度的话,那有些事,作为儿子他其实是很想跟德妃求助的。 一路回到阿哥所,伺候四爷换衣裳的时候,苏培盛才总算有机会把心里的担忧问出口。 “主子爷胸口可疼吗?奴才瞧着大爷方才力道不小呢。” 说到这个苏培盛心里就颇有怨言。 大爷总是这样,每每见到主子,就喜欢冷不防给个拳头又或者是踢上一脚的,说好听的是兄弟之间亲昵不见外,可苏培盛就是觉得大爷挺欺负人的,对四爷也有轻视之意。 “没事儿。” 四爷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大哥是皇长子,难免自视甚高,不单单是瞧不上他这个四弟,只怕连太子他都瞧不上呢。 洗去了一身的尘土汗水,四爷才觉得利索些,就问起了后院儿的情况,这程子福晋卧病需要将养,四爷也有意让福晋闭门反思,所以暂时让苏培盛帮着盯着后院儿。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儿一切正常,”苏培盛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膳房那边说李格格今晚要吃什锦锅子。” 四爷闻言,不由眉心一动。 这程子,李氏一直情绪不高,胃口也不好,四爷每每过去,瞧着这人跟蔫哒哒小白菜似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这时候听闻李氏今晚点了锅子,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心下一松。 开始惦记吃喝了,看来李氏的心情总算是变好了。 四爷吩咐道:“吩咐膳房切两盘羊肉、两盘鱼片,一并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心中有数,四爷今晚要去李格格那边用膳,只是不知李格格今晚会不会留四爷住下。 李格格心情不好,这程子没有伺候四爷的心思,再加上身子虚弱也的确要养,所以四爷也没有强行留下过夜,只是这几日四爷在前院睡得不大好,苏培盛猜,四爷这是孤枕难眠。 四爷一向不是个强人所难的,苏培盛是了解的,可他不了解的是,福晋不想见,李格格不便伺候,后院儿不还是有一位宋格格嘛。 可是四爷却压根儿还有宋格格这号人似的,只去李格格那,能看不能吃的,苏培盛就不信四爷心里不痒痒。 …… 四爷的确心里痒痒,正琢磨着李氏要是心情好些了,他今晚就赖在她那儿,正胡思乱想呢,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四爷抬头看去,就瞧着苏培盛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慧嬷嬷。 “主子爷,慧嬷嬷来了。” 慧嬷嬷给四爷行礼:“奴婢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嬷嬷请起,”四爷冲慧嬷嬷抬抬手,“不知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慧嬷嬷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回四爷的话,德妃娘娘听闻福晋卧病,特地遣奴婢过来探望,送些补品,还有……” 说到此处,慧嬷嬷稍稍停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还有一尊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 母妃还真是用心良苦。 明明知道他在生福晋的气,要冷一冷福晋,母妃就巴巴地派人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 德妃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逼着他原谅福晋,跟福晋继续扮恩爱夫妻相敬如宾。 四爷刚才还庆幸德妃这一次没有插手他后院儿的事,结果转眼就挨了这么一记耳光,心情可想而知。 四爷的面色果然不好,慧嬷嬷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不住叹气,德妃听不进去劝,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命行事,还得厚着脸皮为德妃说话。 “四爷后宅的事儿,娘娘原本是不想插手的,只是四爷膝下子息单薄,娘娘难免挂心,福晋纵然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出发点是好的,身为嫡母为大格格着想是福晋的本分。” “四爷即便心中有气,也别太冷落了福晋,到底福晋并无大错,又一贯侍奉娘娘尽心,娘娘的意思是,早日有个嫡子傍身,也好叫福晋安心,四爷的后宅才能更加稳固不是?” 慧嬷嬷的话,四爷明白,福晋缘何屡屡针对李氏,无非就是因为膝下迟迟没有嫡子,心里着急才会错招频出。 福晋心里不安,他知道也能理解,所以他一直对福晋很耐心,即便对福晋有不满,他也能容忍。 为了福晋能够早日怀上嫡长子,之前一段时间,他忍着不在李氏那过夜,只去福晋那儿,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 他是看重福晋的,但是福晋呢? 屡教不改,叫他如何不失望? 第61章 别这么好 “再说了,如今四爷到底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叫万岁爷认为四爷不满他赐的婚,岂非大事不妙?”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 慧嬷嬷也算是苦口婆心,四爷却态度淡淡,慧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按照德妃的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把送子观音亲自给去了正院,又好好儿劝了一阵福晋,才讪讪离开。 慧嬷嬷走后,四爷默默喝了半杯茶,然后拿起毛笔,一通笔走龙蛇写好,叫了苏培盛进来。 “你明天去一趟景陵,”四爷指了指桌上写好的信,吩咐道,“把信交到肖嬷嬷手里。” 苏培盛有些意外,四爷从前是派人给肖嬷嬷是送过不少东西去,但是送信还是头一次,而且还让他亲自给送去。 也不知四爷有什么要紧事儿要交代肖嬷嬷。 “是,奴才遵命。” …… 是夜。 “主子爷万安!” “起来吧。” 四爷伸手把维珍扶起,上下一番打量,一身烟粉色旗装,用乌木簪子别了个斜斜的单螺,一双白玉似的耳朵上戴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家常又显得人气色好。 四爷瞧着满意,总算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了。 四爷拉着维珍到软榻上坐下,维珍要坐到另一侧,四爷却没撒手,维珍只好跟他挤在了一处,甘草跟茯苓在上茶之后就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维珍脸颊微烫,在四爷胸口不轻不重推了一把,小声抱怨道:“四爷越发不正经了。” 不正经? 这才哪儿到哪儿? “既是担了不正经的虚名,那爷索性把这虚名坐实。” 这下四爷一伸手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还用手颠了颠,然后有些不满地道:“还是太瘦,看来药膳不能停。” 上回维珍晕倒之后,身子就虚了不少,成天地没精神,四爷瞧着担心,给维珍调养身子的安排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一听到这话,维珍就下意识地觉得嘴巴苦,这几天又是汤药又是药膳的,她实在是喝怕了。 维珍愁眉苦脸地跟四爷打商量:“多谢四爷关心,只是妾身苦夏,天热的时候就是不长肉,喝再多的补药都是浪费,等到天冷了,自然而然就会长肉了。” “浪费爷也乐意,用不着你给爷节俭,”四爷伸手捏了捏维珍的鼻子,唬着脸道,“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就是怕苦!” 维珍嘟囔:“谁不怕苦啊?反正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什么呢?”四爷眯眯眼,面露一丝危险,这个李氏最近胆子很大嘛。 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胳膊,一边转移话题:“妾身说……说等会儿一定要多吃些羊肉,听说四爷让膳房添了黄羊的肉涮锅子,妾身这是沾了四爷的光呢。” 维珍是听了小池子的科普才知道黄羊的稀罕,据说是从蒙古巴林那边的皇家牧场运过来的,这秋老虎的天气,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少说得折损大半,要不是四爷惦记她,她一个小格格是根本吃不上的。 四爷喜欢她这副小模样,搂着她的腰问:“心情好些了?” 肯打扮自己了,也惦记吃喝了,小嘴又开始巴巴地能说会道了,不像前几天总一副恹恹模样,他看着堵心。 维珍靠在四爷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妾身前些时日抱病,不是有意冷落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前几天她emo得厉害,再加上身体虚弱,所以一直处在摆烂的状态,对四爷这个大老板也没什么好脸子,这两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那天在正院真是被刺激昏了头,才有了寻死的想法,后来想起来还挺后怕的,能穿过来是玄学,能不能穿回去也是玄学,既然是玄学那就拿不准儿,维珍并不想死。 不想死那就得好好儿活着,维珍很快打起精神,积极投入本职工作。 四爷旷了这些天,被她轻轻蹭了两下,就有点儿受不了,忍不住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摸了一把,一边哑声道:“那等会儿也让爷心情好些?” 环着四爷的手一僵,维珍的呼吸一窒,然后又柔顺地点了点头。 看来等下是要多吃点儿,听四爷这话,今晚肯定要加个大夜班呢,不多吃点儿怕是熬不住…… 不是,这臭男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能不能装点儿别的? 回回来她这儿就一副饿狼模样,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明明怀里的女人异常柔顺,可是四爷就是觉得她心情好像又变得不好了。 是怎么了? 是听说了德妃给福晋送了送子观音,所以心有余悸害怕再被福晋磋磨? 哎,经受了这一场飞来横祸又病了这些天,也难怪会吓坏了他的小格格。 看来等下他得好好儿哄哄小格格。 四爷低下头,在维珍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别怕,往后爷护着你。” 维珍一怔,还以为这时候四爷精虫上脑会说点儿骚话呢,没想到竟说了这个,维珍不由鼻头一酸,把四爷抱得更紧。 “怎么了?”四爷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伸手安抚着维珍的后背,“还委屈呢?” 维珍摇摇头:“有四爷在,妾身就不会受委屈。” 四爷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小嘴是抹蜜了?” 维珍没说话,缩在四爷的怀里闭上眼,感受着四爷因为笑而微微震颤的胸膛。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度过的每一天,她心里都多多少少觉着委屈,也的确在福晋那里受了委屈,但这些都不是因为四爷。 相反,四爷一直对她很好。 愿意倾听她这个小格格的想法,相信她能把大格格养好,信任她能如约做好巧果帮她建面包窑,在福晋扯着宫规做大旗的时候,四爷照样选择相信她,保护她。 四爷真的很好,好的让她……难受。 可有时候,她宁愿四爷别这么好。 …… 这一晚四爷很卖力,其实四爷一直都很卖力,但是今晚却跟往常颇有不同,耐心大得可怕。 “不、不要!四爷不要了!”维珍忍不住哭出声,伸手去推四爷。 从前在床上,维珍也经常掉眼泪,这种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很正常嘛,但是这一次,维珍真的哭得特别惨。 第62章 四爷,你学坏了! 四爷像是一座山压着维珍,任由维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掐着维珍的腰,死死盯着维珍哭得通红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闪而过的表情。 “这儿?” “……不、不要!” “还是这里?” “……” “这儿?” 维珍总算失控了,伸手去够四爷的脖子,一边胡乱亲吻着,一边发出破碎的音节:“四……四爷……” 四爷红了眼,死死箍着维珍的腰,疯狂地重复着,竭力为维珍带来快乐,又被维珍迷醉疯狂的回应,带上巅峰。 “四爷!” 维珍的尖叫就在耳畔,四爷将她摁入怀里,维珍蓦地张口咬住四爷的锁骨。 她宁愿四爷跟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粗暴些,也不想他这样温柔耐心一直顾着她。 四爷这样真的…… 好烦! 会让她有自己在四爷心里很特别的错觉。 可他明明就是三妻四妾、未来还要坐拥三宫六院的男人。 所以……真的好讨厌!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儿、做个花心大萝卜! 四爷感受到了疼痛,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他喉头剧烈地上下滑动,口中唤出模糊的声音:“李氏……” …… 只叫了一次水,维珍却跟死过去了一般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爷哭笑不得:“不是爷一直在卖力气吗?怎么反倒把你累成这副模样?” 维珍不理他,他躺过去,伸手去抚维珍的脸,手下去一片潮湿,四爷一怔,忙不迭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 维珍委屈着道:“腰,被你捏的生疼。” 四爷掀开维珍的绸衣一看,雪白的纤腰两侧果然多出两个掌印来,四爷顿时面露尴尬,平时他是有分寸的,从来没在维珍身上留过痕迹,刚才是太投入了,所以才失了分寸。 “我给你揉揉?” “不要。”维珍吸了吸鼻子,躲瘟神似的躲他。 谁知道他揉着揉着会不会揉出火?再加班的话,她这腰可就废了。 四爷看她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当下就掀起了自己的衣裳,跟维珍声讨道:“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瞧你给我咬的!” 维珍一愣,转过头看着四爷锁骨上那明显显的牙痕,心虚地要命,却还嘴硬道:“又没有咬破……” 四爷都给气笑了:“还想咬破?你知道损伤皇子身体,是大罪吗?” 维珍咬着唇,湿漉漉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四爷要治我的罪吗?” 四爷:“……” 受不了,心肝颤。 “对,就是要治你的罪,”四爷唬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大手捏着维珍的下巴,一字一字凶巴巴地道,“罚你再咬一口。” 维珍:“……” 四爷,你学坏了! 以后老司机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维珍可怜兮兮地眨眨眼:“改天行吗?人家现在腰好酸,动不了了。” 四爷忍着不笑,挑着眉问:“用嘴咬,关腰什么事儿?你分明就是勾……哎呦!” 话还没说完,维珍已经“啊呜”一口咬在四爷的大拇指上了,咬住还不放松,就那么叼在嘴里,一边看着四爷,一副“现在你满意了吗”的表情。 四爷看着维珍那嘚瑟的小眼神,还有那咬着自己的小白牙,眼神越来越不对,维珍也察觉到了,心下一惊,忙得要撒嘴,却被四爷捏着下巴,重重吻上来。 维珍刚开始的时候还装模作样抗拒几下,然后就环着四爷的脖子,两个人亲的难分难舍。 …… 第二天中午,四爷过的时候,维珍还是一副蔫哒哒的模样,看见意气风发的四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过主子爷,”维珍扶着腰站起,敷衍着福了福身,“妾身身子不爽,还望主子爷见谅。” 四爷有点儿难为情,又有些得意,忙上前扶着维珍坐下,看着她后腰还垫了个软枕,脸上到底有些绷不住,轻咳一声,问道:“不要紧吧?” 维珍:“……”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昨晚逼着可怜员工疯狂加班到后半夜、不把员工压榨得昏过去不罢休的禽兽是谁啊? 就算你现在穿上衣服了,我也能闻到你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耻资本家的禽兽味儿! 四爷被维珍谴责的眼神看的十分难为情,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正经,跟维珍说起了正事。 “福晋卧病,身子不好,暂时不能打理后院儿,爷请了个嬷嬷暂时帮衬着打理,过两日就能到,你院里有什么事儿就不必再去福晋那边禀报,到时候就只管找她就是了,她人有些严肃,不过却是个热心肠。” 不用去福晋那边禀报,自然是好事儿,她现在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到福晋,但是这位新来的嬷嬷…… 不会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嬷嬷吧? 四爷说是他亲自“请”来的,肯定是有来头的,那……十有八九就是跟德妃娘娘那边暂时借调来的嬷嬷,毕竟当娘的帮着儿子打理后宅,很合理嘛,四爷也不会挑靠不住的外人来帮着打理后宅。 想到此处,维珍顿时就坐立不安了。 第63章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大格格过周岁生辰的时候,德妃娘娘连生辰礼都懒得赏一个,可见是不待见她们母女俩的。 更要紧的是,前两天,德妃娘娘还大张旗鼓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这是明显显要给福晋撑腰来的…… 维珍暗道一声不妙,不出意外的话,这新来的嬷嬷十有八九是要暗中“调教”她的。 四爷见维珍面露惊慌,知道她胆小,还特意出言宽慰:“肖嬷嬷面冷心热,你不用害怕,多跟她接触些时日就知道了。” 维珍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是,妾身记住了。” 这话要是苏培盛过来传的话,维珍还能跟苏培盛打听打听肖嬷嬷的来历为人,跟四爷倒是不好打听了。 尤其是四爷明摆着对那位肖嬷嬷十分信任,满口称赞,她这时候跟四爷打听,倒像是信不过四爷似的。 “对了,爷想着重新给大格格挑选乳母,大格格身边没个合适的乳母伺候,实在是不像话。”四爷突然道。 维珍一顿,抿了口茶,然后小声跟四爷道:“妾身觉得……方氏人还不错。”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面露不喜:“方氏?你说的是那个背主忘恩的方氏?” 对于福晋给大格格挑的三个乳母,四爷真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动气,安氏邓氏,一个不把大格格生母放在眼里,公然挑衅,一个更是以奴告主、背主忘恩,这样的人没当场打死,四爷已经是大慈大悲了。 至于那个方氏,虽是受不住刑才吐口承认维珍违反宫规的,但确实是背叛了主子,四爷也没打算放过,原本是要将方氏撵回内务府的,不想维珍却出口阻拦。 这个李氏,就是心太软。 四爷耐着性子跟维珍道:“这回爷亲自去内务府挑,保证挑的乳母安分老实,绝不敢生事。” 维珍知道四爷是为她跟大格格着想,但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妾身知道四爷一门心思为妾身母女着想,妾身感激不已,只是妾身还是再给方氏一次机会,并不是妾身糊涂,妾身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爷没说话,看着维珍,等着维珍解释。 维珍忙不迭掰着手指头往下说:“首先方氏平日照顾大格格十分尽心,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对妾身也是言听计从,再换别的乳母过来,只怕没有方氏这般使着顺手,妾身就罢了,大格格连番受惊,再更换乳母的话,只怕大格格又要病了。” 这倒是,大格格这回的确是受惊不小,幸亏方氏带伤陪着大格格,大格格才能睡得安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四爷才暂时没有发落方氏。 见四爷面色有所松动,维珍赶紧再接再厉继续掰手指头。 “其次,那天方氏的表现也不算差了,生生被拔去两根指甲才交代,十指连心呐,多疼啊,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换别人可能只吓唬两句就不打自招了(就比如她,咳咳)。” 哪知四爷原本松动的脸,这时候又黑了起来。 “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伤两根指甲算什么?为了主子就算死也是应当,若是都像你这般妇人之仁,这起子奴才岂不都要造反踩到主子头上来了?” 维珍:“……”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虽然说不清楚,但是维珍还是很乖巧地顺着四爷的话往下说:“四爷这就错怪妾身了,妾身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妾身这……这是施恩,对,就是施恩!” 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辞,维珍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拉着四爷的手晃。 “四爷你想啊,咱们这回非但没有发落方氏,反倒施恩让她继续留下来照顾大格格,那方氏必定会感激涕零,往后会更加忠心耿耿,四爷你说是不是?” 四爷被她这副两眼放光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 “怎么?妾身说的有哪里不对吗?”维珍蹙了蹙眉,回想一番刚才说的话,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愈发不解地看着乐不可支的四爷。 笑屁啊,一直笑,搞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四爷不是觉得维珍可笑,是觉得维珍当着他的面儿“首先、其次”地掰手指数心眼儿的模样,特别……傻乎乎的。 不过却很可爱。 哪个皇子后宅的女人在主子爷的面前,不是一门儿心思地显示自己的善良纯净、与世无争? 她倒好,心里就那么几个小心眼儿还都主动在他面前抖落出来,还首先其次的,巴巴地跟他显摆自己心眼儿多? 傻不傻。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四爷心情不错,伸手在维珍脑袋瓜上揉了揉,“爷的李格格可真是聪明伶俐、算无遗漏。” 维珍被四爷一副堪称慈爱和蔼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四爷在内涵她,但她找不到证据。 可不管如何方氏是被保住了。 维珍却是不知,为了能让她施恩的效果翻倍,四爷临走的时候还特地让小连子去好好儿敲打了一番方氏。 四爷用了午膳就走了,维珍赶紧让小池子去找苏培盛探探口风,这新来的肖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哪知道小池子回来却说,苏培盛人不在。 “他不在宫里?”维珍诧异,却也想起来方才跟着四爷伺候的是个脸生的小太监,茯苓说是苏培盛的徒弟,叫小连子的。 第64章 四爷打了十四爷 “是,苏公公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可能是被主子爷派出宫办事儿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维珍叹了口气儿,打发了小池子下去。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甘草捧着个锦盒进来。 “什么东西?”维珍好奇。 甘草将锦盒放下,打开给维珍看:“启禀主子,这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刚刚送来的,说是宋格格亲自挑选的这几样补品,特意让她送来给主子补身子的。” 维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宋格格也算是用心了,毕竟格格的份例她是清楚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宋格格都算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大格格那次,宋格格还亲自登门送礼,这一次却只是吩咐侍婢过来,还是天黑之后。 维珍看向甘草:“听说宋格格今儿午后去探望福晋了?” “是,宋格格午后的确去了正院儿,在福晋那儿待了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李嬷嬷亲自送出来的。”甘草道。 维珍心里明了,从前她跟福晋虽然关系紧张,但是却没有摆到明面上,大格格过生辰,宋格格过来一趟不算什么,但是如今,她跟福晋闹得这般难看,宋格格若是再登门的话,那势必就会得罪福晋。 甘草面露担忧,小声道:“主子,瞧这架势,福晋怕是有拉拢宋格格的意思。” 福晋自过门之后,对宋李两位格格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有家世更有四爷的敬重,毫不费力就能将两人手拿把攥,自然不存在拉拢一说。 但是如今形势大变,瞧着福晋这是从高台走下,要拉拢拉拢宋格格了。 拉拢宋格格做什么?无非是想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嘛。 甘草对此很是担心,维珍却摇摇手:“且往后看。” 宋格格明显是两不得罪的意思,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凡事论迹不论心,况且她也明白宋格格的处境与为难,易地而处,她未必就能比宋格格做的好,至于以后…… 维珍叹了口气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宋格格不针对她跟大格格,她也不想与宋格格为敌。 …… 肖嬷嬷没想到自己还有回宫的一天,被苏培盛一路带到阿哥所,已是天色将晚。 肖嬷嬷的住处已经被收拾出来了,是前院的一处靠后的小院子,跟后院离得近,地方不大却清净,里面还给安排了两个负责伺候肖嬷嬷的小宫女儿。 “肖嬷嬷,这就是您以后的住处,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打发了小丫头跟我说一声就成。嬷嬷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嬷嬷休息了。” 四爷对肖嬷嬷一向尊敬,自然苏培盛是不敢轻待的。 肖嬷嬷对住处待遇什么的并不在意,在景陵那种地方她都能安然住七年,更何况是这精心收拾出来的小院。 肖嬷嬷放下自己简单的包袱,一脸严肃跟苏培盛道:“既是到地儿了,就不耽搁苏公公去主子爷跟前当差了,有劳苏公公代我向主子爷通报一声,看主子爷什么时候得空,我也好去给主子爷行礼问安。” “一定,嬷嬷好睡。” 从肖嬷嬷这里离开,苏培盛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赶紧洗漱更衣,这几天风尘仆仆的,一身的尘土大汗,可不能这副样子就到主子爷跟前伺候。 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苏培盛便一刻都不耽搁,直奔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小连子,见到苏培盛过来,顿时抹着眼泪,激动地迎了上来:“师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小连子难得有机会贴身伺候四爷,本该激动兴奋才是,但是几天下来,小连子可真是心惊肉跳。 原本主子爷的心情还挺不错,阿哥所也无事发生,这风平浪静的小连子本来还挺轻松,但是今天午后,小校场发生的事儿,小连子真是吓破了胆儿。 “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一看小连子的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忙得把人拉到一边询问。 小连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着道:“师父,今天在小校场上,主子爷……动手打了十四爷!” “什么?你说主子爷打了十四爷?”苏培盛登时就面色大变,捏着小连子的肩膀陡然使劲儿,把小连子捏的嗷嗷喊疼,苏培盛这才撤了手,赶紧道,“你一五一十把事情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快!” 小连子抽抽噎噎地,当下就把小校场上的事儿老老实实跟苏培盛道出。 原本一切都算正常,四爷下了课之后,用了早膳,然后就照常去小校场练骑射了,到小校场的时候,十三爷跟三爷已经到了。 “三爷对十三爷一向态度不好,说话夹枪带棒的,十三爷一直忍着,直到主子爷来了,听不下去了,就护着十三爷,三爷就不痛快了,说主子爷跟十三爷,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三爷跟十三爷的关系一向不好,确切地说,是三爷单方面厌恶十三爷。 原因也很好理解,十三爷的母妃章佳氏原本是三爷母妃荣妃宫里的侍女,颇得荣妃信任,但是后来章佳氏却得了皇上宠幸,诞育皇子公主,如今位列嫔位。 荣妃因此记恨章佳氏,连带着三爷也一向厌恶十三爷,没少明里暗里欺负十三爷,四爷也没少护着十三爷,以至于三爷看四爷都不顺眼。 第65章 该! 这次也是一样,十三一贯隐忍,但是三爷却连四爷都一并捎带上,连不敬兄长的帽子都扣在了四爷头上,还口口声声要禀到万岁爷跟前。 十三当场就急了,跟三爷据理力争,四爷一个没拦住,十三就扯住了三爷的袖子,就这么一下,更成了十三不敬兄长的作证,三爷更来劲儿了,出手就要教训十三。 “四爷自然是拦着三爷的,但是三爷却不依不饶,硬是要鞭打十三爷给他长点儿教训,四爷只能牢牢抱住三爷,亏得八爷也到了,跟四爷一道拦着三爷劝,原本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偏生这时候十四爷到了!” “十四爷说……说三爷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他可以代三爷鞭打十三爷!” 小连子这话一出,苏培盛就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十四爷啊! 闯祸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 “那后来呢?十四爷真的鞭打十三爷了吗?”苏培盛追问。 小连子连连摇摇头:“当时十四爷的确是取来了鞭子,那架势是真的要打十三爷,却被四爷给一把抢了下来,狠狠地抽了十四爷四鞭子,十四爷的衣裳都被抽烂了,后腰还被抽出了血痕呢!” 该! 苏培盛心中一阵暗爽,旋即又拧着眉:“那后来呢?可惊动……万岁爷了吗?” 小连子一脸惶恐使劲儿点点头:“三爷、四爷、八爷、十三爷还有十四爷后来都被叫去了御前,听说万岁爷发了好大的火,训斥了十四爷,让他闭门思过半月。” “没有了?就只训斥了十四爷?” “是,万岁爷就只训斥了十四爷,”小连子点头如捣蒜,忙得又道,“哦,万岁爷还安抚了十三爷,对八爷也有嘉奖,说八爷友爱手足,兄友弟恭。” 苏培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万岁爷可真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更不知德妃那边闹成什么样呢。 哎,不管怎么说,反正又是四爷倒霉!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少在主子爷跟前走动。”苏培盛道。 “是是是,徒儿遵命!”小连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往书房走去,轻轻叩了叩房门。 “进来。” 四爷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没什么情绪,苏培盛推门进去,四爷正在临窗练字,苏培盛斟了杯茶,放到四爷面前。 “肖嬷嬷已经安顿好了吗?”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已经将肖嬷嬷安顿好了,”苏培盛恭恭敬敬道,“肖嬷嬷想明天来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点点头:“安排在早膳后。” “是,奴才遵命。” 见四爷放下毛笔,苏培盛忙得递上帕子,四爷擦了擦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瞥了一眼杵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的苏培盛。 “还有别的事儿?” 看着四爷没什么表情、还算平静的一张脸,苏培盛稍稍松了口气儿,当下摇摇头:“主子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四爷摆摆手,却又叫住了苏培盛:“明儿你去瞧瞧十四,带些药膏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面色不改,心下却不免哀嚎,明天跑不了又要被十四爷指着鼻子一通骂,指不定还要挨顿打呢。 苏培盛退下之后,四爷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前,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儿,半晌,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原本还想着在父皇面前好好儿表现,也好能让父皇记得,九月巡幸塞外,他也能捞着个伴驾的机会,但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这期望要落空了。 说起今天的事儿,三哥挑头儿,十三受委屈,十四胡闹,他跟老八忙活着拉架,后来父皇责罚了十四,安抚了十三,嘉奖了老八,独独剩下他跟三哥,三哥还是始作俑者。 父皇没有责备三哥的意思,就说明在父皇看来三哥并没有什么错,那错的就是他了。 不管他怎么想,别人怎么想,反正在父皇眼里,这次的事儿,有他的错。 父皇是觉得他不顾念手足之情吗? 不单单是父皇,母妃肯定也气炸了吧。 但是他不后悔,他早就想狠狠教训一顿十四了,不是因为嫉妒或厌恶,是十四太过分了,若是一直纵容下去的话,那十四以后肯定就废了。 再如何跟十四疏远,他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长成祸害。 只是他这份苦心,没人能理解。 四爷自嘲地牵了牵唇,然后铺上纸,开始静心练字。 …… 翌日。 肖嬷嬷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就掐着时间点儿,去见了四爷。 “奴婢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肖嬷嬷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 四爷点点头,语气温和:“嬷嬷坐吧。” 苏培盛搬来个鼓凳,肖嬷嬷坐下,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肖嬷嬷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所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四爷解惑。” 四爷道:“嬷嬷请讲。” “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四爷让奴婢暂时代为打理,那等福晋病愈之后,是不是奴婢就能返回景陵了?” 第66章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四爷让苏培盛来请肖嬷嬷帮忙,更有亲笔手书,肖嬷嬷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然心里有诸多疑问,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跟着苏培盛来了。 四爷待她一向不薄,她不能恬不知耻地享受四爷恩赐,遇事儿却躲。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要在宫里待多久,肖嬷嬷打心底是不希望多待的。 一则是,虽说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但福晋身边难道就没有信得过的管事嬷嬷?通常情况下,福晋自然是更想让自己院儿里的管事嬷嬷代为打理的,四爷却偏不。 这里头明摆着就是有事儿,只怕是福晋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惹恼了四爷,四爷才想着给福晋长长教训,只怕卧病是假,闭门反省才是真。 只是她一个外头来的嬷嬷打理后宅,时间长了,难免让福晋心里不安,肯定会影响四爷跟福晋的夫妻情分,这可是肖嬷嬷不想看到的。 二则是,肖嬷嬷不想扎了德妃的眼。 四爷放着亲娘德妃不求助,却舍近求远把她从景陵接回来帮忙,德妃知道后肯定气得不轻,德妃的脾气,肖嬷嬷还是有数的。 肖嬷嬷更不想影响了四爷跟德妃的母子情,所以想着尽量早走。 四爷自然听得出来肖嬷嬷的意思。 他之所以请肖嬷嬷过来,原本是为了自己可能伴驾巡幸塞外做准备的,毕竟暂时打理后宅,交给苏培盛就可以,但若是他要伴驾出巡的话,那苏培盛肯定是要跟着贴身伺候的。 自己不在家,苏培盛也不在,那四爷肯定是不放心的,他现在真是琢磨不透福晋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对福晋可以说是专房之宠,一门儿心思地想着盼着福晋早日怀上嫡子,也好让福晋能安安心,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福晋还是要伺机剑指李氏。 这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李氏真能落下个好歹,要是自己离京的话,他都不敢想福晋能会做出什么来。 说白了,四爷现在是没办法信任福晋。 那他就势必得安排人代为打理后宅,盯着福晋,至少在福晋搞清楚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福晋之前,他得杀杀福晋的威风。 若是德妃有分寸的话,那四爷肯定会主动求德妃帮忙,派个人(就比如慧嬷嬷)暂时过来帮着代为打理后宅,但是德妃有分寸吗? 他这边前脚才训斥了福晋,德妃那边后脚就叫人来给福晋送了尊送子观音,摆明了要给福晋撑腰,也是明摆着要跟他这个儿子作对。 从那天起,四爷就彻底熄了求德妃帮忙的心了,他哪里敢让德妃插手他的后宅? 只怕趁着他不在,李氏就要死路一条,到时候大格格也能顺理成章地养在福晋膝下,倒是遂了德妃跟福晋的心思。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四爷也不想惹德妃不痛快,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四爷请来了肖嬷嬷。 眼瞅着这回伴驾是无望了,其实就用不着肖嬷嬷帮着打理后宅了,但是四爷还是不想放肖嬷嬷走,想了想,四爷跟肖嬷嬷道:“等福晋病愈之后,打理后宅的事儿,就不必嬷嬷操心了。” 肖嬷嬷松了口气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着四爷又道:“只是我还希望嬷嬷能够留下来,前院一直缺少个管事的大嬷嬷,若是嬷嬷肯留下的话,我也能安心不少,再者是,有个人还想着麻烦嬷嬷教教规矩。” 肖嬷嬷很会抓重点,四爷前院的确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但是有苏培盛在,有没有大嬷嬷并不要紧,四爷这话的重点明显是放在后半句的。 教规矩? 教谁的规矩? 福晋当然不可能的,万岁爷跟德妃挑中的儿媳妇,用得着她一个奴才教规矩? 那是后院的格格?可这些格格入宫的时候,也都是专门学过规矩的啊。 那就是侍婢? 不会的,侍婢不懂规矩直接打发了撵走,让内务府那边换懂规矩的来伺候就是,再说了侍婢的事儿也用不着四爷亲自操着这个心。 那就只剩…… 大格格? 可是大格格好像才将将满周岁吧?这么小就要开始学规矩了? 肖嬷嬷一时间没想明白,只能开口询问:“还请四爷示下。” “是李格格,”四爷一张口就带着点儿无奈,“她出身不高,从小没学好规矩,还请嬷嬷多费点儿心。” 肖嬷嬷心中有数了,看来四爷挺中意这位李格格,要不然的话,最看重规矩的四爷又怎么能容忍没规矩的女人? 肖嬷嬷点点头,一派认真严肃:“是,奴婢一定不让四爷失望,肯定尽心教好李格格规矩。” 四爷被她这一副严厉模样搞得一愣,琢磨下肖嬷嬷一贯的行事风格,四爷又委婉添了一句:“她脑子笨,要是实在学不好,嬷嬷也别太为难她,慢慢教就是了,也不用……太尽心。”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 肖嬷嬷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上午跟四爷见面,下午就去了后院,自然是要先拜见福晋的,格格其实是不必去见的,但是有了四爷的交代,肖嬷嬷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没规矩的李格格。 甫一进门,肖嬷嬷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没规矩。 靠着墙冒着热气儿跟香味儿的、大老虎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见肖嬷嬷蹙着眉盯着烤炉,茯苓赶紧介绍:“嬷嬷,这是主子爷给我们格格建的烤炉,虎头还是主子爷亲自画的,是不是特别有天家风范?” 所以啊,这不关我们格格的事儿!要怪你就怪主子爷啊!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不错,四爷笔力惊人,超凡脱俗。” 她算是明白了,李格格的没规矩都是被四爷惯出来的! 什么让她教规矩,十有八九是专门让她来护着这位福晋容不下的李格格。 第67章 他值得一个蛋糕 入宫还不到两天,肖嬷嬷就已经将福晋跟李格格的恩怨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福晋,肖嬷嬷倒不觉得福晋做错了什么,只是福晋太心急了。 刚过门不到两年,跟四爷的感情并不牢靠,更加没有诞下嫡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福晋就着急针对格格,还是育有大格格的格格,实在不算明智,也难怪四爷动气。 至于这位传说中的李格格…… 马上就见到了。 肖嬷嬷前脚进后院儿,后脚就传开了,说是四爷请了一位厉害的嬷嬷暂时代为打理后院儿,后院的人议论纷纷。 维珍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大格格烤蛋糕,闻讯也赶紧派小池子出去打听,因为这个管家嬷嬷,她已经好几天吃睡不香了。 结果据小池子来报,说是曾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 维珍得到消息,先是长舒一口气儿,不是德妃那边的人就好,但是旋即又紧张起来,曾经伺候过……皇后娘娘的? 维珍自动脑补了容嬷嬷跟桂嬷嬷的英武形象,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不会吧? 童年阴影这就要……照进现实了? 就听着小池子来报,说是肖嬷嬷往他们院儿来了,维珍大惊失色,去看福晋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她这儿了? 这跟班主任突袭有什么两样?! 维珍低头看了看沾了面粉的衣裳,赶紧进屋换了一身。 甘草眼疾手快地把她的辫子给挽了起来,虽是最简单家常的单螺,但好歹比麻花辫强多了,甘草还顺手别上去两朵珠花,这么一瞧还挺像模像样。 茯苓引着肖嬷嬷进来。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肖嬷嬷恭恭敬敬给维珍福身行礼。 “嬷嬷有礼,”维珍默默吞了吞口水,含笑让嬷嬷起身,“甘草,上茶。” “不敢叨扰格格,”肖嬷嬷不卑不亢拒绝了维珍的茶水,“老奴奉四爷之命暂理后宅诸事,特来拜见格格,往后若有吩咐,格格只管交代。” “嬷嬷爽快,那往后有事我便只找嬷嬷了,还望嬷嬷莫嫌搅扰。”维珍继续笑。 “格格客气,奴婢却不敢当,能为格格驱使,是奴婢的体面,若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辞了。” 肖嬷嬷起身,见维珍竟也跟着起身,一副要送自己的架势,肖嬷嬷不由微微蹙眉,道:“格格留步。” 哪有主子送奴才的规矩? 这李格格真真是…… 一言难尽。 肖嬷嬷又看了一眼靠墙的那个怪里怪气的烤炉,蹙着眉离开。 回想着方才李格格的模样,肖嬷嬷迅速在心里打分,中上相貌。 不怪肖嬷嬷眼光高,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没见过,像维珍这样的,在肖嬷嬷看来,真的算不上惊艳。 肖嬷嬷继续分析,李格格得宠肯定不是靠脸,那靠的肯定就是内在了。 想想方才维珍的言行举止,那强作镇定的模样,勉强挤出来的笑,如何瞒得过肖嬷嬷的法眼,肖嬷嬷暂时没觉得维珍没规矩,倒是觉得维珍有些小家子气。 也难怪,毕竟出身小门小户嘛。 没想到四爷竟喜欢……小白花这一款。 此时此刻,维珍也在心里复盘,肖嬷嬷生的严肃,讲话办事都很利索,这让她不由想起了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不苟言笑,成天黑着张脸,但是办事公允,谁都服气。 所以……肖嬷嬷或许也是这样的性子? 若是这样的话,维珍倒是能松一口气儿了,她可从小就是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再说了,能让四爷信任的人,总是不错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总比德妃那边的人好。 只是德妃若是知道了四爷宁愿请孝懿仁皇后曾经的嬷嬷来打理后宅,也不找自己帮忙,德妃肯定会气坏的吧? 尤其是,前几天,德妃娘娘还特地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呢,明摆摆地给福晋撑腰,结果四爷就来了这么一招,不但打了福晋的脸,德妃的脸想必也是火辣辣的吧。 四爷这个人…… 真是难得的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不过她喜欢。 “主子,蛋糕烤好了。”茯苓过来禀报。 维珍吩咐:“让小池子往前院送过去吧。” 茯苓一怔:“这蛋糕……主子不是说给大格格烤的吗?” 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旋即又放松下来,维珍喝了两口茶才放下茶杯,一派镇定自若跟茯苓道:“你听错了,我原本就是要给主子爷烤的。” 四爷正直不阿,他值得一个蛋糕! “可是大格格……” “别可是了,趁热给四爷送过去,”维珍打断了茯苓的话,一边还叮嘱道,“用食盒装好保温,让小池子别耽搁,快些给四爷送过去。” “是,奴婢遵命。” …… 四爷有滋有味儿地吃着小池子送来的蛋糕,心里美滋滋。 李氏那个小没良心的成天用他给建的烤炉,烤这个烤那个的,却满打满算就给他送过两次糕点,一次是七夕那次,一次还是他沾了十三的光,这一次难得主动。 肖嬷嬷前脚去了后院儿转了一趟,后脚李氏就做了蛋糕让人给送来,这个李氏…… 也不算没良心,不枉他一番处心积虑为她打算。 四爷吃的正开心,苏培盛突然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四爷看他挂着汗的汗,放下手里的勺子,“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难掩紧张:“启禀主子爷,梁公公来了,此刻正在院儿里候着呢。” 梁九功? 四爷一怔,旋即将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回食盒,然后取了帕子擦手,吩咐道:“快请进来。” 第68章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苏培盛殷勤引着梁九功进来,梁九功一张圆脸小眯眼儿,再加上身子微微发福,显得一派温和敦厚,任谁瞧着都是老好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自幼贴身伺候了万岁爷几十年的老人儿,更是如今的首领大太监,凭的自然不是老好人的本事。 “老奴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梁九功行至四爷跟前,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谙达请起,”四爷抬抬手,“不知谙达所来何事?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时候梁九功过来做什么?是父皇有什么交代吗? 是为了昨天小校场上皇子们起冲突的事儿,还是因为……父皇巡幸塞外的事儿?四爷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梁九功点点头:“老奴奉命,前来通知四爷,后日圣驾离京巡幸塞外,请四爷预先准备着伴驾。” 袖中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压下心头的激动,四爷面上却仍旧一派平静,正想着询问一下还有哪些皇子伴驾,梁九功已经含笑道:“老奴才从大爷、三爷处过来,走了这么一趟,也该回去跟万岁爷复命了。” 也就是说这次伴驾,父皇只点了大哥、三哥还有他。 四爷心中有数,冲梁九功点头:“谙达好走。” 四爷从桌案后走出,亲自来送梁九功离开,梁九功嘴上说着“不敢”,但是面上却并无惊惶。 待四爷走近,梁九功才压低声音跟四爷道:“此次离京时间仓促,四爷只怕有的忙,只是再忙也莫忘了去跟德妃娘娘辞行。” 皇子离京办事之前自然是要向母亲辞行的,更何况还是去塞外,但是梁九功这时候却特地点出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父皇让梁九功点他。 四爷心中一顿,旋即道:“这是自然,多谢谙达提醒。” “四爷一向孝顺,老奴不过多嘴一提,还望四爷莫怪,”梁九功笑得和气,“四爷留步。” 当下,梁九功拂尘一扫,被苏培盛送着离开。 四爷回到书房,将食盒里的蛋糕取出,一边继续慢吞吞地吃着,一边想着梁九功方才说的话。 他以为出了小校场的事儿,父皇这次是肯定不会让他伴驾的,但是父皇却偏偏还是钦点他伴驾,不止他,还有三哥。 他猜的没错,父皇对三哥没有责备之意,仍旧宠爱信任,但是对他…… 却通过梁九功敲打,让他孝顺德妃。 所以对于在小校场上发生的事儿,父皇对他的不满之处,并不是他当众鞭打了十四,而是认为他这个儿子不顾生母的心思鞭笞十四,这是不顾德妃的颜面也伤了德妃的心。 父皇也觉得他不孝吗? 这不孝的名声他如何担得起? 四爷默默把蛋糕吃完,嘴里甜丝丝的,眼角却漾出一丝苦涩。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算孝顺? 纵容十四的胡闹,还是做德妃手里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任何喜怒偏好? 四爷苦笑着摇摇头,那他可能永远都做不成孝顺的儿子。 等苏培盛返回之后,四爷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吩咐苏培盛道:“去库房取几样滋补品,跟我去一趟永和宫。” 原本还满心雀跃的苏培盛一听到“永和宫”三个字,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 四爷没有见到德妃,说是四爷来的不巧,德妃娘娘刚刚服药睡下了,故而见不得。 德妃不见四爷,那孝顺的四爷就只能等了。 四爷隔着帷幔毕恭毕敬地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娘娘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最后是许太医要来给德妃请脉了,四爷这么跪着实在不好看,才被慧嬷嬷客客气气地请走。 到底是跪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年轻体健的四爷也有些顶不住,以至于都有些站不稳,苏培盛扶着他在暖阁坐着缓了好一会儿,四爷的腿才勉强恢复过来。 慧嬷嬷端了一杯茶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四爷的腿不要紧吧?” “没事儿,”四爷摇摇头,“不知母妃现下如何了?” “回四爷的话,许太医刚刚才给娘娘请了脉,不大要紧,只是娘娘……怒急攻心,以至气大伤身,只要消气了,再静养些时日也就能无碍了。” 说到这个慧嬷嬷不免蹙眉叹气:“四爷,奴婢不能不说一句,娘娘原本就因为四福晋受您冷待的事儿,对您颇有微词,您怎么了偏在这个时候又惹娘娘动这么大的气?” “就算是十四爷做事冲动了些,但您到底得顾及娘娘的颜面呀,怎可为了外人去鞭打亲弟弟?娘娘昨天一得到消息,差点儿就气昏过去。” 外人? 亲弟弟?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他作为亲儿子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却愣是不肯见,对德妃来说,他是外还是亲? 四爷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没有辩解,顿了顿,将茶杯放到桌上,起身道:“有劳嬷嬷照顾母妃,既是母妃身子不爽暂时不便见我,那待我回京之后,再来探望母妃。” 慧嬷嬷打量着四爷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发愁,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送了四爷出去。 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慧嬷嬷默默摇头叹气。 德妃较真儿,四爷认死理儿,说起来这对母子俩其实性子是颇有相似之处的,但是这样的相似却没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反倒让这母子俩渐行渐远。 “哎!”慧嬷嬷无奈转身回去。 第69章 四爷吃味儿 撩开帷幔,进了寝殿,慧嬷嬷就看到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的德妃,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为德妃按腿。 “那孽障走了?”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德妃微微张开眼,没好气儿地问慧嬷嬷。 孽障? 德妃的这个称呼让慧嬷嬷眉头皱起:“是,四爷已经回去了。” 慧嬷嬷摆摆手,那小宫女躬身退下,慧嬷嬷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一边娴熟地给德妃捶腿,一边劝着道:“娘娘,四爷方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都站不稳,膝盖怕是要肿呢。” “哼!那是他活该!”德妃口中溢出一声冷哼,“他当众把亲弟弟鞭打得遍体鳞伤,自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倒是被万岁爷钦点伴驾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最让德妃火大的就是这个了。 遍体鳞伤? 四爷明明就只打了十四爷四下,十四爷的伤,慧嬷嬷是亲自去瞧过的,除了一鞭子狠一些,破皮流血了之外,另外三鞭子都只是红肿,养几日也就好了,怎么到德妃嘴里就成了遍体鳞伤了? 而且…… 有时候慧嬷嬷也觉得十四爷的确欠管教,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就算十三爷真的有错,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上手教训。 不管是四爷这个做兄长的动手管教,还是万岁爷训斥让他闭门思过,那都是十四爷活该。 只是这不是她一个奴婢敢置喙的。 慧嬷嬷实在拿德妃没办法,只能变着法儿劝:“万岁爷此次巡幸塞外,就只带了三位皇子,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也就咱们四皇子了,宜妃娘娘不知该怎么羡慕娘娘您呢!” 惠宜德荣,是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后宫最有头脸的四妃。 惠妃是大皇子生母,宜妃诞下五皇子、九皇子,德妃诞下四皇子、十四皇子,荣妃则是三皇子生母,这四位皇妃皆曾容极一时,又有皇子傍身,虽是面上亲如姐妹,但是心里还真是谁都不服谁。 这一次,万岁爷钦点四爷伴驾,却并没有带上五爷跟九爷,不定宜妃气成什么样呢。 果然,德妃闻言,心情才好些,没再提四爷,只吩咐慧嬷嬷明儿再去探望十四,慧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儿。 …… 回到阿哥所,天都已经黑了,不等苏培盛询问,四爷就直奔后院儿,苏培盛都不用猜,肯定是去李格格那儿的。 果然,四爷直奔维珍处。 四爷到的时候,维珍正在吃饭,大格格也在,正被方氏小心翼翼喂着蛋羹。 “啊啊啊!”是大格格先看见了四爷,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四爷,两眼放光,两条小腿在方氏的腿上一个劲儿蹬。 “四爷来了!”维珍颇为意外,忙得放下了碗筷,起身给四爷行礼。 “行了,不必拘礼,”四爷拉着维珍又坐了回去,“爷也还没吃呢,还好赶上你们在用膳。” “四爷没吃?”维珍看了看桌上的两荤三素外加一道菌菇汤,蹙了蹙眉,扭头吩咐道,“小池子,让膳房炒一道姜汁鱼片、油爆河虾,再来一份五色米饭。” “是,奴才这就去。”小池子领命匆匆退下。 四爷道:“不必麻烦,爷跟你们你一道吃就是了。” 维珍狡黠道:“四爷好不容易过来一回,妾身当然得趁机沾沾光多吃几道好菜,四爷可不许小气了!” 四爷压抑了半日的心情,因她这副模样顿时就好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笑道:“爷来你这儿还少?少让你沾光了?小没良心的。” 维珍笑,亲自动手给四爷盛了一碗菌菇汤端过去:“四爷先喝碗汤垫垫吧。” 一碗菌菇汤下肚,四爷觉得空落落的胃里舒坦了不少,大格格吃饱了,就盯着他一个劲儿看,四爷越看越喜欢,从方氏手里接过大格格,抱在手里颠了颠,表情满意。 “嗯,长肉了,比你额娘争气多了,怎么养身上都不长肉。” “四爷!”维珍脸红,瞪了他一眼。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尤其甘草跟茯苓还都是未成年小姑娘呢,净说些脖子以下的付费内容。 入乡随俗,维珍这个阅a无数的老司机,变得越来越脸皮薄了。 倒是四爷,自从接棒老司机之后,就大有从闷骚转明骚的趋势。 茯苓跟甘草听着的确怪害羞,不过心里却高兴,四爷跟主子感情越来越好,她们当然高兴。 四爷却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嗯?喊爷做什么?” 维珍气结:“……喊你,喊你快喝汤!” 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四爷盛了碗汤,继续拿眼瞪他,喝汤还堵不上你的嘴! 四爷忍不住笑,跟大格格道:“看你额娘,眼睛瞪得跟鹌鹑蛋似的。” 大格格听不懂鹌鹑蛋,但是却听得懂额娘,当下扭着脖子看维珍,嘴里又开始叫个不停:“额娘!额娘!额娘!” 自从会叫额娘后,大格格就化身复读机,每天额娘额娘叫个不停,叽叽喳喳小鸟儿似的,维珍却一点儿不都嫌烦。 “哎!额娘在这儿呢,我们大格格好棒,叫额娘叫的越来越清晰了!”维珍不遗余力地表扬大格格,凑过来在大格格脸上“啊呜”亲了一口。 大格格喜得在四爷怀里手舞足蹈。 四爷看着这娘俩母慈女孝的,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同样酸溜溜的:“大格格,阿玛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大格格会叫额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见到四爷还是“啊啊啊”,四爷别提多心酸了。 难得见到四爷这副吃味儿模样,维珍不由笑了,道:“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叫了,小孩子学东西可快了,四爷怎么还跟大格格较真儿呢。” 过两天? 四爷眼神一滞,小池子这个时候拎着食盒进来,四爷将大格格交给方氏,摆摆手,让一众下人都退下了。 第70章 许你伺候爷一回 维珍取出帕子给四爷擦手,四爷握住维珍的手,维珍微觉诧异,抬起头看向四爷。 “爷后天要离京一趟,随驾巡幸塞外,一来一回地怎么也得十月底了,”四爷道,明显感受到手中的女子的手一阵僵硬,四爷把维珍的手握得更紧,“你跟大格格在家安心待着,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肖嬷嬷。” 维珍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是,妾身遵命。” 四爷看她这副模样,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一边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道:“这次不行,下次爷一定带着你。” 因为抚养大格格的事儿,还有前不久福晋针对维珍所谓的虐待大格格的闹剧,德妃对维珍已经十分不满,如今德妃被气病,父皇又特地提醒他要孝顺德妃。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带上维珍,那就是明目张胆对抗德妃了。 维珍已经是福晋的眼中钉了,若是再成了德妃的眼中钉,即便是他也……可能保不住。 他是皇子,瞧着是千尊万贵,但是又有多少事儿能顺心能自己做主?四爷心里很清楚。 维珍鼻头发酸,她听得出四爷语气里的无奈,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德妃大张旗鼓赏赐福晋送子观音,这明摆着是给福晋撑腰的,可是四爷偏没有给德妃的脸,又请了肖嬷嬷来暂理后宅事务,德妃的火气可想而知,若是这时候四爷还偏要带上自己,那就是火上浇油。 德妃不会拿四爷如何,但是却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小小格格。 四爷已经是在尽力为她着想了,她自然也不能让四爷为难。 想到此处,维珍默默深吸一口气儿,咽下喉头的酸涩,勉强挤出个笑来,取了筷子递给四爷:“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四爷快请用膳吧。” “好,”四爷从善如流,夹了只河虾给放在维珍碗里,一边叮嘱道,“放宽心在家待着,饭要好好儿吃,药膳也不能落下,等爷回来若是发现你瘦了,仔细爷让你吃一辈子的药膳。” 维珍的鼻子又酸了,乖巧点点头:“是,妾身会……会保重身子的,爷在外也要珍重自身。” “爷知道。” …… 翌日,四爷照旧早起,维珍难得没有赖床,打起精神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 四爷轻轻摁住维珍的手:“不用你伺候,天儿还早,接着睡吧。” 维珍握着四爷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求求爷让我伺候吧,就这一次。” 她又不是保姆,当然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其实就是想多陪陪四爷。 就要走了呢,好久都要见不到了。 四爷被她这双小鹿眼看得没办法,知道维珍这是舍不得自己,他心里其实挺受用,凑过去在维珍脸上亲了一口:“行,那就许你伺候爷一回。” 其实,他也舍不得她,一想到少说得一个月不见,四爷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看维珍的眼神就愈发柔和。 嘴上说着要伺候四爷,但实际上维珍也伺候不好,倒不是维珍粗手笨脚,是四爷总在捣乱。 维珍好好儿地给他扣着扣子,四爷一开始还挺正经来着,可是正经不到三秒钟,忍不住就开始动手动脚胡作非为,维珍左避右闪的,可没一会儿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维珍的小鹿眼变得湿哒哒的,控诉地看着四爷,把四爷看的浑身是火,四爷不由分说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上去,然后两个人就亲的难分难舍。 扣子是扣不下去了,非但扣不下去,又被哗啦啦地给扯开。 “四爷,要、要来不及了……” “那你还不快些躺好?听话,别让爷动粗。” 苏培盛听到里头动静,不由老脸一红,忙得退到了门外。 主子爷这身子骨能顶得住吗? 昨晚才叫了三回水,这一大早地就又……提枪上阵,明儿天不亮可就要赶路呢,四爷到时候可别累的脚软都骑不了马哦。 那可就成笑话了。 “苏培盛!” 苏培盛在门外操了小半个时辰的心,眼瞅着外头天色都鱼肚白了,屋里才总算传来他家主子爷的喊声。 幸好,今天主子爷不用去上书房。 苏培盛一边感慨一边忙不迭端着刚沏好的茶进了寝房。 可四爷还没下床,还坐在床帏里跟维珍亲得难分难舍,像两只如沫的鱼。 “不、不行了……”维珍喘不过气儿,伸手去推四爷,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反被四爷亲的更狠,维珍委屈巴巴,“你又欺负我。” 昨晚差点儿就被四爷掐断腰,还没恢复呢,这一大清早又被四爷这么一通狂风暴雨,此刻浑身覆了一层薄汗、泛着粉红的维珍像极了被饱受风雨摧残中的海棠。 可怜极了,也迷人极了。 这副任人采撷娇无力的模样看的四爷眼红,只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再开口声音就带着三分哑:“分明是你自找的。” “我哪儿有?你又冤枉人!”维珍抗议。 “不是你说的要伺候爷的吗?”四爷低下头,顶着维珍的磕头,轻轻用鼻子蹭着维珍的鼻子,彼此气息交融,“刚才伺候得不错,爷特别满意,这回换爷伺候你。” “可……” 可是苏培盛还在呢! 维珍又急又臊,可一张嘴,就又被四爷夺去了呼吸。 枝头摇摇欲坠的海棠,到底被卷进风雨,飘摇起伏,间或一两声婉转莺啼。 第71章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 苏培盛傻眼,不是都叫他进来了吗?这怎么……怎么又…… 苏培盛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赶紧默默又端着茶退了出去,看着越来越亮的天光,更发愁了。 要不等会儿让膳房给主子爷炖个腰子虎鞭什么的补补?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苏培盛就疯狂摇头。 不行,四爷会把他也给炖了的。 …… 四爷总算走了,头一次不是披星戴月,是顶着旭日东升走的。 维珍半昏半睡到午后才被饿醒,虽然恢复了些体力,却还是有气无力,维珍盯着床帏不无感慨。 幸亏没有书穿进霸总小说,要不然都用不着经历摘肾挖心一胎八宝,就霸总标配的婴儿手臂鸭蛋头一夜七次,就会让她当床嗝屁。 甘草过来伺候维珍起床,甫一撩开帐幔,甘草顿时一愣,维珍被她这副呆样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没什么。”甘草忙得低下头,小声道,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自在。 “到底怎么了?” 维珍纳闷不已,等她坐到梳妆镜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恍然大悟,随即面红如霞。 难怪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嘴巴疼! 这男人是属狗的吧?! 看着镜中自己的“香肠嘴”,维珍羞愤欲死,真是没脸见人了! 甘草被维珍的这副模样搞得忍不住抿唇笑了,一边体贴建议:“主子莫慌,等主子用过早膳后,奴婢去取些芦荟膏给主子敷一敷,消肿是最好的了,不出一日肯定就好了。” 还得是她的甘草小天使! 维珍尴尬地点点头,还不忘红着脸强调:“悄悄儿地,不许被别人知道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笑着回答,然后去投帕子给维珍擦脸。 看见茯苓进来,甘草一脸纳闷儿:“你不是去取膳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茯苓沉声道:“还是先帮主子梳洗吧,一会儿再去取膳,没得提回来都放凉了,主子吃了肠胃该不好。” 说罢,茯苓就拿起了梳子给维珍梳头,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魂丢了?”维珍看着镜子里蔫哒哒的茯苓问。 茯苓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奴婢没事儿,奴婢……还是去膳房取膳吧。” 然后就放下梳子,急匆匆退下,一副被狗撵的架势。 维珍看着茯苓的背影,蹙了蹙眉,一边拿起了梳子梳头,一边吩咐甘草:“你跟过去瞧瞧,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奴婢去去就回。”甘草也挺担心,放下帕子就追了出去。 两个人都不在了,维珍才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香肠嘴,回想刚才四爷的难分难舍,维珍心里像是有只尖叫鸡,叫得她心花怒放,叫得她晕晕乎乎。 四爷真的很过分,哪儿能这么折腾人,连白加黑的。 她现在嘴疼腰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的,就剩下一颗心在那儿花枝乱颤。 四爷……肯定也特别舍不得她吧。 过了一会儿,甘草才磨磨蹭蹭回来,维珍收敛了傻乎乎的表情,拿起梳子装模作样地梳起了头发。 “怎么了?”维珍问,“茯苓没事儿吧?” “回、回主子的话,茯苓……没事儿,她挺好的。” 甘草声音不大自然,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特意回避跟她对视,就跟刚才的茯苓一样,看着就不对劲儿。 维珍蹙着眉盯着甘草:“到底怎么了?” 甘草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启禀主子,刚刚肖嬷嬷去了宋格格那,说是……主子爷下令让宋格格这次随行伺候。” 这事儿瞒不住,主子还是要知道的,茯苓说不出口,就只能她硬着头皮来说了。 捏着梳子的手蓦地就是一紧,维珍垂着头看着梳子上“和合二仙”的图案,半晌回不过神来。 甘草紧张地看着维珍,不住口地劝:“主子莫难过,主子爷也是为了主子好,主子……主子一贯身子弱,哪里经受得起舟车劳顿?还……还有大格格又这么小,更是离不开主子……”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维珍打断甘草的话,抬起头继续对着镜子一下下梳头,“主子爷出门在外,是得有个人贴身伺候着,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甘草小心翼翼观察着维珍的表情,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到底不安,小声道:“是,奴婢多虑了。”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等下一块儿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对着镜子继续梳着头。 没什么,这就是应该的,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没有她还有宋格格,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这是打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的。 她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生气。 “啪!” 维珍将手里的梳子重重拍在桌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撑在梳妆台上的手骨节泛着青白,半晌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 蓦地,维珍讥诮地牵了牵唇。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到女人心里的路是通过yin道? 屁! 走肾走的脑子都冒泡了。 …… “嬷嬷你说真的?四爷让我随行伺候?”宋格格震惊得语无伦次,“四爷真的……只带我一个?” 肖嬷嬷微微蹙眉:“宋格格这是怀疑老奴假传命令?老奴万万不敢。” “嬷嬷莫怪,实在是妾身欢喜得都有些糊涂了,”宋格格忙不迭给肖嬷嬷道歉,一边取出帕子去擦拭湿润的眼角,难掩激动之情,“让嬷嬷见笑了。” “格格说笑了,老奴担待不起。” 第72章 她不服 不单单宋格格激动,院儿里的奴才也个个激动得要命,七手八脚地给宋格格准备行李,恨不得把衣柜里头的所有衣裳都带上。 缓过来的宋格格又叮嘱首饰跟脂粉都要多带,省得在外头用起来不方便。 宋格格长久不伺候四爷,也难怪她如此激动,肖嬷嬷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四爷起初是没打算这趟带格格伺候的,但是苏培盛打听的消息,说是大爷跟三爷都带了两位格格。 要是四爷一个都不带的话,未免不好看,只怕大爷跟三爷也会多心,认为四爷这是故意装清高,在万岁爷面前暗示他们沉溺女色。 大爷也就罢了,三爷如今还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跟四爷置气呢,四爷不想这一路都被三爷咬着不放,稍作思量,就定下带上宋格格,吩咐肖嬷嬷去后院通知。 此时此刻,肖嬷嬷看着激动得恨不得搬家的宋格格,心里不由叹气,难怪四爷平素不喜这位宋格格。 同样是小家子气,李格格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宋格格则是一眼看到底的浅薄张扬。 说白了,就是肚子里装不了二两油。 换她也更喜欢小白花。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肖嬷嬷上前提醒。 “如今已是九月半,再回来就是十月末了,单薄的衣裳格格不必多带,倒是冬衣要多带两身。” “至于首饰,带上两三套也就够了,主子爷日常伴驾,只怕忙得脚不沾泥,宋格格也不是日日都要近身伺候,平日穿戴家常些,不必太过繁复隆重,格格自己也能舒坦些。” 肖嬷嬷这话说的委婉,但是谁都听得懂,人家四爷是伴驾去的,平日里正经事儿多着呢,只怕没多少心思放在床榻之事上,所以宋格格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成日打扮得花红柳绿,反而会跌四爷的脸。 宋格格被肖嬷嬷这么一说,顿时臊得脸红,一边暗暗埋怨肖嬷嬷牙尖嘴利不留情面,一边还得硬着头皮跟肖嬷嬷道谢。 “多谢嬷嬷提点。” “老奴不敢当。” 宋格格的想法肖嬷嬷并不在意,她是受四爷之托打理后宅的,自然不能让宋格格拖累了四爷后腿。 当下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与别的皇子格格途中相处之道,中心思想就是“不要损了四爷颜面”,宋格格越听脸越白。 交代完之后,那边行李也装好了,肖嬷嬷又检查一番,挑挑拣拣又帮着精简了十来件,这才放心,然后便走了。 “这肖嬷嬷说话未免忒刻薄!”满屏瞪着肖嬷嬷的背影,忍不住出口抱怨,“仗着从前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过,就敢跟格格拿款儿,也不想想孝懿仁皇后早死了,耍哪门子的威风!” 满绣呵斥道:“住口!张口闭口孝懿仁皇后,也不怕落进四爷耳朵里连累格格!” “我……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满屏忙得噤声,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可是那肖嬷嬷未免欺人太甚,对咱们格格也忒尖酸了。” “到底是四爷请来的嬷嬷,以后注意点儿,”满绣叮嘱道,瞥了一眼暖阁里的宋格格,满绣吩咐道,“去膳房取些糕点来,格格早膳没吃多少呢。” “是,我这就去。”满屏退了下去。 满绣沏了杯茶给宋格格端过去,一边宽慰道:“格格,别跟肖嬷嬷一般见识,她从前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听说连四爷都十分敬重她,难免目下无尘。” 难免目下无尘? 不见得吧。 前些时日,肖嬷嬷一到阿哥所,就前后拜见了福晋跟李格格,只落下她这边,刚才又当着下人的面给她好大一顿羞辱,这哪里是目下无尘,分明是见人下菜碟。 宋格格越想越气:“凭她伺候过谁,还不是个奴才?” 满绣忙不迭附和:“格格说的是,只是眼下要紧的不是跟她一个嬷嬷置气,格格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机会。” 说到这里,满绣谨慎地四下观瞧,然后附耳跟宋格格道:“若是格格能趁这次机会怀上主子爷的长子,那格格的后半生可就有着落了,到时候肖嬷嬷还不是要对格格俯首帖耳?” 宋格格闻言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却又面露担心:“可那样的话,岂不是打了福晋的脸?福晋可还没有喜信呢。” 满绣道:“今时不同往日,奴婢眼瞧着,福晋这回是彻底被主子爷厌弃了,只怕很难翻身,要不然福晋也不会一门心思拉拢格格您。” 是啊,福晋如今可是一门心思拉拢她呢! 那天她去探望福晋,福晋一改从前的高高在上,笑着接待了她,话没明说,宋格格却听得明白。 想到这里,宋格格激动地咽了咽口水,是啊,与其让李格格独占恩宠诞下四爷长子,倒不如她趁机加把劲儿。 福晋利用她打压李格格,总得给她点儿好处,那她要是有了喜信,福晋也是无话可说。 就算福晋到时候容不下她,可她有长子傍身,四爷必定看重,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单看五爷后院儿的刘格格,就知道了。 如今谁不知道五爷打算替刘格格请封侧福晋呢。 说不定四爷也会为她请封呢!毕竟四爷膝下一直无子,肯定早就对儿子望眼欲穿了。 宋格格越想越有道理:“你说得对,与其眼瞅着李格格给主子爷生长子,倒不如让我来生!总不能次次都被她后来居上抢先一步!” 说到这个,宋格格就很不服气,明明是她抢先一步怀上四爷的孩子,但是她的女儿却早夭,倒是晚她一步的李氏,生下来的大格格健健康康、玉雪可爱。 凭什么? 都是一起被选中来伺候主子爷的格格,凭什么李氏处处占尽先机? 她不服! 第73章 老四,你什么意思? “格格,李嬷嬷来了。” 主仆两人正说笑呢,一个侍婢进来禀报。 宋格格脸上的笑意一滞,吩咐道:“请进来吧。” 没一会儿就看着李嬷嬷满脸堆笑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托盘的小宫女儿。 “给格格请安。”李嬷嬷笑着给宋格格请安。 难得见到李嬷嬷这么一副和颜悦色模样,宋格格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忙含笑道:“嬷嬷有礼了。” “格格客气了,老奴不敢,”李嬷嬷道,“听闻格格要随行伺候,福晋深觉妥当,格格一向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福晋对格格是再放心不过的,特意给格格添置新衣,以慰格格舟车劳顿。” 什么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自打福晋过门,她还哪儿来的机会伺候主子爷? 心中冷笑,可宋格格面儿上却哪里敢显露半分?肖嬷嬷再讨厌,也只是暂时打理后宅,福晋才是后宅正经的主子,更何况如今福晋上赶着拉拢她呢。 当下宋格格吩咐满绣将东西收下,一边忙不迭含笑道谢:“福晋有心了,妾身喜不自禁,有劳嬷嬷代为向福晋道谢。” “那老奴就不搅扰格格歇息了,老奴告退。” 李嬷嬷两人退下之后,满绣揭开托盘上的丝巾,下面是一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颜色鲜亮,绣功一流,料子还是上好的织锦缎。 宋格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不由自主上手摸了两把。 “真是不错。”宋格格很满意,就是瞧着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福晋示好的意思很明显,换做从前福晋是绝对不可能赏她衣裳首饰,更不喜她们在四爷面前打扮得如此娇媚,上次七夕家宴,她就特地挑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怕扎了福晋的眼。 满绣打量着这件旗装,也是一脸惊艳:“想必福晋为了拉拢格格所以精心为格格裁制的新衣,格格可要带上吗?” “嗯,装箱吧,”宋格格点点头,“到底是福晋的一片心意,怎好辜负。” “是,奴婢遵命。” …… 万岁爷对皇子们一向要求严格,再加上四爷一贯是个刻苦的性子,所以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有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在四爷那里不过就是寻常事而已。 平时康熙考查学问的时候,四爷也从来没有吃过责罚,一贯是皇子里头拔尖儿的,连康熙都亲口夸过四爷学问扎实。 但是学问扎实不代表文采斐然,就像精于骑射不等同于英武过人。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生这一次伴驾,就有皇子里头最擅诗词歌赋的三爷,还有勇冠三军的大爷,难免就显得四爷资质平常了些。 待到塞外,按照传统与蒙古各部狩猎的时候,四爷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大爷在猎场一展风姿,亲手俘获一只八百斤的猛虎,且箭贯双目,不损虎皮,此等壮举,自是震慑蒙古各部,更引得龙心大悦。 万岁爷当场将自己的腰间佩剑赏赐给了大爷,只猎到黄羊三只狐狸两只野兔若干的四爷,难免失意。 待到晚宴,三爷举杯赋诗,盛赞万岁爷猎场英姿,一派迥异于大爷的文采风流,同样让万岁爷龙颜大悦,赏赐诸多。 觥筹交错之间,从不贪杯的四爷,却是一杯接一杯。 苏培盛瞧着着急,就怕四爷喝多了,如今都十月了,又是塞外,天气冷得厉害,若是四爷贪杯醉倒,再被冷风扑面,只怕要身染风寒。 只是不待苏培盛提醒,就瞧着三爷笑嘻嘻地拎着酒壶,走到了四爷身边坐下,伸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一派兄友弟恭的架势,苏培盛倒是不好上前打扰了。 “老四,来,咱哥俩儿喝一杯。” 三爷要给四爷倒酒,四爷忙得伸手拦住:“怎敢劳累三哥?还是弟弟来吧。”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取过酒壶,给三爷倒了一杯酒,然后双手端到三爷面前:“三哥请!” 三爷接过酒杯,斜着眼看着四爷,带着三分酒气:“来!” 两人碰杯,都是一饮而尽,四爷又继续给三爷倒酒。 三爷半边身子都挂在四爷身上,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四爷出口提醒:“三哥还是坐好吧,仔细摔着。” “老四啊!你这个人就是没劲儿!”三爷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指着四爷,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成日一副棺材脸,知道的你今年才十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十了呢!” 又是一饮而尽,三爷将酒杯搁在桌上,手指着四爷,冷哼道:“就你正经?就你规矩?就你重情重义?老四,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哥吗?!” 三爷早就看四爷不顺眼了,三爷一贯要面子,可上头摆着个积威甚重的大哥以及早早就被册立为太子的二哥,三爷再怎么要面子也不敢在这两位兄长面前抖威风,所以三爷特别看重在一群弟弟那儿的威信。 结果,在下面那群不长眼的弟弟眼里,这个老四反倒比他更有哥哥样儿。 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他这个当三哥的要出手管教十三怎么了?不行吗?偏生老四偏要跟他作对,生生拦着自己,真是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后来老四为了维护十三,竟然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当众鞭打啊,那是真不留情面,听说把德妃都给气倒了。 三爷原本还幸灾乐祸,四爷跟德妃母子关系本就一般,往后只怕更加糟糕,结果没过多久,三爷自己也被气倒了。 “都说你刚正不阿,上敢止兄作恶,下能鞭笞劣弟,老四,你什么意思?想踩着你三哥的脸博个好名声不成?!” 第74章 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三爷简直气得跳脚,他不过是想管教管教看不顺眼的十三,被老四中间插一杠,结果成了旁人眼中的恶兄,反倒还成全了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四! 真是岂有此理! 四爷闻言不由眉头微蹙,侧脸看向面红目赤的三爷,缓声道:“纵使我有这个想法,又怎么算准三哥什么时候会针对十三、还有十四那个愣头青刚好路过冒头?” 三爷一怔,眯着眼打量四爷:“真的不是你?” 四爷并不作答,只是转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爷冷静下来,左思右想,的确不像是老四一贯的作风,这人打小就不是个会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所以…… 就只能怪他那天太冲动了? 屁! 还得怪老四!谁让他多管闲事! “满上!”三爷凶巴巴地把空酒杯递过去,使唤四爷。 四爷从善如流给三爷倒上酒,又给递了过去,一边看着三爷道:“三哥,什么风言风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看法。” 三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举着酒杯跟四爷道:“你说的不错。” 是啊,父皇的看法才最重要。 父皇并没有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责备他,更是钦点他伴驾,刚刚还当众厚赏了他,至于老四…… 呵,父皇今天好像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呢。 这个老四就是木讷,难怪父皇都懒得搭理。 胸中的愤懑一扫而空,三爷又揽着四爷的肩膀,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 “老四啊老四,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成天一副棺材脸,累是不累?” 四爷伸手将三爷的手拿下:“三哥还请坐好,宴席还没结束呢。” 对面还一群蒙古王爷亲贵呢,三爷这样东倒西歪的就不是很合适。 “啧!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放眼看看,在座的哪个不是开怀畅饮?就你非得端着!没劲儿透了!” 三爷觉得不痛快,也懒得继续在四爷这里浪费时间,被贴身太监扶着歪歪斜斜站了起来,正抬脚要走,却被四爷叫住了。 “三哥!” “还有什么事儿?”三爷不耐烦地扭过头。 “三哥,你有东西落下了,”四爷从地上捡起一个竹青色香囊,递给三爷,“到底是贴身物件,还请三哥拿好。” “嘿!亏得被你捡到了,这可是今儿早上才得的宝贝,要是丢了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深情?” 三爷喝多了话也变得多,就是舌头有点儿大,拿着香囊跟四爷显摆:“老四你瞧瞧,这就叫香、香囊暗解,罗带轻、轻分,最是……销魂!” 四爷瞥了一眼那香囊上面并蒂莲的图案,又扫了一眼三爷腰间七八个花色各异的香囊,难得眼中露出一抹讥诮:“让三哥销魂的人还真是不少。” “那可不,谁叫你三哥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什么红袖添香什么温香软玉,哪个……哪个不为了你三哥要死要活?” 三爷一脸得意毫不掩饰,指着四爷除了一枚玉佩就空空如也的腰带,摇头晃脑地笑着挖苦四爷。 “老四,就你……你这冷心冷肺、浑身没一点儿热乎气儿,哪、哪个女人会对你心生爱慕?啧,一准儿个个都被你吓得要死了!” 放到平时,四爷肯定懒得搭理,但是此刻喝得八分醉的四爷却很想反驳看不起自己的三哥。 他想说才不是,也有满心满眼都装着自己的女人,但是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带,又觉得很没说服力。 憋得要死,四爷只能闷头喝酒。 三爷觉得自己这是戳到了四爷的心,更是得意,在四爷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学着点儿你三哥!” 三爷得意洋洋地走了,剩下郁闷的四爷一杯接一杯,喝得太多,八分醉都变成了十分,眼瞅着人都要坐不住了,苏培盛忙得过来扶四爷。 “主子爷,您不能再喝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吧。” 宴席已经结束了,一众奴才都在搀扶东倒西歪的主子,这时候四爷退席也不扎眼。 “不、不去前院,去……去你李主子那!”四爷一张口就酒气熏天,“我倒要去问问她,怎么就敢让我……让我在三哥面前丢人!她……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苏培盛傻眼,让他去哪儿找李主子啊? 再说了,人家李主子连后院儿都没出过,更别说见过三爷了,怎么就害四爷您在三爷跟前丢人了?还有…… 这里头怎么还有香囊的事儿? 主子爷这是喝多了说胡话吧? …… “阿嚏!” 维珍话本子看得好好儿的,冷不丁就打了一串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第75章 竟是四爷的吩咐 茯苓忙投了个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一边担心询问:“主子,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维珍擦了擦脸,把帕子还回去,摇摇道:“没事儿,就是刚才觉得鼻子有些痒。” 进入十月之后,天儿一下子就冷了,只是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早早地就给维珍抱上了汤婆子。 此刻维珍身披夹袄抱着汤婆子窝在软榻上看话本子,腿上还盖着个小毯子,是一点儿都不冷,但是茯苓跟甘草却还是忧心忡忡。 “要不奴婢让膳房给主子炖一盅银耳雪梨吧,主子喝了身上暖和还润肺。”甘草道。 看话本子还有夜宵配? 那自然是极好的。 维珍冲着甘草眯着眼笑:“再往里头加两颗蜜枣。”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笑着领命,退了下去。 茯苓听着维珍的声音有些干,就给维珍端了杯大枣茶过来:“主子,您先喝口热茶。” 维珍喝了两口,搁在一边,余光瞥见茯苓还杵在一边,就问道:“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 茯苓道:“主子,主子爷的生辰快到了。” 维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问:“是不是又要开始给主子爷准备礼物了?” 七夕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又要开始了,而且距离年关也没多长时间了,只怕还得准备新年礼物呢,维珍想想就叹气。 茯苓倒是一派轻松:“主子有什么好发愁的?主子爷不是特别喜欢吃您做的蛋糕吗?到时候您给主子爷也烤一个生辰蛋糕,主子爷肯定高兴!” 维珍却摇摇头:“回回都送些吃吃喝喝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茯苓愣住:“那主子打算送主子爷什么生辰礼物?” 维珍又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一般宋格格都送什么?” 茯苓想了想,然后道:“去年宋格格做了香囊献给主子爷的。” “那咱们这次也送香囊,”维珍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问,“时间赶得上吧?” “赶得上是赶得上,就是主子您……”茯苓一脸为难地看着维珍的纤纤玉手,“主子您忘了,您可不擅女红,只怕到时候……” 被宋格格比下去,又闹出笑话。 茯苓的话没说完,不过维珍却明白,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绣功我是不擅长,不是还有你跟甘草吗?” “可是主子,主子爷的生辰礼物,最好还是您亲自动手的好。”茯苓忙地提醒道。 “知道,知道,又没说不动手,到时候我肯定不偷懒,”维珍点点头,瞧着茯苓愁成“八”字的眉毛,维珍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茯苓的眉心,“瞧把你愁的,我心里有数。” 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儿:“是,那奴婢就放心了。” 半晌,甘草拎着食盒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单子。 “主子,方才肖嬷嬷过来说自明日起,每天给主子安排一份滋补炖盅,这是肖嬷嬷列出来的单子,主子要是有不喜欢的,或者忌口,就给标出来,她再跟膳房那边安排。” 肖嬷嬷这人还怪好嘞。 维珍在心中感慨,一边接过单子,然后就微微愣住。 蜂蜜燕窝、响螺花胶、乌鸡人参、桃胶雪蛤…… 这可不是她一个格格应有的份例。 记得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四爷赏赐她才有阿胶入药,之前吃的药膳,里头用的滋补药材,也是四爷吩咐苏培盛从前院拨过来的。 此刻放眼这单子上什么燕窝花胶、人参雪蛤的,直看的维珍皱眉。 把单子递回给甘草,维珍道:“打发小池子去前院儿走一趟,当面问一问肖嬷嬷,可是搞错了。” 别是把她跟福晋的份例给搞混了,没得更让福晋知道了对她更是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是。”甘草接过单子,急匆匆去了。 茯苓从食盒里取出银耳雪梨蜜枣羹,维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事儿。 自从肖嬷嬷拜见过她那次之后,便就没有再来过,倒是听说肖嬷嬷去过几次正院,可见肖嬷嬷虽是四爷请过来暂理后宅的,但是对福晋还是十分敬重,平日里有事还是会去询问福晋的意思。 不过肖嬷嬷自接手后院之后,并没有出过任何岔子,只是今儿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岔子? 倒不像是肖嬷嬷这样谨慎的老人儿会搞错的。 一盅银耳雪梨蜜枣羹吃完,小池子也回来了,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肖嬷嬷说时间太晚了,明儿早膳后,她亲自登门跟主子解释。” “知道了,下去吧。” …… 翌日,早膳过后,肖嬷嬷果然如约登门。 “见过格格。”肖嬷嬷仍旧一派利落严肃,给维珍行礼。 维珍含笑抬了抬手:“嬷嬷请起,甘草给嬷嬷看座。” “多谢格格。” 这次肖嬷嬷没有推辞,在鼓凳上坐了下来,主动跟维珍提起了昨晚单子的事儿。 “四爷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奴婢,说格格身子弱,一直在吃药膳,等药膳停了之后,就要给格格安排滋补炖盅,所以奴婢才列了炖盅的单子。” 竟是四爷的吩咐? 第76章 还是大格格命好 这倒是维珍没想到,毕竟四爷成天忙得脚不沾泥,心里装的肯定都是大事儿,没想到竟还记着给她补身子。 不过自从上次中暑昏过去之后,四爷的确很关心她的身子,停药之后就安排药膳,如今药膳停了又开始忙不迭给她安排上滋补炖盅了。 稍稍惊诧之后,维珍道:“多谢主子爷,只是我瞧着那单子上的补品,并不像是我的份例,莫不是嬷嬷搞错了?” “的确不是格格的份例,这是四爷的份例,四爷吩咐,让奴婢从他的份例里头拨出些来给格格补身子,”肖嬷嬷道,瞧着维珍眼中明显是的吃惊,肖嬷嬷又道,“格格不必心存不安,这都是四爷的吩咐。” 既是吩咐也是命令,肖嬷嬷的意思很明显,让维珍不要推辞。 维珍也没有推辞,只是提出了个要求:“不知嬷嬷能不能给我院儿里拨个炉子过来,滋补炖盅不如就在我院儿里做就是了,就用不着劳烦膳房了。” 肖嬷嬷闻言心下不免诧异,没想到这位李格格竟这般安分,若是换做那位宋格格,得了四爷这般宠爱,只怕得激动得嚷嚷得人尽皆知,李格格倒生怕被人知道了似的。 再打量维珍通身的打扮,只用了根银簪子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单螺,耳上戴了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首饰,一张脸素面朝天,不过好气色远胜胭脂水粉。 这么瞧着倒不似第一次见面那回怯生生的小家子,倒是一派平和温婉。 肖嬷嬷暗暗点头,这位李格格不是个张扬的,是懂细水长流的。 “若格格觉得在自己院儿里头做更方便的话,也未尝不可,”肖嬷嬷点头道,想了想,又道,“今儿晚上,奴婢就让人把炉子跟补品等一样物品都给格格送过来,格格打明儿起就可以吩咐人做炖盅了。” 维珍低调,想在自己院儿里做炖盅,就是不想张扬,尤其是不想再扎了福晋的眼,肖嬷嬷心知肚明,晚上让人把东西送过来,自然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肖嬷嬷上道儿,维珍自然高兴,含笑跟肖嬷嬷道谢:“如此就多谢嬷嬷了。” “格格客气,这都是奴婢应做的,”肖嬷嬷起身,“要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嬷嬷慢走。” “格格留步。” 肖嬷嬷告辞,出了房门,正好遇上方氏抱着大格格往这边走,肖嬷嬷不由停下脚,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氏怀里白白胖胖的大格格。 因为天儿冷,大格格身上披了个红底绣梅花的小斗篷,头上戴了个同色的帽子,帽沿儿是一圈兔毛,真真是玉雪可爱。 肖嬷嬷看的出神,待方氏走近,才反应过来,忙得福身道:“见过大格格。” 大格格对从未见过的肖嬷嬷很是好奇,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肖嬷嬷,半晌又觉得没意思,小胖手往屋里指,催着方氏:“额娘!额娘!” 方氏抱着大格格进屋了,肖嬷嬷又回头看了看手舞足蹈的大格格,才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 大格格长得可真像四爷啊。 就是比小时候的四爷白胖壮实多了。 记得当年四爷刚从永和宫抱过来的时候,就瘦巴巴的,小猴子似的,乍换了地方,四爷不适应,成日扯着嗓子嚎,吃奶也不积极,四个乳母几乎都成了摆设。 孝懿仁皇后当时真怕四爷养不活,就想着先把四爷送回永和宫,在亲娘德妃那里再养些时候,甚至孝懿仁皇后还打算,要是四爷实在离不开生母,那她就禀报万岁爷让四爷留下给德妃抚养就是了。 万岁爷的皇子本来就少,自是个个金贵,四爷可别在她手里头夭折了。 但是德妃是怎么说的? 德妃娘娘一口拒绝,义正言辞地说四爷从今往后就是孝懿仁皇后的儿子,她一个区区贵人断不敢插手。 肖嬷嬷明白当时德妃的顾虑,担心这是孝懿仁皇后对她的试探,怕孝懿仁皇后多心在万岁爷面前添油加醋,所以才会如此果断拒绝继续抚养四爷。 再有就是,当时德妃只是小小贵人,因为生下四爷又肯将四爷交给孝懿仁皇后抚养,让万岁爷十分满意,晋位就是眼前的事儿。 若是这个时候四爷又被送回亲娘身边,那眼瞅着到手的嫔位只怕就要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肖嬷嬷心里对德妃是十分不屑的。 哪儿有这样做娘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前程位分,对亲生儿子的死活置之不理。 要不是四爷命大…… 肖嬷嬷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儿。 还是大格格命好啊。 第77章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回宫这么久,对于福晋跟李格格之间的恩怨,肖嬷嬷早就门儿清了,别的不说,单就李格格拼了命从福晋手里抢回大格格,肖嬷嬷就对李格格刮目相看的。 此刻看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大格格,肖嬷嬷就更加放心了。 也难怪四爷喜欢,堂堂主子爷竟然还记挂着要给个小小格格补身子,不用说,四爷定是盼着李格格能养好身子早日怀上呢。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赏赐点儿珠宝给几匹缎子就算了? 不,是主子爷一心想跟你生儿育女。 有了子嗣傍身,女人的地位才会稳固,前程才会有指望,日后就算色衰爱弛,但是有子嗣傍身自然就有底气。 从李格格院儿里出来,肖嬷嬷远远瞧着正院。 自四爷离京之后,福晋那边也热闹了起来,除了跟永和宫那边往来,宫外的娘家也三不五时传消息进来,可见不单单福晋如今心中不安,福晋的娘家也是不安得紧。 只是这样跟宫外私相往来,可不是宫里的规矩。 肖嬷嬷不过就是个奴才,又只是暂时打理后宅,她实在不想手伸太长,没得教四爷福晋两人关系闹得更僵。 稍稍站了站,肖嬷嬷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转身往前院走。 …… 肖嬷嬷走后,方氏就抱着大格格来了,大格格一进来,就冲着维珍手舞足蹈,维珍看的眉开眼笑,对着大格格伸开手:“小红帽,快到额娘怀里来!” 大格格“咯咯”笑着,乳燕投林般投入维珍怀里,维珍让茯苓甘草把软塌上的小几搬走,扶着大格格学走路,大格格不肯,抱着维珍的脖子撒娇:“额娘抱!额娘抱!” “想要额娘抱还是想要鸡蛋糕,你自己选!”维珍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给大格格谈条件。 大格格一听到鸡蛋糕就开始流口水,想吃鸡蛋糕又想要额娘抱,急的要哭。 方氏看不下去了,要来哄大格格,维珍却拦住了,比了个手势,跟大格格打商量:“来回走五趟,不仅有额娘抱,还有鸡蛋糕。” “嗯!” 大格格登时两眼放光,果断迈开小肉腿,扶着软塌的扶手开始认真走了起来,维珍充当啦啦队,一直在旁边给大格格加油鼓劲,大格格备受鼓舞,结果竟还多走了一趟。 方氏瞧着真是笑开了花:“咱们大格格现在走的越来越稳当了,可见是主子教得好!” 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被嬷嬷抱着长大的,个个金尊玉贵,最怕被磕着碰着,所以学走路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稍晚一些,像大格格这样周岁出头就能走的这样好,是真的很难得了。 “嗯!我们大格格就是厉害!”维珍一把抱起大格格,使劲儿亲了一口,“所以额娘决定今天可以多给大格格半块鸡蛋糕!” 大格格也不知听没听懂就喜得眉开眼笑。 “行了,带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吧。”维珍把大格格交给方氏。 “是。”方氏抱着大格格下去了。 甘草投了个帕子递给维珍:“主子擦擦手吧。” 维珍擦了手,在软榻上坐下吩咐道,“以后院儿里有炉子了,像煎药做炖盅之类的,就不用让膳房做了,都由你们来负责。” “是,奴婢记住了。” “主子爷待主子真好,还拨了自己的份例给主子用呢。”提到这个,茯苓一脸喜悦溢于言表。 说到这个甘草也高兴:“是呢,主子爷一向待咱们主子很好,出门在外还惦记主子。” 维珍抿了口茶,白了两人一眼:“一个个的话怎么这么多?没事儿干了?” 茯苓默默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道:“主子,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到主子爷生辰了,咱们今儿就开始给主子爷做香囊吧,多做几个,到时候也能挑好的送给主子爷。” 维珍点点头:“去准备笔墨纸砚吧,我画好了花样,你们照着绣。” 茯苓跟甘草对视,原来这就是主子之前说的也要绝对不偷懒啊?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跟茯苓去准备笔墨纸砚了,维珍慢吞吞地喝着茶。 “额娘!额娘!” 吃完了鸡蛋糕的大格格,又嚷嚷着喊额娘,被方氏又抱了过来。 “鸡蛋糕好吃吗?”维珍放下茶杯,取了帕子抹掉大格格嘴角的口水。 “啊啊啊!”大格格抱着维珍的手指,小乳牙在上头咬了一口,流了维珍一手的口水,小嘴儿还一个劲儿地“啊啊啊”。 “大格格定是想主子爷了。”方氏笑着道。 维珍笑了,伸手点了点大格格的脑袋:“小丫头,你记性很好嘛。” 亏你还记得那个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的渣爹。 你看额娘多棒,已经很久都想不起他了。 …… 圣驾于十月二十八抵京。 宋格格先一步回了阿哥所,四爷却还要去永和宫请安。 福晋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在床上躺了几天也就好了,这程子也算安分守己,知道四爷回来了可就坐不住了,跟肖嬷嬷商量要给四爷接风洗尘。 肖嬷嬷很有眼色地没有拦着,四爷总不能一直冷落福晋,这次回来,只要福晋主动低头,四爷十有八九就会让福晋重掌后宅,她当然不会从中作梗,而且四爷请她回来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给福晋添堵。 福晋松了口气儿,着手安排当晚的家宴。 维珍听说晚上要给四爷接风洗尘,心里就不是很痛快,这么冷的天儿,大晚上的,她是真的不想往外跑,早早地洗漱上床,窝在床上看话本子多舒坦。 一想到一会儿又要消化不良,维珍就十分抑郁,打算先把肚子填饱,就让茯苓提早去取了晚膳,结果维珍这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小池子的声音简直跟掺了蜜似的,维珍拿着筷子人都愣了。 四爷来了? 第78章 渣爹初具人形 这怎么可能?就算四爷回来了不是应该先去看福晋?怎会来她这儿? 难道是听错了? 维珍正纳闷儿呢,结果又听到茯苓难掩惊喜的声音:“奴婢见过主子爷,主子爷万安!” 维珍回头看去,就瞧着茯苓正站在门口打帘,披着一袭玄黑披风的四爷大步迈了进来,跟着伺候的小连子忙得上前为四爷解下披风,然后退到一旁。 四爷走近,在维珍跟前站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得露出两排牙:“怎么?傻掉了?” 一旁的甘草忙不迭过来扶起维珍,维珍才回过神来,忙得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四爷看了看方才被她攥着半天不放的筷子,又看了看眼前还有点儿在状况外的人,笑容更甚,伸手拉着维珍坐下。 打量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四爷看着维珍的眼神带着玩味儿:“怎么?这么早就吃上了?不给家宴留点儿肚子?” 维珍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一派认真给四爷解释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饭量大。” 四爷真是绷不住了,再次露出两排白牙,伸手又揉了揉维珍的脑袋瓜儿:“来,让爷好好儿见识见识李格格的饭量到底有多大,这几个菜哪儿够啊?” 一边说着,四爷又吩咐小连子:“去膳房再叫几个菜来,让你李主子吃个够!”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得直奔膳房。 维珍一脸无语看着四爷,一个多月没见,这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聊? 四爷不逗她了,拿起了筷子一口气儿吃了好几筷子,才道:“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的,好好儿陪爷吃一顿。” 维珍有些迟疑:“那一会儿的家宴……” 四爷摆摆手:“左右过两天还得办家宴,今天就罢了。” 甫一到前院,四爷就听肖嬷嬷禀报了福晋准备家宴的事儿,当时就让人去知会福晋不必麻烦了,他累得要死也饿得要死,现在就只想踏踏实实吃顿饭。 维珍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两天就是四爷的生辰了,家宴是不可避免的。 就是福晋大张旗鼓地给四爷准备接风洗尘,四爷一句话就让福晋半天忙活成白搭,而且一回来就来她这里…… 维珍叹气,换她是福晋,肯定心里也讨厌死了这个狐狸精小老婆了。 四爷可真会给她拉仇恨。 只是她做不出来推四爷去福晋那儿的事儿。 一则是,她一个格格不能做四爷的主,四爷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二则是她跟福晋的梁子早已结下,不是她推四爷去就能跟福晋化干戈为玉帛的,还有就是…… 她也实在是在做不出来让男人这种事儿,反正她是贤惠不起来。 再说了贤惠是用来形容福晋的,她一个做小老婆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大老婆抢什么人设? “怎么不吃了?”四爷一口气吃了半碗饭,发现维珍坐在那儿发呆,那眼神看的四爷心肝儿颤,再开口声音就软了不少,“傻乎乎的。” 这个李氏,自从见到自己就开始傻乎乎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肯定是想他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含蓄。 你才傻呢! 你全家……除了大格格都傻! 维珍心里骂骂咧咧,当下也拿起了筷子,兴许是两个人吃饭更香吧,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吃撑了,连后来小连子又拎回来的四个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饭后,四爷坐在软榻上满足地叹气。 这么多天在外头吃喝都不舒坦,尤其是回程,日夜兼程地赶路,一路骑马伴驾,喝了这么些天的冷风,四爷的胃都不舒坦,更加没有胃口了。 方才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这回德妃倒是肯见他了,还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放在从前,四爷肯定会二话不说应下来的,但是这回,四爷却婉拒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胃也难受得很,实在不想在永和宫那里看着德妃的脸色味如嚼蜡。 他就想踏踏实实吃顿饭,所以简短地跟德妃说了一通路上的见闻之后,四爷便就起身告辞了。 甫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来了维珍这里。 在维珍这儿,他的胃口总是很好。 四爷这一顿是敞开胃口吃的,维珍担心他吃撑了,取了两颗山楂丸来消食,又让茯苓斟了两杯普洱。 四爷吃着酸酸甜甜的山楂丸,就想起来七夕时候维珍给他做的巧果,有一款叫心慌慌的,里头就是山楂馅儿的,酸酸脆脆味道好得紧,就是后来维珍再没有做过了。 “大格格最近好吗?”吃下了山楂丸,四爷又端起了普洱,一边拢着茶,一边问对面的维珍。 维珍点点头:“好得很,能吃能睡的,又长大了不少,都说小孩子见风就长,四爷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会吓一跳。” 这么长时间没见大格格,四爷自然心里惦记,当下就让人把大格格抱过来。 “这次在外头,爷给大格格带回些小玩意儿,等明儿前院行礼都收拾妥当了,就让人给送过来,”四爷道,抿了口茶,又添了一句,“里头还有几张皮子,到时候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之类的。” 出差在外还知道给孩子带礼物,不错,这个渣爹算是初具人形了。 第79章 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维珍含笑道:“那妾身就代大格格多谢四爷了。” 四爷笑得意味深长:“动动嘴皮子就算了?身体力行才算有有诚意。”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初具人形,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是她高看他了! 维珍狠狠吃下一颗山楂丸,就当把山楂丸当四爷脑袋瓜子嚼了,结果就听着四爷又道:“上次的巧果每样再给爷做点儿,这才算有诚意嘛。” “咳咳咳!” 下一秒,维珍被呛着了,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吓得甘草跟茯苓又是递帕子又是端水的,四爷也一脸严肃,放下茶杯,去拍维珍的后背。 “怎么了?是身子不爽?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看看?” 维珍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捂着脸逃也似的进了内间。 真是丢死人了! 亏她好意思总嫌弃人家满脑子黄色废料! 甘草跟着进去伺候,剩下茯苓不安地留在原地,她也想跟着进去伺候维珍,但是总不能放着四爷一人待着,没人伺候。 “李氏最近身子好吗?”四爷看着内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近来身子不错,并无病痛,”茯苓忙得回道,想了想,茯苓又特意补充道,“主子爷赏赐的滋补炖盅,主子日日都按时吃,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 这倒是,刚进门四爷就发现了,李氏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面颊红润,肌肤胜雪,看得四爷口干舌燥之余心里又有点儿小不爽。 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在李氏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体现嘛。 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一走这么长时间,她在家倒是吃好喝好过得滋滋润润的。 可是这时候听茯苓这么一说,四爷又不由有些得意,不亏他花那么多的心思,硕果斐然嘛,左右他的份例根本用不完,往后就继续用在李氏身上。 维珍一番洗漱,从内间出来,赶着方氏抱着大格格进房,维珍迎了上去,让方氏放大格格下地,然后她牵着大格格往里头走,一边柔声跟大格格道:“大格格想不想阿玛呀?” 大格格扭着胖乎乎的小身板,一边乖巧地点着小脑袋:“啊啊啊!额娘!鸡蛋糕!” 维珍无奈,这张小嘴现在巴巴地别提多能说了,张口闭口鸡蛋糕,那叫一个顺溜,怎么就是不会叫阿玛呢? 算了,你那初具人形的渣爹,还没有鸡蛋糕出现的频率高,所以他不值得跟鸡蛋糕争高低! 四爷看着,维珍弯着腰拉着大格格的小肉手一步步走近,娘俩儿都是一身红,一大一小两团红就这么慢吞吞地朝自己这边挪过来,四爷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四爷下了软榻,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一开口就柔情满溢:“大格格到阿玛这儿来!!” 大格格站住脚,抱住维珍的腿不敢再往前走,瞪着一双小鹿眼警惕地看着四爷。 维珍哭笑不得,也蹲了下来,抱着大格格,指着对面的四爷柔声道:“那是阿玛呀,大格格不是最想阿玛的吗?怎么认不出了?” 大格格明显没认出来,拧着小眉头,兀自警惕地瞪着对面的四爷,一副“你是谁?怎么敢冒充我阿玛?”的架势。 四爷一副受伤模样:“大格格真的都不记得阿玛了吗?” 维珍耐心跟大格格道:“虽然阿玛看上去比从前黑了些瘦了些糙了些,但是阿玛就是阿玛呀,大格格再仔细想想。” 四爷:“……” 他黑了?瘦了?还糙了? 所以……他这是被李氏嫌弃了? 被额娘这么一番提醒,大格格才总算想起来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手指着四爷:“啊啊啊!黑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看看!看看!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四爷的脸都要绷不住了,对面的大格格却突然热情如火起来,放开维珍,小短腿就朝四爷这边跑。 四爷跟维珍都吓了一跳,一前一后都伸手去抱大格格,结果两人就抱在了一起,把大格格夹在中间抱了个结结实实。 “哼!” 四爷一声冷哼,甩开维珍的手,然后就抱起大格格回到软塌坐下。 维珍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来大姨夫了? “阿玛!” 大格格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登时就抚平了四爷受伤的小心灵,头一次被人叫“阿玛”,四爷的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双手抱着大格格,两眼放光:“再叫一声!” “阿玛!” 这是什么天籁之声啊!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再叫一声!” 大格格不干了,一脸“你好无聊的”表情,小鹿眼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开始手舞足蹈,跟四爷叫个不停:“鸡蛋糕!鸡蛋糕!” 四爷听不懂,转脸去看维珍:“什么鸡蛋糕?” 维珍善解人意解释道:“给她吃鸡蛋糕,她就继续叫你阿玛。” 四爷:“……” 这贴心小棉袄……怕是二两棉花都没用、还四处漏风。 第80章 半夜惊醒 四爷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大格格还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顾蛹着:“鸡蛋糕!鸡蛋糕!” 维珍被四爷生无可恋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当下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又取了两块鸡蛋糕,递到四爷面前:“尝尝吧,你闺女现在的心中至爱。” 四爷悲愤地吃完两块鸡蛋糕,然后就原谅了自己那漏风的小棉袄。 松软喷香的鸡蛋糕这么好吃,不怪大格格为它折腰。 时候到了,小连子小心翼翼进来询问四爷今晚在哪儿歇息,四爷眼皮都没抬:“就在你李主子这儿。” “是,奴才告退。”小连子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四爷打了个哈欠,跟维珍道:“不早了,洗洗睡吧。” 维珍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七点,新闻联播才刚开始呢,你管这叫不早了?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却也不好反驳,率先站了起来:“那妾身就先去沐浴了。” 四爷点点头,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两人一前一后洗好,四爷撩开帐幔就看到床上已经摆好了两条被子,维珍已经在里面的那条被子里躺好。 四爷有些诧异,从前在维珍这里过夜,两人都已经习惯共用一条被子的,这冷不丁地摆出两条被子,四爷还挺不习惯地。 “怎么了?”瞧着维珍欲言又止的眼神,四爷问道。 维珍咬了咬唇,然后小声道:“妾身……妾身这两日身上不方便,不能伺候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四爷一怔,旋即笑了,撩开被子上床,一边道:“这有什么,又不是非得让你伺候不可。” 可不是,你还有福晋还有宋格格好像还有个姓高的侍妾,的确不是非我伺候不可,维珍默默腹诽。 四爷心中倒是挺受用,这个李氏嘴上嫌弃自己黑了瘦了,可还不是心心念念惦记自己?明明身子不方便,非等这个时候才告诉他,明摆着就想让他留下来陪她。 这个口是心非的李氏。 维珍闭上眼没再说话,四爷又是一贯的食不言寝不语,许是白天太累了,四爷很快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像是涟漪荡开,一下下轻抚着维珍。 维珍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着陷入沉睡的四爷。 其实昨天她身上就干净了,但是,她今天就是不想。 一个多月没见,四爷待她其实一如从前,但是维珍就是觉得有股子陌生感、距离感,对于跟四爷亲近这回事儿,她心里是很抗拒的。 许是太久不见没有相处的缘故吧。 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就算是上班也得有个假期不是? 半晌,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维珍闭上眼,听着四爷的均匀的呼吸,渐渐也陷入梦乡,只是她睡得很不安,梦中似乎总有个人在呻吟,听着那么难受。 维珍蹙着眉睁开眼,耳畔的呻吟声如此清晰真切,维珍稍稍一顿,旋即转过脸:“四爷,你怎么了?” 寝房中只留了一盏灯,又隔着一层帐幔,维珍看不清四爷的表情,但是四爷的痛苦的呻吟却是如此清晰,维珍吓了一跳,就要撩开帐幔叫人,却被四爷给拦住了。 “别、别叫太医。”四爷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拉着维珍的手腕,额上星星点点全是汗,可见是已经忍了一会儿了。 “这怎么行?”维珍急的要哭,看着四爷手放的位置,更是担心,“四爷,是胃疼吗?严重吗?” 四爷轻轻点点头:“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在路上他就有两回半夜被胃疼惊醒,靠着吃药加喝热茶也不是多煎熬,许是晚饭吃撑了的缘故,这一次胃疼明显比之前要来得厉害。 “不行,胃疼可不是小问题,必须请太医来看!” 维珍是真的担心,大半夜突然胃疼,要是胃出血可就麻烦了,以这时候的医术,要是再耽搁了那没准就抢救不回来了,她年纪轻轻又无依无靠的,所以目前还没有守寡的打算。 “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四爷兀自攥着维珍的胳膊不放,喘息了几口,见维珍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四爷压低声音解释道:“刚伴驾回宫,就大半夜地请太医,要是惊动了父皇,下回……下回父皇还会叫我伴驾吗?” 同样是伴驾,怎么人家大爷跟三爷都没事儿,就你老四受不了,大半夜地叫太医? 落在旁人的耳中,不定怎么嚼舌根儿议论,说他养尊处优惯了连伴驾都受不了,父皇要是知道了,能高兴? 父皇可是向来最重视皇子骑射本事的,每年都要在猎场上检验,就算整天风花雪月的三哥也从不敢耽搁,更何况连天生不足的七弟,都是精于骑射能上阵杀敌。 若是知道他竟是这般弱不禁风,父皇会怎么看他? 维珍一怔,旋即也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看着那只紧紧握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维珍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只知道他日后登基为皇、风光无限,哪里晓得这其中艰辛隐忍? 第81章 揉揉 维珍使劲儿把酸涩吞咽下去,然后小声询问:“之前也疼过吗?有吃什么药吗?随身携带了吗?” “小连子那里有。” “你别管了,先躺下歇着。”维珍扶着四爷躺下,自己却撩开帐幔。 “你要去哪儿?”四爷不放心蹙着眉问。 “都说了你别管,病了就老实躺着!”维珍蹙着眉道,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又赶紧找补了一句,“妾身去去就回,四爷暂且歇息。” 说着,维珍还体贴地给四爷盖好了被子,然后才披着衣裳走开,留下四爷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李氏竟然吼他,就连福晋也从不敢跟他大声说过话,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心里还……热乎乎的。 …… 维珍动作很快,从小连子那里拿到了药,然后又端着杯热茶进来,扶着四爷起来吃药。 “这管用吗?”维珍看着那黑漆漆的药丸子,不是很有信心。 四爷吞下药丸,又漱了口,才道:“没事儿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还得忍半个时辰? 维珍不由眉头紧蹙,一边暗暗感慨没有达喜吗丁啉的世界真可怕,一边又爬上了床。 想了想,她没有钻回自己的被子,而是钻进了四爷的被子,搞得四爷一脸莫名,然后他就发现维珍还不止钻他的被窝,她的手竟然钻进他的衣服里…… 不是身子不方便不能行房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方便了?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重点! 重点是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色心大起想着折腾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就算是以色侍人的面首也有请病假的时候吧?! 四爷气得简直要吐血,维珍的手却没有他想象的放肆,覆在了他左侧小腹上,不动了,然后轻轻摁了摁,试探地问道:“是这里?” “不……不是。” “这里?” “再往左一点儿……对对,就是这儿。” 四爷感受着那只手一寸寸在他的身上探索,最后停在了那个折腾得自己夜不能寐的地方上,然后轻轻揉了起来。 女人柔软温热的手一圈一圈地揉着,带着丝丝温度,穿过皮肉抵达内里,恍惚之间,四爷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除了疼,还有别的感觉的吗?”维珍问。 “有点儿酸,有时候还觉得胀,”四爷老老实实地说,像是把维珍当成了太医,语气中又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每回都要难受好久,晚上都睡不好。” 这症状倒不像是胃出血,维珍松了口气儿,可是旋即又蹙起眉头,年纪轻轻的就有胃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前不久,在塞外的时候,有一晚喝醉了,结果半夜就开始不安生,”提到这个,四爷就懊恼地叹气,伸手捏了捏眉心,“后来回京路上又犯了一回,许是凉风吹多了的缘故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是刚开始,还没有拖成老胃病,只要日后注意调养,那痊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从前她爸爸就有胃病,甚至还因此做了手术,不过后来经过她妈妈的精心调养,也渐渐好起来的。 维珍苦口婆心:“以后酒要少喝。” 四爷一怔,旋即闷闷地“嗯”了一声,以后的确得少喝酒,尤其是跟三哥。 想到三哥,四爷又觉得郁闷,半晌冷不丁问出一句:“爷真的变的黑了瘦了还糙了?” 正揉着的手蓦地就是一顿,四爷抓着那只要躲开的手,凶巴巴地又给摁了回去,一边压低声音瞪着维珍道:“不许说谎!”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吗?那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维珍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道:“四爷的确黑了……瘦了也……也糙了,但是!男人味儿更足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维珍信誓旦旦。 总觉得这个李氏在糊弄自己,但是四爷却找不到证据。 维珍赶紧转移话题:“四爷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咦? 要是维珍不提,四爷都要忘了这来势汹汹的胃疼了,好像真的不疼了。 “还有点儿疼,”四爷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再给爷揉揉。” ……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被小连子叫醒的时候,两个人依偎着靠得很近。 四爷从头到脚都觉得舒坦极了,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还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得正香的维珍,维珍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上。 四爷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的印象是那只一直为他轻轻揉着小腹的手,四爷伸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绵若无骨,像极了此刻自己的心。 半晌,四爷伸手撩开维珍额前的碎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第82章 苏培盛挨板子 小连子急得转圈,见四爷总算起了,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虽然四爷昨天才回来,但是今天却照旧要去上书房,小连子就怕四爷起不来,瞧见四爷下了床,小连子忙不迭上前给四爷穿衣。 穿好衣裳,小连子又忙得奉上沏好的茶,一边小声询问:“主子爷,今天可要请太医来一趟吗?” 四爷点点头:“晌午过后去请。” 小连子明白,四爷这是怕耽误去小校场呢。 可四爷这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去小校场上练骑射?昨晚都疼成那样…… 小连子有些踟蹰道:“不如先瞧过了太医,主子爷再去小校场?”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大哥跟三哥到时候都去小校场练骑射,偏就他一个人姗姗来迟,不定又惹出多少口舌。 四爷一锤定音,小连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四爷出了寝房,就瞧着茯苓跟甘草候在了外头,见了四爷出来,两人忙得福身行礼。 “启禀主子爷,主子昨晚吩咐今天早上给主子爷准备早膳,”甘草道,“主子爷用过早膳再走吧。” 四爷一向没有在后院儿用早膳的习惯,都是早起之后匆匆出门,随便垫吧几口,然后直奔上书房,正经的早膳,还得等从上书房回来之后。 所以小连子以为四爷是不会留下吃早膳的,但是四爷却迈步走到了圆桌前,坐了下来。 茯苓跟甘草松了口气儿,昨天半夜主子吩咐她们给主子爷准备早膳,还不要惊动膳房那边,就在自己的院儿里做。 得亏维珍的要求不高,再难一点儿,就甘草那两把刷子,可就搞不定了。 甘草跟茯苓利索地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早膳给端了上来,这早膳还真是…… 简单。 就两样,一盅猴头菇炖小排,两个馒头。 就算是从前在西北前线,四爷也没吃过这么寒酸的早膳,不止小连子一脸震惊,连四爷也有些意想不到。 这就是李氏心心念念给他准备的早膳? 甘草忙得解释道:“启禀主子爷,主子说猴头菇最养胃,碱面做的馒头也养胃,最适合四爷现在吃了,主子吩咐不许张扬,所以……就只做了这两样,还请主子爷见谅。” 就一个小炉子,有的做炖盅还得蒸馒头,实在是太难为俩姑娘了。 再看面前寒酸的早膳,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一口气儿把炖盅跟馒头都吃干净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四爷觉得胃里也是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四爷心情大好,走的时候,还让小连子赏了甘草跟茯苓一人一把金瓜子,茯苓跟甘草激动得冒泡,顿时就双双下定决心要精进手艺,立志从四爷那儿赚更多的金瓜子。 小连子一脸艳羡,伺候主子这么久了,主子还从没赏过他金瓜子呢,就连师父恐怕也没被赏过金瓜子。 想到师父,小连子又不由眉头紧皱,师父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呢,甫一回来就被主子下令打了十板子,皮开肉绽,估计好些时日都下不来床呢,真是惨得不得了。 苏培盛昨天挨了板子,所以暂时不能伺候四爷,小连子这才又顶了上来。 小连子这回没有跟着四爷出宫伺候,所以对路上发生的事儿并不清楚,想着等今天得空就去看看师父,再从师父那里探探口风。 …… 正院。 “你说什么?苏培盛被打了板子?”福晋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点头道:“是,昨天一回来,苏培盛就主动去领了板子,后来是被人架着回去的,多少人都亲眼瞧见了,只是如今肖嬷嬷在前院盯着,消息更加难打探,今儿王全子才听到风声。” 刘玉柱被发落之后,后院就缺了个太监,王全子就是最新顶替上来的。 福晋一下下拢着茶,左右想不明白,苏培盛可是打小就伺候主子爷,一向侍奉周到,从未听说过被主子爷责罚过,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被主子爷打了板子?罚得还这般严重。 “可知道苏培盛犯了什么错吗?” 李嬷嬷摇摇头:“这个倒是打听不出来,不过十有八九是苏培盛在外头犯了错,只是主子爷不想当着许多人的面责罚,没得被人嚼舌根儿,所以才等回宫之后才处罚。” “应该就是这样,”福晋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又问道,“随行的下人口中可问出什么线索来没有?” 福晋之前虽不管家,但是安排哪些下人跟着去伺候主子爷还是福晋说了算的,派过去的自然都是福晋的人,为的就是尽可能地掌握主子爷在外的动向。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已经悄悄儿询问一遍了,都说不清楚。” 福晋叹了口气儿:“就没有一个能顶上用的。” 李嬷嬷想了想,小声道:“福晋以为宋格格知不知情?” 福晋抿了口茶道:“左右一会儿人就过来,到时候问问看不就清楚了。” 李嬷嬷点点头:“宋格格此次可谓是独占雨露,想必心气儿极高,可是偏生四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了李格格那边,宋格格肯定不服气,若是想要压李格格一头,自然明白要对福晋更加俯首帖耳。” 第83章 活脱脱变了个人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碧乔进来禀报,说是宋格格已经到了,人在外头候着。 “知道了,让她等着。”福晋慢条斯理地道,却没有起身的架势。 福晋这是要故意晾一晾宋格格,杀杀她的威风,没得让宋格格以为跟着四爷出去一趟就能趾高气扬了。 不过福晋也没有让宋格格等多久,毕竟眼下她还没有跟宋格格为敌的打算,所以待杯中茶水喝完之后,福晋便起身去了正堂。 “妾身见过福晋,恭请福晋金安!”宋格格见到福晋出来,忙不迭福身行礼。 只见她一身月白色旗装,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两朵珠花,这一身低调的打扮,福晋心中满意。 福晋落座,一派和蔼可亲:“起来吧,咱们坐下说话。” “妾身多谢福晋……咳咳!” 宋格格坐定,就是一串急促的咳嗽声,身后跟着的满绣忙不迭取了帕子递过去,又给宋格格端茶,宋格格喝了大半杯的茶,才总算平复下来。 放下茶杯,福晋才总算看清楚宋格格,然后登时就是一怔。 宋格格是温厚圆润的长相,可是现在却瘦的下巴都尖了,眉骨也微微凸起,原本还圆润的一张脸,如今却像是…… 脱了水的白菜似的,活脱脱变了个人。 福晋愣了一下,才出口问讯:“宋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给你瞧瞧吗?” 宋格格忙起来福身道:“多谢福晋垂问,都是妾身底子差,实在撑不住……咳咳!” 话未说完,宋格格又是一通咳嗽,满绣忙得福身为自己主子解释。 “启禀福晋,我们格格身子本就孱弱,舟车劳顿再加上偶然风寒,所以回程路上就病倒了,主子爷当时就给格格叫了太医,也抓了药,只是格格身子弱,又没有休息好,所以一直拖着没好。” 福晋打量着宋格格软趴趴靠着扶手的样子,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道:“既如此,那就踏实养病吧,病好之前,就不用再来请安了。” “妾身多、多谢福晋。” 宋格格弱弱地给福晋行礼,然后就被满绣扶着退下了。 宋格格一走,福晋就忙得站起身往暖阁里头走,一边皱着眉吩咐道:“把门窗都打开通风,再重新熏香。” “是,奴婢遵命。”当下李嬷嬷忙得开门窗了。 福晋一个人闷闷坐在暖阁里,之前还说从宋格格这儿打探打探消息,不想宋格格竟一副命不久矣的架势。 她可是还想着利用宋格格打压李氏的,要是宋格格这就一命呜呼了,那岂不辜负她一番打算? “嬷嬷,等下给宋格格送点儿补品过去。”顿了顿,福晋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捧着香炉过来,在小几上放好,一边道,“福晋,给主子爷的生辰礼物已经包好了,福晋可要再过目吗?” 福晋摇摇头叹了口气儿:“都看了那么多遍,自然是没有差错的。”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神色,宽慰道:“福晋的心意,主子爷定能感知。” 想起昨天准备一半的家宴,福晋又是一声叹息:“我现在已经不奢望主子爷还能对我有什么情意,只盼着他还能认可我这个福晋,别让我……太难堪了。” 接连被两次冷落,尤其是第二次,算起来四爷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来过正院儿了,而福晋在此期间更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四爷,这么久,像是过去了三年。 这一次,福晋是真的怕了。 四爷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那么合格的福晋是怎样的呢? 贤惠干练能持家、大度能容后宅其他的女人以及为夫家开枝散叶。 没能及时制止张侍妾跟洗碗婆子的勾当,险些连累四爷的名声,私心容不下李氏想方设法打压磋磨,以及过门这么长时间,迟迟没有身孕。 算起来,她似乎哪一样都没能做好,所以四爷才会对她如此失望吧? 只是李氏就像是扎进肉里的刺,她如何能忍得了? 福晋深深吸了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忍不住也得忍,至少暂时要这样。 事不过三,她不能再让主子爷失望了。 重新打起精神,福晋吩咐道:“等下让膳房把后日家宴的菜单给送过来,我仔细瞧瞧。”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满眼欣慰,“福晋把心思用在主子爷身上,主子爷自会感知。” “但愿吧。” …… 十月三十。 从上书房出来,天也亮了,小连子忙得伺候四爷披上斗篷,入冬之后,气温骤降,一早一晚更是冷得不行。 “四哥!” 四爷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十三,不由自主就牵了牵唇,头也不回地道:“怎么?肉干这么快就吃完了?” 第84章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这次四爷不仅给大格格带来不少小玩意儿回来,也没忘爱吃肉干的十三,一回宫就叫人给十三送了一小箱子过去,自然里面不止有肉干,还装了一把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 这匕首可不是寻常之物,原是一位蒙古台吉的爱物,宝石璀璨,刀身锋利,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四爷对这样镶金嵌玉的匕首不感兴趣,但是知道十三肯定喜欢,所以在那位蒙古台吉以此匕首为彩头赛马之时,四爷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赢了那位台吉半个马身,才赢下此物。 十三果然很喜欢,这几天都匕首不离手,走哪儿都带着,四爷看他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觉得即便当时手心被缰绳磨破了皮,也很值得。 “四哥,你惯会取笑我!”十三撇撇嘴,脸上却并没有丝毫不悦,伸手拉着四爷的手,“四哥,今儿我请你吃饭如何?” 四爷笑了:“你请客?然后还是我结账?” “四哥,你怎么就喜欢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十三微囧,吸了吸鼻子,然后取下荷包,举到四爷面前晃了晃,得意道,“你放心,这回我结账!我银子带得足足的!今儿是四哥的生辰,哪能让四哥结账?肯定我请啊!” 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伸手揉了揉十三的脑门儿:“算你有良心。” “去八仙楼?听十哥说味道不错,我还从来没尝过呢。” “行,那就去八仙楼。” 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往宫门走。 磨磨蹭蹭从上书房出来的十四,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一点儿都不好看,丘鹤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小声提醒道:“主子爷,今儿是四爷的生辰,要不您也……” 十四冷冰冰的眼神投来,丘鹤打了个寒颤,很有眼色地把后面半句“跟着一块去吃个饭”给咽了回去。 “多话!”十四不耐烦地呵斥丘鹤,然后抬脚往阿哥所走去。 丘鹤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提醒道:“主子爷,德妃娘娘让您今儿去永和宫用早膳。” 十四顿住脚,忍不住又蹙眉看了一眼离得更远的兄弟两人的背影。 母妃叫他过去用早膳,但是很明显没有叫四哥,要是叫四哥的话,四哥肯定不会跟十三出宫…… 可今天却是四哥的生辰啊。 虽然十四心里还在生四爷的气,但是这时候却难免对德妃有所微词。 母妃这是记不住四哥的生辰还是压根儿就不重视呢? 母妃历来是很重视他的生辰的,每一次都会给他过生辰,张罗宴席,还会准备礼物,但是对四哥…… 明显是不一样的。 他从前会因此得意,觉得母妃还是最疼他,但是现在,十四心里却觉得异样。 因为小校场的事儿,他被父皇下令禁足半个月,半个月后,他的伤也好了,再去小校场的时候,遇到了十三,真真是仇人相见。 十四对十三恨得真叫一个咬牙切齿,撸胳膊挽袖子的,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十三却把他拉到了一旁僻静处。 “干什么?怕当众挨揍丢人现眼啊?”十四扬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十三。 十三平静地点点头:“对,我是怕丢人现眼,怕丢了四哥的脸。” “你说什么?!”十四气结,一把扯住十三的前襟,怒气翻滚,“你还敢提他?!” 十三抓住十四的手,让他站好,皱着眉看着十四:“十四,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看着十四一副“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十三摇摇头。 “十四,四哥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就因为他不是跟你一起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那八哥九哥十哥同样不是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你怎么就能跟他们和睦相处,怎么到四哥这里,你就区别对待?” “你懂什么?!”十四扯着嗓子,眼瞪得像铜铃,“你跟他一起长大,当然向着他!” “对,我是跟四哥一起长大,所以我知道四哥他有多好,我比你懂!”十三也梗着脖子,指着十四,语气陡然加重。 “你字迹不佳,为此没少受父皇批评,去年你过生辰,四哥足足花了一个多月,为你整理出来三本字帖,都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你是怎么对他的?字帖好好儿地竟会进水里,而你看却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人丢了!” “你刚学骑马时不慎跌下,四哥第一个冲上去扯马缰,都不顾自己会不会被马踩到!当时四哥手掌都被磨出血了!你个没良心的,看都没看四哥一眼!” 说着说着十三已是面红目赤,一脸愤慨,他看着同样面红目赤的十四,竭力压下火气,一字一字咬着牙跟十四道:“十四,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跟四哥是同胞手足,就算你再混蛋再胡闹,四哥心里始终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胸口剧烈的起伏,泄露着主人澎湃的心绪,半晌,十三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十四道:“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 撂下这话,十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十四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 第85章 生辰糕点 “主子?”十四爷半天不动弹,丘鹤不免担心,小心翼翼叫出口。 十四回过神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丘鹤小声提醒:“主子,永和宫那边……” “你去一趟,就说爷今儿功课多,就不去母妃那用早膳了,改日再去。” “是,奴才遵命。” 见丘鹤还跟着自己,十四有些不耐烦:“现在就去!” 丘鹤一脸为难:“可是主子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啊,奴才还是先送主子爷回去吧。” 十四爷站住脚,瞪着丘鹤,一言不发,却让丘鹤心里发毛,当下也不敢说什么,然后就老老实实往永和宫去了。 十四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朝宫门方向看去,这一次,四爷跟十三爷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才不稀罕跟你们俩一块吃饭呢!”半晌,十四气呼呼地自言自语,然后扭头朝阿哥所走去。 …… 跟十三在八仙楼吃了一顿,四爷挺高兴,他倒不是稀罕有人给自己整席面过生辰,他是稀罕十三这个弟弟心里有自己。 父皇高高在上,母妃冷漠疏离,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更加指望不上,这一家子骨肉至亲,没一个能让四爷感到热乎气儿,好在还有十三这个弟弟。 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 “你先回去,我得去趟永和宫。” “行,那弟弟就先行一步了。” 兄弟两人在景运门分手,十三爷回阿哥所,四爷则一路往北去永和宫。 今儿是他的生辰,是必得去给德妃请安的,只是身上的酒气怕是要惹母妃不悦了。 果然一见面德妃就柳眉倒竖。 “大清早地就饮酒?” 四爷躬着身,毕恭毕敬道:“儿子贪杯,让母妃生气了,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德妃蹙着眉提点道:“你知道就好,这么大的人,说话做事得有章法,没得叫你父皇以为不稳重。” “是,儿子受教。” 训完了话,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忙得拎着个食盒过来,含笑跟四爷道:“今儿是四爷的生辰,娘娘一早就记挂着,所以早早地就吩咐下人给四爷准备了几样糕点。” 糕点? 四爷脑中第一个反应却是维珍在大格格生辰时候烤的糕点,怪模怪样的,但是味道却是真的好,他很是怀念。 这还是头一次过生辰的时候,德妃记得给他做糕点。 “是,多谢母妃记挂。” 小连子忙得上前从慧嬷嬷手里接过食盒。 端坐上首的德妃垂着眼拢着茶,缓声问:“听说你把肖嬷嬷给请回来了?” 四爷道:“是,前院一直缺个管事的大嬷嬷,很是不妥,儿子觉得肖嬷嬷很是合适,所以就请了肖嬷嬷回来。” 四爷这话一出,德妃就忍不住一声冷哼。 前院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亲儿子不想着问自己要人,倒是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的贴身侍婢,可见自己这个亲娘是真的不如养娘亲。 再者就是,四爷口口声声说请肖嬷嬷回来是当前院的管事大嬷嬷,但是德妃却知道,之前一段时间,肖嬷嬷可是扎扎实实管着后院的。 至于为什么福晋被架空,说到底还是怪四爷不肯听她的话,要是一开始就让福晋抚养大格格,后头能闹出这许多幺蛾子? 想到这个德妃更是来气,不过四爷才伴驾回来,给她这个母妃挣了面子,德妃也不想这个时候跟四爷闹不痛快,只是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肖嬷嬷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莫说是打理个前院儿了,便就是打理你整个宅子都不是问题,只是肖嬷嬷毕竟是奴才,要是让奴才踩着主子的脸,那就不成体统了。” 德妃是个什么意思,四爷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福晋毕竟是福晋,他也不能一直架空着福晋,毕竟夫妻一体,福晋没有脸面,就等于他没有脸面。 他就是想让福晋长个教训,以后遇事多想着点儿这个教训。 这时候德妃都主动提了,四爷自然会给福晋脸面,当下躬身道:“母妃教训的是,儿子谨记在心,要是母妃没有别的吩咐,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行了,退下吧。” 当下,四爷躬身告退,德妃吩咐慧嬷嬷道:“记得把糕点给十四送过去,他今儿功课多,都没功夫来本宫着用早膳呢,可别空着肚子。” 慧嬷嬷腹诽,有您这位厉害的德妃娘娘在,谁敢让十四爷空着肚子,一边忙不迭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嘴上说着这就去,但是慧嬷嬷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吩咐人给十四爷送糕点,就怕被四爷瞧见,心里不痛快。 毕竟是四爷的生辰,德妃记挂四爷特地做了糕点送给四爷,自是母慈子孝,但要是让四爷知道,德妃也同样给十四爷做了一份,那这份母慈子孝估计就要打折了。 …… 第86章 李氏的香囊 四爷脚步轻快回了阿哥所,甫一进了前院,就瞧着苏培盛迎了上来,殷勤地为四爷打帘。 “主子爷,您回来了。” 四爷迈步进去,苏培盛跟进来,忙得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主子爷,您喝口茶润润。”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打量着走路还有些不利索的苏培盛,半晌,沉声道:“知道错了?” 苏培盛忙不迭地双膝跪地,叩头谢罪:“回主子爷的话,奴才知错了,往后再不敢胡乱揣度主子爷的想法,求主子爷宽恕!” “只这一次。” 四爷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却让苏培盛脊背生寒,忙不迭道:“是,奴才记住了!” “启禀主子爷,这是早上后院送来敬献主子爷的生辰贺礼,”苏培盛忙不迭从指着桌上大小不一的三个锦盒跟四爷道,“这是福晋的,这是宋格格的,这是李格格的。” “知道了,”四爷瞥了一眼最上面那个最小的锦盒,然后又看向苏培盛,道,“身子既是还不利索,就先回去歇着,等利索了再来伺候。” “是,谢主子爷恩典,奴才告退!” 苏培盛毕恭毕敬退了出去,小连子拎着从永和宫提来的食盒恭恭敬敬走进来:“启禀四爷,这是德妃娘娘给的糕点。” 四爷瞥了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连子走后,四爷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杯茶,注意力才落到妻妾们送的生辰礼上,最上面的、那个最小的锦盒…… 是李氏的。 四爷伸手拿过去颠了颠,没什么分量,顿时就有些失落,看来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生辰蛋糕,但是在打开锦盒之后,四爷的失落就一扫而空,锦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香囊! 而且还是四个! 这下看三哥还拿什么取笑他! 四爷喜滋滋地将香囊挨个看,打底都是竹青色,上面的图案却不同,分别是燕子穿垂柳、鸣蝉卧梧桐、大雁越麦田、苍鹰立松柏。 一目了然,代表了一年四季。 绣功精巧,连图案都别出心裁,不是宫里常见的什么三阳开泰、祥云满福之类的吉祥图案,更不是三哥身上戴的那些,又是连理枝又是鸳鸯戏水的,太儿女情长小家子气,反正他是戴不出去的。 四爷越看越喜欢,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最后亲自动手给自己戴上了那个很应景的苍鹰立松柏的香囊。 再打开福晋的那个锦盒,里面是一条腰带,且不说做功料子,单说中间嵌着的那块和田玉,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玉,玉质温润,通体无瑕,跟四爷手上的白玉扳指,竟也不相上下。 福晋应该是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这份心意算是难得了。 四爷叹了口气儿,将锦盒盖上,福晋要是真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安安分分当好福晋,他是不想再跟福晋生龃龉的。 但愿福晋能受教吧。 四爷没再看宋格格的礼物,坐下来看书,不知不觉感到饿了,四爷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没叫小连子进来伺候,自己动手打开了食盒,从里面取出糕点。 最上面的,竟然是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栗子酥。 四爷看着那一碟子金灿灿的栗子酥一时有些恍惚,半晌四爷伸出了手。 “主子爷!” 推门声传来,四爷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抬眼看向又拎着个食盒进来的小连子。 小连子满脸堆笑,跟四爷禀报:“启禀主子爷,这是十四爷将将让人给四爷送来的,说是贺四爷生辰。” 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能记得给他送礼? 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放下吧。”四爷点点头。 小连子将食盒放下,又给四爷斟了杯茶,然后便躬身退下了。 四爷的目光在桌上的两个食盒间逡巡着,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总算确认这俩食盒一模一样,手柄上还都有永和宫的字样。 四爷的目光沉了沉,伸手打开十四让人送来的那个食盒,映入眼帘的,也是一盘金灿灿的栗子糕。 四爷坐了回去,冷眼看着面前的栗子糕,一时间胃口全失,将那盘栗子糕又放回了食盒。 …… “什么?今晚是在正院摆的宴席?” 得知今晚家宴要在正院举行,维珍是抗拒的,她可是对正院有阴影,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去。 甘草也是一脸无奈:“方才李嬷嬷过来通知,的确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毕竟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一股脑儿塞进来这么多的皇子,每人能分到的地儿可就有限了。 除了四爷独享的前院,后院的地方实在紧张,公共区域也就一个小花园儿,上回的七夕家宴就是在小花园儿的凉亭里头办的。 但是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在户外办家宴,明显是不可行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换到了正院,谁叫正院地方最宽敞,又是福晋的地盘呢。 “李嬷嬷还说了,福晋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好克化的糕点,让主子到时候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甘草打量着维珍的表情,越说声音越小。 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糕点?还让她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 让她的大格格去配合福晋展示贤惠大度好嫡母的人设吗? 早干嘛去了? 维珍郁闷地坐在软塌上不吭声,想着之前大格格在正院的两次经历,维珍就暴躁得不行。 “管她呢,就是不带大格格去。”半晌,维珍心下一横,道。 第87章 狐皮大氅 甘草面露为难:“只怕福晋会心有不悦……” “带大格格去,那心有不悦的就是我了!”维珍不客气打断甘草的话头,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甘草只得住口,跟茯苓一道给维珍梳妆,维珍不打算配合福晋展示新人设,却也没有挑衅人家正妻的意思,跟之前七夕家宴一个思路,首饰穿着都是低调着来。 “主子,等会儿穿哪个大氅?” 茯苓气喘吁吁地抱出来两件大氅,一件是白狐皮做的,一件是火狐皮,都是新做的,肖嬷嬷今天才给送过来。 之前四爷随口说给大格格带了一些皮毛回来做披肩围脖的,实在是四爷太谦虚了。 后来肖嬷嬷带人把东西送来,足足装了四个大箱子,其中三箱装的都是各种皮毛,除了白狐皮火狐皮之外,还有不少貂皮兔皮鹿皮什么的,就是五六个大格格也用不完。 维珍看着那完整的狐皮真是两眼放光,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 什么叫油光水滑啊?这就是! 她也是逛过海宁皮革城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子。 肖嬷嬷解释道:“这些都是主子爷亲自射猎得来的,貂皮跟兔皮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剩下的这些狐皮大格格用不上,格格可以做大氅,鹿皮还可以做靴子。” 维珍一个小格格,按说是没资格穿狐皮大氅的,当然要是四爷赏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四爷嘴上说着是给大格格的,可是明摆着大头儿都是给李格格的,肖嬷嬷自然门儿清。 还有,不是说四爷骑射不佳的吗? 谁跟她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情况?! 维珍心花怒放,嘴上却还一派客气:“这怎么使得?还是给大格格留着,等长大些再给大格格做大氅。” 肖嬷嬷闻言嘴角一阵抽搐:“……” 要不是你两眼放光还一个劲儿摸狐皮不放的话,这话我还就真信了! 肖嬷嬷无语地默默腹诽,又道:“格格有所不知,再好的皮毛都经不起长久存放的,时日长了就算保存的再好,没有受虫蛀,色泽也远不如现在鲜亮,所以最好还是现在就做了上身。” “那就只能按嬷嬷说的办了,”维珍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儿,一边又抿了抿唇迫不及待问,“做成大氅得用多久?能赶上今年冬天穿吗?还有咱们院儿里的绣娘会做大氅吗?手艺过关吗?” 看看!看看! 都用不着狐狸皮大氅上身,这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肖嬷嬷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回格格的话,阿哥所这边的绣娘怕是做不来,老奴会送去针功局,老奴在那边有熟人,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做好,格格放心。” 维珍闻言,一个劲儿点头:“嬷嬷办事我放心。” 当下就吩咐小池子带人把三箱子皮毛又给肖嬷嬷送到前院儿去,肖嬷嬷也起身告辞,出了门就被追上来的甘草给叫住了:“嬷嬷留步。” “格格还有别的吩咐?”肖嬷嬷问。 甘草拿着个荷包塞到肖嬷嬷手里,肖嬷嬷正要退回去,就听着甘草道:“谁不知道针功局的架子大?平日里咱们没少受针功局的气儿,如今借着嬷嬷的光,咱们主子跟大格格能赶在严冬之前穿上大氅披肩,主子心里是很感谢嬷嬷您的,这点子心意还请嬷嬷一定收下。” 针功局摆架子也是分人的,对得宠的妃嫔皇子,不但没有架子还得上赶着讨好,但是对于皇子后宅里头的格格,针功局的架子可就大了。 像维珍这样的小格格,整个阿哥所没有二十也得有十好几,人微言轻的,针功局哪里放在眼里,自然能拖就拖了。 肖嬷嬷是从前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大嬷嬷,从前没少跟针功局打交道,她的面子针功局那边的确会卖,但是毕竟时移世易,肖嬷嬷的面子也未必就一直好使。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银子都是好使的。 肖嬷嬷虽然是看着四爷的面儿才对维珍母女颇为照顾,但是维珍也不是没有良心的,送些银子给肖嬷嬷打点上下,肖嬷嬷才能更加游刃有余。 甘草这话说的掏心掏肺,一贯冷口冷面的肖嬷嬷也不好拒绝,当下接过了荷包,跟甘草道:“还请姑娘代我谢过格格。” “一定。” 肖嬷嬷暗暗掂了掂荷包,估摸着有四十两,足够她这次打点上下,还能略有些盈余。 肖嬷嬷装好荷包,暗暗叹了口气儿,这位李格格还挺有分寸,没有用银子砸人的意思,否则她是断断不会接的。 接了李格格的银子也是接受了李格格的示好。 肖嬷嬷暂时还有些看不清李格格的为人,有时候觉得她小家子,有时候又觉得她身上有股子沉静通透的气质,倒是比福晋还强出不少,可有时候又觉得李格格性子太跳脱…… 就比如刚才。 在宫里伺候了半辈子的肖嬷嬷,难得看不透一个人, 不过只要是四爷看重的,想让她护着的,她就会全力以赴。 …… 此刻,维珍幽幽地看着那两件闪瞎眼的大氅,目光移到茯苓的脸上:“你觉得我穿哪件合适?” “白狐皮的显得主子气度出尘,火狐皮的显得主子肤若凝脂!”茯苓一脸难以抉择的甜蜜忧伤,“奴婢也说不好,总之主子穿哪件都好看!” 维珍继续幽幽看着她:“那你觉得福晋更喜欢我穿哪件?” 穿奢侈高定去上司面前显摆,并且这奢侈高定还是上司老公、大老板私下花钱给她买的,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死行为? 第88章 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茯苓瞬间哑火:“……啊?” 甘草看了一眼愣掉的茯苓,道:“拿下去吧,把主子的那件重锦披风给取过来。” “哦,那我这就去。”泄气的茯苓只得又把两件华丽丽的大氅原路抱回去。 收拾好之后,时候也差不多了,甘草陪着维珍朝正院走去,结果在正院门口遇到了个慌里慌张的侍婢,险些撞到了维珍,亏得甘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那个冒冒失失的侍婢。 定睛一看,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 “满绣,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险些撞了我们格格。”甘草问。 满绣忙不迭福身谢罪:“奴婢有错,还请格格宽恕!” “没事儿起来吧,”维珍抬抬手,随口问道,“你们格格呢已经到了吗?” 满绣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启禀格格,我们格格卧病不起,实在下不来床,不能赴宴,奴婢就是来向福晋禀报此事的。” 维珍登时就是一怔:“宋格格病了?” 满绣点点头:“是,我们格格返京途中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没好转呢。” “既是病了,那就好好儿养着,过两日我去瞧瞧宋格格,”维珍点点头,“行了,你快些回去伺候宋格格去吧。” “是,奴婢告退。” 满绣又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维珍在原地抓狂。 早知道宋格格不来,她就也不来了! 正院、福晋、四爷还有她这个福晋眼里的狐狸精小老婆,这是什么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主子?”见维珍杵在原地半晌不动,甘草不免担心,小声询问,“主子,您是担心宋格格吗?” 不,她是在担心她自己! 七夕夜宴,还有宋格格陪自己一起当电灯泡,还不算多尴尬,但是一会儿…… 就只有自己当电灯泡了。 维珍一想想自己夹在四爷跟福晋中间闪闪发光的画面,就觉得分外窒息。 “甘草,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儿,还胸闷头晕,你说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维珍扶着额头,努力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可怜巴巴看着甘草,“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回去歇着,最好卧床三天不起?” 甘草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飘来一句幽幽的男声:“病得这么严重,那自是得请太医过来给瞧瞧,再给开个方子,怎么也得调理个一年半载,汤药药膳一天三顿不能停。” “主子爷!”甘草闻声,忙不迭福身行礼。 维珍看着由远及近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暗暗撇了撇嘴,也敷衍着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一瞥眼瞧见四爷腰间的香囊,气鼓鼓的维珍登时就有点儿泄气,还有些心虚。 不过就是随便敷衍四爷的生辰礼物,四爷怎么这就给戴上了?平时也没见四爷戴过香囊啊。 就……怪叫人猝不及防的。 “怎么?真的不舒坦?”四爷上前,伸手扶了维珍起来,打量着维珍身上半新不旧的重锦披风,不由蹙了蹙眉。 肖嬷嬷不是说大氅已经做好了给送过去吗?怎么李氏还穿这件旧的披风? 可是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四爷打量着维珍为数不多、还都是素银的首饰,心里就明白了,不由又有点儿心疼。 还是委屈李氏了。 “没有,妾身很好,不劳四爷费心,”维珍松开了四爷的手,看着远远迎出来的福晋,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跟四爷拉开距离,“四爷先请吧。” “见过主子爷!”福晋迎出门来,一脸得体谦卑的微笑,“主子爷请吧。” 福晋亲自迎出门,四爷也不会不给面子,当下点点头,率先迈步进了正院,福晋紧随其后。 “格格请。”李嬷嬷满脸堆笑给维珍引路。 “有劳嬷嬷。”维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暗暗打定主意,等会要做个合格的电灯泡,安静如鸡,宴席一散就脚底抹油,绝不给福晋添堵。 打定安静如鸡的维珍却没想到,甫一进门就被福晋热情关照。 “妹妹怎么没带大格格过来?我还特意让人给大格格准备了几样糕点呢。” 福晋像热情的沙漠,维珍却浑身上下不自在,她没有福晋这样浑然天成的演技,却还得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笑容得体。 “多谢福晋记挂,妾身原本是要带大格格来的,只是大格格睡得早,外头又冷,妾身担心大格格受冻,所以就没有叫醒大格格,还请福晋见谅。” “这样也好,大格格身体最重要,”福晋点点头,又转头吩咐碧乔,“你这就去把糕点给大格格送过去。” 维珍忙道:“就不劳姑娘走这一趟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甘草顺道提回去就是了,妾身多谢福晋记挂大格格。” “到底是主子爷膝下长女,不单主子爷心疼大格格,我这个做嫡母的也心疼得很。” 说到这里,福晋又面露愧色,再开口的时候,更是带着自责:“就是因为太过心疼大格格,从前才会跟妹妹闹出那些误会,如今回头想起,每每不安,还望妹妹谅解,莫要误会了我这颗慈母之心。” 维珍还能说什么? 她是真的没想到福晋竟能做到这份儿上,为了能挽回四爷,福晋这也是拼了,竟然会主动跟她一个格格致歉,虽然是打着慈母之心的幌子。 但对于福晋来说,真真是难能可贵了。 维珍当然无话可说,只能起身冲着福晋福身行礼:“妾身如何敢当?福晋切莫折杀妾身了。” 第89章 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福晋起身,上前一步,主动扶起维珍:“妹妹快起来,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爷的人,本不该生出嫌隙的。” “妾身不敢。” 福晋太过真情实感,维珍都要演不下去了,幸亏四爷这时候发话:“行了,都落座吧。” “是。” 维珍松了口气儿,赶紧坐了回去,福晋坐在了四爷的另一边,吩咐安排上菜,李嬷嬷领着下人鱼贯而至,摆好了菜又退到了福晋身后,福晋亲自给四爷斟酒,李嬷嬷则殷勤地来给维珍斟酒。 维珍看着面前的酒盅,正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利用一杯倒的体质趁早闪人,那边福晋却含笑跟维珍道:“妹妹一贯不胜酒力,所以我特地给妹妹准备了梅露,妹妹尝尝味道还好吗?” 维珍:“……” 我谢谢你啊。 “多谢福晋关照,”维珍端起面前的酒盅,含笑道,“妾身在此衷心祝愿主子爷、福晋福寿双全,妾身借花献佛,还请福晋莫要见怪。” “妹妹说笑了,”福晋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跟四爷道,“原来妹妹这般俏皮活泼,不怪主子爷喜欢,我也喜欢。” 维珍:“……福晋说笑了,妾身哪里敢当。” 维珍人都麻了,福晋,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家宴的主角是谁? 事实证明,福晋没有忘,打趣完维珍,也不忘给四爷倒酒,一边道:“宋妹妹身染风寒,实在下不来床,妾身就做主让她不必撑着来赴宴了。” 四爷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安心养着吧。” “是,妾身会关照妹妹的,”福晋放下酒壶,继续温柔软语,“主子爷,这酒还是德妃娘娘赏的,主子爷觉得味道如何?” 四爷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然后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维珍:“……” 从来没如此欣赏四爷这老古板的脾气! 接下来的时间,维珍就没那么如坐针毡了,甚至还多喝了几盅梅露,没有福晋的聒噪,细细品来,这梅露的味道还挺不错。 就是这桌上虽然摆的满满当当的,但不是炖菜就是蒸菜的,维珍看着就没有胃口。 不过这样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宫里的宴席都这样,一下子要准备这么多菜,小炒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凉了再加热就失了卖相,炖菜跟蒸菜就没有这种烦恼。 在维珍味如嚼蜡地埋头苦吃一刻钟之后,四爷总算撂下了筷子,维珍如释重负,忙得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福晋亲手给四爷投了帕子擦手,又命人给上茶,一边还特贴的询问维珍要喝什么茶,维珍很自觉地起身告退,福晋还不忘让人把给大格格的糕点给维珍带上。 “多谢福晋,妾身告退。” 出了正院,维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儿,这顿饭真是让她消化不良。 “甘草,等会儿让膳房给我做碗面,”维珍道,“别忘了,多加几勺辣椒还有醋。” “是,”甘草应声,一边指了指手里的食盒,“格格,这里的糕点……” “你跟茯苓留着做宵夜吧,”维珍道,想了想又道,“等会儿你顺路给肖嬷嬷也送点儿过去,时间还早,她应该还没歇下。” “是。” …… 这边甘草拎着两个大食盒进来,把里面的牛肉面还有几样小菜端上桌,那边维珍也已经换好了衣裳,拆了发饰,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吸着香味儿坐到了桌前。 “哇,还有卤肉啊,甘草你可太能干了!”维珍看着碟子里切好的卤肉,两眼放光。 “奴婢记得主子爱吃,所以瞧着膳房刚好有,就让师傅给主子切了一些。” “嗯,不错,味道好极了!”维珍来不及用筷子,伸手捏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冲甘草竖了个大拇指,一边又问,“对了,糕点肖嬷嬷收下了吗?” “收下了,奴婢刚才给肖嬷嬷送糕点过去,正巧赶着小连子也给肖嬷嬷送糕点去,也说是主子爷赏给肖嬷嬷做宵夜的,”说起这个甘草就忍不住笑,一边跟维珍递筷子,一边道,“肖嬷嬷当时的表情别提多可乐了。” 四爷那边送了一大食盒,维珍这边又送去了半食盒,突如其来一大堆的宵夜大礼包,肖嬷嬷她老人家的肠胃怕是消受不起。 维珍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筷子,随口问道:“对了,小连子怎么在前院?四爷是回前院了吗?” 甘草旋即收起笑意,吸了口气儿,小心翼翼跟维珍道:“小连子说他来前院儿给四爷取鞋。”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吸溜了一大口牛肉面,痛痛快快下肚儿,才发现甘草还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维珍摆摆手道,“行了,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跟茯苓去吃糕点吧。” “是,奴婢告退。”甘草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没有多嘴,听话地退下了。 这个傻丫头啊。 维珍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闷头吃面。 四爷对她或许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意,但就像那两身狐皮大氅一般,华贵难得却不合时宜,她甚至连穿上身的场合都没有,就只能放在柜子里吃灰,抑或是无人的时候,取出来偷偷看一看、摸一摸就罢了。 倒是那件半新不旧的披风,更适合她,穿在身上也更踏实安心。 少胡思乱想,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 第90章 又想吃鞭子? 许是一天喝了两顿酒的缘故,四爷当晚又被胃疼折腾醒了。 只要四爷在正院过夜,福晋就睡得特别警醒,四爷这边一坐起来,那边福晋也随即跟着坐了起来。 “主子爷怎么了?是口渴要喝水吗?”福晋扶着四爷的胳膊,殷勤询问。 四爷蹙着眉摇摇头,唤了小连子进来询问什么时候了,小连子道:“启禀主子爷,差半个时辰到五更。” 四爷没有再睡的想法,索性起床。 福晋一脸担忧:“主子爷这般早起,只怕白天里要没精神呢,妾身这有安神丸,主子爷不若吃两丸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四爷摇摇头,撩开帐幔下床。 福晋忙得跟着下床,忙前忙后地伺候四爷穿衣,四爷看着她跪下来给自己穿鞋,半晌道:“昨儿的家宴你用心了。” 福晋闻言心头一喜,嘴上却还要谦虚:“都是妾身分内事,主子爷不嫌妾身粗笨就好。” 四爷点点头:“能把分内事做好就很不错了。” 福晋一怔,旋即道:“是,妾身谨记,往后必不让主子爷失望。” 四爷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福晋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福晋披着衣裳目送四爷消失在夜色里。 “嬷嬷,你瞧主子爷是不是已经消气了?”福晋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怔地看着黑黢黢的夜幕。 李嬷嬷难掩喜色:“主子爷的意思可不就明摆着?福晋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福晋面上却没有喜色,反而带着淡淡的无奈:“昨儿要不是听了嬷嬷的意见,主动弯腰对李氏示好,想必主子爷也不会消气,主子爷果然最看重李氏。” “就算一时看重难不成还会一世看重?福晋的地位却是扎扎实实一世稳固,福晋又何必跟她一个格格较劲儿?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 李嬷嬷宽慰道,扶着福晋回了寝房在床上坐下,一边又道:“四爷既是喜欢福晋大度贤惠,那福晋就只管大度贤惠,至于善妒小人,自有旁人去做。” “的确不能脏了自己的手,”福晋点点头,半晌道,“宋格格到底怎么样了?真病得厉害?” 李嬷嬷点头:“昨儿奴婢又去了一趟,亲眼瞧见宋格格卧床不起,憔悴得厉害,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了,好端端地宋格格装得什么病?何不趁着机会讨好主子爷?没道理嘛。” 是啊,宋格格才出行伺候四爷,难得在四爷跟前露脸,按道理必然要抓住机会讨好四爷的,没道理装病不起,甚至连四爷的生辰家宴都顾不上,明摆着扫四爷的兴。 福晋摇摇头,一脸嫌弃:“可惜了,原本还指望她能压一压李氏的风头,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要是大病一场就算是好了,也肯定容色受损,又怎么跟李氏争锋?真真是浪费了我一番打算。” 李嬷嬷道:“再等等看吧,若是宋格格实在扶不上墙,那就只能指望新人了。” 新人? 李嬷嬷一张嘴,福晋就明白了,明年就是选秀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新人进来,待到新人进来,李氏这个老人儿也就该退场了,毕竟新人新鲜,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呢? 就怕除掉了个李氏,又来了个李氏,福晋打定主意,到时候求德妃给四爷挑选新人,这样也能好掌控一些。 …… 四爷吃了两颗药丸,胃痛却迟迟没有缓解,又喝了一杯热茶,才勉强压下去一些。 小连子忧心忡忡询问:“主子爷,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四爷摆摆手,前两天才请太医,药还在吃着呢,再请一趟也不顶什么用,只会给他开更多的药。 半晌,四爷突然道:“去膳房问问,有没有馒头。” 那天早上在李氏那里吃的早膳,后来一整天胃都没有闹腾,后来太医过来的时候,四爷还特意问了一嘴,太医也说猴头菇养胃,馒头适合胃口弱的时候吃。 小连子也想起这茬,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膳房,现成的馒头是有,就是没有猴头菇炖排骨,小连子就盛了几样现成的粥代替,赶紧拎着食盒回来。 四爷对那几样粥都不感兴趣,就着小菜勉强吃了个馒头,时间差不多了,赶着就去了上书房。 四爷觉得今天好像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他胃里不舒服也没有心思顾及,直到后来在小校场上,十四主动找过来,四爷才反应过来。 四下观望,不出意料地发现老九老十还有其他几个皇子都在装模作样地练射箭,实则都在默默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明摆摆地都在等着他们兄弟两个上演好戏。 这个十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放下手里的弓箭,垂着眼看着十四一直紧握的双拳,皱着眉道:“就算再想胡闹也先给我忍着,这大天白日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四爷这话一出口,十四的拳头顿时攥得更紧了,一双眼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四爷,一副要把四爷拆吃入腹的表情。 四爷见惯了他这副戾气满满的表情,平日还能忍着,但是今天他本就有些不适,一直忍着,这时候是实在是对十四失去了耐心。 “又想吃鞭子?”四爷冷声道,瞪了一眼十四,然后不再搭理他,拿起弓箭,继续专心瞄准靶心。 第91章 老娘懒得伺候 十四被晾在一旁,气得双目猩红。 昨天他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让丘鹤把糕点给四爷送过去的,在他看来,四哥动手打了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得那么狠,他还能不计前嫌主动给四爷送糕点,已经付出很多了。 但是四哥是怎么回事,收了糕点之后,却没有半点表示,搞得十四心里不上不下一整晚都没睡好,今天在上书房里,他故意几次从四哥身边经过,四哥也跟没见着似的,压根儿就不理他。 到这会儿十四是真的忍不住了,才想着当面问一问四爷是个什么意思,哪知道他还没张口呢,四爷就让他别丢人现眼,还问他是不是又想吃鞭子了。 真是欺人太甚! 亏他还想着不计前嫌勉强原谅四哥这么一回。 十四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儿都没说出口,一扭头,气呼呼地跑开了。 “啪!” 四爷射出一箭,却险些脱靶,引得旁边的三爷嘎嘎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四爷腰间新多出来的香囊:“老四,你今儿状态不对啊,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大、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三爷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四爷厌烦不已,撂下一句“三哥请自重”,然后就丢下手里的弓箭,黑着脸走了。 当着一众弟弟的面被四爷撅了脸,三爷很是不爽,扭头冲着四爷的背影怒喝道:“啧,真是没大没小不像话!” 从小校场回来,四爷就径直去了维珍那儿,赶着维珍正在给大格格做鸡蛋糕,冷不防瞧着四爷进来,维珍有些惊讶,旋即福身给四爷行礼:“见过主子爷。” 四爷要伸手去扶人,却被维珍躲开了,四爷才发现维珍手上沾着面粉。 “忙活什么呢?”四爷问。 维珍道:“大格格的鸡蛋糕吃完了,妾身给大格格再做一些。” 四爷闻言,心里暗暗有些不爽,李氏当初口口声声要烤炉是为了给他做糕点的,现在烤炉倒是经常用,不过却不是给他做的。 只是他这个当爹的到底不能吃大格格的味儿,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就沉着脸迈步进了房。 维珍看着四爷这一副不虞的模样,心中默默叹气,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爷,倒霉的却是她。 净了手,维珍也跟着进了房,瞧着四爷正闷声不响地坐在暖阁里头,维珍亲自沏了杯茶端着进去,递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尝尝吧,妾身沏的茶,也不知合不合主子爷的胃口。” 四爷没喝,嫌弃地看着面前的白瓷杯,蹙着眉道:“喝普洱得用紫砂。” 维珍的白眼儿差点都没忍住,伸手把被嫌弃的茶端在手里,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全然不顾对面四爷的瞪眼。 好整以暇抿了两口茶,维珍才抱着茶杯,歪着头看着四爷,一脸的笑意盎然:“四爷的意思是要赏妾身一套紫砂茶具吗?这怎么好意思呢,妾身虽是小女子却也晓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嘛。” 四爷都给气笑了:“你还知道无功不受禄?” 那我给你建了烤炉,你才给我做过几回糕点?! 维珍一眨不眨看着看着四爷,一本正经道:“四爷这是在质疑妾身的人品吗?” “哼!” 四爷打鼻子哼出一声,臭着张脸让维珍自行体会。 维珍默默翻了白眼,然后一副打商量的架势跟四爷道:“既然四爷都认定如此了,可见是妾身平日做的不好,既是如此那妾身少不得要补救一二。” 说到此处,维珍眉头微蹙,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引得臭着脸的四爷也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维珍这才小心翼翼跟四爷商量道:“两块鸡蛋糕、一盅大枣桂圆茶,晚上再来一碗鸡丝小馄饨,四爷以为如何?” “呵!”四爷没忍住笑出声,脸是臭不下去,四爷无奈看着维珍,“你平时就这么哄大格格的?” “四爷心情不好,说笑几句逗四爷一笑罢了。”维珍道。 四爷有点儿挂不住面儿,还嘴硬:“你哪只眼瞧出爷心情不好了?” 维珍没理他,起身重新给他倒了杯普洱递过去:“普洱养胃,四爷多少喝点儿。” 还是白瓷杯,四爷却没再挑三挑四,低头喝了起来,平心而论,维珍的茶沏得不好,茶叶放多了,有些糊汁,不过四爷却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整杯。 维珍取了帕子递过去,一边问道:“主子爷身子可好些了吗?可让太医瞧过了吗?” 四爷擦着手,点点头:“没事儿,好多了。” 也是怪了,明明是从晚上一直疼到刚才,这会儿一杯温热的普洱下肚,四爷却觉得胃里舒坦多了,跟着脾气也好了不少,再看对面一脸担心的维珍,四爷又有些赧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拿女人撒气。 真是没出息。 四爷把帕子递过去,有些别扭地开口:“刚才……” “刚才爷赏脸喝了妾身的茶,等会儿还要赏脸尝尝妾身的糕点,”维珍含笑道,一边接过帕子,“就这么说定了。” 四爷也跟着牵了牵唇:“行,就这么说定了。” “主子,大格格醒了,吵着要见您呢。”茯苓进来提醒。 “知道了,”维珍道,摆摆手让茯苓退下去,又扭头跟四爷道,“妾身要去看看糕点,有劳主子爷帮妾身照看一会儿大格格,行吗?” 让他看孩子? 这个李氏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 他是有点儿想大格格了。 四爷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行吧。” “那就多谢四爷了!” 让你闺女来陪你吧,老娘实在懒得伺候! 第92章 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维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然后没一会儿,方氏就领着大格格进来,兔毛的围脖已经上身,再加上兔毛的帽子,大格格实在可爱的过分。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四爷,甫一瞧见冲他一扭一扭走过来的大格格,登时就眉开眼笑,一副慈父模样。 “大格格,来阿玛这儿!”四爷笑着冲大格格张开手。 “阿玛!啊啊啊!阿玛!”大格格叫得欢快,帽子上的两条长耳朵一晃一晃的,可爱得要命,活脱脱一只小白兔。 四爷把大格格一把抱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帽子上的长耳朵,笑着道:“肯定又是你额娘的主意吧?” 这个李氏,真是满脑子稀奇点子。 …… 晚上果然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胃口好,吃了两碗,大格格也跟着吃了几个,其实四爷还想再吃一碗,不过却让维珍给拦住了。 “炉子上坐着炖盅呢,爷给猴头菇炖小排留点肚子。” 其实猴头菇的味道四爷不大喜欢,但是维珍的关心他是受用的,当下便很配合地放下了碗筷,又逗了一会儿大格格,大格格困了,就让方氏抱回去睡了,那边炖盅也做好了,茯苓给端了进来。 维珍去内间洗漱,四爷一个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吃着炖盅,小连子进来询问四爷今晚歇在哪儿。 “就在你李主子这儿。”四爷头也不抬,继续吃炖盅,心里暗道这小连子真是不太机灵,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师父倒是机灵…… 哼,就是机灵过头了。 “是。” 小连子正要退下,却被四爷叫住了。 “明儿去库房挑一套紫砂茶具给你李主子送来,普洱也送几饼来,拣好的挑,”四爷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让你师父去挑。” “是,奴才遵命。” “行了,退下吧。” 一炖盅的猴头菇炖排骨下肚儿,饱腹感让四爷倍感舒坦满足,不由轻轻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李氏说的不错,他今天的确心情不好,或者说是从昨天就开始心情不好了。 从收到十四送来的一模一样的糕点起,他的心情就开始不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德妃偏心,他也从没指望过德妃待他能跟十四一般,但是哪怕每年只有一天,就一天,在他生辰的时候,她能不能对自己稍微特殊一点。 果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那么十四呢,他又是为什么? 故意送来一模一样的糕点,是专门来笑话他吗? 笑话他哪怕是在生辰这天的待遇,也不过尔尔,笑话他永远得不到德妃的爱。 他不该生气的,一个是从不去奢望的母亲,一个是不懂事儿的弟弟。 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憋着火去正院吃饭,看着福晋主动弯腰去奉承李氏,态度殷勤至极,惊得李氏不知所措。 四爷知道福晋这是在做给他看,让他明白她真的知错了,让他看到她对自己彻底弯腰低头,四爷应该满意的,但是四爷却如鲠在喉。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早起福晋跪在地上给他穿鞋。 她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福晋,是他敬重的正妻,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贱自己。 他曾经试图跟福晋交流,但是福晋却就是不明白。 算了,一个听话的奴才总比一个不安分的福晋要强。 许是憋了这么多的火的缘故,半夜才会胃疼,而且疼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到来了李氏这里,才总算舒坦。 下午陪大格格玩的时候,他竟然还打了个盹儿,恍惚之间听到李氏给大格格唱歌,好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歌,不过他从没听过。 特别好听,像是一双温柔的手一下下抚慰着他,他就这么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然后呢? 哦,然后大格格爬上了床,拿着松软的鸡蛋糕往他嘴里塞。 …… 洗漱之后,四爷也进了寝房,撩开帐幔,又是两条被子,四爷有些无奈,坐了下来,一边撩开被子进去,一边问里头的维珍:“身子还是不方便?” 就算不方便,也用不着非得分开睡吧。 许是白天太累,维珍勉强打起精神道:“四爷……四爷见谅……” 一句话就打了两个哈欠,四爷还能说什么,当然得见谅了,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维珍均匀的呼吸声。 许是下午已经睡了一会儿的缘故,这时候四爷倒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出神,余光里,是维珍莹白如玉的侧脸,鼻腔里,是淡淡的玫瑰花香。 李氏格外爱清洁,不像别的女子多用药粉篦头发,她尤其喜欢洗头,如今天儿冷了也不例外,好几次四爷过来,都赶上她在洗头。 这么长那么浓密的头发,被玫瑰精油浸染,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实在馥郁芬芳,每每情动纠缠的时候,这股子味道简直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渐渐地,四爷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稳,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看不见了,可是嗅觉跟听觉却似乎变强了数倍,吞吐的气息都变得越发炙热。 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单,后来到底是忍不住了,摸索着一路向下…… “怎么了?” 随着一声女子梦呓般的低语传来,四爷整个人都僵硬了。 第93章 我叫维珍 维珍费劲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往四爷那边凑,担忧地问:“四爷,是又胃疼了?” 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维珍以为四爷的胃病又犯了,强忍困意,过来询问。 半晌却没得到回应,维珍揉了揉眼,疑惑地看着四爷,却发现四爷脸颊带着微微不正常的红晕。 维珍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没了瞌睡,忙得伸手覆在了四爷的额头:“四爷,您额头这么烫,是不是着凉了?要请太医的!” 四爷赶紧一把拦着要叫人的维珍:“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你额头这么烫,脸都红了,定是起高热了,”维珍着急,“对了,还有胃,你胃难受吗?” 又是发热,又是胃疼的,四爷的身子骨哦,真是纸糊的一样,这么外强中干,难怪后来五十来岁就爆肝死了。 虽是有些嫌弃,但维珍也真是操碎了心,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啥体格不重要,可眼前的四爷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仗,她自然是盼着四爷能身康体健的。 “真的没事儿,”对面对着操碎心的维珍,四爷又是受用又是尴尬,“等、等会儿就不热了。” “等会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维珍蹙眉,咬了咬唇,道,“要不我给你投个帕子过来擦擦?” 四爷看着她红润润的唇,喉头默默滑动了两下,然后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你给我揉揉就、就行了。” “揉揉?是胃又难受了?”维珍蹙眉,四爷这身子骨啊,真是愁人。 “嗯,是……是吧。”四爷不自在地别开眼,扯着维珍的手钻进了被子。 是吧? 这人怎么回事?疼不疼的怎么还不确定呢? 维珍嘟囔着,顺从地被四爷扯着一路向下,却并没有在小腹停下,而是…… 下一秒,维珍的脸都冒烟了,旋即就要撤回手,却被四爷紧紧拉着不放。 “你……你太过分了!” 亏她担心得要命,敢情这人是在偷偷摸摸搞黄色! 维珍恼羞成怒挣扎着要逃回自己的被窝,却被四爷从身后抱住,强有力的一双手地把维珍整个人都拖进了自己的被子,维珍还在四爷的怀里手脚并用的挣扎,却明显没什么效果,四爷的下巴搁在了维珍的颈窝处。 “李氏,我好想你。” 四爷对着维珍的脖子,轻轻呢喃,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撒娇意味,炙热的呼吸都喷薄在维珍的脖颈,让维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美色误人啊! 挣扎是挣扎不下去了,维珍顺从地被那只大手主导,渐渐地,她变成了主导的那个人,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欢愉、激动,还有脆弱。 “李氏,李氏……”四爷喘得不像样,整个人汗津津的,梗着脖子,喉结突起剧烈滑动,睫毛一个劲儿地颤,像只倒在炙热烈日下、挣扎濒死的豹。 这样的四爷漂亮的要命,脆弱的要命,也迷人的要命。 “我在。” 维珍不错眼珠地看着,不放过四爷脸上任何稍纵即逝的表情,蓦地,她低下头,轻轻咬住他突起的喉结。 四爷浑身一僵,下一秒死死捧着维珍的脸,两副唇舌随即纠缠在了一起。 …… 良久之后,昏天暗地的亲吻变得温柔旖旎,四爷圈着维珍,维珍枕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像是交颈的鹤,吻得温柔缠绵,直到嘴唇微微有些刺痛,某段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维珍才推开四爷。 “不亲了,嘴巴疼。” “真娇气,”四爷意犹未尽,不让亲嘴,他就亲维珍带着玫瑰芬芳的头发,亲着亲着,四爷突然问道,“你有乳名吗?” 维珍一怔,顿了顿,小声道:“我叫维珍。” 穿过来这么久,维珍对这个时代越发熟悉,越是熟悉就越觉得悲凉,尤其是关于女子的条条框框。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没有名字的,不管是平民草芥家的女儿,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几乎都是没有名字的,最多为了区分大小,被唤作“大妞二妞”,抑或是“大公主二公主”,其实并无分别。 她们被冠以父姓,从父家被送到夫家,最后变成一块名为某某氏的冷冰冰的牌位,除了生下的孩子,在这世上再无存在的痕迹。 她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名字,但在这里,有没有都不重要,她就是李氏,也只是李氏。 每每四爷唤她李氏,她心里是抗拒的,但是后来,好像也习惯了,甚至再过些年,说不定她自己都会忘记她原本是有名字的,这个名字倾注了父母对她溢于言表的爱。 但是此刻,四爷问她叫什么,维珍有些意外,也有些恍惚,等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伤感跟委屈。 鼻头陡然酸涩异常,维珍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脸贴着四爷的胸口。 “我叫维珍。”她又说了一遍,竭力掩饰喉头的哽咽。 “维珍,”四爷轻轻唤了一遍,大手一下下抚着维珍浓密的长发,“你的父母肯定特别疼你。” “嗯,他们……他们特别疼我,爱我。” 维珍实在忍不住了,伏在四爷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第94章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四爷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哄女人绝对不是他所擅长的,别说是哄女人了,就是哄大格格他都还哄不好呢。 四爷心疼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着维珍,一下下亲吻着她的发旋,然后柔声道:“知道你想爹娘了,等你父李文烨下次回京述职,到时候爷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别哭了。” “哇!” 下一秒,维珍却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哄不好了,四爷急的身上冒汗,只能笨拙地继续哄着:“不哭了,仔细眼睛疼。” 维珍却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父李文烨”。 她就不该报以侥幸,早就该猜到原主就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齐妃李氏。 一想到李文烨那个贪官爹,还有早夭的两个孩子,以及那个鼎鼎有名的大清巨人三阿哥……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怎么还哭呢?四爷都愁死了,哄不好那就只能换个法儿了。 “不许再哭了,再哭爷就生气了!”四爷唬着脸,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拍了一下,“听话!” “我……我听话的,四爷的话我都听,”维珍委委屈屈点着头,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四爷,“我……我爹也听,孩子也听的,我们都听四爷话,保证不惹四爷生气。” 四爷:“……” 他刚才是不是劲儿大了?瞧把人吓的。 四爷心虚地瞥了一眼维珍,迟疑着要不要给维珍揉揉,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儿,轻咳一声:“你听话就好,别哭了,快睡吧。” “哦。”维珍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窝在四爷的怀里,悲伤在心里继续逆流成河。 她这什么命啊! 老天鹅,你果然不是人! …… “主子,真的不要请太医吗?” 甘草忧心忡忡地看着维珍,茯苓也紧张地看着蔫啦吧唧趴在小几上发呆的维珍。 两人都察觉了维珍今天的异常,从早起之后,就蔫哒哒的没有精神,早膳都没吃几口,甘草跟维珍都很是担心,觉得维珍这是病了。 维珍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就是昨儿没睡好,有些累了。” 小丫头,你们怕不知道,我这是心病! 太医哪里治得好! 没睡好?累了? 甘草跟茯苓面面相觑,昨晚上四爷跟主子就只叫了一遍水,从前叫三回水,也没见主子这么累过呀。 甘草还是担心:“那主子可要回床再补个觉?” “不必了,左右也睡不着,”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突然道,“去准备点儿药材补品,等下我去瞧瞧宋格格。” 前几天就说过要去宋格格那探病的,一直这么拖着不去总是不好。 而且现在维珍对宋格格还有了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 既然她是历史上的那个齐妃,那想必宋格格就是后来的懋嫔了,说起来,历史上的这两人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妹。 这两人都是最早伺候四爷的,齐妃早期算是得过宠的,生下三子一女,不过头两个儿子都是早夭,就剩下老三长大成人,可惜了,这三儿子没成齐妃的指望,后来被他爹雍正无情地割了黄带子,赶去做八爷的儿子了。 至于那一女,应该就是大格格了,维珍也不清楚历史上的大格格是个什么命运走向。 可就冲着着三个悲催儿子还有那个贪污犯的爹,齐妃的悲剧可想而知。 维珍原本觉得给人当小老婆本来就够悲催的了,没想到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至于历史上的懋嫔,倒是生了两个闺女,不过可惜了,都是在襁褓中就早夭了,最早伺候四爷的人,到后来就捞了一个嫔位,足见一辈子过得也是凄凄惨惨。 哎!可不是难姐难妹嘛。 甘草手脚利索,很快就选好了几样药材,维珍想着宋格格之前说过喜欢吃她这儿的糕点,正好昨天烤了不少,又叫甘草给包了几样,一并给带过去。 这是维珍第一次来宋格格这边,甫一进去,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冷清。 是的,冷清。 宋格格跟维珍一样,都是格格,其实小院儿的配置都差不多,但是维珍那边毕竟多了个大格格,伺候的人就多了一倍,而且随着大格格一天天长大,院子里就渐渐多了些玩具,大格格又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所以小院儿里头总是格外热闹。 维珍默默叹气,若历史走向没错的话,那宋格格怕是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热闹了。 小德子一路引着维珍进去,满绣闻讯匆匆迎出门来:“奴婢见过李格格,给格格请安。” “起来吧,”维珍道,“听说宋格格身子不大爽快,我过来瞧瞧,不知宋格格可方便见我。” 满绣面露为难:“我家格格听闻李格格亲自前来探望,很是感激,原本是要起身相见当面道谢的,只是我们格格如今体力不支,实在是没有精力与格格见面,还望格格见谅。” 满绣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再加上她明显憔悴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假的。 所以宋格格真的病得这么厉害? 既是如此,她倒是不好强人所难了。 第95章 那件旗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转告你们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就是。”维珍道。 甘草上前将补品跟糕点递过去,维珍道:“一点子心意还望宋格格不要嫌弃。” “格格慈心,有劳格格记挂。”满绣双手接过,对着维珍又是一通福身行礼。 维珍撂下东西就回去了,满绣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疾步回来,拎着桌上的东西,进了寝房。 “李格格走了?”半躺在床上正做着针线的宋格格,闻声抬眼看去。 “是,李格格刚走,”满绣道,打开手里的两个锦盒给宋格格过目,道,“格格,这是李格格带过来的。” 宋格格盯着那齐齐整整的糕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儿:“拿下去吧。” 满绣打量着宋格格瘦削憔悴的脸,小心翼翼道:“格格,要尝尝李格格做的糕点吗?” 这段时间,宋格格吃饭还没有药多,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整张脸都瘦脱相了,满绣整天想方设法让宋格格多吃一些,眼瞧着李格格送来的糕点,她就想起从前宋格格是很喜欢吃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宋格格却摇摇头,继续埋头做针线,满绣没有法子只得拎着东西退出去了,留下宋格格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绣着柳叶合心。 半晌,绣完最后一针,宋格格看着栩栩如生的柳叶出神。 这原本是她打算绣好了作为主子爷的生辰礼物送出去的,只是她这一病就给耽搁了,只能临时让满绣满屏代着做了一身寝衣给主子爷送过去。 如今,总算是绣好了,只是却再没有机会送给主子爷了。 宋格格苦涩地牵了牵唇。 满绣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进来,就瞧着宋格格对着绣绷出神的模样,满绣不由蹙眉,有些担心地道:“格格还在病中,最是不能费心神,还是不要做针线了吧。” “嗯,不做了。” 宋格格点点头,将绣绷放下,倒是没有片刻迟疑。 满绣对于宋格格的反应还有些吃惊,当下把汤药递了过去:“格格喝药吧。” 宋格格接过药碗,将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满绣忙得又递来茶水漱口。 “你退下吧,我乏了,想睡一会儿。”宋格格道。 满绣一脸担心地看着宋格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端着药碗又退了出去。 自从病了之后,格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是自从那晚被苏公公送回帐子之后,格格就变得不一样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儿一样。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满绣蹙着眉盯着外头的天光,陷入沉思。 …… 宋格格又梦到了那一晚,还有那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 起初李嬷嬷送过来的时候,宋格格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李格格好像有一件相似的旗装,颜色相同,至于细节是否相似,宋格格倒是记不起了。 也不知福晋是无心还是有意,宋格格之前还觉得那旗装好看,后来就觉得膈应了,所以一直没有穿,直到那一晚在塞外,万岁爷设宴。 从三爷的田格格那里打听到四爷席间喝了不少,宋格格咬了咬牙,翻出那件让她膈应的烟粉色旗装换上。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宋格格也不想这样。 这一次四爷出行只带了她一个人伺候,宋格格的喜悦激动溢于言表,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格格就只剩下心慌了。 自从离京,四爷一次都没有让她伺候过,甚至她连一面都没有见到过四爷。 四爷有自己专门的帐子,而她住着格格规格的小帐篷,没有四爷发话,她是不能过去搅扰四爷的,就这么一路到了塞外,宋格格的心就像那天儿一样,越来越凉。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白白出来一趟,遭了这么多罪,却连四爷的面儿都见不上,多划不来。” “可是四爷不见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爷院儿里的田格格还挺热心肠,为她出谋划策:“四爷不见你,那你就去找他啊。” 宋格格想着四爷冷冰冰的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敢。” “啧,就你这副没出息的样,难怪这么窝囊,”田格格很是瞧不上她,“四爷就算再吓人,还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离不开女人,况且还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四爷旷了这么久,你再主动点儿,还怕不成事儿?” 宋格格有些心动,可她一贯胆小,到底还是不敢。 田格格简直无语,就没看过宋格格这样胆小如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今在外头,四爷都记不得你这个人,还指望回去之后四爷能想起你?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是的,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肯定会后悔。 宋格格一个人在帐子里纠结了半天,等到日暮四合,她总算下定决心,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了那件让她膈应的旗装。 第96章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仅如此,她还破天荒梳了最简单的单螺,整个过程,她都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 万岁爷设宴,连她们这些格格也被安排了席面,只是中间被围布隔开,那边男人的笑闹声不时传来,她一直紧张地留意,却始终没有听到四爷的声音。 田格格见她一身新簇簇打扮,猜到她的心思,十分满意,还特地帮她留意四爷的动静。 等听到四爷酒醉离席的消息之后,宋格格自然坐不下去了,打发走了满绣,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四爷的帐子,很快就瞧着苏培盛扶着四爷回来。 苏培盛冷不丁瞧见宋格格还吃了一惊,一则是宋格格竟主动过来,二则是宋格格这一身梳妆打扮…… 怎么看怎么像是李格格,再加上背着光,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能以假乱真。 苏培盛还没来及张嘴,四爷却开了口:“去……去你李主子那儿!爷要、要见你李主子!”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抢在苏培盛面前迎了上前,一边柔声道:“主子爷,让妾身伺候您吧!” 四爷睁开酒醉迷离的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再开口就难掩笑意:“李氏!看……看爷今晚怎么跟你算账!” 宋格格愣住,她从来没见过四爷笑,从不知原来四爷会笑得这般柔情满溢。 四爷平时都是这样对着李氏笑的? 压下复杂的心绪,宋格格扶住了四爷的胳膊:“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 四爷伸手揽着宋格格朝帐子走去,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拦着,站在帐门前给四爷守门。 伴驾不是件轻松事儿,尤其是这次万岁爷出门只带了三位皇子,个个都扎眼,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赶路的时候,三位皇子得骑马为万岁爷开道,扎营的时候,不管能不能见到万岁爷的面儿,都得去帐前候着,这一路上真是战战兢兢,恨不得睡觉都支着耳朵。 四爷哪里会记得跟着来的宋格格? 从离京到现在,四爷都旷了快一个月了,想必是难以忍受吧? 今晚四爷难得放松,谁伺候四爷不是伺候呢。 …… 那晚的四爷特别陌生,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激烈的,都是宋格格不曾见过的,她忐忑不安又十分嫉妒,尤其是四爷一声声在她耳畔唤着李氏。 连醉着也心心念念不忘吗? 李氏就那么好吗? 宋格格的复杂心路并没有持续多久,半夜四爷口渴醒来,一直提心吊胆没敢睡的宋格格忙得下床沏茶,待她端着茶回来,熟悉的四爷总算回来。 他坐在床沿儿上,狭长的凤眼冷冷盯着她,宋格格的手一颤,杯子险些脱手。 “主子爷……” 宋格格慌得不知说什么,四爷却已经挪开了眼,沉声唤了苏培盛进来。 “送宋格格回去。” 头顶传来四爷冷冷的声音,宋格格的心顿时跌到谷底,手一抖,杯子到底还是掉了下去,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是没有摔碎,只留下一片褐色的污迹。 苏培盛心中暗道不好,行至宋格格面前:“格格请回吧。” 宋格格手软脚软,强撑着去穿衣,四爷瞥见屏风上那抹熟悉的烟粉,眉头紧锁,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重新去给宋格格找件衣裳。” “以后不许再穿烟粉色。” 撂下这句话,四爷就披上披风大步出了帐子,留下苏培盛跟宋格格双双慌了神。 “苏公公,我……我该怎么办?”半晌,宋格格才缓过神来,无措地看着苏培盛。 苏培盛心中哀嚎不已,你问我,我问谁?四爷动了这么大的气,不定要怎么发落他呢。 “宋格格,您暂且等候,奴才叫人去给您取衣裳。” 苏培盛走了,帐子里就只剩下宋格格一人,明明点着火盆,可是宋格格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再也撑不住了,宋格格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宋格格痛苦地闭上眼。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 维珍回来没一会儿,苏培盛就过来了,亲自捧着两个锦盒,恭恭敬敬进了门。 “奴才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谙达请起,”维珍放下茶杯,含笑道,看着苏培盛手里捧着的两个个头不小的锦盒,不由好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劳烦谙达亲自送过来?” 下一秒,苏培盛腰弯得更厉害,声音似乎都更恭敬了:“格格这么说,便就是折煞奴才了,能伺候格格是奴才的体面。” 维珍眨眨眼,这么长时间没见苏培盛,怎么觉得苏培盛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未免也忒……恭敬了。 “谙达客气了。” 苏培盛将锦盒放下,然后打开,一一为维珍介绍。 “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让奴才给格格送过来的,这东陵壶是宜兴大家陈鸣远的得意之作,这里是云南巡抚今年才进贡的千年普洱老树所产的普洱,已经陈化二十年了,此时饮用正适口。” 维珍看着锦盒里头的紫砂壶,还有那一匣子看似不起眼的茶饼,一时心情复杂。 她喜欢倒是都挺喜欢,就是吧,这个陈什么大家的得意之作…… 就拳头那么大,里头顶天能装两杯茶。 实在是太秀气了,给她这个习惯牛饮的人用,未免有些牛嚼牡丹。 还有那什么千年老树、陈化二十年,四爷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平时其实…… 也不大喝茶的,茶叶她一般都用来煮奶茶。 第97章 颁金节 四爷一贯不是个小气的,平时也没少让苏培盛往她这里送东西,不过都是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什么的,虽然值钱,但说实在的,维珍并不大喜欢。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四爷好像突然开窍了,又是送她皮草,又是送她普洱的,颇有点儿投其所好的意思。 莫非是……很满意她昨晚的服务? 维珍不由自主地就举起了两只手,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没想到自己的这双巧手不单单在做糕点上有天赋,就连在……那什么事儿上也是天赋卓然,头一次上手就让大老板如此满意。 看着自家主子莫名其妙对着双手傻乐半天,茯苓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主子。”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的时候,维珍臊得脸通红,忙得收回手,掩饰地喝了口茶,再抬起头看向苏培盛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正经。 “还请谙达代我谢过四爷。” “是,奴才一定,”苏培盛放下东西,“格格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小池子,去送送。” “是,苏哥哥您这边请。” 当下小池子忙不迭满脸堆笑送了苏培盛离开,维珍瞥了一眼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然后扭头问茯苓:“你有没有觉得苏培盛今天有点怪怪的?” “是,比从前客气,对奴婢也特别和气,从前他对谁可都是不假颜色的,”茯苓使劲儿点头附和,顿了顿,又道,“不过才被主子爷下令打了一顿板子,也难怪比从前更小心殷勤。” 提到这个维珍还挺好奇:“四爷到底因为什么发落的苏培盛?” “奴婢也不清楚,”茯苓摇摇头,“不过主子爷甫一回宫苏培盛就挨了板子,可见是路上做错了事儿,在外头不方便发落,所以等回宫后四爷才发落,前院儿的人一向嘴严,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维珍摇摇头,正色跟茯苓道:“听听热闹也就罢了,往后不许打探前院儿的事儿,更不许跟别院儿的人嚼舌头。” 难得一见自家主子这副严肃模样,茯苓赶紧点头如捣蒜:“是,奴婢明白。” 维珍小心翼翼取出那把东陵壶,一番欣赏把玩,维珍虽是个门外汉看不出什么门道,却也很喜欢这小巧精致的状似南瓜的壶身,比之寻常茶壶,多了份活泼野趣。 “收起来吧,仔细这点儿,可别给摔了。” 再过个三百年说不定能值几百上千万呢,可惜了,到时候不知会便宜谁。 虽然喜欢,但是现在用不上,维珍打算等自己这个门外汉勉强迈进门之后,再用这个紫砂壶,现在就不糟蹋好东西了。 “是,”茯苓道,小心翼翼将紫砂壶放好,又指着那一盒茶饼问,“主子,这也要收起来吗?” “留下一饼,其他的也收起来。” “是,奴婢遵命。” 维珍捧着茶饼凑过去深深一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味道特别好。 不愧是千年老树产的茶,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能独享呢? 下次四爷过来,她给四爷露一手吧。 本着对悲催命运的预知,维珍决定以后要对四爷更殷勤谄媚点儿,争取给四爷留个好印象,就算日后逃不过悲催的命运,也尽可能让四爷念着点儿旧情,让她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 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四爷却并没有来过维珍这边,原因无他,颁金节到了。 按说颁金节是十月十三,已经过去了,因着康熙巡幸塞外时间冲突,所以康熙帝就下令今年的颁金节后推一个月再庆祝。 颁金节是大清皇室最重视的节日,每年都要大肆庆祝,规模都超过了春节。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上上下下都忙活得脚不沾泥,一众皇子也不例外,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哪个都不敢懈怠,毕竟这是难得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 福晋也不闲着,前朝有庆典,后宫也有,福晋们也地一天不落地出席。 四爷跟福晋,就这么每天披星戴月地出门再披星戴月地回来。 颁金节庆典的最后一天,恰好赶上初雪,西北风刮着雪花飘着,一众皇子神情肃穆,可实则个个被冻的脸白嘴紫。 露天观看演出什么的最要命了,而且还是太和殿前最空阔没有遮挡的广场,那滋味儿简直了,连一向嘴碎的三爷也罕见地嘴巴紧闭,四爷难得落得个耳根清净。 好不容易捱完了演出,还不能回去,还得继续参加晚宴,不过好在不是露天了。 晚宴设在乾清宫,万岁爷跟太子坐软轿先行一步,剩下的皇子却得步行,从太和殿到乾清宫本就不算近,再加上这鬼天气,一众饥肠辘辘的皇子难得也有失态的时候。 大爷面色冷凝走在最前头,三爷骂骂咧咧跟了上去,体型微胖的五爷冻得缩肩膀,却还不忘等着自己的亲弟弟九爷,九爷又叫着八爷十爷,十四紧随其后,路过四爷的时候,眼风都不扫一下。 十三径直往四爷这边走过来,一边往手里哈着气,一边冷呵呵地道:“四哥,一起走吧。” “你先去,”四爷道,瞧着十三冻得打哆嗦的模样,不免心疼,伸手解下了披风披到了十三身上,“瞧把你冷的。” “不行,四哥你也冷……”十三忙得要把披风拿下来,却被四爷摁住了。 “少废话,”四爷亲手把带子系好,拍了拍十三的肩膀,“你先走,我去瞧瞧你七哥。” 第98章 颁金节2 十三看了一眼杵在原地不动弹的七爷,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老七,没事儿吧?”四爷快步走到七爷面前,蹙着眉看他僵硬的腿,“还能动吗?” 四爷打一开始就担心七爷,毕竟七爷腿疾严重,自从天冷之后,七爷腿疾复发,已经有段时间都没去上书房了,这几天是强撑着下来的,连四爷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七爷了。 七爷面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是不敢动,方才真是硬撑着下来的,这时候残腿已经疼得麻木了,他真怕自己一动就站不稳了,会摔跤。 七爷一张嘴就带着点儿哭腔:“四哥,我不敢动。” 虽然上过战场,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七爷是真的害怕,方才还勉强能撑着,这时候在四爷面前却再也撑不住了。 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弯下腰,在七爷僵硬的右腿上捏了捏:“有感觉吗?” 七爷摇摇头,慌得不行:“没有。” “八成是给冻狠了,”四爷果断过道,“我先送你回去,叫太医去给你瞧瞧。” 七爷一个劲儿摇头:“不行,还要去乾清宫呢,父皇、父皇在那儿呢。” “你这样的情况,父皇肯定会谅解,”四爷宽慰道,伸手拍了拍七爷的肩膀,“别担心,有四哥呢。” 七爷说不出话,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 “苏培盛你这就去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疾步往太医院赶去,四爷又让七爷的人去乾清宫知会一声,然后自己背着七爷一步步朝阿哥所走。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下人送七爷回去,但是七爷这副样子,肯定是不想被下人瞧见的,七爷向来心思敏感,四爷心里清楚,一直都尽可能地照顾这位天生可怜的弟弟。 “四哥,我又……又拖累你了。”到了阿哥所,七爷的眼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四爷唬着脸:“胡说八道,我是你哥,照顾你本就应当,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才真要生气呢。” 四爷难得对七爷黑脸,七爷心里却很熨帖,也不再哭唧唧了,催着四爷赶紧去乾清宫,别耽误了晚宴的时辰。 “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太医就到了。” 四爷拍了拍七爷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又被七爷叫住了。 “怎么了?”四爷问。 “四哥,外头冷。”七爷飞快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想要给四爷穿上,却实在站不起来,四爷会意,伸手接过披风自己动手穿上了,七爷才总算露出笑容。 “走了,”四爷伸手揉了揉七爷的脸,转身大步离开,撂下一句,“明天再来看你。” 一路疾走,还好赶在晚宴开始之前到了乾清宫,四爷松了口气儿。 “主子爷,您总算到了。” 苏培盛忙得迎上前,一边替四爷脱下披风,一边又取出帕子,四爷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吆,四弟的架子真是不小,眼瞅着都要越过太子殿下了。” 总算暖和过来了,三爷的嘴皮子也变得利索了,四爷才一站定,三爷就不阴不阳起来,前不久刚得了嫡长子的三爷,在四爷面前优越感越发强烈,不放过任何能阴阳四爷的机会。 四爷一脸面不改色:“三哥的架子也不小,张口闭口都要捎带上太子殿下,做弟弟的哪里敢接话?” “你!” 被一向话少的四爷抢白,还是当着许多皇子的面儿,三爷如何挂得住面子?顾及着场合,三爷到底不敢太过火,压低声音冷声道:“四弟的口舌是越发伶俐了。” “到底是比不上三哥你。”四爷轻飘飘道。 三爷被他这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气得半死,正要开口训斥,却瞧着太子从偏殿走出,殿中瞬间安静一片,三爷也只能悻悻作罢,随着一众皇子给太子行礼。 “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太子殿下是万岁爷发妻赫舍里皇后的所出的嫡长子,据说跟已故的赫舍里皇后有八分像,容貌俊美,气质高贵,自幼被册立为储君的得天独厚,更为他镀上了一层无与伦比的尊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储君气派。 目光在一众高矮不一的手足之间逡巡,最后太子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存在感最强的大皇子身上,顿了顿,太子收回视线,抬脚走到自己的桌前,缓声道:“都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 没一会儿,梁九功的声音从后殿传来:“皇上驾到!” 太子领着一众皇子跪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中,万岁爷身着明黄龙袍迈步走上上首,俯视殿中一众皇子,正值年富力强的万岁爷并不是十分严厉的长相,反而透着几分温和,但一个能扎扎实实攥紧朝堂数十载的天子,再温和也透着逼人的君威。 “都起来吧,”万岁爷撩袍坐下,对着下面抬了抬手,“坐落。” “谢万岁!” 一众皇子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落座,却再没有方才的松弛,一个个腰板挺直,呼吸眨眼似乎都整齐划一。 第99章 头一次牵手 万岁爷比了个手势,丝竹声响,晚宴正式开始,万岁爷瞥了一眼下面空出来的位置,梁九功旋即上前禀报:“启禀万岁爷,七殿下腿疾复发,故而不能前来赴宴。” 想起这个天生不足的七儿子,万岁爷不由蹙了蹙眉:“太医可去了吗?” “启禀万岁爷太医已经去了,”梁九功道,“是四殿下派人去请的。” “哦?还有老四的事儿?” “回万岁爷的话,方才在太和殿,七殿下腿疾复发以至不能行走,是四殿下送七殿下回的阿哥所。” “这个老四。”万岁爷看着下面正襟危坐的四爷,摇了摇头。 这个四儿子怎么说呢? 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上次小校场的事儿,有人说老四对亲弟弟都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是面冷心冷,万岁爷却觉得未必然。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嘛。 对此万岁爷是欣赏的,但是他又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个四儿子,教训弟弟却不顾及母妃的颜面,结果就是母子兄弟失和。 重情重义不假,但是性子古板甚至古怪也是真的,再加上喜怒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实在很难让万岁爷喜欢。 还是缺少历练,性子也得磨。 …… 颁金节的庆典总算结束,每年的颁金节都让人筋疲力尽,今年因为晚了一个月,又是天寒地冻,更是煎熬,连一向能忍的四爷都觉得自己脱了层皮。 又是十来天不见,维珍再见到四爷,都已经是腊月了,四爷过来的时候,维珍正在屋前的长廊下看小池子堆雪人。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甫一见到四爷,小池子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大雪球,给四爷行礼。 “起来吧。”四爷道,眼神却都不给小池子一个,自进了院儿就一直盯着维珍,眼里都是惊艳。 白狐大氅把维珍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寻常人穿白衣裳,多多少少皮肤会被衬得发暗,但是维珍不是,柔白的狐皮反倒衬得她肌肤胜雪,而此刻这张芙蓉面就对着他,一双小鹿眼欲语还休。 四爷无端就觉得喉头发紧,他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宫里挂着的一幅《雪地美人图》。 雪地、红梅、美人,这经久不衰的题材,千百年来被各种演绎描绘,从前他只是欣赏别人的描绘想象,但是从今往后,他有了具象。 说来也巧,维珍头一次上这件白狐皮的大氅,四爷就过来了,此刻被四爷灼灼的目光看着,维珍都有些不好意思。 “四爷万安。”待四爷走近,维珍福身给四爷行礼,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脖子,耳朵上的珊瑚耳坠,轻轻晃动,更衬得她莹白如玉。 喉头更紧了,四爷默默吞咽了两下,然后伸手把人扶起来,目光依旧落在维珍身上,维珍被他看得面颊微烫,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问道:“好看吗?” 虽是问出口,但是维珍却也没指望四爷这个老古板有什么反应,反正四爷的眼神她已经很受用了,却不想四爷凑到她耳畔轻声道:“那几只狐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维珍愣了一下,旋即伸手在四爷身上轻轻捶了两下:“讨厌!” 这算是独属于闷骚男人的情话吗? 四爷被她捶的心花怒放,眼瞧着这张芙蓉面因为自己变得粉红一片,四爷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伸手拉着维珍的手道:“走,进屋去,外头冷。” 维珍却不想,看着身上的大氅,颇有些恋恋不舍:“再待一会儿。” 狐皮大氅真是太好看了,还暖和得要命,一点儿都不冷,她平时也没有穿出去的机会,既然今天都决定臭美了,维珍索性想多穿一会儿。 四爷看着她脸上的恋恋不舍,没说话,目光却变得深沉起来。 维珍还体贴地道:“四爷要是冷得话,就先进去吧,我在这儿看小池子堆雪人儿,昨天就要堆雪人给大格格看的,可惜雪不够,好在昨晚下了厚厚一层雪,总算能给大格格堆雪人儿了。” “不冷,爷陪你看。”四爷道,大手一直牵着维珍的手,担心维珍手冷,还拉着维珍的手塞揣进自己的斗篷里。 忽然手心被调皮的手指挠了两下,四爷一边攥紧一边去瞪手指的主人。 这个李氏真是大胆,大天白日地就敢公然调戏于他! 不过四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反过来也去挠了挠维珍的手,维珍不服输,又挠回去,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挠着挠着,大手陡然用力,攥住了小手,然后霸道地将手指一根根挤进去,十指交缠。 再然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四爷觉得自己的手好热,不止手,还有心口,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小池子总算堆好了雪人儿,大格格也总算醒了,看着雪人儿一个劲儿地乐,维珍想去陪大格格看雪人,手却被四爷拉着不放,维珍晃了晃,没有反应,维珍扭头看他,他一副云淡风轻、不明所以的模样。 反正不管维珍怎么暗中使劲儿抑或是眨眼,四爷一概没有反应,维珍气鼓鼓地嘟着嘴,到底没能去陪大格格,就这么远远站着看方氏带着大格格围着雪人儿咯咯笑。 不过,四爷的手真的好暖呀,比她用过的所有暖宝宝都好使。 她却不知四爷在心里骂她没良心,好歹是两人头一次牵手,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心里就装着大格格,却不装着他这个大格格的爹。 好气哦。 …… 第100章 这女人心还挺大 用完午膳之后,四爷在寝房软塌这边看书,维珍则在暖阁里头不知捣鼓些什么,四爷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是看着书,可是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维珍那边瞄。 方才用膳的时候,维珍就神神秘秘地说等会要给他做个好东西,四爷自是好奇,只是抹不开面儿跟过去看,这时候心里痒痒的,到底是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一股子浓郁的普洱茶香传来。 所以这是在给他烹茶吗? 四爷想起上回维珍沏的那杯普洱,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见在家的时候,是没有正经学过烹茶的。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 可似乎正是因为小门小户的出身,少了许多条条框框,维珍的性格才会这样鲜活明媚吧。 想着方才维珍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四爷牵了牵唇,也不知李氏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不过瞧着她的那股子志在必得的劲头,兴许是真的有所长进吧。 别说,他还挺期待呢。 又过了一会儿,余光中维珍端着托盘往他这边走,四爷旋即收回视线,一派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 “四爷尝尝,妾身煮的茶。” 维珍把托盘放下,从上头端下茶杯递到四爷面前,又取下一碟子的糕点,然后自己在对面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一派心无旁骛,一手拿着书一手去端小几上的茶杯,待茶杯送到面前,一股子混合着牛乳味道的普洱茶香扑面而来,四爷一怔,再也心无旁骛不下去了,盯着杯子里所谓的普洱茶,半晌没吱声。 “四爷不烫了,妾身刚才特意晾了一会儿,这会儿刚好能喝。”维珍以为四爷怕烫,还特意解释道。 四爷默默转头看向维珍:“这是什么?” 维珍一怔,旋即解释道:“就是牛乳茶啊,不过我没有加盐,放的是糖,别有一番风味,四爷尝尝就知道了。” 宫里的贵人们也有喜欢喝牛乳茶的,但跟后世风靡大街的奶茶不一样,是往里头加盐的,这是蒙古那边的习惯,毕竟蒙古出身的后妃不少。 不过维珍喝不惯,她还是更喜欢甜甜的奶茶。 “妾身试了好些次呢,就现在的这个比例味道最好了。” 被那双满含期待的小鹿眼巴巴看着,四爷到底是没有把茶杯放回去,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怎么样?”维珍迫不及待地询问。 四爷默默放下茶杯,尽可能委婉措辞:“尚可。” 他的确爱喝茶,也爱食糖,对牛乳也不抗拒,但是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 还是让四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维珍心里就有数了,不过也没觉得泄气,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都说三年一代沟,那她跟四爷简直就是马里亚纳海沟嘛。 而且就算是在现代,也不是每个男孩子都能接受奶茶的。 所以维珍吩咐甘草重新给四爷上了杯普洱,又把糕点推到四爷面前,至于那杯被四爷嫌弃的奶茶,则被维珍捧在手里,有滋有味儿喝了起来。 四爷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垂着眼看着腰间的香囊,不由抿了抿唇。 方才李氏说为了这个味道奇怪的牛乳茶,试了好多遍呢,虽然他不喜欢,但是却领李氏的这份心,就像这香囊,一针一线都是她对自己的心意。 想着维珍做的四个香囊,四爷心里就不免有些得意,李氏明摆着是想自己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戴着她做的香囊。 这女人心还挺大,想着一年到头都霸占他呢。 “等下让苏培盛再给你送点儿茶叶过来。”放下茶杯,四爷道。 也不知上回让苏培盛给送来的几饼普洱给她糟蹋得还剩多少。 千年老树产的茶,连他平时都是爱惜着喝呢,但只要李氏爱喝,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多谢四爷了,”维珍眉开眼笑应着,伸手从碟子里取出一块红枣糕给四爷递过去,“四爷尝尝,妾身新做的糕点。” 两人正喝茶闲聊,外头突然传来了大格格的一声惊呼,两人都听到了,旋即都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怎么了?”维珍急忙忙站起来朝门外走,却瞧着方氏已经抱着大格格进来了,维珍赶紧蹲下来查看。 “启禀主子,大格格方才是瞧见鸟儿飞下来,才惊呼出声,奴婢一直抱着大格格,大格格并未受伤。”方氏忙不迭跪地禀报,说这话的时候,因为紧张害怕,身子都在微微打颤。 毕竟四爷可在呢,方氏还记得之前在正院,邓氏是怎么被四爷下令打到血肉模糊的。 经历过上回的事儿,方氏照看大格格更加用心了,所以维珍对方氏也挺放心,不过还是仔细将大格格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大格格一直在她怀里挣扎,手舞足蹈地指着外面一个劲儿地喊着:“鸟!鸟!” 可见真的没事儿。 维珍松了口气儿,发现大格格身上冒汗了,便就让方氏带大格格回去换衣,一边又叮嘱道:“今天不许在出去玩了,仔细冷热交替染风寒。” “是,奴婢遵命。”方氏忙不迭应声。 第101章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一瞥眼发现大格格帽子上的兔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开线了,维珍随口让方氏回去后记得把兔耳朵缝好,大格格却抱着维珍的胳膊不撒手:“额娘缝!额娘缝!” 维珍笑着亲了大格格一口:“不许为难额娘!” “额娘缝!额娘……嗷呜!” 不给大格格继续不依不饶的机会,维珍把小兔帽子轻轻往下一扯,遮住了大格格的脸,大格格嘴里嗷嗷叫,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维珍给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赶紧抱着大格格走了。 维珍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暖阁,就瞧着四爷正盯着自己的袖子看。 “怎么了?”维珍问。 四爷抬起手,伸到维珍面前,维珍就瞧见左侧袖口上那个莫约两寸长的破口,登时就拧着眉看向伺候在外堂的苏培盛,难得对苏培盛多了几分严厉:“怎么伺候爷的?竟让爷穿破衣裳?” 还好今天四爷没出门,要是穿着这样破的衣裳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要是在颁金节上穿这样一身破衣裳,那四爷岂非是在御前失仪?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是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多大的,自是担心。 苏培盛忙不迭下跪叩头:“奴才一时疏忽,但凭主子爷发落!” “算了,我记得早上上身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兴许是之前在小校场上弄坏的。”四爷道。 脸都要贴到地上的苏培盛,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四爷,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小校场上回来之后是沐浴更衣后才来的后院儿? 还有就是…… 我看到了,刚才分明是你自己悄默声儿地把袖子给扯坏的! “行了,你下去吧。”四爷摆摆手跟苏培盛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哪里敢管四爷抽什么风,忙不迭撅着屁股躬身退下了。 “行了,别生气了,知道你这是担心爷,”四爷含笑道,伸手拍了拍维珍的手,一边又道,“正好,你把这口子给爷补补,省得再叫人瞧见爷穿破衣裳。” 维珍低着头打量那个口子,冬日穿的重锦料子厚实,裂开的口子参差不齐,足有两寸长,别说维珍不会使针线了,就是会,怎么缝好这样的口子也是难事。 “我让甘草来给你缝,她针线功夫好。” 四爷却扯着维珍的手,有些嫌弃地道:“不要别人,你来。” 维珍:“……那好吧” 傲娇少年,你会后悔的。 甘草一脸忧心忡忡地取来针线,特地为维珍认好针才递过去,维珍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四爷的注视下郑重其事下了第一针。 一针两针三针…… 一条歪歪曲曲的大蜈蚣就在四爷的注视下诞生,四爷的脸越来越黑。 缝完了最后一针,维珍接过小剪刀,剪断了线,看了看一言难尽的大蜈蚣,维珍有点儿心虚。 吸了吸鼻子,维珍小声跟四爷打商量:“四爷,眼瞅着新年就要到了,妾身送您一身新衣裳好不好?” 四爷默默抬起头,定定看着维珍,直看得维珍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至于这么生气嘛。 那么稀罕的普洱你都不心疼,还会心疼一件衣裳? 至于吗? 四爷觉得至于,非常至于! 四爷收回手,解下腰带上的香囊放在小几上,沉着脸问维珍:“这是你送给爷的生辰礼物?” 维珍点点头,隐隐约约意识到四爷在生什么气,顿时就有点儿慌,下意识辩解道:“虽然不是我绣的,但……但上头的图案是我画的……” 四爷却听不下去了,蓦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维珍对着香囊手足无措,半晌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她的命不会比历史上的齐妃更惨吧? “主子,主子爷生气了,您要不要哄哄主子爷?”甘草担心得要命,主动给维珍出谋划策,“主子爷一向喜欢吃主子做的糕点,主子不如做些新的给主子爷送过去?” 维珍却摇摇头。 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除非是…… 维珍在小几上趴了一会儿,然后有气无力地跟甘草道:“去,把针线筐再给拿过去。” “啊?”甘草一脸茫然,“主子……要做针线?”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难道不该是小意温柔求主子爷回心转意吗?怎么主子反而要做针线了? 维珍认命地叹气,回想着从前一下午手指头就被戳中六下的悲惨经历,脸上更添了一抹悲壮:“我要学绣花,你跟茯苓要认真教我,尽快让我早出师。” 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按照四爷较真儿的性子,就不是做糕点能够解决的,而且维珍也是真的心有歉疚。 当时给四爷准备生辰礼物的时候,赶上她心情不好,的确没用心,随手画了四个图案,让甘草跟茯苓绣好做成香囊,作为格格的礼物送上去,无功无过也就罢了。 听说宋格格平时也送香囊荷包一类的给四爷,一向没有出过岔子。 宋格格送的香囊荷包做工再好,也没见四爷佩戴过,所以维珍以为四爷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那她送过去之后,四爷八成看都不看就直接搁一边了。 她想着胡乱应付了事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四爷会贴身戴着。 第102章 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俗话说得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所以维珍决定要亲手给四爷重新做个香囊。 希望过程……不要太崎岖。 她的纤纤玉手啊! …… 四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里拂袖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福晋这里,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福晋心里很痛快,当晚就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精神焕发,胃口也比平时好。 李嬷嬷最是了解福晋的心思,嘴角始终噙着笑。 “也不知那李格格到底怎么惹恼的主子爷,昨儿下午主子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儿离开可是多少双眼睛瞧着的。” “主子爷平时多往李格格院里去几趟,她难免就会恃宠生娇,日久天长地难免就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在主子爷跟前失了分寸,主子爷生气也是有的。” 李嬷嬷的话真是说到了福晋心坎上,福晋一下下轻轻拢着茶,口中溢出一声冷笑。 对于四爷忙过了颁金节就迫不及待去看维珍,福晋自是心有不悦。 维珍一直是福晋的眼中钉,只是被四爷敲打之后,福晋就熄了对维珍下手的机会,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宋格格若是不中用,福晋还打算培养新人。 但这可不是上佳手段,只要四爷一门心思宠着维珍、一力护着维珍,那这些手段都不会有效,至少不会从根本上打击到维珍。 若想斩草除根,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四爷主动厌弃维珍。 福晋对此目前是一筹莫展,没想到维珍那里却自己出了岔子,福晋自是喜不自禁。 “主子爷若是能主动厌弃李格格,那自是再好不过的,没有了四爷的偏宠,这后宅也就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抿了口茶,福晋话锋一转,“送往三福晋那边的贺礼可准备好了吗?” 三福晋上个月生下了三爷的嫡长子,明儿就是满月宴了,不同于五爷的庶长子,这一次福晋是要亲自登门道贺的。 李嬷嬷点点头:“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确保无误。” 福晋一脸怅然,都是前后脚进的门,三福晋如今都顺利生下嫡长子了,她怎么就迟迟怀上呢。 福晋叹气:“也是我福薄。” “福晋切莫自伤,三福晋虽早一步生子,但是日子却哪儿有福晋舒心?”李嬷嬷忙不迭宽慰道,“三爷的后宅,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安生,三福晋过门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李嬷嬷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三爷的后院一贯热闹非常,格格倒是不多,侍妾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听说后院儿都要塞不下了,巴掌大的地儿塞进去那么多女人,能安生就怪了。 主仆两人在暖阁里头说着话,就瞧着碧乔疾步走了进来。 碧乔行至福晋跟前,福身道:“启禀福晋,宋格格院儿里的满屏刚刚过来,说是宋格格病情加重,用早膳的时候竟昏了过去,所以想请太医来给宋格格瞧瞧。” 格格请太医是要通过福晋的。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前一阵子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吗?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碧乔摇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听着满屏的意思,宋格格似乎这两日都不大好了,精神恹恹,吐的比吃的还多。” “让王全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奴婢遵命。” 碧乔领命退下,福晋也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李嬷嬷问道:“福晋这是要去探望宋格格吗?” 福晋有些烦躁地道:“听着是不大好了,少不得要去看看。” 好不容易重得四爷信任,福晋如今事事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个疏漏再惹四爷不快,宋格格如今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她这个做福晋的,是得前去瞧瞧的。 “那奴婢伺候福晋梳妆。” …… 待福晋来到宋格格院儿里的时候,宋格格已经醒转过来,只是虚弱得要命,根本就下不来床,听说福晋来了,宋格格还要强撑着起来,福晋赶紧上前把人摁住了。 “既是病了就踏实躺好,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宋格格喘息着,跟福晋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让……让福晋挂心了。” 不知是不是呕吐多了的缘故,宋格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再加上那张微微泛着青白的脸,看得福晋直皱眉。 这宋格格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快别这么说,”福晋道,一边扭头吩咐满绣道,“给你家主子倒杯茶润润喉。” “是,奴婢遵命。” 当下满屏扶着宋格格坐起来,满绣小心翼翼喂水,可宋格格还是呛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一串咳嗽,咳着咳着,宋格格又忍不住要呕吐,满屏忙得去床下端痰盂,李嬷嬷赶紧扶着福晋去了正堂。 寝房的干呕声间或传来,福晋听得眉头紧皱,李嬷嬷也一脸凝重。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若是宋格格这个时候没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怎么也得拖到年后,不行就用人参吊着。 第103章 有喜 福晋跟李嬷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全子引着许太医进了院儿。 “福晋万安!” 进门之后,许太医给福晋请安。 “许太医请起,”福晋道,“有劳许太医为宋格格瞧瞧。” “是。” 当下许太医拎着药箱进了寝殿,福晋也跟着进去,帐幔被放下,只有一只纤瘦的胳膊伸出,无力地搭在床沿儿上,许太医瞧这架势,就不由面色凝重。 满绣在宋格格的手腕上搭上丝帕,许太医的手指才搭了上去,片刻之后,许太医脸上的凝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悦,他忙得收回手,然后就转身对着福晋笑着恭喜。 “恭喜福晋,宋格格已经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是真的?”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福晋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错愕。 许太医又道:“是,宋格格确有身孕。” 福晋深吸一口气儿,勉强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真是太好了,这就得着人去向主子爷跟德妃娘娘报喜呢!只是不知宋格格的身子可还好吗?她前一阵子才病了一场,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呢,不知可会影响腹中胎儿?” 许太医是德妃的人,福晋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许太医道:“宋格格确实体弱,再加上初初有孕,反应大了些,因此才会虚弱得下不来床,不过只要精心调养,按时服用安胎药,等过了头三个月,问题就不大了。” 福晋点点头:“那就有劳许太医了。” “福晋客气了。” 当下王全子带着许太医下去开药方,帐幔重新被打开,福晋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宋格格的脸上,还是那样的憔悴病弱,但是眼中的喜悦却如此明显,一下子给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活力。 宋格格的确惊喜不已,但是这惊喜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意识到福晋在看自己的时候,宋格格蓦地浑身一个激灵,然后被满绣扶着,强撑着下了床,对着福晋跪了下来。 “妾身多谢福晋照拂,妾……妾身感激不尽。” 福晋看着颤颤巍巍对自己叩头的宋格格,一颗心已然冷到了极点。 看,多么楚楚可怜、如履薄冰啊,生生把她这个福晋衬得恶毒悍妒容不下她腹中骨肉一般。 “你为主子爷开枝散叶功劳不小,身为福晋照拂你是应当的,”福晋收回视线,“既是有孕,那你往后的份例也该提一提了,别的也用不着你操心,就安心养着吧。” “多谢福晋!”宋格格不住口地道。 一声声谢恩落在福晋耳中只觉得刺耳,福晋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李嬷嬷赶紧跟了上去。 “格格!太好了!您有孕了!” 满绣满屏都激动得不行,如果宋格格生下四爷的庶长子,那往后宋格格就终身有靠了。 宋格格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她低着头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半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如果这孩子……不得四爷喜欢该怎么办? 用不堪手段得来的孩子,四爷会喜欢吗? 还有,福晋会让她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吗? 要是…… 李格格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个孩子的,会对她不屑一顾还是恨之入骨? 一时间,各种心绪纷至沓来,压得宋格格喘不过气儿,宋格格身子一软,倒在了满绣的怀里。 “格格!格格!许太医!”满绣大惊失色,忙得冲满屏道,“许太医兴许还没走,快去叫许太医!” “是!”满屏惊慌失措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找许太医。 …… 苏培盛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煎熬过。 四爷虽然面冷性子也冷,但其实并不难伺候,苏培盛伺候了四爷也有十年了,也就挨过一回板子,比起别的皇子,四爷其实算是脾气好的。 但是这两天,苏培盛是真的觉得煎熬,确切地说是从昨天离开李格格那儿之后。 昨天,四爷黑着张脸回的前院,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抄经,当时苏培盛还松了口气儿,直到他给四爷沏茶端了上去。 甫一把茶放下,四爷冷冰冰的视线就落在了苏培盛的身上:“谁让你沏普洱的?” 上回您要赏赐李格格普洱跟紫砂壶的时候,也顺便让我在书房留两饼,这程子,您喝的一直都是普洱啊。 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吭声,忙不迭跪地叩头:“是奴才的错!请主子爷降罪!” 四爷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叩头如捣蒜的苏培盛,烦的不行:“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 苏培盛如闻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才把房门关上,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屋里就传来了“啪”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培盛心下一凛,四爷从前可没摔过东西。 这回四爷真是动了大气了,往后李格格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呦。 第104章 这个李格格 这个李格格也真是的,去年七夕的时候,就因为让侍婢代工给四爷敬献礼物被福晋敲打过,让她要尽心伺候主子爷,不可懒怠。 不想李格格没长记性,这回竟然又让奴婢代工,去年有孕尚且算是情有可原,那今年呢? 况且今年主子爷对李格格多上心啊。 四爷这次伴驾虽是没带李格格,但是宋格格明显就是个摆设,要不是那晚宋格格扮成李格格…… 说白了,四爷就是稀罕李格格,除了歇在前院以及偶尔去正院留宿,主子爷全部都歇在李格格那里。 什么普洱茶紫砂壶什么碎银子又什么狐狸皮鹿皮,合规的不合规的,四爷给李格格赏赐的少吗? 福晋送的那条腰带,精致又贵重,四爷也没有用过,至于宋格格送的什么,四爷压根儿看都没看,倒是迫不及待就把李格格送的平平无奇的香囊戴上了,可见多稀罕李格格。 可是李格格呢。 平时瞧着也不像是个恃宠生娇的啊,怎么非要自己作死呢? “啪!” 容不得苏培盛多想,书房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苏培盛顿时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小心翼翼挪到门前:“主子爷?” “滚远点儿!” 苏培盛哪里敢真的滚远,老老实实守在廊下,鹅毛大雪下着,西北风吹着,苏培盛那叫一个透心凉,却愣是一步都不敢挪。 好不容易捱过了昨天,今天苏培盛依旧战战兢兢,因为主子爷的心情明显没有好转,反倒像是更坏了,甚至给十三辅导的时候都发了一通脾气,吓得十三爷大气儿都不敢喘。 什么叫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啊? 这个李格格,也不知道来给主子爷赔罪。 苏培盛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着。 苏培盛不愧贴身伺候了四爷这么多年,还真猜中了四爷的心思,四爷的确更生气了。 昨天气李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更气李氏都不来给他赔罪道歉。 明明是李氏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上赶着给他道歉示好吗? 这么沉得住气,认定他就算生气也舍不得责罚她吗? 看来是他平时太娇惯李氏了,才会让她如此恃宠生娇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今天早上四爷沉着脸从上书房出来之时候,迎面就碰到了个熟人,梁九功的徒弟小瑞子,平时也是在御前伺候的。 “四爷,万岁爷想即刻见一见您。”小瑞子上前躬身道。 乱七八糟的心绪顿时一扫而空,四爷收敛心神,当下赶紧随着小瑞子直奔乾清宫。 说是万岁爷想即刻见他,但是等四爷到的时候,还是要在外殿候着。 外殿候着的人还不止四爷,还有大爷跟三爷。 如今大爷跟三爷都领了差事,自是不必日日去上书房用功了,但是每日都要来乾清宫点卯,只是未必每次都能见到万岁爷,但是却万万不敢缺席的。 “给大哥、三哥请安。”四爷进门给大爷三爷行礼。 冷不丁瞧见四爷进来,大爷跟三爷都面露惊讶,大爷坐着不动,冲四爷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三爷倒是上下打量四爷一番,试探着道:“父皇叫四弟来的?” “三哥所言正是。” 四爷言简意赅,然后在三爷下首坐下,小太监很快过来奉茶。 三爷在心里胡思乱想,这个时候父皇叫老四来做什么,要也给老四安排差事了吗?那要给老四安排什么差事?要是像大哥这样直接进六部的话,可就要越过自己了。 毕竟他就是修书的,父皇也没再给他安排更要紧的差事了,不像大哥年长有机会在战场立功,上半年更是被父皇派去犒赏三军,后来又直接被安排进了兵部,主管军务。 大爷的盛宠,别说三爷只能望其项背,就连太子也瞧着眼热呢。 不过就老四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父皇平时也未见得多喜欢,应该不会给老四安排太重要的差事吧? 可德妃一贯比他母妃得宠些,要是父皇听了德妃的枕头风…… 一时间三爷满脑思绪纷纷,只是到底是在乾清宫,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能一口口喝着茶,压下心里的焦躁。 半个时辰后,正殿厚重的门帘才被宫人打开,兄弟三人纷纷抬头看去,就瞧着太子殿下正款款走出,三爷四爷忙得起身,大爷放下茶杯。 “见过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太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四爷身上,淡淡道,“有日子没见过四弟了,瞧着四弟比从前壮实了些。” 四爷还没来得说话,大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太子殿下的记性可不大好啊,颁金节庆典,四爷可是日日到场,从无缺席,这才过了几天,太子殿下就不记得四弟了?” 大爷这话明着说太子记性不好,可暗着却指太子目中无人,要不然颁金节庆典那么些天怎么就没有留意过四爷? 太子看了大爷一眼,眼中有恼怒稍纵即逝,太子没有理会大爷,转而跟四爷道:“进去吧,父皇等着见你。” “多谢太子殿下。” 第105章 万岁心思 言毕,四爷抬脚往正殿走去,待帘子又被放下,太子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四弟长大了,能为父皇分忧了,以后大哥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了。” “这是好事,多个弟弟帮忙,不光我的担子能轻一些,想必太子殿下也会觉得松快不少。” 大爷面不改色,毕竟一个比他小六岁、在大爷看来没有任何优势的弟弟,还不值当被他忌惮,能被大爷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但是三爷此刻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四弟只比他小一岁,德妃如今又比他母妃荣妃得宠,要是往后被老四压了一头…… 三爷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去探太子的口风:“太子殿下,父皇的意思是……” 太子没有藏着掖着,抿了口茶,然后看着三爷道:“孝庄文皇后的忌日就在眼前,父皇的意思是让四爷去祭暂安奉殿。” 太子这话一落,三爷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就连大爷也皱起了眉头。 孝庄文皇后是当今万岁爷皇祖母,历经三朝,从前她扶持儿子顺治坐稳江山,后来也是她扶持年幼的万岁爷坐稳皇位,是大清毫无争议最尊贵也是最重要的女人。 因为孝庄文皇后生前留有遗旨,所以死后并未葬入昭陵,一直在顺治帝的孝陵旁边停灵。 万岁爷重孝道,极其看重孝庄文皇后的祭祀,从前万岁爷还曾几次亲自带着皇子们前往祭扫,即便万岁爷委实不得闲,往往也是派太子或是大爷前往祭祀。 今年却迟迟没有提及,一众皇子都以为万岁爷这是打算亲自前往祭奠,却不知是怎么了,万岁爷竟突然就想起来让四爷去了。 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外殿三人都陷入沉思。 …… 四爷也是万万没想到,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按说这样体面的差事是轮不到他头上的,这也难怪方才在乾清宫,三位兄长看他的眼神都别有意味儿。 四爷门清儿,自己怕是要被许多人嫉恨上了,可眼下却也顾不了许多,最要紧的是要办好差事。 只有万岁爷满意了,以后才肯交给他更多的差事。 过了年,他就二十(虚岁)了,还一直跟一串半大弟弟读书,算哪门子的事儿? 打定主意,四爷就吩咐苏培盛回阿哥所给收拾行囊,他自己则去永和宫跟德妃辞行。 万岁爷这指令来的突然,雪后道路难行,再加上到了之后还要布置一应祭祀准备,所以时间并不算宽松,四爷今天就得出发。 得知此事,德妃自是心中愉悦,这个儿子虽跟自己不亲,但毕竟是亲儿子,如今得了这么体面的差事,德妃这个当娘的自然面上有光,也更加能在后宫扬眉吐气。 “还没吃早饭吧?”德妃一脸慈爱看着四爷,“本宫让人去给你做碗鸡丝小馄饨吧。” 这柔和的语气平时都是对着十四才有的,四爷清楚今天他是借着父皇的光,才有此殊荣,苦涩、讽刺、无奈,四爷心情复杂,但是面儿上却始终一派毕恭毕敬。 “如此就叨扰母妃了。” “你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个什么劲儿?”德妃一脸笑意盎然,吩咐慧嬷嬷道,“还不快去给四阿哥张罗早膳去?” “是,奴婢这就去!”慧嬷嬷脸上的笑根本就藏不住,比起德妃,也真诚许多。 阿弥陀佛,要是娘娘跟四爷能够一直这样母慈子孝那就谢天谢地了! 在永和宫用完早膳之后,苏培盛那边也收拾好了赶过来,四爷跟德妃辞行,步履不停地就朝外走,苏培盛疾步跟在后头,低着头眼珠乱转,明显是心中有事。 出了宫门,候着的侍卫迎上前:“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点点头示意平身,走到自己的爱驹枣红马面前,伸手去摸马儿的脸,那马儿跟主子很亲,主动往他手里蹭,还打了个响鼻,冒出一串白气。 四爷心情好了一些,从侍卫手里接下一块糖喂给马儿。 苏培盛打量着四爷的表情,走过去抖开重锦披风给四爷披上。 “主子爷,”系披风的时候,苏培盛才小心翼翼开口,“方才奴才回去的时候,赶上许太医来给宋格格请脉,许太医说,宋格格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嘴角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四爷没吭声低着头看着马儿把糖吃完,然后就沉着脸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苏培盛暗暗叫苦,也忙得跟着一众侍卫上马追了上去。 四爷子息单薄,膝下就一个大格格,已经大婚的几位皇子,也就四爷如今还没有儿子,德妃娘娘因此没少念叨,四爷虽然嘴上没说,但想必心里也是急的。 这时候后宅有格格传出喜信原本是好事,只是偏偏是让四爷厌弃的宋格格,这孩子还是宋格格处心积虑得来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一回,宋格格就怀上了。 苏培盛简直肠子都悔青了,那天晚上自己肯定是抽风了,怎么就没有拦着宋格格? 四爷本来因为李格格心情就不好,要是再因此迁怒他…… 苏培盛想着之前挨的板子,顿时觉得屁股又开始疼了。 …… 第106章 就这样挺好的 维珍听说宋格格有孕的时候,正在暖阁里头练针线。 她是真的没有做针线活的天赋,但甘草绝对算是个好师父,教得认真还特有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但是维珍却没什么进步。 甘草真的很无奈,主子的手明明很灵巧,做糕点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但是不知怎么的一拿起针线就画风突转。 “主子,您不要太紧张,您把针攥得太紧了。” “我也不想紧张啊。”维珍看着刚被戳过的手指头,满心委屈。 茯苓端了杯牛乳茶过来:“主子,要不您先歇歇吧,昨晚您就做了快到两个时辰的针线,今天又做了大半天,仔细眼睛疼。” 维珍叹了口气儿扶,放下绣绷,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着甘草绣绷上接近成型的梅花,再看看自己的绣绷…… 这是神马玩意儿? 呕吐物吗?! 维珍觉得眼睛疼,放下茶杯,心累地闭上眼,往后一倒靠在软枕上,一边伸手扯过搭在腿上的小毯子蒙住脑袋,想短暂地做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甘草的,做个蛋糕送给四爷当生辰礼物,如今也不用如此苦逼地学针线。 但当时她就是不想。 给大格格做生日蛋糕,她心甘情愿,虽然后来都进了四爷的肚子,但做那个蛋糕她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对维珍而言,生日蛋糕到底跟寻常糕点是不同的,是……有所寄托和期待的。 不是没想过给四爷做生日蛋糕,但当时她心里是抗拒的,不是因为四爷不好,是她心里介意。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矫情? 维珍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瞧着维珍这副困倦模样,甘草跟茯苓正要退下去让维珍歇一会儿,结果就瞧着小池子一路疾驰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茯苓皱着眉压低声音问,“这么着急忙慌地也不怕惊着了主子。” 小池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一脸着急道:“两位姐姐,刚刚得到的消息,宋格格……宋格格她有喜了!” 小池子这话一出,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下意识地都纷纷朝维珍看去。 甘草转过头,压低声音问小池子:“福晋那边什么反应?” 小池子道:“许太医给宋格格诊脉的时候,福晋就在当场呢,宋格格确认有喜之后,福晋就吩咐宋格格安心养胎,又让李嬷嬷送了不少赏赐过去。” 甘草点点头跟小池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池子退下了,茯苓跟甘草小心翼翼地挪回暖阁,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正不知道要怎么跟维珍开口,却见维珍撩开毯子,睁开眼坐了起来,好整以暇看着两人:“宋格格有喜了?” 甘草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别灰心,您肯定也会怀上的。” 茯苓忙不迭附和道:“是是是,主子爷向来是最宠主子的您……” 想到昨天四爷拂袖而去的场景,茯苓说不下去了,跟甘草一起忧心忡忡起来,主子爷动了这么大的气,往后要是不宠主子了,可怎么是好? 倒是宋格格,若是能一举诞下四爷长子,那往后的地位可就要越过她们主子了,只怕四爷往后的宠爱也要偏向宋格格那边了。 茯苓跟甘草都心事重重,维珍倒是面不变色跟两人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没得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见不得宋格格好呢。” “甘草去捡几样补药,再挑两块料子出来,等下陪我去给宋格格道喜。” 宋格格有喜是大事,连福晋都亲自去了一趟,难不成她一个区区格格比福晋还要架子大?当然是要主动登门道喜的。 “是,奴婢遵命。”甘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维珍,到底还是躬身退下了。 茯苓小声道:“主子,那奴婢伺候您梳妆。” 瞥了一眼辣眼睛的绣绷,维珍吐了口气儿。 就这样挺好,再不情愿也得学会女红。 也必须学会做个合格的、在四爷手下讨生活的后宅格格。 维珍转过头起身,朝寝房走去。 收拾一番之后,维珍带着甘草去看宋格格。 只是这一次,维珍依旧没能见到宋格格。 “有劳李格格亲自来这一趟,只是我家格格将将喝下药,已经歇下了,实在不便见李格格,还望李格格见谅。” 满绣态度再谦卑措辞真诚,维珍心里还是明白了,一次不见是偶然,她接连两次主动来见宋格格,宋格格回回都以各种借口推辞,可是明明前脚福晋才来瞧过宋格格。 宋格格明摆着是故意躲着不想见她。 既是人家不想见她,维珍当然不会赖着不走,让甘草留下贺礼,然后就起身干脆利索离开了,连口水都没喝。 满绣满嘴陪不是把维珍送到院儿门口。 待走远了,甘草实在是忍不住了,语带怒气压着声音跟维珍道:“宋格格真是不像话,这才将将怀上,便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奴婢实在气不过!” 第107章 不成体统 维珍却觉得以宋格格一贯张扬的性子,若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仗着腹中的骨肉,势必要当面跟她耀武扬威一番。 所以宋格格到底为什么要躲着她? 算起来,似乎是从宋格格回宫之后,就开始刻意躲着她了,不止躲着她,宋格格好像躲着所有人,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去给福晋请过一次安,就再没出过门了。 “往后尽量少跟宋格格院儿里的人接触,”维珍吩咐道,“刚才那样的话,也不要再说,没得被人抓住把柄。” 宋格格是怎么想的维珍不关心,既然人家对她避而不见,那她就敬而远之。 “是,奴婢遵命。” …… “主子,吃完这炖盅,您就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茯苓端着炖盅进了暖阁,搁在小几上,维珍只是点点头,让她退下,自己的注意力则一直放在绣绷上。 茯苓看着维珍全神贯注的模样,面露担忧,这几天主子除了吃饭睡觉陪大格格玩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习针线上,茯苓跟甘草别提多心疼了。 平时主子多悠闲自在,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做做糕点看看话本子再就是跟大格格玩,日子悠闲得甚至都有些枯燥,但是这几天,主子像是变了人似的,话也少了。 茯苓跟甘草看在眼里,心里都特别难受,但是她们不能拦着,毕竟主子爷还生着气呢。 等主子爷回来,得知宋格格有喜,不知得多高兴呢,若是从此偏宠宋格格,那往后主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所以她们就更不能拦着维珍练针线了。 希望等主子爷见到主子亲手做的香囊就消气了吧,不然主子真是太可怜了,这几天下来,手指头都被扎得不成样儿了。 茯苓忍不住就想掉眼泪,甘草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别杵在这儿让主子心烦,茯苓吸了吸鼻子,抱着托盘退下了。 甘草又给暖阁里头多点了一盏灯,一边跟维珍道:“主子,您记得趁热吃炖盅,放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维珍点点头:“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甘草从屋里出来,四下观瞧,就瞧着茯苓正蹲在院中雪人旁边抹眼泪,甘草叹了口气儿,抬脚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 “别哭了,也不怕主子听到心里难过。”甘草道。 茯苓吸着鼻子,她就是不想被主子听到,才故意跑开的呀。 一张口,茯苓就带着哭腔:“可是我忍不住啊,我就是……就是觉得主子好可怜,主子对主子爷一直都特别上心,主子爷脚伤那次,主子不能去前院看主子爷,又难过又担心的,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主子爷……主子爷只带宋格格出门,没带主子,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但是那几天主子的话特别……特别少,连鸡蛋糕都没心情给大格格做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不被人听到是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给主子找麻烦?!”甘草皱着眉打断茯苓,取出帕子递过去,一边也忍不住叹气,“难道我就不难受吗?这几天看主子闷不作声一直练绣功,就觉得主子那绣花针不是扎在绣绷上,是扎我心里似的。” 茯苓哽咽着一个劲儿点头:“我也是,每次看到主子扎到手指头,我就觉得跟扎在自己身上似的,说起来也怪,主子那般聪慧巧思,怎么学绣花就那么难呢?” “哎!我也想不明白,照主子这学习速度,我都担心明年主子爷过生辰,咱们主子的绣功还拿不出手呢。” “咚咚!” 两人正缩着身说悄悄话呢,冷不丁就听到敲门声传来,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院儿门。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不待小池子出来开门,甘草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拉着门栓打开一条门缝,顺着往外看,然后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推开门,对着门外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茯苓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要福身行礼,结果她蹲的久了,腿都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茯苓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都发不出声音。 四爷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茯苓,心中很是嫌弃,内务府真是胆子不小,这么愣傻的奴才竟然敢往他这里送。 他一直就觉得维珍院儿里的这下人不成体统,只是维珍用惯了他也就没有换人,后来又请了肖嬷嬷过来给盯着,也没有再过岔子,四爷还觉得是有进步了,不想还是这般不像话! 胆敢私下议论主子,跟她们的主子一样都是胆大包天! “明儿通知肖嬷嬷,让她好好儿教一教这院儿里奴才的规矩。” 撂下这话,四爷就冷着脸径直朝屋子走。 就这?就这? 不打板子也不罚月钱? 苏培盛不敢怒也不敢言,憋得要死还得忙不迭应声:“是,奴才遵命!” 四爷推门进去,就听到维珍的声音从暖阁里头飘过来。 “甘草,方才外头吵吵嚷嚷的是什么动静?” 四爷没吭声,朝暖阁看去,就瞧着晕黄的烛光下,维珍正披着一件珍珠白夹袄坐在软榻上绣花。 一根乌木簪子将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烛光给她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晕黄,玉手纤纤捏着绣花针,她绣得很慢却很认真,一下又一下。 第108章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还没有见过这样娴静温婉的维珍。 除却最初两年的没什么印象,在四爷的印象里,维珍一直都是活泼的,甚至是跳脱的,此刻的维珍安静又美好,以至于四爷都看得有些愣怔,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还是维珍奇怪甘草怎么不理自己,扭头查看,然后维珍也愣住了。 是……四爷? 可这怎么可能呢? 维珍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针线做的眼花了。 她放下绣绷,使劲儿揉揉眼,又往门口看,只见那人一身玄黑重锦镶貂毛斗篷,里面是一身月白长袍,长袍跟披风下摆都有些灰蒙蒙的,再往下,是一双沾满尘土的黑面靴子。 是四爷没错,就是还没见过这样风尘仆仆甚至有些邋遢的四爷。 维珍应该迎上去给四爷请安的,但是维珍却迈不开脚,嘴也张不开,就那么坐在软榻上怔怔地看着四爷,似是被人下咒定住了一般。 这个时候,四爷又觉得维珍像鹿了,只是这次不是咬着牙抖着腿护崽的母鹿,而是走失在深夜雪原里的幼鹿。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缓步走到维珍面前,低着头看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维珍,半晌,他认命地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 维珍才如梦方醒一般,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整张脸都扎在四爷的怀里。 四爷身上沉水香混杂着尘土的味道甫一冲进鼻腔,维珍的鼻头就陡然一酸,眼睛跟着就湿了。 她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做错了事,四爷生气是应该的,就算四爷往后厌弃她,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原本就是这里的游戏规则,她打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就是忍不住掉眼泪,有委屈有懊恼有不甘有感动还有别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平时不觉得,但就在见到四爷的这一瞬,一股脑儿地都涌了上来。 她竭力想隐忍,四爷风尘仆仆大半夜来她这里,不是来看她哭的,她该时刻不忘做格格的自觉,要伺候好四爷,这才是她的本分,可她就是忍不住,两只手死死环着四爷,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四爷看着死死箍着自己不放的维珍,是真的有些无奈。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身为格格却敢敷衍怠慢他这个主子爷,就这样他也没有舍得惩罚她,甚至连冷落都没有,这不一回来就来了她这里。 她倒好,不感恩戴德好生伺候他讨好他,反倒哭得跟泪人似的,难不成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这个李氏到底懂不懂规矩? 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果然是被他宠坏了,恃宠生娇的架子都摆到他跟前了,非得让她长长教训不可。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两只手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轻轻揉着维珍因为抽泣轻轻颤抖的后背,视线落在小几上那个绣了一半的绣绷上,四爷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明白维珍绣的是什么玩意儿。 四爷更无奈了,默默在心里叹气,得亏方才还觉得她在灯下绣花娴静美好像幅画。 果然很多事都只可远观。 “行了,不许哭了。”四爷忍不住了,低着头跟维珍道。 绣了这么些天的花,本来就伤眼睛,要是再哭个没完,岂非眼睛更加受不了。 维珍在四爷怀里听话地点点头,可一时半会儿到底是停不下来,所以就又抱着四爷的腰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才总算勉强平复下来,松开了四爷的腰,哽咽着道:“四爷还没用……用晚膳吧?妾身让人去取。” 还算有良心,不枉他来这一趟。 “嗯。” 四爷点点头,正要在软塌上坐下,才发现这一侧的软塌上搁着针线筐,针线筐里头胡乱放着几方帕子。 只是不待四爷仔细看,维珍就一脸被雷劈了八百回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针线筐就慌里慌张往内间走,还没走出几步,她猛地站住脚,然后赶紧折返,将小几上的那个绣了一半绣绷也丢进了针线筐。 “妾身……妾身去更衣。”维珍都不敢看四爷的脸,低着头磕磕巴巴地道,然后端着针线筐飞快朝内间走去。 四爷看着那简直慌不择路的身影忍不住牵了牵唇,不愧是连茯苓跟甘草都忍不住要吐槽的绣功,难为她也有自知之明。 简单用过膳,四爷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这几天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今天更是赶了一整天的路,吹风冒雪的,入宫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四爷实在又累又饿,走路都有些僵硬。 本来是不该再折腾来后院儿的,但是听小连子说福晋留过话,想跟主子爷禀报宋格格的有孕情况,四爷还是来了后院儿。 只是在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看到门缝里头透出来的光亮,四爷就挪不动脚了。 其实明天再去正院不行吗?宋格格的身孕他真的就这般看重吗? 四爷当时没多想,听了小连子的话抬脚就直奔后院儿,待不由自主在停在维珍院门前,四爷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到底为什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后院。 福晋跟宋格格不过只是担了个虚名而已,他心里惦记着还是那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恃宠生娇的李氏。 当时对着紧闭的院门儿,四爷心情是迷惘的。 第109章 小别胜新婚 李氏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如此敷衍,他竟都舍不得处罚她,甚至在听闻宋格格有喜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李氏。 穿着烟粉色旗装、梳着单螺,对他巧笑嫣兮的李氏,他竟然会觉得心虚。 他心虚什么?就算那夜他把宋氏当成了李氏,那又怎么样? 他是主子爷,而她不过就是个格格。 对,就是个格格,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格格,绝不能再给她恃宠生娇机会,得让她长点儿教训。 四爷只是稍稍站了站,正想抬脚去正院儿的时候,结果却听到茯苓跟甘草说的悄悄话,再然后,四爷就彻底走不动了,让苏培盛上去敲门。 待后来见到维珍那小鹿一样的眼睛还有她的眼泪,四爷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这趟。 到现在他在维珍这儿用过晚膳也洗好了澡,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舒坦得要命,之前的思想斗争早被抛在脑后,他披着绸衣懒洋洋地来到寝房。 撩开帐幔,看到床上铺好的被子,还有乖巧躺在里头、只露脑袋的维珍,他心里就更舒坦了。 这次只铺了一条被呢。 还算懂事儿。 四爷掀开被子上床,故意往外边躺,跟维珍拉开明显的距离,然后闭目装睡,结果没过一会儿,身侧就一阵窸窸窣窣地动静。 四爷不由嘴角上翘,待维珍小心翼翼拉开四爷胳膊枕上去小声叫他“四爷”的时候,四爷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捏着维珍的下巴就迫不及待亲了上去。 四爷这一天下来其实累得要命,刚才还想着好生睡一觉,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睡得着?浑身都躁动着。 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 两人沐浴净身之后重新躺下,维珍枕着四爷的胳膊,被四爷从背后环着,感受着四爷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维珍却睡不着,看着四爷微微张开的手出神。 四爷的手长得很漂亮,又直又长,放在现代,是那种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手,白皙又颀长,乍一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但是其实手心跟指腹上大大小小的茧子很多,尤其是此刻,手心红的厉害,还有几处破皮,应该是被马缰勒的。 仔细看,四爷右手比左手的茧子更多,是弯弓搭箭造成的,也是写字攥笔留下的。 四爷其实特别不容易,每天五更起去上书房用功,还要去小校场练骑射。 上头有威名赫赫的兄长下头有跃跃欲试的弟弟,若是五爷那样连汉话都说不利索、没什么进取心的也就罢了,但是四爷明显是有追求的。 别的皇子还能指望母亲,可他养母不在了,生母德妃怕是个指望不上的,他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真是一天都不敢松懈。 他其实没有多少精力浪费在后宅上吧? 他对自己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 维珍觉得鼻头又酸了,她使劲儿眨眨眼到底是把眼泪给咽了回去。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那只大手上,十指相扣,就像那天在斗篷下,他也是这样握着她。 “恭喜你呀,”维珍对着那只大手小声道,“又要做阿玛了。” 这话其实应该当面对四爷说的,她方才几次也想要当面恭喜四爷,但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 是啊,要怎么说得出口,恭喜别的女人怀上……她枕边人的孩子? 什么难姐难妹,什么老板同事,可维珍心里明白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儿。 早知道当初该报表演系的,那样的话也用不着总是这样拧巴四不像了,维珍自嘲地勾了勾唇。 …… 翌日,四爷去乾清宫,想着跟万岁爷汇报给孝庄文皇后祭祀一事,但是却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万岁爷,只见到了太子。 太子在偏殿见的四爷,比平时显得和气些,还难得坐下来跟四爷喝了杯茶。 只是没见到万岁爷,四爷未免失望。 父皇没有说他祭祀办的好还是不好,也没有给他继续分派差事的意思,那他这个没有差事的四皇子往后还是要继续日日去上书房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弟弟读书。 四爷还以为父皇这回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要给自己分派差事了,而他这回仔仔细细办好孝庄文皇后的祭祀,就是想着要让父皇看到自己办事的能力,不辜负了父皇的打算,让父皇放心用他。 可是,似乎是他想多了。 四爷兴冲冲去的乾清宫,回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低落了,回书房闷头练了大半天的字,到了下午,苏培盛拎着食盒进来,说是福晋派人送过来的蜂蜜燕窝。 四爷将毛笔放下,瞥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窗子,问:“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爷的话,申时二刻了,”苏培盛道,一边将蜂蜜燕窝端出来,放到四爷桌上,“方才膳房那边过来询问主子爷什么时候用晚膳。” 四爷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蜂蜜燕窝道:“去正院用吧。” 他从外面回来,只去了维珍那儿,若是不去福晋那儿,福晋未免面上无光,再加上后院儿多了一个身怀有孕的格格,福晋未免更加心中不安,他就更加不能拂福晋的面子了,四爷还特地吩咐给正院晚膳加了几道菜。 第110章 今晚他就是不想 福晋一如既往地在门前候着四爷,远远瞧见四爷进了正院,就含笑给四爷行礼,比起从前,今天的福晋笑容更甚。 “恭请主子爷金安!”福晋盈盈下拜。 四爷伸手将人扶起:“进去吧,外头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堂,奴婢伺候退去身上的披风,两人在饭桌前坐下,四爷才发现福晋今天穿了一件嫣红绣石榴的旗装。 除了大婚的那段时间之外,福晋甚少穿的这般艳扎,四爷不由多看了两眼。 福晋察觉到了四爷的眼神,伸手给四爷盛了一碗三鲜鱼丸汤给四爷递过去,一边含笑道:“恭喜四爷,宋格格如今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明年秋天,又要多个孩子叫四爷阿玛呢,若是宋格格能为四爷诞下长子,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福晋满嘴说着恭喜,这衣裳上绣的又是象征着多子的石榴,的确是很应景。 福晋的喜悦溢于言表,可是四爷却半晌没什么回应,对着面前的碗筷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福晋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是说错什么了吗? 好在四爷只是稍稍出了会子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福晋点点头:“福晋贤惠,有你顾看后宅,爷在外也能心安。” 福晋松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惭愧了:“妾身无用,过门两年多,却未能为主子爷生下一儿半女,妾身实在是……羞愧得很。” 说着说着,福晋的眼睛就湿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之前的贤惠未必都是真的,但此刻的难过却没有掺假。 李氏跟宋氏两位格格一前一后都有喜,宋氏更是第二次有喜了,这让福晋情何以堪? 福晋这段时间真真是夜不能寐,人明显都憔悴了,幸亏碧瑶化妆的手艺好,给福晋的憔悴遮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个时候,伤感落泪的福晋实在憔悴难掩。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他是一直希望福晋能够早点儿生下嫡长子的,这样福晋能安心,后宅也能稳固,只是福晋迟迟没有喜音,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宋格格赶在福晋之前有喜,同样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四爷取出帕子给福晋递过去,一边道:“不着急,你还年轻,肯定会有孩子的。” 福晋接过帕子哽咽道:“让主子爷烦心是妾身的不是。” “不要紧,”四爷道,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宋氏虽生育过,但却因体弱没能保住孩子,这回有孕,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还要劳烦福晋多费些心神,好生顾看着宋氏这一胎,待孩子平安落地,多个孩子叫你嫡额娘,也好能给你添一添子女缘。” 福晋固然令人同情,四爷却也不得不防,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什么阴损手段没见过?别人他管不着,但是他的后宅是不能出人命的,尤其是他孩子的性命。 他固然不喜宋格格,连这一胎都天生带着三分不喜,但到底也是他的骨肉。 都道是听话听音,四爷这话说的好听,但是福晋又不傻,顿时就身子一僵,忙不迭起身给四爷福身行礼,郑重其事道:“请主子爷放心,妾身会竭尽全力顾看好宋格格这一胎,主子爷的孩子,就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这个做嫡母的没有不疼的。” 福晋的表态让四爷满意,四爷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在她手上拍了两下,难得表情柔和不少:“福晋贤惠。” “主子爷谬赞了,妾身如何敢当?”福晋一脸诚惶诚恐,主子爷还从未对她如此温和过,当下福晋更加殷勤卖力地伺候四爷用膳。 不止伺候用膳,福晋还打算今晚在床上也要更加热情主动一些。 宋格格有孕,如今福晋对于怀孕就更加迫切了,难得主子爷来正院过夜,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只是待福晋从内间沐浴好了回到寝房的时候,就瞧着床上的四爷已经睡下了。 福晋人都愣了,站在床前半天才回过神来,招手叫来了碧乔,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平时主子爷都会看书等她的。 碧乔摇摇头,小声道:“主子爷洗漱回来就歇下了。” 她一个小奴婢难不成要拦着不许主子爷睡吗? “下去吧。”福晋面色难看道。 “是,奴婢告退。”碧乔如闻大赦,赶紧撒丫子走人,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就喜怒无常,下人们伺候就更加小心了。 福晋又站了一会儿,才无精打采上了床,钻进自己的被子,到底是有些不死心,福晋伸手轻轻碰了碰四爷露在外面的手,四爷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睡得很沉。 福晋只能讪讪收回了手。 兴许是主子爷这程子太累的缘故吧,她想,出了半天的神,福晋轻叹一声也闭上了眼。 福晋倒是没有说猜错,四爷这程子的确是很累,但是再累也没有耽搁他昨晚在维珍那里叫了两回水,歇过了一夜,年轻体健的四爷恢复得很快,并不觉得累了,他知道福晋很想,也知道应该成全福晋,但是…… 今晚他就是不想。 方才福晋的声声恭喜还在耳畔,此刻他脑中却响起了昨夜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维珍梦呓般的声音—— “恭喜你呀,又要做阿玛了。” 第111章 对,她叫维珍 那个时候他其实没怎么睡着,小别胜新婚的体验头一次尝到,而且还是李氏难得一次的主动,那滋味儿实在无与伦比。 四爷的身子虽然累极了,可是脑子却还亢奋着,明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但是他却还想着撑着再来一回,念头跟体力正搏斗呢,就听到了维珍小小的、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然后,搏斗就停止了。 感受着柔弱无骨的小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与自己交握,不知怎么的,四爷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好受。 这个时候躺在福晋身边,他却不能自已地去想李氏。 怎么宋氏一次就有了,她却总也怀不上? 早点儿怀上吧,给他生个儿子,他也好能为她请封侧福晋。 到那时候,她就用不着只敢偷偷摸摸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穿狐皮斗篷了,也用不着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牵他的手了。 格格,还是太委屈……维珍了。 对,她叫维珍。 …… 年关到了,又到了一年中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四爷跟福晋都忙得脚不沾泥,尤其是福晋,比颁金节还要忙,毕竟过年就少不了人情往来。 也不止福晋,别的福晋也都忙活得很,听说大福晋都忙得病倒了。 茯苓边摘菜边跟维珍说自己最新打听来的八卦。 “大爷一向在万岁爷跟前得脸,今年又战场立功,更是了不得,听说大爷如今的派头跟太子殿下都不相上下,所以这一阵子啊,来给大爷登门送礼的就络绎不绝,大福晋少不得要招待,只是大福晋前不久才生下大爷的嫡长子,怕是身子还没恢复呢,这不就给累到了嘛。” 茯苓摘菜是准备包饺子。 昨天除夕,四爷跟福晋也不能闲着,人家是要去参加阖宫饮宴陪万岁爷吃团圆饭的,至于维珍这些小老婆当然是不配上桌的。 按照规矩,留下来的一众四爷小老婆要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的,但是宋格格如今有孕金贵得很,天寒地冻不便出门,所以就维珍跟一个从没见过的高侍妾两个人面对面吃年夜饭。 那场面真是光想想就能尴尬抠出一座魔法城堡。 为此维珍十分发愁,到时候饭桌上她要和高侍妾聊点儿什么?交流做小老婆的经验?还是干脆学四爷来个食不言寝不语? 所幸四爷善解人意,免了这顿尴尬的年夜饭,让她们在各自院子里头守岁过年也就是了。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如今四爷后院儿的人不多,才能免了这规矩,要是以后这后院儿的人多了,这规矩倒是免不了的。 至于今儿大年初一,四爷跟福晋照旧大早上就出门了,倒是她们这些清闲的小老婆能够有时间好好儿过年。 既是初一,那怎么能少得了饺子呢?膳房那边当然会准备,但是维珍还是觉得饺子自己包才有年味儿。 左右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就让小池子去膳房取了一应材料来,张罗着自己包饺子。 维珍一边给大格格做风车,一边听大爷家的八卦。 大名鼎鼎的大千岁嘛,她当然有所耳闻,至于大福晋,她之前一无所知,也是穿过来之后,陆陆续续从茯苓他们嘴里多了几分了解。 当下维珍不由叹了口气儿道:“大福晋那身子骨实在是难为她了,算起来生完孩子也没多久呢。” 大福晋九月底为大爷生下嫡长子,大爷成婚近十年总算得了嫡长子,自是大喜过望,万岁爷对此也很重视,赏赐颇丰,更别说盼孙子简直望眼欲穿的惠妃了,洗三跟满月宴肯定都是要大办的。 虽有旁人张罗,但大福晋难免要花心思,自然休养不够,再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所以从那之后,大福晋就一直虚弱,日日补药不离口。 这才过去多久,又到年关忙碌时,大福晋难免就病倒了。 茯苓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大爷待大福晋也真是好,大福晋甫一病倒了,大爷就直接下令闭门谢客,就为了让大福晋好生养病,这大过年的,不知挡了多少人登门拜年呢,惠妃娘娘怕是又要气得瞪眼了。” 维珍闻言也点点头。 大爷行事的确冲动,颇有点儿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但很明显,大爷很在意大福晋。 “说起来大爷对大福晋的深情真是难能可贵,大福晋成婚近十年,虽然前后诞育四位格格,但是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惠妃娘娘急的不行,年年都往大爷后院儿塞人。” “但是大爷却愣是顶住了压力,这么些年也没有哪个格格侍妾生下一儿半女过,大爷这摆明了不想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后,让大福晋堵心呢。” “惠妃后来都被大爷气得没脾气,后来索性撒手不管了,如今大福晋总算诞下嫡长子,想必惠妃娘娘都要乐开花了。” 茯苓一通感慨,维珍满心好奇:“所以大爷这么多年除了大福晋都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主子怎么会这样想?”茯苓奇怪地看了维珍一眼,“大福晋十年生五胎,中间还有几次意外落胎,所以大半的时间都伺候不了大爷,自然得有人伺候大爷呀,要是大爷为大福晋守身如玉,那大福晋岂非是不贤悍妒?” 维珍:“……” 行吧,还是她这个现代人想法太单纯了。 第112章 还真有避子汤啊 不过维珍也更好奇了:“那怎么这么多年只有大福晋生儿育女,别的格格侍妾都没有生养呢?” “喝药呀,”茯苓自然而然地道,“奴婢听说伺候过大爷的格格跟侍妾都要喝避子汤的。” 维珍一怔,赶紧询问:“真有这种药?” 从前都只在小说电视剧里头看过,还以为是杜撰,没想到还真有啊。 就大爷后宅近十年除了大福晋再无其他女人生育的经验来看,这种事后避孕药十分有效嘛,说不定…… 她以后可以告别不靠谱的手动避孕了。 咳咳! “回主子的话,宫里一直都有这种药的,”茯苓点点头,“就是这种药太过阴寒,吃多了对女人身子损伤极大,听说会腹痛不止,最严重的日日都腹痛得满地打滚,之前大爷后宅就有位格格因为受不了撞墙寻死。” 维珍蹙着眉问:“那后来呢?真的……死了吗?” “没死,给救回来了,不过在宫里寻死可是大罪,那位格格后来被赐死了,连家人都被连累,奴婢听说一家子十几口人都被流放了。” 维珍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茯苓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菜:“主子可是觉得身上发寒?奴婢去给您端碗姜汤来?” 维珍的葵水虽已经过去两日了,可是如今天儿冷,所以茯苓跟甘草还心细地会多备几日姜汤。 维珍勉强挤出个笑来:“好。” 茯苓急忙忙去给维珍端姜汤去了,留下维珍一个人在软榻上发呆,直到大格格的笑声传来,维珍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换上一脸柔和笑意。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牵着大格格走进来,一脸喜庆笑意,“大格格给主子拜年!” 今儿大格格穿了一身红底绣福字的新棉袄,头上戴着的棉帽子跟脚上穿的鞋子都是一个花色的,胸前戴着的则是四爷昨天才赏的一块雕着“长命百岁”的玉牌。 这一身穿戴实在应景,方氏也算是有心了。 “呀!额娘的大格格真好看!”维珍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只要一看到闺女白嫩嫩的小脸儿,她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大格格真是她的小太阳呀。 “额娘!好看!”大格格拍着手摇头晃脑走到维珍怀里,在维珍脸上“啊呜”亲了一口,“好看!” 大初一就被闺女这么夸,维珍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紧亲了大格格两口:“额娘好看,所以大格格也好看!” “来来来,看额娘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维珍从小几上取下自己才做好的风车,托从前陪小侄子做手工课的经历,维珍做的这个小风车还算不赖。 她朝着风车吹了口气儿,给大格格示范怎么玩,果然大格格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地去够风车:“要!要!要!” “就是给你的,这是额娘送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大格格喜欢吗?” 端着姜汤进来的茯苓闻言嘴角登时一阵抽搐:“……” 主子爷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是和田玉牌,主子用几张红纸一根小棍儿,就把大格格给糊弄过去了。 大格格满心满眼都是小风车,根本顾不上额娘了,维珍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玩风车。 茯苓端着姜汤进来:“主子,趁热喝吧。” 维珍喝下姜汤,茯苓又忙得给维珍端来茶水漱口,然后递来帕子。 维珍擦了擦嘴角,问道:“小池子回来了吗?” 茯苓点点头:“奴婢正要跟主子说呢,小池子将将回来,说东西已经送到宋格格那儿了,他力气大,奴婢让他去揉面了。” 虽然身为四爷的小老婆是不用出门应酬的,但是后院儿里头又不是只有维珍一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了给四爷跟福晋敬献新年礼物之外,格格之间也有必要的走动。 想着对自己闭门不见的宋格格,维珍没有再去吃闭门羹的打算,用过早膳正要派人给宋格格送新年礼物的时候,结果宋格格的新年礼物却先到了。 来的是宋格格院儿里的小德子,小心翼翼捧着锦盒,说是奉宋格格之命前来。 维珍让茯苓收下,给了小德子赏赐把人打发了,打开锦盒,里面一沓十二件肚兜映入眼帘,维珍不由眉头蹙起。 宋格格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对她闭门不见一边又精心给大格格准备肚兜。 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可见到宋格格人了?”维珍想着肚兜上精美的绣花,又十分羡慕,她怕是练八辈子也练不成人家这样的绣功。 “回主子的话,小池子说没见到宋格格,是满绣接下的东西,”茯苓道,突然想起什么来,不满地撇撇嘴,“福晋今儿一大早又打发人给宋格格送去好些补药呢,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真是贤惠,流水似的往宋格格那边送补品。” 对此茯苓是不满的,从前她们主子怀大格格的时候倒不见福晋有多照拂,反倒还因着七夕礼物挑主子的错。 第113章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维珍没接话,盯着茯苓,茯苓一个激灵忙不迭缩着脑袋闭紧嘴巴。 主子可是警告过不许编排福晋的。 这边小池子的面和好了,那边甘草也回来了。 “主子,肖嬷嬷说前院不能没人盯着,她就不过来搅扰主子了,主子的心意肖嬷嬷悉数收下,说是改日亲自登门当面谢恩。”甘草道。 之前得肖嬷嬷明里暗里照顾不少,维珍自是感激,只是肖嬷嬷从前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在四爷面前都很有脸面,维珍区区一个格格哪里敢拿银子砸人? 再说了,肖嬷嬷什么富贵没见过,她这点儿银子人家哪里放在眼里? 也是借着过年的由头,维珍精心挑选了几样东西给肖嬷嬷送去,不算赏赐,算是谢她的照顾。 “行了,咱们开始包饺子吧。” 维珍一声令下,甘草跟茯苓都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入宫为奴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快活地过年,先是大早上收到主子的赏赐,如今又能自己动手包饺子,两个姑娘脸上的笑根本就抑制不住。 …… 直到大年初六,四爷才总算能喘口气儿,这程子实在忙得脚不沾泥。 对于寻常人来说,过年是一年难得清闲举家团聚的温馨时刻,但是对于诸如四爷这类的皇亲贵胄来说,每每过年都要累得脱层皮似的。 “四爷怎么瘦了这么多?” 冷不丁地瞧见四爷,维珍都愣了,连行礼问安都忘了,不过十来天不见,四爷就变了样儿,足足瘦了一圈,面色瞧着也不大好,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起皮,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儿。 “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吗?”维珍忧心忡忡,站了起来。 她现在是真担心四爷的身子骨,伴驾去塞外回来瘦了一圈,添了胃疼的毛病,还没补回来呢,以为过年能补回来点儿肉呢,哪里想到瘦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还有人过年把自己过瘦的?维珍很是无语。 “没事儿,”四爷摆摆手,行至软塌上坐下,摆摆手,“就是这程子太累了。” 维珍吩咐甘草端了杯大枣茶,送到四爷跟前:“四爷先喝杯茶润润吧,晚膳这就得了。” 温热的茶水入口,大枣特有的香甜充斥着整个口腔,这程子喝了太多的浓茶跟酒水,冷不丁喝着热乎乎甜滋滋的大枣茶,四爷觉得胃里挺舒坦。 一口气喝完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眼瞧着维珍忙活活地张罗晚膳,四爷也就没有再叫大枣茶。 好些天都没吃顿安生饭了,四爷今晚就想舒舒服服吃顿晚膳。 见维珍忙忙活活的,把甘草茯苓指挥得团团转,四爷还挺好奇,起身来到了维珍身边:“忙活什么呢?” “煮饺子呢,”维珍含笑道,“妾身才包的饺子,三样馅儿呢,等会儿四爷尝尝,看最喜欢哪种馅儿。” 下午小连子过来传话,说是主子爷过来吃晚膳,维珍就忙活着准备了饺子。 过年嘛,她就想给四爷包点儿饺子尝尝。 “你包的?”四爷明显有些吃惊,“你还会包饺子?” 维珍一脸自信满满:“那是自然,不是妾身夸口,妾身包饺子的本事还是有的,等下四爷就知道了。” 维珍话音一落,甘草跟茯苓就端着几盘子热气腾腾的水饺进了门,从肖嬷嬷送来小炉子方便维珍自己做炖盅之后,这小炉子在维珍这里发挥的作用可大着呢。 能三不五时给大格格蒸南瓜红薯做辅食,也能这个时候煮饺子,比送去膳房煮方便多了,而且,维珍也不希望她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 四爷看着白胖胖热腾腾的饺子,自过年以来难得感受到了来自五脏庙的殷切问候,当下迅速地净手,然后跟维珍在饭桌前坐下。 这边饺子上桌,那边小池子也从膳房取了膳回来,三丝鱼丸羹、开水白菜、豆花鱼、清炒菜心、凉拌金针菜。 菜色不算多,还都是偏清淡口儿的,看得四爷食指大动,这些时日见天地赴宴吃酒,胃口实在糟糕,他惦记得还真就是这些清淡菜色。 维珍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四爷看向维珍,柔声道:“你有心了。” 维珍莞尔一笑,夹了个饺子放在四爷面前的碗里:“那些是膳房大师傅的心意,才不是妾身的,四爷尝尝,妾身的心意在这里呢。” “那你心意还不少呢。”四爷被维珍逗得抿唇笑了,指着满当当几盘饺子打趣道。 维珍一脸狡黠:“嗯,不仅量大还质优呢,要是再配上一盅小酒啊,那真是给个皇……咳咳,神仙都不换呢!” 好险,差点儿说成给个皇位都不换了! “又胡说!”四爷那张臭脸告诉她,他没那么好糊弄,都听明白了! 维珍默默吐了吐舌头,殷勤地倒了杯桂花酒心虚送到四爷面前:“四爷尝尝,有道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四爷都被她气笑了:“还有什么关于饺子的顺口溜儿?” 当然有啊,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啊。 咳咳,不过打死她都不敢跟四爷这个老古板说! 维珍笑得很狗腿:“没有了!没有了!就等着四爷赐教呢!” 第114章 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 “你啊,”四爷无奈地摇摇头,叮嘱道,“以后少这般口无遮拦,没得给自己惹祸。” 维珍忙不迭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妾身记下了,四爷快吃吧,饺子都要凉了呢。” 都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在维珍这里,四爷守了二十年的规矩总会被打破,不过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舒坦自在,而此时,更觉得总算能从这些时日没完没了的觥筹交错间喘口气儿。 四爷迫不及待夹起了面前的饺子,送到嘴里,越吃四爷的表情就越怪。 维珍被四爷的表情搞得有些自我怀疑,也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没错啊,是她相当拿手的芹菜猪肉馅儿啊,水灵灵的芹菜跟三分肥七分瘦的梅花肉充分融合,再加上一小把红心萝卜做点睛,这是从祖母那儿学来的配方,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朋友就没有不说好的。 维珍家在江南,但是父亲却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早年来江南读书后来认识了江南姑娘的维珍妈妈,后来夫妻两人在江南安了家。 维珍每年寒暑假都是在陕西祖母家度过的,在维珍的心中,祖母就是这世界上主管包饺子的神,所以对于从祖母那儿学来的手艺,维珍一向很自信。 直到此刻。 维珍不解地看着四爷,或许是四爷这个三百年前的老古董欣赏不了三百年后的美味儿? 事实证明,只要东西好吃,不管几百年前的老古董都能被征服。 在四爷默不作声吃完了一盘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又默默向黄瓜鸡蛋虾仁馅儿发起进攻的时候,维珍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回去,就是…… 就是为什么四爷总是时不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维珍给四爷盛了一碗三丝鱼丸羹递了过去:“四爷,喝口汤吧。” 这人净顾着埋头吃饺子了,几乎都没喝过汤,也不怕噎着。 四爷咽下嘴里的饺子,闷头喝了几口汤,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维珍,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吃饺子了。 维珍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开口询问:“四爷,是这饺子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摇摇头:“挺好。” 维珍又问:“那是妾身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还是摇摇头:“挺好。” 维珍:“……” 你那表情简直三分不解三分迟疑还有四分心情复杂,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你管这叫挺好? 能让四爷给出“挺好”这样评价,足以见得四爷是真的很喜欢这饺子,不过维珍猜的也没错,四爷的心情确实有些不解、迟疑以及心情复杂。 在维珍又给四爷夹了一筷子金针菜的时候,四爷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维珍纤细柔白的手,心情愈发不解。 李家到底怎么回事? 不教闺女女红,也不给闺女请西席练习书画,连茶也烹不好,倒是打小教闺女做饭? 从前的糕点蛋糕现在的饺子,要不是打小就学的,李氏能做得这么好? 人家秀女在家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规矩练女红的?怎么李家就一门心思把闺女当厨子培养? 李家真是不像话,不过…… 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他就稀罕李氏的不像话。 四爷默默又吃完一盘,然后向精神抖擞向第三盘饺子发起进攻,结果就听“咔”的一声从四爷嘴里传来,然后四爷愣住了,放下筷子捂住自己的嘴。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硌到牙了?” 苏培盛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就去端水来给四爷漱口,维珍却一脸笑眼弯弯:“拢共就一个有糖馅儿的被四爷吃到了,四爷真是好福运。”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漾开,四爷慢吞吞咽下丝丝甜蜜。 四爷好奇道:“不是都在饺子里头放铜钱或者麸糠吗?你怎么放起糖来了?” 汉人饺子里头藏彩头的风俗,四爷是有所耳闻的,虽然宫里,再大胆包天的御厨也不敢往皇子的饺子里头塞铜钱麸糠啊,但凡出点儿岔子,他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所以四爷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不过却不是铜钱跟麸糠,而是……西洋进贡的糖块。 不错,就是西洋进贡来的,进贡的也不算少了,好几大箱子呢,只是架不住康熙爷后宫跟子女数量都相当庞大,所以分到每位皇子手里的也不多,就只有一把。 四爷吃不惯西洋的硬糖块,维珍却像是见到亲人似的,嘴里含着后世最没技术含量也最不起眼的硬糖块,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见她这么喜欢,四爷索性都赏了维珍,没想到维珍倒用在了这里。 维珍一边递了杯茶给四爷一边解释道:“四爷天生贵重、福寿双全,自是不缺这点子铜钱跟麸糠,妾身是盼着四爷往后的日子能甜一些。” 维珍这话听得四爷一阵沉默,半晌,他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 “你有心了。”四爷轻声道,一边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的手。 “四爷!” 维珍大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是要干嘛呀?忙不迭想要收回手,却被四爷攥着,怎么都抽不出来。 苏培盛很有眼色地忙不迭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维珍跟四爷,维珍面色如霞,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四爷。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这老古董倒好,如今吃饭都学会动手动脚了。 第115章 四爷,新年好呀 四爷被她瞪出了一脸笑,一伸手打横将维珍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维珍挣扎着要下来,四爷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乖一点。” 维珍脸红的要命,拿手去捶四爷的肩膀:“那要取决于你的手乖不乖!” 上手就往人家屁股上招呼的衣冠禽兽,也好意思让她乖一点? 乖一点好方便被你这个禽兽吃豆腐吗? 四爷靠在维珍肩上笑得厉害,连维珍都被带的浑身一颤一颤的,维珍别扭得厉害,四爷却渐渐停了下来,半晌,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维珍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就觉得四爷的心情好像变得不那么好了,好像有些…… 忧伤? 怎么了?过年过的累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成日被框在巴掌大小院儿的维珍,得知外头的事儿渠道有限,大部分还靠小池子跟茯苓听墙角的功夫。 对于四爷的事儿,维珍知道的不多,大致总结四爷的康熙三十五年,上半年随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秋半天,伴驾巡幸塞外,年末又奉命祭祀孝庄文皇后。 差事办得不算多,但是桩桩件件都是要紧又体面地差事,可见康熙帝是重视并且信任四爷的。 维珍以为四爷这个年会过的很痛快,可是…… 似乎是她想错了。 其实打一开始见到瘦的厉害的四爷,她心里就隐隐在担心了。 四爷一直靠在维珍肩上不吭声,维珍有些不放心,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四爷?” “没事儿,”四爷闷声道,“让爷抱一会儿。” 维珍乖乖地环住四爷,不再吭声,她什么都帮不了四爷,只能尽力让他舒坦放松一些。 四爷嗅着维珍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儿,一直绷紧的心弦,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这个年他过得很焦虑,或者说,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每年过年,万岁爷对皇子都有赏赐,今年也一样,除了太子之外,大爷一向是赏赐最厚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从来如此。 从前三爷四爷五爷,三个年龄相仿、母妃皆位列四妃的皇子,赏赐也是相同的,但是今年,三爷得的赏赐却多出了一套文房四宝,瞧着不算什么,但差距却就是拉开了。 四爷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 上半年随驾出征噶尔丹,自己尽心尽力,九月伴驾巡幸塞外,他小心谨慎,回来瘦了一圈,还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孝庄文皇后的祭祀,他竭尽全力办好,没出一点儿岔子。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只要万岁爷交代的差事,他件件都尽力办到最好,可是在万岁爷眼里,他似乎一直都不过尔尔。 三哥对他的明嘲暗讽比从前更有底气。 八弟九弟十弟来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这群弟弟好像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蓦地,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放在了四爷的太阳穴,然后一下下轻轻地揉了起来,四爷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一时间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 “你有心了。”四爷又一次这样说,带着微微的倦意。 维珍没吭声,一边继续给四爷揉着,一边低下头亲了口四爷光亮的脑门儿。 “四爷,新年好呀。” 迟到的饺子业已补上,迟到的新年祝福总算说出口。 嗯,就她这表现,绝对值得一个优秀员工奖,也对得起四爷过去大半年对她的优待了。 四爷伸手握住维珍的手,仰起头,四目相对,四爷的眼神沉沉的,深深的,看久了维珍心中生出几分怯,几分慌。 她要挪开眼,却被四爷霸道地环住了脖子,带着她低下头,然后一点点靠近,再然后呼吸交融、两副唇舌纠缠在了一起。 “珍珍,新年好。” 直到这一刻,四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过年了。 …… 不止四爷焦虑,福晋这个年过的也很焦虑。 这一年,尤其是下半年临近年关的时候,一众妯娌都有好消息传出,大福晋、三福晋都诞下嫡长子,只有五福晋和她大婚后一直膝下空空,可五爷后宅的刘格格到底为五爷生下了庶长子,五福晋好歹还担了个贤惠的名声。 只有她,在一众妯娌间,处境难堪,连德妃待她都不如从前。 福晋这几天根本就睡不好,今儿还得早起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年后就觉得身子不大舒坦,福晋作为德妃如今唯一的儿媳,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侍候在病榻前的。 李嬷嬷把福晋这些天抽空抄写的《药师王心咒》小心翼翼装好,转身要提醒福晋该出门的时候,就瞧着福晋正靠在软榻上打盹儿。 李嬷嬷颇不忍心,到底还是小声开口提醒:“福晋,该去永和宫了。” 福晋惊醒,喝了杯茶缓了缓精神,然后才起身仔细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确认无误,这才出门。 李嬷嬷捧着装经书的锦盒跟在后头,看着福晋纤瘦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气。 等会儿到了永和宫,只怕又要看德妃娘娘的眼色了。 说起来从前德妃娘娘待福晋是极好的,只是再好的婆婆难免也会对久久不孕的儿媳生出意见,更别说还是德妃娘娘了。 第116章 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福晋到永和宫的时候,许太医正好在暖阁里给德妃请脉,慧嬷嬷请福晋进了偏殿,让福晋在此稍候,然后就去了暖阁。 等许太医走了,福晋深吸一口气儿,才抬脚跟着侍婢进了暖阁。 行至暖阁,福晋恭恭敬敬给德妃请安:“恭请娘娘金安!” 德妃抿了口茶,眉头微蹙,看向慧嬷嬷,一脸不悦:“怎么是莲心茶?” 慧嬷嬷忙解释道:“回娘娘的话,许太医说了娘娘这程子肝火旺盛,除了吃药之外,也要注意平日的饮食,所以奴婢给娘娘烹了莲心茶。” 慧嬷嬷解释得清楚,可德妃兀自一脸嫌弃,将茶杯放在了小几上,一边冷哼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骗着本宫喝苦汤。” “娘娘好歹喝一些,”慧嬷嬷赔笑哄着,目光瞥过兀自福身不动的福晋,顿了顿,慧嬷嬷道,“这莲心茶还是四爷之前送来的呢,也是四爷跟福晋的一片孝心。” 德妃似乎这才看到福晋似的,目光淡淡落在福晋身上,缓声道:“怎么不给四福晋看座?真是没规矩。” “是,奴婢怠慢了,”慧嬷嬷忙不迭道,当下给四福晋搬了鼓凳过来,“福晋请。” “多谢娘娘。” 总算是有座了,只是福晋哪里敢真的坐?不过坐了三分之一个凳子,挺着腰微微前倾,一派恭敬模样。 “娘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吗?” “好不好的也就那样吧,”德妃懒洋洋地道,一边拢着茶一边吩咐道,“给四福晋也烹一杯莲心茶。” “是,奴婢遵命。” 慧嬷嬷忙不迭下去烹茶了,留下福晋如坐针毡,德妃对她爱搭不理,福晋却得绞尽脑汁赔笑脸。 “妾身潜心给娘娘抄了几卷《药师佛心咒》,恭祝娘娘玉体万安!”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从李嬷嬷手里接过经卷,恭恭敬敬呈到德妃面前。 德妃垂着眼打量着福晋手上的经卷,默默叹了口气儿,再开口,语气到底是柔和了一些:“你有心了。” “妾身不敢,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娘娘不嫌妾身这点拙心,妾身不胜感激!”福晋忙不迭道,将经卷放下,又恭恭敬敬退回去坐好。 慧嬷嬷端着莲心茶进来:“福晋请。” “有劳嬷嬷。” 德妃居高临下打量着诚惶诚恐的福晋,这个儿媳妇除了肚子不争气之外,福晋还是很满意的,对她一直殷勤侍奉,很是孝顺听话,比老四那块冰疙瘩不知强多少。 但是再怎么孝顺听话,没有孩子就是不中用的。 老四再拧巴再不合她心意,到底是她儿子,母子荣辱是一体的,她少不得就得为老四打算。 “万岁爷今年对皇子的赏赐,想必你已经心里清楚了,”德妃一字一字缓声道,“往年老三老四的赏赐都是一样的,偏生今年老三却比老四多了一套文房四宝,你是怎么看的?” 福晋一怔,明显没有想到德妃会问自己这个,只是万岁爷的想法她怎么敢揣测?可德妃就一直盯着她看,等着她回答。 福晋心里慌得不行,忙起身冲德妃福身道:“妾身惶恐,还请娘娘赐教。” 德妃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单想想三爷今年跟去年有何不同不就明白了?” 福晋心头一颤,旋即面色惨白,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艰难地发出声:“都是……都是妾身的错,连累了主子爷,妾身……妾身有错。”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脸失魂落魄。 德妃叹了口气儿道:“万岁爷一向看重嫡子,当年太子殿下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册立为太子,足见一斑,如今大殿下、太子殿下、三殿下,都有嫡子,偏生老四却一直没有,万岁爷难免心中不喜,如今还只是少一套文房四宝,谁知日后会不会连累了前程位分?” 福晋如遭雷劈,面白如纸,眼泪簌簌而下,带着哭腔道:“是、是妾身的错,妾身连累了主子爷!” 瞧着福晋这副模样,也用不着德妃多说什么了,德妃朝慧嬷嬷使了个眼色,慧嬷嬷会意,当下扶着福晋下去梳洗一番,等再回暖阁的时候,福晋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眼睛微微泛红。 福晋又要向德妃行礼,德妃摆摆手,指着桌上的茶杯道:“坐下喝茶。” 福晋依言坐下,端起凉掉的莲心茶没滋没味儿地喝着,不知道是不是汤药喝多的缘故,这苦兮兮的莲心茶福晋倒不觉得苦。 “宋氏如今怎么样了?”德妃突然问道。 福晋忙不迭放下茶杯,道:“回娘娘的话,宋氏如今已经有三多月的身孕了,许太医说宋氏虽然底子有些弱,但是胎却坐得很稳,妾身给宋氏提了份例,又额外拨了补品,确保宋氏这一胎安稳无虞。” “难得你这般贤惠,”德妃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道,“好生照顾着宋氏的胎,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福晋闻言顿时浑身一僵,她仰头去看德妃,待德妃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慌忙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是,妾身明白了。” 德妃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 …… 第117章 万不得已的时候 从永和宫出来,福晋失魂落魄,李嬷嬷担心地要命,一直紧紧地扶着福晋。 “福晋,您小心脚下。” 福晋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脸茫然,李嬷嬷不由一声叹息:“福晋,还有时间呢,您暂且放宽心。” 德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若是宋氏这一次诞下的是儿子,那就记在福晋的名下当做嫡长子抚养,这样一来四爷也算是有嫡子了。 眼瞅着别的皇子膝下都有嫡子,德妃是坐不住了,对福晋也失了耐心。 只是福晋如何愿意? 当初福晋想要抚养大格格,那是因为大格格是个闺女,又不是儿子。 宋氏的儿子要是真的作为四爷的嫡长子被记上了皇家玉牒,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可更改了,日后就算福晋也生下儿子,也得排在他这个嫡长子后面。 以如今天家传承的规矩,只要嫡长子没病没灾的,那世子的位分几乎是跑不了的……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宋氏的孩子做世子? 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蓦地,福晋一把攥住了李嬷嬷的手,力道大的都让李嬷嬷皱眉。 李嬷嬷忙不迭劝道:“福晋稍安勿躁,这只是德妃娘娘的意思,四爷……四爷未必就同意呢!” “四爷一向看重福晋,对宋格格十分冷淡,自打有孕之后,四爷还没去见过宋格格呢,可见四爷不待见她,说不定连带着宋格格腹中的孩子也一并不喜呢,又怎么会捧着宋格格的孩子做嫡长子?” “是吗?”福晋一脸茫然,“真的会这样吗?” “福晋,说不准您的好消息就在路上了呢,一旦您有孕,德妃娘娘自是大喜,哪里还记得什么宋格格?再说了,宋格格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 “对,还不知是男是女呢,”福晋松开手,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是女孩,肯定是!” 福晋这副模样李嬷嬷担心极了,今天福晋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李嬷嬷只能不住口地劝着,好在回去之后,福晋午睡醒来之后,人总算是恢复了清明。 李嬷嬷小心翼翼询问:“福晋您好些了吗?” 福晋点点头,被李嬷嬷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瑶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进来:“福晋,坐胎药已经煎好了。” 福晋没什么反应,李嬷嬷起身接过,摆摆手让碧瑶退了下来,然后将煎好的坐胎药给福晋端了过来:“福晋,这是晌午的坐胎药,您趁热喝。” 福晋沉着脸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坐胎药,半晌没有反应,李嬷嬷有些诧异,福晋日日喝坐胎药从不耽搁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还是因为德妃娘娘的话堵心? 李嬷嬷苦口婆心劝道:“福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早些怀上嫡子,要是能赶在宋格格瓜熟蒂落之前怀上的话,那就万事大吉了,德妃跟四爷难道不知嫡庶尊卑?至于旁的您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伤神伤身,搞不好还会影响您有孕呢。” 是的,只要福晋赶在宋格格生产之前有喜,德妃自然会打消把庶子记在福晋名下当作嫡长子的打算。 福晋点点头,面色凝重:“嬷嬷说的是,再没有比早些怀上嫡子更重要的了。” 话虽如此,但是福晋却没有喝那碗坐胎药,而是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从妆奁的小抽屉里面取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李嬷嬷甫一见了那信封,登时就变了脸色:“福晋,老爷之前让人传话,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 福晋盯着那薄薄的信封,苦涩地牵了牵唇:“怎么,嬷嬷以为如今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李嬷嬷闻言就愣住了,嘴唇轻颤几下,似乎还想劝一劝福晋,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 四爷年后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早起去上书房,晌午去小校场练骑射功夫,晚上除了歇在前院之后,几乎都来维珍这里。 四爷其实并不是沉溺后宅的人,从前来后宅的次数并不算多,虽然宠着维珍,却也没太冷落过福晋。 但是这程子,四爷来后宅的频率明显增加,几乎都在维珍这里过夜,每一晚都把维珍折腾得筋疲力尽,有几次维珍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怎么睡着的。 跟四爷走肾是很愉快的,尤其是四爷的技术越来越好,再加上恐怖的体力,每次都能让维珍欲仙欲死,但享受的同时,维珍也渐渐生出焦虑来。 她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 自从穿过来之后,她的月信都一直很准时,但是眼瞅着正月都要过完了,这个月的月信却迟迟未来。 甘草最细心,头一个发现了维珍月信推迟的事儿,惊喜不已,忙得要去给维珍请太医过来诊脉,被维珍给拦住了。 “说不定过两日就来了,着急忙慌地去请太医,没的搞错了让人笑话。”维珍心里急的上火,可面儿上还不能显示出来。 “是是是,主子说的是,如今还不准呢,且再等些日子再说,”甘草回过神来,然后老神在在地叮嘱,“主子往后可得小心些,不能出门吹风受寒,也不能劳累了,主子这几日还是别做针线了,没得劳神伤身,要不奴婢扶主子去床上躺着?” 第118章 疑似有孕 维珍听得头昏脑涨,懒得跟甘草废话,打发人去取午膳去,甘草走后,维珍看着绣得乱七八糟的绣绷,默默叹了口气儿,将绣绷丢在了一旁,愁眉苦脸地捧起茶杯。 要是真怀上了,可怎么好? 虽然手动避孕不可靠,她十有八九还是要生孩子的,但是她现在还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不仅仅是觉得在大清生孩子太危险,也有对福晋的忌惮。 先是宋格格抢在福晋前头有喜,要是再加上个自己,维珍简直都不敢想象福晋炸裂的心情,好不容易才过两天安生日子,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再成为福晋的眼中钉。 而且,她会不会重蹈齐妃的命运,孩子一生下来就得夭折呢? 而且还是……接连夭折俩。 维珍真是慌得不行。 一旁伺候的茯苓就看着自家主子一会儿一声叹息的,善解人意地走上前开导维珍:“主子切莫担心,福晋如今安分得很,对宋格格都照看颇多,更别说是主子了。” “若是主子有喜,主子爷必定大喜过望,福晋也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得上赶着对主子好呢。” 维珍听得直皱眉:“少张口闭口有喜有喜的,还八竿子打不着。” “是,奴婢遵命。”茯苓嘴上这么说,却兀自一派喜悦之情。 主子这回十有八九是怀上了,就算这次没怀上,主子爷这么宠爱主子,那怀上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福晋只怕是个不能生养的,宋格格又不得主子爷欢心,她们主子却是主子爷心尖儿上的人,一旦主子诞下阿哥,更是不得了。 甘草拎着食盒回来,两人将午膳摆好,维珍心里装着事儿,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正要起身的时候,肖嬷嬷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嬷嬷来了。”维珍含笑道。 “格格正在用膳呢,那老奴来的正好,”肖嬷嬷道,一边打开食盒,从里头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放到维珍面前,“御膳房送来的刀鱼小馄饨,四爷吃着觉得不错,特地让老奴给格格也送一碗过来。” 刀鱼,那可是难得的珍馐,鱼肉最是鲜美,尤其是野生的,很难吃到,维珍也没吃过几回,若是换做平时,维珍肯定胃口大开,但是今天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只是到底是四爷的心意,肖嬷嬷也在,她也不好直接让人给端下去。 “有劳嬷嬷代我谢过四爷。” 维珍含笑道,一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嘴里,一股子鱼腥顿时充斥着口腔,维珍微微蹙眉,想忍着鱼腥把馄饨咽下,但是却到底没忍住,“哇”地一声,撑着桌沿呕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一滩污渍,维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不会真的……怀上了吧? 维珍面色难看异常,甘草跟茯苓却是又急又喜,一个给维珍拍背,一个忙端水给维珍漱口。 肖嬷嬷瞧着这副场景,心里隐隐有猜测,试探着询问:“格格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吗?” “兴许是昨儿没睡好吧,今天没什么胃口,不妨事的,”维珍白着脸,忙摇摇头,“只要歇一歇就好了。” 茯苓嘴快:“我们主子最近胃口都不好,这个月的葵水……” “茯苓!”维珍蹙眉呵斥道,一边又忙跟肖嬷嬷道,“嬷嬷莫听她胡说,真的只是小事儿,我歇歇就好了。” “格格千金贵体,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有的,何来小事一说?”肖嬷嬷一贯严肃的脸上,这时候也带上了微微笑意,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格格莫担心,只管安心歇着就是。” 一边说着,肖嬷嬷又扳起脸叮嘱甘草跟茯苓:“你们两个要好生伺候着格格,切莫疏忽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跟茯苓齐声答应,脸上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维珍着急:“嬷嬷,我真的没事儿……” “格格不必忧心,有主子爷在,格格必然周全无虞。”肖嬷嬷道,看着维珍一脸的慌乱,不由在心里叹息。 这李格格也真是个胆儿小的,换做别人,被四爷这般捧在手心里,早就找不到北了,若是有喜,更是了不得,但是李格格平素低调得不行,轻易连院门儿都不出,如今疑似有孕,却不见半丝喜悦,慌成这样。 这是怕福晋容不下她呢。 哎!也不想想四爷对她多上心,更是一门心思盼着让她有孕,自会为她打算周全。 一路感慨着,肖嬷嬷一路疾步往前院儿赶去,脸是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李格格要是真有孕的话,四爷定然大喜过望,不单单是四爷,她这个老婆子也高兴。 要是之前,肖嬷嬷会担心李格格有孕会扎了福晋的眼,但如今不是还有个宋格格嘛,福晋最焦头烂额的也该是宋格格,一时半会儿地也不会针对李格格,况且有四爷在,难道还真能叫福晋一手遮天了? 从一开始对维珍带着隐隐的嫌弃,到现在为维珍高兴,肖嬷嬷的转变有迹可循。 第119章 她却……永不满足 大年初一,维珍让甘草来给肖嬷嬷送赏赐,一匣子二十四盏的燕窝、大格格做围脖剩下皮毛做的几双鞋垫、两罐人参养荣丸,还有一身舍得用料的夹袄、棉裤。 不算多珍贵的东西,却明显都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在宫里伺候几十年,多贵重的赏赐肖嬷嬷没收过?且不说从前伺候孝懿仁皇后的时候,也是大年初一,福晋还打发人给她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比起李格格那真是出手阔绰不少。 不过肖嬷嬷心里并不舒坦,要不是主子的赏赐不能辞,这银子她是断断不想留的。 肖嬷嬷看着亮闪闪的银子,愣了好一会儿,半晌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好在四爷让她顾看的是李格格,要是让她顾看福晋的话,她只怕要扫四爷的面儿了。 当了一辈子伺候人的奴才,她也累了,眼瞅着没几年活头儿了,没儿没女的老婆子要那许多黄白之物有何用?无非是想活的舒坦些。 …… 四爷从小校场回来,就匆匆去看维珍。 “你家主子呢?” 进门之后,也不见维珍迎出来,四爷随口问道。 茯苓忙福身道:“启禀主子爷,主子在寝房歇着呢。” “行了,都退下吧。”四爷解下披风随手丢过去,然后就迈步朝寝房走去。 “是,奴婢遵命。” 茯苓跟甘草对视一眼,皆是心里松了口气儿人,然后忙不迭退了下去。 主子并未有孕,先前不过是白高兴一场,茯苓跟甘草还以为主子爷会失望,要冷落主子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主子爷今儿又来了,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四爷以为维珍睡着没醒,就轻手轻脚进来,结果就瞧着维珍正坐在床头做针线。 “屋里这么暗,怎么还做针线?也不怕伤了眼睛。” 四爷走过去,接过了维珍手里的绣绷,蹙着眉看了一会儿,愣是没看明白绣的是什么,还是维珍自暴自弃地道:“是桃花。” 四爷看了看维珍又低头看了看绣绷上疑似桃花的图案,一脸的一言难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打击维珍,将绣绷丢在一旁,委婉道:“要是不喜欢做针线,往后就别勉强自己了。”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心里没数? 四爷看着低着头不吭声一副泄气模样的维珍,不由默默叹息。 这次维珍没能有孕,四爷难免有些失望,刚听肖嬷嬷禀报维珍疑似有孕的时候,他真是大喜过望,这程子他频繁歇在维珍这里,就是盼着维珍能早日怀上。 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但是这时候看着这样的维珍,他就光剩下心疼,伸手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一边揉着维珍的后脑,一边柔声道:“不着急,咱们会有孩子的。” 维珍一僵,然后乖巧地伏在四爷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四爷这是以为她没有怀上孩子心里难过?所以特地来安慰她的? 可是晌午许太医来给她请脉的时候,确定她没有怀孕的时候,维珍只觉得痛快极了,甚至还在心里还从“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一直唱到“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间”。 之前还恹恹的没胃口,在许太医走后,她就胃口大开,糕点奶茶吃了一通,刀鱼小馄饨的腥味儿都一扫而空,她一口一个吃的别提多欢快。 就是吃的太欢快了,以至于她都撑着了。 不知道旁人撑着会怎么办,维珍撑着就喜欢躺着不动,结果就睡到了这个时候,才醒来做一会儿针线,四爷就来了。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难受。 这时候伏在四爷的怀里,维珍心虚不已,她是不是……有点儿辜负大老板的期待? 四爷看她这副蔫哒哒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声音也变得更柔和了。 “之前那一阵子你身子不大好,虽是一直补着,人却还是瘦,爷心里总是担心,没怀上也好,趁着现在好好儿补补身子,没得往后怀着孩子你又得吃苦。”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搞得我这个无产阶级都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封建阶级压迫者了。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无地自容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许太医说你底子好,是个宜生养的,日后不愁怀不上,就是有些心郁气结,”四爷环着维珍,低着头小声问道,“珍珍,是不是爷哪儿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四爷也觉得维珍这阵子有点儿心事重重。 维珍鼻头陡然一酸,她使劲儿摇头:“没有,我没有不开心,四爷对我……对我很好,特别好。” 是的,四爷对她真的特别好,好得让她自惭形秽,好得让她时常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太矫情了,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却很少考虑四爷的。 四爷明明给了她很多,可是她却……永不满足。 四爷瞥了一眼被丢在床角的绣绷,又道:“不喜欢绣花就不要绣,你做的糕点饺子,爷都喜欢。” 所以不用勉强自己学绣花做香囊,只要是你用心做的爷就喜欢。 第120章 两世夫妻 维珍点点头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压下难以名状的心绪,然后带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恨恨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这双手既然能驯服面团,那肯定也能驯服针线!”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四爷喃喃念着,半晌,他亲了亲维珍的额头,再开口语气也多了几分豪迈,“对,你说的特别对。”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一路向下,嘴唇越过额头、鼻头,最后落在维珍的嘴唇上,一下下亲的霸道又缠绵…… 不是,好好儿说着话呢,你怎么突然就发情了?! “珍珍说得对,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亲吻的空隙,四爷发出黏糊又不怀好意的笑,“那只要爷够勤快,珍珍早晚能怀上。” 额,我是那个意思吗? 维珍都喘不过来气了,浑身绵软得不听使唤,眼见着要被四爷扑倒,一瞥眼瞧见还亮着的窗子,理智瞬间回笼。 还在庆幸虚惊一场的维珍说什么都不想这个时候被眼前的封建阶级头子给压倒! 维珍一边躲避着四爷铺天盖地的吻,一边艰难地开口:“四爷,还、还没天黑呢!” 老天鹅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老古董人设简直绷得没眼看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白日宣淫啊?! “没事儿,没事儿,”四爷喘息着爬上床鞋子都顾不上脱,蓦地一把扯上帐幔,又去扯维珍的衣裳,“现在天黑了。” 维珍:“……” 她还能说什么?老铁六六六啊! …… 等帐幔再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彻底黑了,维珍像是被蹂躏过度的酸白菜,蔫哒哒的手都抬不起来,四爷倒是神采奕奕。 苏培盛进来送茶水,四爷瞧着维珍嘴唇干涩,就心情很好地一口口给维珍喂水。 维珍气得想打人,却根本没有半点儿力气,只能拿眼儿瞪四爷,可那软绵绵的眼神落在四爷眼里,就只剩下勾人了,所以又情不自禁亲了起来,直到维珍实在受不了,一口咬在四爷的唇上。 “嘶……”四爷捂着嘴,拿眼瞪维珍,“又咬?” 看着四爷嘴唇上淡淡的牙痕,维珍心虚得挪开眼:“我饿的要命,自然逮到什么咬什么。” 四爷都给气笑了:“小没良心的,牙尖嘴利都用在爷身上。” 苏培盛很有眼色地飞快取来了晚膳,维珍起不来,四爷索性在寝房陪着维珍吃了晚膳。 吃过晚膳,维珍也总算恢复了点儿体力,坚持去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四爷已经人模狗样地在暖阁练字了。 斧凿刀削的一张脸,一身月白长袍,怎么看都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哪儿半分方才的放浪? 维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随便挑了个话本子也来到暖阁打发时间,下午睡得太足,她现在根本就没什么睡意。 两人一个练字一个看书,互不打扰,还挺和谐。 跟往常一样,四爷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结束,放下毛笔,就瞧着维珍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净手之后四爷走过去,在对面软塌上坐下,抿了口茶看向维珍:“看的什么?” 维珍把书的封面在四爷面前晃了一下:“《两世夫妻》。” 四爷靠在软枕上慵懒地看着维珍,随口问道:“讲的什么?” “讲一个叫玉露的大家小姐上山烧香的时候,邂逅了一位在佛寺借住的穷秀才,两人一见钟情,小姐的贴身侍婢暗中帮忙,两人就鸿雁传书起来了。” 四爷闻言不由蹙眉,小姐、秀才、佛寺、侍婢,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书?亏得她还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四爷又问。 维珍抿了口茶牛乳茶,继续翻着话本子道:“然后鸿雁传书久了,秀才就跟跑腿儿送信的侍婢好上了。” 四爷人都愣了:“那小姐呢?” “小姐嫁人了,不情不愿地嫁给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公子。” 维珍绘声绘色地跟四爷分享着这个目前为止她最算满意的话本故事。 “原来穷秀才跟侍婢本就是相好的,故意做局设计小姐,待小姐成亲后,侍婢拿着书信想从小姐那狠狠敲了一笔银子,结果被公子察觉,暗中使计让秀才侍婢两人流放西疆,免了小姐的后顾之忧。” “不过公子从未跟小姐提过此事,与小姐举案齐眉过了十年,小姐偶尔想起当年突然消失的秀才,还会伤神怅惘。” “十年后公子得病去世,小姐带着孩子孀居,然后那个秀才王者回来,原来他在西疆从军,一路摸爬滚打,后来竟做了大将军,秀才荣归故里头一件事儿就要找小姐报仇雪恨,结果公子的鬼魂显灵吓死了秀才。” “原来公子舍不得也放不下小姐,就没去投胎,一直暗中保护着小姐娘俩儿,小姐这才知道公子对自己深情如此,悔之晚矣。” “小姐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夫妻两人在阴间终又重逢,抱头痛哭,双双约好不喝孟婆汤,下辈子还要再做一回夫妻。” “然后下辈子,他们自幼青梅竹马,结成夫妻,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四爷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边维珍还一个劲儿感慨:“公子这人可真是不错,能处。” 四爷撩着眼皮不悦地瞪了一眼维珍:“不错?明知妻子作风不正,却并未休妻更不加以训斥管教,都不顾让祖先蒙羞,大丈夫来这世上一遭,是要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的,一味儿沉溺儿女情长,像什么话?” 你还管这等窝囊废叫不错?四爷脸上的嫌弃明明白白。 维珍:“……” 果然,这男人一旦穿上裤子下了床就恢复封建老古董本色! 她就不该浪费口舌! 第121章 报备行程 维珍抿了口茶,问:“四爷,您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看看!看看!这是连鬼神之说都信了! 学认字是为了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四爷黑着脸,指着维珍手里的话本子:“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维珍一把抱住书,警惕地看着四爷。 在没有手机电脑网络的大清朝,这些可都是她的精神食粮! 谁动她粮食她跟谁拼命!大boss也不好使! 眼瞅着四爷的脸变得更黑了,维珍忙不迭吸了吸鼻子装可怜:“四爷,许太医都说了我心郁气结,每回看书的时候我心情就特别好……”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行吧,过几天爷让苏培盛再给你送一批来。” 这才对嘛。 放下书,维珍笑着走到四爷面前,黏糊糊地环住了四爷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就知道四爷最好了。” 一脸得逞的小狐狸模样看的四爷心里又痒痒又不爽,恨不得动手打一下屁股。 只是当着下人的面儿,四爷没打维珍的屁股,却不甘心地箍着维珍使劲儿亲了好一会儿,直亲的维珍手脚无力喘不过气儿,才总算松开,又伸手将人抱在腿上。 “爷往后一阵子怕是没空来看你,你好好儿待着,有什么事儿就去找肖嬷嬷。”四爷握着维珍的手道。 被亲的迷迷糊糊的维珍,蓦地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四爷:“四爷这是又要出远门吗?” 四爷迟疑着点点头:“有可能,不过不是现在。” 万岁爷有意在开春时候再次亲征噶尔丹,自然还是要带上皇子的,就像去年上半年,万岁爷就带上了大爷、三爷、四爷、五爷、七爷、八爷,但是这一次万岁爷会带上哪几位皇子却是尚未可知。 四爷自然是一门心思盼着能够随驾出征的,如今满清入关近百年,大清江山越发稳固,攒军功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只有大爷占着年龄的优势,立了不少军功,也奠定了大爷如今在皇子中超然的地位。 不止是四爷,但凡是能骑马射箭的皇子就没有不想去的,所以消息才一传出来,皇子们在小校场上练骑射就比平时卖力了许多,一个个都卯着劲儿呢。 过了年,皇子们又都大了一岁,成年娶亲的皇子会越来越多,一直这么窝在阿哥所里头不像话,万岁爷只怕这两年就会大封皇子,哪个皇子不想这个时候多立功? 贝子、贝勒、郡王、亲王,每一级可都是天差地别呢。 四爷不觉得自己就比别的皇子差,他自然是要奋力争先的。 维珍看着四爷有些凝重的脸,不由担心起来,小声询问:“是……要上战场吗?会受伤吗?” 甫一问出口,维珍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僭越了,别说她一个格格,就连福晋也是不敢跟四爷打听前朝大事儿的。 四爷待维珍一向很好,却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朝中的事儿。 看着四爷兀自沉着的脸,维珍心里不免一声“咯噔”,就要下来福身请罪的时候,四爷却揉了揉她的肩膀:“不会的,爷不会有事儿的。” 说是皇子上沙场,但是真正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的,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一百年前,连太祖爷努尔哈赤都得亲自上阵浴血拼杀,康熙皇帝的皇子虽多,却也个个金贵。 皇子们在战场上最多的是负责守卫万岁爷,也会参与战事的指挥决策,所以基本没有受伤的可能。 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点点头:“这就好。” 说完这话,维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四爷这是……在跟她报备行程?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上战场的事儿,四爷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眼睛都一下子亮了似的,维珍打量着他这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难免也有些动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样的豪情壮志,身为天之骄子的四爷只会更甚吧? “等四爷凯旋归来,到时候妾身好好儿给四爷接风洗尘。”维珍柔声道。 “说好了,”四爷抿唇笑笑,“那到时候记得给爷包饺子。” “要不送行的时候吃饺子?”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一本正经跟四爷打商量,“都道是出门饺子进门面,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搞混了。” 四爷被她这副严肃表情给逗笑了:“成,就按你说的办。” …… 果然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四爷都没有来过后院儿,四爷变得更加用功勤勉,其实不止四爷,别的皇子也都如此,就连拖着腿伤的七爷还去了几回小校场。 七爷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子,万岁爷肯定不会钦点自己随驾出征,但是却也得让万岁爷知道自己身为皇子忠君爱国、期盼随时守卫父皇的忠孝之心。 七爷都如此,更别说别的皇子了。 这一日,太子殿下竟然也来了小校场,自然太子殿是有自己的专属场地,平时是不会跟别的皇子共用场地的,都道是刀枪无眼,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全自然很重要。 所以太子殿下今天亲临小校场,引得一众皇子猜测,面儿上却都是恭恭敬敬,纷纷放下弓箭朝着太子殿下行礼:“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都平身吧,”太子殿下一派和气,目光在一众汗流浃背的皇子身上扫过,含笑道,“听闻诸位弟弟近来勤加训练,孤心中很是欣慰,就想着来过来看看,也顺道跟你们切磋切磋。” 第122章 针锋相对 一边说着,太子殿下一边伸出手,身后跟着的侍卫旋即上前送上了弓箭,众位皇子个个眼尖,自然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手上的这把桦木牛角弓是万岁爷过年的时候才赏的。 此弓弣中部包软木,两侧包绿鲨皮,胎应是桦木制成,正面包镶牛角,弓身黑得发亮,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乍一看竟似是墨玉,上面刻着云头、寿字、菊花等吉祥形状。 实在是一把漂亮的弓,也是难得一见弓劲百钧的好弓。 一众皇子都是精通骑射的,哪个不稀罕好弓的,一时间纷纷看向太子手里的桦木牛角弓,太子自是察觉得到,因此微微自得。 “有日子没和兄弟们切磋了,还望大家莫要手下留情。”太子含笑道。 “臣弟不敢!”一众皇子忙得纷纷抱拳道,个个恭敬异常,却难免有人在心里抱怨,要真是不手下留情,岂非要得罪你这个太子? 都道是伴君如伴虎,其实跟太子相处也是差不多的,毕竟太子乃是储君,又被册立二十余年,地位牢不可破,的确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却更有君臣之别。 太子闲庭信步上前站定,晃了晃肩膀脖子简单热身,然后张弓搭箭瞄准靶心。 “啪!” 随着箭羽声响,箭头直中靶心,顿时引来一众喝彩,太子脸上漾出淡淡的笑容,将弓交给了侍卫,扭头跟挨得最近的三爷道:“三弟该你了。” “那臣弟就献丑了。” 三爷一脸谦卑笑意,旋即也张弓搭箭,屏住呼吸瞄准靶心,然后利箭脱手,勉强挨着靶心,太子伸手在三爷肩上轻轻拍了拍:“三弟的箭术愈发精进了。” 三爷忙得抱拳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太子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却听着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太子向后看去,就瞧着大爷昂首挺胸迈步朝这边走来,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 “既是太子殿下兴致好,那臣也不妨陪太子殿下切磋切磋,”大爷一脸兴致盎然走过来,对着太子稍稍抱拳行礼,也不等太子发话,就对八爷招招手,“出门仓促没带弓,老八,把你的弓箭借给大哥用一用。” 八爷自幼是在大爷生母惠妃娘娘膝下长大的,所以一贯跟大爷十分亲厚,当下忙不迭将自己的弓双手奉上:“大哥请。” 大爷拿起弓在手里颠了颠,随口问道:“四力的?” 一力大致等于六公斤,八爷如今才十六岁,能用四力的弓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在英武过人的大爷面前,这难免就不够看的了。 八爷面露羞愧:“弟弟今年才用上四力的,让大哥见笑了。” 大爷倒是没再说什么,随手取过一根箭,搭箭,瞄准,脱手,一气呵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随那只飞出的利箭,然后“啪”地一声正中靶心,再然后整个靶心被贯穿着掉落在地,连带着太子方才射出的那根箭。 没人敢叫好,一片鸦雀无声。 大爷却一派神情自若,将弓丢给了八爷,语重心长道:“好好儿练,千万别给父皇丢脸。” “是,多谢大哥教诲,弟弟谨记。” 八爷不由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子,果然太子的面色意料之中的难看,八爷不由默默叹气,大爷从前在太子面前一贯跋扈,但是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但是这一次大爷却明显故意下太子的脸面。 无非是万岁爷又要御驾亲征,别的皇子能不能随驾出征尚不可知,可是大爷却一早就被万岁爷钦定随驾出征的。 大爷原本军功就盛,这一次上战场少不得再立新功,大爷也不是谦卑的性子,越发趾高气昂,如今是连太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只是太子殿下也一贯不是个气量大的,只怕不单单记恨大爷,连自己也要一并记恨了,谁让自己跟大爷是一个娘带大的又一贯交好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小校场变得更加安静了,只有料峭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一众皇子的下摆,方才还练得热火朝天的,这时候皇子们却觉得身上凉的很。 大爷仍旧一派神情自若,好整以暇看着太子:“论起骑射的本事,太子殿下可是父皇亲手教导,咱们兄弟可就没有太子殿下的福分了,今儿太子殿下既是亲临小校场,不妨指点一二,也好让咱们兄弟开开眼,指不定日后上阵杀敌还能派上用场呢。” 大爷这话说的好像挺恭敬谦卑,实则句句夹枪带棒,一则讽刺太子殿下骑射功夫不佳,辜负了万岁爷手把手教导的心血,二则也是讽刺太子殿下从来没有上过沙场,所以学的也就是些花拳绣腿的本事。 也就只有大爷敢如此明目张胆抢白太子了。 太子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到底还是忍住了,万岁爷一贯偏宠大爷,谁看不出来?倒是这两年,太子受了万岁爷几次训斥,心中难免不安。 当下太子冲大爷冷冷牵了牵唇,冷声道:“大哥这些年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学到的本事还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这是编排父皇偏心,对父皇心怀怨怼呢。” 大爷也变了脸色,沉着脸看向太子,正欲开口,却听着八爷“哎呦”一声,一众人纷纷朝八爷看去,就瞧着八爷抱着膝盖痛呼不已。 第123章 兄友弟恭 “老八,你怎么了?”大爷蹙着眉问。 见众人看向自己,八爷面露羞愧:“弟弟腿抽筋了,让……让哥哥们见笑了。” 大爷瞪了一眼八爷的贴身太监:“还不扶你家主子回去歇息?” “是,奴才遵命。” 当下那小太监忙不迭扶了八爷退下。 太子也懒得多待,当下被一众侍卫奴才簇拥着也走了。 太子都不在了,大爷就背着手怡然自得走了,剩下的一众皇子面面相觑,又练了一会儿,一个个满怀心事走人。 从更衣室出来,四爷就见到了候在门口的十三。 “四哥,”十三笑着迎上来,“上回在八仙楼四哥吃的还痛快?” 四爷闻言牵了牵唇:“怎么?想讹你四哥一顿?” 十三笑眼弯弯:“四哥这话说的,弟弟请哥哥,然后哥哥再请弟弟,这叫有来有往兄友弟恭,怎么到四哥嘴里就变味儿了?” “越发油嘴滑舌了,”四爷伸手在十三脑袋上揉了一把,“行,如你所愿,咱们兄友弟恭去。” “嘿嘿嘿!就知道四哥最好了!” 十三嘿嘿笑,兄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乐呵呵地朝宫门方向走去,却不知道十四在角落里,正一脸怨气盯着两人。 “十四,杵这儿干嘛呢?” 九爷十爷也换好了衣裳,打这儿路过,正好瞧着十四傻愣愣站着,十爷问道。 “没什么,”十四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看八哥啊,也不知他腿抽筋厉不厉害,”十爷一脸担心,“我上回半夜腿抽筋,简直要命了,不知道八哥怎么样。” “我正想去看看八哥,正好跟你们一起。”十四道,当下跟两人一道朝阿哥所走去。 兄弟三人边走边聊。 九爷道:“过程子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出城打猎去?” 十四听到出城打猎顿时两眼放光:“什么时候?” 先是过年,现在又成天起早贪黑地挣表现,十四已经很久没有出宫过了,这时候听九爷这么一说,实在心痒难耐。 “怎么也得等父皇出京之后吧。” 那倒是,如今一众皇子都一门心思挣表现呢,就算他们这些不可能被康熙挑中随驾的小皇子也不例外,要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出京打猎,万岁爷知道了,定然要动怒的。 “父皇这回还会带上八哥吧?”十四问。 “十有八九吧,去年八哥在前线表现就不错,”十爷点头道,“而且大哥一向照顾八哥,就算父皇想不起来八哥,大哥也会在父皇面前提的吧。” “这倒是,上回也是有大哥一力推荐,八哥也才有了在父皇面前露脸的机会,”九爷点头附和道,“也不枉八哥十年如一日孝顺惠妃娘娘。” 八哥的生母出身卑贱,到如今还是没有被正式册封的嫔位,自然是不配抚养皇子的,八哥自幼养在四妃之首的惠妃膝下,跟惠妃跟大爷的关系一向很好。 十四爷听这话眼神又有些飘忽,想着方才四爷跟十三并肩远去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到底他们才是一道长起来的兄弟,就像大哥跟八哥,四哥对十三永远都比他亲。 …… 这边兄弟三人去探望八爷,乾清宫那边梁九功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鹿血,进了正殿。 康熙皇上一直都有饮鹿血的习惯。 “万岁爷,该饮鹿血了。”梁九功道。 万岁爷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鹿血一饮而尽,梁九功忙得又递上茶水给万岁爷漱口。 擦了擦嘴角,将帕子丢在一边,康熙又重新拿起折子,看着看着却眉头微蹙,可见这折子上的内容,让康熙心中不悦。 康熙眯着眼,盯着折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折子丢在一旁,蹙着眉问:“太子人呢?”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方才去了小校场,与众皇子切磋骑射技艺。” 康熙闻言,不由一声冷哼:“他倒是积极得很。” 众皇子卯着劲儿在小校场上练功夫,挣得是随驾出征的军功,康熙自然都看在眼里的,对此颇为满意,他的儿子必不能差的,都得有这股子敢赴沙场的血性才行。 可太子好端端地不在自己的小校场上练骑射,怎么就突然来皇子们的小校场? 想摆太子爷的威风还是表现跟皇子们的兄友弟恭? 都不是,摆明了想敲打敲打这群或许即将在战场立军功的皇子们,尤其是大爷。 太子对大爷的戒备提防,康熙一直看在眼里,这些年大爷随着他南征北战扎扎实实立了不少军功,在武将中大爷最有威望。 康熙重用大爷,也不仅仅是因为大爷有征战沙场的本事,也是出于平衡朝中势力的打算。 太子背后有树大根深的索额图一党还有一众重视嫡庶尊卑的汉臣忠心拥护,随着太子的年岁增长,这股子势力越发让康熙忌惮,大爷这个军功卓着的庶长子被重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效果是立竿见影,只是却不是康熙所设想的那种。 太子没有收敛,却反倒想从军权中分一杯羹呢。 “不是说切磋技艺吗?那切磋得怎么样?”顿了顿,康熙沉声问。 第124章 两件大事 梁九功打量着康熙的神色,小声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百步穿杨,正中靶心,大阿哥也不遑多让,直接射穿靶心,连太子爷的箭也被射落掉在地上。” “这个老大!一贯就是这样不饶人的性子,”康熙闻言,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抿了口茶,又好整以暇地问,“那后来呢?” 当众被打脸,太子能善罢甘休了? “回万岁爷的话,八阿哥突然腿抽筋,大阿哥让人送八阿哥回去,阿哥们就散了。” 康熙闻言不由点点头:“老八不错,去挑几样补品给老八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旋即躬身退下,康熙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折子上,半晌放下茶杯,又拿起了毛笔。 …… 维珍这几天做什么事儿都心不在焉,月信姗姗来迟,来了又走,就连二月的月信也准时来了,按说维珍心里的大石头已经不在了,但是维珍心里就是沉沉的。 见维珍无所事事在软塌上发愣,茯苓体贴建议:“主子,要看话本子吗?” 四爷说要给她找话本子,并不是随口敷衍她,前几天苏培盛就把话本子给送过来了,两个小太监给抬过来的,足足一箱子,几十本呢,够维珍看个一两年的了。 只是维珍却似乎对这些新的话本子没什么兴趣,到现在还没有看过,茯苓跟甘草都觉得特别奇怪。 “改天吧,”维珍摇摇头,实在提不起兴致,再一次转头地朝门口看了看,随口问道,“肖嬷嬷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吧?” 茯苓点头:“回主子的话,肖嬷嬷这几天不得空,说是开春了,忙活着前院的收拾布置,怕还得忙上几天呢。” 按照宫里的规矩,进了三月,天气转暖,就得收起冬日的布置,换上春天的布置, 比如厚重的门帘要换成轻薄的门帘,还有房中的盆景摆设一类的,连院儿里的花花草草也要打理,肖嬷嬷如今是前院的管事大嬷嬷,自然是忙得脚不沾泥。 不止前院,后院这几天也在忙活,不过维珍这巴掌地儿,一天就收拾好了。 “主子是有事儿要吩咐肖嬷嬷吗?”茯苓问。 维珍摇摇头:“没事儿,忙你的去吧。” 的确没什么要吩咐肖嬷嬷的,她就是想跟肖嬷嬷打听点儿事儿,四爷这程子……可还好吗? 过去的半个月,朝中接连出了两桩大事,先是万岁爷谕吏部、都察院“自皇子诸王及内外大臣,有所为贪虐不法,并交相比附,倾轧党援理应纠举之事,务必打破局面,据实指参,勿得畏法贵要,瞻恂容隐”。 万岁爷此令一出,没几天就有两位素与东宫走得近的官员就因贪墨被捉拿下狱,此事传的沸沸扬扬,连阿哥所的奴才都在偷偷议论,万岁爷是不是对太子不满。 维珍心知万岁爷这十有八九是在敲打太子。 她知道太子后来会被两立两废,却没想到原来万岁爷这么早就已经对太子不满了。 太子如今是个什么心情维珍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四爷,因为就在前几天,万岁爷下令钦点大爷、三爷、八爷随驾出征。 去年,同样是上半年,同样是万岁爷御驾亲征噶尔丹,万岁爷带上了大爷、三爷、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这一年却落下了四爷五爷七爷。 五爷一贯是闲散性子,这一年又胖了不少,身形不及从前灵活,听说前不久还病了一场,太后好几次派人来探望,不能上战场也是有的。 至于七爷,从去年入冬后,腿疾复发一直没有好利索,久站都费劲,更别说是上战场了。 可是四爷呢? 万岁爷为什么不带上四爷呢? 且不说四爷这程子起早贪黑辛挥汗如雨,就是在平时,四爷也一向勤勉踏实,领着一众弟弟读书,殚精竭虑办好万岁爷交代的每一件差事,又有上战场的经验。 万岁爷怎么就偏偏落下了四爷?又怎么带上了八爷? 八爷可是弟弟啊,四爷这回愣是被个弟弟给比下去了。 他肯定特别难受吧?别人又会怎么议论他呢? 想着那日谈论凯旋而归接风洗尘时,四爷眼里掩饰不住的豪迈向往,维珍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虽是知道他日后是九五天子,却哪里晓得这条通往大位的路如此艰辛崎岖呢。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气势恢宏的鼓角声,维珍还从未听过,一时都听愣了,半晌她起身,行至门外,遥遥对着宫门、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什么声音?”维珍叫来小池子询问。 小池子躬身道:“回主子,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也是万岁爷御驾亲征启程的大日子,这是恭送万岁爷启程的鼓角之声。” 原来今天是万岁爷启程的日子。 那四爷……此刻应该正为万岁爷送行吧? 他不能流露出那么一丝一毫的不悦失落,还得恭恭敬敬地把万岁爷送出城,甚至可能还要送出几十上百里地,然后再披着夜色落寞回来。 维珍想着那场景就不由叹气,默默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到底是受不住春寒料峭,不等那高亢磅礴的鼓角声结束,维珍缩了缩肩膀,然后吩咐道:“去膳房领些食材回来,等下包饺子。”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领命,旋即就去了膳房。 虽然四爷没能如愿出征,但是说好的饺子维珍却不打算放弃,但愿四爷回来的时候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心情能好一些吧。 维珍叹了口气儿,然后转身进房。 …… 第125章 冷透了 比起维珍的唉声叹气,福晋的心情那是相当不错,用罢午膳,福晋在暖阁里头做绣活儿,窗台上摆着一瓶黄灿灿的水仙,小几上搁着喝了一半的雪蛤炖桃胶,一派悠闲惬意。 “福晋,这是您要的丝线,”李嬷嬷端着从库房找出来的丝线放到福晋跟前,凑过去打量福晋即将绣好的图案,不由赞不绝口,“福晋的绣功越发精益了,这仙鹤活灵活现要飞出来似的。” 福晋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比较满意,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放下针线,端起雪蛤炖桃胶,几口下肚,福晋开口询问:“主子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李嬷嬷摇摇头道:“回福晋的话,主子爷一早就跟着一众皇子为万岁爷送行的,想来稍后就会返程,毕竟太子殿下也在呢,皇子们到底是不好在外头耽搁太久。” 福晋点点头:“若是四爷回的早,就请四爷过来用膳。” “是,奴婢记着了,”李嬷嬷点头,一边又赔笑道,“这程子四爷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以至于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进过后院儿,如今万岁爷出京了,四爷也总算能空下来了,福晋也总算能一解相思之苦了。” 这话倒是正中福晋下怀,福晋叹了口气儿道:“嬷嬷不知,我这程子心里有多慌,就怕万岁爷钦点四爷随驾出征,一旦四爷去了西北,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三四个月呢,真要那样的话,可就糟了。” 可不是嘛,宋格格如今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距离瓜熟蒂落也就还有四个月左右。 福晋如今的目标是在宋格格瓜熟蒂落之前怀上嫡子,那先决条件就是四爷得配合,要是这次四爷真的随驾出征,福晋这打算可就落空了。 所以福晋这几日的心情就别提多好了,一改之前的焦躁不安。 “这是连老天爷都站在福晋这一边儿呢。”李嬷嬷自然也高兴得很。 “这样就好,”福晋点点头,重新拿起绣花针,继续未完成的仙鹤,一边绣一边问,“李氏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李嬷嬷道:“回福晋的话,李氏还挺安分,一次也没有让人去前院请过主子爷。” 福晋点点头:“这样就好,这个时候可别节外生枝。” 宋格格赶在她前头有喜也就罢了,四爷明显显不喜宋格格,只要她能尽早怀上嫡子,就算宋格格先一步生下庶长子,难不成四爷会为了一个不喜的宋格格宠妾灭妻、偏宠庶子? 压根儿就不可能。 福晋现在担心的是李氏,要是李氏也抢在她前头有喜的话,那可就不大好了。 上回四爷突然让许太医来给李氏请脉,福晋当时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李氏这也是有了呢,好在是虚惊一场。 不过这样的体验,福晋是断断不想再来一次了。 想了想,福晋道:“去请许太医来一趟,就说我偶感不适,请他来瞧瞧。” 李嬷嬷心头一动,旋即明白福晋的意思,忙不迭含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 四爷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四爷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冷透了,嘴唇都泛着些乌青。 苏培盛担心四爷会着风寒,赶紧伺候四爷沐浴,等四爷沐浴从内间出来,身子热了,嘴唇也恢复了红润,就是脸色仍旧不好看。 苏培盛摆好了晚膳,躬身跟四爷道:“主子爷,该用膳了。” 四爷这几日心情不好,旁人或许察觉不出,可贴身伺候了十几年的苏培盛却能察觉得出来,所以这几天伺候得特别小心谨慎。 四爷原本没什么胃口的,但是瞧着桌上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四爷却站住了脚,顿了顿,然后行至桌前坐下。 这饺子…… 一看就是维珍包的。 她包的饺子跟膳房的师傅不一样,膳房的师傅包的饺子明显会更加精致小巧,那样的饺子刚好一口一个,贵人们吃起来方便,不会出现漏汁掉馅儿不雅的状况。 这些奴才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伺候他们这些天家贵胄的,自然样样都得做到最好最周到,不像她,饺子包的胖鼓鼓的,一口都吃不下。 “都道是出门饺子进门面,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搞混了。” 耳畔响起维珍那日一本正经的话,四爷不由叹了口气儿,默默拿起了筷子。 四爷吃的不多,只吃了两盘饺子,一桌子菜色丰富,四爷却是没下筷子,不过这已经让苏培盛长舒了一口气儿,还好李主子让人送了饺子过来,要不然今晚四爷铁定不吃,夜里又得胃疼了。 见四爷放下筷子,苏培盛忙得端上茶水。 漱口之后,四爷起身去了暖阁,苏培盛知道四爷这是要练字,只是如今这深更半夜的,四爷又累了这么一整天,再练字的话,只怕身子扛不住,可瞧着四爷的面色,苏培盛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替四爷研磨。 “这程子后院可还安生?”四爷一边拿起毛笔一边询问。 第126章 放冷箭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安生无事,”苏培盛道,想了想,又忙得加了一句,“方才小连子禀报,说是福晋晌午派人请了许太医来。” “怎么回事?” “回主子爷的话,许太医说福晋忧思多梦,所以给福晋开了一些安魂散。” 四爷点点头没再说话,埋头练字,苏培盛却在心中暗道,说起来这宫里的女人怕没有一个不是忧思多梦的,更不知多少是把安魂散当饭吃的。 福晋这是拐着弯儿请四爷过去呢。 许太医虽然说了福晋没什么大不了,但四爷到底还是得去瞧瞧,而且四爷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福晋了,所以第二天从上书房出来,四爷就打算去瞧瞧福晋,却不想被五爷给拦住了。 “四哥,一块打猎去?” 五爷身宽体胖,一张脸也是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特别有亲和力。 “去年秋猎,您跟大哥三哥他们伴驾去了塞外,所以弟弟们都没能跟您一道下场打猎呢,今儿四哥可无论如何得赏弟弟个脸面。” 四爷本来没这个心思,但是后来听着五爷说十三跟十四也都答应了要去,这两个弟弟年纪太小,虽然是皇家猎场相对安全,但到底刀剑无眼,四爷怕他们出事儿。 尤其是十四,虽然在小校场上惯会逞能,却并没有去过几回猎场。 “禀报太子殿下了吗?”四爷问。 万岁爷御驾亲征,太子爷留守监国,虽然之前万岁爷处置了太子门下之人,但对太子却明显还是信任的。 五爷忙不迭点头道:“四哥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恩准了。” 太子针对的一贯都是大爷,对别的皇子却并不会刻意为难。 当下,四爷、五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六位皇子带着各自的侍卫太监,一行也有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奔向皇家猎场。 众皇子的心情皆是不错,毕竟在宫里憋了那么长时间,如今总算能出来透口气儿了,一路说笑不断。 许是被几位弟弟感染,四爷心里的阴霾渐渐少了几分,尤其是在进了猎场之后,一番酣畅淋漓地追逐射猎下来,四爷觉得痛快极了。 “嗖!” 又是一只野兔被四爷发出的箭死死钉在地上,四条腿兀自胡乱扑腾着,侍卫忙不迭上前取下猎物装好。 四爷瞥了一眼侍卫马背上挂着的一堆猎物,数量是不少,可不过大都是些野兔野鸡一类的小玩意儿,四爷有些不甘心,继续往林子里头去,好歹打个大家伙,不管是鹿还是羊,带回去也能给母妃添道菜…… 还有维珍,说不定她从前都没吃过鹿肉呢。 四爷这样想着,一路前进,远处衰草荒烟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四爷定睛观瞧,顿时两眼放光,距离自己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一头鹿。 四爷深吸口气儿,正欲弯弓搭箭,这时候却有一只利箭从斜后射出,正中鹿身,那鹿惊慌失措,挣扎着逃窜,斜后又射出一箭。 不过这次射偏了,旋即传来一声少年的恼怒:“狗儿的!看你这畜生往哪儿跑!” 是十四。 四爷冷眼看着从斜后冲出来的十四,十四却没事人儿似的从他身边跑过去追那受伤的鹿。 四爷的四个侍卫吓得面色如纸,方才四爷跑的太快,他们要牵马还要捡猎物,所以耽搁了两步,结果十四爷就在这个时候在斜后放冷箭,要是再偏一些,要是换做混进来的歹人…… 他们的脑袋可就别想要了。 侍卫们吓得齐刷刷跪地请罪:“都是属下疏忽,请主子爷降罪!” 四爷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然后瞄准前方,蓦地射出。 十四就听着“嗖”的一声,什么东西从自己耳朵擦过,十四魂儿都要吓掉了,然后就看着自己追着的鹿“砰”的一声倒了下来,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根箭,并且还射了个对穿,那鹿四肢还不住地挣扎着,却眼瞧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也再站不起来了。 十四看着那根把鹿射个对穿的箭,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发寒,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刚才那支箭就擦着自己耳朵飞过,要是…… 十四蓦地转过头,对上了四爷面无表情的脸。 十四愤怒异常,但是此刻看着四爷那张寒意满满的脸,他竟不敢说什么。 说到底,是他挑衅在先,但是…… 四哥还是太过分了! 他只是从斜后放箭,只想吓一吓四哥,可是四哥呢,却差一点儿就把他脑袋射个对穿! 十四胸口剧烈起伏着,越想越后怕,咬着牙道:“四哥箭法了得。” 四爷凉凉地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十四,然后转向兀自跪在脚边儿不敢动的侍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收猎物?” “是是是!属下遵命!” 侍卫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疾步朝那到底的鹿奔去,却被十四给拦住了。 “住手!” 那几个侍卫叫苦不迭,这个十四爷,难为他们做侍卫的干什么?还嫌害得他们不够吗? 十四冷眼看向四爷,咬着牙道:“四哥,按照规矩,是我先射中的,那这头鹿就该归我,而且临行之前我答应了母妃,要带头鹿回去给她加菜的,四哥这是不肯成全做弟弟的一片孝心吗?” 第127章 陪闺女 四爷从来没觉得十四如此面目可憎,事事跟他争抢挑衅,从前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四爷虽然也生气但却并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呢? 十四竟然在他身后放冷箭。 这时候又口口声声让他成全自己一片孝心,什么意思?变着法儿是说他这个四哥不够孝顺,就算打到了鹿也不会记得孝敬亲娘德妃是吗? 十四被四爷看的心里发慌,浑身都在轻颤,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把四哥招惹狠了,但是他就是不想服软。 凭什么? 凭什么四哥对谁都和和气气,对十三更是好得让人生气,却每每看他就像是在看……看一堆狗屎! 凭什么? 他就是不服气! 越想十四就越气得发抖,背挺得更直,眼圈都微微泛红,倔强地不肯低头。 “四哥,十四弟!你们合力打到一只鹿啊!真不愧是打虎亲兄弟啊!”蓦地,远处传来五爷惊喜的声音,“我还以为今儿见不到鹿呢,原来是我运气太差!早知道我打一开始就跟着四哥了!” 五爷笑呵呵地靠近,就算生再大的气,四爷也只能暂且忍下,待五爷走近,四爷勉强扯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五弟都有哪些斩获?” “哎呀别提了都是小东西,我都不稀得要!”五爷懊恼得要命,不过旋即又眉飞色舞起来,“不过弟弟也不算运气太差,方才抓到了一对喜鹊,将近两尺那么长呢!” 五爷兴奋得跟四爷比划着:“这么长,没受伤,漂亮得紧!” “开门见喜好兆头啊,”四爷笑着拍了拍五爷的肩膀,“走,带四哥瞧瞧去!” 当下四爷跟着五爷走了,十四还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待两人走远了,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儿,抬起胳膊狠狠擦了擦差点儿没忍住决堤而下的眼泪。 看看!看看! 四哥一直都是这样,对谁都比对他好! …… 一场猎打下来,天都黑了,一众皇子索性没有回宫,直接歇在猎场这边的行宫里,第二天才启程回宫。 四爷原本想着回宫之后先去趟永和宫的,但是瞧着十四带着人拖着鹿往永和宫走,四爷就歇了去请安的心思,转身回了阿哥所。 沐浴更衣后四爷就去了后院儿,福晋身子不好,他得去瞧瞧,可是在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四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住脚,然后就改了方向。 算了,先去瞅瞅维珍娘俩吧。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小池子瞧见四爷进来,忙不迭行礼问安,四爷一个多月不进后院儿,小池子瞧见了都有点儿两眼放光。 四爷哪儿有功夫搭理小池子,甫一进门就被举着风车迈着小短腿儿跑的大格格给惊住了。 大格格竟然都会跑了,明明上回大格格还不会跑的,好像走路还不太利索呢。 他到底有多久没见大格格了? 四爷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来,柔声叫住了白白胖胖的大闺女:“大格格!” 大格格听到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一脸“你到底是谁”的表情。 四爷愧疚得更厉害了,蹲下来冲着大格格张开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更温柔了:“大格格,我是阿玛呀。” 方氏也赶紧小声提醒大格格:“大格格,这是主子爷,快给主子爷请安呀。” 大格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四爷,兀自皱着小脸,试探地小声开口:“阿玛?” 奶声奶气里带着明晃晃的不确定。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含笑跟大格格道:“阿玛陪大格格玩风车好不好?” “好!”大格格顿时两眼放光,晃着手里的小风车就摇摇晃晃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扭头冲四爷咯咯笑,“阿玛!阿玛!追我!” 闺女的笑容简直就是灵药,一扫四爷这几日来心中的阴霾,当下笑着小跑跟在大格格身后:“追上喽!风车归阿玛喽!” “啊!不给!” 维珍站在门前,看着爷俩儿在院中你追我赶玩风车的欢快场面,默默松了口气儿,她没有打搅父女两人,轻手轻脚回了房,吩咐甘草道:“去炖一盅猴头菇排骨。” 四爷这程子想必辛苦得很,瞧着人似乎又瘦了一些,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胃疼。 “是,奴婢遵命。” 甘草当下就去准备炖盅了,维珍则动手又给大格格做起了风车,自打过年的时候做了个风车送给大格格,大格格对风车的热情就一直没有消退过。 只是风车毕竟是纸做的,经不起玩多长时间,维珍已经陆陆续续给大格格做了七八个风车了。 从开始的磕磕巴巴,到现在的轻车熟路,维珍觉得就自己如今的手工活,放在现代的话,怎么也能得朵小红花。 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方氏带大格格去吃辅食了,四爷也进了屋,就瞧着维珍正在暖阁里头认认真真地做风车,瞧着动作还挺利索。 反正就除了女红之外,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呗。 四爷现在都习惯了。 第128章 康熙的儿子都这么勇的吗? 走进暖阁,在软榻上坐下,顺手端过维珍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四爷顿时一脸“这是神马玩意儿”的表情,默默把茶杯放了回去。 “四爷觉得这茶味道如何?”维珍还饶有兴致地问四爷,“妾身在茉莉花茶里头加了两颗盐渍青梅,是不是味道很惊艳?” 四爷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打击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维珍:“……” 行了,明白了,你可以闭嘴了。 茯苓给四爷上了一杯茶,四爷接连喝了几口,才觉得嘴里那股子怪味儿淡去,放下茶杯,指着维珍手里接近成型的风车道:“是你给大格格做的?” 维珍笑着点点头:“是的呀,过年的时候特地做了风车给大格格当新年礼物,没想到大格格这么喜欢,那妾身就只能一直做下去了。” 四爷:“……” 他的大闺女,新年礼物,一个木棍加纸做的风车就给打发了,简直比天麻猪脚汤还不如。 “四爷觉得妾身手艺如何?” 风车做好了,维珍拿在手里,冲着风车吹了口气,红色的风车顿时“呼啦啦”转了起来,维珍一脸讨表扬的表情看着四爷。 四爷:“……挺好。” 行吧,东西是廉价简单了点儿,但却贵在她一片慈母之心,要是小时候,母妃也给他做这样的风车的话,他肯定跟大格格一样喜欢。 不,他会比大格格还喜欢,他肯定都舍不得玩,是要小心收起来的,然后日日偷偷拿出来看。 瞧着四爷陷入沉默,眼神还若有似无带着点儿怅惘,维珍默默放下了风车。 这是因为没被万岁爷带着上战场所以难过吗? 维珍不知要怎么安慰四爷,而四爷应该也不想得到她一个后宅格格的安慰,所以维珍就只当没看见,一边状似随意问道:“妾身听闻昨儿四爷带着一众皇子打猎去了,都打到了些什么稀罕玩意儿?” 昨天四爷在内的六位皇子一齐出宫打猎,阿哥所这边的动静自然小不了,维珍也就知道了。 四爷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无非就是些兔子野鸡之类的,想要打稀罕的猎物还得去野外,尤其是塞外。” 京郊的皇家猎场,虽然面积不小,但是里头到底是被最大限度地清理过,确保安全,所以也就是平时让皇亲贵胄们练练身手的地方,真要痛痛快快的打猎,还得去野外,就比如皇家每年举办的木兰秋狄。 “木兰围场东西有三百多里呢,在那儿打猎才痛快呢,老虎豹子都能遇到。” 维珍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还有老虎豹子?那会不会伤到人?” “那要分人了,”四爷抿了口茶,道,“有一年东巡父皇一路射杀三十九只虎,太子殿下九岁就射杀过虎,大哥也有伏虎屠狼之勇,去年在西北,大哥还俘获过一头藏熊,三哥也不差,两年前还在木兰围场射杀一只豹。” 维珍默默倒吸一口凉气,康熙的儿子都这么勇的吗? 表示有进一步了解到九龙夺嫡的激烈程度。 上头有伏虎屠狼勇冠三军的大哥、天生储君的二哥、文武全才的三哥,下有贤名广播的八弟及其小团伙,还有史上唯一大将军王的十四弟…… 所以四爷到底是怎么成为九龙夺嫡mvp的? 至少以维珍目前的观察,四爷是不具备多少优势的,德妃靠不上,跟十四这个亲兄弟也不齐心,纸糊的身子骨,最重要的是…… 万岁爷好像并不喜欢四爷。 四爷能感受到维珍的偷偷摸摸地打量,生怕被他察觉还装模作样喝着茶,可惜还是轻易就被他看穿。 四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然后放下茶杯,跟维珍道:“爷之前也打到过虎。” 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爷认定维珍对他猎场上的战斗力十分好奇,却又顾忌他的脸面,所以才不好意思问出口。 维珍一怔,旋即两眼放光忙不迭小鸡啄米点头:“四爷打的老虎肯定比别人的都大!”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又胡说。” 被维珍三分兴奋三分激动外加四分崇拜的眼神盯着,四爷难得觉得面儿上微微发烫,他就是随口一说,又没有炫耀的意思…… 不过,维珍这么真诚的谄媚,四爷心里是很受用的。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被人崇拜,尤其还是自己的女人。 “哪有?人家才没有胡说,”维珍放下茶杯,朝前倾着身子,兴致盎然地询问四爷,“四爷是怎么猎到老虎的?用箭的吗?老虎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虎皮能用来做什么?虎肉能吃吗?” 小嘴巴巴问了一串问题,叽叽喳喳的,四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道:“下次木兰秋狄的时候带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就都知道了。” 维珍眼睛更亮了:“真的吗?什么时候?” 第129章 鹿鹿那么可爱 “七八月份吧。” “那我要准备什么?”维珍真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激动,“骑装?马靴?还有别的吗?” 四爷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你还会骑马呢?” 维珍一怔,然后站起来,小碎步挪到了四爷跟前,不由分说一股屁股坐在了四爷的大腿上,然后伸手环住四爷的脖子,额头顶着四爷的额头,软软地道:“不会啊,可四爷能教我的呀。” 这小声娇的,四爷身子都麻了,伸手拦住维珍的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哑:“越发恃宠生娇了,连爷都敢使唤。” “那四爷肯吗?” 维珍小声道,盯着四爷幽深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一下下刷着四爷的,四爷没回答,大手扣着维珍的后脑吻了上去。 …… 这几天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四爷,难得今天胃口不错,维珍也是敞开了吃的,桌上六菜两汤竟然被两人吃了个七七八八,额上都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正吃着呢,苏培盛拎着个食盒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德妃娘娘吩咐让人给主子爷送来一道蜂蜜炙鹿肉。”一边说着,苏培盛一边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子炙鹿肉放在桌上。 四爷一看那道炙鹿肉,顿时就眉头紧蹙。 不用说,肯定就是十四带过去的那头鹿做的,一时间四爷只觉得胃口全失。 维珍也在看那道蜂蜜炙鹿肉,心中不由啧啧称奇,难道德妃四爷母子不睦实则是后世讹传? 瞧着德妃还惦记着给四爷送吃的,这也不像是母子不和的架势啊? 维珍心里胡乱琢磨着,好一会儿才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来。 自从这道炙鹿肉搁在桌上之后,四爷就没有动过筷子,就算是吃饱了,多少也得动动筷子吃一块鹿肉啊,好歹是亲娘送来的,他们天家不是最看重孝道的吗? 而且瞧着四爷方才吃饭的劲头,也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啊。 维珍悄默默地去瞄对面的四爷,就瞧着四爷正面无表情对着那道炙鹿肉。 好的,明白了,史料记载诚不欺我,四爷跟德妃这对母子关系十有八九真的有问题。 维珍默默地收回视线,依依不舍地在那道炙鹿肉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安安静静埋头吃饭。 哎! 可惜了的,她还从来没吃过鹿肉呢,瞧着这裹着蜂蜜亮晶晶的炙鹿肉,维珍就食指大动,只是四爷不动筷子,她怎么好伸筷子? “想吃就吃。” 甫一听到对面四爷的声音传来,维珍就忙不迭否认三联:“妾身不想!真的不想!一点儿都不想!” 开玩笑,她当然要跟大老板时刻保持一致啦,不管在任何事上。 德妃就算是四爷的亲娘,可四爷才是她的大老板,这点儿觉悟维珍还是有的。 四爷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着没笑:“真的?” “真的,”维珍一本正经地点头,“鹿鹿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鹿鹿?” 四爷到底没忍住,笑着摇摇头:“又胡说!” 这个李氏,这张嘴惯会胡说八道,不过他还真挺喜欢听她胡说的。 甘草端着炖好了猴头菇炖排骨进来,放到了四爷跟前:“主子爷,这是主子吩咐奴婢炖的。” 四爷看着热气腾腾的炖盅,一时有些迟疑。 他现在是真的没了胃口,可这又是维珍对他的一片心意,四爷是不想辜负的,正迟疑着拿起勺子的时候,不想维珍却开口了。 “方才都忘了还有炖盅呢,早知道妾身就该拦着点儿不让四爷喝老鸭汤的,”维珍道,“四爷还是别吃了,仔细吃撑了伤胃,要不这炖盅一直给四爷温着,晚饭的时候再给四爷端上桌?” 维珍也不是只有胡说的本事,一贯是个细心周到的,所以每每在她这里,四爷总觉得舒坦,所以就算维珍真的恃宠生娇四爷也不觉得有什么。 四爷放下了勺子:“行,那爷晚上再来吃。” 苏培盛一怔,主子爷既是留在李主子这里用了午膳,那想必晚膳是要去福晋那儿用的,毕竟主子爷今儿进后院儿就是为了看福晋的。 他还以为主子爷今晚要留宿正院儿呢,可是听着主子爷的口气,应该就只是去正院儿坐坐,然后再回李格格这儿。 哎!福晋这太医是白瞧了,安神散是白喝了。 当下维珍吩咐甘草把炖盅又端了下去。 “行了,爷走了。”接过维珍的帕子擦嘴之后,四爷就起身走了。 “妾身恭送四爷。” 维珍目送四爷出了院儿门,就忙不迭地回到饭桌前坐下,迫不及待地就夹了一块炙鹿肉送进嘴里。 呜呜呜! 真是太好吃了!这是什么人间至味!还好她没有错过! 维珍吃的正激动,却冷不丁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蓦地抬头看去,然后就对上了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鹿鹿不可爱了吗?”四爷沉声问。 第130章 四爷被打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问出这么冰冷的问题?还有…… 灵车在哪里?麻烦现在就送她去火葬场! 立刻马上now! 简直没脸见人了! 在四爷的注视下,维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默默咽下嘴里的炙鹿肉,她硬着头皮干巴巴地道:“就、就是因为鹿鹿太可爱了,所以……所以才要让它死得其所啊。” 老天,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在维珍尬得十根脚指头都分别抠出一座迪士尼乐园的时候,就听着对面传来四爷一声低笑,维珍红着脸悄默默抬起眼,然后就瞧着四爷满噙着笑朝她这边走过来。 这是要干啥? 就因为她偷偷吃了块鹿肉,就要……就要来教训她吗? 结果就在维珍的一脸警惕中,四爷来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蜂蜜炙鹿肉塞进了嘴里,原本还觉得碍眼至极的这道炙鹿肉,这时候味道却好得出奇。 四爷颇为满意地连吃了几块,才放下筷子,看着维珍,慢条斯理道:“现在是不是更加死得其所了?” 维珍僵硬地点点头:“是、是吧。” 怎么有这么可爱又傻乎乎的女人呢?四爷根本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伸手捏了捏维珍涨红的脸颊,然后背着手大步离开,留下维珍还冲着他的背影出神。 所以……这男人刚才为什么突然杀个回马枪? 特意来看她出丑的吧?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又无聊的人啊啊啊! …… 四爷之所以杀个回马枪还真不是故意看维珍出丑的,是突然想起来维珍提到的骑装、靴子的事儿,四爷想让她不要自己张罗,他会让人给准备齐全。 满人入关近百年,风俗传统大变样,从前满清的女子都是会骑马的,到现在,越来越受汉人文化的影响,福晋一类的满清贵女学骑马的倒是不多了。 当然,维珍这样的汉女,会骑马的更是微乎其微。 难得维珍想学,四爷也乐意教,就想着先给维珍置办几身骑装,因为那么可爱的鹿鹿给打断了,不过四爷心里却记着,回前院的时候,就把这事儿交给了肖嬷嬷去办。 等到三月初的时候,骑装跟靴子都已经置办好了,肖嬷嬷把东西给维珍送了过去。 “怎么这么多?”维珍看着足足八套的旗装,以及八双配套的靴子,很是震惊了一番。 肖嬷嬷道:“主子爷的意思是,不定什么时候带格格出门,所以一并提前都给准备齐全,省得到时候仓促之间赶制,难免粗陋,格格穿着该不合身。” 四爷这人还真不错嘞。 当时因为四爷的心情不好,她说这话其实是故意撒娇卖乖来着,其实说过也就忘了,没想到四爷倒是真的记在了心上。 维珍心里暖呼呼的,跟肖嬷嬷道:“有劳嬷嬷代我谢过四爷。” “是,奴婢遵命。”肖嬷嬷道,当下就退下了。 “甘草,去膳房领些大枣回来,等下烤些红枣糕。”维珍道。 四爷这么大手笔,光说声谢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维珍想着等下烤些红枣糕给四爷送去。 “是,奴婢遵命。”当下甘草就去领大枣去了。 维珍将八件骑装一件件拿起来看,骑装比起寻常穿的旗装自是多了一番飒爽,不是大直筒似的长裙,都是分上下两件的,有些类似侍卫的穿戴,但是很显然料子要强太多。 颜色也是分季节的,春日是茜色与鹅黄,夏日是月白与竹青,秋日是柿红与松花,冬日是薄蓝与藕荷。 整体大方端庄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大面积绣纹,但是小心思都用在了镶边上,有桃花、柳叶、莲花、菊花等别致应景的绣纹,也是按季节来的。 维珍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对着这一堆让她挪不开眼的骑装,倒是真的对学骑马跃跃欲试了。 “主子,要不要试一试?”瞧出来维珍的蠢蠢欲动,茯苓过来怂恿维珍。 维珍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试!” 对女孩子来说,有什么事儿能比试新衣裳更开心? 答,试一大堆新衣裳! 当下,茯苓抱着衣裳,笑着陪维珍进寝房试穿去了,维珍这边试得正高兴呢,那边甘草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主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甘草一向是个性子稳重的,能让她慌成这样的,那必然是实打实的大事儿,上一次让甘草慌成这样,还是去年七夕维珍想要做巧果的事儿在后院传的人尽皆知。 维珍光听着甘草的声儿,心里顿时就是一声“咯噔”,哪儿还有试穿新衣裳的心情?当下一边解扣子,一边吩咐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是。” 甘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寝房,一脸抑制不住的慌乱还有惊恐。 “启禀主子,主子爷……主子爷刚刚被太子殿下给打了!听说主子爷吐了好些血呢!” 第131章 四爷被打2 “什么?”维珍人都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这么大的谣?” 四爷被打了,动手的还是太子,还把四爷打得口吐鲜血?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宫里的人是不要命了吗?连太子的谣都敢造? 维珍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造谣,从前关于九龙夺嫡的八卦是听过不少,却从来没听说过四爷被太子打过。 而且她还记得,四爷早年似乎还是站队太子的,所以太子又怎么可能对四爷动手呢? “不要命了吗?这样疯话也敢传?!”维珍蹙着眉盯着甘草道,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入宫的时间比我都长,心里没数?还得我时时提醒?” 维珍甚少这般疾言厉色,甘草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倒在地,可却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再开口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 “主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方才亲眼看到小连子跌跌撞撞去正院请的福晋,福晋都来不及更衣,着急忙慌去了前院!小连子……小连子的眼睛都是红的!” 维珍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主子,主子!”茯苓甘草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唤了好几声,维珍才总算回过神来。 “可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维珍一把抓住甘草的手,急声问道,“太子殿下好端端地怎么会对四爷动手?” 是啊,太子怎么会对四爷动手? 万岁爷御驾亲征,太子留京监国,想来是日日忙得脚不沾泥,四爷跟太子怕是连面儿都见不上,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让太子殿下对四爷动手呢?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对于太子的性情维珍也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大爷军功卓着且又得万岁爷看重的缘故,太子殿下十分忌惮,但是除了大爷之外,太子对别的皇子还算和气。 就连五爷的庶长子补过生辰,太子都亲临赴宴,给足了面子。 维珍更是从未听闻太子与四爷之间有什么龃龉,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才会让太子如此发疯、都顾不上手足情跟脸面了? 四爷可绝对不是会招惹是非的性子。 甘草喘息了几口,然后皱着眉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有人说,是……是因为大福晋。” 大福晋? 维珍再次懵了,怎么会跟大福晋扯上关系?大福晋不是自从过年就一直卧病静养、闭门不出的吗? 太子殿下怎么会因为大福晋对四爷大打出手呢? 难不成这里头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不伦之恋? 维珍忙摇摇头,将把自己雷得里嫩外焦的脑洞给甩出去,顿了顿,又蹙着眉问甘草:“那四爷现在是什么情况?当真是被打得吐血了?不是添油加醋?” 甘草还是摇头:“回主子的话,奴婢不清楚,但……但是听说有人亲眼瞧见主子爷被太子当胸踹了一脚,主子爷……主子爷是真的吐血了!” 当胸被踹得吐血? 维珍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要是踹断了肋骨伤到了肺,或者是踹伤了四爷原本就脆弱的胃,就这里的医术…… 维珍真的都不敢往下想,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都瑟瑟发抖,牙齿都不由自主打颤,她下意识地环住胸,强打精神,跟茯苓道:“倒杯热茶来。” “是!” 茯苓慌手慌脚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给维珍倒了一杯大枣茶来,维珍三口两口喝完了,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啊?”茯苓兀自慌得不行,“太子……太子会放过主子爷吗?” 如今是太子监国,要是太子真想对四爷做点儿什么的话,旁人还真是拦不住,而四爷要是出事儿了,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不管是福晋格格还是宫女太监,都注定要跟着倒霉,也难怪茯苓跟甘草甚至是福晋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维珍摇摇头:“不会的,到底太后还在呢。” 最初的慌乱过后,维珍迅速稳住了心神,太子就算想对四爷出手,难道太后会坐视不管吗? 太子就是再疯再颠,难道就真的不顾太后了吗? 结果甘草的哭声更大了:“主子,奴婢听说……前几天,太后启程去五台山为万岁爷祈福去了,惠妃娘娘跟荣妃娘娘都一并跟着去了!” 大爷跟三爷一并都随驾出征,所以惠妃跟荣妃随太后去五台山为万岁爷祈福也合乎情理,只是……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第132章 真的不管四爷吗? 维珍闻言不由蹙眉,不过还是摇头道:“没事儿的,还有德妃娘娘呢,德妃娘娘肯定会护着四爷的,不止德妃娘娘还有……还有别的皇子呢,他们会……” 会为四爷求情的吧? 还有德妃再不喜四爷,到了这时候自然也会竭力护着四爷的吧? 到底是亲儿子呢。 说着说着维珍说不下去了,寝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维珍才回过神来,沉声道:“让小池子去前院找肖嬷嬷打探下情况,方便的时候帮着问问我能不能去探望四爷,要是……要是福晋在前院照顾四爷的话,就不必了。” 她一个区区格格,没有主子允许,是不能去前院儿的,而且按照道理,四爷病了,福晋肯定会去前院儿侍疾的,自然福晋在,她就不好过去了。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不迭应声,飞快退下了。 …… 福晋现在还真不在前院儿,在探望过四爷之后,福晋便慌里慌张往永和宫赶去。 李嬷嬷瞅着福晋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很是担心,想要出口劝一劝福晋,但是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口。 遇到这样大的事儿,别说是少不更事的福晋了,便就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婆子都慌得很。 想着方才瞧见四爷那惨白如纸的脸,还有前襟那刺目的一抹猩红,李嬷嬷也不免心乱如麻。 不管是因为什么,四爷这是板上钉钉得罪了太子爷啊,那往后还有四爷的好日子过吗?福晋自然也要受牵累…… 就算不影响四爷的前程,要是四爷的身子骨因此伤了,落下什么病根儿,那也够呛啊。 眼瞅着福晋有些跌跌撞撞,李嬷嬷忙不迭收敛思绪,上前扶住了:“福晋,您小心些,仔细脚下。” “嬷嬷,我好怕。” 福晋抓着李嬷嬷的手,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慌,福晋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一贯却也沉稳端庄,如今冷不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福晋还是被吓得够呛,哪里还稳得住心神?慌得不行。 “福晋莫慌,德妃娘娘肯定会护着四爷的,”李嬷嬷忙不迭劝道,“德妃娘娘一贯在万岁爷跟前得脸,太子殿下到底得顾及她的颜面。” “会吗?”福晋喃喃道,“可是娘娘待四爷……一直都淡淡的。” 福晋又不傻,过门这么久,也渐渐咂摸出来,德妃跟四爷这对母子关系是比寻常母子要冷淡一些的,相比起来,德妃对十四爷明显要亲厚许多。 李嬷嬷一怔,旋即道:“当然会,四爷毕竟是德妃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有娘不疼儿子的?” 福晋长舒一口气儿,摇头道:“对,嬷嬷说对的,是我想左了。” 福晋被李嬷嬷搀着总算挪到了永和宫,可是等到的却是德妃娘娘卧病闭门谢客的消息。 福晋急的都顾不上形象,上前一把抓住慧嬷嬷的手,带着哭腔哀求:“嬷嬷,求你让我进去见一见娘娘吧!实在是……实在是事发突然,主子爷又、又伤了身子,到处都乱作一团,还得请娘娘做主啊!” 慧嬷嬷看着涕泪纵横的福晋,心里默默叹气,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福晋,一边摇头道:“实在是娘娘病得厉害,还望福晋见谅,福晋还是……请回吧,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顾看好四爷的身子,别落下病根儿才好。” 眼瞅着福晋面露绝望,慧嬷嬷都不忍卒读,硬着心肠推开了福晋,然后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传来李嬷嬷的惊呼:“福晋!福晋!” 慧嬷嬷忙得转身,就瞧着福晋昏倒在了李嬷嬷的怀里,慧嬷嬷叹了口气儿,忙吩咐两个宫女儿帮着李嬷嬷将福晋扶着去了偏殿,然后自己则快步去了寝殿。 行至寝殿门前,慧嬷嬷停住脚,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这才轻手轻脚进了寝殿。 “人走了?”床上传来德妃不耐烦的声音。 慧嬷嬷说的没错,德妃的确是病了,此时的德妃带着抹额,靠在软枕上,一脸的憔悴恹恹。 慧嬷嬷有些艰难地开口:“启禀娘娘,福晋……晕过去了,奴婢让人把福晋扶到偏殿暂且缓缓。” “哼,从前倒是没瞧出来是个这般有心机的,”德妃闻言眼中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以为寻死觅活赖在本宫这里不走,本宫就会被她拿捏不成?” 慧嬷嬷打量着德妃的面色,小声道:“娘娘,奴婢瞧着福晋不像是装的,是真的受惊过度才昏过去的,可见……四爷真是伤得不轻呢。” 德妃又是一声冷哼,面色沉沉,慧嬷嬷行至床前,在脚踏上坐下,一下一下轻轻为德妃按摩,一边试探着道:“娘娘这回真的不管四爷吗?” 第133章 大福晋 慧嬷嬷不说还好,这一说登时就让德妃火冒三丈,声音都陡然抬高了一倍。 “本宫不管他?难道本宫没有事先给他提过醒?他还不是将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既是一意孤行,也就甭指望本宫再去管他!”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倒了杯茶端过来,不住口地劝着:“娘娘息怒,您如今身子不好,切莫再生气了。” 德妃狠狠道:“有他这么个儿子,本宫得少活十年!” “娘娘!”慧嬷嬷吓得面色都变了,“这种话可不敢乱说的。” 德妃一声怒哼,没再说什么,接过茶喝了几口,然后皱着眉不耐烦地道:“等人一醒了,就给送回去,甭想在本宫这里软磨硬泡,门儿都没有。” “是,奴婢遵命。”慧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只道德妃现在正在气头上,主意已定不可更改。 不过这也不能怪娘娘,四爷真的是……一根筋儿啊,也难怪娘娘这么生气,方才得到消息的时候,娘娘都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四爷怎么就不听劝呢? 太子跟四爷又没有过节,四爷非要去碍太子的眼做什么呢?得罪了太子,四爷又能落个什么好处呢? 慧嬷嬷默默叹气。 …… 小池子去了前院儿一趟然后就匆匆回来。 “可见到四爷了?四爷怎么样了?”维珍迫不及待问。 小池子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见到主子爷,不过从肖嬷嬷那里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四爷的确被太子殿下踹伤吐血,如今正在前院儿躺着呢。” 维珍不由眉头紧蹙:“许太医呢?许太医没过来给主子爷瞧伤吗?” 小池子面露惶恐,摇摇头道:“回主子的话,许太医被……被太子扣着呢,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过来给主子爷看伤。” “那……那还有别的太医呢?”维珍都愣了,“难不成太医院就只剩下许太医一位太医了?” 小池子接着解释道:“回主子的话,太医院太医拢共十三人,其中有五位太医随驾去了西北,又有五位随太后一行去了五台山,所以如今宫中就只剩下三位太医,可……可是这几日太子殿下的一位侍妾初初有孕,身子不适,所以这三位太医就一直被太子留在毓庆宫照顾这位侍妾,许太医也在其中。” 毓庆宫是万岁爷当年特地给太子建造居住的。 毓,有女人分娩的意思,毓庆,则是平安健康生长的意思,寄托着身为父亲的康熙对太子的美好祝愿,这里头还带着些对早逝的发妻赫舍里皇后的哀思。 毓庆宫又挨着乾清宫,可见万岁爷对太子的重视与喜爱。 宫里拢共就剩三位太医,太子殿下却为了一位侍妾将三人都扣着,这是都不顾一众后妃娘娘还有阿哥所的皇子们了,旁的不说,大福晋可是一直卧病…… 对了,大福晋。 维珍蓦地坐直了身子,继续问:“肖嬷嬷还跟你说了什么?太子跟四爷究竟因为什么事儿起的争执?” 小池子点点头,当下将肖嬷嬷交代的一五一十跟维珍说了。 原来大福晋这几日身子不爽,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可是太医却都在毓庆宫,说是太子侍妾胎气不稳,身边离不开太医照顾。 大福晋忍了两日实在是忍不住了,可毓庆宫那边又不放人,眼瞅着大福晋奄奄一息,奴才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只是太后以及大福晋的婆婆惠妃都不在宫里,能做主的长辈一个都没有。 大福晋的奴才急中生智,就想到了宜妃跟德妃,忙着就找两位娘娘帮忙,只是太子明摆着是故意刁难大福晋,宜妃跟德妃又不蠢,哪个都不肯得罪太子。 这边宜妃脚底抹油接连几日早起晚归去宝华殿为万岁爷进香祝祷,压根儿就见不到人影,那边德妃旧疾复发闭门谢客,大福晋的奴才跑了一圈愣是哪个娘娘的面儿都没见上。 正一筹莫展呢,有个奴才就想到了四爷,如今大爷三爷都不在,四爷就是阿哥所里头最大的皇子了,有事儿找四爷帮忙按说没问题。 所以今儿一早四爷才从上书房出来,就被大福晋的奴才拦住了,“噗通”一跪,呜呜哭着求四爷救救大福晋。 “然后四爷就去毓庆宫找了太子?”维珍蹙眉问。 四爷就不怕是大福晋设套?大爷跟太子爷的关系可一向不怎么和睦,就凭着奴才三言两语就去闯毓庆宫?也不怕被人装进套子里? 四爷可不像是这般莽撞之人。 小池子摇摇头:“四爷先让肖嬷嬷去探望了大福晋,然后才去毓庆宫找的太子。” 维珍点点头,四爷没有莽撞,先是让肖嬷嬷过去瞧瞧,确认大福晋真是病得厉害这才去找的太子。 第134章 堂堂大清储君,竟这般心胸? 后面的事儿,维珍其实能想通了个七七八八,可还是让小池子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主子爷找到太子殿下,说明了大福晋的病情,请太子爷允一位太医去为大福晋诊治,太子殿下以侍妾有孕不适之故不肯。” “主子爷又再三恳求开恩照拂大福晋,结果太子殿下突然就发怒了,说主子爷这是以下犯上,竟不顾太子殿下的骨肉,其心可诛。” “主子爷又辩驳了几句,太子殿下却怒不可遏,训斥主子爷冒犯储君,大逆不道,然后就……就抬脚把主子爷从台阶上踢了下去,主子爷登时就吐了口血,人都昏过去了,苏公公手忙脚乱把人给抬了回来。” 果然是这样。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这程子陆陆续续有前线捷报传来,就连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格格也听了不少前线消息,其中最多的就是大爷又立战功,万岁爷再三嘉奖。 维珍都不由感慨,大爷是真的勇武过人。 不过太子殿下的心情应该并不美妙,大爷每立一次功或许就像是往太子的肉里多扎一根刺。 太子将大爷视若眼中钉,从史书记载也足见这两人水火不容,只是维珍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心胸狭隘到这般地步。 他对大爷嫉恨防备也就算了,竟然还牵累到大福晋身上,难不成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大福晋病死吗? 还不止大福晋,连四爷这个弟弟也跟着遭殃。 堂堂大清储君,竟这般心胸? “福晋还在前院儿吗?”沉默片刻,维珍又问。 小池子点点头:“回主子的话,奴才去的时候,福晋还在呢。” “行了,你下去吧,”维珍道,顿了顿,到底还是又添了一句,“劳烦肖嬷嬷帮着盯着,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回来禀报一声。” 既是福晋在,那她就不好去看四爷了。 维珍蹙了蹙眉,也不知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太子会不会让太医来给四爷诊治。 不管如何,太子公然对亲弟弟动手,四爷还被踹得吐血了,这对太子的名声能好? 单单就是顾着体面,太子这时候想必是后悔的吧?所以应该……会送太医过来给四爷诊治的吧? 还有德妃呢? 这会儿德妃肯定也得到消息了,有没有为四爷想法子呢? 应该的吧,毕竟是亲娘呢,前不久不还给四爷送过蜂蜜炙鹿肉的吗? 饶是如此,可维珍坐立不安,时不时就朝房门看去。 甘草端了杯热茶给维珍送过来,一边小声问道:“主子,红枣糕还……做吗?” “不做了。”维珍摆摆手,她现在哪儿还有那个心? 要是四爷真有个好歹,那她往后的日子啊。 …… 维珍如坐针毡到了傍晚,总算听着小池子进来禀报,说是肖嬷嬷来了。 维珍忙不迭道:“快请进来!” 小池子匆匆退下,然后很快肖嬷嬷就来了,比起早上过来送骑装时的轻松闲适,此刻的肖嬷嬷面色很是不好,嘴唇微微干裂,带着明显的憔悴,可见这半天没少操心奔走。 “奴婢见过格格。” “嬷嬷快清起来,”维珍忙得过去扶起肖嬷嬷,迫不及待问道,“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太医可来过了吗?” 肖嬷嬷点点头道:“格格请放心,许太医晌午的时候就来给主子爷瞧过了,没有伤到骨头,情况不算严重,主子爷喝了汤药,睡了近两个时辰,将将才醒,听闻格格想去前院探望,主子爷答允了,格格这就随奴婢过去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太子虽然混账好歹还没有混账到底,当下维珍又小声询问:“福晋呢?听闻福晋去前院照顾四爷了。” 肖嬷嬷摇摇头,叹了口气儿道:“福晋身子不爽,昏了过去,许太医也给福晋瞧过了,虽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受惊不小,得将养些时日呢。” 说到这个肖嬷嬷也挺无奈,按说四爷受伤福晋侍奉左右,这是增进夫妻感情多好的机会啊,福晋悉心照顾,四爷又是个重情的,能不记福晋的好? 说不定等四爷好利索福晋也就等来喜信儿了,偏生福晋却是个不争气的,真是一点儿都不经事儿,这就给吓晕过去了。 所以福晋被……吓病了? 这倒是维珍万万没有想到的。 既是福晋没有在前院儿,四爷也开了口,那维珍就能去前院儿了,维珍总算松了口气儿,当下就随肖嬷嬷朝前院去。 第135章 不应该让她来前院儿的 这还是维珍头一次来前院,跨过那道隔开前后院的垂花门,就到了前院。 一瞥之下,前院面积跟后院差不多大,但是后院又建了不少小院子,所以难免显得局促拥挤,相对而言,前院就显得特别宽敞了。 最让维珍眼前一亮的是抄手游廊旁边的一丛翠竹,她的小院儿地方太小,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种,虽是日常也养着几盆花,到底是看腻了,冷不丁地瞧见翠生生的竹子,自是觉得稀罕。 除了竹子,院儿里还有别的花树,只是维珍这时候并没有驻足欣赏的心情。 “格格这边请。” 肖嬷嬷头前引路,带着维珍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前,拐了个弯,然后就听着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格格,您总算来了,”小连子红着眼疾步迎了过来,一脸要哭的表情,行至维珍面前行礼,又压低声音道,“格格您快去陪陪主子爷吧,主子爷……心情不大好,从醒过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 摊到这种事儿,搁谁的心情能好? 维珍瞥了一眼小连子身后的房门,蹙着眉也压低声音询问:“许太医还在吗?” 小连子点点头:“回格格的话,许太医还在呢,现在在偏房给主子爷煎晚上的药呢。” 维珍又问:“大福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小连子道:“回格格的话,太子殿下也派了太医去给大福晋诊治了。” 维珍松了口气儿,好歹四爷这脚不算白挨。 维珍被小连子引着进了正堂,苏培盛正守在寝房门前,瞧着维珍来了,也是面露感激,忙不迭上前给维珍行礼:“奴才给格格请安!” 四爷心情差得很,都不许他进去伺候,福晋又顶不上,苏培盛都急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四爷松口让维珍过来伺候,苏培盛也总算能松口气儿。 维珍点点头:“谙达有礼了。” “格格,里面请吧,”苏培盛忙得给维珍让路,一边又压低声音道,“主子爷不大肯喝汤药,中午就只喝了几口,劳烦格格等会儿帮着劝劝主子爷。” 维珍蹙了蹙眉,这么大的人却不肯喝汤药,四爷瞧着也不像是会耍小孩儿性子的呀,难道是…… 被伤着胃了? 维珍点点头道:“等下许太医过来送汤药的时候,我再仔细问问。” “是,格格您里边儿请。” 维珍吐了口气儿,然后进了寝房,天色微暗,寝房里头却只点了一盏灯,还被搁在软榻的小几上,软榻对面就是被帐幔罩着的床。 维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伸手撩开了帐幔,对着里头模糊的人影轻轻道:“四爷,妾身来了。” 半晌也没有回应,维珍在床沿儿上坐下,适应了房中的昏暗,维珍这才看清四爷双目紧闭的脸,瞧着像是睡着了,可是那副紧闭的唇,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四爷平时睡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连睡觉都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把手搓热,轻轻撩开了四爷身上的被子,就想解开四爷的寝衣瞧瞧伤势,手却被四爷蓦地摁住了。 “就看一眼。”维珍扭过头,声音小小的,半是哀求半是撒娇。 紧闭的嘴半天才吐出沙哑的声音:“不好看。” “还能比妾身的花猫脸更难看吗?”维珍凑过去亲了亲那副干涩的嘴唇,小声哄着,“四爷跟妾身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紧紧攥着维珍的大手,半晌还是松开了,维珍松了口气儿,又轻轻啄了啄四爷的唇,然后动手解开了四爷的寝衣,待白皙的胸膛赫然露出一片微微隆起的暗紫时候,维珍的手都是一僵。 虽然一早猜到四爷这回伤得大概不轻,但是这时候亲眼瞧见了,维珍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稍稍愣怔片刻,维珍继续解扣子,越往下,维珍的眉头就蹙着越狠,解扣子的手也越来越颤,待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那一片从胸口延续到左腹的隐隐鞋底形状的暗紫显露无疑。 维珍沉默地盯着那片肿胀的暗紫,盯着盯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往下掉。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滴答答落在身上,四爷无奈地睁开眼,伸手握住了维珍僵硬的手。 还是不该让她看的。 不,就不应该让她来前院儿的。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特别想她,想那只夜深人静时候一下下轻轻给他揉小腹的手。 第136章 突然撒娇 “没事儿了。”四爷拍了拍维珍的手,还反过来哄维珍。 维珍却哭得停不下来,音量都跟着有些不受控制:“他怎么能这样啊?你是他弟弟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妄议太子!”四爷蓦地变了脸色,使劲儿扯了维珍一把,声音都跟着严厉了许多,“说过你多少回了!管住嘴!一点儿记性都没有,若是下次再犯……咳咳!” 不待话说完,四爷就伏在床沿儿上一阵剧烈咳嗽,眉头紧皱,看这副样子都让人觉得难受,维珍胡乱抹了抹眼泪,忙不迭伸手给四爷揉后背。 咳嗽总算是停下来了,四爷却趴在床沿儿上,半天没什么动静,除了急速地喘息。 维珍担心得不行:“四爷好些了吗?” 四爷点点头,方才还惨白的脸,因为这阵子剧烈咳嗽脸颊微微泛红,维珍小心翼翼把人扶回去,四爷却摇摇头:“躺了大半天了,不想躺了。” 维珍忙的取来软枕垫在他身后,小心询问:“这个高度可以吗?里头难受吗?” “挺好。”四爷靠在软枕上,疲乏地又闭上了眼,辫子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 维珍从来就没瞧见过四爷这副样子,脆弱、狼狈甚至还有些邋遢,维珍鼻头又不由自主开始泛酸,这时候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维珍赶紧背过身,取出帕子擦干眼泪。 “主子爷,许太医送汤药来了。”苏培盛道。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然后点点头。 许太医端着汤药进来,顿时汤药那股子特有的味道就充斥着整个寝室,维珍不由蹙了蹙眉,担心地看着四爷,要是四爷还是不肯喝可怎么好? “这是晚上的汤药,四爷请用。”许太医躬身道。 好在四爷只是蹙了蹙眉,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将汤药喝了个涓滴不剩,一时间维珍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儿,苏培盛忙不迭端了茶水来给四爷漱口,维珍则跟着许太医退出了寝房。 “许太医烦请留步。”维珍叫住了要离开的许太医。 许太医停住脚,躬身给维珍行礼:“不知格格有何吩咐?” “我想问问四爷的情况,”维珍开门见山,“方才四爷咳嗽得厉害,似乎咳嗽的时候还疼得厉害,可是有内伤的缘故?” 许太医点点头:“正如格格所言,四爷的确受了内伤,肺跟胃都有轻微损伤,不过好在并不严重,只要照方喝药,调理几日也就好了,只是这两日尽量卧床静养,至于皮外伤瞧着渗人,却并不厉害,内服外敷,半月也就痊愈了。” 还好,没她想的严重。 维珍稍稍松了口气儿,又忙不迭询问:“既是胃里有损伤,那饮食可要注意些什么吗?” 许太医点点头,道:“回格格的话,四爷养伤期间,饮食应以清淡好克化的饮食为主,尤其这两日,最好是以汤羹为主。” 维珍想了想,问道:“那牛奶粥跟小米红枣粥如何?” 记得从前爸爸做胃溃疡手术的恢复期间,妈妈熬的最多的就是这两种粥了,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现在的四爷。 许太医眼中闪出一丝意外,倒是没想到这位李格格似乎还略懂养生医术,当下点点头:“牛奶粥跟小米红枣粥都很好,只是四爷如今不宜多食。” 维珍点点头,又仔仔细细询问了日后调理要注意的地方,等总算放许太医走的时候,外头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小连子,你这就去一趟膳房,吩咐师傅熬些牛奶粥,”维珍吩咐道,“要熬得浓稠一些。”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领命忙不迭就去了膳房。 维珍又转身回了寝房,四爷还是靠在软枕上闭门养神,听着维珍的脚步声靠近,四爷睁开眼,维珍走到床沿儿前坐下,取出帕子擦了擦四爷额上一层薄薄的汗。 “等一会儿用过了晚膳,妾身给四爷擦擦身子吧。”维珍道。 四爷垂着眼看她:“晚上不回去?” 维珍收回帕子:“四爷嫌妾身吵,所以要赶妾身走吗?” “怕你担心大格格。”四爷道。 维珍小声道:“现在当然更担心你。” 憋闷了一整日的心情,这时候却似乎有了一丝晴朗,四爷的唇角微微上翘,轻轻舒了口气儿,继续闭目养神。 维珍要起来倒茶,却蓦地被四爷拉住了手,维珍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四爷,小声唤着:“四爷?” 四爷却睡着了似的,一声不吭,手却一直拉着维珍的手不放,维珍知道他没睡着,也不拆穿,就安安静静坐着陪他。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还突然撒起娇来了。 不过谁病了不希望有人陪在身边呢? 直到小池子把晚膳送进来的时候,四爷才总算松开手,维珍的手都被他攥得出汗了。 第137章 唉,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四爷不好下床,小连子就把小几搬到了床上来,维珍又让多点了几盏灯,屋里总算亮堂起来。 维珍给四爷盛了一碗牛奶粥,没有给四爷递过去,用勺子一下下搅着:“太烫了,妾身先给得搅凉些。” 四爷难得撒娇,维珍也就纵着他些。 搅和了一会儿,维珍尝了一口,觉得粥的温度合适了,才递到四爷面前,四爷其实没什么胃口,方才喝的汤药这会儿还在胃里翻腾着,可是瞧着递到面前的牛奶粥,四爷还是接在了手里,舀子了一勺进口…… 味道好像还不错。 四爷又开始庆幸让维珍来前院儿了。 维珍看着四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牛奶粥,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牛奶跟大米交融的浓香扑鼻而来,维珍一整日都没吃顿安生饭,当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四爷只吃了一碗粥就饱了,然后就看着维珍风卷残云。 等到维珍放下了碗筷才察觉到四爷颇为玩味儿的眼神,再看着被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粥碗,难免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红着脸嘴硬道:“就得吃饱了人家才有力气伺候四爷嘛!”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四爷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眼,维珍还挺担心,忙的问:“怎么又咳嗽?是肺又疼了?” 四爷摇摇头:“没事儿,就嗓子有点儿干。” 维珍叫来小连子收拾碗筷,又让苏培盛准备热水给四爷擦身子,然后动手给四爷倒了杯白开水来,瞧着四爷皱眉,维珍解释道:“这几日且将就着,等胃好利索了再喝茶。” 从前爸爸养胃的时候,妈妈都是把家里茶叶藏起来不许喝的。 四爷还是皱眉,却没说什么,接过来喝了几口。 苏培盛动作麻利,洗澡水很快就准备好了,跟人抬了进来,然后就又退了出去,维珍正准备要给四爷擦身的时候,结果苏培盛又进来了。 “启禀主子爷,十三爷来了,这会儿就在外头呢。” 四爷蹙着眉抬眼看了一眼窗子,沉声道:“请进来吧。” “那妾身先退下了。”维珍忙道。 十三爷虽然只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却也是外男,福晋也就罢了,是人家十三爷的正经嫂子,维珍的身份是不便留下来的。 四爷眉头好像蹙得更厉害了,冲维珍点点头,维珍赶紧退了出去,没听到身后四爷轻轻的叹息。 唉,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 暖阁连着正堂,只用一道屏风隔开,维珍就站在屏风后面,好奇地顺着缝隙向外张望。 她对大名鼎鼎的十三爷实在是太好奇了,然后维珍就瞧着一个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的圆脸正太,跌跌撞撞地朝寝房跑,好像甫一进了寝房就哭着叫了一声“四哥”。 那带着哭腔的小颤声儿啊着实太疼人,连维珍听着都有点儿心肝颤,不过…… 很明显,从超萌正太到大名鼎鼎的常务副皇帝,十三爷的成长之路还有很远~很远~啊。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十三爷跟四爷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就不说别人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十四爷这个亲弟弟都还没来瞧四爷呢,不止十四爷,就连德妃也没露面,甚至都没派人过来瞧瞧四爷。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默默叹气,这对母子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四哥!” 十三甫一进了寝房,瞧见半躺在床上的四爷,就忍不住哭出声,他快步走到床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四哥,你怎么样了?” 四爷头疼不已,刚哄完一个,这又得哄一个,这一个个的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病人啊。 “没事儿,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四爷耐着性子道,“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十三却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四爷不由皱眉:“都说了没事儿了,你也亲眼瞧见了,四哥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一味儿哭个没完?” “四哥,我……”十三摇着头满脸懊恼羞愧,哽咽着道,“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可是我白天不敢来,只、只能现在……” 十三哭得厉害以至于话都说不下去了,但是四爷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十三担心他想过来探望他,但是却怕被太子知道了,会牵累到自己甚至母妃跟妹妹们的身上,所以白天不敢过来,只能趁着天黑,才偷偷摸摸过来看他。 十三因此很是羞愧。 四爷不由一声叹息,伸手拉着十三在跟前坐下,拍了拍他颤抖不停的肩膀,柔声道:“没事儿,四哥明白,四哥不怪你。” 是的,四爷明白十三的心情,也是真的不怪十三。 他们这些皇子,虽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但是却永远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兄弟那样和睦相处,尤其是跟太子,天生就带着君臣之分。 第138章 因为理解 十三的生母章佳氏从前是荣妃宫里的宫女儿,出身卑微,虽然早年也曾得过宠,生下一子两女,后来因为诞育十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从那之后就常年卧床养病,自然圣宠不再。 虽然几年前被万岁爷册封为嫔,但是却一直没有正式册封,连封号都没有,可谓是处境尴尬,再加上被荣妃三不五时的针对,章佳氏的日子一向不好过。 上有处境尴尬病弱的生母,下有两位年幼需要照顾的妹妹,十三难免比别的皇子更加早熟懂事,以至于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谨慎。 三爷屡次找茬,十三也都隐忍着,连万岁爷都喜欢十三的这份早慧懂事,但是四爷却知道这是被逼出来的本事。 如果可能,谁不想像十四那样调皮活泼、无忧无虑呢? 可惜他们都没有那样的福气。 因为理解,所以四爷待十三才会更加亲近,也会更宽容。 十三哭了好一会儿,总算才停下来,四爷给他递去帕子,难得打趣道:“你在襁褓的时候可都没这么哭过,都哭成小花猫了。” “四哥取笑我!” 十三又开始觉得难为情,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然后别扭地揉着帕子,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所以还时不时地抽一下,这副模样看的四爷忍不住笑,十三就更难为情了。 “四哥,你这是准备要擦身吗?”担心四爷又要取笑自己,十三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房中冒着热气儿的水盆问,“要不我帮你擦身吧?” 四爷不笑了,赶紧摇摇头:“用不着,你看也看过了,我好得很,养几日就是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还早呢,我再陪四哥一会儿。”十三却有点儿不想走,继续磨着四爷,想多待一会儿。 四爷没办法,只能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可是太医叮嘱让我务必早些歇下,你要是不走的话……” “那我还是走吧,没得耽搁了四哥养伤,”十三忙不迭就站起身,只是却又没着急走,在床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道,“四哥,等父皇回来,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回的事儿究竟是怎样的来龙去脉,十三又不傻,都用不着打听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宫里更是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谁瞧不出来谁是始作俑者,谁是受害者? 说起来是太子殿下欺人太甚,大福晋跟四爷都是活脱脱的受害者,就算万岁爷有意偏袒太子,难道大爷肯轻易放过? 四爷却并不接话,只是表情淡淡道:“回去吧,最近都不要再过来了,老实待着。” 四爷明显不想提这事儿,十三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告辞离开。 十三走后,四爷蹙着眉盯着窗台上袅袅升烟的三足盘龙香炉,半晌溢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十三固然聪明,却还是年纪太小,只能瞧见表面却看不清内里。 大爷的存在越发让太子感到危机,太子或许只是想用大福晋的病膈应膈应大爷,所以才会暂时扣着太医不给大福晋医治。 但是太子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福晋死的,逼死嫂子的名声太难听,太子还不想也不敢担。 明知如此,但当知道大福晋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了毓庆宫。 到底是嫂子,到底大哥正在前线杀敌报国,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大福晋受病痛折磨。 他并不想把事闹大,尽可能地请太子高抬贵手,可后来还是激怒了太子,以至于如今闹得人尽皆知。 若是太子因此被人诟病,甚至大哥跟太子彻底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父皇对他只会厌恶,又何来做主一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四爷的思绪,四爷一转头就瞧着维珍进来了。 维珍伸手试了试水盆里的水,觉得水凉了,又吩咐苏培盛重新准备了洗澡水,然后动手给四爷脱下了寝衣。 看着那双白津津的手搭在裤腰上的时候,四爷难得觉得不好意思,别过头,轻声道:“要不还是让苏培盛进来伺候吧。” 维珍白了他一眼:“不行,妾身不在也就罢了,妾身都来了,四爷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苏培盛,也不怕妾身会吃醋?” 四爷被她逗笑了:“又胡说。” 这一笑方才的难为情倒是被冲淡了些,四爷配合着维珍总算褪下了裤子,维珍比他大方多了,顺手也脱下了自己外头的旗装,只留下里头的绸衣绸裤,实在是旗装袖子太宽大,不方便给四爷擦身。 第139章 试试?怎么试? 宽松的旗装一褪下,维珍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再加上维珍那一双柔夷在他身上来来回回轻轻擦着,四爷真是都不敢多看,一边挪开眼,一边在心里默念《心经》,好悬没出丑。 待总算换好寝衣又躺回床上的时候,四爷这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儿。 维珍在内间沐浴之后进了寝房,瞧着四爷似是睡着了,维珍轻手轻脚熄了几盏灯,只留了小几上的那盏,然后也爬上了床。 四爷受伤,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两人是分被子睡的,维珍钻进自己的被子,这一天下来又是提心吊胆又是忙活不停的,维珍也觉得乏了,人很快就迷糊了。 正似睡非睡的时候,就听着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维珍旋即就睁开了眼,一轱辘就坐了起来:“四爷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儿。” 四爷是有些不舒服,白天躺过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所以这时候觉得后背有些僵,方才就是活动一下身子,没想到还吵到了维珍。 维珍蹙了蹙眉,打量着四爷的脸,又一路向下,最后目光落到了某处,顿了顿,然后恍然大悟。 维珍目光又回到四爷的脸上,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四爷,你现在养好身子最重要,别的……别的事儿暂时还是算了,没得损了身子。” 啧啧,还真是磨电线杆子都能硬邦邦的年纪啊,都受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有心思diy呢! 四爷,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别的事儿? 四爷一脸莫名其妙,视线在维珍三分害羞三分震惊还有四分意味深长的脸上停顿了半晌,四爷脸上的莫名其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羞愤跟冤枉。 “你想哪儿去了?”四爷的脸涨得通红,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提高了一倍,“我……我根本就没有!” 啧,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哈,瞧这被人识破之后的恼羞成怒。 维珍忙不迭配合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妾身想多了,是妾身的想法太污遭,误会四爷了。” 四爷怎么听怎么觉得维珍这话透着阴阳怪气,更是气得不行:“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试试!” 试试?怎么试? 维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四爷攥住了手,强硬地伸进四爷的被子,一路向下…… 额,好吧,她现在明白了。 停留在某处,四爷一边摁着她的手,一边黑着脸瞪她:“是不是没有?” “是……是没有,”维珍羞答答地点点头,“刚才没有,现、现在好像有……有点儿?” 四爷的脸更黑了,一把松开了维珍的手,气咻咻地要转身,却又疼得倒吸凉气。 维珍吓了一跳,忙不迭去给他揉,一边蹙着眉道:“都说了不能乱动尽量平躺的,你倒好,翻身就算了,还搞这么大动静?疼吗?” 四爷黑着脸道:“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都怪我,”维珍又揉了一会儿,“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再揉一会儿,”四爷吸了吸鼻子,“快好了。” 不知道是敷的药膏起了作用还是维珍揉的实在舒服,四爷觉得胸膛热乎乎的,渐渐地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比起白天的难受煎熬,这时候四爷觉得像是泡在温泉里,舒坦又放松。 “你怎么都没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半晌,四爷突然开口问道。 维珍有些诧异,没想到四爷会主动跟她提起,毕竟她一个区区格格,哪儿有资格置喙这个?而且她以为四爷要面子也是不肯提的,可既然四爷问了,维珍也不会糊弄。 当下维珍小声道:“大致的来龙去脉妾身已经知道了,也不想让四爷难受,所以就没提。”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啊。”四爷无奈地牵了牵唇,长长叹了口气儿,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维珍以为四爷不想再提了,可过了一会儿,四爷却又突然开口:“你也觉得爷做错了吗?觉得爷不该去找太子吗?” 也觉得? 所以……是谁觉得四爷做错了? 不管是谁,反正维珍不这么觉得。 维珍果断摇摇头:“妾身觉得四爷做的对。” “你觉得爷做得对?”四爷讥诮地牵了牵唇,“为什么?就凭爷这身上的伤?还是爷丢了这么大的人?” 是真的丢人,他是第一位挨太子打的皇子,可能也会是唯一一位。 在维珍的印象中,四爷一直都是沉稳的也是自信的,她还从来没在四爷脸上看到这样自嘲的表情,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带着点儿急了。 “四爷怎会这样想?您今日若是明哲保身,固然身子不会受伤,但是心里头却肯定会受伤,从今往后怕是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心中不安呢!” 第140章 欺人太甚 四爷生在天家,自幼就长在风霜刀剑下,被人算计也难免算计别人,维珍从来不会拿他真的当成高中生看,她知道他城府深,知道他的辛苦,也知道他骨子里的赤诚。 那是四爷身上最难能可贵之处,维珍希望四爷永远都不要失去。 沉默半晌,四爷伸手捉住维珍的手,轻轻拍了拍:“睡吧。” “哦。” 维珍收回手,重新躺了回去,刚才还困得要命,这时候却有些睡不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四爷。 “再不睡就让苏培盛送你回去。” 蓦地,四爷沉沉发出警告,维珍不敢再偷看,赶紧闭上了眼,这一回很快就睡着了,倒是四爷睡不着,侧脸盯着维珍看了一阵儿。 刚觉得维珍难得睡相好,结果维珍就动手去扯身上的被子,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儿,伸手又把被子给盖好。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不过生病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真挺不错的。 四爷轻轻舒了口气儿,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四爷这里就特别热闹,四爷才正准备用早膳的时候,苏培盛匆匆进来通报,说是毓庆宫的人来了。 维珍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一大早派人过来,倒是四爷一派平静,似乎一早就猜到了,当下四爷放下了碗筷,对苏培盛道:“扶我起来,去正堂见。” 苏培盛有些着急,许太医昨天才说这两天四爷最好要卧床静养,自然这时候是不该起身走动的,但是偏偏又是太子的人,苏培盛也敢说什么,当下便轻轻扶起四爷,然后往正堂走去。 维珍自然是不便跟出去的,就留在了寝房里,只是这时候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思,轻手轻脚走到雕花门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外头的动静。 来的人是毓庆宫的首领太监,也是打小伺候太子的心腹,何宝。 比起苏培盛的样貌平平,何宝明显姿容不凡,虽是年龄比苏培盛大些,反倒显得比苏培盛还年轻来着,唇红齿白的长相与不怒自威的气质是有些矛盾,但是在他身上却异常和谐。 小连子引着何宝进来,行至堂中,何宝冲四爷行礼:“奴才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 四爷抬抬手:“平身。” “谢四爷,”何宝起身,目光从上到下迅速将四爷一番打量,然后抿唇微笑道,“四爷昨日在毓庆宫不慎跌跤,太子殿下很是挂心,所以一大早就打发奴才前来探望四爷,不知四爷可已经好些了吗?” 不慎跌跤? 苏培盛不由就皱起了眉头,昨天毓庆宫发生的事儿,多少双眼睛都瞧着呢,四爷的身上老大一块的被太子踹出的淤青还在呢,不过就过了一日,如今就成了四爷不慎跌跤? 太子这是当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子吗?! 苏培盛愤愤不已,下意识地就攥紧了拳头,却瞧着四爷一脸平静。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为我指派了太医前来医治,不过是失足跌跤,并无大碍,将养些时日也就是了,还请公公代我谢过太子殿下,待痊愈之后,我再登门当面答谢太子殿下。” 四爷的回答无疑是让何宝满意的,当下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甚了:“如今太子殿下监国,自是日理万机,四爷身子既是没有大碍,那太子殿下也就能放心了。” 一边说着,何宝一边对着后面跟着的两位小太监抬了抬手,旋即那两人捧着锦盒行至前面,一齐打开,一个锦盒里头装的是两根千年人参,另一个锦盒里面则是排的齐齐整整的血燕。 何宝指着锦盒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 “多谢太子殿下。”四爷抬了抬手,苏培盛再不情愿也忙得躬身上前接过了。 “不敢搅扰四爷歇息,奴才告退。” 东西送出,何宝也懒得多留,拂尘一扫就带着人施施然退下了,留下四爷沉默地看着桌上摆着的人参跟血燕。 苏培盛也低头默默看着。 人参跟燕窝谁没见过?皇子的份例都有,只是这样千年人参跟血燕,却不在皇子的日常份例内,太子也算是大手笔了,一出手就是两根千年人参还有整整六十盏血燕。 若是搁在平时,苏培盛会觉得受宠若惊,但是现在苏培盛心里却只有屈辱跟愤怒。 就这点子人参跟血燕就打发主子爷了? 太子爷自是千尊万贵,可难道他们主子爷就是浮萍草芥吗? 太子爷未免欺人太甚! 第141章 他强由他强 苏培盛气得不行,四爷却缓声吩咐道:“把太子殿下的赏赐好生收着。” 真不知道主子爷是怎么忍的,苏培盛到底还是躬身领命:“奴才遵命。” 苏培盛抱着锦盒退下了,维珍从寝房出来,面露担忧,行至四爷面前,瞧着四爷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她却知道四爷的心情必然不好,别说是四爷了,她这个旁观者都差点儿要给气炸了。 想要安慰四爷,可是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挺苍白无力。 “嗯,妾身从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说的挺好,所以记了很久,”搜肠刮肚半天,维珍才总算才憋出一句来,“四爷可要听听吗?” 四爷撩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又是大小姐跟穷秀才佛寺邂逅的书?” 维珍撇撇嘴:“都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四爷未免太小瞧人。” 四爷牵了牵唇:“那你倒说说,也好让爷对你刮目相看。” 维珍拉着四爷的手一边轻轻晃着一边缓声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片刻之后,喃喃重复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是哪本书上写的?”四爷攥着维珍的手,盯着她问。 维珍被盯得浑身毛毛的,有些心虚地开口:“妾身也记不得了,好像是……是一本讲练功的书。” 《倚天屠龙记》是讲练功的书吧? 她也没说错哈。 这倒是四爷没想到的,打量了一番维珍,然后评论道:“你涉猎的种类还不少。” 维珍正得意,就听着四爷又道:“就是记性不大好。” 刚要上翘的嘴角顿时就耷拉了下来,维珍为自己找补:“人家这叫好读书不求甚解,记着有用的就行了,要是什么细节枝蔓都要记住,脑子都要废了。” 又是这样,明明满嘴歪理,却偏偏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四爷拿维珍没办法,伸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维珍红着脸躲开,这闷骚的男人,现在是越发明骚了。 “四爷,妾身扶你进去用早膳吧,”见四爷心情好些了,维珍道,“正好这会儿粥也放温了,刚好吃。” 不等四爷接话,小连子又疾步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爷,慧嬷嬷来了。” 维珍知道慧嬷嬷是谁,上回就是慧嬷嬷过来给福晋送送子观音的,德妃的人嘛。 啧,这都是四爷受伤的第二天了,德妃才派人过来探望,人家十三爷昨晚可就迫不及待来看四爷了,还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维珍悄悄去看四爷,方才见太子的人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的四爷,这时候眼中却闪出一丝微微的不耐来,不过四爷到底还是沉声道:“请进来。” “你先进去。”四爷又转头跟维珍道。 维珍也没多问,旋即就三步并作两步躲进寝房。 其实慧嬷嬷不是外男,还是个奴婢,维珍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四爷大致能猜得到慧嬷嬷等会儿要说什么,维珍在这儿就不合适了。 没一会儿,慧嬷嬷就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行至四爷跟前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嬷嬷有礼,起来吧。”四爷道。 慧嬷嬷起身仔细打量了四爷一番,瞧着四爷面色不好,然后不由叹息:“四爷身子可好些了吗?娘娘可是挂念的很呢!” 四爷点点头:“让母妃操心是我的不是,还请嬷嬷回去禀报母妃,我并无大碍,请她放心,待我身子好利索了就去给母妃请安。” “哎!”慧嬷嬷闻言不由摇头叹气,“四爷,不是奴婢说您,太子殿下故意刁难大福晋,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娘娘也一早提醒过您,让您务必明哲保身,切莫得罪了太子,您怎么却……偏偏就是不听劝呢!为了这事儿,娘娘都给气病了!” 四爷沉默片刻,然后道:“都是我的错,烦请嬷嬷好生照顾母妃。” “这是自然,四爷尽管放心,”慧嬷嬷道,然后继续苦口婆心,“还请四爷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切莫再违逆娘娘了,娘娘自然是一门心思为四爷着想。” “就如之前,娘娘原是想着让福晋抚养大格格,为福晋添添子孙缘,也好能尽快为四爷诞下嫡子,不落在别的皇子后头,娘娘可是实打实为您着想,可是四爷您却偏生要落娘娘的面子,就因为这个,闹的后宅不宁,出了多少事儿?” “四爷,娘娘是您的生母,当然时时事事都盼着您好,您得领情呀。” 第142章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饭真的没一口是白吃的 德妃对四爷的态度,慧嬷嬷多少是有些看不惯的,也没少在母子之间调和着,但是这一次,慧嬷嬷觉得真是四爷的不是。 自从前几日太子将所有太医都叫去了毓庆宫,德妃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第一时间叫了四爷过去,当面提醒四爷,叮嘱要明哲保身。 可后来四爷是怎么做的? 明显就跟德妃对着干。 当众出丑更是得罪了太子,以后能落得什么好? 大阿哥再厉害,能厉害过太子? 更何况早些年,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没少明里暗里为难过德妃,人家有大阿哥这么个厉害儿子,又是四妃之首,德妃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四爷却为了大福晋出头,宁愿得罪太子。 德妃不呕死才怪呢! 平心而论,慧嬷嬷觉得四爷这回实在是不像话。 慧嬷嬷难得在四爷面前语气重了些,这里头自然也有德妃的意思,这些话德妃是绝对不会掰开了揉碎了跟四爷说的,就只能借着慧嬷嬷的嘴了。 慧嬷嬷盼着四爷能够听进去,以后别再意气用事,只是四爷的脸却始终没什么变化,一贯的面无表情。 慧嬷嬷难免就有些泄气,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何德妃每每面对四爷这张波澜不兴的脸,心里总是充斥着不安与无力。 “多谢嬷嬷提点,”四爷道,“既是母妃病着,身边自是离不开人,我就不留嬷嬷了,嬷嬷请回吧。”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慧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将带来的补品交给了小连子,然后就讪讪离开。 慧嬷嬷走后,四爷叫来小连子吩咐:“爷要安心养伤,从现在起要闭门谢客。”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小连子忙不得躬身领命,退下去安排了。 房中一片寂静,四爷又坐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看向寝房:“李维珍,你是打算饿死爷吗?” “妾身不敢。” 维珍这才缩着肩膀迈着小碎步挪了出来,扶着四爷起身慢腾腾回了寝房,维珍又伺候四爷在重新回到床上坐下,紧接着又是递帕子又是递筷子的,可谓殷勤至极。 “四爷,粥的温度还行吗?烫不烫?要不我再给您搅搅?或者吹吹?” “蛋羹呢?四爷要来一勺吗?” 维珍异乎寻常的殷勤四爷照单全收,吃完了早膳,维珍又自告奋勇给四爷按摩躺得都有些发硬的后背。 “力道怎么样?” “可以再重一些,”四爷闭着眼睛,一副优哉游哉的架势,“瞧你刚才吃的也不算少啊,怎么就这点儿力气?”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你当我是搓澡大姨啊! 维珍默默冲四爷的后脑勺比了比拳头,然后继续老老实实地给四爷按摩,这回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这样呢?够劲儿吗?”维珍问,累的气喘吁吁。 “凑活。”四爷慢条斯理道。 按完了后背,四爷又让维珍给按胳膊,按完了胳膊,又使唤维珍按腿,早就累成狗的维珍,这时候心里满满的感动已经荡然无存,就剩下哀怨了。 按摩是按摩不下去了,维珍装死直接趴在了四爷的大腿上,一动不动。 四爷忍不住勾了勾唇,再开口的时候还是那股子让维珍不忿的慢条斯理:“有你这样伺候主子爷的吗?” 维珍继续装死,瓮声瓮气地说:“妾身胃里的早膳已经消耗完了,还是等续上午膳之后再谈伺候主子爷的事儿吧。” 四爷忍俊不禁,也不逗她了:“好好儿坐着,瞧你这副没正行的样儿。” 维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揉着酸掉的胳膊哀怨地看四爷。 “去给爷倒杯茶来。”四爷吩咐,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自觉。 “哦。” 维珍更哀怨了,用酸掉的胳膊心酸地倒茶然后老老实实端给四爷。 四爷接过,眼皮都不抬一下,然后就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饭真的没一口是白吃的! 果然是黑心肝的剥削阶级!活该后来被我们无产阶级打倒! 维珍正默默在心里讨伐着,就听着四爷突然开口:“以后还这样吗?” “啊?”维珍一怔,明显显是没听明白四爷是个什么意思。 “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爷不……”说到这里,四爷顿住了。 不喜欢这样? 不,他很喜欢。 欺负欺负维珍,看她委委屈屈又无力反抗只能嘟着嘴的模样,是很有意思的,心情再不好,逗一逗她就能好很多。 稍稍一顿,四爷接着话头往下:“爷不需要你这样。” 维珍心虚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坐到了床沿儿上,小声道:“妾身才知道……原来之前德妃娘娘也是想着让福晋抚养大格格的,妾身……很感激四爷。” “用不着,”四爷轻轻摇摇头,沉声道,“大格格也是爷的孩子,爷自然盼着她能好好儿长大。” 第143章 可是……四爷呢? 维珍觉得四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怅惘,从前倒是没有见过四爷这样。 顿了顿,维珍道:“会的。” “爷信你,”四爷伸手拍了拍维珍的手,“行了,爷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一会儿吧。” “好。” 维珍扶着四爷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朝外走,打算去院子里逛逛,毕竟难得来出来一回,简直跟放风似的。 可是临到房门的时候,维珍却又站住了脚,回头看床上的男人,想着方才四爷说的话。 四爷刚才是想到自己的童年过往吧? 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去让孝懿仁皇后抚养,也不知道孝懿仁皇后待他如何,只是到底是养母,总归是隔了一层,单看如今四爷的性子,也不难想象他小时候的生活。 他肯定特别早熟、敏感,也特别孤独。 幸福的童年应该是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吧? 随着孝懿仁皇后的离世,四爷原本暗淡孤寂的童年也告一段落,因为从那之后,他这个寄人篱下的养子总算能够回到了生母的身边,他肯定特别渴望得到德妃的关爱吧,但是那个时候…… 德妃又有了十四爷。 比起已是半大少年又沉默寡言的四爷,自然是襁褓中会哭会闹尚且不满周岁的肉团子十四爷更得德妃的关注怜爱。 尤其是,十四爷还是德妃唯一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德妃对这个小儿子的关注可想而知。 可是……四爷呢? 谁来关注怜爱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四爷? 他孤独的时候,又有谁能陪着他? 乳母吗?奴才吗? 维珍胸口闷闷的,她深吸一口气儿然后又慢慢呼出,一步一步轻轻走回床前,动手褪去了外头的旗装,然后又脱下了鞋袜。 “做什么呢?”四爷一睁眼就看到正猫着腰轻手轻脚往床里爬的维珍,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妾身也……也困了,”维珍吓了一跳,扭过脸看四爷,然后厚着脸皮道,“想蹭四爷的床睡一会儿,左右里面半边床空着也是空着,四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四爷都被气笑了,一笑又牵着了里边的伤,不免皱眉,维珍忙不迭爬过去,担心询问:“四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又疼了。” 还不是因为你? 四爷瞪了维珍一眼,维珍没看明白,还以为四爷还在因为大格格的事儿顾影自怜心情不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柔和了不少:“我给爷再揉揉吧。” “嗯。”四爷不瞪了,重新闭上了眼。 为了方便行事,维珍没有进自己的被子,直接钻进了四爷的被子,然后侧着身给四爷揉起了伤口,这一揉就揉了挺长时间,揉得四爷都快睡着了,冷不防想起维珍方才胳膊酸呢,难免就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揉了,”四爷道,“不是说困?快睡吧。” “嗯。” 维珍应声,就要爬回自己的被子,四爷却伸手拉住了维珍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道:“就在这儿睡吧,爬来爬去的,也不怕给爷招风。” 维珍:“……” 老娘就不该爱心泛滥! “可是我怕等会儿睡着了会不小心碰到四爷的伤口啊。” 呸!老娘才不想跟你这个阴晴不定的封建阶级睡一被窝! 四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侧:“你过来。” “啊?”维珍没明白。 “躺这边儿来。”四爷解释道。 从左边换右边这样就不算爬来爬去?不嫌招风了? 维珍一边腹诽着,一边老老实实爬到了四爷的右侧,然后就瞧着四爷伸出了胳膊,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维珍迟疑着枕了上去。 再然后,四爷费劲地侧过身子。 再再然后,一条男人的腿就结结实实压在了维珍身上。 维珍:“……”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你睡觉就老实了,不用再担心会碰到爷了。”耳畔传来四爷微微有些得意的声音。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还是四爷足智多谋,妾身拜服。” 她果然就不该心软!她回来做什么?做人形抱枕的吗?!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这就是! 不甘于做人形抱枕的命,维珍还想再挣扎一下,当下担心询问:“可是四爷这样侧着身不会难受吗?” “不难受,比平躺着还好受些。” 四爷说的是真的,平躺这么长时间真的浑身都僵了,这么侧着身子睡,怀里又抱着柔柔软软的维珍,真是舒服多了。 察觉到维珍一下下轻轻顾蛹,四爷又道:“老实点儿,方才不还喊着困吗?现在又作妖,快睡。” 维珍屈辱地“嗯”了一声,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说来也怪,原本是不困的,维珍也没有吃完早膳就睡觉的习惯,可这时候被四爷这么手脚并用地箍着,维珍却真的开始打起了瞌睡,正昏昏沉沉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四爷的声音。 “上次你给大格格唱的是什么曲儿?” 第144章 他又不是需要娘哄的孩子 “什么时候?”维珍迷糊着,眼睛都睁不开。 “就哄大格格睡觉的时候。” 维珍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道:“哦,是《摇篮曲》。” “再唱一遍,上回……爷没听清。” 维珍又打了个哈欠,带着明显的困意:“你听不听清有什么要紧的,大格格听清不就行了?” 四爷看着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维珍不再说话,别开眼盯着白白的窗子,一脸怅然。 是啊,他听不听清又有什么要紧的,他又不是需要娘哄的孩子。 四爷自嘲地牵了牵唇,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闭上了眼,可是熟悉又陌生的歌谣却溪流一样涓涓流淌。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 维珍在前院照顾了四爷十天,第十一天的时候,福晋过来了。 福晋这次是受惊过度才病倒的,虽然病得不重,吃了几天的药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四爷如今身子弱,福晋自是不敢带着病气前去探望金贵的四爷,没得过了病气。 所以虽然心里着急上火,却还是又养了几日,待身子总算是利索了,福晋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前院。 福晋来的时候,维珍正陪着四爷在书房练字,确切地说,是她在练字。 四爷的内伤已经好利索了,就连胸口触目惊心的淤青也只剩下淡淡的印记,自然是不用再成日窝在寝房里的,四爷闲不住,虽然不用去上书房用功,却也日日自觉地在书房用功。 对于四爷的自觉刻苦,维珍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但是…… 你自己用功就好了,何必对她也要严格要求呢? 维珍握着毛笔,哀怨地看着桌子对面正专心致志看书的男人,晚上压榨她的体力就罢了,白天更过分,不止压榨体力还有摧残她的精神! 好歹毒的心啊! 蓦地,四爷抬起头,狭长的凤眸无情地扫了过来,维珍旋即低下了头,然后继续认命地练毛笔字,心里也在继续哀嚎。 她来前院是来做陪护的,不是进书法学习班进修的! 还有,她写的字是有些丑不假,但只要能认识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要求那么高呢? 她就区区一格格,难不成四爷还打算把她培养成个女状元?! 真是好气哦。 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页,维珍捧着送到四爷的面前,结果四爷的那张俊脸登时就面目狰狞起来,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声音也冰冷的像是呼啸在三九天的西北风。 四爷重重指着维珍的字,拧着眉瞪维珍:“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天有进步吗?” 好气哦,亏他耐心细致手把手教了几天,愣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简直比榆木脑子的十四还不如! 维珍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四爷教训得是,只是……天赋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好,兴许妾身的天赋就不在……” 不待维珍话说完,四爷凉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说什么?大点儿声。” 维珍缩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把脑袋都缩进腔子里,声音也更小了:“妾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就觉得四爷怎么比她亲爹的爹味儿还要正宗呢,这通身的爹味儿简直都冲鼻子了! 不止爹味儿,还有教导主任那味儿,真是够够的! “心浮气躁,能练好字就怪了,”四爷冷哼道,懒得再多看一眼那辣眼睛的字,直接塞到了维珍的手里,然后冷声道,“以后每天练五张大字。”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是,妾身遵命。” 就算是当年上高三,她爸妈她老师对她都没有要求这么严格过,甚至她爸妈还老是担心她压力大,夫妻两人成天把“考不上大学也没啥,大不了就回家继承面包店”挂在嘴上。 维珍盯着手里的被攥得皱巴巴的纸,委屈又生气。 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发现在自己穿到清朝给人家做以色侍人的小老婆更可怕的? 答曰,以色侍人还不够,人家还要你色艺双全,既能床上妖精打架,还能手下笔走龙蛇! 啊!老天鹅你没有心! 委屈生气也不好使,敢怒不敢言的维珍只能耷拉着脑袋又回到了桌子那侧,然后继续郁闷地练字。 四爷再度捧起书,继续专心致志看了起来,只是看着看着眼神就不自觉地往对面飘。 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第145章 这十天 平时都是这么辅导十三弟的,刚才一看到那满张的鬼画符就没有搂住火,这时候瞧着维珍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四爷心里难免就生出些许心虚来。 李家从前都没有给维珍请过西席,维珍能识字就不错了,甚至还能看得懂书,懂得什么“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他是不是对她要求太高了? 刚才是不是吼得太大声了? 要不……等下让苏培盛去膳房取个果盘来? 昨天的枇杷跟樱桃维珍就吃了不少。 四爷正琢磨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 “主子爷。”是苏培盛。 “进来。”四爷道,收回思绪。 苏培盛推门进来,行至四爷跟前,躬身道:“启禀主子爷,福晋来了。” 苏培盛这话一出,维珍跟四爷都是一愣,旋即四爷回过神来,道:“让福晋先去正堂候着,爷等下就过去。”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退下之后,维珍放下了毛笔,看向四爷:“四爷,妾身扶您回去吧。” 四爷放下书,沉着脸瞪了维珍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维珍这时候心里肯定庆幸福晋过来,她好能趁机脚底抹油。 哼,不思进取。 维珍半天没等到四爷发话,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爷,四爷冷哼一声:“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回去了,也要每天写足五张,爷会随时抽查的。” 维珍敢怒不敢言,憋屈点头:“是,妾身遵命。” 求求你不要再散发爹味儿了,我现在有点儿爹味儿不耐受,真担心等下会忍不住呕尊贵的四爷您一脸。 见维珍乖巧答应,四爷这才满意地道:“过来。” 维珍绕过桌子,行至四爷跟前,伸手扶了四爷起来。 其实除了最初的两天,四爷走路根本没什么影响,但是四爷却没提过这茬儿,这些天去哪儿都让维珍扶着自己,这时候也是由着维珍扶着自己,一步步缓缓朝外走。 出了书房,冷不防地被外头的天光晃了眼,维珍忙得低下头,四爷垂着眼看着维珍随手用乌木簪子挽的发髻,看维珍那一截莹白纤细的脖颈,微微失神。 说起来,闭门养伤的这十天,还是四爷头一次跟一个女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闭门谢客,前院儿就只有他和维珍,连苏培盛跟甘草都只在外头候着。 从早到晚,一日三餐,听维珍叽叽喳喳,坏心眼儿地欺负她看她敢怒不敢言气鼓鼓的样子,亦或是被她的辣眼睛的字气得肺疼,然后晚上在虫鸣风动中与她交颈缠绵…… 这样在四爷看来几近荒废虚度的日子,他却诡异地没觉得不耐烦。 方才听苏培盛通报福晋来的时候,四爷一时还有些恍惚,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原来……他也会不舍。 进了正堂,维珍收回了手,四爷垂着眼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有些失神,然后身侧就传来了维珍恭恭敬敬的声音。 “妾身见过福晋,福晋万安!” “主子爷,您好些了吗?妾身这几日可真真担心坏了,”福晋瞧着四爷进来就忙不迭迎上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红着眼上下打量四爷,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都怪妾身无用,都没能伺候在主子爷左右,妾身实在羞愧难当,真是无颜见主子爷,还请主子爷发落!”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就给福身请罪,四爷蹙了蹙眉,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爷知道你的心意,爷不怪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福晋受宠若惊,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爷的话,妾身已经好利索了,所以特地来前院侍奉四爷。” 一边说着,福晋又行至维珍面前,伸手扶起了维珍,一脸的感激:“这些时日劳烦妹妹照顾主子爷了,真是多亏了妹妹。” 福晋异乎寻常的热情让维珍很不自在,她收回了手,又冲着福晋福身道:“这都是妾身应当的,福晋切莫折煞了妾身。” “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儿歇息吧,”福晋取了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含笑跟维珍道,“这么多天没见大格格,必定惦记得很吧?” 维珍点点头:“多谢福晋,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冲着福晋跟四爷分别福身行礼之后,维珍便躬身退了下去,留下甘草为自己收拾东西,她则沿着来的时候的抄手游廊,一路回到了后院儿,待迈过隔着前后院儿的那道垂花门的时候,维珍站住了脚。 在前院儿待了这么些天,都还没有好好儿逛逛前院儿呢。 维珍转过身,守门的小太监忙不迭赔笑上前:“格格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维珍摇摇头,又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小院儿走去。 …… 第146章 她的位置 “额娘!额娘!” 甫一回来,维珍就受到了大格格的热烈欢迎,维珍一把抱住朝她跑过来的大格格,照着脸就是一个劲儿亲,主打的就是让母爱不留一丝空隙。 大格格被她亲得都笑出了鸭子声,也照着维珍的脸亲,然后维珍脸上就糊满了来自宝贝女儿的口水。 维珍一点儿都不嫌弃,顶着满脸的口水陪着大格格玩了好一会儿的风车,又动手给大格格烤了鸡蛋糕,好几天没吃鸡蛋糕了,大格格简直望眼欲穿,得亏是方氏看的紧,要不然大格格肯定得吃撑。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吃成小胖子了!” “小胖子是什么?”大格格瞪着眼茫然地看着维珍。 “小胖子嘛,小胖子就是……” 维珍不知道怎么给一岁半的大格格解释,索性半蹲下来学起了企鹅走路,一边走一边吓唬大格格:“小胖子就是这样哦!” 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大格格的,哪知道大格格却两眼放光再度笑出了鸭子声,然后也撅着屁股摇摇晃晃地学起了小企鹅。 “小胖子!我是小胖子!嘎嘎!”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果然,没有身材焦虑的女生才是最快乐的! 这么多天没见到维珍,大格格特别黏维珍,直到天都擦黑了也舍不得走,哈欠打了好几串,困得小脑袋一下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方氏几次要抱大格格回去歇着,大格格就抱着维珍的胳膊咧嘴要哭。 “额娘!我要额娘!” 维珍也怪不忍心的,俯身亲了亲哭唧唧的大格格:“行了,今晚大格格跟我睡得了。” 大格格瞬间满血复活两眼放光:“好好!跟额娘睡!” 方氏还兀自一脸担忧:“可是主子,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是得乳母照看着睡的。” “不妨事,就一晚,”维珍道,对方氏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大格格的,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吧。” 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给大格格沐浴之后,便就退下了。 维珍让茯苓跟甘草在寝房里头看着大格格,自己则去内间洗漱一番,等再回寝房的时候,大格格已经睡着了。 维珍压低声音跟甘草茯苓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奴婢遵命。” 两人退下之后,维珍倒还没有困意,闲着无事就想起来四爷派人给他送来的那一大堆的话本子,就想着随便拿一本来打发时间,结果这随手一拿就是…… 《王宝钏》。 那个苦守寒窑十八年、靠挖野菜果腹的恋爱脑祖师奶王宝钏? 她这是什么倒霉催的手气啊?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旋即就把这本丢在了一边,然后又拿出了一本。 《琵琶记》,跟《琵琶行》有什么关系?也是讲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故事? 不管是不是,都肯定比《王宝钏》强多了。 维珍拿着《琵琶记》,又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配青梅,然后就优哉游哉上了床,亲了亲熟睡的大格格,就兴致勃勃地翻起了这本《琵琶记》。 刚开始维珍看的还挺起劲儿,直到看到男主赴京赶考,留下女主照顾公公婆婆的时候,维珍心中就暗道不妙,这个故事走向、怎得如此熟悉。 不会还是那个套路吧? 再往后,男主中了状元,成了丞相女婿,女主任劳任怨在家孝顺公婆,粮食留给公婆吃,自己偷偷摸摸吃糟糠。 啧,这还不如野菜呢,果然是糟糠之妻啊。 维珍意兴阑珊,已经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可抿了几口茶之后,到底还是不死心地翻到了最后。 糟糠之妻不下堂,丞相之女做平妻,男主坐拥齐人之福还挣了不弃糟糠的好名声。 额,行吧,怪她手贱。 维珍嫌弃地把书丢到地上。 她就不该指望四爷这个腐朽的封建阶级头子能给她找什么好书来! 而且,她就不理解了,她就是个格格,做小老婆的,四爷让她看这些书做什么? 不止看书,还逼着她练字,就算她真的练出一手好字,能顶什么用? 她这个小妾的字甚至都不能被外人看到,连给德妃抄经,也轮不到她。 就算是学王宝钏,那也轮不到她啊,也该是福晋啊,让她个小妾学哪门子的贤惠?人家福晋乐意吗? 想到福晋,维珍又一阵出神。 福晋现在还在前院儿吧?已经跟四爷睡下了吧,就……躺在她之前躺过的位置上吗? 四爷也会像抱着她那样抱着福晋、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忍不住夜里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不,那从来就不是她的位置。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慢慢吐出,转头看向里面沉睡的大格格,半晌,维珍抿唇笑了,轻轻躺了下来,将大格格环进她的怀里。 这,才是她的位置。 …… 第147章 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等到闰三月的时候,四爷的伤已经彻底好利索了,四爷又开始恢复了从前的作息。 伤后第一次去上书房,虽然一众皇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但是四爷还是感受到了微妙。 四爷是怎么受伤的,一众皇子都门清儿,有人觉得四爷重义气,有人觉得太子跋扈,有人觉得四爷自不量力,也有人疑心四爷这是趁机想要讨好大爷。 大家都在观望着,等着看事情的发展走向。 但在四爷受伤的第二天,太子派人前往阿哥所探望之后,这事儿就被太子定了调儿,四爷之所以受伤,是自己失足跌跤。 至于一向稳重的四爷为何偏偏在毓庆宫里失足跌跤,那不重要。 左右连四爷自己都承认了。 所以四爷这是……怂了? 啧,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下课之后,七爷叫住了四爷,让贴身太监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来个巴掌大的锦盒,递到四爷面前。 “四哥,这里是活血逐瘀丸,治内伤是最好的了,本来早就想给四哥送去的,只是四哥一直闭门养伤,所以弟弟也不敢搅扰,”说这话的时候,七爷脸上难免有些羞愧,“希望四哥不要嫌弃拙弟的这点子心意。” 他有的东西,四哥都不缺,这活血逐瘀丸,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珍药贵宝…… 就算四哥这些天没有闭门谢客,他也不敢去探望四哥。 他怕被太子针对,太子连四哥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更何况是他一个天生残废不得圣宠的皇子? 虽然担心四哥,一直随身带着这活血逐瘀丸,想着一有机会就给四哥,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对不起四哥平日照拂的。 不待四爷开口,七爷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四爷瞧着他这番模样不由在心底叹气,他怎会生老七的气? 一边伸手把锦盒接了过来,一边拍了拍七爷的肩膀,道:“四哥知道你的心意,这活血逐瘀丸四哥正好缺,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罢就把锦盒交给了苏培盛,又跟七爷道:“你腿疾可好些了吗?” 七爷一个劲儿点头:“天气暖和了,就好多了,多谢四哥记挂。” “虽有好转,却也不能逞强,小校场偶尔去一回也就是了,”四爷叮嘱道,“知道你一贯刻苦用功,但若是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儿,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知道吗?” 四爷这话说的不错,了七爷眼中却难免露出些许遗憾,四爷琢磨着这两年万岁爷会大封皇子,所以想着挣表现,七爷自然也是一样。 甚至他比四爷的进取心还要强,毕竟他的生母戴佳氏现在就只是个贵人,他自然想着能子贵母荣,只是…… “我这副身子天生就只会拖累自己,也拖累额娘。”七爷哑声道。 七爷一贯是个最谨慎小心的,也就在四爷面前才会说心里话。 瞧着七爷这副泄气模样,四爷怪不落忍的,想要出口安慰安慰七爷,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下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后背。 “会好的。”半晌,四爷沉声道。 七爷吸了吸鼻子,微微带着哽咽问:“四哥,真的会吗?” “会的。”四爷对七爷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他又想起了维珍说的那句话——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等在门外的十四爷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气得胸膛起伏,果断转身拂袖而去。 亏他鼓起勇气,想着等下四爷出来的时候,就不计前嫌主动询问询问四爷的伤势。 因为这回的事儿母妃动了大气,母妃埋怨四哥一根筋儿,不懂得明哲保身,这一脚算是白挨了,更是在阖宫面前丢了脸面,母妃甚至都气病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 他也觉得四哥一个筋儿,不听母妃的话,害得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丢人,但是却又总想起那次在小校场十三跟他说的话—— “……就算你再混蛋再胡闹,四哥心里始终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所以,为了不是同胞手足的大哥,四哥都肯去找太子理论,那如果是为了他,四哥是不是可以更加不管不顾?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十四又觉得四哥没错,还觉得四哥一向如此,重情重义,甚至十四都想好了,要是德妃还生四哥的气的话,他就主动去为四哥说情。 可是,看看四哥都做了些什么?就差没把七哥抱在怀里哄了!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屁的关注跟疼爱,四哥眼里压根儿就没有他! 第148章 处境尴尬 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自家主子,丘鹤心惊胆战,一边紧紧跟在十四爷身后,一边小心翼翼询问:“主子爷,您方才不是说要跟四爷一道去永和宫的吗?” 四爷养伤半个多月,如今好不容易痊愈了,自然是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所以方才十四在门外等着。 “放屁!你哪只耳朵听见爷要去永和宫了?!”十四怒气冲冲,一脚踹在丘鹤的屁股上,“去小校场!” “是是是!是奴才听岔了!主子爷踢得好!”丘鹤捂着屁股忙不迭点头哈腰,心里却哀嚎不止。 主子爷这明明都要跟四爷求和,怎么临时又反悔了,亏他方才还私下知会苏培盛,十四爷今儿想跟四爷一起去见德妃娘娘。 这下可坏菜了! …… “不是说十四也要去永和宫吗?” 跟七爷在上书房告别之后,四爷就朝永和宫赶去,眼瞅着都快到永和宫了,结果前后左右都没瞧见十四。 苏培盛也是一脸茫然:“奴才也不清楚,兴许是十四爷已经先进永和宫了?” 四爷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再提了,深吸了口气儿,然后进了永和宫。 意外又不意外地,这一次他没能见到德妃,还是跪在老地方,还是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四爷,您身子才好,还是快起来吧,”慧嬷嬷看不下去,好几次过来劝四爷,“实在是娘娘喝了药才睡下,不便见四爷,四爷还是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吧。” 四爷一直不吭声,就这么毕恭毕敬地跪着。 他知道德妃这回定然是动了大气的,他也明白德妃是为了他好,虽然他没能按照德妃的叮嘱明哲保身,但是他领德妃的情,所以这一次给德妃下跪请罪,四爷是真心实意的。 慧嬷嬷看了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四爷这一个筋儿的性子啊,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四爷不听劝,慧嬷嬷也没有办法,只能进去劝德妃。 “娘娘,四爷都跪了这么长时间了,寻常人都受不了的,更何况四爷的身子还虚着呢,您看看要不……先让四爷起来?” 慧嬷嬷苦口婆心,等来的却是德妃的勃然大怒,蓦地一把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一边怒斥道:“这个逆子他是什么意思?想要逼死本宫不成?!”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的身子要紧,切莫气坏了身子啊!” “让他滚!”德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指颤颤指着外面,“滚!”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慧嬷嬷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寝殿,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疾步朝正殿走去。 “四爷,您也听到了,娘娘她……”慧嬷嬷一脸为难,欲言又止了半天,慧嬷嬷又压低声音道,“四爷您还是先回去吧,好歹等娘娘消气了之后再来,下个月可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四爷不妨用心准备着。” 德妃的生辰的确是四月下旬。 如今德妃生气不肯见四爷,难不成到时候四爷来给德妃贺寿,德妃也要将亲生儿子拒之门外? 都道是见面三分情,又有什么矛盾是亲生母子不能解开的呢? 方才寝殿里头的动静,四爷是听了大概的,可见德妃的火气有多大,四爷也不好继续待着激怒德妃,所以只能起身告辞。 “烦请嬷嬷好生照顾母妃。”四爷道。 “是,奴婢遵命,”慧嬷嬷瞧着被苏培盛搀着走路费劲的四爷,又不由叮嘱道,“四爷回去也好好生歇着,若是膝盖不适,记得叫许太医去瞧一瞧。” 四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被苏培盛扶着慢吞吞地离开了永和宫。 待四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慧嬷嬷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四爷瞧着可真是可怜,可这回娘娘也是真的跌脸。 惠妃都跟着外出祈福的皇太后回宫都好几天了,身为大皇子生母的惠妃除了派人去瞧了大福晋之后,不管是对四爷还是对德妃都没有任何表示,这就让四爷的处境很尴尬了。 你拼着得罪太子也要去管大爷家的事儿,可人家可领你的情吗? 不说惠妃都没派人去瞧一眼四爷,同住在阿哥所的大福晋可有过表示? 大福晋是后宅妇人又在养病,自是不好出门,但大爷在前院就没有留人?大福晋就真的不能差遣一个去探望探望四爷,道声谢? 但凡是惠妃跟大福晋打发个人去探望探望四爷,四爷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 第149章 越发贤惠 德妃原本还指望着万岁爷回京之后能给四爷做主来着,可如今瞧着惠妃跟大福晋的态度,心里就凉了大半截儿了。 大爷怕是不会为了四爷公然跟太子撕破脸皮的,所以这事儿最后十有八九就真的变成四爷意外跌跤了。 瞧着四爷还算沉得住气,但是德妃却一贯是个掐尖好强的,偏生这些年来又一直被惠妃压一头,德妃本来就气不顺,如今摊上这事儿,气得都开始摔摔打打了,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事儿闹的。 慧嬷嬷叹息着摇摇头,然后转身进了正殿。 …… 闰三月末,西北传来捷报,清军势如破竹,大破噶尔丹,噶尔丹部众散亡殆尽,噶尔丹穷困自尽,阖宫上下俱是一派欢腾。 四爷步履匆匆回到阿哥所,万岁大胜而归,如今已经进河北了,太子自是要出城迎接的,四爷等一众皇子自然也要跟随的,明日就要启程出发,四爷吩咐苏培盛准备着,小连子就拎着个食盒进来。 “启禀主子爷,这是福晋派人送来的,说是专门为爷炖的人参鸡汤。” 虽然四爷的身子早就好利索了,但是福晋却还不放心,日日都给四爷炖补汤送过来,怕四爷吃腻了,每天还变着花样儿,昨天是鱼翅老鸭汤,今天就变成了人参鸡汤。 苏培盛瞥了一眼小连子从食盒里头端出来的炖盅,心中暗道,福晋如今越发贤惠了,也把四爷抓得越发紧了。 “搁那儿吧,”四爷点点头,见小连子杵在原地没动,四爷瞥了一眼,“还有别的事儿?” 小连子忙不迭道:“启禀主子爷,福晋请主子爷今晚去正院用晚膳。”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福晋这程子三不五时就请他过去,宋格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福晋心里着急他也能理解,所以也一直都很配合福晋,甚至都好些天没去维珍那儿了。 昨天才去过福晋那儿,四爷原本是想着今晚去维珍那儿的,也想看看大格格,却没想到福晋竟然又请他去正院。 见四爷这副表情,苏培盛就门清儿了,四爷这是不想去福晋那儿,正要给小连子使眼色让人退下的时候,就听着小连子又道:“福晋还说了,还想跟四爷商量宋格格分娩的事儿。” 算起来宋格格如今已经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了,需要着手挑选接生嬷嬷跟乳母了,这都是福晋的分内事,但是跟四爷禀报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顿了顿,四爷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要去了,小连子躬身退下。 四爷疲乏地捏了捏眉心,半晌突然问道:“果盘给你李主子送去了吗?” 苏培盛忙不迭道:“回主子爷的话,李主子的果盘一直没有断过,日日都是挑了最好最新鲜的果品给李主子送去的。” “嗯,”四爷抿了口茶,又道,“新的风车大格格喜欢吗?” 前几天四爷出宫,在外头瞧见有卖风车的,不仅有维珍的那种简单款式的风车,还有两层、三层的风车,四爷甫一瞧见眼就亮了,一股脑儿就买了十几个,还特地让小连子先回宫把风车给大格格送去。 苏培盛闻言不由一僵,他成天都跟着四爷,这程子根本就没有去过李主子那儿,更加没有见过大格格,所以…… “奴才不知,还请主子爷降罪!”苏培盛忙不迭跪地请罪。 “算了,”四爷瞥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天光,无奈地牵了牵唇,“下去吧。” 慢吞吞地喝完杯中的茶水,四爷起身朝后院儿走去,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四爷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淡淡的香甜。 这是在烤鸡蛋糕了? 这娘俩儿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 好久没吃鸡蛋糕了,明明刚才还不觉得饿,这时候四爷却觉得饥肠辘辘。 福晋一如既往候在门前,一身淡紫色旗装,上面绣着大大小小的芙蓉,暮色中显得十分柔和温婉,瞧着四爷走近,福晋含笑福身行礼:“恭请四爷金安!” “起来吧。”四爷伸手扶了福晋起来,率先迈步进了正堂。 净手后在饭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清淡的菜色还有散发着淡淡药味儿的淮山党参鹌鹑汤,原本还饥肠辘辘的四爷,顿时又没了胃口。 自从受伤之后来来回回吃的都是这些清淡菜色,恨不得一点儿辣都不加,就连盐都放的很少,就算四爷一贯主张清淡养生,吃了一个多月的病号饭也难免觉得寡淡无味儿。 不过福晋亲手盛的汤,四爷还是喝完了。 饭后,夫妻两人移步暖阁。 “妾身烹的茶,主子爷尝尝可还能入得了口?”福晋捧着茶杯,放到四爷面前,含笑道。 四爷掀起茶盖,馥郁的茶香顿时扑面而来,四爷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有些失神,直到福晋又轻轻唤了一声:“主子爷?” 第150章 兴许是好事儿 四爷回过神来,抿了口茶,然后点头道:“茶香扑鼻,茶汤清亮,福晋烹的茶极好。” 四爷说的是实话,福晋烹茶的手艺一看就是在家的时候正经学过的,也肯定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自然是做不出来往里面加青梅之类乱七八糟的操作。 想起旧事,四爷不由牵了牵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虽是稍纵即逝,却还让福晋心潮澎湃,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多了着柔情蜜意:“难得主子爷不嫌弃,那以后主子爷不妨多来妾身这里喝茶。” “你的心意爷知道,”四爷放下茶杯,再开口的时候转了话题,“宋氏即将分娩,一切还劳烦福晋操持。” 福晋忙不迭道:“主子爷放心,妾身已经知会内务府了,让他们先挑出好的接生嬷嬷跟乳母,然后妾身再从中挑出拔尖儿的,确保让宋格格顺利分娩。” 福晋对于宋格格这胎原本是十分忌惮的,生怕宋格格也会成为五爷后院的那位赵格格,凌驾福晋之上,但眼瞅着四爷对宋格格的态度,福晋是放心多了。 四爷可不比五爷是个糊涂混账的,宋格格又根本不得宠,四爷失心疯了才会做出宠妾灭妻、偏宠庶子的事儿。 “你做事一向稳妥,爷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四爷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先歇着吧。” 福晋一怔,旋即也站了起来:“主子爷您这是……” “回前院儿,”四爷道,“明儿要随太子殿下出城恭迎圣驾,歇在前院方便。” 福晋不好再拦着,只能福身相送:“妾身恭送主子爷。” 目送四爷离开,福晋有些怅然,半晌站在门前都没有挪动。 为的四爷来这趟,她特意梳了半个时辰的妆,又换上了新衣裳,四爷却似乎都没怎么往她身上看,更别说是留下来了。 后院跟前院离得能多远,歇在她这儿怎么就不方便了? 是不是她最近缠四爷太紧,四爷觉得腻了? 可四爷养伤的时候,李氏足足在前院伺候了四爷十天,若不是她病好了赶过去,四爷怕是都不会让李氏回后院儿的。 成日地朝夕相对,四爷似乎也没觉得李氏腻。 李嬷嬷拿着件披风出来给福晋披上:“虽是天暖了,可晚上难免还有些凉,福晋身子弱,还是要注意些。” 福晋回过神来,郁郁地回到暖阁,看着小几对面四爷喝剩的茶,默默叹气。 见福晋伤神,李嬷嬷贴心地宽慰:“福晋莫伤怀,四爷不留宿,兴许还是好事儿呢。” “好事儿?”福晋不明所以,看着李嬷嬷,“嬷嬷此话何意?” 李嬷嬷面露微笑,朝福晋平坦的小腹看了看,然后意味深长地道:“福晋最近务必要保重身子,若是四爷此时留宿了,老奴才要担心呢!” 福晋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原本还惆怅的眼睛顿时就烁烁放光起来,一边伸手轻轻覆在小腹上,一边柔声道:“但愿如此吧。” “福晋这个月的信期已是迟了几日了,虽然福晋信期偶有紊乱,但是老奴觉得这回应该是真的!” 福晋闻言也松了口气儿道:“四爷这程子一直不顺,难免心情低落,若是这个时候我能怀上嫡子,想必四爷也能高兴些。” “那是自然,主子爷可是一直都盼着嫡子呢!”李嬷嬷笑着附和,一边又道,“奴婢去瞧瞧福晋的坐胎药煎好了没有。” “去吧。” 福晋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端起茶正要喝,却又放下了,若是真的已经怀上的话,那这茶可就喝不得了。 福晋目光在房中逡巡着,不仅是茶,要留意的事情还不少呢。 熏的香、穿的衣裳、入口的食物、房中摆的花儿都要留意,还有这花盆底也不能常穿。 要留意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不过福晋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反倒是一派兴致盎然,吩咐碧乔取来了纸笔,一样一样列了下来。 …… 四爷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歇在福晋那儿,只是福晋请他去正院,又有正事儿商量,他到底不好拂了福晋的面子。 出了正院,一路往前院赶,可是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停住了脚。 他没有歇在福晋那儿,自然也不好在维珍这过夜,没得让福晋嫉恨维珍,可是…… 他进去略坐坐还是可以的。 对,就是略坐坐,瞧瞧大格格,检查检查维珍的书法作业,看看这程子她有没有偷懒,再顺带吃两块鸡蛋糕,然后他就回前院儿。 打定主意,四爷就转了身,苏培盛自然明白,当下忙不迭上前叫门。 小池子听到动静赶紧把门开开,忙不迭给四爷行礼:“主子爷万安!” “平身吧!” 四爷步履轻盈径直进了小院儿,结果进来才知道维珍已经歇下了。 四爷都愣住了:“这么早就歇下了?” 第151章 失眠 负责守夜的甘草赶紧福身小声道:“回主子爷的话,主子白天陪大格格玩风车玩的太累了,所以用过晚膳之后就歇下了。” 这么看来,大格格是很喜欢他买的风车。 四爷略感欣慰,可是瞧着放下来的帷幔,还有里面透出来的昏暗光线,四爷还是不由蹙了蹙眉,抬脚就往里头走。 这么早就睡下,别是身子不舒坦,四爷不放心想进去瞧瞧。 甘草吓了一跳,想拦又不敢拦,急的跟在四爷后面,一个劲儿哀求:“主子爷,主子真的已经睡下了,您要不……要不改日再来看主子?” 甘草这副模样让四爷眉头皱的更厉害,心中猜测不定维珍在寝房里头偷偷摸摸做什么坏事儿,怕被他瞧见,甘草才会这么一力阻拦。 哼,亏他刚才还担心她是病了。 四爷压根儿就不理甘草,撩开帷幔就迈步进去,寝房里头静悄悄的,四爷不由就放轻了脚步,待行至床前,伸手撩开帐幔的时候,四爷的呼吸都停跳了一拍。 甘草说的不错,维珍已经睡着了,只是四爷怎么也没想到,床上躺的还不止维珍,还有…… 大格格。 平时习惯缩在他怀里沉睡的女人,这时候怀里揣着白白胖胖的大格格。 四爷看着这睡得异常香甜的娘俩儿,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了帐幔,转过身看着跟在后头、面色苍白的甘草。 瞧着甘草摇摇欲坠一副要跪地请罪的模样,四爷蹙了蹙眉,沉声道:“先出去。” “是。”甘草屏住呼吸,跟着四爷出了寝房,去了暖阁。 “大格格怎么睡在这儿?”四爷坐在软榻上,沉着脸问。 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是不该跟维珍睡的,是得乳母日夜看顾的,就连德妃那么疼十四,也是没有搂过十四睡的,毕竟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时刻准备伺候主子,为主子开枝散叶。 寻常妇人,分娩过后自然而然就是哺育、照顾孩子,继而建立亲密的母子关系,这是天经地义,但是宫里的女人从来就不是这样。 分娩过后是得第一时间恢复身材,争取能尽早侍奉主子,不管是嫔妃还是维珍这样的格格,她们的床榻都不是用来养孩的。 再者就是,从前朝吸取经验,满清对后宫干政都十分忌惮,也是有意防范着后宫嫔妃跟皇子的关系过于亲密,所以像将皇子从生母身边抱走交给养母抚养、皇子公主自幼养在阿哥所而不是后宫,这样的清宫规矩也就应运而生了。 所以冷不防瞧见维珍搂着大格格睡觉,四爷是有些震惊的,他就算小时候再渴望母爱,也从未渴望过让德妃搂着自己睡觉,毕竟宫里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甘草明显也知道宫里的规矩,所以这时候被四爷问起,难免心生畏惧,却还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牙齿打颤。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她……她最近总是睡不好,安生散虽也喝了,却见效不大,只有抱着大格格睡的时候,主子才……才能睡得好些,所以……”甘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开口的声音就带着点儿哽咽了,“还请主子爷不要怪罪主子,她……她只是睡不好,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四爷的脸还是沉沉的,转头盯着茜色的帐幔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好的?” 明明之前在前院,她一直都睡得很好啊,有时候早上还赖着不想起。 甘草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爷的话,就是从……从前院儿回来之后。” “胡闹!”四爷登时气得够呛,声音都抬高了一倍,旋即又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这么长时间竟也不去禀报爷一声!” 甘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旋即叩头如捣蒜:“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说……说并不严重,不、不让奴婢去禀报主子爷……” “甘草?怎么了?” 不待甘草把话说完,寝房里头就传来了维珍含糊的声音,四爷冷冷看了一眼甘草,然后就抬脚朝寝房走去,行至床前,再次伸手撩开了帐幔。 大格格还睡得很香,维珍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睁开眼,然后就瞅着床前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吓得险些叫出声,再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四爷。 “四爷?”维珍都有些恍惚,“这大半夜的,四爷怎么来了?” 显然是睡迷糊了,黑天还没一会儿,维珍都以为是大半夜了。 四爷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还有这副五分恍惚五分憔悴的模样,心里就不由“蹭蹭”往外冒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失眠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让人跟他说一声! 只是不待四爷张口训斥,维珍就觉得一阵胃里翻腾,她蹙着眉捂着胸口想忍住,四爷瞧她这副表情不对劲儿,正要询问是怎么的时候,就瞧着维珍蓦地伏在床沿儿上“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第152章 这味道…… 得亏维珍还知道躲着四爷,倒是没有吐到四爷身上,只是她这一吐,寝房里头的气味儿登时就不对了。 甘草吓得不行,忙不迭过来给维珍拍背:“主子,您好些了吗?胃里难受吗?” 维珍一个劲儿摇头:“去倒杯茶过来。” 甘草忙不迭倒了杯凉茶过来,伺候维珍漱口,又赶紧来寝房打扫收拾,茯苓也听到动静爬了起来,帮着甘草一起收拾。 维珍将茶杯放下,倒了几口气儿,看向一直沉着脸站在床边的四爷:“妾身这里不方便,四爷先请回吧。” 不知道四爷这大半夜怎么就脑子发热想来她这儿了,不过她今天实在是不大舒坦,就算大老板精力旺盛,她也实在没精力加夜班,而且…… 她当着四爷的面儿这么大吐特吐,四爷就算原本想找她妖精打架,这时候肯定也没了心情吧? 四爷皱着眉看她,半晌不吭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维珍正不明所以,四爷就唤来了茯苓:“叫乳母来把大格格抱走。” “是,奴婢遵命。”茯苓看了一眼维珍,然后福身领命,匆匆退下了。 维珍愣了,转身看了看还兀自睡得香甜的大格格,又仰起头看着四爷,一脸的震惊跟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她都吐成这副德行了,屋子头一股子酸兮兮的怪味儿,她自己都嫌弃,难不成四爷竟然还……还有兴致? 从前倒是不知道四爷的胃口这么好,香的臭的都不挑啊。 可是就算是四爷胃口再好,要求再低,她今晚也实在是不想伺候这位爷啊。 维珍摸了摸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四爷,妾身头晕乏力,兴许是……是白天陪大格格玩吹了风的缘故,或许还着了风寒,四爷还是快请移步吧,若是过了病气给四爷,岂非是妾身的不是?” 四爷也不理维珍,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然后吩咐苏培盛:“去请许太医来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躬身领命,旋即就去了。 维珍再次愣住,这大半夜地请哪门子太医,况且她就只是身子有些乏力,还是失眠的后遗症,这用得着看太医?看了无非又是给开一堆的安魂散。 维珍正要跟四爷说不要紧,那边茯苓已经带了方氏过来了,维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回到了大格格身上,看着方氏小心翼翼用包被抱着大格格,维珍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看着大格格被抱走。 她们娘俩睡得好好儿,四爷冷不丁一来,不但害得她呕吐,现在连大格格都要被抱走,维珍再看向四爷的眼神,难免就带着点儿哀怨了,可是瞧着幢幢烛光下,四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维珍又不免有些心虚畏惧。 方才迷迷糊糊的,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现在彻底清醒了,维珍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 “四爷,”维珍小心翼翼开口,“大格格一直都是乳母日夜照看的,妾身……妾身就只搂大格格睡了几、几次而已,妾身……妾身知错了……” 四爷还是不理她,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她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就搂大格格睡了几晚,怎么就被四爷发现了? 小池子不是说今晚四爷去了福晋那儿的吗? 郁闷归郁闷,维珍只能认命地撩起被子下了床,行至四爷跟前,就要福身请罪,却蓦地蹙起了眉头,这味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胃里翻腾,这回维珍反应还算及时,飞奔至床前蹲在甘草方才送进来的痰盂前,又哇哇吐了起来。 经过方才一通吐,维珍其实已经是胃里空空,没什么可吐的了,但是却就是停不下来,那股子翻腾的恶心劲儿,促使着维珍一下下地干呕,维珍整个人都脱力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珍珍!” 方才还生气的四爷,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三步两步抢在甘草跟茯苓之前来到了维珍面前,一边蹲下来给维珍拍背,一边担心询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维珍压根儿就回答不上来,呕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虚脱得开始打颤,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甘草跟茯苓都要吓傻了,哪里见过维珍这副样子? 得亏四爷从背后托着维珍,要不然就维珍这般虚脱只怕要瘫倒在地上,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维珍呕得脸都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四爷的袖子上都被沾了不少,人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四爷拍了她几下脸,都没什么反应,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太医院催人?!”四爷蓦地看向闻声进来、同样傻掉的小连子,厉声道。 第153章 格格有孕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当下忙不迭退了出去,拔腿就往太医院跑。 四爷又道:“去投个热帕子端盆洗脸水来,再端杯温水来。” “是!奴婢遵命!”茯苓跟甘草忙不迭领命退下。 “珍珍?”四爷又拍了拍维珍的脸,维珍却只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定定地看着四爷,四爷被那双没什么焦距的眼看的心里发慌,再开口声音都带着颤了,“没事儿的珍珍,太医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 维珍没什么反应,连干呕都停下了,四爷忙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 甘草端着洗脸水进来,投了个热帕子要来给维珍擦脸,四爷想自己来,可是一瞥眼瞧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沾了半身的污迹,到底是算了,让茯苓给自己找了件衣裳,然后匆匆去内间换洗。 待四爷从内间出来之后,甘草已经给维珍擦好了脸,也已经跟茯苓一道给维珍换下了脏了的寝衣,四爷瞧着无知无觉的维珍,眉头紧皱,来到床前坐下,又轻轻唤道:“珍珍?” 还是没有回应,方才好歹还是有回应的。 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是好好儿的,结果就突然大吐特吐停不下来,后来竟直接昏了过去,难道是突发恶疾? 不会的,这个猜想甫一跳出来,四爷旋即就摇头否定了,维珍一向身康体健,除了去年被福晋罚跪晕倒过一次,再没有生过病,连风寒都没有。 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好在许太医很快就赶到了。 许太医满打满算也就来维珍这里两回,但是他对这位李格格的印象却十分深刻,不为别的,就冲着每次过来,都是四爷坐在床头守着,足见这位李格格有多得宠,自然给维珍请脉得十分慎重。 许太医要给四爷请安,却被四爷蹙着眉摆手打住了:“快给李格格请脉。” “是,微臣遵命。” 甘草取了方丝帕盖在维珍手腕上,许太医跪在床前,手指搭上,先是眉毛一动,许太医不敢确信,又过了半晌,才收回手,这时候脸上的凝重已然不在,换上一副殷勤笑脸。 “恭喜四爷!李格格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果真?”四爷都愣了,低着头看了看兀自昏睡的维珍,又抬起头盯着许太医,“真的吗?已经有、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千真万确,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妄言。”许太医忙道。 四爷脸上这才总算浮上一丝笑意,旋即又担心地询问:“可方才李格格吐得停不下来,后来都吐得昏了过去,这是什么原因?” “回四爷的话,恶心呕吐、身子虚弱乏力都是女子有孕初期的害喜症状,只是像李格格这般反应剧烈的,确实少见。” 瞧着四爷眉头皱起,许太医又忙道:“不过微臣会针对李格格的体质状态给开安胎的方子,李格格只要照方调养,这些症状都会减轻,待胎坐稳之后,症状会渐渐消失,四爷无需担心。” 甘草跟茯苓早就欢喜傻了,不过甘草还算清醒,心里有个疑问,这时候赶紧询问许太医:“可是许太医,既是主子有孕,那为何上个月却信期准时呢?” 就因为维珍信期准时,所以甘草她们也没有往有孕上头联想。 “这是胎气不稳的缘故,需服药静养,”许太医解释道,一边看向四爷,压低声音叮嘱道,“格格初初有孕,不便行房,不然会静动胎气,还望四爷节制。” 四爷面露一丝赧然,点点头:“这是自然。” 当下甘草引着许太医去偏房开药方,还要抓紧时间询问如何照顾主子的事项,茯苓也想跟着去听听,只是寝房里头不能没人照顾维珍,所以就老老实实守在床尾没动。 倒是没想到四爷善解人意,主动开口,让她也跟着一并去帮忙,茯苓这才忙不迭应声退了下去。 “你也退下吧,”四爷吩咐苏培盛道,“等下好好儿送许太医回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寝房里头就只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四爷坐在床头盯着维珍看了好一会儿,心中喜忧参半。 他早就盼着维珍能有孕了,这时候自然高兴,可是瞧着维珍苍白的脸,再想想方才维珍吐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又忍不住担心。 毕竟不是真的懵懂无知高中生,四爷是做爹的人,知道女子有孕初期是会有呕吐恶心之类的反应的,厉害的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许太医方才信誓旦旦说症状会减轻,可四爷还免不了担心。 要是日日都吐得晕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只怕不等孩子落地,维珍的身子就会彻底垮了。 第154章 该温柔一些的 所以单单靠许太医的安胎药还不成,还得尽早请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看维珍,膳房那边也得交代,从今往后,维珍的饮食不能马虎。 就甘草跟茯苓两个侍婢也不够,尤其是这两个侍婢,忠心倒是没问题,维珍也使唤惯了的,但是四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所以四爷就想着得给维珍再挑两个稳妥的侍婢过来伺候,只是这样的话…… 就不合规矩了。 福晋那边也才四位近身侍婢,维珍只是格格,按照规矩是不能再添侍婢了。 想到此处,四爷又不由皱眉紧皱。 规矩规矩,宫里到处都是规矩,都是眼睛,还得是等搬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行事才能自在些。 “水,甘草喝水……” 四爷正默默想着事儿,就突然听到维珍沙沙的声音,旋即起身去给维珍倒了杯水,自己试了温度,才端过来,在床头坐下,一手托着维珍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把茶杯递到维珍面前,一边柔声道:“喝吧。” 维珍迷迷糊糊喝了半杯水,然后不喝了,歪着头在四爷四爷怀里又沉沉睡去。 四爷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维珍,就这么由着维珍在他怀里睡着,直到一个时辰后,甘草跟茯苓端着煎好的安胎药进来,四爷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喂水倒是方便,可是喂药就势比登天了,维珍本来就怕苦,这时候半睡不醒地更是一口不肯喝,最后实在没办法,四爷只能用嘴一口口渡给维珍,就这样还被维珍哭闹着捶了几下。 四爷无奈又叫甘草去给端了杯牛乳来,又喂了维珍几口,维珍才心满意足又睡下。 甘草跟茯苓全程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待维珍喝下汤药后,两个人就赶退下了。 四爷早不记得还要回前院儿的事儿,轻手轻脚宽衣上床,贴着维珍的后背,把人轻轻拥入怀中。 维珍才喝了牛乳,呼吸之间都带着淡淡的乳香,四爷嗅着这股子乳香,不由想起了上个月,维珍还在前院照顾她的时候。 因为受伤的缘故,那段时间他三不五时就喝牛奶粥养胃,维珍也陪着他喝。 不知那天是不是维珍喝了太多的缘故,身上就带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乳香,到了晚上,这股子味道在小小的床榻间酝酿发酵,冲击着他越来越薄弱的意志。 那种感觉像是酒醉,晕晕乎乎又飘飘欲仙。 到底是没忍住,他的手钻进了维珍的寝衣,睡着的维珍被惊的叫出声,他封住维珍的口,一边继续放肆着自己的手,把这个散发乳香的女人揉成一汪春水,然后他在这汪春水里头撒起了酒疯。 …… 就是那晚吗? 顾及着他身上的伤,维珍都不敢怎样乱动,更加不敢像平时那般忘我地回应他,甚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那晚她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柔顺得不行,被他欺负地一个劲儿哭。 可怜见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欺负下去。 早知道的话,该温柔一些的,不该让她掉眼泪的。 四爷忍不住嘴角上翘,凑过去亲了亲熟睡中的维珍。 虽然明天要早起出城,接下来又是奔波劳顿的两天,自是该好生歇着的,四爷却愣是兴奋的睡不着,一时去亲维珍,一时又去摸维珍的肚子。 又不是头一次当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回就这么兴奋。 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天不亮,苏培盛过来叫起的时候,四爷也没觉得困倦。 在沉睡的维珍额头又亲了亲,才小心翼翼收回早就被维珍枕麻了的胳膊,再轻手轻脚下了床,揉了揉酸麻的胳膊,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培盛麻利地伺候四爷穿衣,全程都很自觉地保持安静。 待出了寝房之后,四爷才压低声音吩咐道:“李格格将将有孕,身子不适,需要卧床静养,打今日起闭门谢客。” 苏培盛旋即就明白了,昨晚许太医来的这趟,动静闹得着实不小,所以李格格有孕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李格格有孕的消息一传出,福晋跟宋格格少不得都要派人前来祝贺送礼,四爷这是担心李格格身子弱怕累着呢。 都是怀着四爷的孩子,可在四爷心里李格格跟宋格格可是着天壤之别,若是这回李格格能一举诞下四爷长子,怕不是能在后院儿横着走哦。 啧,福晋今天的心情啊…… 怕是吃不下早膳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然后随着四爷匆匆去了前院。 第155章 空谷幽兰 苏培盛猜的不错,福晋是真的没有胃口,从昨夜听说四爷请许太医来给维珍请脉的时候,福晋就开始坐立不安了,让王全子一直暗中盯着维珍的院子。 待王全子回来禀报,说是亲眼瞧见苏培盛送许太医出来,还给许太医塞了个沉甸甸的大荷包,两人皆是一脸喜色,当时福晋心中就是一声“咯噔”暗道不好。 后来,小连子从太医院取了药材匆匆返回,李格格的院儿里很快就传出了煎药的味道。 而原本说好了要回前院歇息的四爷,自打进了李格格的院儿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李格格是突发恶疾?还是……别的事儿? 福晋辗转反侧一整夜,天不亮就让王全子找太医院的人探口风,果然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昨晚小连子从太医院取走的是安胎药。 李格格有喜了。 虽然心里一直有猜想,可是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福晋还是觉得天旋地转,李嬷嬷忙不迭上前扶住了福晋,担心道:“福晋,您稳住了!身子要紧呀!” 福晋面白如纸,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勾勾地盯着黑黢黢的地砖,这副模样看的李嬷嬷心惊又心疼:“福晋,您仔细身子啊,这个时候,是断断不能伤了身子的……” “对,不能伤了身子,”福晋使劲儿点点头,然后蓦地抓紧李嬷嬷的手,急切道,“嬷嬷,你这就去太医院请许太医来给我把脉,我肯定是……怀上了,也怀上了!” “福晋,您冷静一点!”李嬷嬷的手都被福晋抓疼了,却还忍着,一边苦口婆心跟福晋分析利弊,“福晋,就算您真的有孕了,只怕孕期尚浅,许太医未必把的出来,若是没有诊出喜脉,传出去的话,您岂非更失颜面?” 李嬷嬷说的不错,前脚李格格诊出喜脉,后脚福晋还是空欢喜一场,不单单福晋面上无光,四爷也怕十分失望。 “福晋,不如再等些时日,都道好事不怕晚,您现在又何必跟李格格争朝夕之长?眼下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若是这时候气坏了身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呢!” 李嬷嬷的话句句在理,福晋也渐渐从最初的惶恐震惊中缓了过来,松开了抓着李嬷嬷的手,一边又不由苦笑:“嬷嬷,我心里苦啊!” 原本就有个宋格格跳出来碍她的眼,好在四爷不喜宋格格,福晋悬着的心面前掉下来一半,然后就是德妃的一通敲打逼迫,又让福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 不得已兵行险招,好在这几天总算又宽了心,却又杀出来个李格格。 比宋格格厉害百倍不止的李格格。 就算福晋如今已经有喜,可若是宋格格跟李格格都诞下阿哥的话,那她的孩子就算是嫡子,上头也压着两位庶出兄长。 嫡庶尊卑固然要紧,但却也有的是把嫡子挤兑的难看的庶子,大爷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福晋可不敢想四爷能够登基为皇,但日后四爷做个王爷是必然的,她的嫡子自是天生就该做世子继承王位的,可上头要是一下子有两位大爷这样咄咄逼人的庶出兄长的话…… 四爷就算是再看重规矩,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难道就不会偏心?就不会暗中为李氏的儿子铺路?不会占用她儿子的资源? 福晋怎么可能不焦虑? 李嬷嬷又劝了福晋半晌,福晋却兀自郁郁不快,虽是没有胃口,但是顾及着身子,福晋还是勉强用了些早膳。 “既是有喜了,那自是要上门贺喜的,”放下碗筷,福晋擦了擦嘴,一边吩咐道,“就比照宋格格之前的赏赐。” 就算是四爷再看重,也不过就是个格格,旁的事儿也就罢了,但在这事儿上,福晋可绝不对去捧维珍的臭脚。 “是,奴婢遵命,”打量着福晋没什么精神,李嬷嬷道,“福晋昨晚没睡好,不如现在回寝房歇一会儿?” 福晋恹恹地点点头,抬脚往寝房走去,一边吩咐道:“把香给点上。”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跟着进了寝房,打开香炉,取了香重新点上,没一会儿寝房中就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这是福晋自小就惯用的香,叫空谷幽兰,其味若兰,淡雅幽微。 福晋嗅着这股子熟悉的香味儿,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渐渐沉入梦乡。 …… 对于自己怀孕了这事儿,在经过之前那次虚惊一场之后,维珍其实是有所准备的,手动避孕其实就是掩耳盗铃,她跟四爷都是年轻体健,怀孕是早晚的事儿,只是等真的怀上了维珍难免还是十分焦躁。 第156章 她还是想回去 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做妈妈,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她现在才将将大学毕业,按照她之前的规划,大学毕业之后,她就会回家开始帮爸妈打理面包店。 她家的面包味道好,又是二十几年的老店,所以生意一直很好,爸妈都是知足常乐的人,没想过要开分店连锁什么的。 二十几年守着一家面包房,乐在其中却也挺累人,维珍早就想着给爸妈当帮手了。 至于生小孩的事儿,她压根儿没想过,别说是生孩子,就连结婚,她都觉得特别遥远,倒是爸妈说过,不想让她远嫁,舍不得她这个宝贝闺女…… 可她现在算是嫁的特别远吧,这辈子都回不了娘家的那种。 爸妈每天得有多想她。 自从穿越过来,维珍就一直回避不让自己去想爸妈,连除夕的时候都回避得很好,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呜呜”哭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爸爸妈妈。 自打到了这里,她几乎就没有吃过苦,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有一溜儿下人使唤,四爷有颜有钱对她也好,但是…… 她还是想回去。 四爷人再帅再好,她也不想做人家的小老婆,更不想生可能一落生就注定会夭折的孩子,还不止一个。 她回避着去想原主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齐妃的老路。 她每天过得其实都很焦虑,鸵鸟藏头似的过一天是一天,到今天,知道自己怀孕,维珍的焦虑一下子就炸了。 茯苓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就听着帐幔里传来轻轻的呜咽声,茯苓还道自己是听岔了,愣了愣,确认没听错。 茯苓赶紧放下饭菜,忙不迭撩开床帏,然后就瞧着被子鼓起的大包,正一抽一抽地传出哭声。 茯苓吓坏了,忙不迭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吗?奴婢这就去给您请许太医!” “我……我没事儿,”维珍撩开被子,忙叫住了茯苓,一抽一抽地道,“真没事儿,不、不用去请许太医。” 茯苓看着维珍梨花带雨的模样,兀自担忧:“那主子为何哭个不停呢?主子,您如今身怀有孕,切莫讳疾忌医,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儿,”维珍吸了吸鼻子,总算忍住了眼泪,“我……我就是有点儿激动。” 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儿,一边取了帕子给维珍擦脸,一边含笑道:“奴婢也激动呢,大格格眼瞅着都快三岁(虚岁)了,主子总算是又有喜了,难怪主子这般激动。” 维珍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你说得对,我……我就是太激动了,刚才没忍住。” “是,主子激动是应当的,可也别哭了,仔细伤身,如今主子可是双生子的人,”茯苓小心翼翼道,一边扶了维珍坐起来,一边将小几抬到床上,“主子初初有孕,许太医说主子如今的胎还不大稳,所以这程子最好卧床静养,主子就在床上用膳吧。” 维珍没什么胃口,可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起来,这也难怪,昨晚吐得一干二净的,自是腹中空空。 觉得不舒服,维珍想揉了揉肚子,可待手放到小腹上的时候,却半天没有动作。 现在,她的肚子里有个一个半月大的小孩,确切地说是胚胎,有……黄豆那么大吗? 接下来的八个多月,它会一点点长大,会把她的肚子撑得鼓鼓的,可能会让她腰酸背痛夜不能寐,也可能让她光滑白皙的皮肤长出一道道恐怖的妊娠纹,就像她表姐那样…… 想着想着,维珍的手不由抖了起来。 茯苓没有察觉到维珍的情绪,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道道往小几上摆,一边絮絮叨叨着。 “主子爷特地吩咐了膳房那边,务必要对主子的膳食上心,膳房哪儿敢不上心?这炖盅里头是红枣乌鸡汤,乌鸡汤最是养气血,最适合主子如今滋补身子了,还有这道鲜虾小馄饨是膳房的大师傅特意挑了新鲜的虾子给主子做的。” “奴婢听闻鱼虾最是养胎了,平日多食,孩子肯定像大格格一样聪明又健康!” 像大格格一样聪明又健康? 维珍看着面前一脸喜悦溢于言表的茯苓,脑中却浮现出一幅可怖画面,一个浑身鲜血淋淋面色青紫的胎儿在她的怀里断了气…… “哇!” 下一秒,维珍蓦地伏在床沿儿上干呕了起来。 第157章 竟然都能给十七爷做娘了 是的,干呕,她现在腹中空空,实在没什么能吐的了。 茯苓忙不迭了来给维珍拍背,甘草听到动静也赶紧端着茶水进来。 维珍干呕了好一会儿,脸都涨红了,才勉强停下来,漱了口,就虚脱地躺在床上,半晌缓不过来。 虽是知道维珍是在害喜,但是甘草跟茯苓还是担心的要命,瞧着维珍像是脱水的小白菜,甘草担心地道:“主子,真的不要去请许太医吗?” “没事儿,”维珍摇摇头,一张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维珍努力将脑中乱七八糟的画面赶走,然后冲着甘草伸出手,“扶我起来。” 甘草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又朝维珍身后塞了个软枕。 维珍看着小几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刚刚干呕过,从胃到喉咙就没有一处舒坦的,维珍实在没什么胃口,可她还是拿起了勺子,一口口努力喝起了乌鸡汤。 比起夭折在她跟前的孩子,腰酸背痛妊娠纹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不去想历史上的齐妃,她要努力让孩子平安、健健康康来到这人世间。 虽然,这并不是她期待的孩子,但是它既然投到她怀里了,她就会努力做个好妈妈。 瞧着维珍总算安安生生吃饭了,甘草跟茯苓都松了口气儿,待维珍吃完饭,两人伺候维珍洗漱,然后又扶着维珍上床歇着,毕竟许太医叮嘱着尽量卧床静养。 甘草去给维珍煎安胎药去了,茯苓留下来陪维珍说话。 “主子爷这几天可有的忙了,听说庆功宴就好几场呢,还有十七阿哥的满月酒呢!” 十七阿哥…… 是她知道的那个十七阿哥吗? 甄学家某珍这才勉强来了点儿精神,好奇询问:“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位十七阿哥?” “回主子,十七阿哥是上个月初二才出生的,喜信送到西北恰好赶上前线大捷,万岁爷龙心大悦,当场就给十七阿哥赐了名呢,”茯苓绘声绘色地道,“叫什么来着?叫……对叫胤礼!” 因为之前四爷一直闭门养伤来着,所以四爷府上下几乎就断绝了跟外头的往来,这些事儿都是茯苓最近才打听到的。 胤礼…… 好嘛,还真是在后世电视剧里头为爱疯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的那位十七爷。 维珍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情难免就有些复杂了。 她现在的年龄,竟然都能给十七爷做娘了。 简直太魔幻了。 维珍抿了口茶,随口问道:“既是如此,想必十七皇子的生母也被万岁爷晋封了吧?” 茯苓闻言倒是一愣,顿了顿,才摇头:“奴婢只知道十七爷的生母姓陈是宫女出身,现在还没有品阶封号。” 又是个宫女出身的嫔妃,老康同志的审美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不变,不过老康也明显是越老越抠搜了。 同样是宫女出身的嫔妃,人家德妃荣妃早就位列四妃,可见当年康熙皇帝在位分上还是很大方的,只要你肚子争气,位分就真舍得给,但是渐渐地,老康就明显地越来越小气了。 所以母以子贵这说法,只适用于康熙皇帝前期的后宫。 不过也能理解,康熙皇帝早年皇子夭折太多,自然对皇子十分看重,能平安生育皇子的嫔妃就是立了大功,物以稀为贵嘛。 但是到后面,皇子一个接一个呱呱落地,到现在光养活的都十几个了,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再有就是,皇子们一个个年富力强,尤其是大爷跟太子明争暗斗不休,康熙或许是嗅到了危险,所以对于年幼的皇子康熙会有意的防范着。 疼爱是一回事儿,给他们生母位分又是一回事儿,没得这起子年幼皇子长大,有样学样也折腾个没完。 多子多福这话或许……并不适合康熙? …… 圣驾凯旋回宫,宫里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庆功宴是必不可少的,一场接一场的,四爷本就胃不好,况且又是才受过伤,自是不宜饮酒,只是这种场合,又怎么可能不喝?非但得喝,还得一杯接一杯。 实在是喝的太多了,不单单胃里不舒坦,四爷更是觉得这几天自己的脑子都被酒水泡的不大灵光,逮着万岁爷退席的机会,四爷离席想着去大殿后头的花园里头透透气。 瞧着四爷面色不大好,苏培盛就担心四爷胃疼又反了,便小声问道:“主子爷,要不吃颗药?” 这几天酒喝多了,胃疼也是难免的,四爷基本每天都得吃药,苏培盛就一直把药丸子随身携带着。 四爷蹙了蹙眉:“去取杯茶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忙不迭疾步去取茶了。 四爷一边捂着翻腾的胃,一边往花园里头走,脑子里面琢磨得倒不是自己的胃又难受了,而是想起了维珍那天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第158章 隆科多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虽然许太医说这是妇人正常的害喜现象,但是四爷还是担心,就那个吐法,维珍哪里受得了。 她原本就娇得很,亲个嘴都嫌疼,又一向不爱喝药,也不知道安胎药喝不喝的下去,喝下了又会不会吐出来。 一想到维珍,四爷都忽略了胃里的翻腾,忍不住就默默叹气。 维珍没怀上的时候,他发愁,如今维珍怀上了,他还是发愁。 这几天成天早出晚归又都是喝的东倒西歪的,也一直没得空去看维珍,四爷心里记挂得很。 明天总算没有宴席了,到时候他得去陪陪维珍,还得让许太医再来给维珍把把脉。 四爷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花园,结果没想到冷不防在这儿还碰到个熟人。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上下,浓眉大眼络腮胡,宽松的官服也遮不住魁梧身材,露在外面的皮肤是醒目的古铜色,看着就是刚从战场归来的武将。 不是别人,正是隆科多。 待看清楚之后,四爷的脑子也瞬间清明了起来,当下朝着隆科多抱拳唤道:“舅舅。” 虽是舅舅,但四爷跟隆科多平素几乎没有任何交情。 隆科多身为鸾仪使,负责整个宫廷的安全,这样的敏感的身份,皇子们是断断不敢与其过往从密的,没得扎了万岁爷的眼,所以四爷对隆科多一向是敬而远之。 “见过四爷。”隆科多也冲四爷抱了抱拳。 对于这位姐姐膝下的养子,隆科多一向并不关注,毕竟又不是亲侄子,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四爷又回到了亲娘德妃那去了,隆科多对四爷也就更淡了。 他可是素有“佟半朝”之称佟家的佟三爷,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国舅,更是万岁爷的亲表弟。 身为万岁爷实在亲戚,隆科多身兼一等侍卫、鸾仪使,一向备受康熙信任,平时也是走哪儿带到哪儿的,这次御驾亲征,隆科多自然也是跟着去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又有封赏。 的确是有资本瞧不上德妃生的四爷。 再说了,论起来所有皇子都得叫他一声舅舅,连太子都不例外,所以沉默寡言不拔尖儿的老四,一贯是入不了隆科多的眼的。 只是这一次,隆科多倒是上上下下把四爷瞧了个遍。 四爷打过招呼之后,原本就想走人了的,但是隆科多这个时候却主动开了口。 “论起重情重义、兄友弟恭,四爷可是皇子中的翘楚啊,”隆科多忽然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一边又冲四爷抱了抱拳,“臣很是敬重。” 之前四爷跟太子闹的那一通,虽然后来变成了四爷自己不小心在毓庆宫里头跌跤受的伤,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来龙去脉都心知肚明呢,甚至还没回京的时候,就有密折递到了万岁爷跟前。 隆科多是鸾仪使,万岁爷御驾亲征,隆科多是要贴身负责万岁爷安全的,所以隆科多也就知道了。 不单单是隆科多,其实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大爷当时气得只差没有直接骑马返京找太子算账了,得亏是被八爷给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万岁爷也是相当生气,一则自然是生太子的气,气量狭小,不顾手足之情,哪儿有半点做储君该有的胸襟气魄? 二则是气后宫嫔妃,但凡是有个肯为大福晋出头的,到底是庶母,太子难道会不卖面子?哪儿会闹到如今的局面? 三则是气四爷,愣头青一个,做事不讲方式方法,就知道横冲直撞,既害得自己丢人现眼还受伤,更是连累了太子的名声。 虽然这两年,万岁爷对太子多有不满,但是再怎么着太子都是万岁爷最看重的儿子,更是万岁爷唯一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也是倾注了万岁爷最多心血与寄托的儿子。 无论如何,在万岁爷的眼中,一个庶出又不讨喜的四爷自是远不能跟太子比的。 这一次的事儿,万岁爷最气的反倒是四爷。 所以太子在折子里头禀报,四爷在毓庆宫失足受伤一事,万岁爷也就没再多问,大笔一挥在折子上朱批,让四爷好生养伤,又派人把折子送回了京师。 太子的折子这一递一回,就把四爷是失足受伤这事儿坐实了,什么大福晋?这有大福晋什么事儿?更加没有太子的事儿,都是四爷自己不小心。 大爷再如何气得上蹿下跳,也知道圣心已定,不可回旋,也不敢在万岁爷面前再提起此事,只是在心中暗恨太子。 第159章 血都凉了 回宫之后,先是惠妃耳提面命让大爷休要再提此事,后是大福晋苦苦哀求大爷不要针对太子。 惠妃也就罢了,大爷可是一贯最听大福晋话的,眼瞧着病西施似的大福晋哭求自己,大爷心疼跟刀割似的,满口答应,所以这程子,大爷对太子虽是冷面相对,倒还是真的不曾主动挑衅过。 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算过去了,四爷倒是没想到,隆科多这时候竟然会冷不丁提起。 四爷不知道隆科多揣着什么心思,难免心生戒备:“舅舅过誉了,我哪里敢当?” “你当得起,”隆科多意味儿深长地看着四爷,脸上的笑意更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着呢,四爷又何必如此自谦?” 四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事儿自万岁爷的折子发回就已盖棺定论,连大爷都不曾提过,隆科多却故意跟他提起,甚至还带着点儿示好的意思。 四爷不懂隆科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所以难免对隆科多更生防备。 “舅舅这话,我便就听不懂了……” 只是不待四爷把话说完,就听着前面大殿里头传出一阵嘈杂喧闹之声,四爷跟隆科多都纷纷看去,然后就瞧着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行至隆科多面前,急着躬身禀报。 “启禀大人,大阿哥跟……跟太子起了争执,如今大殿里头都乱作一团,还请大人快些进去瞧瞧吧!” 侍卫的话音一落,四爷跟隆科多的脸都沉了下来,隆科多旋即大步朝大殿走去,四爷稍稍站了站,然后也跟了上去。 只怕要出事,四爷在心中暗道。 隆科多跟四爷一前一后到了大殿,果然正如侍卫所言,大殿里头乱作一团。 喝的上头的大爷跟太子像是两只斗得不可开交的乌眼鸡似的,好在三爷跟五爷死死抱住了太子,那边八爷跟九爷十爷也死死抱住了大爷,这两人才没打起来,却还隔空僵持着。 身子虽然被拦着,但是嘴却都还利索着呢,已经七分醉的大爷怒目相视瞪着对面的太子,口中叫骂不休:“有种你就冲老子来!欺负女人算是哪家本事?你个没有卵蛋的……” 八爷的脸都吓白了,忙不迭死死捂住了大爷的嘴:“大哥,您这是喝醉了,怎么净说醉话?” “你……你混账!” 太子被气得面红目赤,只是论骂人他哪里能跟在军中混惯了的大爷相较? 骂不过,太子伸手抄起面前的酒壶就朝大爷扔过去,只是毕竟是喝醉了,扔东西也没有准头,酒壶擦着大爷耳畔划过,“碰”地一声砸在了十爷的鼻子上。 十爷只觉得一股子汹涌酸意直冲鼻子,还没觉得疼呢,鼻血就呼呼啦啦往下淌,十爷看着滴落下来的鼻血,整个人都懵了,旋即就捂住了鼻子哀嚎不止。 “十哥!”十三跟十四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过去扶十爷。 大殿里头更乱了,隆科多赶紧下令封锁大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皇子们乱作一团,尤其是太子也在其中,若是走漏了风声,朝中自会引起轩然大波,万岁爷肯定雷霆大怒。 四爷就是这个时候进的大殿,甫一瞧见四爷,大爷更来劲儿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脖子冲四爷喊:“老四,你身上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当众好好儿说一说!” 一边说着,大爷一边挑衅地看着太子,又道:“你放心!有大哥在,谁都甭想让你受委屈!老四,你尽管大胆放心地说!” “对啊老四,你只管放心说,有孤在,自然谁都不能颠倒黑白!”太子也不遑多让,冷笑着看着大爷,然后又蓦地转向四爷,“老四,你现在就当众说清楚,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没得有人疑心孤这个太子不顾手足之情,没有顾看好你这个弟弟呢,这样的罪名,孤可担不起!” “老四你说!”太子嚎完大爷又嚎,“大哥给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大爷这一嗓子嚎的四爷血都凉了,眼瞅着众人的视线都纷纷落在自己的身上,四爷袖中的双手都紧握成拳。 他从未后悔过为了大福晋去毓庆宫找太子讨太医,虽然为此他挨了打丢了人,虽然不管是大爷还是惠妃大福晋,从未对他道过一声谢,但是他不后悔。 就像维珍说的那样,要是他明哲保身的话,的确不会受伤,但是他的心会受伤,无论何时想起来,他都会内疚煎熬。 他救大福晋真的是心甘情愿,毕竟是嫂子,他从没想过要图什么,可是至少…… 大哥不能反过来害他啊。 父皇都已经认定的事儿,现在大哥让他当众推翻父皇的旨意? 还有太子,为何要苦苦相逼?嫌他丢的人还不够?非要让他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儿,俯首帖耳、摇尾乞怜? 第160章 这是什么渣爹操作 大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四爷身上,探寻的、怜悯的、担心的、等着看笑话的。 蓦地,太子又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老四,你这一声不吭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是孤冤枉了你?父皇也冤枉了你?大胆!” 说着太子就飞出一脚往四爷踹去,好在是离得远,又被三爷五爷给抱着,太子压根儿就不可能踹到四爷,倒是一使劲儿把自己的靴子给踹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四爷跟前。 四爷看着那只黑色的鹿皮靴子,一时间更是气血翻涌,那天好像就是这只靴子,重重踹在他身上,让他摔下台阶,当场口吐鲜血。 四爷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震荡,愤懑、压抑、憋屈、不甘,这些情绪交融着膨胀着,想要破膛而出。 四爷死死攥着拳生生给憋了回去,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四爷浑身都在轻轻颤抖,面色惨白,双唇紧闭。 然后,四爷转身一言不发,扬长而去,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还有太子跟大爷此起彼伏的咆哮。 …… 四爷被罚闭门思过半月,万岁爷斥责他“为人轻率喜怒不定”,让他好生反省。 来传旨的梁九功看着四爷没什么血色的脸,心中颇有些不落忍,想要出言宽慰四爷几句,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瞧着四爷如今的处境,往后只怕越发艰难,他固然同情四爷,却也不会跟一个被万岁爷厌弃的皇子过从甚密。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四爷跪地,叩头谢恩。 “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梁九功拂尘一扫,便就退了出去。 苏培盛忙得过来要扶四爷起来,四爷却一动不动,兀自跪在地上。 “你退下吧,爷想一个人静静。”四爷垂着眼盯着黑黢黢的地砖,缓声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就躬身退下了,也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前,时不时不放心地顺着门缝往里头观望。 四爷还是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已经跪了好久了呢,膝盖肯定会疼的,等下要给四爷揉些药油才行。 苏培盛一边着急一边默默叹气。 四爷真是倒霉透了,明明是大爷跟太子当众起了口角,甚至险些大打出手,按说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四爷身上的,可是大爷跟太子都是好好儿的,只有四爷受了万岁爷训斥。 这可不是去年罚十四爷闭门思过的那种口头训斥,是梁九功亲自奉旨来而来当面训斥,这是要被记录史册,是要跟着四爷一辈子的,也是后世对四爷最直观的认知。 为人轻率喜怒不定,背着万岁爷这等的恶评,四爷未来能有什么好儿? 不过在万岁爷看来,只要能够最大限度的平息此事,既能保住太子的名声又能稳住怨言颇多的大爷,那牺牲四爷的名声就是值得的。 只是四爷,实在是太无辜了。 苏培盛忍不住又是一声轻轻叹息。 …… “那天过后,太子跟大爷都是个什么情况?”维珍蹙着眉问茯苓。 茯苓老老实实道:“回主子的话,太子跟大爷都好好儿的,太子照旧帮着万岁爷打理朝政,大爷好像是……是奉旨前往军营,犒赏三军去了。” 所以倒霉的就只有四爷一个。 维珍有些怀疑,自己穿的可能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清朝吧,难道是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平行清朝?因为这里的四爷实在是太倒霉太憋屈了。 就算历史上的雍正皇帝早年可能会坎坷一些,可是却也不会坎坷到这种地步吧?亦或是……她历史知识过于贫瘠,只知道个大概其,至于细节根本不清楚。 可不管怎么说,大爷跟太子在宴席上酒醉胡闹,差点儿还大打出手,万岁爷对这俩心头肉愣是一个都没有批评教育,反倒对着无辜的四爷一通疯狂输出,这是什么渣爹操作? 偏心眼的爹她也见过,却没有一个能像万岁爷这样把心都偏到……脚底板的。 四爷本来就是受害者,现在又被下令闭门思过半个月,四爷这冤的,就差没有四月飞雪了。 不过,如果这里真的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清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这里的齐妃也有着不同的命运,她的孩子……也能够保住? 虽然大概只是胡思乱想,维珍还是轻轻松了口气儿,伸手摸了摸仍旧平坦的小腹,然后问道:“我之前让你问的橄榄油,宫中可有吗?” 第161章 早夭猜想 虽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儿养胎,但是维珍对妊娠纹还是避之不及,只是这年头也找不到什么预防妊娠纹的东西,维珍就想起了橄榄油。 好像后世的预防妊娠纹的产品都含有橄榄油,维珍就让茯苓去膳房问问。 茯苓闻言顿时有点儿蔫哒:“回主子的话,膳房的师傅说咱们这边没有橄榄油,因为是西洋进贡的玩意儿比较稀罕,所以就只有御膳房那边有。” 御膳房? 那暂时还是算了,四爷如今都被罚闭门思过呢。 左右她现在月份小,也不着急,等等再说吧。 甘草端着温好的牛奶过来:“主子,牛乳已经温好了。” 维珍接过一口口慢吞吞喝,她对燕窝鱼翅这些名贵品种并不迷信,但是牛乳却是每天必须两大杯,补钙又助眠。 除了之前呕了几次之外,维珍几乎再没有害喜的症状,她自己都舒了口气儿,呕到昏迷的经历她是再不想重温了。 可见肚子里的是个心疼妈妈的乖孩子呢。 “主子,前几日福晋跟宋格格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这是礼单,您请过目。”甘草道,一边将礼品单子交给维珍。 前几天维珍没什么精神,基本都在床上躺着,甘草也不敢拿旁的事儿烦她,今儿是瞧着维珍精神不错,这才来跟维珍禀报这事儿。 维珍接过单子,宋格格的贺礼中规中矩,兜兜转转的也就这些,至于福晋的礼单,维珍瞧着有些眼熟。 想了想,维珍问道:“之前宋格格有喜的时候,福晋也是赏的这些?” 甘草点点头:“主子所言不错。” 福晋还真是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听说她也有喜想来心里不会好受,可就算如此,还得端着正妻的贤惠范儿,给有孕的小老婆送贺礼。 可见做小老婆辛酸,做大老婆也不容易。 放下礼单,维珍继续把牛乳吃完,接过帕子擦嘴,一边吩咐道:“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宋格格跟福晋送来的东西,她不会用也不会吃,虽然她不认为她们会蠢到实名制下毒,但是小心无大错,尤其是她一直担心自己会重蹈齐妃覆辙。 历史上的齐妃生下的孩子为何接连夭折,维珍不清楚,但是这阵子她想了很多,原因无非有三。 其一是齐妃体弱,以至腹中胎儿天生不足。 其二是孩子胎位不正或是别的原因,以至生产时候耽搁了功夫,孩子窒息而死。 其三是齐妃有孕的时心悸受惊、误食伤胎之物伤及胎儿,或者别的人为因素。 若是前两种可能,就只能算齐妃倒霉,若是第三种的话,那可就不大妙了。 顿了顿,维珍又吩咐道:“自今日起你们两个都要警醒着,炖盅跟安胎药都由你们亲手做,一日三餐虽是从膳房取,也要留神,不要被人做了手脚。” 茯苓跟甘草一个劲儿点头,茯苓又道:“主子放心,奴婢们都打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主子爷还特地从内务府要了一个师傅专门伺候主子的一日三餐,以后主子的膳食单独做,不会跟别的院儿混着来。” 维珍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主子的话,就是主子被诊出喜脉的第二天啊,奴婢当时跟主子提过一嘴的,主子忘了?”茯苓还有些迟疑地看着维珍,“主子您都没发现这程子的膳食比从前更加精致可口?” 维珍还真不记得,那天她一直处在宕机的状态,至于膳食的变化,维珍也是没发现。 别人怀孕味觉会变得敏感,有的孕妇就会特别挑食,但是维珍却反过来,非但没有变敏感,好像还有点儿……退化了? 不过,四爷真是有心了。 天不亮就出城迎驾去了,亏得四爷还记得给她换厨子。 瞧着维珍靠在软枕上出神,茯苓敢甘草就以为她乏了,就想着扶她回床歇着。 “主子,您这程子一直都睡不好,不如补会子觉吧。” 维珍这会子却没什么睡意,想了想,然后道:“去把纸笔取来,我练会儿字。” 甘草闻言顿时面露诧异,她之前是跟着维珍在前院伺候的,所以知道四爷给维珍布置的练习书法的作业,只是维珍并不情愿,每天都是熬到晚上入睡前,才写几张应付了事。 被诊出有孕之后,维珍就压根儿不记得还有练字这事儿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要主动练字了。 难道是主子实在是躺的太无趣,这才想着练练字找乐子? 那干嘛不看话本子呢? 虽是满心问号,甘草还是老老实实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 半个月的闭门思过甫一结束,四爷一早就去了乾清宫,自然是要面见皇上叩头谢罪的。 “四爷在此稍后,老奴进去通报一声。”梁九功道。 “有劳谙达。”四爷道。 梁九功拂尘一扫,转身进了正殿,留下四爷在门外候着。 第162章 只有他,是一枚平衡局面的可怜棋子 “启禀万岁爷,四爷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行至正殿,梁九功躬身跟万岁爷道。 万岁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仍旧埋头批折子,待批完了手中的折子,才不耐烦地抬起头:“让他回去,朕没有功夫见他。”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儿,万岁爷这是还没解气呢,四爷也真是够倒霉的,只是梁九功还没走出几步,又被皇上叫住了。 “让他有空去瞅瞅德妃,少来朕跟前晃悠。”万岁爷头也不抬继续埋头批折子。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一边道一边在心中暗道,万岁爷不待见四爷,但是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德妃娘娘的。 四爷被下令闭门思过的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当时一众妃嫔正齐聚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呢,这消息对于德妃娘娘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德妃又惊又气当场就昏了过去,在后宫嫔妃跟前也扎扎实实丢了回脸,羞愤交加,德妃难免就病了一场,从那之后就闭门养病。 万岁爷之前心里对德妃的明哲保身多有不满,但是眼瞅着德妃病得下不来床又不免心软,到底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老人儿了,前几日厚赏了德妃,又让梁九功亲自给永和宫送过去,德妃才总算捡回了脸面。 梁九功出了正殿,行至四爷跟前,一脸歉意道:“万岁爷正忙着呢,怕是一时半会儿没功夫见四爷呢。” 梁九功这话说的委婉,可是四爷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即使再如何沉得住气,这时候四爷心下也难免生出些许茫然惶恐。 半个月的禁足还不够吗?父皇这是还不打算放过他? 四爷心里正不安着,就听着梁九功又道:“德妃娘娘这程子身子不大好,万岁爷十分记挂,只是一直不得空前往永和宫探望,四爷不若去瞧瞧德妃娘娘吧,万岁爷知道了也能安心些不是?” 四爷只能点点头:“多谢谙达提点。” “四爷客气了。” 四爷失魂落魄出了乾清宫。 他不信父皇不知道实情,也能理解父皇对太子的维护,在很久之前,还在养伤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父皇对此事的态度。 在他跟太子之间,父皇毫无疑问会站在太子那边的,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心里发凉。 他到底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啊,可是在父皇眼里,他算是什么? 出了这档子的事儿,父皇没有责备过太子,始终保全太子的颜面。 对大哥呢? 父皇派大哥代天子犒赏三军,这样的体面尊荣,自是让大哥在军中威势更胜,也算是补偿了大福晋受的委屈。 只有他,是一枚平衡局面的可怜棋子。 失魂落魄走到永和宫,德妃还是不肯见他,四爷这回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什么都没说就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娘娘喝药睡下不便见人的借口,慧嬷嬷都懒得说了,面对着一声不响跪地不起的四爷,也只是默默叹气。 这事儿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四爷固然有委屈,可难道娘娘就不委屈吗? 四爷在永和宫又跪了一个时辰,直到许太医来给德妃请脉,四爷才被苏培盛扶着起身,然后在慧嬷嬷复杂的目光下,四爷跌跌撞撞走出了永和宫。 甫一见到四爷出了永和宫,十四就忙得缩到了墙拐角。 他是来给德妃请安的,进门的时候听了永和宫的小太监说四爷也在,只是娘娘不肯见,此刻正在正殿里头下跪谢罪呢,十四就顿住了脚,想了想,退出了永和宫。 四哥虽然一直都挺讨厌的,他也盼着四哥出丑,然后狠狠取笑一番,但是不知怎么的,四哥这回总算出丑了,还是当着阖宫上下出了这样大的丑,但是十四心里却并不好受,也没有进去当面笑话四哥的心思,就在永和宫外靠在宫墙出神。 他想起了那天的宴席,大哥喝多了撒酒疯,太子也不遑多让,两人险些打起来。 一个是素有威望的大哥,一个是天生储君,当时他们这些做弟弟的真是吓破了胆儿,却也暗戳戳想着看笑话,看父皇会如何发落大哥跟太子。 只是谁能想到,大哥跟太子都好好儿的,只有四哥被训斥被闭门思过。 父皇动了大气,母妃也被气病了,可是……这事儿真的是四哥做错了吗? 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十四一脸茫然。 丘鹤也盯着四爷的背影,眼中满是唏嘘,小声跟十四爷道:“主子爷还不知道吧?这不是头一遭四爷在永和宫罚跪了。” “你说什么?”十四一怔,扭头看向丘鹤。 第163章 那现在呢,有没有好一些? 丘鹤忙得解释:“方才奴才套了那小太监的话,才知道四爷之前就已经好几次被德妃娘娘罚跪了,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呢,回回都是踉踉跄跄出的永和宫。” 这事儿十四爷还真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四爷惯会惹母妃不痛快,母妃还被四爷气病过,却从不知母妃还罚跪过四爷。 母妃还从来没有罚跪过他呢,甚至连重话都几乎没有跟他说过,在十四的印象中,德妃一直都是这天底下最温柔慈爱的母亲。 好半晌,十四都回不过神来,还是丘鹤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主子爷,咱们进去吧,可别让德妃娘娘等急了。” 昨儿永和宫的人给十四递话,说让十四明儿去永和宫跟德妃娘娘一道用午膳,说是到时会准备十四爷最爱吃的炙鹿肉,所以今天从小校场回来之后,十四也不去阿哥所径直就来了永和宫。 在小校场练了那么长时间,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十四原本是有些饥肠辘辘的,可是这时候却没了胃口,下意识地就不想去永和宫。 只是想着还在病中的德妃,十四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朝宫门走去。 …… 一言不发回了阿哥所,四爷径直朝后院儿走去。 茯苓跟甘草正在准备煎安胎药,就瞧着四爷走了进来,两人忙得上前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你家主子呢?”四爷问。 甘草轻声道:“回主子爷的话,主子用过午膳练了一会儿字就上床歇着了。” 四爷还记得之前甘草曾经说过维珍失眠的事儿,就问了一嘴:“现在睡得怎么样?还会失眠吗?” 甘草迟疑着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夜间一直睡得不大好,有时候会失眠到半夜,有时候睡着了却会做噩梦,睡得并不安稳。” 四爷闻言不由蹙眉:“安神药还是不管用?” 甘草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主子不肯喝安神药,主子说……说是担心喝多了乱七八糟的药,对腹中孩儿不好。” 这都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道理? 四爷眉头皱的更紧了,没再说什么,径直进了房去。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四爷也不由放轻了步子,撩开帷幔进了寝房,四爷的目光就落在了软榻中间的小几上,然后轻轻走了过来,坐下来翻看小几上的一摞纸。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一页,两页,每一页的内容都一样。 四爷一边默默翻看着,一边嫌弃着维珍的字没长进,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澄心纸,可是翻完最后一页,又忍不住默默吐了口气儿,淤积在心里的压抑憋闷,似乎随之减轻了一些。 “嗯……” 雕花床里传来女子不安的梦呓,四爷放下手中的纸,然后轻轻走过去,撩起了帐幔,就瞧着维珍呼吸急促,正不安地缩着身抱着胸,像是只大虾仁,瞧着就知道她睡得不安稳。 四爷蹙着眉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退下外裳跟鞋袜,就上了床,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点点往维珍靠过去,让自己的前胸贴着维珍的后背。 维珍不安地往床里顾蛹,四爷一边轻轻搂住维珍,一边在她耳畔小声道:“不怕,是爷。” 维珍没有再顾蛹了,枕着四爷的胳膊,沉沉睡了过去,四爷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维珍是被饿醒的,再睁开眼的时候,寝房里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维珍一时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不过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 正恍惚着呢,耳畔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醒了?” 维珍一怔,才察觉到四爷就在身后,而她整个人都缩在四爷的怀里,就像从前那么多交颈而眠的夜晚一样。 维珍转过身,黑暗中,她看不见四爷的脸,却知道面前就是四爷的胸膛,她凑过去,脸贴着那热乎乎的胸膛蹭了蹭,然后小声问道:“四爷,你还好吗?” 这话在平时,她是不敢问的,四爷被万岁爷训斥闭门思过,这样严重又丢脸的事儿,哪里是她一个格格敢置喙的。 许是睡昏了脑子,许是黑暗给了她胆子,这个时候,她竟然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是不是僭越了?四爷会不会生气? 维珍正不安着,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抚着,维珍一下子就心安了。 “不大好。”半晌,她听到四爷说,声音更加低沉了。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拉着四爷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小声问:“那现在呢,有没有好一些?” 第164章 但是这时候他就是说了 手下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四爷的心都不由颤了颤。 “好多了。”四爷轻声道,然后凑过去亲维珍。 太黑了看不清,亲到了维珍的鼻子,四爷不由笑了出来,然后稍稍往下亲住了维珍的唇,并不激烈,四爷的吻特别温柔,就像那只覆在维珍小腹的手一样。 维珍环着他的腰,也温柔地回应着。 亲够了,两人窝在一起说话,四爷的手还是放在了维珍的小腹上。 “两个多月了,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四爷感慨着,一边还不停摸摸这儿摸摸那儿,“还跟从前一样平平的。” “现在可能才只有……鹌鹑蛋那么大吧?至少得等到四五个月才能看出来吧。”维珍道。 四爷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只有鹌鹑蛋大?不会吧,好歹都长了两个月呢,怎么也得有……鸡蛋那么大吧?” 这方面维珍也不懂,也伸手揉了揉肚子,到底还是摇摇头:“没有那么大,我一点儿都摸不到。” 四爷将信将疑地用手比划着:“那么小?那手脚都小的看不清吧。” “现在还没长手脚呢,就……就是个小肉球!” “真的?那什么时候才会出手脚?” 维珍又懵了,她是文科生,生物是一点儿都不擅长,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道:“可能得再等两……两三个月?” 一个不是头一次当爹,一个也不算是头一次当娘,倒像是两个初为父母的新手夫妻,对孩子的一切都觉得新鲜。 “还要两三个月?那到时候肚子得这么大了,肯定也长鼻子眼了,肯定特别像爷。” 就算屋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维珍也能确定说这话的时候,四爷肯定是笑的,因为声音里的的笑意根本就控制不住啊。 维珍也跟着抿了抿唇,嘴上还不乐意:“怎么就这么肯定像你?说不定就像我呢!” “因为爷卖的力气多啊,自然谁卖力多就像谁啊。” 维珍一愣,待耳畔传来四爷不怀好意的笑声,才恍然大悟,然后就脸就烧了起来,伸手在四爷胸口推了一把:“你讨厌死了!也不怕孩子听见!” 妈呀,这老古板不光进化成老司机了,还青出于蓝把她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四爷还是嘿嘿笑,又凑过去亲维珍:“听不见,小家伙都还没长出耳朵呢。” 维珍突然叹了口气儿:“骑装今年是穿不上了。” 那一堆骑装里头,她最喜欢就是秋天的那两套了,柿红与松花的颜色她都喜欢,上面的绣的菊花跟大雁她也喜欢。 就冲着两套骑装,她当时就迫不及待早点入秋,好跟着四爷去塞外,参加木兰秋狄,只是现在有了身孕,肯定是不成了。 这泄气的口气,听得四爷一怔,他伸手把维珍搂进怀里,下巴抵着维珍的发顶,默默叹了口气儿,道:“今年爷可能也去不了木兰围场了。” 瞅着万岁爷对他的态度,只怕今年巡幸塞外是不会让他伴驾的,可能不止今年,往后也未必有他的份儿呢。 这话他原本是不该对维珍说的,就算是对德妃对福晋他都绝不可能说,这种话只可能埋在心里,酸涩苦楚都得自己消化,谁叫他是爷呢? 但是这时候他就是说了。 可能是太黑了的缘故吧,这小小的雕花床内的安宁寂静的黑,让他觉得踏实觉得安全,也暂时能够褪下这一身与生俱来皇子的皮,就像是个寻常男人,也可以有脆弱有窝囊,也需要心间人的温柔抚慰。 维珍什么都没说,静静伏在四爷的胸前,耳畔是四爷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鼻子发酸,她一边骂自己莫名其妙,一边又庆幸这时候的黑,默默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半晌,四爷道:“那天看你吐得黑天暗地的,爷担心得很,就怕你会一直那么害喜下去,好在肖嬷嬷说你之后就不吐了,胃口也好,爷才放心,只是怎么还睡不好呢?” 维珍也不知道,反正就从前院回来之后,她就老失眠,怀孕之后其实还好了一些,毕竟有孕在身人难免比平时疲累一些,难免会贪睡一些,只是她总睡不安稳,容易做乱七八糟的梦。 “可能就是有孕的缘故吧,许太医不是说了头三个月胎没坐稳,身子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嘛,兴许过了三个月就好了。”维珍道。 四爷蹙着眉:“那怎么不喝安神药呢?安神药对胎儿能有什么不好呢?我看就你想得太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才会睡不好。” 维珍暗暗叹气,跟隔着马里亚纳海沟的老古董沟通真费劲儿啊。 第165章 所以失眠……也是因为他吗? “妾身听乳母说宫里抚养皇子公主的规矩,有一条就是,凡是皇子公主病了的,年幼不能服药的,就得乳母服药,然后乳汁就带着药性喂给了皇子公主,妾身觉得此举甚为妥当。” 四爷听明白了:“你是担心安神药的药性会传导到孩子身上?” “是,妾身担心,也不单单是安神药,只要不是安胎药,妾身轻易都不想喝,原本孩子好好儿的,无端吸收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性,如何承受得了?那些天生不足抑或是体弱多病的孩子,焉知不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毛病?” 维珍不是凭空担心,实在是齐妃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小心,再者中药的副作用再小,也不能老吃,多多少少都会对孩子有影响吧,后世的孕妇吃药都是特别谨慎的。 四爷一开始还以为维珍又是满嘴歪理,但是听着听着却觉得颇有道理,他是想起了老七,记得老七的生母戴佳氏就是个身子骨不好的,怀老七的时候就病着,没拖到足月就生下了老七,结果老七生下来就残了一条腿。 从前只觉得老七命不好,现在听了维珍这一席话,四爷都忍不住开始疑心是不是戴佳氏怀老七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药才导致的老七先天不足。 只是…… “那你一直睡不好也不成啊,”想了想,四爷道,“爷让许太医斟酌用药,再给你重新开方子,你若还是担心,爷再多找几个太医一道拟药方。”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不用了吧?” 为了我这个小老婆搞这么大的排场,真的不是给我故意拉仇恨?你猜猜福晋会不会默默画个圈圈诅咒我?德妃她老人家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区区格格仗着有孕就耀武扬威?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怎么不用?就这么定了。”四爷一锤定音。 “真的不用四爷,”维珍着急了,都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听说牛乳是最助眠的,你看我晌午临睡的时候就喝了一杯牛乳,结果一觉就睡着天黑,这可比吃多少安神药都有效呢!” 四爷冷哼,你真以为是牛乳有效,还不是爷…… 想到此处,四爷一怔,维珍今天睡得真是很香,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维珍一直没醒,他不忍心叫醒,自己也哪儿都不想去谁都不想见,索性就陪着维珍继续睡,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回,维珍始终都睡得很沉。 是因为他在的缘故吗? 所以失眠……也是因为他吗? 维珍还在苦苦哀求:“四爷要不再观察一阵儿,要是我还是睡不好再找许太医?” 四爷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行,先按你说的办。”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凑过去亲了四爷一口:“四爷英明。” 话音一落,英明的四爷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声响,旋即雕花床内,一片寂静。 维珍很有眼色地化解尴尬:“天太黑,妾身什么都听不见。” 四爷:“……” 你自己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维珍尴尬得轻咳一声:“睡了这么长时间,妾身都饿了,四爷也饿了吧,要不咱们起床用膳?” 这才像是人说的话。 四爷满意地“嗯”了一声。 他是早就饿了,毕竟连午饭都还没吃呢,这会儿天都黑了呢,他自然早就是前胸贴后背了。 当下维珍就唤人进来点灯,很快寝房里头一片灯火通明,四爷跟维珍倒都有些不适应,维珍把脑袋埋进四爷怀里,四爷闭着眼睛一下下揉着维珍的后脑,腹中饥肠辘辘,却又舍不得挪动。 半晌,维珍抬起脑袋,看着四爷,小声询问:“四爷,要不咱们在床上吃?” 维珍以为四爷不会同意,毕竟就连养伤的时候,四爷也不乐意在床上用膳,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四爷这老古板竟然点点头,维珍生怕四爷反悔,忙不迭让茯苓去取晚膳。 茯苓跟甘草很快取来晚膳,将不大的小几摆的满满当当的,对面都没有放碗的地方,维珍就跟四爷凑在一吃,虽然时不时就筷子打架,不过两人都吃了不少,四爷还尝了几口维珍的牛乳花生羹。 “还不错。” 对于新来师傅的厨艺,四爷表示满意。 吃过了晚膳两人一前一后去内间洗漱,然后就又上了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一会儿维珍就哈欠连天了起来。 “四爷你看,我就说牛乳助眠没错吧。”维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跟四爷道。 四爷目光复杂地看着怀里的维珍,半晌道:“是,你说得对,快睡吧。” 维珍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舒服地闭上了眼。 …… 第166章 拒绝 翌日。 从小校场回来之后,四爷就去了福晋那儿。 宋格格眼瞅着就要瓜熟蒂落,维珍这时候又有孕,福晋的心情可想而知,四爷无奈之余也想着安抚安抚福晋,尽可能让她心安一些。 “妾身见过四爷,四爷万安!”福晋听了王全子通报,急忙忙来到门前恭迎四爷。 四爷是突然过来的,福晋也没有提前准备,几乎是素面朝天,穿的还是平底绣鞋,一下子就比平时矮了半头,勉强到四爷的肩膀。 近一个月不见,四爷觉得福晋憔悴瘦削得厉害,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气。 他是真的希望福晋能早些诞下嫡子的,一则宫中从上到下就没有不重视嫡庶尊卑的,二则是福晋膝下有了嫡子,也能心安,后宅才能安稳无事。 他是这样想的,也几乎从未冷落过福晋,但是福晋就是一直没有喜信,他也是没有办法。 “起来吧。” 四爷伸手扶着福晋起来,夫妻两人进了暖阁一前一后坐下,碧瑶进来奉茶,然后又躬身退下,四爷抿了口茶,看向对面憔悴的福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能说的,他平时都跟福晋说过了,他不是个喜欢唠叨重复的,也不像三爷那样惯会甜言蜜语哄女人。 静默半晌,还是福晋打破了沉默率先开了口:“主子爷瞧着比从前瘦了些,主子爷一向辛苦,也要珍重自身。” “有劳福晋记挂,”四爷点点头,也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福晋,“福晋也要珍重啊。” 福晋抿唇笑了,这一笑,憔悴的脸似乎也亮了起来:“多谢主子爷记挂,妾身会的。” 抿了口茶,四爷放下茶杯,沉声跟福晋道:“再过几日就是娘娘的寿辰了,你提前把寿礼单子列好。” 福晋闻言,也旋即换上一派严肃表情:“是,妾身明白,只是主子爷,今年的寿礼还是比照着从前吗?” 想了想,四爷道:“加一倍。” 今年跟去年不同,因为他的缘故,德妃跌了脸面,还生了一场病,四爷对德妃难免心怀愧疚,所以就想着多孝敬着点儿德妃,多少让德妃心情好一些。 福晋点头:“是,妾身记住了。” “爷听肖嬷嬷说,给宋格格接生的嬷嬷已经住进来,乳母也已经挑好了,”四爷道,“你向来思虑周全,办事稳妥,把后宅交给你打理,爷是很放心的。” 福晋忙道:“主子爷过誉了,这都是妾身的分内事。” 打量着福晋柔顺的模样,顿了顿,四爷试探着道:“爷听闻宋格格身子不大好,只怕分娩之后,要好好儿将养着,到时候怕是没有精力照看孩子的。” 福晋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四爷这是有意让她抚养宋格格的孩子呢。 若是女儿的话,就给她添一添子女缘,若是儿子的话,自然就是按照德妃说的,直接记在她的名下,当做嫡长子抚养。 福晋是不可能相信德妃是没有跟四爷通过气儿的,在她看来,四爷肯定是跟德妃商量过的。 一时间福晋只觉得手脚冰冷,虽然之前德妃当面跟她提过,但是四爷却从未提过此事,福晋心里固然着急,却对四爷抱有希望,只要四爷不提,她就认为四爷还是盼着她生嫡子的,就是最看重她这个嫡妻的。 没想到,四爷也是认定她生不出来,巴望着让她去养庶子。 福晋强忍住心中的惶恐与愤怒,面上好歹还算镇定,缓声跟四爷道:“主子爷担心的是,待宋格格分娩过后,妾身会让乳母好生照顾孩子,妾身也会时常去照顾,保证让孩子平安无虞,自然妾身也会照拂宋格格,让她尽快恢复。” 福晋的态度让四爷十分诧异,之前福晋不是一门心思想着抚养大格格添一添子女缘的吗?因此还闹出了不少事儿,如今他都承诺将宋格格的孩子交给福晋抚养了,遂了福晋的心思,没想到福晋竟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四爷一时倒想不出福晋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不过福晋既然不想抚养宋格格的孩子,那便作罢。 其实四爷的想法还是由亲生母亲抚养孩子的好,只是宋格格是例外,四爷着实不喜,又想着让福晋心安,才有此想法。 四爷诧异之余,难免心中也对福晋生出了淡淡的不喜。 之前一门心思地想从维珍那儿抢大格格的是她,如今不肯抚养宋格格孩子的人还是她。 怎么着?福晋这是专门盯着维珍的孩子?还是不把他这个主子爷的想法放在心上? 原本是还想着留下来陪福晋用午膳的,这时候四爷已经没了胃口,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淡了一些:“你好好儿歇着,爷改日再过来。” 福晋一怔,眼中生出些许不舍,可到底还是恭恭敬敬福身道:“妾身恭送主子爷。” 四爷走了,福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胸口,对着痰盂一阵干呕,李嬷嬷忙不迭疾步上前:“福晋,您还好吧?” 第167章 那会是什么问题? 这几日,福晋吃睡都不好,还总是疲乏得很,不过李嬷嬷并不担心,反倒心里乐开了花。 福晋好不容易停下来,李嬷嬷旋即递了茶水给福晋漱口,又取了帕子递了过去。 “福晋,依老奴看可以请许太医过来给您诊脉了。”李嬷嬷喜滋滋地道。 福晋擦了擦嘴角,也点点头:“让王全子去吧,悄悄儿地。” “是,老奴遵命!” …… 匆匆离了正院儿,四爷抬脚就朝维珍小院儿赶去,正好是午膳的点儿,四爷就想着去维珍那里一起吃。 四爷来的正好,维珍这边也是才摆好了膳,瞧着四爷走进来,维珍忙不迭起身。 正要给四爷福身行礼呢,四爷却快步走到跟前扶住了要福身的维珍:“你有身子不方便,往后就不必行礼了。” 鼻翼微动,维珍轻轻蹙了蹙眉,旋即含笑跟四爷道:“四爷还没用午膳吧?不如陪妾身一道用吧。” 四爷点点头,净手之后在维珍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精致菜肴,跟维珍打趣道:“沾着你的光,爷也能换换胃口。” 维珍有孕,份例也比从前翻了倍,如今膳食都是新来的师傅负责,再加上四爷的私下贴补,所以维珍如今的伙食水准是真的不错。 胃里的翻腾让维珍坐立不安,可是瞧着四爷兴致勃勃地喝淮山瘦肉乳鸽汤,维珍到底不想搅了四爷的胃口,竭力忍耐着,也拿起了筷子。 四爷一口气喝了半碗,瞧着维珍只是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八宝饭,担心维珍会噎着,当下看向一旁伺候的甘草:“给你家主子盛碗汤。” “是。”甘草依言盛了一碗淮山瘦肉乳鸽汤放到维珍跟前。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拿起勺子,然后浑身一僵,再也忍不住了,下一秒,维珍丢下勺子就往内间冲,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内间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甘草忙不迭就冲进了内间,四爷放下了碗筷,蹙着眉担心地看着内间,里头的呕吐声不绝于耳,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给大格格送点心的茯苓回来了,听到内间的动静,也是一脸担心,正想也进去照顾维珍,却被四爷叫到了跟前。 “你家主子最近又吐了?”四爷蹙着眉沉声问。 肖嬷嬷之前明明说维珍已经不害喜了,昨儿四爷在维珍这儿待了大半天,又陪着维珍吃了晚膳的,维珍胃口不错,也并没有呕吐的症状,四爷这才放心,可是怎么今天突然又吐起来了? 茯苓摇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她除了一开始吐了几次之外,就没有再呕吐过了,奴婢也不知道主子今儿怎么又吐了。” 四爷目光落在那碗维珍还没来得及喝的淮山瘦肉乳鸽汤上,刚才就是这碗汤甫一端过去,维珍才吐的。 茯苓注意到四爷的目光,也朝那碗汤看去,然后忙不迭道:“启禀四爷,主子很喜欢这道汤,所以今儿才吩咐让师傅又做的。” 所以,不是汤的问题。 那会是什么问题? 听着内间里还不停歇的呕吐声,四爷的目光在桌上的碟碟碗碗上逡巡着,心里烦躁得厉害。 “苏培盛,这就去把许太医给叫来。”四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闻言,忙不迭就躬身退下了。 呕吐声总算停下来了,四爷才稍稍松了口气儿,就听着内间传来甘草惊叫声:“主子!主子!” 四爷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抬脚就朝内间走去,浓浓的酸腐味儿扑面而来,四爷也顾不上,疾步行至浑身瘫软歪在甘草身上的维珍。 “珍珍,你怎么样了?”四爷瞧着面无血色的维珍,是真的慌了,“珍珍,还难受吗?” 维珍呕得浑身都没了力气,人都站不起来,脑子里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四爷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冲四爷摇头:“四爷,出……出去,出去,难闻……” 四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当下伸手将维珍打横抱起朝外走,一边吩咐甘草:“准备热水跟帕子。” “是,奴婢遵命!”甘草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四爷抱着维珍直奔寝房,茯苓急忙跟了进来,伺候维珍退下已经污遭的外裳,然后四爷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茯苓又麻利地给维珍倒了杯水进来,四爷扶着维珍起来漱口,可是甫一坐起来,维珍又忍不住呕了起来,只是实在已经呕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维珍就是一个劲儿地干呕。 眼瞅着维珍呕的脸通红,眼里头都血丝密布了,四爷是真急了,一边给维珍拍背一边吼茯苓:“愣着做什么?去看看人来了没有!” 第168章 贺喜主子爷 “是!”茯苓也被维珍这副模样吓得够呛,声音都带着颤,忙不迭小跑出去。 甘草端着兑好的水进来的时候,维珍才勉强停了下来,四爷接过甘草的帕子,亲自给维珍擦脸,一边柔声道:“许太医马上就到了,珍珍别怕。” 被热帕子擦脸,维珍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一边默默在心里叹气,一边跟四爷道:“妾身没事儿,让……让四爷担心了。” 这声音沙哑得让四爷心疼,四爷喂了维珍几口水:“先别说话,养养嗓子。” 维珍点点头,几口水下肚,疲累地闭上了眼。 半晌,茯苓进来禀报,说是许太医来了。 甘草旋即将床帐放下,只留维珍的一只手在外面,方便许太医请脉,放下了床帐退到一旁,甘草才发现身边的茯苓有些不大对劲儿,心不在焉的。 甘草轻轻碰了碰茯苓的手,提醒她四爷还在呢,切莫出了岔子惹四爷生气。 茯苓自是会意,垂下了头,却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甘草被她这副泄气的模样搞得七上八下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苏培盛引着许太医姗姗来迟,四爷面色自然不可能好,可是许太医的脸上却满是喜色,苏培盛则是一脸复杂。 甫一瞧见四爷,许太医就一脸殷勤笑意,跪地行礼:“恭喜四爷!福晋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 许太医这话一出,顿时房中鸦雀无声。 苏培盛刚才是要去太医院找许太医的,结果到前院儿的时候却听小连子说,方才正院的王全子已经带了许太医去后院儿了。 苏培盛这才知道福晋那边也请了许太医,自是不必他再往太医院跑一趟了,苏培盛转身又去正院。 福晋到底是福晋,李格格情况再着急也得排在福晋的后头,苏培盛自然是不能催着的,只是心中纳闷儿,方才主子爷过来的时候福晋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这会子功夫,福晋就病了。 苏培盛正纳闷儿的时候,结果就听到了许太医欢欢喜喜报喜的声儿,说是福晋有喜了。 苏培盛当时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难怪方才主子爷试探着说想让福晋抚养宋格格的孩子,福晋却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了。 是啊,要是有自己的孩子,福晋又如何会稀罕区区庶子庶女? 没孩子的时候,养别人的孩子那是给自己添一添的子女缘,要是有孩子了还养在跟前的话,那就是添堵了。 想必是福晋一早就猜到自己已经有喜了,所以才会一口拒绝主子爷。 待许太医给福晋开了安胎药之后,苏培盛便就要把许太医带到了维珍这里,到此刻寝房里头鸦雀无声,苏培盛忍不住想偷瞄四爷的表情,只是到底是没敢,然后率先跪下。 “奴才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 说起来,该李格格打头恭喜四爷的,只是不知道李格格现在是不是晕过去了,躺在床上也没个动静,那就只能苏培盛硬着头皮打头了。 回过神来的茯苓跟甘草也忙不迭跟着跪了下来:“奴婢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 四爷看着面前跪着的一众人,余光却瞥着那只探出床帐的白皙无力垂着的手,稍稍顿了顿,然后抬了抬手,沉声道:“都起来吧,都有赏赐。” 不像格格有喜,只需赏赐格格院儿里的奴才,福晋有喜是大事,那是要大加赏赐的,除了正院的奴才,前后院的奴才,都有赏赐。 “谢主子爷。” “许太医,你先来给李格格把把脉。”四爷道 “是,微臣遵命。” 许太医旋即到了床前跪下,取出脉枕给维珍请脉,半晌,许太医收回了手,跟四爷禀报道。 “回四爷的话,李格格并无大碍,只是害喜得厉害,服下汤药再好生卧床静养,两三日也就恢复了。” 四爷兀自表情凝重,问道:“李格格平时是没有害喜症状的,方才却吐得厉害,这是什么原因?” 许太医道:“回四爷的话,妇人有孕之后,味觉跟嗅觉都会变得异常敏感,许是午膳的味道引发李格格呕吐,亦或是某种气味。” 午膳的味道? 四爷回想着,方才维珍除了几口八宝饭再没吃过别的了,难道是维珍如今是吃不得八宝饭? 至于气味,四爷倒是不觉得,维珍一向就没有焚香的习惯,自从有孕之后,维珍很是小心谨慎,更是连花儿都不往屋里摆了。 四爷让茯苓带着许太医去开药方,然后又吩咐茯苓道:“往后八宝饭不许上桌。” 第169章 宝宝,要和妈妈一起努力呀 甘草有些迟疑,主子最近特别喜欢吃八宝饭呢,但是想着维珍方才差点儿又吐昏过去的模样,甘草还是忙不迭福身领命:“是,奴婢遵命。” “下去吧。”四爷道。 甘草躬身退下,一时间寝房里头就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四爷伸手撩开了床帐,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瞧着维珍已经睡着了,四爷先是一怔,又莫名松了口气儿。 四爷将维珍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俯身轻轻亲了亲维珍光洁的额头,然后就起身走了出去,路过甘草身边的时候,四爷停下脚。 “好好儿照顾你家主子,有事去前院禀报。” “是,奴婢遵命。”甘草忙不迭福身道。 四爷没再多待,出了维珍的小院儿,又往正院儿赶去。 四爷渐渐走远,床上的维珍慢慢睁开了眼,盯着床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出神。 福晋总算有喜了。 挺好的。 不用她成日提心吊胆福晋会不会因为嫉恨对她、对她腹中孩子做出什么可怖的事儿。 算她是小人之心吧,反正自从怀孕之后,她最大的担忧跟戒备都源自福晋。 现在福晋有孕了,她也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自打有孕就再没露过面的宋格格得到了消息,想必也会长舒一口气儿吧? 德妃娘娘想必也高兴得很,那一尊送子观音果真显灵了呢。 四爷肯定……也特别高兴吧。 她知道他一直是盼着拥有嫡子的,如今总算是有了嫡子了,跟大爷、三爷他们相比,他也是总算是有嫡子的人了。 不错,是嫡子。 如果历史走向不错的话,福晋这一胎怀的的确会是儿子,也是四爷的长子,可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意味儿着她腹中的孩子…… 维珍双手抱着平坦的小腹,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不,不会的,她会保护好她的孩子,会平平安安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 宝贝,要和妈妈一起努力呀。 ……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二十八,这一天是德妃的三十八岁芳诞,因为还在病中的原因,这一年德妃的寿辰并没有大办,只是在永和宫接受了两个儿子跟闺女五公主的跪拜祝寿,然后娘四个又一桌吃了饭。 娘四个能凑齐一桌吃饭,也算是难得了,四爷跟十四爷倒是时常能来给德妃请安,只是五公主却是不常来。 五公主自幼被养在皇太后膝下,随着皇太后住在慈宁宫,跟德妃的永和宫离得远不说,实在是五公主深得皇太后喜欢,时时都得五公主陪着,真是一日都离不得,五公主轻易都走不开的。 自然了,孝敬皇太后自然比孝敬德妃来的重要得多,德妃也盼着五公主得皇太后庇佑,日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皇太后也能说上话,最好是能嫁在京师,别远嫁蒙古,所以德妃对于五公主的日常请安,从无要求,也无抱怨。 儿女俱全,德妃自然心情不错,就连对四爷,德妃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些,至少没有再闭门不见,算是趁着过生辰,给了四爷台阶。 “许太医说福晋身子弱,再加上月份浅,所以胎尚且不稳,下人自是要好生伺候,你也要时常去瞧瞧,这一胎务必不能出岔子。” 用完了膳,德妃跟两个儿子还有五公主在暖阁叙话,一开口就提到了福晋的这一胎。 福晋过门眼瞅着都三年了,总算是有喜了,德妃自然高兴,不仅仅第一时间就让慧嬷嬷送去了赏赐,还让福晋好生养着,不必来为她贺寿。 之前德妃是觉得福晋怕是不中用怀不上,那就只能把庶子记在福晋名下当成嫡长子养,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如今福晋腹中扎扎实实怀着嫡子…… 不错,德妃已经认定福晋怀的是嫡子了。 也必须是嫡子。 接连出了那许多晦气事儿,总算有一件让德妃顺心的事儿了。 四爷忙道:“是,有劳母妃记挂,儿子记住了,必定谨遵母妃教诲。” 德妃原本心情还不错,可甫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又是一脸的不悦。 什么谨遵母妃教诲,要是真这样的话,又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连累她也跟着丢人? 什么养病什么寿宴一切从简,还不都是借口?要不是因为四爷的事儿,她明明位列四妃,用得着这般寒酸的过寿? 上次这般寒酸地过生辰,还得是二十年前做贵人的时候,得亏是万岁爷的赏赐照旧,连皇太后也特地让五公主送来了赏赐,要不然的话,她往后在后宫里头就更加抬不起头了。 第170章 不知该去哪儿 越想越气,德妃忍不住就是一声冷哼,又想训斥四爷几句,只是五公主跟十四还在呢,到底得给四爷这个做兄长的留些颜面。 德妃到底是忍住了,不过面色却兀自难看,沉着脸低着头喝茶。 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德妃的心情不虞,五公主跟十四对视一眼,然后十四笑嘻嘻地起身,没正形地一屁股坐到了德妃身边,跟德妃撒起娇来。 “听闻父皇一早就让人送了赏赐过来,母妃怎么也不带儿子开开眼?必定是父皇赏了母妃什么稀罕宝贝,母妃担心儿子瞧进眼里拔不出来了,所以故意藏着掖着不给儿子看呢!” 德妃闻言一脸的怒气顿时就化作了笑容,也懒得再搭理四爷,转向十四,伸手在十四额头上戳了一下,笑骂道:“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十四笑得见牙不见眼,索性靠在德妃怀里撒娇:“逗母妃一笑嘛,母妃卧床养病这么长时间,儿子哪儿有不心疼的?自是盼着母亲能笑颜逐开少受些病痛。” 十四这话,德妃心里别提多熨帖了,不怪她最疼十四,谁叫小儿子就是这么贴心呢。 德妃伸手从果盘里叉了一块桃子喂十四,一边含笑道:“既是想看你父皇的赏赐,那额娘带你去看就是了,省得你这抹了蜜的小嘴巴巴个没完,吵得本宫头疼。” “就知道母妃心疼儿子,”十四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一边扶着德妃起来,一边跟德妃咬耳朵,“要是等会儿,儿子真的瞧进眼里拔不出来了,母妃可舍得借儿子赏玩几天?” 德妃又戳了十四一下,笑骂道:“臭小子!想都别想!” 五公主赔笑道:“母妃惯会这么说,还不是回回都依着十四弟?” 十四赖皮道:“瞧五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姐吃弟弟的醋呢!” “怎么跟你五姐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样儿!”德妃瞪了十四一眼,一边又含笑跟五公主道,“万岁爷赏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本宫瞧着不错,正合适你戴,本宫又给你留了几匹雨丝锦,眼瞅着一天天热了,也该做几身新衣裳了,都是鲜亮颜色,你穿着肯定好看。” “是,多谢母妃。”五公主含笑跟德妃道。 十四撇撇嘴:“啧,五姐现在不吃醋了吧?” 五公主嗔道:“母妃你看他!”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德妃一边瞪十四,一边又捏了块栗子酥塞进十四的嘴里。 十四腮帮子鼓鼓的,无奈地耸耸肩,逗得德妃跟五公主都捂着嘴笑,娘儿仨就这么笑着往外走。 五公主还好奇道:“父皇是不是去年也赏了母妃头面?女儿记得好像是点翠的。” “你记性倒好,正是点翠的。” “怎么?五姐才得了一套红宝石的还不满足,又惦记起母妃点翠的了?”十四咽下嘴里的糕点,冲五公主挤眉弄眼。 不待五公主发作,德妃的手指头就已经精准地捏住了十四的耳朵,十四夸张地喊疼,德妃才放手,十四捂着耳朵委委屈屈地道:“只要五姐一来我就变成没人疼的小可怜。” 五公主一脸得意冲他挤挤眼:“你明白就好!” 十四撇了撇嘴,跟着德妃五公主起身去看万岁爷的赏赐,走出两步十四却突然顿住脚,扭过头看向还端坐在鼓凳上的四爷,迟疑着问道:“四哥不一起去瞧瞧吗?” 一旁的慧嬷嬷不由诧异,难得十四爷主动叫上四爷呢,要是四爷能应声,随娘娘跟十四爷一道前往的话,说不定倒能增进母子、兄弟感情。 只是……四爷会吗? 慧嬷嬷悄默默地想用余光去瞄四爷,只是余光还没到呢,四爷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 “之前闭门思过落下了不少功课,少不得要赶上来,就不搅扰母妃与你们的兴致了,”四爷站起身跟十四道,一边又冲着德妃躬身,“儿子告退。” 果然是这样。 慧嬷嬷旋即就收回了视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四爷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 德妃似乎也不意外,对于四爷这个扫兴的儿子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也不说什么,拉着五公主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倒是十四站在原地愣了愣,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才跟上德妃。 四爷出了永和宫,对着朱红的宫墙,出了一阵子的神,直到苏培盛小心翼翼叫了一声“主子爷”,四爷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第171章 他的位置 原想着今天是要好好儿陪陪德妃的,毕竟因为自己的缘故,德妃扎扎实实病了一场,这程子在后宫也是丢了脸。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对德妃却是心存愧疚的,除了奉上更多的寿礼,他也想陪一陪德妃,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无数次他揣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永和宫,但是每一次却又毫无例外地铩羽而归。 看着五妹跟十四那么自然地跟德妃撒娇,看着德妃疼爱地对五妹嘘寒问暖、随手往十四嘴里塞吃的,四爷羡慕过、嫉妒过、委屈过,如今只剩下心底淡淡的遗憾。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不讨喜,格格不入,不管是从前在孝懿皇后那儿,还是如今在德妃这儿。 所以何必杵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他的存在只会让别人尴尬,让自己难堪。 可是现在,他该去哪儿?哪个位置又是真真切切、扎扎实实属于他的呢? 四爷想起了维珍不安的睡颜,缩成大虾仁的睡姿,还有她身后空出来的大半张床。 “主子爷?”见四爷半晌没动静,苏培盛担心地又唤了一声。 就算是想事儿,也不能杵在永和宫的门口啊,来来往往多少人盯着呢,不定又传出什么不利于四爷的流言蜚语,苏培盛都要愁死了。 四爷回过神来,一言不发迈步朝阿哥所走去。 …… 茯苓拎着食盒回来,一脸的不痛快,甘草远远瞧见就明白了,一边迎上去,一边小声询问:“师傅又被正院给占着了?” 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原本专门为维珍做孕妇餐的师傅就越发忙起来了,连福晋的一日三餐也要负责。 自然维珍一个格格不能给福晋比的,所以维珍这边去领餐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刚好师傅都在为福晋做饭,维珍的饭自然要排在后头。 为了这事儿,茯苓早就不痛快了,明明这师傅是主子爷特地挑来为维珍做饭的,福晋就算也有孕了,饮食上格外需要留意,那大不了再找个新师傅来就是了,何必跟她们主子抢? 今天也是一样,茯苓去的时候,碧瑶正等在膳房呢,说是福晋想吃锅贴,师傅正在调馅儿还没包呢,等包好再下锅,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这还不没算上别的菜。 茯苓担心维珍会饿肚子,自然不能干等着,只能去原来的大师傅那里取了膳来,只是也只能取现成做好的,没几道合主子胃口的,茯苓难免心情不好。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福晋有孕这一个多月,三天两头就发生,原本负责维珍一日三餐的师傅如今倒成了福晋的专属师傅似的,茯苓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要不是主子拦着,我早就禀报主子爷了!”茯苓气鼓鼓地道,“福晋未免欺人太甚!” 甘草叹了口气儿道:“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德妃娘娘三不五时就打发人过来探望,又是赏这个又是赏那个的,谁不知道福晋如今最是金贵?这个时候要是因为吃吃喝喝这点儿事儿惹到福晋,主子能落什么好?你就别给主子添乱了。” 福晋如今金贵异常,哪里是维珍一个区区小格格敢招惹的,就算有四爷撑腰,她们也是尽可能地不想得罪福晋跟德妃。 茯苓兀自不服,小声嘀咕着:“既然福晋缺师傅那再找一个来专门负责福晋的一日三餐也就是了,老用主子的师傅做什么?亏她也好意思。” 甘草又是一声叹息:“你就别给主子爷添乱了,少说两句。” 四爷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谁看不出来?不夹着尾巴做人,一个劲儿地挑新厨子算哪门子的事儿?没得传到了万岁爷耳中,又觉得四爷贪口腹之欲,只会让四爷处境更糟。 “知道了。”茯苓泄气地嘟囔着,跟甘草一道把食盒拎了进去。 “主子,可以用膳了。”摆好了膳,甘草去暖阁叫维珍。 维珍正坐在桌前练字,从前练字是不情不愿,但是如今维珍却是心甘情愿,无他,现在她要胎教呀。 甘草瞧着维珍写的认真,特地放轻了脚步,待到维珍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甘草递过帕子给维珍擦手,一边道:“主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维珍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几口,随口问道:“前院可传话过来?” 这程子四爷时常来维珍这儿用晚膳,用了晚膳之后基本就不会走,所以维珍有此一问。 第172章 宝宝说想吃苹果拔丝 甘草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小连子今天并没有过来传话。”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 “主子,您仔细脚下。” 甘草扶着维珍起来,瞧着甘草小心翼翼的模样,维珍颇为无奈。 她现在已经有三个半月的身孕了,不管在古代还在后世都算是已经坐稳了胎,而且她现在身体不错,一切都正常,跟从前没什么差别,远不需要被当成瓷娃娃照顾。 是的,瓷娃娃,要不是维珍的坚持,甘草跟茯苓恨不得让她成天卧床养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那种。 这俩可怕的古代姑娘。 也不知道宋格格跟福晋是怎么养胎的。 维珍在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又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茯苓,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维珍看着桌上的六菜两汤鲜虾馄饨还有四碟子的精致小点心,不由在心里叹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着四爷的偏爱,她的饮食标准可从来不是格格的份例,四爷三不五时来她这边用膳,膳房里头对维珍从不敢含糊怠慢,再加上四爷的私下贴补,可以说维珍的饮食水平一向是对标福晋的。 后来四爷又特地给她请了个专门做孕妇餐的师傅,这原本就不合规矩,宋格格就是现成的例子。 如今福晋有喜了,就算是占用了那个师傅,她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难不成要因为几口吃的去跟福晋扯头花? “以后让小池子去领膳。”维珍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道。 茯苓一惊,旋即就明白过来,不敢再掉脸了,恭恭敬敬站好。 饭吃到一半,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维珍放下碗,一抬头,就瞧着四爷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四爷……” 不待维珍起身,四爷就大步到她身前,轻轻按住了维珍的肩:“正吃着呢。” 维珍仰起头含笑看着四爷:“是啊,正吃着呢,四爷用过晚膳了吗?要一起吃吗?” 四爷没说话,目光在饭桌上逡巡,眉头微蹙,然后在维珍身边坐下,道:“白灼虾、姜汁鱼片、烫三丝,还想吃点什么?” 维珍想了想,然后凑到四爷耳畔道:“宝宝说想吃苹果拔丝。” 四爷一怔:“宝宝?” 维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冲四爷眨眨眼,四爷顿时眉开眼笑:“宝宝还想吃什么?” 维珍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等宝宝再有想吃的,妾身再通知四爷就是了。” “行,不许委屈了宝宝,随时都要禀报给爷,”四爷含笑道,然后冲苏培盛道:“再加一道苹果拔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维珍摆摆手让茯苓跟甘草退下,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心情好些了?” 方才瞧着四爷的脸色,维珍就知道四爷心情不大好,所以想着法儿逗他开心。 四爷没说话,从背后环住维珍,脑袋搁在维珍肩膀上,两只手轻轻抚着维珍平坦的小腹,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多了。” 维珍不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轻声道:“那等会儿多吃点儿,瞧着四爷像是又瘦了。” “一到天热就这样,”四爷道,捉着维珍的手亲了亲,想了想,问维珍,“你平日可觉得热吗?要不要用冰?” 今年闰三月,如今虽是五月初,但是却已经入夏了。 维珍迟疑着摇摇头:“暂时还不用吧,再等等吧。” 到底是怀着孩子,维珍现在的顾忌也多,热点儿没什么,反正比感冒强。 两人说了会子的话,苏培盛就拎着食盒进来了,都是快手菜,大师傅做的也麻利,苏培盛把菜摆好后,就退到了一旁,瞧着四爷拿起了筷子,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主子爷不是已经在十三爷那儿吃过了吗?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又饿了? 四爷的确是吃过了,不过还是陪着维珍又吃了一些。 饭后,维珍去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四爷正坐在暖阁的书桌前认真地看她练的字,表情严肃,手里的还拿着笔,一副老师批改作业的架势。 维珍顿时一脸羞耻,方才怎么就忘了让甘草给收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站在桌前,看着四爷翻过一页又一页,手上的笔却愣是动都没动一下,维珍备受打击。 “就没有一个写得好的?”维珍受伤极了,她这几天练得可认真了,自以为还是小有进步的,结果愣是没有一个能入四爷眼的。 四爷看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又仔细地看了看,想要挑个稍微好点儿的字画个圈鼓励一下,但是一圈看下来,四爷实在是下不去笔。 第173章 但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 挣扎了一会儿,四爷放下笔,然后跟维珍商量道:“要不爷给你本字帖,你照着练?” 维珍嘟囔着:“要你亲手写的!” 四爷笑着把人拉到大腿上坐下,凑过去亲了亲维珍嘟囔着的嘴:“行,爷亲手写。” 维珍这才罢休,只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练的字还是有些不甘心:“真的就没有一个勉强合格的?” “也不算……太差,”四爷道,垂着眼看着桌上的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四爷牵了牵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比十四强多了。” 这还是维珍头一次听四爷提到十四爷,维珍对这位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将军王以及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自是好奇,四爷却只是提了一嘴,再开口却又说起了十三爷。 “章嫔娘娘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这程子越发不行了,十三弟这程子跑前跑后的,人都瘦了一圈了,”四爷道,想起方才十三通红的眼睛,不由叹了口气儿,“下午去看他,瞧他那副样子,我都担心他会病倒。” 章嫔娘娘?那是十三爷的母亲吗? 维珍小声询问:“那章嫔娘娘生了什么病?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都治不好吗?” 四爷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是陈年旧疾了,很难能痊愈。” 的确是陈年旧疾,只是四爷说的含糊。 章佳氏原是荣妃宫中的宫女,因为相貌出众,被万岁爷看中,短短几年内先后生下一子两女,足见其当年极为得宠,从伺候人的奴才到有皇子公主傍身的嫔妃,章佳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命。 只是她虽有好命却无福享受,自五年前生下十公主之后,伤了身子的章佳氏就一直缠绵病榻,再没有好过。 久病自是损伤容颜,更加无法侍奉万岁爷,章佳氏的恩宠自然不比从前,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 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章佳氏的病因,可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知情者寥寥。 章佳氏当年生十公主的时候的确是出了问题,章佳氏吃错了安胎药,以至于章佳氏早产生下十公主,从那之后章佳氏就缠绵病榻再没有好过。 至于好端端地怎么就吃错了药,到底是什么药这般厉害,在万岁爷下令处死贴身伺候章佳氏的宫人之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直都是扎在十三心里的一根刺,方才吃饭的时候,提起过往,十三忍不住又红了眼。 “四哥,要是母妃真的因为早产伤了身子,也就罢了,这世上多的是因为分娩送命的女人,就算母妃当时也因此送了命,我都……都能接受,但是……”十三死死攥着筷子,骨节都泛着青白,额头青筋暴起,“但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 不该是什么? 不该是稀里糊涂地被人算计,不该是这些年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不知道仇家,更不该是父皇的敷衍了事。 四爷都知道,却只能无奈地叮嘱十三:“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多想着点儿章嫔娘娘,还有八妹跟十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佳氏这不明不白的病,万岁爷许是存着心虚愧疚所以待十三一直都很好,要是十三这话落在万岁爷的耳中,十三往后还能落什么好?八公主跟十公主就更别提了。 十三一个劲儿摇头又点头,捂着眼抽噎,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四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手拍拍十三稚嫩的肩膀。 生在天家身为皇子,最要紧的就是时刻谨记先君臣后父子。 如今维珍正怀着孩子,四爷不想说这些让维珍担惊受怕的,只是他自己却越想越心惊,下意识地就把维珍抱紧了。 维珍以为四爷是在担心十三爷,还出口宽慰道:“太医院里头的太医那么多,说不定就有人能妙手回春,你也别太担心了。” “但愿吧。”四爷轻声道。 …… “四爷,四爷,醒醒!” 四爷蓦地睁开眼,对上维珍担心的一双眼,四爷满眼惊恐,胸膛剧烈起伏着。 维珍忙不迭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方才维珍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身边有动静,维珍睁开眼,就着透进来的微弱烛光打量着睡得不安稳的四爷。 这一脑门子的汗再加上急促的呼吸,维珍自是担心,以为四爷又胃疼了,赶紧坐起来叫醒了四爷。 四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维珍,才长舒一口气儿,道:“爷没事儿。”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睡下没多久,四爷就梦到维珍早产了。 第174章 宋格格生了 大半夜地被维珍的痛呼吵醒,然后就瞅见维珍抱着鼓鼓的肚子哀嚎不止,身下已经是血红一片,四爷知道她这是要提前生了,手忙脚乱地唤接生嬷嬷来给维珍接生。 他就穿着带着血的衣裳站在廊下等着,看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听着屋子里头维珍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四爷的手脚都是麻的,靠着墙才没瘫倒。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接生嬷嬷神色紧张地抱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孩子出来“噗通”一声在他跟前跪倒的时候,四爷如坠冰窟。 这时候大梦初醒,虽是瞧着维珍好好儿的,四爷还兀自心有余悸,伸手捏了捏维珍的脸,又忙不迭去摸维珍的肚子。 维珍很是莫名,觉得四爷怪怪的,正想着让人端杯茶进来给四爷润润喉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维珍跟四爷同时闻声看去。 “主子爷!” 是苏培盛的声音,听着还挺着急。 “什么事儿?”四爷问,声音还是沙哑着。 “启禀主子爷,宋格格要生了!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苏培盛这话一出,四爷跟维珍都是一惊,宋格格的预产期怎么也得到六月半,这才将将五月出头,宋格格怎么就要生了? 回想着方才的那个噩梦,四爷只是觉得不祥,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当下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再怎么不喜宋格格,可到底是生孩子的大事儿,四爷不会撒手不管。 匆匆穿好衣裳,四爷又掀开床帏,伸手抚了抚维珍的脸:“你先睡吧,不用等爷了。” 维珍点点头,目送四爷匆匆离去,重新躺下来,维珍却再没有睡意。 所以就是因为早产,历史上的宋格格虽然先后生下两女,却一个都没有保住吗? 早产差不多一半月呢,放到现代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暖箱里头待几天就没事儿了,可现在却是在大清朝呢,一个不小心孩子就会没命。 要是孩子保不住,四爷……肯定会特别难过吧? 跟四爷相处时间长了,越了解四爷维珍就越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多疼孩子。 在这个年代,都讲究抱孙不抱子,四爷嘴上也这么说,可是私下底他这个老古板却不知抱了大格格多少回。 维珍有理由相信,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四爷肯定还偷亲过大格格。 他出门的时候记得给大格格买玩具,有空的时候也一定会陪大格格玩,对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有没有鸡蛋大的小肉球,都是关爱备至。 一开始维珍嫌四爷是渣爹,但实际上,四爷其实做的很好了,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四爷的成长经历,注定了他对自己的孩子必然是重视疼爱的,维珍不知道四爷为什么厌恶宋格格,但是她能确定,这种厌恶不会延续到孩子身上。 维珍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时想四爷一时又想宋格格,院子就巴掌大,宋格格的小院儿正对着维珍的院子,相去不远,宋格格的声音时不时就传到维珍的耳中,更是听得维珍心惊肉跳。 这里没有剖腹产,没有麻醉药,也没有镇痛泵,管你是早产难产就只有硬生一条路。 维珍越听越是怕,撩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进去,勉强挡住了宋格格的惨叫声。 维珍一边轻轻揉着肚子,一边默默跟腹中的小肉球打商量,好孩子,娘为了你连妊娠纹都能忍,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娘,娘最怕疼了。 …… 翌日上午,宋格格生下一个四斤三两的女婴。 “二格格给主子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毕竟是早产,孩子哭声很小,个头也大不了,乳母抱出来给四爷看的时候,四爷登时就屏住了呼吸。 襁褓中泛着青紫、猫儿一样的婴孩儿跟他梦到的那个死胎如此相像,只看的四爷触目惊心,四爷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着了这猫儿一样的孩子,一早赶过来的福晋瞧着也是直皱眉。 宋格格生下女婴,福晋自是松了口气儿,庶子虽然跟嫡子不能比,但要是她的儿子上头还有个庶长子,一辈子都得他儿子恭恭敬敬行礼称兄的话,难免还是膈应人,格格就无所谓了。 只是宋格格早产生下的孩子,瞧着就不大好,福晋觉得这孩子怕挨不过多久就得夭折。 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宋格格这一胎是她照看的,她自问也算尽心,从无苛待,只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要是因此让四爷认定她这个福晋照顾不周、甚至磋磨宋格格的话,那她着实冤枉。 第175章 自己不争气 四爷眼中难掩担忧,旋即叫来了候在一旁的许太医,让他过来瞧瞧孩子。 许太医过来,甫一看到襁褓中的二格格就不由默默叹气,这孩子看上去可不大好啊。 许太医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跟四爷禀报。 “启禀四爷,二格格不足月出生,身子要比寻常婴孩儿虚弱不少,必得仔细照看,只是照看得再好,也不及在娘胎里待到瓜熟蒂落,难免天生带着弱症,不过等过了周岁,二格格的弱症就会减轻,身子也会渐渐硬朗起来。” 许太医这话实在不算委婉了,二格格天生不足,只怕熬不过一年,就算熬过了,这辈子身子骨也难免较常人弱一些。 福晋闻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余光悄悄看着四爷的反应。 “抱下去吧,好生顾看着。”四爷又盯了襁褓中的孩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不迭应声,然后小心翼翼抱着二格格退了下去。 “宋格格如何了?”福晋问跟着出来的满绣。 满绣福身道:“回福晋的话,格格累坏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还要劳烦许太医给宋格格开个调养的方子。”福晋道。 “微臣不敢。” 当下小德子引着许太医开方子去了,福晋也摆摆手让满绣退下。 打量着四爷面色难看,福晋小心翼翼道:“主子爷守了大半日,定然是累坏了,如今二格格平安出世,主子爷也能放心了,不如主子爷回去歇着吧,妾身在这儿盯着就是。” 四爷闻言看向福晋,那双狭长的凤眼,让福晋如坐针毡,福晋又要开口,四爷却收回了视线,缓声道:“这里有下人伺候着就成,福晋也辛苦了,也早些回去吧。” 福晋暗暗松口气,忙道:“妾身不累,宋格格将将分娩,身子虚弱,二格格……妾身也放心不下,妾身还是再待一会儿照看照看吧。” “福晋辛苦。”四爷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妾身恭送主子爷!” 福晋目送四爷离开,等再转过身,已经是一脸冰霜了,她坐到正堂上首,吩咐李嬷嬷叫来满绣满屏。 在福晋冷凝的眼神下,两个侍婢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福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顿了顿才缓声问道:“宋格格好端端地为何会早产?可是你们伺候不周的缘故?” 这事儿她必须得搞清楚,没得让四爷以为是她害了宋格格早产,就算四爷不起疑,那么外头人呢? 她这个福晋才有喜没多久,头前有孕的宋格格就早产了,难免就有人会瞎琢磨。 满绣二人吓得哆嗦不止,争先恐后地叩头喊冤,福晋烦躁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满绣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福晋冷声道:“既不干你们的事儿,那就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了?身子羸弱以至于撑不到足月分娩?” 满屏年纪小胆子也小,早就吓破了胆儿,这时候听福晋这么一说,忙不迭叩头道:“福晋所言正是,格格她身子羸弱,一直卧床养胎,连床都下不来,吃饭喝水都得人喂,可见身子是虚透了,是万万撑不到足月分娩的!”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宋格格竟然羸弱至此,下不来床不说,连吃饭喝水都得人喂? 满绣也哽咽道:“回福晋的话,我们格格将将有孕的时候,还曾大病一场,身子本来就虚,后来有孕了,就更虚了,虽是日日安胎药不断,可能熬到这会儿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还请福晋明鉴!” 福晋松了口气儿,既然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那这屎盆子就扣不到她头上了。 “你们几个要好好儿照顾宋格格。” 撂下这话,福晋也不多待,起身就走了。 “恭送福晋!” 满绣满屏也是松了口气儿,待福晋走远,满绣跟满屏道:“守了这么长时间,你肯定早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主子这儿有我照顾着。” “行,满绣姐那我睡一觉回来就换你。”满屏打着哈欠道。 她的确是累了,毕竟从昨晚上就一直忙活着,还始终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既是满绣这么说了,满屏也不废话,打打着哈欠回去歇着了。 满屏走后,满绣忙不迭疾步回了寝房,行至床前,俯下身,凑到宋格格耳畔小声道:“主子,没事儿了,福晋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人起疑了。” 宋格格费劲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满绣,问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第176章 天使宝宝 满绣闻言不由一怔,旋即又忙不迭道:“主子,二格格很好,虽……虽是早产可是奴婢瞧着还算不错,四爷跟福晋也都瞧过了,四爷还吩咐乳母要好生照看呢。” 宋格格却一个劲儿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满绣,你说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到底是……是救孩子还是在害她呢?” 看着宋格格这样,满绣也忍不住眼睛泛红,她一边忙取了帕子给宋格格擦泪,一边忙道:“主子一片慈母心肠,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二格格,怎么会是在害她呢?主子将将分娩过,是不能哭的,仔细落下病根儿,日后不宜有孕。” 宋格格却兀自停不下来,眼泪越落越多,苦笑着道:“四爷这般厌弃我,我哪里还会再有孩子,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 就因为如此,她才会千方百计地保护这个孩子。 自她有孕之后,福晋就对她关怀备至,补药流水似的送,连每日饮食都要过问,真真是不辞辛劳,但是宋格格却日日惶恐惊惧。 她没办法信任福晋,自从福晋送出那件旗装后,她就再不可能信得过福晋,即便福晋可能是无心之举,可……宋格格如何会信? 所以在宋格格眼中,这些补药这样精致丰盛的饭食,都包藏着福晋的祸心,她根本不敢碰,整个孕期,她是靠满绣省下来的饭食熬过来的。 能撑过八个月,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孩子顺利落地,但是…… 或许这孩子只怕都活不过一年。 宋格格痛苦地闭上眼。 …… “这个是什么?” 维珍指着纸上的图案问大格格,大格格歪着脑袋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奶声奶气道:“鸭子。” 天儿热了,维珍担心大格格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太热会长痱子,就让方氏带着大格格来正堂玩,铺了条厚毯子在地上,足够大格格玩的了,而且还凉快。 铺张凉席躺在上面吹着风扇吃雪糕,是维珍对于小学暑假最鲜明美好的回忆,现在她希望大格格也能拥有这样美好的回忆。 大格格现在已经玩腻了风车,对维珍随手画的画却特别感兴趣,维珍索性就多画了几张,什么小鸡小猪的,教大格格认认。 “对,就是鸭子,我闺女真厉害,连鸭子都认识,”维珍不遗余力地夸赞大格格,凑过来在大格格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又道,“鸭子是怎么叫来着?” 大格格闻言忙不迭从毯子上爬了起来,两只手放在脸前,一上一下学着鸭子嘴一边比划着,一边嘴里“嘎嘎”叫着,小胖身子还一下下扭着,逗得维珍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是额娘听过的最动听的鸭子叫了!至少值一块鸡蛋糕!”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拿了块鸡蛋糕递给大格格,大格格喜滋滋地接过去,然后两手捧着吃了起来。 吃完了鸡蛋糕之后,大格格又迫不及待地指着画跟维珍道:“鸭子,嘎嘎!” 维珍笑眯眯地道:“再嘎十声,也没有鸡蛋糕喽。” 大格格闻言顿时眉毛皱成了“八”字,一脸“你怎么忍心欺负小孩儿”的表情,维珍努力憋笑,不为所动。 大格格默默生了会儿气,然后爬过去重新拿了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图案:“小鸡,咯咯哒!” 维珍都震惊了,大格格真的好聪明啊,换她早就咧嘴嚎了,大格格竟然还知道分析解题思路了。 “这个咯咯哒值两块鸡蛋糕!”维珍又狠狠亲了大格格一口,十分大气地拿了两块鸡蛋糕给大格格,“吃吧!” 大格格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抱着维珍脖子使劲儿亲了一口,然后就一手一个鸡蛋糕,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方氏在一边看得担心不已,小声提醒维珍道:“主子,大格格都吃了三块鸡蛋糕了,不能再吃了,再吃等下就不肯吃饭了!” 维珍点点头,赶紧把小鱼跟小猪的图案递给了甘草,甘草会意,赶紧接住然后轻手轻脚拿起来送到了暖阁里头去。 大格格吃完两块鸡蛋糕,一脸的意犹未尽,又继续来寻找新的图案,结果愣是找不到了。 看着仅剩的小鸡跟小鸭,大格格一脸失望,跟维珍道:“别的呢?” “没有别的了,别的小动物都回家睡觉了,大格格也该午睡了哦。” 大格格撇撇嘴,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再闹,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抱着维珍的胳膊打起盹儿来了。 维珍看着昏昏欲睡的大格格,一颗心都要化了,大格格真是天使宝宝啊! 第177章 快,吃我一叉! 方氏瞧着大格格靠在维珍身上打盹,怕压着维珍就要过去抱走维珍,维珍摇摇头:“不用。” 方氏就没再说什么,继续给大格格轻轻扇着扇子,等大格格睡着了,方氏才又小声道:“那奴婢抱大格格回去午睡吧。” 维珍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摇摇头道:“算了,就在这儿睡吧。” 之前那次维珍被四爷逮到搂着大格格睡觉,事后四爷也没再提,维珍也没有再晚上搂大格格,就是偶尔让大格格在她这里午睡,四爷也知道,不过也没有说过什么,算是默许了。 “是。”当下方氏就小心翼翼抱着大格格去了寝房。 茯苓端了个果盘进来,维珍还是坐在毯子上,用叉子叉着凉丝丝的果肉吃,一边问茯苓:“给二格格的满月礼已经送过去了吗?” 转眼,二格格已经出生一个月了,四爷的脸上就没怎么露过笑脸了,晚上也总是睡不好,担心会影响到维珍,四爷这程子都没在维珍这儿过夜,不过还是会来看看维珍,陪维珍吃顿饭什么的。 二格格早产,生下来就一副朝不保夕的架势,自然也不好给她办什么洗三、满月礼的,就怕孩子命薄撑不住。 只是满月礼不办,贺礼却是不能少的,维珍让茯苓挑了两匹适合婴儿做衣裳的细布,并一把银锁给作为贺礼给宋格格送过去了。 茯苓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一早就已经送过去了。” “可瞧见二格格了吗?如今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茯苓闻言便摇摇头,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瞧见二格格,也没瞧见宋格格,听闻二格格情况还是不大好,被三个乳母日夜不错眼珠地照看着。” “许太医昨天又来了一趟,听闻又给二格格开了新的药方,让乳母服下然后再喂二格格,宋格格成日地以泪洗面,月子肯定是没有做好,现在也病了,都下不来床呢。” 别说是宋格格跟二格格的情况不大好,就连满绣满屏两个侍婢也肉眼可见地憔悴许多,茯苓想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维珍看着盘中流汁的桃子,一时没了胃口,放下了叉子:“先放着吧。” 如今也是做娘的人了,维珍能够理解宋格格的心情,宋格格之前就已经夭折过一个闺女了,要是二格格也保不住的话…… 宋格格只怕够呛,四爷也会伤心得厉害呢。 维珍轻轻叹了口气儿。 “主子您擦一擦。” 甘草取了帕子递过来,维珍正擦嘴呢,就听着院儿中传来小池子的声音:“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维珍一扭头就瞧着四爷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大格格在里头午睡,待四爷走近,茯苓上前给四爷打帘,四爷迈步进来,维珍忙不迭伸手朝寝房指了指,然后小声跟四爷道:“刚睡下呢。” 四爷点点头,顺着维珍手指的方向朝寝室瞄了一眼,然后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维珍身上,他还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毯子上维珍……裙摆下露出来的白嫩的脚趾头上。 维珍一怔,顺着四爷的目光低下了头,然后旋即把脚缩进了下摆,还反过来瞪了四爷一眼,一副谴责登徒子的架势。 四爷都被她气笑了:“倒打一耙是吧?” 维珍眼珠骨碌碌转,伸手叉了块桃子送到四爷面前,压低声音道:“妾身这里没有耙子只有叉子,快,吃我一叉!” 四爷彻底忍不住,顾及着睡着的大格格,无声地笑,半天才停下来,弯下腰,吃了这块桃子。 多汁的蜜桃充斥这口腔,顺着食管一路向下,从嘴巴到胃里,都是甜的,淤积了这么长时间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一瞥眼瞧见摊子上的两张画,四爷俯身捡了起来,上面的诡异画风,一点儿也不讲究什么留白写意,不过也不算难看,特别写实,颜色也挺别致,瞧着不像是他平时管用的材料,不用问也知道是维珍画的。 四爷瞧着还挺好奇,轻声问道:“用什么画的?” 瞧着不像是用毛笔画的。 “木炭,”说起这个维珍还挺得意,“我让小池子挑细长的木头烧的,正好画画,比毛笔方便多了,至于颜色,是我心血来潮用胭脂水粉调的,是不是效果还挺不错?就是不能保存,隔天就皲裂得不成样儿了。” 四爷看了看手中的画,又看了看那张“快夸我”的脸,很配合地点点头:“不错。” 第178章 鸡鸭鱼肉 嘴上说着不错,不过四爷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孩子们不管是学写字还是学画画,都绝对不能交给维珍这个不靠谱的娘,还是他这个当爹的多费点心吧。 “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画这些?” 又是鸡又是鸭的,人家不都画山水花鸟的吗? “教大格格认认东西长长见识,总不能让她当井底之蛙。”维珍道。 四爷闻言一阵沉默,再看手里的奇奇怪怪的鸡跟鸭,顿时就觉得这画是真不错,而维珍这个做娘的其实也很靠谱。 “四爷用过午膳了吗?” 四爷回过神来,摇摇头,理直气壮地道:“没呢,特意来你这蹭饭呢。” 维珍闻言抿了抿唇,转脸吩咐甘草茯苓道:“还不快去领膳?仔细饿着四爷不给你们赏钱,倒显得咱们四爷是个小气的!” 甘草茯苓都被逗笑了,忙得福身退下领膳去了。 四爷也被气笑了,一屁股在毯子上坐下来,瞪着维珍道:“你嫌爷小气直管明说,哪儿学得这阴阳怪气的腔调?” “逗四爷笑笑嘛,”维珍也跟着牵了牵唇,一眨不眨看着四爷狭长的凤眼,一边轻声问道,“二格格还好吗?” 四爷不笑了,伸手把维珍拥进怀里,整张脸都埋进维珍的脖颈,半晌,发出一声轻轻叹息:“不大好。” 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疲惫。 维珍伸手环住他,一下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半晌,轻轻道:“等会儿吃过午膳了,妾身陪四爷午睡一会儿?” 四爷不痛快地哼了一声:“去哪儿午睡?床不是被大格格占了?” “那就让乳母把她抱走。”维珍不假思索道。 这份不假思索让四爷很受用。 他喜欢维珍疼孩子,更喜欢维珍疼他,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太过莫名其妙,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好像还孩子似的一直憋着劲儿跟大格格在维珍这里抢关注。 太幼稚了,好像还挺自私,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改掉这毛病,至于以后…… 等孩子越来越多,这么爱孩子的维珍对他的关注只会越来越少,所以还是趁着这时候好好儿享受吧。 两人在毯子上腻歪了一会儿,等甘草跟茯苓领了膳回来,四爷扶着维珍起来,两人净手之后先去暖阁稍候。 维珍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宽松的旗装下是微微隆起的小腹。 晚上四爷总是乐此不疲地用手去丈量维珍的腰肢,小腹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四爷的眼,只是这程子四爷一直歇在前院,有几天没有量维珍的小腹了。 四爷让维珍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衣料轻轻的抚摸着。 “有鹅蛋那么大了吧?”四爷轻声问,仔仔细细摸了一圈,又摇摇头,“不止,得有木瓜那么大了,长得好快啊。” 是啊,一开始总觉得孩子长得慢,几天不见,突然就长大这么多,四爷不由有些唏嘘,想伸手去端茶杯,无意却碰到了维珍隐隐胀痛的地方,引得维珍一声痛呼,一边拿眼瞪四爷,一边红着脸挣扎要下去。 四爷这才发现,维珍变大的好像不止肚子,目光不自觉地就变得幽深起来,环着维珍的手力道顿时就大了许多。 维珍挣脱不开,屁股下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萌芽,维珍的脸红的不像话,伸手在四爷肩膀上推了一把。 一屋子的下人忙进忙出的,再说了大格格还在呢。 四爷回过神来,不由也觉得脸热,讪讪地松开手,维珍趁机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另一侧。 四爷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茶,一瞥眼瞧见身侧还有两张画,拿在手里一看,顿时笑出了声。 维珍一脸莫名其妙,等四爷笑够了,将那两张画摆在维珍的面前,一张是小鱼,一张是小猪,所以…… 这有什么问题? 四爷还是笑,指着画儿问她:“为了给大格格长见识,所以一上来教的就是鸡鸭鱼肉?要不要再教得深入实际一些,比如直接用炖鸡烤鸭清蒸鱼跟红烧肉,边教边吃,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啊! 此刻她心里有一万只土拨鼠在咆哮,还有一万只草泥马疯狂吐口水! 没错,都是瞄准面前这个快要笑岔气的男人! 四爷正乐不可支地喝着茶,就瞧着苏培盛疾步走了过来,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儿?” 苏培盛知道自己这是搅了四爷的兴致,因为二格格,四爷这程子一直心情沉郁,难得今儿在李格格这里露了笑脸。 不过苏培盛还得硬着头皮道:“启禀主子爷,福晋觉得腹中不适,已经派人去请许太医了。” 第179章 挑侍妾 苏培盛这话一说,房中顿时鸦雀无声,正在摆碗筷的甘草跟茯苓也是一愣,旋即又继续低头忙活。 四爷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走到维珍面前伸手握了握维珍的手,轻声道:“爷下次再来陪你。” “嗯。”维珍轻轻点点头。 四爷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又看了看小几上那两张奇怪好笑的画,脚底像是生了根,可到底还是抬脚朝外走。 苏培盛冲维珍行了一礼,忙不迭跟了上去。 甘草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午膳已经摆好了。” “知道了。” 维珍点点头,抬脚走到饭桌前,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鸡鸭鱼肉竟然神奇地都有,看得出来,大师傅今天挺卖力啊。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跟甘草茯苓道:“等下你们就别领膳了,还有小池子也是,左右我也吃不完。” “是,多谢主子。”甘草茯苓小声道。 维珍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寝室里头突然传来大格格的哭声,方氏哄了一会儿也停不下来,维珍不放心放下碗筷,擦了嘴,然后起身亲自去瞧瞧。 甘草正要跟上去,却被茯苓悄悄给抓住了袖子。 甘草一顿,旋即就停下了脚,跟着茯苓轻手轻脚出了房。 “怎么了?”甘草压低声音询问。 茯苓面露担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凑到甘草耳畔小声道:“我听说福晋准备给主子爷挑选新格格呢!” 甘草一怔,旋即也就明白了。 今年正好是选秀年,按照规矩,四爷后院儿是要添新人的,而且如今宋格格将将分娩又卧病不起,福晋跟维珍都身怀有孕,虽然还有个高侍妾,可四爷怕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人了。 这么一看,后院里竟就没有一个能伺候四爷的,单就这一点,后院也早该添新人了。 其实在福晋有孕之后,她们就该想到这茬儿的,只是她们都刻意回避地没多想,更没人敢在维珍跟前提这事儿,茯苓也是今儿听了有人议论,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怎么办啊?你说……咱们要不要跟主子说一声?”茯苓一脸纠结。 想了想,甘草还是摇摇头:“暂时还是别提这事儿,主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事都得小心,可不能动了胎气,前几天主子不是还吐了一次?可见胎气还是不稳,对了,也得嘱咐小池子管好嘴。” 茯苓忙不迭点点头,可兀自一脸担忧:“可、可要是哪天真的有新格格进门呢?” 甘草蹙了蹙眉:“再等等吧,好歹等主子的不吐了胎坐稳了再说。” 茯苓叹了口气儿,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 新格格尚且还没有影,眼下福晋最要紧的事儿是给四爷先挑侍妾。 万岁爷七月初就要巡幸塞外了,原本都以为这次万岁爷是不会让四爷伴驾的,结果万岁爷还偏就点了四爷,连四爷自己都吃了一惊。 距离出发也就只剩下两日了,四爷压根儿都没有做准备,不仅苏培盛忙得脚不沾泥,福晋在后院儿也是急的不行。 这一次随驾出行的有太子、三爷、四爷还有五爷跟八爷,福晋着王全子打听了一下,别的皇子可不是带格格就是带妾侍。 反正主子爷出门在外是不可能没人跟着伺候的,尤其这一去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更得有人贴身服侍着。 只是如今四爷后宅的情况,能跟着出门伺候的,愣是一个没有,要是让四爷就这么光杆儿出去,四爷能有什么脸面?更显得她这个福晋悍妒不贤。 新格格是来不及物色了,福晋只能先给四爷张罗几个侍妾顶上,只是她手底一时没有人选,碧乔碧瑶年龄相貌都算合适,而且也是福晋的心腹,福晋也能放心。 只是福晋如今有孕离不开人伺候,新来的侍婢自然又没有用惯了的好,福晋倒是舍不得放碧乔跟碧瑶去做侍妾。 福晋发了半天的愁,然后打定主意,就匆匆去了永和宫。 再次来到永和宫,福晋这回的待遇可比从前好了不少。 慧嬷嬷引着福晋进了暖阁,解释道:“娘娘此刻正诵经,还请福晋稍候。” 福晋点点头,在暖阁坐下,很快慧嬷嬷亲自端了一盅蜂蜜燕窝进来,放到福晋的跟前,又吩咐宫女儿来给福晋打扇纳凉。 还是上次坐的位置,此刻的福晋心中自是无限感慨,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感慨,幸好总算是怀上了。 第180章 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德妃也没让福晋等太久,福晋一盅蜂蜜燕窝还没吃完,就听着外头传来宫女毕恭毕敬的声音:“娘娘吉祥!” 福晋忙得放下燕窝站了起来,冲朝这边走近的德妃福身行礼:“恭请娘娘金安!” “起来吧,仔细身子,”德妃含笑道,在对面软塌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福晋的小腹上,脸上难得带着几分慈祥,“如今害喜还厉害吗?头三个月总是辛苦些。” 福晋忙不迭道:“回娘娘的话,早些时候妾身害喜得厉害,最近已经不大害喜了,多谢娘娘垂问。” “这样就好,虽是已经满三个月了,但是安胎药还是不能停,万事都得小心,”德妃叮嘱道,“本宫叮嘱过许太医,给你安排滋补养胎的药膳,你要记得按时吃。” “是,多谢娘娘慈心。”福晋应声道。 德妃打量着柔顺谦和的福晋,颇为满意,抿了口茶,又道:“你之前提过要给老四挑选新格格的事儿,本宫没忘,会留意的。” “多谢娘娘,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必然能挑到好的,妾身多谢娘娘,”福晋含笑道,一边又起身朝着福晋福身施了一礼,道,“只是妾身还有一事想求娘娘相助,还望娘娘一定答应,不然妾身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德妃面露好奇:“你倒说说是什么事儿把你难为成这副模样?” 福晋当下就把给四爷挑侍妾的事儿说了,说到最后,福晋一脸着急。 “实在是太突然了,妾身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怕耽搁了四爷的行程,跌了四爷的脸,妾身真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妾身只能求到娘娘这里,还请娘娘莫要嫌弃妾身愚笨无能,好歹帮一帮妾身!”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又朝着福晋福身行礼。 德妃哪里会觉得福晋愚笨无能?这时候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不愧是当初她看重的儿媳,就是合她的心意。 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会意,忙得过去将福晋扶起坐下。 德妃道:“好孩子,你能这般贤惠大度,本宫很是欣慰,有本宫在,挑侍妾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踏踏实实回去养胎吧。” “是,妾身多谢娘娘!”福晋一脸感激,当下便告退了。 德妃吩咐慧嬷嬷亲自把福晋送回阿哥所,还挑了几样名贵补品一并给送了回去。 慧嬷嬷走后,李嬷嬷给福晋端来一杯银耳莲子百合羹过来,然后坐在脚踏上给福晋揉脚,一脸的笑意盎然:“福晋此举很是妥当,德妃娘娘对您满意得不得了呢!” 福晋也是一脸的轻松自得,舀着银耳莲子百合羹慢吞吞地吃着。 “四爷不想后宅进新人,可我要是真按四爷吩咐办事的话,外头的流言不知要多难听呢,娘娘必然也认定我悍妒不贤,身怀有孕还霸着四爷,倒不如将这事儿交给德妃娘娘办,既让娘娘高兴,在四爷那里我也落不着埋怨。” 挑选新人入后宅的事儿,福晋一早就提了,只是四爷不肯,说是担心着二格格的身子,没那个心情,这话福晋只信了一半。 四爷的确是记挂着二格格,之前从不去宋格格那儿,如今因着担心二格格三不五时就会过去一趟。 可若是因为个二格格四爷就不肯要新人了,福晋是万万不信的,就算二格格真的夭折了,四爷这个做老子的难不成要为二格格从此守孝? 再说了,这天底下哪儿有男人不好新鲜的?就算一时不好新鲜也无非是撂不开身边的旧人。 四爷偏宠个格格、妾侍都没什么,只是李氏却不行。 宋格格已经分娩,是个女儿,这自是让福晋松了口气儿,可没了宋格格还有个李氏呢。 李氏比她多近一个月的身孕,注定要生在她前头,就四爷对李格格的偏宠,要是李氏诞下四爷的长子,岂非更叫四爷撂不开手? 被四爷偏宠到都不想纳新人的宠妾,再加上一个庶长子,如何不让福晋警惕? 跟李氏相比,宋格格的威胁无限趋近于零。 眼瞅着李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福晋自是寝食难安,待四爷即将伴驾去塞外的消息传来,福晋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四爷跟李氏分开,而且少说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得想方设法转移四爷的注意力。 四爷有几个新欢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有人做唯一的那个。 …… 第181章 兄友弟才恭 翌日。 被万岁钦点伴驾的五位皇子齐聚乾清宫听吩咐,毕竟明日就要启程了,万岁爷自然有交代,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没有功夫见他们,交代太子在偏殿吩咐几位皇子。 对于这次伴驾万岁爷没有带上大爷,太子是倍感意外的,毕竟万岁爷一贯是走哪儿都把大爷带着的。 之前的事儿闹得难堪,虽然是老四背锅,但是太子也难免觉得下不来台,对于万岁爷只处置老四并未波及大爷,太子是心有不满的,没少埋怨万岁爷偏宠大爷。 直到现在,太子才总算觉得出了口气儿,对四个弟弟难得温和,就连让太子窝火的老四,太子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从乾清宫出来,几位皇子都朝后宫走,毕竟要出远门,少不得要去给母妃请安辞别。 三爷的母妃荣妃住在钟粹宫,五爷的母妃宜妃住在翊坤宫,四爷的母妃德妃住永和宫。 八爷的生母卫氏出身微贱,如今还没有正式册封,不是一宫主位,不方便在自己的住处见八爷,每次八爷想见卫氏,都是在养母惠妃的延禧宫。 永和宫跟延禧宫紧挨着,四爷跟八爷一路,但是三爷却主动叫住了四爷,一派有话跟四爷单独说的架势,五爷跟八爷就拱了拱手,然后先走了。 “老四!听闻你喜得贵女,当哥哥的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三爷笑着冲四爷抱了抱拳。 三爷这口气真如春风一样柔和温暖,让四爷倍感诧异,不过既然人家恭喜,四爷就得还礼,当下也冲着三爷抱了抱拳:“多谢三哥记挂。” “哎!虽然咱们都是住在阿哥所,可到底不像小时候那样朝夕相处,咱们兄弟见上一面都难。” 三爷长叹一声,伸手揽着四爷的肩膀感慨万千:“前不久皇阿玛又让我牵头编套新书,虽然给我派了几个人手,可到底是担子太重,成天案牍劳形的,如今连吟诗作赋的功夫都没有了,三哥真是羡慕你!” 啧,这才是他熟悉的三哥。 四爷一边移开三爷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一边跟三爷道:“都道是能者多劳,三哥本事大,难免会辛苦些。”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毕竟是为皇阿玛分忧嘛,”三爷点点头,一边又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四爷,半晌才挑着眉毛道,“老四,你可以啊,闭门思过才一结束,福晋跟格格就双双有孕了,啧,真是不得了。” 三爷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爷闭门思过的时候成日在后宅莺歌燕舞呢,瞧着三爷这满脸跑眉毛的样子,四爷不由沉下了脸,定定地看着三爷。 “三哥没有吟诗作赋的功夫,倒有功夫搬弄是非嚼舌根儿。” 三爷闻言,表情顿时一僵,也沉下了脸:“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兄友弟恭的道理都不记得了?” 四爷冷声道:“兄友弟恭,兄友弟才恭。” 被四爷抢白,三爷表情更加难看,可蓦地又笑了,玩味儿地看着四爷,幽幽道:“你对大哥倒是恭敬,可惜了人家眼里可没你这号弟弟。” 四爷为什么会被罚闭门思过,谁不清楚? 在三爷以及很多人眼中,四爷就是冤大头,一门心思讨好大哥到头来非但大哥不领情还落得被万岁爷下旨训斥、耽误前程的冤大头。 四爷的脸更冷了,三爷却笑得越发得意,正想继续刺激四爷几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四哥!你在这儿呢!我到处找你!” 三爷一回头,就瞧着十三疾步朝这边走来,对他稍稍点点头然后就拉住了四爷的手:“四哥,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着就要拉四爷走,三爷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十三,你眼里还有三哥吗?” 换做旁人,三爷还真未必这么生气,但要是十三的话,三爷的火气每次都得翻倍。 三爷一贯讨厌十三,十三也不喜欢三爷,从前十三一直隐忍,但是自从去年在小校场差点儿挨了三爷打之后,十三就越发忍不住了。 到现在生母章佳氏病情恶化,十三更是没了一贯的沉稳隐忍,此刻三爷怒目相视,十三也是一脸冰霜。 瞧着十三过来的方向,就知道十三肯定是将将探望过母妃章佳氏出来的,此刻自然心情不好,四爷怕十三冲动闯祸,当下就挡在十三的面前。 四爷跟三爷道:“这么热的天儿,三哥还是消消火吧,没得气坏了身子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第182章 归心似箭 说罢,四爷拉着十三就要走,三爷却兀自不依不饶,非要十三给他下跪认错。 四爷真是火大了,冷着脸跟三爷道:“三哥若是执意如此的话,咱们不妨找皇阿玛裁断,左右离乾清宫不算远,只是到了皇阿玛跟前,我会将三哥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不知皇阿玛听后,会不会担心三哥编出来的书也居心叵测黑白不分!” “你!”三爷气结,手指颤颤指着四爷,半晌,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话,三爷便气咻咻地走了。 十三冷眼看着三爷远去,然后又耷拉着脑袋,泄气跟四爷道:“四哥,我又给你闯祸了。” 原想着给四哥解围的,哪里想到还给四哥帮了倒忙。 “没事儿,四哥还不知道你?”四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十三的脑袋,“真有事儿找四哥啊?” 十三点点头:“四哥明天就随驾启程了,我想请四哥吃顿饭,下回再见到四哥可能都得中秋后了。” 十三一脸不舍,眼巴巴地看着四爷,四爷挺感动,却还是果断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等回来四哥请你。” 十三有些失望,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四哥时间了。” 十三依依不舍地走了,四爷继续朝永和宫去。 …… 从永和宫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四爷脚步飞快往阿哥所赶,苏培盛的腿可没有四爷长,差点儿就飞起来了。 苏培盛就觉得四爷现在的状态,就四个字,归心似箭。 方才在永和宫德妃娘娘留四爷用晚膳,四爷又被钦点伴驾,德妃自是心花怒放,尤其是这回万岁爷出门没带上大爷,德妃就觉得在惠妃面前总算出了口恶气,对四爷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不少。 难得德妃主动邀请,四爷却还是婉拒说,说什么回去还得收拾准备,明儿一早就得赶路云云。 啧,收拾准备哪儿用得着四爷?还不是想着早点回去跟李格格吃饭? 眼瞅着要一两个月不见,以苏培盛对四爷的了解,今晚这顿饭四爷肯定是要跟李格格吃的,吃完饭还肯定舍不得走呢。 李格格如今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四爷也是能看不能吃的,何必自找苦吃非要歇在李格格那儿受罪呢? 反正苏培盛是不大理解。 苏培盛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脚步不停跟着四爷回到了阿哥所,果然四爷抬脚就往后院儿走,翘首以盼的小连子赶紧迎了上来。 “主子爷,福晋让您回来的时候务必去正院一趟!” 四爷点点头,然后抬脚继续朝后院走。 明天就启程了,说不定福晋还真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跟他交代,四爷这么想着,然后径直去了正院。 再然后就在福晋那里瞧见了两个含羞带怯的面生少女,房中甜腻的香粉味儿让四爷眉头微蹙。 方才在永和宫的时候,德妃已经跟四爷提过一嘴了,说是给他物色了两位侍妾,又不住口地夸福晋贤惠大度,此刻在福晋这里瞧见这两人,四爷也不奇怪,顿时就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四爷就看向了福晋:“福晋叫爷过来有事儿?” 福晋忙不迭给四爷介绍:“主子爷,这两位侍妾是德妃娘娘亲自为您挑选的,这位是安氏,这位是郑氏,这回就由她们两个一路伺候主子爷。” 安氏跟郑氏忙不迭过来给四爷请安:“妾身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平身,”四爷道,仍旧看着福晋,“还有别的事儿吗?” 福晋一怔,然后含笑道:“妾身准备了一桌酒席给四爷饯行,就让安氏跟郑氏伺候主子爷用膳吧。” “明日早起赶路,不宜饮酒,要是没有别的事儿,爷就先走了,”四爷沉声道,一边看向那两个娇怯怯的妾侍,“你们好好儿伺候福晋用膳。” 两人都是一怔,旋即忙不迭福身道:“妾身遵命!” 四爷来去匆匆,出了正院又直奔维珍这边,小池子瞧见四爷来了,忙不迭行礼请安:“主子爷吉祥!” “你家主子呢?”四爷边走边问。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正在用膳呢!” 还好是赶上了,四爷松了口气儿,抬脚进了正堂,维珍果然正在用晚膳,瞧着似是将将上桌,茯苓跟甘草忙不迭行礼。 维珍也转过身,正要起身行礼,被四爷给摁住了,一边在维珍身边坐下,一边含笑道:“爷没来迟吧?” 维珍微微蹙了蹙眉,道:“这是四爷的地盘,自然四爷什么时候来都不迟。” 第183章 让我恶心 茯苓忙投了帕子递过来,四爷擦了擦手,然后毫不见外地端起维珍吃了一半的银耳花生羹,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正值酷暑,从阿哥所到乾清宫,从乾清宫到永和宫,又从永和宫到阿哥所,这一通走下来,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四爷也有些吃不消,不单单两条腿累得要命,肚子也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半碗银耳花生羹下肚,四爷胃里才总算舒坦一些,放下碗,却瞧着维珍半天没动筷子,四爷有些担心:“怎么了?菜色不合你胃口?爷再叫人重做?” 维珍摇摇头,勉强挤出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没什么,可能就是……天太热了没什么胃口吧。” 维珍的屋子从上个月就开始放冰了,是四爷特地从自己的份例里头拨出来的。 维珍有身子也不敢多用,但是房中已经算是很凉爽了,连四爷都不觉得热,所以瞧着维珍面色不好,四爷不免担心,当下就吩咐道:“苏培盛,去请许太医!” “不用!”不待苏培盛应声,维珍就开了口,蹙着眉跟四爷道,“妾身没事儿,缓缓就好了,用不着麻烦许太医走这一趟。” 四爷沉了脸,什么叫麻烦? 太医不就是奴才,奴才伺候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四爷觉得维珍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太善了。 心善本是好事儿,四爷也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但是维珍的心善是不是太过了? 明明自己身子不舒坦,还是双身子,为了不麻烦奴才,愣是要自己受着? 四爷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脸上明显的隐忍,心里就就忍不住“蹭蹭”冒火。 他扭过头对着还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去请太医的苏培盛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说了不用!不用!你到底听没听见?!”维珍也忍不住了,声音蓦地抬高了一倍,这话一出口,房中顿时鸦雀无声,只余维珍一下下急促轻微的喘息。 四爷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啪!” 四爷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盯着维珍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四爷越看越是恼火,怒道:“放肆!” 甘草跟茯苓顿时吓得脚软,忙不迭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主子爷息怒!” 维珍喘得更厉害,熟悉难耐的翻腾再度席卷而来,她就要忍不住了。 维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就要往内间走,四爷却一把抓住了她,瞪着她:“你要去哪儿?跟爷耍什么性子?” 耍性子? 是,一直都是她在耍性子! 维珍用力挣脱,四爷却越拽越紧,那只大手像铁钳像镣铐,生生困着她寸步难行。 维珍红着眼看着那只手,她想去咬,可是甫一张嘴,就“哇”地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灼烧的、疼痛的、窒息的,各种滋味再度伴随着呕吐汹涌袭来。 维珍虚脱地撑着桌子,吐得直不起腰,脑子昏昏涨涨的,酸的、臭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挺好,总算闻不到了,她想。 可是那只讨厌的手再度伸了过来,带着那股子让她作呕的气味。 “珍珍……” 眼瞅着维珍吐成这样,四爷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心里的火早没影儿了,也顾不上身上的秽物,瞧着维珍难受的模样,他走过去,想扶住维珍,才伸出手,却蓦地被维珍一把推开,四爷愣住。 “珍珍,是我……” “你走开!”维珍咆哮着又推了他一把,力气却弱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点儿哭腔,“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四爷僵在了原地。 甘草跟茯苓简直吓掉了魂儿,主子这是怎么了? 就算德妃娘娘给四爷物色了两个侍妾难免心情不好,却……却怎么敢这么对四爷? 主子……主子怕不是疯了? “砰!” 维珍再也撑不住了,滑坐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主子!主子!” 甘草跟茯苓也顾不上别的了,带着哭腔慌张跑到维珍跟前,却还是比四爷慢了一拍,眼瞅着四爷将人抱起,朝寝房走去。 甘草跟茯苓熟练地准备好热水跟帕子,忙得跟着进去了。 四爷一声不吭看着两人为维珍擦脸换衣,很快就收拾好了,昏睡过去的维珍看起来很平和温柔,是他最熟悉的模样,但是刚才那双不加掩饰痛恨又绝望的双眸却在四爷脑中挥之不去。 “把人照顾好了。” 四爷沉声道,然后转身就走了,留下甘草跟茯苓惶恐不安着。 第184章 主子爷这是要……禁足李格格? 送走许太医,苏培盛匆匆回到了前院儿,瞧着书房亮着灯,苏培盛忍不住默默叹气。 这一通折腾下来,都快到凌晨了,主子爷不到五更就得起,就剩下一个多时辰了,可是到现在主子爷都还没睡呢,明天赶路怕是熬不住呢。 苏培盛手脚麻利沏了一杯安神茶,端进书房,就瞧着四爷正在练字。 这是四爷打小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练字静心,只是像这样熬夜甚至通宵练字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四爷也很重视养生。 苏培盛将安神茶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主子爷,您喝杯安神茶就早些歇下吧,明儿……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四爷头都没抬,一边继续写着字,一边问:“许太医怎么说的?” 苏培盛忙道:“回主子爷的话,许太医说李格格就是害喜,只是寻常妇人月份大了胎坐稳了之后,就渐渐地不害喜了,像李格格这样呕吐,还吐得特别厉害的,算是比较少见的。” “许太医已经给李格格开了安胎止吐的方子,说是照方调养,几日就能恢复,只是……” 说到这里,苏培盛停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爷。 四爷侧过脸瞪他,一脸明显的不耐烦,苏培盛忙不迭继续道:“许太医还说了,若是李格格一直这样动辄呕吐乃是昏过去的话,对自身损伤极大,甚至……甚至可能还会危及腹中胎儿,所以许太医说还得防患于未然,尽可能地从饮食跟气味方面预防。” 饮食,气味。 从前许太医也曾提过,因为维珍房中从不焚香也不摆花,几乎没有任何味道,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饮食的问题。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让人留意着,但凡是刺激的味道稍微大的都不会进维珍的口,这法子似乎奏效了,维珍已经有段时间没吐了,可是现在维珍又吐了,还吐得直接晕了过去。 “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维珍的声音在四爷耳畔回响,直到现在四爷心里还闷闷的不痛快。 维珍让他走开,还说他让他恶心,这对于空着肚子跑了一大圈也要巴巴地去陪维珍用膳的四爷来说,真是兜头泼了盆凉水。 不,是冰水,带着无数冰碴子,把四爷从头浇到脚,冻得四爷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口热乎气儿。 四爷很难不生气,也很难不委屈。 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好儿的吗?维珍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儿?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果然是他把她宠坏了,纵得她无法无天都敢骑到他头上来了! 四爷气咻咻地回了前院,想着无论如何这回都要给维珍点儿颜色看看,只是想着她昏睡过去的模样,苍白的脸,还有那双红着的眼,却愣是下不来这个狠心,只能憋屈地埋头练字。 写了这大半夜的字,四爷的火已经消了一半了,这时候听了苏培盛的话,再想维珍今天异常的举动,四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娘娘什么时候把人送过来的?”四爷问。 苏培盛一怔,旋即明白四爷在问什么,忙道:“回主子爷的话,德妃娘娘晌午前就让慧嬷嬷把安侍妾跟郑侍妾送过来了。” 晌午前送过来的,那维珍无论如何都知道了。 “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维珍带着哭腔的控诉又在脑中响起,四爷想起在福晋房中闻到的那股子浓浓的香粉味儿,轻轻叹了口气儿。 傻不傻,别人怎么能跟你比,为了两个他连眉毛鼻子都不记得的女人,也值当把自己气成这样。 四爷是真没想到维珍的反应会这么大,剩下的另一半火顿时也熄了。 维珍说四爷恶心的时候,苏培盛不在场已经跑去请太医了,可就算如此,维珍吼四爷也让苏培盛心惊不已,李格格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就算是四爷从前再怎么偏宠李格格,这回四爷也要厌弃李格格了吧? 苏培盛正胡乱琢磨着,就听四爷道:“让小连子明儿一早去找肖嬷嬷,就说爷的意思,这程子让她盯着李氏安心养胎,李氏院儿里的人除了领膳还有太医不许外人进出。” 主子爷这是要……禁足李格格? 看来主子爷果然是动了大气呢,从前就算是再厌弃宋格格可也从未禁过宋格格的足。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旋即退了下去。 …… 第185章 或许是她太没用了吧 维珍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黄昏,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屋子里暗沉的光线,让维珍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维珍想要叫人,可是一张嘴还没发出声,喉咙就疼得厉害,这疼痛让维珍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昨天的事儿,不管是她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是四爷的错愕愤怒,都历历在目。 后悔吗? 有点儿,当时的确是冲动了,平时她都忍得很好,昨天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了。 兴许是当时四爷身上的味道太浓了。 兰花味儿胭脂味儿香粉味儿,这些味道她其实都不排斥,甚至还挺喜欢,从前谁还不是个喜欢用香水的小仙女? 但是当这些味道跟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就让她作呕,许是孕激素在作祟吧。 不过除了有些后悔,维珍更多的是觉得解脱,似乎随着昨天的那一通大吐特吐,把长期淤积在心里的所有郁闷压抑都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好像喉咙也没那么疼了。 “主子,您醒了?” 甘草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瞧着维珍醒了,忙过来把维珍扶起来,然后又端了杯温水进来:“主子,您喝杯水吧。” 维珍一口气儿把杯中水喝了个涓滴不剩,把杯子递回给甘草,问:“有吃的吗?” 嗓子还是沙哑的,每次呕吐,维珍的嗓子都要养上几天才能恢复,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应该不会再遭这个罪了。 对于维珍醒来后的镇定自若,甘草明显是有些懵的,稍稍愣怔一下,甘草忙不迭点头:“有的,一直给主子备着呢,奴婢这就去取!” 甘草很快就拎着食盒进来,把小几搬到床上,把碟碟碗碗给维珍摆好。 维珍胃口不错,在甘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维珍把小几上的饭食吃了个七七八八,饱腹感让她觉得舒服又满足,喝完最后一口猪肺杏仁汤,维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 “是有什么事儿吗?”维珍擦了擦嘴,问甘草。 甘草迟疑着道:“回主子的话,肖嬷嬷今天一早过来传令,说四爷的意思,这程子咱们院儿的人除了领膳就不要外出走动了,外头的人……除了许太医也不许跟咱们接触,主子爷这是……为了让主子能够安心养胎。” 甘草搜肠刮肚找补着,可是却难免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低下了头。 说白了主子爷这就是下令禁足主子。 甘草担心维珍听了会难过会生气,但是维珍却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轻松。 “挺好的。” 维珍真的是这样想的,不就是禁足嘛,她其实平时过得跟禁足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待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儿看四四方方的天? 四爷不是个绝情的,就算从此厌弃她,也不会缺她的吃喝,单看宋格格如今的日子就知道了。 有大格格,还有腹中的孩子,她的日子或许还能比宋格格好一些。 无非是没有四爷,无非是往后只有一个人,不过却也用不着再闻那些令她作呕的味道了。 不用他没来的时候,想他今晚住在哪儿,也不用他明明就躺在自己身边,还要忍不住去想他明天会躺在谁身边。 在这个巴掌大的天地里,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她的一切都离不开四爷,她扎扎实实怀着这个人的孩子,她没办法像小说女主一样能理智冷静地把感情、肉体当武器,把做小老婆当成份工作。 或许是她太没用了吧。 所以就这样吧,清清静静的,挺好。 对于维珍的反应,甘草倍感诧异,实在是太平静了。 甘草疑心维珍这是在逞强,实则心里难过极了,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伺候了维珍梳洗,外头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维珍没什么睡意,让甘草给准备笔墨。 一开始被四爷压着练字,维珍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现在维珍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会空下来些时间专门练字。 维珍取出《心经》,翻到上次练到的地方,开始认认真真写了起来,只是一页还没写完,就被打断了。 茯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肖嬷嬷。 “主子,肖嬷嬷来了。”茯苓道。 肖嬷嬷手里捧着锦盒,行至维珍跟前,给维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嬷嬷请起,”维珍放下笔,吩咐茯苓道,“给嬷嬷看座。” 肖嬷嬷一贯都是说完事儿就走的,几乎不会在维珍这儿逗留,这次倒是坐了下来,甚至甘草给斟的茶,肖嬷嬷也接在了手里。 第186章 愿吾珍珍 瞧着肖嬷嬷一脸欲言又止,维珍摆摆手让茯苓跟甘草退下,然后含笑问道:“嬷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肖嬷嬷有些迟疑着道:“老奴是有些话想对格格说。” 维珍点点头:“嬷嬷有话不妨直言。” “老奴托大,说句犯上的话,老奴是看着四爷长大的,对四爷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四爷一直都很看重格格,自然格格心里也有数,不必老奴多说,”说到这里,肖嬷嬷顿了顿,然后又道,“老奴只是想告诉格格,四爷不是冷情之人,心里是在意格格关心格格的。” 昨天四爷从李格格这边拂袖而去,据说当时脸黑的像锅底,然后转天就下令禁足李格格,引得阖府上下都猜李格格不知怎的惹恼了四爷,四爷这是彻底厌弃李格格了。 更有人说,是因为后宅新添的两位侍妾,李格格拈酸吃味不容人,才让四爷动了大气。 肖嬷嬷听了一天的闲言碎语,不免担心,就怕维珍听了这些碎嘴扎心,只是她也不知道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也没见到四爷,是小连子来传的话,所以她也搞不清楚四爷对维珍的态度。 但是以肖嬷嬷对四爷的了解,四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哪怕真的厌弃李格格,也会顾及两人的情分,还有大格格以及李格格腹中的孩子,他是不可能让李格格这么难堪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四爷真要禁足李格格的话,是绝对不会把大格格留在李格格这里一并禁足的。 所以肖嬷嬷猜四爷并不是禁足李格格,要么是真的生气给李格格长长教训,要么就是……担心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宫里,怕有人别有居心搅扰了李格格养胎。 肖嬷嬷也不知是哪种可能,这时候只想着来给维珍宽宽心,没得她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维珍没想到肖嬷嬷来这趟就是专门来安慰她的,肖嬷嬷平时瞧着特别严肃,没想到竟生了一副柔软心肠,维珍自是感激。 “多谢嬷嬷提点,我心里有数。”维珍道。 肖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儿,将方才放在一边的锦盒递到了维珍面前,道:“这是四爷吩咐让老奴交给格格的,格格收下吧。” 维珍一怔,四爷竟然还给她留了东西?会是什么呢? 维珍伸手接过了锦盒,轻轻的,没什么分量,维珍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肖嬷嬷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老奴就不搅扰格格了,老奴告辞!” “茯苓,好好儿送送肖嬷嬷!”维珍道。 当下茯苓殷勤送着肖嬷嬷出去,维珍对着桌上的锦盒发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儿,将锦盒打开,里面是…… 一本书。 封面上没有书名,空荡荡的,维珍拿在手里,缓缓打开—— 愿吾珍珍胸有丘壑笔走龙蛇。 康熙三十六年夏胤禛亲笔。 待扉页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维珍的鼻头陡然一酸,眼睛就湿了。 “就没有一个写得好的?” “要不爷给你本字帖,你照着练?” “要你亲手写的!” “行,爷亲手写。” …… 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也以为四爷跟她一样,这事儿她说过就忘了,没想到四爷竟然真的为她写了一本的字帖,看着纸上公稳沉静的小楷,维珍的视线越发模糊。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维珍翻过扉页,照着字帖轻轻念着,才张嘴就哽咽的念不下去,她“啪”地一声把字帖丢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捂住了脸。 讨厌,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 …… 这趟伴驾也不轻松,正是七月酷暑的天儿,万岁爷跟太子是坐着宽敞舒适还有冰的马车赶路,自然是舒坦的,但是像三爷、四爷、五爷、八爷却要一路骑着马时刻跟随圣驾左右。 等到塞外的时候,四爷浑身都长了痱子,腿根儿跟屁股早磨破了,脸跟脖子也被晒脱了皮。 别的皇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一向体胖的五爷,生生瘦了一圈,带来的衣裳裤子都不合身了,听说跟来伺候的两位格格一路上净顾着给五爷做衣裳了。 五爷私下跟四爷抱怨,他是再不想伴驾出远门儿了,实在是太受罪了。 四爷也觉得受罪,但是这样的罪他只盼着能多受一些。 到了塞外也不轻松,只歇两天,后天就要开始围猎了,四爷腿跟屁股就没好利索过,那地方的肉太嫩,经不起这么长时间不间断的骑马赶路,再加上天气太热,都开始微微有些化脓了,四爷每天都是咬着牙撑着。 第187章 安侍妾 苏培盛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找太医来给四爷瞧瞧,但是四爷断断不肯。 别的皇子都没事儿,怎么就你有事儿? 骑个马就受不了了?还能指望你报效朝廷、为万岁爷分忧? 而且伤在这种地方,四爷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太医看的,苏培盛也没办法,只能天天给四爷抹药。 去年伴驾,四爷落了胃痛的毛病,这回也够呛,就两天休息的功夫,肯定是好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四爷后天在猎场上的发挥。 四爷好不容易才有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可一定不能出岔子啊,苏培盛都要愁死了。 眼瞅着都要到八月了,怎么天儿还这么热呢?今年的天儿着实奇怪。 苏培盛瞅着黑漆漆的夜幕,正祈求下场大雨降降温呢,就听着有人叫自己。 “苏公公!” 苏培盛闻声顿时就眉头紧皱,旋即又舒展开来,转身看向正婀娜走来的安侍妾。 “安侍妾,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苏培盛脸上带着三分笑,实则却如临大敌。 安侍妾行至苏培盛身边,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苏培盛身后的大帐。 “路上无事,我给主子爷做了几双袜子,特意给主子爷送过来,”安侍妾一双水杏眼满含笑意,声音也如百灵一样婉转动听,“不知主子爷已经歇下了没有,方不方便我进去给主子爷请个安?” 大半夜地过来请哪门子的安?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来正经请安的! 苏培盛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是一派和气,有些为难地跟安侍妾道:“安侍妾您来得不巧,主子爷已经歇下了,这会儿您怕是不方便进去给主子爷请安。” 安侍妾也不泄气,继续含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明儿一早再来给主子爷请安好了,德妃娘娘再三叮嘱,务必要伺候好主子爷,我哪里敢懈怠呢?” 啧,这是把德妃娘娘都给搬出来了呢。 只是就算德妃娘娘管天管地,难不成连主子爷床帏里头的事儿也要管? 再开口的时候,苏培盛的语气可就就淡了不少:“还是等主子爷传的时候,您再过来给主子爷请安吧。” 安侍妾脸上的笑明显有些僵,却还是勉强撑着笑跟苏培盛道:“还请苏公公帮着在主子爷面前多多美言。” 一边说着,安侍妾一边往苏培盛手里塞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这还是刚进门的时候福晋赏的,她跟郑侍妾一人四个银锭子、一对银镯子并几身旗装。 对于侍妾来说,这赏赐真是不算少了,更别说福晋还再三叮嘱她们路上好生服侍四爷。 福晋的大方跟大度让她们受宠若惊,两人都是卯着劲儿路上好生伺候四爷的,只是这一路上她们压根儿连见四爷的机会都没有。 四爷白日里要御前伴驾,夜里在自己专用的皇子帐篷里头歇着,跟她们的小帐篷离的老远,四爷不召见,她们并不敢主动来找四爷。 实际上,她们连出帐篷都不敢,外头侍卫把守特别严,到底是万岁出巡,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那些侍卫腰间的佩刀可不是摆设,没有四爷派人带路,她们一步走不敢出。 一直到了地方,守备才松了些,只在外围戒备,并不像在途中,里里外外地巡逻,郑侍妾胆子小还是不敢冒头,安侍妾却是个胆子大的,打扮一新,趁着夜色就迫不及待直奔四爷的帐子。 一下子给了出二十两,对于安侍妾来说,也算是下了血本。 苏培盛又不是圣人,自然也爱银子,若是换做别的事儿,这银子他也就收下了,但是唯独这事儿,苏培盛是万万不会收的。 自打瞅着安侍妾款款朝这边走来,他的屁股就开始隐隐作痛。 去年为什么挨的那顿板子,这才过去多久,他哪里就会忘?别说还不到一年,这教训,苏培盛能记一辈子。 苏培盛并没有接安侍妾塞过来的银子,还往后退了一步:“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所以奴才奉劝您一句,凡事都要守规矩,时候不早了,安侍妾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安侍妾的表情更难堪了,默默地收回银子,转身就要走,却被苏培盛又给叫住了:“安侍妾,您给主子爷做的袜子……” 安侍妾咬了咬唇,让侍婢把袜子交给苏培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188章 新格格 翌日。 四爷正在帐子里头用早膳的时候,苏培盛匆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侍卫,将箱子放下之后,侍卫就躬身退下了。 苏培盛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四爷面前:“主子爷,这是福晋着人送来的书信,以及一箱给主子爷准备的衣物。” 四爷点点头,让苏培盛把信放下,等吃完早膳的时候,动手打开了信封,展开里面的信,待福晋的漂亮的簪花小楷出现在眼前,四爷都不由感慨福晋的一手好字,难怪德妃喜欢福晋抄的经。 也不知维珍现在字练成什么样了,又糟蹋了多少澄心纸。 福晋的字的确是赏心悦目,只是信的内容让四爷看的皱眉。 福晋信上说,德妃已经在秀女里头给他挑中了一位格格,问四爷想什么时候接这位新格格过门。 这事儿福晋之前也提过,不止一次地要给他后宅添新人,他是真的没这个心思。 后宅拢共就这么大,除了正院就四个小院,他并不想像大哥三哥那样,后宅塞进去一堆的女人,一个小院儿动辄住两三位格格或侍妾,别人不觉得如何,反正四爷觉得挺膈应。 如今维珍跟宋格格面对面占了两个小院儿,宋格格旁边的小院儿住着高侍妾,等回去之后,后来的安侍妾跟郑侍妾也会一并住了进去,现在就只剩下维珍边儿上的那个小院儿了。 四爷是不想有人挨着维珍住的,宫里这种紧挨着的小院儿,这头什么动静那头一清二楚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他不希望自己跟维珍被打扰,维珍又是个好说好笑的性子,他还担心哪天维珍的“胡说八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现在,他就更不愿意了,不过是区区侍妾都能让维珍吃味儿成那样,要是再来个格格,四爷怕维珍真会气伤了身子。 虽然,维珍为他吃味,他心里挺受用,但是他更担心维珍的身子,尤其维珍现在还是双身子呢。 “苏培盛,磨墨!”放下信,四爷起身朝桌案走去。 苏培盛忙不迭过来给四爷磨墨,四爷一阵笔走龙蛇,放下毛笔,等墨干了,亲手将信装好,然后吩咐苏培盛道:“这就差人把信送回宫去,快马加鞭不得有误!”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应声道,赶紧拿着信出去了。 把信交给送信的侍卫之后,苏培盛还琢磨着,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方才四爷的表情可严肃极了。 正瞎琢磨呢,苏培盛就听着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苏培盛忙得循声看去,就远远瞧着几个侍卫压着两个同样穿戴、面色慌张的侍卫朝东走去。 东边,那可是万岁爷的大帐。 苏培盛屏住呼吸眺望着万岁爷明黄的大帐,离得太远,他看不大真切,就瞧着大帐前头站着的人,好像是鸾仪使隆科多。 瞧着像是隆科多的手下抓了这两个侍卫,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隆科多怎么会派人抓自己的人?难道是有人假扮侍卫图谋不轨? 苏培盛想不明白,也没功夫去想,忙不迭地又转身进了帐子,将此事禀报给了四爷。 …… 入了八月后,天儿一下子就凉了下来,房中自然是用不上冰了,维珍也换上了秋装,但凡是去小院儿里散散步,甘草跟茯苓都会给她披上披风,稍稍出来一会儿,两人就苦口婆心地劝维珍回房,实在是担心维珍会着凉。 其实孕妇的体温相对要高一些,维珍倒不觉得冷,只是怕了这两个姑娘的聒噪,所以也不会在院儿里待太久,都是透透气儿就回房。 这一日维珍照旧,用过了早膳就到小院儿里头散步,中秋就在眼前,维珍想着过几天烤一炉月饼。 去年她没什么心思,大格格当时也吃不了月饼,所以就没烤,但是昨天,大格格歪着脑袋,问她什么叫月饼。 小孩儿长得可真快啊。 只是烤月饼就得有花模,她手头没有,倒是可以问膳房那边借,只是膳房这程子应该也忙活着烤月饼,维珍也不想让人为难,一边想着干脆就烤鲜肉月饼跟蛋黄酥得了,一边又琢磨着可以自己动手做花模。 “小池子会木工吗?”蓦地,维珍突然问道。 花模她可没有本事做,甘草跟茯苓瞧着也不像会的,所以维珍就想到了小池子。 甘草跟茯苓也不知道,当下就叫来了小池子,小池子还真会木工,他从前在内务府一开始是学手艺的,只是他天赋不佳,被刷了下来,后来才被派来伺候维珍。 第189章 武格格 只是维珍说的做月饼的花模,小池子之前没做过,对自己的手艺也不甚有信心,但是被维珍那鼓励的眼神看着,小池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当下硬着头皮道:“那奴才先试试。” “成,那你先试着做,缺材料工具就跟肖嬷嬷要,”维珍含笑点点头,“做好了赏你二两银子,做不好赏你两身新衣裳,压力不要太大。” 小池子忙不迭叩头道:“多谢主子恩典,奴才一定尽力做好!” 碰到维珍这样的好主子不容易,小池子在维珍这里就没挨过打骂,吃得饱穿得暖,小池子这一年一下子蹿高了小半头,新领的衣裳都快不合身了,如今的日子,小池子很感恩也很珍惜。 “行,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池子才走没一会儿,隔壁的小院儿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维珍穿过来已经一年多了,隔壁的小院儿一直都是空着的,平时都静悄悄的,冷不丁听到传来动静,维珍不由朝隔壁看去。 “怎么了?什么动静?”维珍问。 甘草跟茯苓也不知道,两人也齐刷刷地朝隔壁看去,甘草迟疑着道:“眼瞅着就要中秋了,兴许是福晋派人过去打扫?” “是吗?”维珍喃喃道,眯着眼儿看着面前的砖墙。 去年过中秋的时候怎么不见福晋派人来打扫,今年倒是想起来派人来打扫了。 事实证明,还真叫甘草给说中了,甘草这话才一出口,隔壁就传来了扫地的声音,甘草跟茯苓担心尘土会飞过来,忙不迭就要扶着维珍回房。 维珍也不乐意在院儿里吃灰,正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手脚都麻利些,新格格明儿可就要搬进来了,你们几个今天务必要把院子给收拾出来,要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是王全子。 甘草跟茯苓顿时浑身一僵,旋即都朝维珍看去,倒是维珍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的震惊或是生气。 院子嘛,不就是给人住的吗,迟早的事儿,别说四爷日后坐拥三宫六院,就算是寻常皇子,又有哪个后宅是清净的? 大爷跟三爷的后宅,那才叫热闹呢,像四爷这样的,就只有两位格格的,已经算是异类了。 “走吧。”维珍淡淡道,抬脚就往屋里走,甘草跟茯苓也忙得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维珍退下披风,然后径直往暖阁里走,在书桌前坐下,甘草熟练地给维珍磨墨,茯苓则端了一杯热乎乎的桂圆大枣茶过来。 “主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茯苓道。 维珍接过来,喝了几口放在桌上,然后打开了字帖,拿起了毛笔,照着字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临摹起来。 茯苓跟甘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 “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了,忙你们的去吧。”维珍头也不抬地道,一边说着一边认认真真地练字。 “是,奴婢遵命。” 两人福身退下,却也没走远,抱着针线筐做起了针线,时不时就朝暖阁这边看上一眼,维珍一直都好好儿地练着字,并无异样,两人心里却都担心得要命。 四爷不是才添了两位侍妾吗?怎么又来了位格格呢? 还就住在隔壁,真是够糟心的。 是挺糟心的,一整天隔壁都是咣里咣当嘈杂着,摩擦声、说话声、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声,直到傍晚才总算安静下来。 然后第二天天不亮,隔壁就又开始嘈杂了起来,守夜的茯苓本在打着盹儿,顿时就被惊醒了,蹙着眉看着外头还灰蒙蒙的天,眉头都拧成了“八”字。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不睡就罢了,可是主子还怀着身孕呢。 茯苓杵在门口凶巴巴地瞪着隔壁小院儿,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儿,然后轻手轻脚地回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寝室里静悄悄的,主子还在睡,茯苓才稍稍松了口气儿,然后坐在凳子上发愁。 昨日领膳的时候,听膳房里的人议论,说是新来的这位武格格,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长得赏心悦目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今天才将将十六岁呢。 有人议论武格格,也有人议论别的,说什么新格格一到,旧格格就得让位了,虽然没指名道姓提维珍,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么明显。 茯苓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心中自是恼怒,但是想着主子如今的处境,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发作,憋屈地提着午膳回来了。 第190章 对着干 主子得罪了主子爷,主子爷一气之下把主子都禁足了,如今阖府上下都在看主子的笑话,也不知主子爷回来之后会不会回心转意。 可不管主子爷是否回心转意,日后主子听着主子爷在隔壁院儿里说说笑笑,是得多堵心啊。 …… “福晋,这么着急接武格格过来,是不是不太好?”李嬷嬷有些担忧地询问,“主子爷不是在回信上说,等年后再接武格格过来的吗?” 福晋是昨天用早膳的时候收到四爷的回信,待看完信之后,福晋就果断下令让人打扫唯一空着的小院儿,一边遣人去禀告德妃,说是明天就接武格格过门。 这一通干脆利索的操作,看的李嬷嬷颇为心惊。 福晋不是没有在四爷那吃过亏,所以一直以来福晋都记着教训,对四爷可谓是言听计从,但是这回四爷都明摆摆说了暂时不想接武格格过来,福晋却要跟四爷对着干。 李嬷嬷实在不能理解。 福晋一边搅着碗里的蜂蜜燕窝,一边缓声道:“你只看到主子爷写在信上的内容,却看不到主子爷写这信的时候心里的真实想法。” 李嬷嬷一怔:“福晋的意思是?” “主子爷为什么不肯接武格格过来?”福晋抬起眼看向李嬷嬷,“德妃娘娘亲自挑的人,后院又有现成的院子,四爷怎么就不肯让武格格进门,非得拖到明年?” 李嬷嬷有些明白了:“福晋的意思是,主子这是担心李格格……怕武格格过门之后,李格格心情不虞,以至于损伤自身甚至腹中胎儿,所以才想着拖到明年,李格格瓜熟蒂落平安分娩之后,再接武格格过门?” 说到这里,李嬷嬷不由蹙了蹙眉:“可是李格格不是惹怒了主子爷吗?主子爷甚至都下令禁足李格格了,可见十分厌弃,既如此的话,主子爷又怎么会为李格格这般苦心打算呢?别是福晋您……多心了吧?” “就算是多心,我也不得不防,”福晋沉声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更加坚定,“就算因为此事,四爷对我会有微词,我也要做,只盼着武格格别像宋格格那般不争气。” 跟四爷做了三年的夫妻,对于四爷的性子,福晋也算是摸得透了,小事四爷是不会计较的,除非是触及了四爷的底线。 四爷的底线无非两个,一个是主子爷的权威,一个是子嗣。 所以吃过亏的福晋对四爷一直都是言听计从,即便宋格格跟维珍先后有孕,让福晋如临大敌,福晋也不会对她们的腹中胎儿下手。 这一次接武格格进门,在福晋看来,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上面不是还有德妃娘娘吗? 德妃娘娘亲自挑的格格,她哪里敢怠慢,更是顾及着德妃娘娘跟四爷的母子情,所以才接了武格格进门,四爷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怎么着。 要紧的是,她这个时候需要武格格住进来,住在……维珍的隔壁。 她就是要膈应维珍,她不会害维珍的胎,但要是维珍自己不争气保不住的话,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主子爷因为什么动的气?后来还一气之下直接下令禁足李氏? 具体的原因,没人清楚,不过福晋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李格格听说了安侍妾跟郑侍妾的事儿,拈酸吃味,说不定还在四爷面前一通闹腾,这才惹恼了四爷,以至于当场黑着脸拂袖而去,连许太医来给李格格请脉,四爷都懒得过问了。 四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哪次许太医来给李格格请脉,四爷不在场? 由此可见,四爷是真的生了大气。 但是不得不说,李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四爷生了这样大的气,竟然还会为她着想打算,以至于都想着推迟武格格过门,这不能不让福晋警铃大作。 四爷这是对李格格还念旧情呢,要是等四爷回来之后跟李格格旧情复燃,李氏再一举诞下四爷长子,那还了得? 福晋当时看着四爷的回信,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必须要让武格格过门,刻不容缓。 李嬷嬷已经彻底明白了,她觉得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就彻底褪去了从前的青涩稚嫩,越发地像个合格沉稳的福晋了。 许是要要做母亲的原因吧,自然要为了腹中的孩儿百般筹谋打算。 李嬷嬷觉得欣慰,但是心底却也有隐隐的担忧,只是在担忧些什么,具体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191章 接风洗尘 打量着福晋志在必得的脸,李嬷嬷赔笑道:“老奴听闻武格格弹得一手好琵琶,想来平日是舍得下功夫练的。” “既是如此,那可不能荒废了,”福晋闻言,顿时就抿唇笑了,冲李嬷嬷点点头道,“等会儿武格格到了,嬷嬷就过去一趟,把赏赐给武格格送过去,顺带让武格格这程子多加练习,待主子爷回宫了,自然有她施展才艺的机会。” 李嬷嬷笑着点头:“是,老奴明白。” 李嬷嬷退下了,福晋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蜂蜜燕窝,半晌,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福晋闻声看去,就瞧着王全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福晋从碧瑶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缓声问道:“武格格已经接进门了?” 王全子道:“回福晋的话,武格格已经进门了。” “知道了,”福晋点点头,瞧着王全子没有要走的意思,福晋问,“还有别的事儿?” 王全子点点头:“方才奴才去接武格格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太子爷,说是太爷子行事不端,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不仅下令处斩了太子爷手下的两名侍卫,连这一次的木兰围猎都没让太子爷参加。” 福晋一怔,旋即坐直了身子,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问道:“果真吗?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 王全子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万岁爷是真的生了大气,说太子爷……昵比匪人,素行遂便。” 昵比匪人,素行遂便。 也就是说万岁爷认为太子亲近心思不正之人,以至于行事越发荒唐不端。 福晋不知道太子具体做了什么事儿,但肯定是闯了大祸,万岁爷一向顾及太子的脸面,甚至不惜让四爷背黑锅,这一次龙颜震怒,倒是半分不顾太子颜面了。 福晋此时只觉得畅快不已,太子之前是怎么羞辱四爷的?她可没忘呢,这回好了,也轮到太子丢人现眼了。 …… 圣驾抵京已经八月十八了,甫一回宫,四爷就先去了永和宫,离京这么长时间,自然是要给德妃请安的,只是待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四爷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沉着脸一路回了阿哥所。 在前院一番洗漱收拾之后,天儿已经擦黑了,福晋早就派王全子过来请四爷,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席面,以及按照规矩,新格格入门也是要准备家宴的,再加上补办中秋家宴,所以今儿这顿家宴竟是一举三得了。 四爷听苏培盛转述,嗤笑一声,然后就抬脚往后院儿走。 福晋、武格格以及很久没有露面的宋格格,此刻都齐聚正院在暖阁里头喝茶闲聊。 至于维珍,仍在禁足中,没有四爷发话,自是不能出门的。 武格格是个嘴甜会来事儿的,对福晋这里的茶赞不绝口:“都是沾福晋的光,妾身才能喝上这样好的茶。” 福晋含笑道:“既是喜欢,那便送你一些好了。” 武格格笑容更甚了,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娇媚动人:“妾身平时没少在福晋这儿蹭吃蹭喝,如今还要福晋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武格格自打进门之后,福晋就颇为照顾,武格格对福晋也是殷勤得很,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正院陪福晋打发时间,所以两人的关系特别融洽。 相比之下,过门更早的宋格格,倒像是个锯嘴葫芦,自打到了正院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喝着茶。 “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这么见外的,”福晋道,瞧着武格格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外瞄,福晋牵了牵唇,状似随意道,“原是想着准备丝竹管乐怡情的,只是太子近来遭斥,咱们倒是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请乐师了,只是此等良辰美景却无丝竹绕耳,实在是可惜。” 武格格闻言,心下一动,眼中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激动,生怕自己的表现得太明显,忙得低头喝茶。 碧瑶匆匆进来,福身禀报:“启禀福晋,主子爷已经进后院儿了,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福晋点点头,放下了茶杯,起身朝房门走去。 武格格也忙得起了身,紧张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整了整自己新簇簇的银红色旗装,无声地让侍婢佳音检查自己的妆容,佳音一个劲儿点头,武格格这才松了口气儿。 第192章 才貌双全 武格格对自己的容貌一直很自信,只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之前武格格还特地打听了四爷后宅的情况。 听说长得最美也最得四爷宠爱的是位姓李的格格,除了偶尔去正院,四爷只要来后院都是宿在李格格那儿。 武格格难免焦虑,生怕自己长得不如李格格,入不了四爷的眼,只是又听闻这位李格格如今身怀有孕,武格格才松了口气儿。 既是有身子了,那就不方便伺候四爷了,那她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至少在李格格瓜熟蒂落之前,她有机会亲近四爷,多亲近几回有了情分,自己未必就比不过李格格这个旧人。 待住进来之后,武格格就更放心了,这位最让她忌惮的李格格前不久竟然惹恼了四爷,被四爷下令禁足了,据说这还是四爷头一次下令禁足,可见四爷是彻底厌弃了李格格。 至于宋格格,压根儿就没被武格格放在眼里。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四爷不待见宋格格?宋格格有孕的时候,四爷都没去看过,今天武格格是头一次见到宋格格,武格格瞧着都心惊。 不是说宋格格二十出头吗?这憔悴干巴的样子,瞧上去竟像是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这样的宋格格根本不足为惧。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武格格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随着四爷的走近,武格格浑身都忍不住轻轻颤抖,实在是太激动了。 “妾身见过主子爷,主子爷金安!” 待四爷走近,福晋率先福身行礼,武格格跟宋格格也忙得福身:“主子爷金安!” 四爷瞥了一眼面前的毕恭毕敬的福晋,撂下一句“平身”,然后就抬脚进门。 “谢主子爷!” 福晋三人起身,四爷已经在桌前坐下,打量着桌上的丰盛菜色,四爷点点头,道:“福晋辛苦了。” 福晋忙道:“主子爷一路奔波才真的辛苦。” 四爷点点头:“行了,都入座吧。” 四爷的态度比福晋想象的要温和不少,福晋还以为四爷瞧见了武格格多少会生自己的气呢,结果四爷神色如常,当下福晋就不由松了口气儿,然后坐在了四爷的左手边的位置。 武格格跟宋格格随即也坐了下来,武格格坐在了四爷的右手边,自然是福晋的安排。 四爷比武格格想象得更加英俊有气势,武格格坐下来之后,脸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烫,几次都想主动跟四爷说话,奈何四爷一个眼风都没给她,武格格也不敢贸然张嘴,心里早急的抓耳挠腮。 还是福晋善解人意,主动向四爷介绍起了武格格。 “四爷,这位便就是武格格了,”福晋含笑跟四爷道,“武格格才貌双全,很得娘娘喜欢,妾身也喜欢很。” “福晋过誉了,妾身如何敢当?”武格格忙不迭地起身道,心里对福晋自是感激得很,然后又冲着四爷盈盈下拜,“妾身武氏见过主子爷,主子爷吉祥!” 真真是娇声细语惹人怜,四爷转头看向武格格,十六岁的姑娘,本就是娇花一朵,一身银红旗装,衬得人更是娇艳欲滴,发髻上簪的一对珍珠玲珑八宝簪,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可不是格格该有的首饰。 福晋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一对,想来是没少赏赐这位新格格。 四爷一边打量着武格格,一边饶有兴致地道:“才貌双全?容貌的确是不错,那才艺呢?” 武格格激动得双手攥紧帕子,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得太厉害:“回主子爷的话,妾身愚钝得很,实在不敢在主子爷跟前卖弄。” 福晋含笑道:“主子爷,您莫听武妹妹的,她这是自谦呢,武妹妹可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呢,不输宫里的乐师。” “是吗?”四爷挑了挑眉,兴趣好似更大了。 武格格红着脸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妾身会一些,若是主子爷不嫌弃的话,妾身愿为主子爷弹奏助兴。” 四爷抿了口酒,兴致盎然地点点头:“那就弹吧。” 武格格大喜,忙不迭地让佳音去取琵琶,佳音很快抱了琵琶来,武格格双手接过,怀抱琵琶,双目烁烁看着四爷:“主子爷想听什么?” 四爷一边夹菜一边随意道:“都行。” “那妾身就献丑了。” 当下武格格就挑了自己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弹了起来,武格格的琵琶弹得是真不错,连一直闷头吃菜的宋格格都忍不住看了几眼。 第193章 怎么又要洗? 一曲终了,福晋赞不绝口,又含笑问四爷:“主子爷觉得武妹妹弹得如何?” 四爷点点头:“是不错。” 福晋很满意,她就说嘛,这天底下哪儿有不好新鲜的男人?瞧着四爷对武格格的态度,怕是早把李氏忘脑后了。 “主子爷谬赞了,妾身哪里敢当?”武格格的眼睛顿时更亮了,正要把琵琶递给佳音的时候,就听着四爷又发话了。 “再弹一曲。” 武格格闻言更激动了,红着脸点头,然后又弹了起来。 一曲终了,四爷又道:“继续。” 所以武格格又开始弹了第三曲,结果弹完之后,四爷还是让她继续。 武格格看着四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莫名开始有些心慌,虽然对四爷不了解,但是也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却只能乖乖地继续弹琵琶。 待第四首弹完的时候,武格格的手指已经又麻又疼又胀,但是四爷却还是让她继续。 这下子,武格格彻底慌了,求救地看向福晋,福晋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明显也是察觉到了四爷的不对劲儿。 “是,妾身遵命。” 武格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四爷生气,还是四爷本来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 心惊胆战地又弹完了一曲,武格格的手指疼得更厉害了,但是她现在哪里顾得上?早已经淌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汗水这么一晕染,难免显得狼狈不堪,刚才还娇花一样的武格格,此刻却像是只惊弓之鸟。 “不要停。”四爷淡淡道,一边慢条斯理地拢着茶。 武格格已经快要给吓哭了,但是她又不敢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 不知弹了多久,水葱似的手指开始渗血,疼痛席卷而来,她却兀自不敢停,任由鲜血沿着琴弦滑下,弄脏了新簇簇的银红旗装,直到“啪”地一声,琴弦断裂,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武格格几乎吓破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妾身……妾身技艺不佳,搅扰了主子爷兴致,求……求主子爷宽恕!”武格格颤颤着道,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既是技艺不佳,以后就不要丢人现眼了。”四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冷冷扫过武格格,然后起身离去。 武格格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福晋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 出了正院,四爷径直朝前院儿走去,席间,四爷就吃了几口菜,苏培盛琢磨着得给四爷再拎点儿宵夜来,没得半夜四爷又闹胃疼,但是甫一回到前院儿,四爷却要沐浴。 不是回来的时候才沐浴过吗?怎么又要洗? 苏培盛大为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给四爷准备洗澡水去了,待四爷洗完澡,苏培盛自然而然地取了寝衣过来,四爷却摇摇头,让他给找一身干净衣裳来。 这大晚上的,需要穿得这么衣帽整齐吗?还是主子爷要出门儿? 苏培盛满脑子问号,忙得找了一套四爷还没上身的衣裳出来,伺候四爷穿好了衣裳,正想问四爷要不要用宵夜的时候,四爷却抬脚就往外走,苏培盛忙得跟了上去。 果然,主子爷这是要出门儿的。 苏培盛正琢磨着四爷这大晚上地要去哪儿,是去十三爷那还是看七爷,结果就瞧着主子爷一个转身就朝后院儿走去。 不是……不是刚从后院儿回来吗?这怎么又回后院儿了? 就在苏培盛不解的目光中,四爷进了维珍的院子。 苏培盛简直无语,既是想来李格格这儿,您刚才直接顺路进去不就得了? 特意回前院洗了澡、还换了身衣裳,然后再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守夜的甘草冷不丁瞧见四爷进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旋即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看向寝房,压低声音道:“已经睡下了?” 甘草点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已经歇下了。” 四爷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一众人退下,然后自己轻手轻脚进了寝房。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小几上的一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四爷撩开帷幔,看着侧着身朝里沉睡的女人,轻轻吐了口气儿,然后坐在了床沿儿上,大手轻轻地放在维珍的腰上,隔着被子轻轻地抚摸着。 相比一个多月前,维珍的腰没什么变化,只是小腹明显大了些,四爷来来回回轻轻抚摸着维珍的腰,越揉眉头就皱的越紧。 那起子炖盅药膳都补到哪儿去了?没见长肉竟还似瘦了。 第194章 我……我这样就算不错了! 四爷生气,倒不是生维珍的气,他这气是冲着福晋,冲着武格格。 上回因为安氏郑氏两位侍妾的事儿,维珍头一次冲他发火,一开始四爷是很懵的,但是事后琢磨着,四爷发现好似每回维珍害喜呕吐都是他去的时候。 确切地说,都是他从福晋那儿直接去维珍那儿的时候,四爷隐隐地就明白了。 维珍有孕之后,应该对气味敏感了许多,尤其是对他身上沾染的福晋房中熏的香。 不过她一直都忍着,吐得再厉害好几次都昏过去,也从未跟他提过什么,要不是冷不丁多出两位妾侍让维珍受了刺激,她应该会继续忍下去的。 四爷的心情很复杂,心疼,酸楚,还有恼火,但是在离京之后,都化作担心与惦念。 顾及着维珍的情绪,四爷这时候是不想再往后宅添新人的,只是今年是选秀年,他也拦不住万岁爷或者德妃给他选格格。 不止他,别的皇子后宅肯定也是要进新人的,所以四爷就想着等明年维珍分娩之后,再叫新人进门。 四爷担心福晋自作主张,所以第一时间就给福晋回信,结果福晋还是拂逆了他的意思,前脚收到信,后脚就把武格格给接进来了,还偏偏就把人安排住进了维珍的隔壁小院儿,四爷如何不气? 从永和宫到阿哥所,四爷一回来就见了肖嬷嬷,询问这段时间后宅的情况,然后就知道武格格自搬进来之后,日日琵琶不离手,一墙之隔的维珍听了不堵心?还能安心养胎? 就是为了能让维珍安心养胎,四爷临行之前才特意吩咐不让维珍院里的人跟外人接触,他也是有意防范着,担心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对维珍不利。 结果呢?人家照样有法子膈应维珍! 四爷听了心里就“蹭蹭”冒火,不是喜欢弹琵琶吗?那就让你弹个够。 虽是隔了一条被子,但是也实在架不住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摸,而维珍的腰又一向敏感,维珍实在是受不了了,朝里面挪了挪身子,一边扭过头,看着坐在床沿儿上的四爷。 “回来了?”维珍问。 “回来了。” 见维珍总算不装睡了,还主动跟自己说话,四爷心里是松口气儿的。 他就怕维珍还在生气,前头的侍妾再加上隔壁的武格格,四爷真是冤枉又心虚,这时候声音里不自觉地就带着股子委屈:“饿得要命。” 维珍挪开眼,小声道:“不是有家宴吗?那些子山珍海味难道四爷还吃不饱?” “爷洗过澡了,还洗了两回,”四爷更委屈了,死乞白赖凑到了维珍面前,“不信你闻闻。” 维珍不想闻,也不想看他这副委屈模样,转头躲避,却被四爷伸手抱住了,一手箍着肩膀,一手捧着维珍的脸,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你……无赖!” 维珍挣扎着,控诉着,四爷索性无赖到底,手脚并用地把人固定在怀里,说什么他都不肯放开维珍,直亲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待维珍反应过来的时候,四爷已经钻进了被子,两只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着,喘得简直像是个破风箱,一双眼都赤红着,像是头饿了三个礼拜的狼。 维珍还从未见他激动成这样,难免有些害怕,伸手又去推四爷,推出去的手却被四爷抓住了,强硬地带着她一路向下,声音却是相反的可怜兮兮。 “珍珍,帮帮我,求你了……” 像是在征求维珍意见,可实际上却不讲道理,炽热的触感让维珍惊的缩手,他却不由分说再次强硬地引导着,同时再次霸道地封住了维珍的口。 维珍根本喘不过气儿,四爷却不肯放过,力气太大,维珍的唇舌都隐隐作痛,她气恼地故意手上加了劲儿,然后四爷的呼吸陡然就急促起来。 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维珍松开手,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四爷,就瞧着四爷同样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震惊懊恼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维珍的注视下,四爷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别过眼躲避维珍的视线。 半晌,四爷又蓦地扭过头看向维珍,有些懊恼又有些委屈地道:“你知道的,我从前不这样的,没、没这么快的,我……我就是憋太狠了。” 见维珍不吱声,四爷更加气急败坏,声音都不由自主抬高了一倍:“谁憋快半年不这样?我……我这样就算不错了!” 第195章 会动的小西瓜 心里的抗拒不痛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维珍没忍住,“噗嗤”笑了,四爷气得更狠了,想要掀被子下床,维珍却靠了过来,四爷要掀被子的手就收了回来,别扭地把维珍搂在怀里。 “不许笑了。”四爷恼的很。 可过了半晌,维珍还是笑的停不下来,笑得浑身上下都轻轻颤着,四爷简直无语又崩溃。 真是从来就没这么丢过人! 简直比被万岁爷训斥还要丢人! 四爷咬牙切齿,再度不由分说捉住了维珍的手,一副迫切想要身体力行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的架势,维珍这才停了下来,忙得转移话题:“不是说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四爷这时候哪儿顾得上吃宵夜,气喘吁吁地道:“先吃你。” 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被子,将两人蒙了进去,透过薄薄的床帐洒进来的光,给雕花床内镀上一层柔和的晕黄,像是落日余晖下波光粼粼的河,被子下的两副躯体就宛若两株水草,随着河水舞动着,一下下亲密无间地荡漾着。 不知过了多久,乌金西坠,河水彻底沉静下来,两株水草兀自纠缠依偎,静静地回味之前的汹涌澎湃。 旷了太久,不仅四爷激动难耐,维珍也是一样,靠在四爷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久久回不过神。 四爷有些担心,一手给安抚着维珍的后背,一手轻轻抚着维珍的小腹,哑着声问:“难受吗?” 维珍有孕,他本不该跟她亲近的,但是刚才实在没有忍住,维珍今天又敏感得很,碰哪儿都受不了,激烈的回应引得四爷欲罢不能,这时候四爷不免自责又担心,虽然自己刚才已经尽量温柔了,可还是担心维珍会不舒服。 好在维珍摇摇头,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低下头亲了亲维珍汗津津的额头,又小声问道:“那舒服吗?” 维珍脸烫得厉害,好在被窝里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肯回答,四爷却厚着脸皮一直追问,气得维珍张嘴在四爷的胸口咬了一下,就这一下却让四爷心花怒放,又捧着维珍的脸亲了起来。 比起刚才的激烈,四爷这回的吻异常温柔,维珍没有躲,伸手攀住了四爷的肩。 她好想他,有时候想起他会生气,会难受,有时候会委屈,会无助,会想他的好,也会想他的不好,就在刚刚,她还想着装睡不理他,但是…… 不论如何,她一直都在想他。 “爷好想你,在外头总担心你,怕你害喜身子受不了,怕你晚上又睡不着,后悔走的时候没交代让大格格晚上陪你睡。” “那我以后能搂大格格睡觉?” “不成!” “……那你说什么废话。” 四爷的额头顶着维珍的额头,两人的气息交融着,轻轻说着话,说着说着就会情不自禁吻在一起。 “爷在的时候,不许你搂她睡。”四爷道,一边又凑过去亲维珍,这回带了点儿力度,还轻轻咬了维珍一口,一副不痛快的架势。 知道了,不搂她,就搂你。 当爹的怎么好意思吃闺女的醋?真是闻所未闻。 维珍默默吐槽,然后轻轻推开四爷:“饿坏了吧?让人去拎些宵夜来吧。” “嗯。” 当下四爷唤了苏培盛去拎宵夜,苏培盛早就让小连子去膳房传话让大师傅准备宵夜了,所以很快就拎着宵夜回来了。 四爷懒洋洋地不想动,索性就在床上用了宵夜,运动过后,维珍也饿了,所以也一道吃了不少。 待吃完之后,四爷去内间,洗了今天的第三遍澡。 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四爷感觉自己的皮都被泡皱了,颇有些生无可恋,可待看着怀里的维珍睡的香甜异常,他又觉得洗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 …… 回宫的第二天,不必去上书房,四爷难得睡个了懒觉,搂着维珍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在外一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四爷都不想起,搂着维珍说话。 “现在得有小西瓜那么大了吧?”四爷一边摸着维珍的肚子,一边道。 维珍点点头:“嗯,会动的小西瓜。” 四爷一怔,旋即激动起来,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它能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196章 哪儿有她这样的女人? “你走之后,突然就开始动了,”说到这里,维珍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要我一吃西瓜,他就在肚子里头一个劲儿动,可见跟我一样,是个喜欢吃西瓜的。” 就因为这个,维珍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小名,就叫小西瓜。 维珍一脸柔情,但是四爷却一脸无语,指着维珍的肚子,气呼呼地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还没生下来就已经学会气阿玛了!” 他在家的时候不动,他一走就动了! 什么意思?! 维珍瞪他,结果这一瞪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昨晚寝房里头光线太暗,所以直到现在,维珍这才发现四爷的异常,不出意外地,这趟回来,四爷又瘦了,也又黑了,确切地说,是脸跟脖子黑了。 领口就像条分界线,脖子以上黑得发亮,脖子以下依旧白皙,真真是泾渭分明。 说实话,维珍也是穿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头皮也是能被晒黑的,此刻四爷的光脑门儿就被晒得黢黑,衬得眼白特别白,就算四爷长相过硬,可也架不住这造型啊。 啧,满清的审美,实在是没眼看。 不止被晒黑了,四爷的身上还新添了几道疤,虎口、胳膊上都是的。 “怎么搞的?上次回来也没见你受伤。”维珍拉着四爷的手,蹙着眉盯着胳膊上的伤痕问。 “没事儿,都是围猎的时候被树枝什么刮破的,不算什么,”瞧着维珍面露心疼,四爷心里很受用,怕她担心还反过来安慰起了维珍,“都是寻常皮外伤,早就好了,打猎哪儿有不受伤的?” “别的地方呢?”维珍蹙着眉问,“还有没有别的伤?” 四爷摇摇头:“没有了。” 维珍不放心,掀开四爷的寝衣检查了一遍,结果在后腰上看到一道寸许长的疤痕,还泛着白,明显显是新添的疤。 维珍看着那道疤又看着四爷,一脸控诉。 四爷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真的没有了。” 维珍不信,目光落在了四爷的腿上,四爷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默默扯高被子,却被维珍又一把给掀开了。 “把裤子脱了。”维珍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四爷说什么都不肯,维珍就自己上手,四爷简直无语,死活拽着裤腰不肯松手。 哪儿有她这样的女人?上来就扯爷们儿的裤子,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四爷越是这样,维珍就越是认定四爷腿上还有伤,死活不肯松手,也不说话就一直用控诉地眼神盯着四爷,四爷被盯得压力山大,到底还是妥协了,一边默默叹气,一边自己动手脱下了裤子。 维珍仔仔细细检查着四爷两条白皙的大长腿,这不是没受伤吗?那他刚才一个劲儿躲什么?直到维珍扒开四爷的大腿…… “这……怎么伤的?”维珍震惊地看着大腿内侧明显的两大片红肿,问道。 四爷一脸生无可恋:“骑马磨的。” 不待维珍再度提问,四爷继续生无可恋地道:“上回出门天气冷,穿的裤子厚,所以没怎么磨,这回天热,穿的裤子薄。” 说都说了,四爷索性破罐子破摔:“屁股上也有,你也想看吗?” 额,真是万万没想到伴驾还是件如此废屁股的事儿。 维珍蹙着眉又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四爷又生无可恋地问:“爷现在能穿裤子了吗?” 维珍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难为情,别过了脸,四爷这才重新把裤子穿上。 用过早膳后,方氏带大格格过来,四爷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风车,苏培盛过来禀报:“主子爷,十三爷来了,现在正在前院等着呢。” 四爷蹲下来把风车交给了大格格,含笑道:“阿玛明天再来陪你玩。” 大格格没说话,迈着小短腿急匆匆走到方氏面前,伸出小手:“月饼!月饼!” 方氏忙不迭取了一块月饼递给大格格,然后大格格又回到了四爷面前,把月饼递过去,奶声奶气地道:“给阿玛!” 四爷心里那个美啊,这哪里是月饼,分明就是人参果嘛,当下就伸手把大格格抱进怀里,使劲儿揉了揉大格格的小脑袋:“阿玛谢谢大格格。” 大格格将月饼放到四爷手里,然后潇洒地摆摆手:“额娘做的。” 所以,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额娘好了。 四爷看着手里的月饼,刚才还觉得跟人参果似的,现在只觉得碍眼又扎心,四爷抬起头看向维珍,眼神里就带着点儿哀怨了。 什么意思,月饼都没有他的份儿。 就知道他比不肚子里那个会动的小西瓜,也比不上大格格! 维珍捧着手里的牛奶一口一口喝的认真,只当没看见。 第197章 十三爷说不客气就不客气 四爷哀怨地走了,才进前院儿,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四爷回头,就看着小池子拎着个食盒,急匆匆地追上来。 “主子爷,这是主子让奴才给您送来的,”小池子恭恭敬敬地道,一边递出食盒,一边又大着胆子道,“昨天主子烤了两炉月饼,特地留了一炉没动。” 四爷看着那食盒,又抬头朝维珍的院子看了看,忍不住嘴角上翘,心情相当不错,让苏培盛赏了小池子一把金瓜子。 “多谢主子爷!”小池子美得鼻涕冒泡。 继甘草茯苓之后,他小池子也是有金瓜子的人了! …… 十三没进屋此刻正在廊下欣赏竹子,然后就瞅着自家四哥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十三!”四爷笑着加快步子,一张嘴就露出两排大白牙。 “四哥!”十三喜滋滋地迎上去,他鼻子尖,吸了吸鼻子,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苏培盛手里的食盒上,顿时就两眼放光,“这里面装的是糕点?” 四爷脸上的笑僵住了,十三这狗鼻子!他还一块都没吃呢! “来找四哥什么事儿?”四爷只当没听见,手搭在十三肩膀上,带着十三往屋里走。 “四哥之前不是说好了回来之后就请弟弟吃饭的吗?怕四哥贵人事忙给忘了,弟弟特地上门提醒。” 十三笑嘻嘻地道,注意力却还放在苏培盛手里的食盒上,又扭头好奇地问四爷:“四哥,还是那位李格格做的糕点吗?”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你小子还没完了是吧?! 四爷也不好意思继续假装听不见,到底是当哥的呢,心里不情不愿,面上还得装大方:“是啊,是李氏烤的月饼,正好你也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十三爷说不客气就不客气,进屋之后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月饼,估计是月饼的味道不错,十三愣是给吃的都不抬头,话也不说了。 待眼瞅着十三一口气吃完三块月饼,又动手要拿第四块的时候,四爷是真的忍不住了,拢共才八块啊! “走,四哥请你吃饭去,还是八仙楼!” 四爷放下茶杯,不由分说就拉起了十三爷,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 四爷走后,维珍在暖阁里头做针线,她的针线功夫虽然还是很差,但是已经没那么辣眼睛了,闲来无事,维珍试着给大格格做袜子,倒不是非得她亲自做,就是想亲手给闺女做点什么。 至于绣功,维珍已经放弃了。 这会儿正做着呢,就听到茯苓进来禀报说是武格格想登门拜访,特意打发人来询问维珍的意思。 维珍头也不抬,继续做着针线活,一边跟茯苓道:“回武格格,四爷下的禁足令还没解呢,我暂时不方便接待她,登门拜访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是,奴婢遵命。”茯苓道,当下就退了下去。 甘草朝外瞥了一眼,忍不住小声跟维珍吐槽道:“这武格格也真是有意思,进门这么些天了,没听说过去拜访宋格格,如今主子爷这一回来了,她倒是想起来拜见主子了。” 昨晚家宴上的事儿,一大早地就传开了,谁不知道武格格在四爷跟前丢了大脸,连带着一门心思想举荐武格格的福晋也跟着没脸。 按照从前的习惯,这个时候武格格一准儿要开始练琵琶的,断断续续地,有时候一天会练好几回呢,吵得要死,甘草跟茯苓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了。 今天隔壁总算是清静下来了,武格格也巴巴地要来拜访维珍这个隔壁邻居了,还知道先派人过来询问维珍的意思,瞧着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只是进门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她去拜访宋格格,四爷可从来没有给宋格格下过禁足令。 这武格格啊,就只差没把拜高踩低写在脸上。 甘草一向不是个喜欢背后嚼舌根儿,这时候也忍不住讥讽武格格几句。 维珍倒不像她这么愤慨,她对武格格谈不上有多讨厌,各人的立场不同,再加上年龄差,维珍懒得跟这位只有十六岁、可能还在叛逆期的武格格打交道。 至于往后,敬而远之吧。 四爷所谓的禁足令,倒是能帮她省去不少麻烦,打着这四爷的旗号,她也能躲清静,维珍琢磨着,等四爷再来的时候,跟四爷商量着,让他把禁足令直接维持到自己分娩。 第198章 询问肖嬷嬷 武格格固然年轻气盛急于表现沉不住气,却也不敢一进门无根无基地上来就打她腹中孩子的主意,应该是稀里糊涂地就受人误导。 成天地在她这个被禁足的有孕格格隔壁弹琵琶耀武扬威,若她真是个气量小的,说不准真能会被气得动了胎气。 如今四爷出面一通杀鸡儆猴,好歹后宅能够安分一段时日。 维珍低下头,轻轻抚了抚明显隆起的小腹,她的小西瓜啊,一定不能有事儿。 “主子,肖嬷嬷来了。” 维珍闻声,忙得放下手里的针线,含笑看着肖嬷嬷:“嬷嬷来了。”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肖嬷嬷福身行礼道。 “嬷嬷快起来,”维珍忙道,一边吩咐甘草,“赐座上茶。” “谢格格。” 四爷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肖嬷嬷没少过来看维珍,一直都担心维珍的情况,尤其是自从武格格搬进来之后,肖嬷嬷就更发愁了。 只是她到底是个奴才,而且还是前院的奴才,虽然在四爷跟前有些体面,可在后院儿却是说不上话的,肖嬷嬷就只能心里干着急。 比起之前,这回肖嬷嬷地状态明显就放松了不少,坐在鼓凳上,跟维珍说话。 “主子爷已经吩咐内务府那边留意着合适的乳母了,”肖嬷嬷道,“主子爷亲自过问,内务府自然是不敢大意的,格格只管放心就是了。” 按照规矩,从格格有喜到格格分娩,看太医找乳母还有接生嬷嬷等一一系列的事儿,都得福晋一手安排的,但是维珍分娩的事儿,四爷明显是想主动过问,维珍自是能长舒一口气儿。 她对福晋是不可能放心的,不管是之前结下的梁子,还是眼前武格格的事儿,福晋明里暗里都一副容不下她的架势,她又不傻,自然心里有数。 只是这样一来,福晋必然更加记恨她,但是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能顺利生下她的小西瓜。 “福晋那边……也知道了吗?”维珍还是问了一嘴。 肖嬷嬷明白维珍的意思,当下点点头道:“回格格的话,福晋如今也怀着身孕,最是不能劳累费神的,主子爷正是担心福晋辛苦,所以才主动接下格格分娩的事儿,福晋已经知道了,还特地派人谢过主子爷的关心体贴。” 行吧,福晋一直都是能能屈能伸的性子。 “接生嬷嬷的人选,格格也不必担心,老奴在宫里伺候几十年了,谁能做什么事儿,老奴心里有数,必定会挑好的给格格准备着。” 维珍闻言自是感激不已:“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嬷嬷了。” 在没有现代医术的大清,能有可靠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来帮自己接生,当然是至关重要的,维珍是真的感激肖嬷嬷。 维珍这话说的真情实感,一双小鹿眼也巴巴地看着肖嬷嬷,搞得吃软不吃硬的肖嬷嬷就特别不自在,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忙不迭低头喝茶。 维珍左右看看,然后冲甘草摆了摆手,甘草当下便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了肖嬷嬷跟维珍两人。 肖嬷嬷知道维珍这肯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忙得放下了茶杯,结果维珍半天都张不开嘴,脸颊倒开始变得红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眼也忽闪忽闪的,看的肖嬷嬷一时都有点儿晕头转向。 她……她好像能够理解四爷为什么对李格格撂不开手了! “嬷嬷……”维珍憋了半天才总算开口,因为害羞,声音都小小的。 维珍的这一声带着小颤音儿的嬷嬷叫出口,肖嬷嬷真的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儿都酥了。 别说是龙精虎猛正值壮年的四爷,便就是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也顶不住啊! 肖嬷嬷坐直身子,努力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严肃模样:“格格有事尽管吩咐。” 维珍咬了咬唇,又忸怩了半晌,然后才又小声询问:“嬷嬷,宫里的规矩是……是不能自己奶孩子的吗?” 这事儿其实问方氏更方便,毕竟方氏就是乳母,这方面的规矩她最门儿清,但是维珍好几次都张不开嘴,倒是在肖嬷嬷跟前,维珍更自在一些。 许是肖嬷嬷的年龄还有这外冷内热的性格,跟奶奶都特别像的缘故吧。 肖嬷嬷一怔,明显是有些意外,旋即点点头:“回格格的话,的确如此。” 真是这样啊,维珍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轻松。 第199章 男人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 “就没有破例的?”维珍还不死心,追问道。 肖嬷嬷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老奴从未听说过。” 维珍没再说话,端起小几上的牛乳一口口慢吞吞地喝着。 从一开始抗拒孩子的到来,到后来认命地养胎,再到现在跟孩子血脉相连六个多月,维珍的心理变化很大,身体同样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肚子大了,胸脯也鼓胀胀的…… 她好像越来越适应母亲的身份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境。 不奶孩子也挺好,身体不会走形,恢复得也快,维珍想着从前那两个身材壮硕、胸脯伟岸的乳母,松了口气儿,可是心里又空落落的。 瞧着维珍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肖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不由默默叹气,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点儿语重心长了。 “格格,您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主子爷才是最要紧的。” 天底下哪儿有娘是不爱孩子不想奶孩子的?只是也得分人啊,寻常人家的妇人也就罢了,但是嫁进天家的女人就不行。 不管是后妃还是福晋格格,哪个不是一门心思围着主子转的? 怀孕加生子,本来就会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要是再把功夫浪费在喂养孩子上,身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伺候主子?等你回过味儿来,主子身边可还有你的位置? 孩子固然重要,宫里也不乏母以子贵的例子,如惠妃娘娘,因为生下了大皇子,就一直稳坐四妃之首,但也多得是自己无宠连累孩子的,戴佳氏就是现成的例子。 所以就算是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做娘的也要千方百计地讨主子的好,尽可能地让自己多受宠。 四爷明显是不待见武格格,但是难保日后会待见别的新格格,要是维珍不趁着如今得宠,多跟四爷亲近攒情分趁机多生几个孩子,反而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一个孩子身上,那才是得不偿失。 不错,四爷的确是个重情的,但是万岁爷当年对赫舍里皇后对孝懿皇后没有情吗?照样不耽误他三宫六院。 肖嬷嬷觉得在宫里,或者全天下都一样,男人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以后的事儿更是说不准,就是因为说不准,所以宫里的女人才会想法设法地抓住眼前。 肖嬷嬷苦口婆心,维珍也听进去了,只是心里闷闷的不舒坦。 肖嬷嬷走后,维珍回寝房午睡,难得武格格不作妖了,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她倒是怎么都睡不着,一时揉揉胀鼓鼓的胸,一时又揉揉圆鼓鼓的小腹,心里酸胀胀的。 小西瓜,娘好烦啊,都怪你阿玛…… 不,你阿玛其实已经很好了。 只是,在这注定拥挤复杂的婚姻里,他的好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安全感,毕竟谁又知道保质期是多久呢? …… 跟十三从八仙楼出来的时候,四爷有些意外地看见了隆科多,不过隆科多打马而过,并未瞧见他们。 四爷朝隆科多来的方向看了两眼,正想事儿呢,袖子就被十三扯了扯,四爷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十三,十三凑到四爷耳畔小声道:“四哥,咱们出宫的时候,不是瞧见了大哥的马车吗?” 的确,当时他们走在大爷马车的后头,远远跟了一段,直到他们进了八仙楼,大爷的马车还继续往前,十三还好奇大爷这一回京就要去哪儿。 而隆科多方才就是从大爷马车去的方向过来的。 十三的意思很明显,是怀疑大爷跟隆科多私下见面,四爷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跟十三道:“兴许就是凑巧吧。” 隆科多可是万岁爷的心腹重臣,又是鸾仪使,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说句不好听的,万岁爷的生死安危都在隆科多手上,这样的重臣原是不该给皇子过往从密的,若是大爷真的跟隆科多私下会面…… 四爷都有点儿不敢往下想。 “是,应该就是凑巧。” 十三也不傻,自然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刨根究底,侍卫们牵来了马,当下兄弟两人翻身上马。 回宫之后,四爷在书房里头练字,脑子里头却想着事儿。 之前还在塞外的时候,父皇对太子大加斥责,不仅仅处置了两位太子的贴身侍卫,还直接让太子闭门反思,连围猎都没让太子参加,后来回京途中,太子更是没再露过面。 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父皇如此龙颜大怒? 父皇训斥太子“昵比匪人,素行遂便”,至于具体的,父皇没说,可见父皇虽然对太子动了大气,到底还是顾及着太子的脸面。 但是结合当时是隆科多抓的人,四爷心里也就有了猜测。 第200章 除了万岁爷自己,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太子虽伴驾在外,但是跟京师这边肯定一直都还有联络,只是到底是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跟京师过分密切,没得太过引人注意。 所以太子就让负责跟京师往来送信的侍卫乔装打扮,不想却被隆科多抓了个正着,然后直接把人带到了万岁爷跟前。 再然后,万岁爷雷霆大怒。 万岁爷想必是从那两个乔装打扮的侍卫嘴里问出了什么,亦或是他们身上本就带着太子的书信,万岁爷因而才生了大气。 具体什么内容,四爷不得而知,但是想必隆科多一清二楚。 而大哥或许也应该知道了,如果刚刚大哥真的是跟隆科多私下会面的话。 大哥的胆子……真有这么大吗? 隆科多身为鸾仪使又是国舅当真敢……站队大哥吗?这是隆科多个人的选择还是整个佟家的意思? 若是后者的话,以大哥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素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支持,大哥还真是有资本跟太子一较高下,只是…… 皇阿玛知道吗?还是这其中原本就有皇阿玛的授意? 四爷放下毛笔,对着未干的墨迹陷入沉思。 苏培盛端着杯茶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躬身跟四爷道:“启禀四爷,福晋身子不适,将将许太医过来给福晋请脉,说只是胎动不适,并不要紧,让福晋静心养胎,过几日也就好了。” 四爷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抿了口茶,缓声道:“那就让福晋好生养着吧。” 苏培盛会意,主子爷这是不打算去看福晋了,可见还在生福晋的气。 “是,奴才遵命。” “二格格怎么样了?”四爷问道。 苏培盛忙道:“回主子爷的话,二格格虽然身子还是孱弱,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许太医也给二格格换了更温和的药方,说是等过年后,再给二格格重新拟定新药方。” 这么说,二格格暂时是无事了。 四爷松了口气儿,放下茶杯,然后起身朝外走,得去瞧瞧二格格。 …… 大爷今天的确去见了隆科多,跟隆科多喝了一顿,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径直就去了后院儿,因为心情不错,大爷的脚步都异常轻快。 太子跌了那么大的跟头,大爷的心情能不好吗? 对于之前万岁爷为什么突然斥责太子这事儿,大爷也是一头雾水,直到今天见了隆科多,大爷才知道原因,在怒发冲冠之后,大爷又觉得解气。 原来之前,太子是想着趁万岁爷不在宫中,给大爷下下绊子,这种事儿自然是要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办,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呢,就被隆科多连人带信一并拿下。 人证物证俱在,太子殿下万万抵赖不得,万岁爷自是暴怒,太子殿下哭天抹泪,认罪之余又说自己被小人蛊惑,悔不当初。 万岁爷的怒火自然而然地就撒在了那两个倒霉的侍卫身上,不过这回太子也没能轻松过关,直到现在都回宫了,太子都还没露过脸。 照万岁爷的说法是,让太子好生闭门反省,连索额图都受了万岁爷斥责,万岁爷还顺手处置了索额图的一位心腹门生。 谁让太子的信就是写给那位心腹门生呢?虽然这信没送到,但是万岁爷哪儿有不生气不牵连的?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 大爷一面觉得解气,一面又嫌万岁爷太过纵容太子,就太子这样的德行,成天一门心思地算计这个打压那个的,也配做大清的储君? 照大爷的意思,就该好好儿替太子的所作所为宣传宣传,让满朝文武都好好儿瞅瞅,大清的储君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但是隆科多却说万万不可。 “满朝文武的看法再重要,还能重要的过万岁爷的看法?”隆科多当时这样说。 是啊,如今的万岁爷可不是昔日刚登基的少年天子,处处被人掣肘,少不得要看朝臣的眼色。 擒鳌拜、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亲征噶尔丹,这些丰功伟绩累积下来,让万岁爷的威望空前,更是扎扎实实控制着朝堂,没有人能够左右万岁爷的想法,尤其是关于太子的事儿上。 “太子接连昏招频出,万岁爷对太子一再容忍,实则已经越发不满,单看这一次万岁爷公然斥责太子、处置太子心腹就可见一斑。” “太子此时处境不妙,但若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针对太子的话,那只能让万岁爷不满,反过来保护太子,就像上次的事儿,谁都知道是太子的错,但背锅的还不是四爷?连大爷您都被牵连着没能伴驾出行。” “除了万岁爷自己,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第201章 但是他只要嫡长子! 大爷不忿:“可是皇阿玛一贯纵容太子,如何肯废黜太子?” 隆科多含笑道:“的确不容易,但是架不住太子接连惹祸,万岁爷就算是再好的性子,如何受得了太子这屡教不改的德行?要是太子一旦惹下什么滔天大祸,那就更不得了了。” 大爷闻言,也跟着笑了:“不错,太子殿下的确屡教不改,皇阿玛的训斥他哪里听得进去?” 就算太子知错悔改,他也不会给太子这个机会,等到皇阿玛再也容忍不了太子,到时候他这个皇长子也该登场了。 这顿酒喝的不错,大爷心情也跟着飞扬,一路轻快进了正院儿。 大福晋跟大爷同岁,今年二十六岁,但瞧着却比常年在军中摔打磨炼的大爷明显大一些,毕竟婚后十年生了四女一子,再加上中间的几次小产,已然彻底搞垮了大福晋的身子。 在去年下半年,总算诞下大爷嫡长子之后,大福晋的身子就彻底不行了,一直缠绵病榻,屋子里常年都弥漫着一股子汤药味儿。 大爷是重情的,对从少年起就一直陪伴自己的大福晋,极为爱重,虽然大福晋如今病重不能侍奉大爷,但是大爷还是三不五时回来看看大福晋,外头的事儿,也愿意跟大福晋讲一讲。 “主子爷来了,”大福晋正靠在软枕上头做针线,瞧着大爷近来,放下了手中的伙计,嗅到大爷身上的酒味,大福晋不由蹙了蹙眉,“主子爷这是喝酒了?” 大爷在一屁股在床沿儿上坐下,伸手握住了大福晋的手:“是喝了点儿,但是没喝多,你莫担心。” 虽是如此,可大福晋瞧着大爷血丝满布的眼,还是吩咐下人去给大爷做醒酒汤,一边又不厌其烦地絮叨着:“主子爷固然是海量,也要谨记喝酒伤身。” 大福晋没少因为喝酒的事儿数落大爷,大爷并不是好性子,连亲娘惠妃的账有时候都不买,但是对大福晋却从未有过不耐烦,大福晋数落着,他就耐心听着,还不时点头。 大福晋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在心里叹气,要是大爷在外头也是这样的好性子,她也用不着成日提心吊胆了。 大福晋又道:“不仅喝酒伤身,喝多了还会误事,上回不就是因为在宴席上主子爷喝多了酒跟太子起了争执,才惹得万岁爷不爽,以至于这回去塞外都没带上主子爷的吗?这教训主子爷可不能忘了,要时刻谨记。” 上回的事儿,倒霉的不仅仅是四爷,万岁爷对大爷多少也动了气。 不错,大爷跟大福晋的确是受委屈了,但是万岁爷到底不能不保全太子的脸面,这事儿都一锤定音了,大爷却还跳出来当众让太子难堪,不也是让万岁爷难堪? 所以这次万岁爷巡幸塞外,带上了太子跟四爷,偏生就没带大爷,自然有暗暗敲打大爷的意思。 大爷因为这事儿没少生气,摔摔打打了不知多少次,阖府上下都是如履薄冰,生怕撞到大爷的枪口上,大福晋也没少劝大爷。 大爷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却还是对大福晋点点头:“福晋说的是,爷记住了,往后少喝些就是了。” 大福晋也就没再说什么,大爷一瞥眼瞧见福晋做了一半的袜子,不由眉头紧皱:“不是说了,让你好生歇着静养的吗?怎么又做起针线来了?” “成日静养把人都要养废了,还不如做做针线舒坦些,再说了这又不累人,”大福晋道,一边含笑看着大爷,“眼瞅着天儿又要冷了,给你做几双厚袜子。” 大爷看着大福晋枯骨似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儿,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柔声道:“不着急,左右袜子有好多呢,你慢慢做。” 大福晋点点头,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大爷动手给大福晋倒了杯热茶端过来。 他跟大福晋是少年夫妻,大福晋出身不算名门望族,但是父亲也是朝中高官,当年嫁给大爷的时候,还是明艳动人的少女。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大福晋身康体健,大爷一直都记得那时候她在马背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眼前的大福晋,已然不复当年,虽是容颜依旧,只是这副朝不保夕病美人的模样,跟从前判若两人。 对于大福晋,大爷心里是有愧的,若不是他执意想要嫡长子,大福晋的身子不会受这么大的罪,母妃也不会怨恨大福晋,觉得大福晋像是勾人魂的狐狸精,他心疼大福晋,但是…… 但是他只要嫡长子!只要大福晋生的嫡长子! 他这个天生就矮太子一等的庶长子,实在是受够了,所以他一早就下定决心,他的儿子只有嫡长子,没有庶长子。 为此,后宅的格格侍妾不知多少因避子汤损了身子,还有人因此送了命,大福晋也在十年几乎不停歇的怀孕分娩中,彻底伤了身子。 那起子格格侍妾大爷不放在眼里,但是对大福晋,大爷是心怀愧疚的,所以大福晋的话,他一向是能听进去的。 大福晋喝了几口茶,才觉得舒坦些,捧着茶杯跟大爷道:“因为咱们的缘故,四弟受了大委屈,往后要是有机会,主子爷记得要拉拔拉拔四弟,别叫四弟心寒。” 对于之前的事儿,大福晋一直对四爷心怀愧疚。 先是为了给她找太医,四爷挨了太子的打当着阖宫上下丢了脸,后面又因为大爷酒后跟太子的闹腾,四爷又挨了万岁爷训斥又被下令禁足思过,大福晋就愈发愧疚了。 只是万岁爷圣裁独断,他们也不能为四爷做什么,大爷当时火冒三丈倒是想跟太子拼命,还是被惠妃娘娘跟大福晋死活给拦住了。 听大福晋这么说,大爷点点头,道:“四弟确实不错,这一串弟弟里头,除了八弟也就是四弟是个像样的。” 大爷一贯眼高于顶,除了在惠妃膝下长大的八爷,别的皇子一概不放在眼里,但自从上次的事儿,大爷对四爷算是刮目相看。 接过大福晋手里的茶杯,大爷抿了一口,然后又道:“方才隆科多也提到了四弟,说四弟不错,希望爷能拉拢到麾下。” 隆科多的原话是,出了上次的事儿,四爷心里必定恨毒了太子,既如此,那四爷就能为大爷所用。 四爷虽然不得万岁爷宠爱,但是在一众皇子之中风评却不差,又是孝懿皇后的养子,算是半个嫡子。 说起来,四爷的分量比八爷那可是强太多,跟三爷是不分上下,而三爷一贯是跟在太子屁股后头打转的,要是四爷能为大爷所用,自是如虎添翼。 大爷也觉得确实如此,大福晋闻言,面上却一阵僵硬,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主子爷,往后……还是少与隆科多见面吧。” 第202章 爷不服!这辈子都不会服! 隆科多可是佟家人,佟半朝的那个佟家,也是朝中最有能力跟索额图抗衡的佟家,而索额图正是一等功索尼之子、已故赫舍里皇后的亲叔父,也是太子身后最大的后盾。 大爷为什么想方设法跟隆科多结交,是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正因为了解大爷的想法,大福晋才成日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可以说大福晋的病一半是因为频繁的怀孕分娩,带给身体巨大的消耗损伤,一半则是忧思成疾。 别的事儿大爷都会听大福晋的,但是唯独在这件事儿上,大爷却刀枪不入。 “凭什么?”大爷血丝满布的眼蓦地冷了下来,带着掩饰不住得恨意,“凭什么老二天生就是太子?就因为他是所谓的嫡子?皇阿玛可是嫡子?顺治爷可是嫡子?!”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爷异常激动。 “我满清从来就没有嫡庶之分,凭什么到了爷这里,就有了嫡庶尊卑了?就因为他是嫡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却反过来要对他俯首称臣?!” “要是皇阿玛择贤而立也就罢了,但是他哪里比爷强?凭什么他尚且在襁褓之中就能被册立为太子?凭什么爷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爷不服!这辈子都不会服!” “主子爷!”大福晋大惊失色,忙不迭捂住了大爷的嘴,急的都要哭了,“主子爷,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爷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争?就因为爷是庶子?”大爷却兀自停不下来,一脸毫不掩饰的愤懑,“爷不服,什么劳什子的嫡庶,爷非要叫天下人瞧瞧,嫡庶就是狗屁!爷这个庶子照样能问鼎天下!” “哇!” 大福晋气血上涌,只觉得口中一阵甜腥,一口鲜血蓦地喷涌而出,大爷一下子就从滔滔怒火之中回过神来,看着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滴,还有大福晋嘴角刺目的鲜血,一时间都惊得语无伦次。 “锦姝,你、你怎么了?锦姝,你别吓爷!” 大福晋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却还强撑着冲大爷笑了笑:“没事儿,主子爷莫急,许……许是这两日天太干,喉咙总是不舒坦,等吃了药就、就好了。” 大爷却没有因此心安,扶着大福晋躺下,然后就唤人去请太医。 大福晋躺下之后就开始昏昏沉沉,也没力气去给大爷宽心了,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耳畔传来男人嘶哑的声音。 “锦姝,你要好好儿的,爷……爷不能没有你。” 大福晋心里满是疲惫酸楚,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 天儿一天天凉了,因为今年闰三月的缘故,所以虽是十月初,但已经冷得夹袄都上身了。 到了孕后期的维珍变得特别嗜睡,除了坚持上午在院子里散步之外,下午维珍几乎都在寝房里头度过,有时候断断续续的,午睡能从晌午一直睡到傍晚。 虽然觉变多了,但是却睡不好,总会觉得腰酸背痛,不过甘草跟茯苓小天使总会给她做按摩,好歹能缓解一些。 今天也是一样,维珍傍晚才起来,茯苓在寝房里头给她按摩,顺便跟维珍说说最新打探到的八卦。 “主子,大福晋这回病得更厉害了,前几天大阿哥的周岁宴,大福晋都没能现身呢,可见是真的病得下不来床了。” 大爷盼了多年才总算盼来嫡长子,那真是货真价实的心肝宝贝,周岁宴自然是办的相当隆重的。 万岁爷跟太后都有厚赏,惠妃娘娘亲自过问,一众皇子更是悉数赴宴,连一贯跟大爷不对付的太子,也捏着鼻子到场。 就这样重要的场合,大福晋也没能出面,可见是真的病得厉害。 维珍对于历史上的大福晋是个什么结局,并不知道,只是想来怕是够呛,就大福晋那样十年里几乎不间断地怀孕生子,身子能不垮吗? “奴婢听闻,大爷如今日日都去正院陪大福晋,大爷对大福晋真真是一片情深。”茯苓感慨着。 维珍倒是不以为然,都说大爷对大福晋一片情深,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大爷能舍得让大福晋受这么多罪? 大福晋也不是现在才身子孱弱一病不起的,据维珍所知,大福晋刚过门的时候,且身康体健着呢,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日日汤药不离手了。 就这样,大爷还不让大福晋好生调养身子,还让大福晋继续一次次怀孕。 怀孕、小产、怀孕、生女、继续怀孕,直到大福晋总算生下嫡长子,直到大福晋的身子彻底垮了。 大福晋怕是撑不了多久,年纪轻轻地就要因为生孩子送命,但是罪魁祸首的大爷却从始至终都被人称赞,说是一片深情。 这样的深情无异于毒药,反正她是无福消受。 维珍突然想起来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年贵妃,年贵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说起来也跟接连不断的怀孕生子、身子缺少休养有关。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那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几乎称得上是全年无休,素有“肝帝”之称,就这样还能让年贵妃接连怀孕,可见是真的中意年贵妃。 想着想着,维珍又难免郁郁。 四爷对武格格明显不感冒,自打回宫之后,压根儿没正眼看过武格格,维珍对历史上的武格格也没什么印象,可见这位武格格并不得宠,但是年贵妃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四爷的真爱呢。 虽然算起来,如今的年贵妃,可能也就比……大格格大个两三岁,可维珍心里还是不痛快,可见知道太多,未必就是好事儿。 “主子,晚膳已经摆好了,可以用膳了。”甘草进来禀报道。 “知道了。”维珍没精打采地道。 甘草伺候维珍净手,然后维珍坐在了饭桌前,瞅着桌上的菜色,看向甘草:“宋师傅最近都这么得空?” 宋师傅就是四爷之前特地挑来给维珍做孕妇餐的,宋师傅的厨艺相当不错,就算维珍有孕之后口味比从前挑,却也挑不出宋师傅的毛病。 只是后来福晋也有孕了,宋师傅自然得紧着福晋那边,维珍就很少吃到宋师傅做的膳了,基本还是吃从前大师傅做的饭菜。 今天的饭菜一看就是出自宋师傅的手,而且再仔细想想,好像这阵子她吃的都是宋师傅做的饭菜,故而维珍有此一问。 茯苓闻言顿时就两眼放光,跟维珍道:“回主子的话,上个月内务府那边又送了个师傅过来,说是四爷的意思,给福晋做饭,至于宋师傅就专门负责主子的一日三餐。” 第203章 算了,总不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维珍闻言有些诧异。 从前福晋占着宋师傅这事儿四爷也知道,不过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口菜的事儿,四爷不能为了她一个格格不给福晋脸。 但是这趟回来之后,四爷先是在家宴上明着羞辱武格格,实则暗中打福晋的脸,这会儿更是不乐意福晋占着宋师傅了。 就因为四爷气不过武格格弹琵琶骚扰她? 不对,肯定还有别的事儿,以至于让四爷对福晋忍无可忍。 会是什么事儿呢? 四爷离京之前,对福晋还是一切正常,一回来就变了,所以应该就是在四爷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福晋做了什么让四爷不痛快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呢?茯苓的耳报神那么灵,怎么没听茯苓提到过呢? 维珍一边吃着陈皮山药羹一边正胡乱琢磨着,就听到院儿里传来小池子的声音:“奴才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来了。 甘草跟茯苓忙不迭福身行礼,维珍没动,抬头看向大步进来的四爷:“四爷晚膳吃了吗?” 回京一个多月,四爷总算是白了一些,一身绛紫重锦长袍,外头披着一件竹青祥云纹的披风,二十出头的精神小伙,虽然时常见到,可维珍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是看着看着她又不痛快了,这个精神小伙,十来年后应该会变成魅力四射的帅大叔,然后跟二八少女的年家姑娘上演一出霸道大叔爱萝莉的戏码,老房子着火,让人家年家姑娘怀了一胎又一胎…… 行吧,一通精彩脑补成功让自己没了胃口。 全然不知情的精神小伙笑着摇摇头,大喇喇地在维珍身边坐下:“知道你这儿有好吃的,特地过来蹭饭。” 维珍的鼻翼轻轻翕动,蹙着眉看向四爷:“喝酒了?” 四爷一怔,抬起袖子凑到鼻子面前嗅了嗅:“爷在前院洗过澡才来的,这你还能闻得出来?难受?想吐吗?” 四爷明显有些紧张,一副维珍难受他就撤的架势,维珍好像又没有那么郁闷了。 算了,总不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摇了摇头:“没事儿。” 四爷才松了口气儿,从甘草手里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手,一边跟维珍道:“就中午跟大哥还有老八喝了两盅,没想到这都一下午了,味儿还没散呢。” 维珍一怔:“大爷?还有八爷?” 好端端地怎么就跟大爷跟八爷一起吃饭了? 在维珍心里,大爷跟八爷可都是一等一的危险人物,大名鼎鼎的八贤王如今年纪还小,危险性暂时还没体现出来,但是大爷可是扎扎实实害过四爷的。 为了给大福晋找太医的事儿,四爷先是挨了太子一脚当场吐血,后面被万岁爷下旨斥责又闭门思过的,从始至终大爷那边没有为四爷说过话,甚至四爷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有大爷连累的原因。 四爷被万岁爷斥责闭门思过,这才过去多久啊? 四爷怎么不长教训,还敢跟大爷喝酒? “在宫外恰好遇见,就一起吃了顿午膳。”四爷道。 说来也是巧,这程子动不动就在宫外碰着大哥,上一次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去见隆科多,这一次大哥是大大方方跟老八外出。 八爷的婚事定在明年,但是皇子的婚事自然得早早操办。 一般都有内务府打理的,但是万岁爷通常也总会指派一位有身份的宗亲给盯着,八爷是在惠妃娘娘的膝下长大,跟大爷向来兄友弟恭,所以万岁爷让大爷过问八爷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近来,大爷跟八爷经常凑在一块。 四爷吃了好几口菜,才发现维珍半天都没吱声,四爷觉得奇怪,结果扭头就看着维珍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四爷不明就里。 “四爷……你没事儿吧?”维珍有些担心地询问。 四爷一头雾水:“爷能有什么事儿?” “大爷……没胡说八道吧?”维珍小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四爷一怔,旋即就笑了:“他要是真欺负爷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担心他受欺负,不是皇阿玛不是养母也不是生母,是他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的小格格。 四爷很受用,也难免心情复杂。 维珍想了想,小声道:“那……给你烤个蛋糕?多放点儿糖?” 四爷不说话,只伸手拉着维珍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下轻轻揉着。 看着四爷不接话,维珍以为还真是被自己给说中了,一时有些心疼,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四爷忍不住笑,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纹路:“好,就这么说定。” “他真的欺负你了?”维珍明显是着急了,蹙着眉上下打量着四爷,“怎么欺负你的?是说你什么了还是动手了?” 自从太子对四爷动手之后,维珍对九龙夺嫡就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以为的宫斗是阴谋诡计、你来我往、是要文斗不要武斗,结果搞不好人家就踹你一脚再给你一记大逼斗。 主打一个能动手就不动口! 真实的九龙夺嫡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再说了,大爷的暴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而且武力值可不是太子能比的。 四爷捏着维珍绵若无骨的手,看着那张满是担心的脸,心里就特别遗憾大哥今天没欺负他,非但没有欺负他,对他的态度还挺好。 “没有的事儿,就是恰好碰到了,等下回,下回爷要是受欺负了,你可记得给爷烤蛋糕,”四爷含笑道,一边也竖起两根指头,“两个。” 虽然很想吃维珍亲手烤的蛋糕,但是四爷还是舍不得维珍难受,再说如今维珍身子更沉了,他也舍不得劳累维珍烤蛋糕,所以就老老实实说了实话。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吃了两勺陈皮山药羹,然后状似随意地问:“听说四爷之前离京的时候,福晋给你写过信还送过东西,是吗?” 四爷咽下嘴里的香菇,看向正低着头喝汤的维珍,顿了顿,然后轻声道:“以后,爷再外出的时候,你要是想爷了,也能给爷写信送东西,悄悄地交给小连子就成。” 维珍都愣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就是好奇福晋是怎么得罪四爷的,又不好直接问,所以就想着旁敲侧击来着。 四爷想到哪里去了?这人的脑回路怎么跟正常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看着维珍愣呼呼的模样,四爷心里默默叹气。 格格给主子爷写信本不合规矩,主子爷在外,府上有事儿也都是福晋写信告知,要是格格们个个都有事儿没事儿给主子爷写信,那成什么体统? 只是他在维珍这儿破的规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只是维珍不能正大光明地给他写信,还得偷偷摸摸地送过去,四爷想想心里就不好受。 放下筷子,四爷伸手就摸了摸维珍隆起的小腹,搞得维珍莫名其妙,好好儿地吃着饭呢,这人怎么突然就动手动脚的? 维珍瞪了四爷一眼,四爷没说什么,笑了笑撤回手,然后继续吃饭。 第204章 磨人又热辣 吃完饭,四爷去暖阁练字,维珍坐在软榻继续给大格格做袜子,四爷看着她手里做了一半的小袜子,默默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是做阿玛的,才不会跟亲闺女吃味儿。 正想着亲闺女,亲闺女就过来了。 白天维珍一直睡着,都没空陪大格格,大格格非要在临睡前来见见额娘,所以方氏就带着大格格过来了。 “额娘,我来陪你了!” 哎呀,这小甜声维珍永远都听不够! 软榻足够大,维珍就让方氏把大格格抱上来,跟自己坐在一起,方氏小心翼翼地把大格格抱上去,一边不放心地提醒:“大格格,切莫碰着主子的肚子。” “没事儿,用不着这么小心,”维珍怕吓着大格格,还伸手把大格格揽在怀里,然后含笑跟大格格道,“大格格今天要跟妹妹说什么?” 大格格把脸贴在维珍的肚子上,然后奶声奶气却相当有气势地冲维珍的肚子说:“妹妹,你要老实待着,不要……不要欺负额娘,不然等你出来,我就打你屁股!” 维珍捂着嘴笑,凑过去亲大格格的额头:“行,以后妹妹要是不听话,就交给大格格处置。” 大格格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额娘放心,我会管好妹妹的!” 娘俩儿当下还拉起勾来了,谁都没有看见书桌后的四爷一脸的一言难尽。 对于维珍越来越大的肚子,大格格十分好奇,维珍也没有瞒着,特别认真地跟大格格解释,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个孩子,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但不管怎么样,都和你一样是额娘的孩子。 当然啦,大格格还是额娘最特别最疼爱的小公举。 大格格一口咬定维珍肚子里面是小妹妹,她这一副坚持真理的架势,倒是让维珍心生怀疑了。 难不成她肚子里还真是个闺女呢?不是说小孩儿猜性别是最准的吗? 不对啊,这跟历史可对不上啊。 可要是对不上的话,那……兴许还是件好事儿。 历史上的齐妃接连夭折了两个儿子,她可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辙,所以维珍还真盼着怀的是个闺女。 大格格现在每天都要跟小妹妹训话……不,是说话,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大格格心满意足地跟着方氏回去睡觉了,四爷这边也练完了字,跟维珍一前一后地洗漱然后上床了。 然后甫一上床,四爷就从身后搂住了维珍,再然后大手熟练地来到维珍的肚子上,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在维珍的耳畔道:“不是闺女,是儿子,你就不要误导大格格了。” 维珍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知道一定就是儿子呢?难道闺女就不好?” 这重男轻女的老封建! 这么一门心思地盼生儿子,你家是有皇位要…… 嘿,人家还真有皇位要继承! 维珍差点儿被自己给噎死。 维珍憋得要命,身后的老封建却还一口咬定:“肯定是儿子!” 傻不傻啊,生了儿子,爷才好给你请封侧福晋啊。 到时候你想爷了,就能大大方方给爷写信了,上了皇家玉牒,手里有万岁爷的圣旨,福晋也不敢再轻易算计你了,不必为了提防福晋还得靠爷给你“禁足”。 四爷真是越想越觉得维珍委屈。 所以是儿子,必须是儿子! 怀里的维珍还不乐意地哼哼两声,四爷凑过去亲维珍的耳朵:“就那么喜欢闺女?那下回再生就是了。”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老娘这胎还没生呢,你就开始惦记下一胎了,不对…… 四爷不会也想着让她跟年贵妃那样一胎接一胎的生吧? 想到这个,维珍就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四爷担心地问:“怎么了?是腿抽筋儿了还是腰酸?” 到了孕后期,维珍睡觉的时候,偶尔会腿抽筋,因为肚子越来越大,睡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腰酸难忍,只要不忙,四爷就会来维珍这儿过夜,所以这些四爷也都知道。 维珍敷衍着说了一声腰酸,然后四爷的手就滑到了维珍的后腰,一下下轻轻按了起来。 “好些了吗?”四爷一边揉一边问。 维珍道:“比甘草跟茯苓的手艺都好。” 四爷一怔,旋即摇摇头笑了,这妮子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啊,如今都敢拿他跟奴才比较了。 维珍说的是真的,甘草跟茯苓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劲儿不够,远没有四爷按的舒服。 被四爷按了半天,维珍舒坦得犯迷糊,嘴里直哼哼,哼着哼着,身后四爷的呼吸就不对劲儿了,腰上的手也不老实了。 维珍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扭头看向身后一脸隐忍的男人。 回宫之后,除了歇在前院,四爷都宿在她这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两个人老老实实的睡觉,但难免也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其实四爷已经算是定力好的了,偏生维珍有孕之后变得敏感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孕激素在作祟,黏人得不像话,每每激得四爷眼冒绿光又不敢横冲直撞,把血气方刚的四爷憋得够呛。 磨人又热辣,这样的维珍简直能要人命。 只是进入十月份之后,四爷就没敢再碰维珍了,旷了几日,这时候跟维珍紧贴着,嗅着维珍身上的气味,听着维珍舒服的哼唧,四爷是真的有点儿顶不住。 这时候被维珍一眨不眨地看着,四爷难免有些狼狈。 “我……我去趟内间。” 四爷想下床,却被维珍扯住了寝衣,四爷转过头对上维珍水汪汪、欲语还休的一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天灵盖都酥了,可他还是迅速恢复了理智。 “许太医说过,后三个月不行,”四爷的声音有点儿哑,喉咙也干干的,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松手。” 维珍的预产期在年后的正月十五左右。 “可现在……还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维珍小声道,因为实在太羞人,维珍的脸都涨红了,连同脖子都粉粉的,可再羞涩,她也一直扯着四爷的寝衣没放。 四爷这下子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炸了,浑身上下都激动得轻颤,他红着眼又躺了回去,紧紧从身后抱住维珍,喘息着双手一路向下…… 维珍大为意外,继而被那双手拽进欢愉的旋涡。 “帮帮我,”耳畔是四爷破风箱似的喘息,有点儿哑,有点儿着急,也有点儿可怜气,“珍珍,该你帮我了……” 维珍仰起头对上那副热切的唇舌。 …… 第205章 八爷的婚事 这回选秀,不仅仅每位适龄皇子后宅都添了一两位新格格,万岁爷更是给八爷指了婚,八爷即将迎娶的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安亲王岳乐乃是顺治康熙两朝的重臣,因屡立战功被顺治爷授宗人府左宗正,掌宗人府事,后来被顺治爷晋封和硕安亲王。 岳乐还有一重身份,是努尔哈赤之孙,顺治爷的堂兄,康熙皇帝正儿八经的伯父。 到了康熙朝,岳乐也是康熙的重臣,曾经随康熙平定三藩,大败吴三桂立下大功,万岁爷圣心大悦,当时岳乐凯旋回京,万岁爷亲自前往卢沟桥迎接。 后来岳乐虽然年迈,可在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的时候也曾出过力。 前几年,岳乐因病死于军中,万岁爷赐祭建碑,追谥号“和”。 安亲王在军事上颇具才干,为两代天子南征北讨大半辈子,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军中,影响力都极大。 郭络罗氏,就是安亲王的外孙女,不仅母族位高权重,父族也是门第显赫。 郭络罗氏的高祖父是努尔哈赤的妹夫,曾祖父是努尔哈赤的女婿,祖父迎娶的则是努尔哈赤的孙女,可见郭络罗氏族贵不可言,人家父母双亲身体里都是扎扎实实流淌着爱新觉罗的血液。 因着父母早亡,郭络罗氏自幼就被外祖父接到膝下抚养,倍受宠爱,这样出身的郭络罗氏,婚事自然惹人注目。 谁都没想到,万岁爷竟大笔一挥将郭络罗氏指给了八爷。 惠妃听说这事儿,当时心态就崩了。 “凭什么?”惠妃气得咬牙切齿。 是啊,凭什么? 她的大皇子,娶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伊尔根觉罗氏远支的闺女,就连太子妃瓜尔佳氏家世也不算多出挑。 万岁爷为众皇子指婚,一向都是从不甚显赫的门第挑,要么是大福晋这样,不是出身名门但是父亲官职不错,要么是四福晋这样,出身名门,但是娘家基本就剩下空架子了。 万岁爷明显是不希望皇子的岳家权势过盛。 要是大家都是这样的,惠妃自然也不会生气,但是凭什么到了八皇子这里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身上流着高贵的爱新觉罗家的血统,老八那卑贱的出身也配? 老八的生母卫氏是个什么出身?那是最下贱的辛者库,仗着一张狐媚子脸爬上了龙床,但就算是生下了八皇子,万岁爷可曾把她放在眼里? 顾及着八皇子一天天长大,万岁爷勉强给卫氏一个嫔位,但是直到现在却也没有正式册封过,更加没有封号。 按说到了嫔位就能做一宫主位了,但是万岁爷可没有这个意思,仍旧让卫氏跟几个小贵人嫔位挤在从前的地方。 每回八爷见卫氏,都得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宫,卫氏在惠妃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因为老八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又因为自己是四妃之首,每每在卫氏面前,惠妃自有股子高高在上的得意,但是现在,人家卫氏的儿子,竟然要迎娶郭络罗氏! 比自己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高贵十倍都不止! 惠妃如何不气?不但气得在宫里摔摔打打,还把自己给气病了。 大爷闻讯赶来探望惠妃,瞧着把自己气得下不来床的惠妃,大爷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皇阿玛前脚给八弟赐婚,母妃后脚就因肝火旺盛病倒了,这让旁人怎么想?让皇阿玛怎么想?觉得咱们娘儿俩不喜他的旨意?还是让人以为母妃是个气量狭小容不得养子好的?” 惠妃被大爷戳了肺管子,脸上更是不好看,凶巴巴瞪着大爷:“本宫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你觉得委屈?” “母妃要真是为了儿子着想,那就不能一味儿这样,八弟即将大婚是好事儿,母妃从前是怎么为儿子张罗婚事的,如今也要怎么为八弟张罗,到底八弟是在母妃膝下长大的,平素又一贯孝顺母妃,母妃可莫要叫八弟寒心。” 道理惠妃都懂,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偏生大爷还说个没完。 “除此之外,母妃也要多多关照卫嫔娘娘,皇阿玛让儿子过问老八的婚事,那是看重儿子这个当兄长一贯照顾老八,不会亏待了老八,儿子自然不会让皇阿玛失望,就盼着母妃一定要成全儿子的这份心。” 什么叫成全儿子的这份心?不如干脆直接说让她不要扯后腿! 惠妃简直心累。 她这儿子一贯就是这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平时也没少戳她这个做娘的肺管子。 就拿大福晋的事儿说吧,惠妃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大福晋生儿子,旁人就生不得?明明自己就是庶子,怎么还嫌弃起庶子来了? 照惠妃说,就是大福晋狐媚,迷得她儿子失了心智、非她不可! 整整十年啊,大爷膝下愣是没有个儿子,天知道惠妃娘娘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天又被大爷戳肺管子,惠妃简直气炸了,伸手在大爷身上捶了两拳:“滚!滚远儿点儿!甭在本宫跟前杵着,瞅着都眼疼!” 说起儿子,惠妃还真是挺羡慕德妃的,瞧着老四是个闷不吭声的锯嘴葫芦,但是对德妃却是真孝顺。 听说德妃但凡动气,老四就老老实实跪下请罪,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不少人都亲眼瞧见过四爷一瘸一拐出的永和宫。 瞧瞧人家的儿子,再瞧瞧自己的! 照惠妃说,德妃就是作,大爷要是有四爷一半省心,她一准儿美的冒泡。 见惠妃真的生气了,大爷再开口的时候,就耐心了不少。 “母妃之所以生气,无非是气皇阿玛给老八指了一门好婚事,儿子知道母妃这是在为儿子抱不平,但是母妃你想,老八一贯都是最听儿子话的,对您也是孝顺至极,虽然隔了一层,但好歹也算是半个儿子,儿子的亲弟弟,既是亲弟弟结了门好婚事,那便是咱们全家的喜事,更是咱们一家的岳家,您说是不是?” 惠妃一怔,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你是说……” 大爷笑着点点头:“一家人当然得同心同德,皇阿玛瞧见了也会高兴。” 惠妃这下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老八结了门好婚事又怎么样?只要老八肯一直老老实实追随儿子,那老八的一切还不都是她儿子的? 汉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对,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第206章 你死我活,就是他们的宿命 说不定万岁爷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万岁爷这程子明摆摆是厌弃太子,说不定就是存着废黜太子改立她儿子的心思了,只是不好做的太明显,所以暗戳戳地帮着她儿子添砖加瓦,才有了老八的这门好亲事。 想到这里,惠妃简直两眼放光,激动地抓着大皇子的手:“既是你皇阿玛信任你让你过问老八的亲事,那你就得多花心思,好好儿操办。” “是,儿子会的,”一边说着大爷一边起身,“儿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惠妃点点头。 大爷走后,惠妃忙不迭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吩咐道:“去库房里头挑几件首饰,再挑几样衣料给卫嫔送过去,就说老大如今过问老八的婚事,让她一切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重新躺在床上,惠妃只觉得神清气爽,病一下子都好了似的,左右睡不着,惠妃下了床,亲自给自己斟了杯明龙井,有滋有味儿喝起来。 喝着喝着,惠妃又蓦地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眼瞅着太子愈发不成器,万岁爷如今倒是想起来为她儿子添砖加瓦了,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那般心狠铲除了她叔父明珠? 就从前明珠的势力,要是他没被革职的话,索额图能在朝堂嘚瑟这么些年? 她儿子早就能跟太子分庭抗礼了,还用得着他们母子去弯腰示好老八母子? 索额图跟明珠都是康熙重臣,索额图的侄女是赫舍里皇后,明珠的侄女则是惠妃娘娘,赫舍里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占嫡,惠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占长,这两家天然地就站在对立面。 当年因为三藩之乱爆发,万岁爷为了朝堂稳固,按照汉人习俗册立尚在襁褓中的二皇子胤礽为太子。 太子天然地就获得汉臣拥戴,索额图家族自是欢欣鼓舞,但是反观大皇子这厢可就乐不出来了。 尚且年幼的大皇子对此懵懂无知,但是身后的明珠家族就此成了索额图家族的头号政敌。 那些年来,明珠跟索额图明争暗斗,身后的势力此消彼长,大皇子跟太子从懵懂婴孩儿到逐渐长大懂事儿,他们虽然是骨血相连的手足兄弟,但是从万岁爷册立太子的那天起,他们这辈子就没有兄友弟恭的可能。 你死我活,就是他们的宿命。 其实,他们是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的,就是万岁爷下令将明珠革职的那一年,那一年是康熙二十七年,大皇子十六岁,太子十四岁。 万岁爷将明珠革职、再未重用是个什么意思,显而易见,这一场围绕储位漫长战争,最终被万岁爷这个裁判叫停。 彻底失势的大爷,按说该就此死心,接受做一名皇子、臣子的命运。 但是没过多久,万岁爷就钦点大爷为前军副将,随驾亲征噶尔丹,就此大爷开启战功赫赫的闪耀新征程,在军中越发举足轻重。 明珠是倒了没错,但是失去了明珠一党支持的大爷,反倒是愈发斗志昂扬,实力也不容小觑,不仅仅有武将支持,连那些不满汉人嫡庶尊卑的满清权贵,也明里暗里支持大爷。 想着这么些年,儿子东征西战吃得苦受的罪,甚至还有身上留下的伤,惠妃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儿子到底哪里比太子差?凭什么他儿子身先士卒、杀敌报国,却还比不过养尊处优的太子? 万岁爷就是偏心! 不过好在这两年太子自己接连作死,先是为难大福晋,后来更是欲意加害大爷,连索额图都惹了万岁爷恼怒,万岁爷总算是看到老大的好了。 难得万岁爷回心转意,她这个做额娘的可断断不能给儿子扯后腿。 想到此处,惠妃擦干眼泪,唤了侍婢进来。 “把万岁爷赏本宫的血燕都给大福晋送过去,还有云丝被也给送两条过去,叮嘱她好生将养,不必来谢恩。” 惠妃竟然主动关心起大福晋来了? 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是,奴婢遵命!” 侍婢一头雾水地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 临近年关,因为万岁爷的赐婚,八爷一时为人瞩目,阿哥所上下谈论最多的自然也是八爷的婚事。 “从前瞧着八爷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还是个一鸣惊人,”茯苓一边跟维珍揉腿,一边陪维珍说着话,“才将将小年呢,听说来给八爷拜年的人都已经排上队了。” 维珍一边喝着牛乳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什么不显山露水,人家那叫厚积薄发,什么又是一鸣惊人,往后你八爷给你的惊喜还多着呢。 “八爷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维珍问。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是明年下半年。” 啧。 这还有大半年呢,现在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婚事了,皇子的婚事可见排场多大。 也不知当年四爷成亲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十几岁的小鲜肉一身帅气贵气的皇子吉服,骑着高头大马的模样,想必很是养眼的…… 算了,还是不给自己添堵了。 维珍及时打住自己的思绪,闷闷地继续喝牛乳,就听着茯苓又絮絮叨叨着:“大爷对八爷真是不错,对八爷的婚事事无巨细都过问,听说惠妃娘娘对八爷的婚事也十分上心呢,说起来,惠妃这个养母对八爷是真的尽心。” 听茯苓对惠妃跟八爷赞不绝口,维珍不置可否,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是现实还是历史上,维珍都并不了解,维珍从前甚至都不知道惠妃是八爷的养母,不过惠妃跟大爷在这事儿上办的的确大气敞亮。 德妃娘娘真该跟惠妃好好学学,不管人家对八爷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人家事儿做的的确漂亮,如今阖宫上下谁不赞惠妃娘娘大气慈爱。 反观德妃,对四爷这个亲生儿子都没什么好脸,论格局,那是真比惠妃差太远,要不人怎么是四妃之首呢。 就拿不久前的事儿来说,腊八那天,四爷按照规矩是一定要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但是到了永和宫才知道自己扑了个空,人家德妃已经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四爷就空着肚子在永和宫等德妃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结果当晚四爷就又闹起了胃疼,许太医开的药,四爷到现在还吃着呢,但是也不见德妃打发人来瞧瞧四爷。 德妃这娘当的实在是…… 也不能说不好,人家对十四爷那真是好着呢。 反正就挺无语的。 正听茯苓说闲话打发时间呢,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就瞧着甘草带着肖嬷嬷进来了,维珍含笑道:“嬷嬷来了。” 距离预产期只有二十天了,维珍随时都有分娩的可能,四爷自是挂心,只是临近年关,四爷又忙了起来,不能日日都来维珍这儿,所以就让肖嬷嬷时常来维珍这儿瞧瞧。 第207章 福晋早产 肖嬷嬷自己也挂心,所以基本上是每天都来,现在都成维珍这儿的熟客了。 “奴婢见过格格,格格吉祥,”肖嬷嬷恭恭敬敬给维珍行礼,一边跟维珍解释道,“启禀格格,奴婢今天带着接生嬷嬷跟乳母过来了,这会儿外头正在整理收拾,难免有些嘈杂,还请格格见谅。” 要给接生嬷嬷跟乳母收拾出落脚的地方,还要给维珍提前收拾出一间产房,小院儿就这么大,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嘈杂是难免的。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嬷嬷尽管安排。” 肖嬷嬷点点头,目光落在维珍的隆起的肚子上,又看了看给维珍揉腿的茯苓,有些担心道:“格格的腿肿的厉害吗?” 维珍摇摇头:“就一早一晚稍微有些肿,倒不妨碍走动,并不要紧。” “奴婢瞧着格格的身子倒是不笨重,想来分娩的时候一定顺利。”肖嬷嬷松了口气儿。 “那就借嬷嬷吉言了。”维珍含笑道。 又陪维珍说了会子话,肖嬷嬷就出去继续指挥安排了,过了一会儿,又带着接生嬷嬷跟乳母进来给维珍请安。 四爷亲自过问,肖嬷嬷一手把关,这些嬷嬷跟乳母自然都是没问题的,维珍简单询问了几句,也觉得很不错,尤其是三个乳母,瞧着都很是安分老实不会惹事儿的。 维珍很满意,赏赐之后就让人退下了。 肖嬷嬷盯着人收拾安顿好了,才回前院,只是才从维珍的小院儿出来,就瞧着正院的人进人出的,瞧着也挺热闹。 刚才来的时候,也没瞧见正院有动静啊。 肖嬷嬷看了两眼,似乎也是在收拾院子,难道福晋也是在收拾整理产房? 是不是太早了些,福晋的预产期将近比李格格晚了一个月呢。 肖嬷嬷走后,外头又嘈杂了一阵儿,等总算安静下来,维珍也进寝房午睡了,只是今儿却怎么都睡不着。 维珍数羊都数都三百零八只了,还是困意全无,索性睁开眼,不睡了,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冲床帐发呆。 小西瓜,娘有点儿紧张。 虽然预产期一天天迫近,但是维珍一直感觉良好,她每天都散步运动,少食多餐,为分娩做准备,肖嬷嬷说她的肚子不算太大,而且也不是头一胎,生起来应该会比较顺利。 维珍一直就还挺放松的,直到刚才,肖嬷嬷带人收拾产房又把接生嬷嬷跟乳母都一股脑带过来了,维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就要生了,真的就要生了。 什么不是头一胎,对她来说就是头一胎! 维珍很慌,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默默跟腹中的孩子打商量,小西瓜,不许折腾娘,听到没有,要不然等你生下来,就…… 就让你大姐打你屁股! 小西瓜应该是听到了,所以在肚子里动了动,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维珍似乎没那么紧张了,伸手摸了摸刚刚的凸起的地方,笑得异常温柔。 真是个乖宝宝。 …… 接下来的时间,维珍都在为分娩做准备,为此,维珍还没少请教接生嬷嬷,准备的越充分,她的紧张就能越少一分。 只是维珍却万万没想到,福晋竟然生在了自己前头。 福晋是除夕后半夜突然分娩的,因着福晋也到了孕后期,身子不方便,所以这一年的除夕晚宴,福晋没有陪四爷出席。 因着福晋没出门,就张罗着在后院一桌席面,也算是后宅的除夕宴了,除了“被禁足”的维珍外,宋格格跟武格格都悉数到场,连高侍妾、郑侍妾、安侍妾福晋也没有忘,单独给三人也准备了一桌酒水。 吃饭的时候,福晋还是好好儿的,结果后半夜,福晋突然就腹痛不止,下头见红了。 这明显显是要生了,幸亏提前收拾出来了产房,接生嬷嬷也在,李嬷嬷赶紧地就叫着众人,把福晋扶进了产房。 四爷从宫宴才回来不久,这样的场合注定不会少喝,即便胃疼才好没多久,酒水下肚很不舒服,但四爷还是硬着头皮一杯都没少喝,撑到回来,四爷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洗漱干净又喝了醒酒汤,头昏脑涨的四爷总算上了床,结果还没睡着呢,苏培盛就着急忙慌地进来禀报,说是福晋早产了。 四爷一下子就酒醒了,当下就飞快地穿戴好,然后抬脚就往后院儿走。 四爷在外头就听见了福晋的痛呼声,不由想起来之前宋格格早产的事儿,面色自是不好,待走进正院儿,就瞧着一个侍婢正慌里慌张端着血水往外走,四爷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李嬷嬷瞧见四爷来了,忙不迭上前福身行礼:“恭请四爷金安!” “怎么回事儿?”四爷蹙着眉看着进进出出的产房,“好端端地福晋怎么会早产?” 跟宋格格一样,都是提前一个多月,想着到现在都还奄奄一息、小猫崽儿似的二格格,四爷如何不担心? 李嬷嬷也是一脸焦急,颤着音跟四爷禀报:“回主子爷的话,福晋近来就时常胎动不适,晚上也睡不好,脚肿得都下不来床,许太医说到了孕后期,这样的症状也算正常,所以福晋就没当一回事儿,安胎药也从来没断过。” “只是今天,许是操劳家宴又……又跟一众格格侍妾饮宴太久,过于劳累的缘故,就……就突然早产了。” “放肆!”四爷闻言顿时怒火高涨,“福晋没当一回事儿,你们这起子做奴才也敢不当一回事儿?!” 李嬷嬷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有罪,但凭主子爷责罚!” 就在这个时候,碧瑶慌里慌张从产房跑出来,一脸焦急跟李嬷嬷道:“嬷嬷!福晋叫您呢,您快些进去吧!” 李嬷嬷一脸着急,但是却不敢吭声,仍旧老老实实跪着,碧瑶也跪了下来,大着胆子跟明显带着怒气的四爷道:“主子爷,福晋在叫李嬷嬷呢……” 四爷冷冷看了瞥了一眼碧瑶,目光又落到李嬷嬷,到底是福晋的乳母,也是福晋平时用惯了的人,眼下福晋身边还真离不开李嬷嬷。 四爷到底还是压着火,冷声道:“一味儿死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如闻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产房跑。 苏培盛上前劝四爷道:“主子爷,您去屋里坐等吧,福晋才进产房没多久,怕是还得等上一阵子呢,您若是着了风寒,等下怕是不好去面圣了。” 第208章 大阿哥 每年大年初一,一众皇子公主都是要早起去给万岁爷拜年的,除此之外,还要去皇太后以及各自母妃处拜年,初一过后,还有不少安排,要是四爷抱恙,非但不能出席,更是大过年抱恙,就特别不吉利。 四爷蹙着眉看着产房,问:“可派人去请许太医了?” 苏培盛忙不迭道:“主子爷请放心,许太医马上就到,主子爷您还是进屋好歹歇一会儿吧。” 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四爷起床的时间也没多久了,这一夜四爷注定是没法睡了,再加上酒醉跟胃疼,要是再着凉了,苏培盛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四爷又看了一眼产房,然后抬脚进了正堂。 …… 四爷在正院坐到了天亮,福晋那边还是没有结果,苏培盛催了两回,四爷也没有办法,只得起身离开,匆匆回前院儿换了身衣裳,然后又匆匆去了乾清宫。 直到傍晚,四爷回到阿哥所的时候,福晋才总算结束了分娩。 “恭喜主子爷,是位阿哥!”乳母抱着襁褓,匆匆来正堂给四爷报喜,只是乳母脸上的笑明显有些惶恐不安。 四爷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乳母的异常,当下松了口气儿,起身凑了过去,结果一掀开抱被,瞧见里头跟二格格几乎如出一辙、青紫拳头大的脸,四爷的脸登时就僵住了。 虽然一早猜到,因为早产的缘故,这孩子生下怕是身子骨会弱一些,但是待亲眼瞧见了,四爷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许太医呢?”四爷眉头紧皱,问道。 苏培盛赶紧去请许太医,许太医却一时走不开,因为福晋失血过度昏了过去,许太医又是一通忙活。 等总算开了药方吩咐下人去煎药了,许太医来不及松口气儿,又赶紧跟着苏培盛过来见四爷。 待给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许太医一脸无奈地跟四爷道:“启禀四爷,大阿哥胎里不足,所以身子骨格外孱弱,必得好生将养着,等大阿哥满月了,身子强健些,到时候微臣再给大阿哥用药。” 类似的话从前许太医在宋格格早产生下二格格的时候也说过,瞧着四爷难看的脸色,许太医有些不安? 宋格格跟福晋的胎,按说都是他顾看的,结果两人一前一后都早产了,说起来,许太医当然也有责任。 宋格格也就罢了,身子骨一直虚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早产也情有可原,但是福晋的胎一直都没有问题,许太医对福晋的关注也比宋格格要多,可就这样,福晋却还是早产了。 许太医觉得既冤枉又心虚,这时候四爷的脸色这么难看,许太医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四爷倒是没有训斥许太医,吩咐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好生看着,待人退下之后,四爷的目光才落到许太医身上。 “许太医,福晋的胎一直都是你照看的,这期间,福晋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吗?”四爷沉声问。 来了!来了! 四爷兴师问罪来了! 许太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道:“回四爷的话,福晋自有孕之后,除了早期害喜厉害、胎气不稳之外,别的一切都好,并无不妥。” “既然如此,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早产?”四爷问。 许太医已经汗流浃背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轻微的颤了:“回四爷的话,许是……许是福晋太过操心劳累的缘故……” 操心劳累? 不过是吩咐人准备酒席,又跟宋格格武格格一桌吃了顿饭,这就操心劳累了? 怎么他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都会早产?就不能健健康康的? 四爷眉头紧皱,从许太医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倒是瞧着他这副满脸大汗的样子很是碍眼,四爷正要让人退下,想了想,再开口的时候却变了。 “好好儿顾看着李格格,这种事儿不能再有第三次。”四爷警告道。 “是!微臣遵命!请四爷放心!”许太医如闻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退了下去,然后继续去盯着福晋,毕竟人还没醒呢。 “福晋醒转的时候,派人去前院知会一声。”四爷抬脚出了房门,对门外的王全子道。 “是,奴才遵命!” 四爷又看了一眼产房,然后抬脚朝前院走。 两天一夜没闭眼,期间更是一直悬着心,四爷此刻浑身都难受,脑子都要炸开了似的。 回到前院,四爷疲惫地坐在软塌上,还不忘吩咐苏培盛:“记得派人去永和宫报喜。”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道,顿了顿,又小心翼翼询问,“主子爷,那给大阿哥的洗三礼……要准备吗?” 孩子生下的第三天给孩子办洗三是历来的风俗,只是苏培盛瞧着大阿哥跟福晋的情况都够呛,这洗三礼八成是办不成。 果然四爷摇摇头:“洗三不办,满月宴也不必准备了。” “是,奴才遵命,”瞧着四爷不停揉着眉心,苏培盛面露担心,小心道,“主子爷,您还没用晚膳呢,奴才这就去给您取膳。” 四爷没胃口,摆摆手,苏培盛还想提一提维珍,好歹哄着四爷吃一些,但是四爷却直接撵人了。 “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便就退了出去,然后杵在廊下发愁,后面几天每天都有酒席,主子爷要是撑不住可怎么好? 大年初一,喜降麟儿,还是四爷的嫡长子,这原是天大的喜事儿,但是…… 苏培盛想着方才瞧见的襁褓里的婴孩儿,也不由摇头叹气。 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就早产了呢? 苏培盛正叹气来着,就瞧着肖嬷嬷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苏培盛忙得站起身,迎了上去:“嬷嬷,您有事儿找主子爷?” 四爷打小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孝懿皇后体弱,没什么精力照看四爷,平时都是肖嬷嬷一趟趟往阿哥所跑来顾看四爷的,所以四爷厚待肖嬷嬷,苏培盛对肖嬷嬷也是十分敬重。 肖嬷嬷朝苏培盛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蹙着眉,小声问:“大阿哥怎么样?” 福晋从后半夜一直生到刚才,足足生了一整天,自然阖府上下都在等动静,肖嬷嬷自然也在等。 方才听说福晋生下了一位阿哥,这可是四爷的嫡长子,只是倒是不见四爷赏赐上下,瞧着就不正常,肖嬷嬷难免忧心,在屋里坐不住,所以过来找苏培盛问问。 苏培盛闻言不由摇头叹息,小声跟肖嬷嬷道:“听许太医的意思……怕是大阿哥都挨不过满月呢,福晋失血过度,到现在还没醒转,主子爷的意思是,洗三礼跟满月宴也都不必准备了。” 若不是孩子的情况够呛,四爷又怎么会一股脑儿取消嫡长子的洗三礼跟满月宴呢? 第209章 可惜什么? 肖嬷嬷担心得直皱眉,又朝屋子里看了看,小声询问:“四爷可还好吗?” 苏培盛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顿了顿,肖嬷嬷又问:“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早产了?” 苏培盛一脸无奈:“说是昨日操劳,许是累坏了身子,所以就……哎!也不知是不是今年的风水有问题,就没一件顺心事儿!” 先是主子爷挨了太子一脚,又被万岁爷训斥闭门思过,再有就是宋格格跟福晋一前一后早产,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情况堪忧。 当然了,这话苏培盛也就能在肖嬷嬷跟前抱怨两句。 肖嬷嬷闻言不由蹙眉,叮嘱苏培盛好生伺候四爷,然后就转身走了。 …… 跟去年一样,四爷忙活到了初六,才总算空了下来,去正院瞧过孩子,再出来的时候,四爷的脚步不免沉重。 维珍自从过年就没见过四爷,冷不丁瞧见四爷,都有些愣。 去年也是这样,过了个年,四爷把四爷过的瘦了一圈,但是今年四爷好像瘦的更厉害了,人瞧着也很憔悴,好不容易在冬天捂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狭长的凤眸下,多出两片淡淡的乌青。 “四爷。” 维珍站起来,拉住了四爷的手,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一句:“要吃饺子吗?” 四爷没什么胃口,可还是点点头。 维珍松了口气儿,当下就吩咐甘草跟茯苓去煮饺子,一边拉着四爷在软榻上坐下:“妾身猜着四爷今天可能会过来,所以将将包了饺子。” 四爷握着维珍的手,心力交瘁了这么多天,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 “以后不用你亲自动手,仔细累着。”四爷道。 “无非一年就动这一次手,哪里就累着了?”维珍含笑道,顿了顿,然后小声询问,“福晋跟……大阿哥都还好吗?” 四爷摇摇头,顿了顿,然后低着头,疲惫地道:“珍珍,为什么爷的孩子,总是……这般多灾多难?” 二格格的身子还是糟糕得不行,自打生下来之后,药就没有断过,四爷没少忧心,而现在,福晋生下的大阿哥似乎比二格格的情况更糟。 至少二格格生下来的时候,许太医就敢给开药,让乳母服下化作乳汁喂给二格格。 可是现在,许太医都不敢给大阿哥用药,因为大阿哥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哪怕丁点儿的药,许太医都担心大阿哥承受不住。 四爷也叫了别的太医来,结果跟许太医也都是一个意思。 如今就只能让大阿哥先熬着,等身子稍微强健些了,再用药。 只是谁又能确定大阿哥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呢。 一想起大阿哥的样子,四爷就难受得不行,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人明显得地憔悴下来,就这样还得撑着去一场又一场的宫宴,笑着回应别人的恭喜。 福晋醒来之后,知道大阿哥的情况,简直是晴天霹雳,哭晕过去好几次,方才四爷去的时候,福晋正在寝房里头哭,李嬷嬷苦口婆心劝着,说是月子里不能哭,会落下病根儿,但是福晋就是停不下来。 四爷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福晋伤心欲绝的哭声,只觉得喘不过气儿,他没有进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宽慰福晋,所以就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来。 维珍还从来没见过四爷这样的一面,四爷如今二十岁的生辰都还没过呢,但是他一直都是沉稳的成熟的,之前被万岁爷训斥下令禁足思过,也没见四爷失过态。 但是此刻,四爷浑身上下都被痛苦包裹,维珍瞧着都喘不过气。 她伸手环住了四爷,柔声道:“不会的,大格格不是好好儿的吗?” 想起玉雪可爱的大格格,四爷稍稍好受了一些,把脸轻轻贴在了维珍的隆起的小腹上,一边轻声道:“珍珍,你跟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他真的再经不起哪怕一丁点儿风浪了。 维珍环住四爷的头,轻轻道:“会的,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热气腾腾的饺子下肚,四爷的精神好了些,维珍又让人给四爷准备了洗澡水,四爷泡了个热水澡,失眠多日的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还轻轻打起了鼾。 维珍看着他睡着了还兀自蹙着的眉头,不由轻轻叹息,伸手把拧着的眉头抚平,然后也轻轻躺了下去。 …… 四爷一觉睡到天亮,再醒来的时候,身子舒坦了不少,早膳还是在维珍这儿吃的。 还是饺子,四爷的胃口也好了些,维珍也不遑多让,胖乎乎的水饺两口就吃完一个,四爷在一旁看着她吃的起劲儿,心里就挺高兴。 等维珍总算放下了筷子,四爷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维珍的肚子,含笑问:“是你爱吃饺子还是小西瓜爱吃?” 被维珍给带的,如今四爷也习惯叫孩子小西瓜了。 维珍眼睛转了转,跟四爷道:“大概孩子随娘吧。” 四爷笑意更深了:“既是爱吃,就尽管让膳房去做,别再自己动手了,不看都到什么时候了,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可宋师傅包的水饺没她自己包的好吃啊。 从小被祖母拉高对饺子要求的维珍,这是连宫廷御厨的手艺都瞧不上了。 不过四爷也是好意,维珍也不会不识好歹,当下点点头:“嗯,妾身知道了。” 四爷还要去给德妃请安,这几天乱七八糟,也没有正经给德妃请过安,大阿哥的情况,许太医肯定跟德妃禀报了,但是到底四爷还得去当面说一说。 一想到德妃对福晋这一胎的期待,四爷的心情不免又沉重了。 送走了四爷,维珍在暖阁里头继续给大格格做中衣,她现在出息了,连衣裳都会做了,虽然水平还有待提高,但是进步还是很大的。 维珍想着趁自己分娩之前,把衣裳给大格格做好。 除了之前的两双袜子,她还从来没给大格格做过衣裳了,眼瞅着又要多个孩子,她的精力难免要分散,她担心大格格会吃醋,所以就想着多为大格格做点儿什么。 茯苓端着牛乳进来:“主子,牛乳给您温好了。” 维珍放下针线,端起杯子慢吞吞喝了起来,瞧着茯苓一脸的欲言又止,维珍放下了杯子,问道:“怎么了?” 茯苓抿了抿唇,然后有些泄气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没什么事儿,奴婢就是为主子可惜。” 维珍一头雾水:“可惜什么?” 茯苓叹了口气儿,把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奴婢是想,要是福晋没有早产的话,那主子腹中的孩子本该才是主子爷的长子了。” 嫡庶尊卑再分明,但也得长幼有序不是?四爷的长子那地位自然是非同一般,连带着维珍的地位也会稳固,惠妃跟大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现在福晋早产,抢先一步生下大阿哥,又占嫡又占长的,这下子,就算维珍生下来的也是位阿哥,可天生地就矮了人家嫡长子一头…… 怕还不止一头呢。 别说是茯苓泄气了,甘草跟小池子就没有不泄气的。 第210章 要生了 维珍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带着几分严厉了:“谁给你胆子说这样话的?连福晋跟大阿哥也敢编排?” 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茯苓能落什么好? 挨板子不说,指不定还要被赶去辛者库做一辈子苦役,还有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要被茯苓连累。 茯苓闻言,顿时一脸慌张,跪了下来:“奴婢不敢编排福晋跟大阿哥,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只是为主子可惜,并没有别的意思……” 维珍知道茯苓就是这样的性子,快言快语,实际上没什么心机城府,但是难保就会祸从口出,为了让她长长教训,维珍没有搭理她,沉着脸继续做针线。 直到茯苓都给吓哭了,维珍这才蹙着眉道:“以后还敢吗?” 茯苓红着眼摇摇头,哽咽着道:“奴婢再不敢了,求主子宽恕!” “起来吧,”维珍道,瞧着茯苓红着眼颤巍巍站起来,维珍又不由叹了口气儿,跟茯苓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只是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得心里有数。” 顿了顿,瞧着茯苓这副小可怜的模样,维珍又道:“不过我并不觉得可惜,反倒我是松了口气儿,就用不着你替我可惜了。” 茯苓一脸茫然,却不敢吭声,维珍一边继续做着针线,一边缓声道:“福晋本就容不下我,要是我再生下长子的话,处境只会比现在还遭,自打有孕之后,我一直就惴惴不安着,算我庸人自扰,可我是真的怕福晋针对我跟孩子,但我也不能一直靠着四爷的禁足令躲着,现在福晋生下嫡长子,我其实是松了口气儿的。” 说到这里,维珍叹了口儿,又道:“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心里是盼着大阿哥能健康平安的。” 只有大阿哥好了,福晋才可能好,若不然的话,一旦她生下的是儿子,福晋只是更加记恨她,一旦走火入魔,谁知道福晋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四爷再护着她,还能做到时时刻刻、方方面面? 福晋想欺负她,简直轻而易举,之前又不是没有经历,四爷再气再恼,能为了她一个小格格休了万岁爷赐婚的福晋? 就算事情闹大了,最多也就是万岁爷派嬷嬷进府管教福晋一阵子。 到头来,福晋还是福晋,而她这个涉事的格格怕是没有立足地了。 在等级森严、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耍什么心眼儿手段都不好使,她所在的可是封建专治巅峰的大清,公主夭折率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里九成还得送去抚蒙的大清。 康熙的闺女尚且如此,何况是她?除非…… 除非她这个小格格的地位能得到提升。 若她被册封侧福晋,也上了皇家玉牒,再加上四爷的维护、膝下的儿女,那样的话福晋才晓得忌惮。 只是眼下…… 阿哥所里头连一位侧福晋都没有,大爷、三爷的府上还都没有侧福晋呢,怎么也都轮不到她这个四爷后宅的小格格有此殊荣做头一位侧福晋。 历史上的李氏,那是生下三男一女,年过三十才被册封为的侧福晋。 年氏倒是一进门就是侧福晋,那是万岁爷钦点的,再说了人家是个什么出身?她又是什么出身? 她父李文烨如今什么官职来着? 长乐县令! 就比传说中的安比槐强那么一丢丢! 历史上的李文烨八成是借着李氏的光后来才做的知府。 借用颂芝同学的话,他们老李家到人家年家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子嗣、资历、出身她哪样都不够数,侧福晋不是眼下维珍能奢望的。 眼下她的心思都在小西瓜身上。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来到人世间。 轻轻叹了口气儿,维珍继续给大格格做衣裳,却不知此时此刻,门外的甘草浑身战栗,大气儿都不敢喘,而她身边则站着去而复归的四爷。 四爷不声不响地回来,正赶着茯苓跟维珍说话,甘草吓了一跳,就想着通报提醒维珍一声,却被四爷给制止了,甘草的心真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爷就这么在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直到这个时候,四爷才转过身。 “不要告诉你家主子爷来过。”低声撂下这话,四爷就大步离开。 直到四爷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甘草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身子瘫软,好在是及时扶住了门框,这才没跌倒。 “怎么了?”茯苓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就瞧着甘草一脑门子的汗,一脸纳闷,“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还流了这么多的汗?” 怎么了? 还能怎么? 当然是被你这张破嘴给吓出来的!也不知道四爷有没有生主子的气。 甘草狠狠地瞪了茯苓一眼,然后转身就气呼呼地走开了。 到底是怎么了?茯苓挠着头,一脸纳闷儿。 …… 维珍是正月十四分娩的,当时她正在用早膳,鸡丝小馄饨才吃了两个,维珍就觉得肚子开始不对劲儿了,顿时一颗心就“砰砰”狂跳起来。 不会这么快的,堂姐生孩子的时候,从有感觉到最后生,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小时呢。 维珍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激动跟心慌,坚持着把整碗鸡丝小馄饨吃完,喝了一大杯牛乳,又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屋子里转了十几圈,然后才冲甘草跟茯苓招手:“扶我去产房。” 甘草跟茯苓顿时都紧张起来,忙不迭地都上前去扶维珍。 “主子,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垮门槛的时候,甘草小心翼翼地提醒,实在是太紧张,甘草说话声音都带着颤。 相比之下,维珍倒还算能沉得住气,一边朝外走,一边又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让小池子去前院知会肖嬷嬷一声,让肖嬷嬷着人去请许太医,再有,让她来我这儿盯着,等肖嬷嬷到了,你再去福晋那边知会一声。” 甘草跟茯苓到底年纪太小,维珍不放心,也是防范着有人这个时候做手脚,所以必须把肖嬷嬷请过来盯着。 福晋如今正在坐月子,听说还病着,肯定是不会来,但是也得知会一声。 至于四爷,这时候应该快回阿哥所了,这程子,除了每天早上去上书房跟小校场,四爷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就是预备着维珍这边随时会有动静。 当然了,肖嬷嬷肯定也会让小连子去禀报四爷的。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道。 “对了,”维珍蓦地站住脚,蹙着眉跟茯苓道,“让方氏带大格格去前院儿。” 还不知道要生多久,到时候又哭又喊的,她可不想吓着大格格。 “是,奴婢遵命。” 第211章 爸爸妈妈,我要生孩子了 茯苓跟甘草小心翼翼地将维珍扶进了产房,接生嬷嬷时刻预备着,这时候得了信儿,顿时都忙活了起来。 肖嬷嬷得了消息,急三火四地赶来,有肖嬷嬷的指挥,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小院儿里头虽然一派紧张有序。 汤药煎好了,肖嬷嬷亲自给维珍端了进去。 过了半个时辰,阵痛明显变得剧烈也密集了,维珍疼得浑身是汗,密集的腹痛刚刚才如潮水般退去,维珍正躺在床上喘息着平复。 “格格,汤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等会儿也好有力气分娩。”肖嬷嬷行至床前,跟维珍道。 甘草地给维珍身后塞了个软枕,然后小心翼翼扶着维珍靠在软枕上,一股脑儿把汤药喝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维珍都没觉得苦,才放下药碗,阵痛又袭来一波,维珍一把攥住了肖嬷嬷的手,吸着气儿问肖嬷嬷:“嬷嬷,四爷……四爷来了没有?” 肖嬷嬷一个劲儿点头:“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四爷了,四爷马上就会到,格格莫担心。” 维珍点头,但是眼睛却还忍不住朝房门看。 再强作镇定,准备的再多,可到了这个时候都徒劳无功的,维珍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特别的慌张无助。 爸爸妈妈,我要生孩子了。 可这里没有爸爸妈妈,能依靠的就只有四爷。 维珍鼻子陡然一酸,眼睛跟着就湿了。 甘草忙不迭地取了帕子给维珍拭泪:“主子,您别哭了。” 肖嬷嬷也忙不迭劝:“格格,千万别哭,仔细一会儿没了力气,四爷肯定马上就到了。” 维珍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哭,她接过帕子擦眼泪,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甘草跟肖嬷嬷看着都心慌,最后还是因为肚子太疼,维珍哭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地抱着肚子倒吸凉气,接生嬷嬷掀开被子查看,说一切顺利。 顺利个屁,她都要快要疼的嗝屁了! 维珍又开始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哭,急的甘草都跟着掉眼泪,还地不住口劝着:“主子,您不能再哭了,等会儿该没力气了!” 肖嬷嬷实在待不下去了,留下甘草跟接生嬷嬷在产房里陪着维珍,肖嬷嬷退出了出去,听着身后维珍一声声的痛呼,急的不行,正打算让小池子去瞧瞧四爷来了没有,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肖嬷嬷顿时眼前一亮。 “苏培盛,四爷来了?” 疾步走进来的正是苏培盛,肖嬷嬷一脸期待地朝苏培盛身后看去,却半天不见四爷的身影,肖嬷嬷一脸诧异,行至还气喘吁吁的苏培盛面前,小声问道:“怎么就你回来了?四爷人呢?” 苏培盛总算喘匀实了,这才摇摇头跟肖嬷嬷道:“主子爷原本一下课就要回阿哥所的,但是却被梁总管叫去了。” 梁九功? 那自然是奉万岁爷之命去找四爷的,四爷就算心里再着急要回来,也是不敢放万岁爷鸽子的,所以就赶紧随梁九功去了,。 只是四爷心里记挂着维珍,就先让苏培盛回来了,要是维珍这边真有什么动静,苏培盛也好能盯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肖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儿。 苏培盛抹了把汗,听着产房里头的动静,不由直皱眉。 平时瞧着李格格挺温柔的,说话也是温柔软语的,怎么这会子叫的声音这么大?可比宋格格跟福晋分娩的时候,叫的都要凄惨得多呢。 四爷要是也在的话,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呢。 不止肖嬷嬷跟苏培盛在,福晋那边也派了李嬷嬷过来询问情况,说是福晋记挂得很。 肖嬷嬷上前将维珍的情况跟李嬷嬷说了一通,李嬷嬷就回去禀报福晋了,肖嬷嬷瞅着李嬷嬷离开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苏培盛也注意到了,看了看李嬷嬷的背影,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正纳闷儿肖嬷嬷在盯什么呢,肖嬷嬷就凑过来,小声问道:“福晋与宫外过往从密,四爷可知道?” 苏培盛一怔,然后点点头道:“主子爷知道。” 自从大婚之后,福晋跟娘家乌拉那拉氏一直都有往来,虽然不合宫里的规矩,但是这种事儿是难免的,别的福晋多多少少都跟娘家有往来,总不能嫁进天家真的就跟娘家切断骨肉亲情了。 福晋一向低调,跟娘家往来的也不频繁,一般都是趁着年节的时候,四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这时候,肖嬷嬷却冷不丁提了这一嘴,苏培盛难免就心中生疑。 “嬷嬷可是发现了什么?”苏培盛问。 肖嬷嬷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可苏培盛心底到底是存了疑影儿。 两人从上午一直等到了午后,维珍的惨叫声一直不绝于耳,声音不像一开始那么大了,带着明显的沙哑。 肖嬷嬷担心得厉害,怕维珍体力消耗太大,在询问过许太医之后,让人去给维珍送进去一碗熬的浓浓的红糖鸡蛋。 红糖鸡蛋下肚,维珍的惨叫又高亢起来,可见是体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肖嬷嬷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叫,都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揪心。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肖嬷嬷一转头,这次来的人总算是四爷。 “四爷,您总算来了!”肖嬷嬷松了口气儿,忙不迭迎上去。 四爷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顾不得擦一脑门子的汗,紧张地盯着产房,喘息着询问:“怎么样了?” 今天也是不巧,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从小连子嘴里知道维珍发动了,四爷自然是想赶紧回阿哥所的,但是却被万岁爷给叫了过去,四爷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先去乾清宫。 结果他在偏殿候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万岁爷才总算想起来他。 万岁爷没有见他,只是让梁九功递了份折子给他看,四爷不明就里地打开折子,甫一看清上面的内容,登时就浑身僵硬。 有人弹劾太子,折子上列出太子种种罪状,位列第一的,就是太子残暴不仁,对手足亦冷酷无情,动辄打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具体的事儿,可明摆着还是在提去年太子打他的那件事儿。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是他对太子怀恨在心,所以暗中勾结臣子弹劾太子? 四爷一时脑子里头“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还是梁九功伸手扶了四爷一把。 “四爷,这一年太子殿下风波不断,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去年您在毓庆宫失足受伤的事儿,为此出不少乱子,如今太子殿下更是因此被朝臣弹劾,万岁爷如何不动气?” 第212章 她的小西瓜没有问题 梁九功将四爷扶着坐下,然后一字一字缓声跟四爷道:“若是四爷日后能与太子殿下多加亲近,兄弟和睦,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万岁爷也能舒坦些,四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四爷明白了。 先是晾了他两个时辰,然后让梁九功过来训话,皇阿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想明白了,四爷心底不由漾出片片苦涩。 从头到尾究竟发生了什么,皇阿玛怎能不知晓? 但是皇阿玛却对他一次次敲打,他做的还不够吗?他的腰弯的还不够低吗?就算心里再不喜太子,他对太子还不是恭恭敬敬? 可很明显,皇阿玛并不这样认为,皇阿玛嫌他丢的人还不够,觉得他不够卑微,甚至可能在皇阿玛心里,还觉得他对太子怀恨在心,所以如今皇阿玛要摁着他的头去讨太子的好。 屈辱,特别屈辱。 四爷额头的青筋都突起了,但是四爷还是忍住了,对着梁九功道:“多谢谙达提点。” 梁九功躬身道:“四爷请回吧。” 四爷脚步沉重地走出乾清宫,下台阶的时候,因为失魂落魄,四爷险些踩空,多亏一直候在外头的小连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主子爷,您当心脚下!” 四爷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眼一脸着急的小连子,四爷蓦地双目圆睁,然后抬脚就大步往阿哥所赶去。 一路飞奔,四爷这时候都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肖嬷嬷忙得取出帕子给四爷递过去,一边赶紧道:“回四爷的话,李格格用早膳的时候就开始阵痛,到现在进产房已经差不多三个时辰了,方才接生嬷嬷说一切顺利,孩子已经入盆了。” 阵痛不到三个时辰,孩子就顺利入盆,在接生嬷嬷看来这算是已经非常顺利了,至少比起早产的宋格格跟福晋,维珍算是顺利太多了。 只是四爷却兀自一脸着急,实在是维珍哭声太大叫的太惨,四爷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平时连做针线手指被扎一下,维珍都会疼得掉眼泪,这么娇,她怎么受得了? 四爷在原地干着急了半天,到底是忍不住了,叫来了许太医:“有没有止痛的方子?” 许太医一脸愕然无语,真要有这种药,福晋之前用得着从后半夜一直疼到第二天傍晚? 莫说是小小格格了,就是贵为皇后不也得扎扎实实受着疼才能生下孩子? 许太医腹诽四爷真是急糊涂了,可待对上四爷投过来的凉凉的视线,旋即乖巧低下头,忙不迭道:“微臣这就去给李格格煎一记助产的药。” 瞧四爷这副样子,肯定是不会进屋子里等的,苏培盛就给四爷搬来了凳子,放在廊下,又端了个火盆在旁边。 正月的天儿,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苏培盛瞅着四爷这一脑门子的汗,真担心等不到李主子生下孩子,四爷就得病倒。 “主子爷,您坐下来等吧。”苏培盛道。 四爷却压根儿听不进去,仍旧在产房门前打转,有几次都险些冲动想闯进去,肖嬷嬷似乎也有此担心,所以一直警惕地站在产房门前,提防着四爷随时可能爆发的不理智行为。 “主子爷,您喝口热茶。” 四爷不肯坐下烤火,苏培盛又赶紧给四爷倒了杯热茶端过来,四爷接过去才喝了两口,又被维珍的哭叫声搞得喝不下去,把茶杯又塞给了苏培盛,一边还不耐烦地道:“还不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赶紧端着茶杯退下,一边不由在心里感慨,李主子当年生大格格的时候,也没见四爷这么着急上火啊。 当时李格格在产房里头分娩,七月半的,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产房里又不宜用冰,说起来那时候的李格格可比现在遭罪,至少现在产房里头烧着地龙呢。 当时四爷跟福晋在屋子里头等着,他记得四爷还挺镇静,中间还去了趟前院。 为了什么事儿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却清楚的记得,四爷全程镇定,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看见襁褓里的大格格,四爷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如今,大格格都三岁了,四爷的性子倒是没有从前沉稳了。 许太医的汤药到底是没用上,等苏培盛端着汤药着急送过来的时候,就听着产房里头传出李格格歇斯底里的叫声,继而是婴孩儿嘹亮的哭声。 李格格这是生了? 苏培盛一怔,旋即就不由自主两眼放光,真好,哭声这么响,孩子肯定健康,十有八九还是个阿哥! 乳母很快抱着襁褓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行至四爷面前,福身道:“二阿哥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激动地搓搓手,然后小心翼翼揭开包被,待看清里面的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儿,旋即一颗心柔软得不成样子。 孩子的脸红嘟嘟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瞪着墨黑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小嘴打了个哈欠,随即闭上了眼。 “启禀主子爷,二阿哥六斤二两,哭声洪亮,特别健康!”乳母又道。 “好!好!都有赏!”四爷难掩激动,目光根本舍不得从孩子红嘟嘟的脸上挪开,倒是还是担心孩子冷,把抱被又盖上了,“快抱进去!” “是,奴婢遵命!” 乳母正要抱着孩子去已经收拾出来的东厢,产房的门却打开了,甘草疾步走了进来,行至四爷面前行礼,小心翼翼道:“主子爷,主子想看看二阿哥。” “快!抱进产房去!”四爷忙得冲乳母比手势,乳母又忙得抱着孩子随了甘草进了产房。 甫一瞧见乳母抱着孩子进来,维珍的眼登时就睁得老大,还撑着床一副要坐起来的架势,接生嬷嬷忙得把维珍摁住了:“格格,您现在还不能坐着呢,您还是躺着得好。” 维珍也不敢乱动了,一动就疼,而且身上真是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一张嘴声音都是虚的。 “让我看看。” 乳母忙得把孩子放在维珍的身边,维珍侧过脸一边盯着襁褓中的二阿哥红润润的脸,一边伸手去摸。 从脑袋瓜到下巴颏,都给摸了一遍,引得二阿哥不满咧着嘴哭,维珍还不放手,又揭开襁褓,又开始去摸二阿哥的小手小脚,二阿哥哭得更厉害了,乳母跟甘草都一脸不解,不知道维珍这是在干嘛。 待把二阿哥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维珍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她的小西瓜没有问题。 虽然刚才接生嬷嬷一直说二阿哥很健康,却不能让维珍放心,非得自己亲手检查一遍。 耗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维珍的手软趴趴地放了下来,在二阿哥的哭声中,维珍昏睡了过去。 …… 第213章 好疼的 维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她这一觉直接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这会儿,她睡得实在太死,所以对于自己是怎么回的寝房,又是什么时候被换衣裳收拾干净,全无了解。 维珍都睡得迷糊了,费劲地睁开眼,还没缓过神来,手就被人握住了,维珍转过头,清晨的寝房里头昏沉沉的,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四爷……” 维珍声音还是沙哑的,一张口喉咙就疼得要命,简直像是吞了无数个刀片,维珍不由眉头皱起,四爷忙道:“先别说话。” 当下就唤人进来,先给维珍喝了润喉茶,维珍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甘草跟茯苓都一直在外头候着,听见动静,忙得把早就准备的好汤羹饭食一股脑儿端了进来,又多点了几盏灯,寝房里头顿时亮堂了起来。 维珍方才还没觉得饿,可这时候闻到饭香,才觉得饥肠辘辘,四爷扶着她坐起来。 维珍一动下面就疼,二阿哥不算太大,她生的也算顺利,但是难免还是有些轻微撕裂,生的时候,都没察觉得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这火辣辣的疼。 维珍攥着四爷的手就陡然用劲儿,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顿时就变得湿润了。 四爷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动作更轻了,让维珍靠在自己的怀里。 甘草跟茯苓搬来小几,又摆好膳食,维珍就靠在四爷的怀里用膳,一边吃一边抽噎,四爷都担心她会噎着,还好没有。 甘草跟维珍收拾碗筷退了下去,寝房里就只剩下四爷跟维珍,维珍还靠在四爷怀里,继续抽噎,眼睛一直都是湿湿的。 四爷取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声音跟动作一样轻柔:“辛苦你了。” 辛苦个屁! 老娘不想受这份儿辛苦,要辛苦你自己辛苦去! 心里愤愤着,可是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都忍不住,维珍扭头趴在了四爷的怀里,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好疼的……”维珍哽咽着,“特别疼……” 其实跟生孩子相比,这点儿真的不算什么,但是维珍就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可能是四爷在的缘故吧,就像从前在爸妈跟前,她也会变得特别怕娇气特别脆弱,需要人哄。 四爷心疼坏了,一下下轻轻抚着维珍的后背,一边柔声道:“不哭了,仔细眼睛疼。” 昨天生孩子的时候就哭肿了眼,如今还没好呢,又开始哭,眼睛还要不要了?再说了,月子里不是不能掉眼泪的吗? 维珍却停不下来,四爷都要愁死了,只能拿出杀手锏吓唬维珍:“再哭,就不让你看小西瓜!” 效果显着,维珍顿时就不哭了,仰起头,红彤彤的一双眼看着四爷,一脸的“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四爷被看得心虚,不等四爷解释,维珍就又“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不止哭,还一个劲儿地捶四爷。 他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四爷赶紧把维珍抱进怀里,小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让你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维珍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停下来,小声问:“小西瓜还好吗?” 四爷忙点头:“好着呢,爷才去瞧过,乳母喂过奶了,这小子胃口大着呢,这才生下来不到一天,就吃了四回奶了,这会儿正睡着呢,等他醒了,就让乳母抱来给你瞧瞧。” 提到二阿哥,四爷脸上的笑就根本忍不住,二格格跟大阿哥都让四爷忧心忡忡,二阿哥这么健康,能吃能睡的,四爷如何不高兴? “珍珍,你把小西瓜养的这么好,爷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四爷柔声道,一边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的额头,“有什么想要的,你只管提,爷肯定满足你。” “我想亲自喂养小西瓜!”维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第214章 相对无言 四爷都愣了,明显显对维珍提出的要求大为意外。 那天在门外听到维珍跟茯苓的对话,四爷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维珍瞧着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她对自身的处境其实一清二楚,也一直都在担心不安着,但是这些维珍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怎么才能改变维珍的处境呢? 给维珍请封侧福晋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以为维珍也是,如今二阿哥顺利出生,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但是维珍想的却并不是什么侧福晋,而是想要亲自喂养小西瓜。 不是抚养,是喂养。 四爷看着面前这张三分胆小七分期待的脸,一时无语。 见四爷半晌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看,维珍有些忐忑,想起了之前肖嬷嬷说的话。 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应该按照肖嬷嬷说的,趁着如今得宠千方百计地笼络四爷的心,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日后就算年老色衰,有孩子傍身,有跟四爷的旧情,她的日子也不会艰难。 肖嬷嬷无疑是对的,这才是宫里女人的生存之道。 消化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已经打消了喂养小西瓜的心思了,但是刚才,四爷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她还是想喂小西瓜,那是她的孩子,她想让他喝着自己的乳汁长大,她不想缺席小西瓜成长初始的这一环。 四爷不说话,维珍有些着急,伸手拉着四爷的手放在自己涨的有些发硬的胸上,带着哀求跟四爷道:“四爷,答应我好不好?” 这里面胀鼓鼓的,装的都是母亲对孩子最天然、本能的爱。 四爷的喉头蓦地发紧,一颗心却柔软得不成样子,他放开了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沉:“只能白天。” 维珍愣呼呼的,没反应过来,四爷就又解释道:“只许白天喂,晚上不行,还是交给乳母喂,不能影响你休息,也不许你搂孩子睡觉。” 维珍一脸不可思议,旋即使劲儿抱住了四爷的脖子,想要去亲四爷,却又倒吸着凉气缩了回来,又牵到伤口了。 “不许乱动,要不然刚才答应的事儿就作废。”四爷看的直皱眉,扶着维珍躺下。 维珍顿时就老实下来,乖巧地躺好,一双红肿的眼亮晶晶的,一个劲儿盯着四爷,看的四爷忍不住心底叹气,俯下身,轻轻亲了亲那双眼。 “好好儿歇着,爷明儿再来看你。”四爷道。 维珍使劲儿点头:“四爷慢走。” 一副迫不及待要赶四爷走的架势,一准儿是迫不及待想见小西瓜。 四爷心中不爽,又忍不住嘴角上翘,伸手揉了揉维珍的脑袋,然后就走了。 …… 从维珍这边出来,四爷抬脚去了正院。 相比起维珍小院儿里头的一派喜气洋洋,正院就有些凄风冷雨,院里的下人个个轻手轻脚,似乎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进门之后,四爷也不由觉得心里发沉。 瞧着四爷进来,碧瑶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福晋可醒了吗?”四爷看着寝室,问道。 碧瑶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福晋已经醒了,刚刚用过早膳。” 四爷没再说什么,抬脚进了寝房,一股子浓浓的汤药味混杂着檀香味儿扑面而来,四爷有一瞬的窒息。 福晋分娩的时候,失血过量亏了身子,如今日日都在喝药调理,月子里头不好开窗通风,尤其如今还是天寒地冻,所以屋子里汤药的味道很重,至于檀香的味道…… 四爷进去之后才瞧见,福晋正在抄经。 她身子虚还下不来床,就让人把小几抬到了床上,然后在小几上抄经。 一旁伺候的李嬷嬷瞧见四爷进来,忙不迭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福晋闻声停下笔,转头看向四爷,一阵轻咳过后,冲四爷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主子爷来了,妾身不能给主子爷行礼,还望主子爷见谅。” 四爷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又看着已经抄了厚厚一叠的经,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不过却还是忍着没有发火,沉声跟福晋道:“既是身子不好,就好生歇着,等到身子利索了,再抄经也不迟。” 福晋苦涩地摇摇头,道:“多谢四爷挂心,只是妾身这个额娘实在无用得很,眼瞅着大阿哥孱弱病苦,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就只能为他抄经祈福了,若不然的话,妾身实在无颜见他了,还望主子爷成全。” 福晋都这样说了,四爷还能说什么?想着大阿哥的情况,四爷的心里也是沉重极了,一时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 第215章 都是我的错 半晌,四爷起身道:“爷去瞧瞧大阿哥,你好生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福晋点点头:“主子爷好走。” 待目送四爷离开,李嬷嬷忍不住跟福晋叹气:“李格格这才将将分娩,主子爷就赶来见福晋跟大阿哥,主子爷明摆着是想让福晋您安心,福晋怎么不跟主子爷说说贴心话呢?” 也不只这一次,自打生下大阿哥之后,每回四爷来正院,福晋的态度都淡淡的,明显没有以前面对四爷时的殷勤和体贴,李嬷嬷瞧着自然担心。 大阿哥如今情况不好,福晋也在病重,四爷对福晋跟大阿哥自是存着担心关切的,连带着从前对福晋的厌恶都消散了。 这自然也是福晋跟四爷加深感情的好机会,福晋但凡在四爷面前掉几滴眼泪,四爷能不难受?能不心疼? 但是福晋偏生却不明白似的,李嬷嬷看在眼里简直要急死。 福晋闻言却是一脸苦涩,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哽咽了:“嬷嬷,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一想到大阿哥时时刻刻都在遭罪……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要是大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福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痛哭起来,李嬷嬷忙不迭过去,想要出口安慰,但是安慰的话已经不知说过多少了,却哪里管用? 李嬷嬷也没有办法,只能伸手一下下给福晋拍背,尽可能地缓解福晋的苦痛。 手下一片嶙峋,短短半个月,福晋已经瘦了一圈。 “福晋,您要撑住,您要是先倒下了,那谁来管大阿哥?”李嬷嬷也有些哽咽了,“大阿哥的情况虽不大好,可有您跟主子爷的福泽庇佑,自会大好,从前二格格不也情况堪忧吗?如今不也好好儿的吗?” 福晋兀自一个劲儿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嬷嬷叹了口气儿,继续苦口婆心劝着:“福晋您别自责了,天底下还有谁比您更疼大阿哥?也不会有人像您这样处处为大阿哥着想!” 哭了半晌,福晋总算停了下来,擦干眼泪,福晋又重新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地认认真真继续抄经。 …… 大阿哥的洗三没办,自然二阿哥的洗三也不好办,总不能让庶子越到了嫡长子的上头,尤其大阿哥跟二阿哥还是挨着生的。 四爷难免觉得对维珍母子心有亏欠,虽然没有给二阿哥办洗三,但是私下底,四爷大手笔赏赐了不少。 “金如意、玉如意各一柄,金锁、银锁各一对,金项圈、金手镯一套。” 甘草念着礼单,这些都是赏给二阿哥,甘草一边念,茯苓一边将东西拿给维珍过目。 念完一页,甘草又念下一页:“累金丝芙蓉红珊瑚钗、耳坠一套,烧蓝蝶形珍珠耳坠一对,金镶红宝石手镯一对,水晶头面一套,雨花锦四匹、花素绫四匹、天香缎四匹细布四匹,另有金锞子二百两,银锞子八百两。” 甘草一口念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茯苓也是两眼放光,抱着锦盒给维珍看里头的首饰。 “主子您瞧,这金镶红宝石手镯多好看,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镯子!” 不怪茯苓大惊小怪,她虽然打小就入宫了,但是从前在内务府,后来到阿哥所伺候维珍这么个小格格,也实在没机会见什么贵人。 她能遇见的首饰最华贵的也就是福晋了,但是现在茯苓瞧着这对金镶红宝石手镯都不输福晋的镯子。 甘草也难得笑得露出八颗牙:“主子爷真是大手笔,可见主子爷对主子跟二阿哥多满意。” 维珍却没有欣赏首饰的心思,就连她素日最爱的金银,都提不起兴趣来,只是随意挥挥手让甘草跟茯苓把东西收起来。 两人手脚麻利地把赏赐收好,然后甘草来到寝房,瞧着自家主子蔫哒哒地靠在软枕上,一副浑身难受坐立难安的模样,甘草小声询问:“主子,奴婢给您投个热帕子再捂捂?” 维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甘草忙得就退下了。 这都第三天了,她还是没有下奶,确切地说,是有奶但是下不来。 维珍的胸实在是涨的难受,之前是胀鼓鼓的,但是现在都硬邦邦的像石头,她都不敢碰,一碰就疼得掉眼泪,可就是涨成这样,奶就是下不来。 通乳的汤喝了,也让小西瓜吸了,都不管用,反倒涨的越发厉害了,方氏说用热帕子捂会好一些,可实际也没什么效果。 第216章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好意思跟小西瓜抢! 这么一动不敢动地躺的实在太累了,维珍想坐起来缓一缓,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胸,登时眼泪又忍不住了,实在是太疼了。 她以为生孩子已经是最痛苦的事儿了,没想到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她已经整整两夜没睡好了,稍微碰到一下就疼得钻心,没完没了,简直是钝刀割肉,维珍已经濒临崩溃了。 “主子,帕子投好了。” 甘草拿着热帕子进来,维珍却一个劲儿摇头:“不捂了,你先出去吧!” 反正捂了也没效果,碰到又疼得钻心。 甘草担心地看着默默掉眼泪的维珍,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要不您就……喝回奶药吧。” 照甘草说,主子就没必要受这份罪,有乳母喂养二阿哥不就好了,又不会委屈二阿哥,主子也不必受这份罪。 大格格也没喝过主子的乳汁,不是照样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 而且真喂养二阿哥的话,那主子的身体会不会走形啊?主子爷会不会嫌弃? 甘草是真挺担心。 维珍没说话,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甘草又要再劝几句,就听着维珍又道:“等二阿哥醒了,再抱来试试。” 甘草无奈,只得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四爷进来的时候,就瞧着维珍躺在床上泪眼蒙蒙的样子,方才在外面已经听了甘草的禀报,这时候看着维珍这副模样,四爷是又心疼又无奈。 瞧着是娇娇滴滴的,可怎么就这么倔呢? 维珍听到动静,侧过脸看四爷,抹了抹眼泪,小声道:“四爷,你来了。” 四爷走到床前,低着头看她,叹了口气儿,沉声道:“非要自找苦吃?” 维珍不想理他,“咻”地一下又把脸转了过去,气鼓鼓地对着墙。 四爷在床沿儿上坐下,伸手揉维珍的后脑,维珍烦的要命,想要躲避,身子一动,结果又碰到了胸,顿时疼得倒抽凉气,扭过来瞪四爷,一边瞪一边咧嘴哭:“你就会欺负我!” 要不是你,我哪儿用得着生孩子,更不会受这么多罪了! 四爷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怎么就欺负她了?可是瞧着维珍这副样子,他又能说什么?老老实实坐着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瞧着维珍哭声小了,四爷才小声询问:“真就这么疼啊?” 维珍不理他,又扭过头去,心里早把四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最典型的,不疼你试试? “既然这么疼还非要亲自喂二阿哥?” 身后又传来四爷的声音,维珍烦的要命,不想听四爷聒噪,索性扯着被子就把自己给蒙进去了。 四爷无奈地看着面前鼓起的大包,半晌叹了口气儿,然后伸手掀开被子,探着身钻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才生过孩子呢!你怎么这么禽兽?!”被子下传来维珍惊怒交加的声音,旋即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疼!疼!你别碰那儿!” 四爷没吭声,被子下好一通折腾,维珍先是一个劲儿喊疼,后来又是一个劲儿倒吸凉气,渐渐地声音小了,最后化作一声声舒畅的短吸。 等四爷再从被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涨红得不成样了,吞咽了两下,四爷看着身后鼓着的大包,有些不自在地道:“出来吧,也不怕给自己憋坏了。” 半天都没有动静,他伸手要去掀被子,被子却被人从里面死活摁住,知道维珍这是不好意思,其实他也别扭的很,谁能想到有一天堂堂四皇子会做这种事儿? 怕维珍把自己闷死,也是避免尴尬,四爷没再坚持,讪讪收回了手,然后站起身,轻咳两声,不自在地道:“爷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还是没有回应,四爷抿了抿唇,然后顶着一张快烧着的脸大步离开。 四爷走后好一会儿,维珍才轻轻拉下被子,露出半张同样通红的脸,一边朝着外头瞄,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四爷。 初乳多珍贵啊,营养价值那么高,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好意思跟小西瓜抢! 啊啊啊! 不活了,太丢人了! 想着刚才的情景,维珍再次把被子扯过头顶。 …… 第217章 厚赏 四爷回到前院,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苏培盛瞧着四爷的泛红的脸,不免有些担心,怕四爷这是着风寒了,当下忙不迭小心询问:“主子爷,要请许太医来给您瞧瞧吗?” 四爷一怔:“瞧什么?” 苏培盛解释道:“奴才瞅着主子爷的脸泛红,故而担心主子爷着凉来着。”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没事儿,就是冷风吹的,不要紧,咳咳!” 听着四爷咳嗽,苏培盛赶紧又给沏了杯茶端了上来:“主子爷,您润润喉。” 不用了,已经够润了。 四爷下意识地吞咽了两下,到底还是习惯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四爷就把茶杯撂下了。 总觉得今天的茶味儿怪怪的。 四爷觉得自己的心不净,总想起乱七八糟的,这也忒不像话了,四爷就想着练练字静心,正打算起身去书房的时,苏培盛却开了口。 “启禀主子爷,奴才已经查过了,福晋虽与宫外常有往来,不过却只限书信问候,并无夹带传送,自福晋有孕之后,也减少了往来。” “另外,奴才也请太医瞧过了福晋早产前正院的药渣,都是太医院的安胎药,并无不妥。” 关于福晋早产的事儿,四爷到底心里存着疑影儿,所以吩咐苏培盛暗中调查,这时候听苏培盛禀报,沉默半晌,四爷点点头。 看来是他多心了。 是了,福晋到底是大阿哥生母,就算再急功近利,也不会不顾大阿哥的死活。 这时候,小连子疾步进来,行至四爷跟前,躬身禀报:“启禀主子爷,毓庆宫的人来了。” 毓庆宫? 这时候太子派人来做什么?前几天太子不是才派人来过一趟吗? 这怎么又来了? 脑中的琦思顿时烟消云散,四爷微微蹙眉,然后沉声道:“请进来。” “是。” 小连子退下,很快就引着毓庆宫的首领太监何宝进来,跟上回一样,何宝身后跟着两个怀抱锦盒的小太监。 “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行至正中,何宝躬身给四爷行礼。 “平身,”四爷道,“不知公公所来何事?” 何宝嘴角上扬,带着三分笑意:“听闻四爷又添贵子,太子殿下自是为四爷高兴,所以吩咐奴才给小侄儿送几样小玩意儿过来。” 何宝抬抬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随即就捧着锦盒躬身上前。 四爷是真的没想到,大阿哥出生,虽然没办洗三,但太子已经派人送过一次礼了。 自然别的皇子也都有礼物上门,大阿哥是四爷的嫡长子,自然身份贵重,一众皇子送贺礼是应该的,但是二阿哥,只是庶子,四爷也没有大张旗鼓给办洗三,按理说,这份礼就没必要送了。 但是太子竟然也为二阿哥准备了贺礼,还特地让何宝送过来,四爷当然意外。 四爷点点头,苏培盛旋即上前,上前接下锦盒。 四爷道:“多谢太子殿下记挂,明日我会登门致谢,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四爷的态度,何宝明显很满意,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躬身跟四爷道:“四爷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不敢搅扰四爷,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当下拂尘一扫,何宝转身出门,苏培盛去送何宝,四爷目光沉沉地看着桌上的锦盒,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如此屈尊降贵,难道他还敢不买人家的面子? 更别说,皇阿玛前不久还特意敲打过他。 …… 二月初十这天,万岁爷突然下令厚赏,不单单赏赐了大阿哥,连二阿哥都有赏赐,据说是四爷正月里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宫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喜事儿,万岁爷圣心大悦。 有万岁爷的带头,一时间,从皇太后到德妃,甚至连已故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佟佳皇妃也都派人来阿哥所送了赏赐。 维珍的桌子上都放不下了,满屋子都是金光耀眼,茯苓跟甘草两人喜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一边忙活着整理赏赐,一边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亦或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刻维珍正在寝房里头专心致志喂小西瓜,自从被亲爹亲自下场帮忙之后,如今小西瓜总算吃到了亲娘的乳汁,这时候正大口大口吃的起劲儿,维珍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一颗心都柔软得不成样子。 待总算吃饱了,二阿哥还累的直叹气,一双小鹿眼也累得直迷糊,这幅样子别提多可爱了,虽然天天都见,但是维珍却永远都看不腻。 二阿哥迷糊了半天,到底是顶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睡了。 守在帐幔外的乳母听到动静,忙得上前,小声道:“奴婢抱二阿哥回去睡吧。” 维珍还在月子中,自是不能受累的,四爷几乎每天都来看维珍跟二阿哥,乳母们哪儿敢不尽心? 维珍倒有些舍不得,又抱了一会儿怀里的儿子,然后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了乳母,乳母忙抱着二阿哥退了出去。 茯苓拿着赏赐的单子给维珍送进来,一张嘴就带着明显显的笑意:“主子您瞧,这些都是赏赐的单子。” 维珍接在手里,一张张地翻看,越看却眉头就皱的越厉害。 不论怎么说,她一个格格生孩子,都不该惊动万岁爷跟太后的,从前别家的格格生孩子,也没见有这般阵仗的,指不定现在外头都在议论她呢。 第218章 大封皇子? 那福晋呢?福晋又会怎么想? 福晋生子的时候失血过多伤了身子,现在还一天天吃着药,而大阿哥的情况更不好,之前许太医不敢轻易给大阿哥用药,说得先等到大阿哥满月,身子好歹强健一些才成。 前几天大阿哥总算是熬到满月了,维珍听说许太医开始给大阿哥用药,只是大阿哥的情况却陡然之下,一度岌岌可危,福晋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四爷也是几天都没有合眼。 这个时候,二阿哥却冷不丁得了这许多赏赐,固然大阿哥的赏赐肯定要比二阿哥厚许多,但是福晋能不觉得扎眼? 她只想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养孩子,并不想做出头鸟。 茯苓瞧着维珍眉头微蹙,还有些纳闷儿,当下小声询问:“万岁爷跟皇太后都赏赐了二阿哥,主子怎么还不高兴呢?” “没有的事儿,我高兴着呢。”嘴上这么说的,但是维珍脸上却不带半丝笑意。 茯苓越发看不明白,四下瞅了瞅,然后凑到维珍跟前,压低声音跟维珍道:“主子,如今宫里都在传,说万岁爷准备要大封皇子了!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维珍一怔,大封皇子? 的确,如今是康熙三十七年,可不正是康熙皇帝第一次大封皇子的时候嘛。 她真是生孩子生的迷糊了,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见维珍不吭声,茯苓又继续道:“主子您看啊,万岁爷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张旗鼓地赏赐大阿哥跟二阿哥,十有八九就是看重主子爷,到时候大封皇子的时候,咱们主子爷肯定能得个好爵位!” 好爵位? 维珍记得四爷这一次被册封为了贝勒,按说二十岁就成了贝勒爷,也算不错了,但是要看跟谁比了。 只比四爷大一岁的三爷人家就被册封了为了郡王,比四爷小几岁的八爷跟四爷一样得了贝勒爵位…… 平心而论,第一次大封皇子,四爷是众皇子中最憋屈的,又何来万岁爷看重四爷一说? 手上的单子更碍眼了,维珍懒得再看,把单子递了回去,一边撩起眼皮盯着茯苓。 茯苓被维珍盯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道:“主子明鉴,这话奴婢只跟主子说,连甘草都没说!主子的训斥奴婢记得真真儿的,绝不敢再犯!” 维珍这才满意,收回了视线,然后吩咐茯苓道:“行了,拿下去吧,我也乏了,歇一会儿,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再来叫我。” “是,奴婢遵命。” 茯苓一脸狐疑,总觉得维珍今天的情绪不大对劲儿,却也没再啰嗦,当下拿着赏赐的单子退了下去,结果正好赶着四爷进来,茯苓忙得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四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单子,然后抬脚进了寝房,就瞧着维珍正靠在软枕上发呆,四爷都走到床前了,维珍这才发现,仰起头看着四爷,勉强牵了牵唇:“四爷来了。” 四爷在床上坐下,打量着她这幅表情,有些担心:“怎么了?身子不舒坦?” 维珍摇摇头:“没有的事儿,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乏。” 这话倒也不算假,因为涨.奶的缘故,维珍晚上总会被涨醒,要是不把乳.汁挤出来,肯定是睡不好的,当然了,还得换下被溢出乳.汁弄脏的衣裳。 不过这种事儿就没必要告诉四爷了,怪难为情的。 四爷还是有些担心,伸手握住维珍的手:“过几天,爷就来陪你睡。” 维珍还在月子里,四爷不好也不能留宿在维珍这儿,不然维珍的名声得多难听。 维珍闻言,心里舒坦了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询问:“万岁爷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赏赐二阿哥了?” 四爷看着维珍眼中的不安,默默叹了口气儿,换别人,有这等殊荣,不知得激动得意成什么样儿呢。 别看维珍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维珍心中有数,知道分寸。 正因为如此,很多事儿,四爷也愿意跟维珍说。 “其实之前,太子殿下也赏赐了二阿哥。”四爷道。 维珍闻言一怔,太子殿下也赏赐了二阿哥?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219章 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路人 “赏赐搁在前院,本来没想着让你知道。”四爷又道。 不仅不想让维珍知道,他也不想让福晋知道,福晋如今这副架势,是一丁点儿的刺激都受不了,要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还特意赏赐了维珍,不仅会影响病情,四爷也怕她会更加记恨维珍。 再有就是,四爷的私心也不想把太子的赏赐送过来给二阿哥,就像他受伤时候太子送来的补品,一直都被束之高阁,再怎么名贵,他这辈子都不会碰的。 哪里想到,他这边是瞒住了太子殿下给二阿哥的赏赐,但是万岁爷那边却大张旗鼓地下令赏赐,四爷也是无奈得很。 他能瞒住太子殿下的赏赐,难不成还有本事瞒住万岁爷跟皇太后的? 一想到这个,四爷就心累不已。 万岁爷为何会冷不丁突然下令赏赐?四爷认为,这跟他主动去毓庆宫答谢太子有关。 前朝不是有人说太子残暴不仁,对手足亦冷酷无情,动辄打骂吗?若真是如此,四爷这个疑似被打的对象,又怎么会巴巴地主动登太子的门?太子又怎么会揽着四爷的肩膀亲自把人送出门? 人家这明摆摆是亲兄热弟嘛! 四爷这是主动给太子解了围,万岁爷想必是满意的,所以没过多久,就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赏赐。 什么叫打一棍子再赏个甜枣? 这就是嘛。 只是这是皇阿玛认为的甜枣,落在他嘴里就只剩苦涩了。 万岁爷要是真的关心他、关心孙子,四爷一准儿高兴坏了,但是这算什么? 不过是对他忍辱负重的一点子奖励,赏了这颗甜枣,也是让他往后继续能屈能伸下去,好好儿地做一枚万岁爷手下听话的棋子。 是的,在万岁爷眼中,他首先是一枚棋子,然后才是儿子。 虽然对先君臣后父子一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四爷心里还是说不尽的失落苦楚。 维珍瞧着四爷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更小了:“太子……是遇到麻烦了吗?” 这些天,她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外头的事儿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这时候听四爷这话,就知道太子好端端地不可能主动给二阿哥赏赐的,肯定背后有原因。 果然四爷点点头,将前因后果跟维珍大致说了一遍,维珍听得直皱眉。 太子殿下品行不端,被朝臣弹劾那是活该,可是万岁爷却逼着四爷去给太子擦屁股,而且这还不是头一次了,四爷被万岁爷下旨训斥又责令闭门思过,才过去多久? 太子需要脸面,难道四爷就不需要? 别的皇子会怎么看四爷? 会觉得四爷忍辱负重、有容乃大?还是觉得四爷是个敢惹不敢撑的怂包软蛋? 朝臣们又会怎么看四爷?以后还会有人为四爷鸣不平? 都一样是儿子,万岁爷这心未免偏的也太狠了,跟德妃都有的一拼,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路人。 再想想刚才的那一叠单子,维珍更是气闷,怎么着?打一棒子揉三揉吗? 在万岁爷的眼里,四爷的脸面就值那点子破烂玩意儿? 不是,御赐的东西自然不是破烂玩意儿,但是在维珍这里就是瞅着都嫌烦的玩意儿! 四爷看着维珍气鼓鼓的模样,心里的郁闷倒是一下子少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含笑道:“已经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维珍可不这么认为,日后太子要是再闯祸、亦或是朝中再有人弹劾太子,是不是还得四爷一次次上赶着用自己的脸面去给太子擦屁股? 这话虽然难听,可道理却是真的。 四爷如何不知道?四爷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说这话宽解自己,维珍当然也不好再继续戳四爷的痛处,尤其是,她并不能为四爷做些什么,一味儿叽叽喳喳只会让四爷更加难受心烦。 当下维珍也没有再提这事儿,看着四爷憔悴的一张脸,还有眼底的乌青,维珍小声问道:“要在妾身这儿歇一会儿吗?” 按说这时候是不该留四爷在自己这儿歇的,哪怕是午睡都不合适,可是维珍就是忍不住。 四爷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生觉,她现在就想让四爷好好儿睡一会儿,少去想这些烦心事儿。 第220章 都能被补齐 四爷有些迟疑,他虽然几乎每天都来看维珍,但也都是坐坐,毕竟维珍在坐月子,他不好多待,不合规矩,也怕外头人背后瞎议论对维珍不好。 可这时候看着维珍担忧的一双眼,四爷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成日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他也想好好儿睡一觉,这一方天地,最是安宁,他在这儿总能睡得很踏实。 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朝里面挪了挪,给四爷腾出来位置。 四爷动手宽衣上床,枕头上被子上都带着股子淡淡的乳香,随着呼吸充斥着四爷的肺腑,四爷的眼皮不自觉地就开始发沉。 四爷习惯性地冲维珍伸出了胳膊,维珍有些迟疑,还是跟从前一样枕了上去,脸贴着四爷的胸膛,她听到四爷口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谓。 “四爷想听曲儿吗?”维珍仰起头,盯着四爷的侧脸,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方才小西瓜那里没用上,妾身可以匀给四爷。” 四爷不由笑了,真是愈发恃宠生娇了,如今打趣起自己来都毫不费力了。 不过四爷倒不生气,反倒侧过身,把维珍搂得更紧,一边含笑道:“那爷今儿就沾二阿哥的光了。” 被四爷这么从后背抱着,维珍就特别紧张,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尽可能地缩着小腹,毕竟才生过孩子不久。 仗着年轻,又有嬷嬷每天的专业按摩,其实维珍的身材恢复得算是很快了,但是小腹却还有些突出,腰也比从前粗了一寸,很显然她的身材并没有完全恢复,而此刻四爷的手就搭在她的腰上。 维珍从前并不是个有身材焦虑的,但是现在,她跟所有分娩之后还没恢复身材的宝妈一样,难免就有了些身材焦虑,她现在已经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没忍住留四爷在自己这儿歇下了。 维珍正惴惴不安着,身后就传来了四爷慵懒的声音:“不是要给爷唱曲儿吗?” 维珍这才吐了口气儿,然后轻轻唱了起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淡淡的乳香,温柔的歌谣,还有怀中柔软的身躯,样样都合四爷的心意,维珍一首《摇篮曲》还没唱完,身后就传来四爷轻轻的鼾声。 维珍停了下来,伸手过去,想把四爷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但是却怎么都拿不动,她又不敢使劲儿怕惊醒四爷,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算了,说不定等四爷睡熟了,自己就拿开了。 维珍打了个哈欠,然后也闭上眼昏昏睡去。 ……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傍晚,还是四爷先醒的,确切地说是被饿醒的。 昏沉静谧的帐幔中,只有他跟维珍,维珍还缩在他的怀里,猫儿一样地睡着,他手下是维珍柔软的小腹,正随着维珍的呼吸,一下下轻轻地起伏着,像是有生命力一样。 小西瓜曾经就住在这里,从看不见的小肉球长成六斤二两的大肉球,何其神奇。 而他也曾经无数次贴着维珍的小腹,仔仔细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有时候潺潺像流水,有时候又咕叽咕叽的像气泡。 他喜欢听维珍说关于腹中孩子的一切,什么小西瓜长手长脚了,什么小西瓜能听到他们说话,又什么她每天都要跟小西瓜对话还得唱歌给小西瓜听,亦或是小西瓜告诉她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吃那个。 尽是些胡说八道,但是四爷就是爱听。 在母亲的殷切期待与爱护下来到人世间,他的小西瓜何曾幸运。 他喜欢维珍对孩子不加保留的温柔疼爱,他这样死板认定规矩的人却也为了成全维珍的慈母心肠,破了那么多的规矩,默许大格格可以在维珍这儿睡,也答应维珍亲自哺育二阿哥。 好像这样,他所缺失的渴望的,都能在维珍这里被补齐。 耳畔传来女人不耐的哼唧,怀里的女人扭着身子躲避着四爷,一边还伸手去扯四爷那只放在她小腹上不安分的手。 四爷回过神来,嘴角噙着笑,凑过去轻轻亲维珍的耳朵,大手又在小腹上揉了几下,正要撤下,却听着维珍的呼吸变得急躁,扯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一路向上。 四爷先是疑惑,待意识到维珍在做什么之后,他的呼吸就陡然一滞,看着维珍的眼神顿时就深沉了下来。 顿了顿,他的手追上了维珍的手…… 然后就听着维珍发出舒畅的梦呓,四爷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四爷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腹中的饥火陡然腾起,他定定看着维珍泛着红晕的睡颜,突然掀开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 蓦地,维珍睁开眼,瞪着床帐上交颈恩爱的鸳鸯,她惊慌失措去推放肆作恶的人,却怎么都推不动,推着推着,她推不动了,两手虚虚隔着被子抱住了。 第221章 又这样!又这样!每回都这样!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只余维珍一声声压抑的喘息,像是一尾脱水濒死的鱼。 过了好半晌,维珍的呼吸才勉强平复下来,然后被子被人从里面撩开一角,再然后从中伸出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把维珍扯了进去,黑暗陡然降临,迎接维珍的是急切的吻。 维珍抗拒着躲避,却被那双手死死箍着,她避不开,气恼地张嘴去咬,对方却不躲不闪,由着她咬,一声痛呼都没发出。 维珍咬不下去了,松开嘴,气呼呼地背过身,然后又被人从背后圈进了怀里,维珍挣扎着,一边小声骂道:“你……你混账!” 搁在在平时,她哪里敢对四爷说过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生气了,也太……羞耻了。 四爷没吭声,手脚并用地箍着维珍,整张脸都贴在维珍的脖颈,一下下亲着,一副做错事儿怕她生气拼命讨好的样子。 又这样!又这样!每回都这样! 但是谁让维珍就吃这一套呢? 一边在心里发誓这次肯定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可是一边心又被四爷一下下亲软了,维珍简直心烦意乱,烦四爷也烦自己。 “以后不许……不许再那样。”半晌,维珍红着脸气恼着道。 四爷半天都不吭声,维珍气呼呼地扭过头,压低声音吼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有小西瓜,你对爷就没有从前好了,听曲儿都要靠蹭小西瓜的光。”黑暗中传来四爷幽幽的声音。 维珍都愣了,这男人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神马玩意儿?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又叫驴唇不对马嘴? 不待维珍吐槽,四爷继续幽幽地抱怨:“现在你都不让爷碰了,只让小西瓜碰。”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而且你刚才是怎么碰的?就……就单纯只是碰吗?! 维珍简直无语,脸也烫得要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因为羞耻带着磕巴了:“没、没有你这么碰的!” 四爷又不说话了,贴着维珍的脖颈,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喷薄出的热气,一下下攻击着维珍可怜敏感的脖颈,激得维珍一下子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连天灵盖都是酥的。 小西瓜哪里有你这么会撒娇?! 实在是招架不住,维珍只能敷衍着妥协:“行行行,让你碰,让你碰……” 话音未落,就被得逞的四爷亲住了,迥异于平时带着股子味道的吻,让维珍觉得有些不自在,还带着股子憋屈,她伸手想把四爷推开,但到底是敌不过四爷的热情。 渐渐地,她伸出手环住四爷的脖子,从激烈到温柔,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像啄蜜的蜂、如沫的鱼。 太久没有这么亲近温存,他们都是这样地想念彼此,怎么都亲不够。 …… 四爷的晚膳自然是在维珍这儿用的,两人都没吃午膳,又在床上腻歪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晚膳都是敞开了胃口吃的。 维珍今天的月子餐有一份水饺,鱼肉馅儿的,四爷也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鲜美异常,维珍倒是对鱼肉馅儿的兴趣不大。 说起来,她算地地道道是南方人的胃口,对河鲜的喜爱深入基因,但是唯独在吃饺子这件事儿上,她却是扎扎实实遵循西北人传统的喜好。 不管是猪肉馅牛肉馅羊肉馅,她通通来之不拒,但是对于鱼肉馅的水饺,也就是吃一两个尝尝鲜,再多的,就不想吃了。 瞧着四爷喜欢,维珍索性把一整盘饺子都挪了过去。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水饺的吗?”四爷有些纳闷儿。 维珍摇摇头:“总觉得鱼肉馅的饺子味道怪怪的。” 四爷一脸无语,他可是记得清楚从前维珍吃刀鱼馅儿的馄饨可一点儿都不觉得怪,一口气能吃两碗呢。 怎么鱼肉馅儿的饺子,她却觉得味道怪怪的了?这跟馄饨的区别有这么大吗? 四爷又夹了一个水饺吃下,还是觉得跟馄饨没什么区别,当下便问维珍:“那你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水饺?” 第222章 有些秘密 “荠菜馅儿的!”维珍不假思索道,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都放光,“天下美味共十斗,荠菜饺子独占八斗!” 四爷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他最喜欢看维珍这副两眼放光的样子了,笑够了,四爷又好奇问道:“什么是荠菜?”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额,堂堂大清四皇子不知道荠菜,就很符合人设嘛。 维珍也是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自从穿过来之后,一日三餐里头压根儿就没有过荠菜,想想也是,她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权贵阶级,荠菜这样等不得台面的野菜原是不配上她的饭桌的。 “荠菜是一种野菜,”维珍跟四爷解释道,“春天的时候最好吃了,特别嫩,菜根都不用去,而且还是精华,凉拌好吃炒菜也好吃,不过最好吃的还属包饺子。” 四爷闻声很是好奇:“你从前经常吃?” 李家真的很奇怪,听着维珍的口气,从前没少吃野菜,李家虽然小门小户也不至于落到靠野菜果腹的地步,所以…… 野菜真的很美味吗? 维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可是却莫名带着股子怅然,那是想起旧事的模样。 “是啊,以前常吃,每次都能把自己吃撑,小时候,还……” 还总跟着祖母去田野里头挖荠菜,每次都会挖回来满满一篮子,然后祖母一根根地摘干净。 那时候祖母家里还没有装热水器,节俭的祖母总用凉水洗菜,两只手都冻得通红,却一根根仔仔细细地把荠菜洗得一干二净。 水灵灵的荠菜跟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肉,在祖母那双骨节分明、带着无数细小沟壑的双手下调和相融,其实除了酱油跟葱姜也没有别的调料了,可是那味道就是要命的好吃。 光想想都让维珍流口水。 她总嚷嚷着要为祖母分担,祖母就让她帮着添柴火,她坐在灶膛前,被里面跳动的火焰烤得昏昏欲睡,一边懒洋洋打着哈欠一边等着美味出锅,回回她都吃的肚子滚圆。 慈祥的祖母、温暖橘黄的灶膛、热气腾腾的荠菜饺子,这是她对于初春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些美好,却注定无人能够分享。 话到嘴边,维珍及时地打住,她没有原主的回忆,在四爷跟前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漏了馅儿…… 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敢也不愿去想。 有些秘密,她注定要埋藏一辈子,即便是对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 四爷听得津津有味,维珍却戛然而止,四爷还追问:“还什么?” 维珍牵了牵唇,道:“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妾身都有些记不清了。” 说完,维珍就继续埋头喝起了山药枸杞墨鱼汤。 四爷看着维珍低垂的眉眼,总觉带着股子忧伤,是……想家了吗? 自从大婚之后,福晋倒是可以趁着年节,家人入宫参加宫宴的时候,可以见上面。 但是维珍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则维珍只是格格,如无意外,她甚至连走出后院的机会都没有,二则是李家的门槛太低,压根儿就没有进宫面圣、参加宫宴的机会。 维珍的父亲李文烨更是在外做官,即便回京述职,他那样区区七品的小官儿也没有面圣的机会。 算起来,维珍比福晋入宫更早,都差不多五年没跟娘家往来过了。 如果维珍被封为侧福晋的话,那维珍的处境就自然就能改善。 如今阿哥所尚且没有侧福晋,按说这头一位侧福晋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维珍的,四爷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都是想着先把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递上去,像五爷府刘格格那样等着。 等大爷跟三爷府上出了侧福晋,后面也就能轮到维珍了。 但是现在万岁爷跟皇太后将将赏赐了二阿哥,有此殊荣,说不准维珍还真能成为阿哥所头一次侧福晋,这样的时机实在难得,但是现在…… 四爷却犹豫了。 第223章 踟蹰之间 大阿哥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朝不保夕,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得承认大阿哥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福晋因此备受打击,几次昏厥过去,虽是出了月子,但是病情却反而加重,已然下不来床了。 许太医私下跟他禀报,说此次早产本就让福晋身子损伤极大,如今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福晋以后怕再难有孕了。 连一向说话最是委婉的太医都这么说了,四爷心里明白,福晋往后是再不能生了。 若是大阿哥保不住的话,福晋怕是……也要撑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要是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话,且不说会不会被人议论宠妾灭妻,福晋会受得了吗?能……撑得住吗? 一边是病重的福晋跟大阿哥,一边是倍受委屈却从不让他为难的维珍,踟蹰之间,四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因此这时候面对维珍,他心里满是羞愧,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底气,当下就老老实实地闷头吃饺子,这倒是意外契合了维珍的心意。 不追问就好,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也闷头喝起了汤。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四爷回了前院,维珍也洗漱又回了寝房,白天睡得太足了,晚上自是睡不着,维珍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左右是睡不着,维珍索性撩开被子下了床。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甘草闻声旋即进了寝房,然后小声询问,“可是又涨.奶了?” 维珍奶水足,晚上总会因为涨.奶醒来一两次,甘草跟茯苓都知道,不待维珍回答,甘草就麻利地取来了干净的衣裳,准备给维珍更换。 刚才还满心怅然,这时候听甘草提到涨.奶,维珍心里“蹭”地一下就涌上来一摞羞耻的画面,紧接着,维珍的脸就开始烧了起来。 她不是涨.奶,而且她今晚应该……也没奶可涨。 “不用麻烦了,”维珍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可是却还是架不住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去……去给我准备笔墨。” 甘草一怔:“主子要练字?” 维珍点点头,对,她要练字,练字静心! 甘草知道维珍白天睡得足,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就麻利地给维珍准备了笔墨,连字帖都被贴心地翻到维珍之前练到的地方,结果维珍还不乐意了。 “谁让你拿这个过来的?”维珍红着脸看着四爷亲手写的字帖,一脸的嫌弃加羞恼,“不要这本,去把《心经》给我找来!” 对无理取闹的主子一头雾水,甘草还是老老实实取来了《心经》。 …… 四爷心事重重地出了离开维珍的小院儿,隔壁武格格的侍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了屋子。 “启禀主子,主子爷刚刚从李格格那儿出来,正朝前院儿走呢!”佳音禀报道。 武格格闻言,顿时一脸嫌恶,冷哼道:“狐媚!” 这声狐媚说的自然是维珍,这还没出月子,就开始勾搭四爷了,明明身子不方便,伺候不了四爷,也不知使的什么下作手段勾得四爷在她那边待了大半日才走。 只是一墙之隔,四爷成日地往维珍院儿里跑,对她却是视而不见,只当没她这号人是死的,武格格如何不委屈?如何不嫉妒? 又如何不着急? 维珍这还没出月子呢,就让四爷这般流连忘返,简直像是跟被勾了魂儿似的,若是等维珍出了月子,那四爷只会更加不记得自己吧。 算起来,武格格进四爷的后院儿都已经半年多了,但是到现在却还是完璧之身。 尤其是这半年多的时间,福晋跟李格格先是怀着身孕,后来又是一前一后生子还有坐月子,都是不方便伺候四爷的,这本是武格格上位争宠绝佳的机会,但是四爷却愣是没有碰武格格的意思。 甚至四爷好像压根儿都不记得自己后宅还有她这号人似的。 从一开始的志在必得,到现在的备受打击,这是武格格万万没想到的。 不仅如此,连下人都瞧不起她,白白浪费了一副好颜色,那一手琵琶更是丢人现眼,要不是福晋还处处关照着她,武格格的处境只会更差。 到现在,眼瞅着维珍都要出月子了,武格格真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武格格一口气喝了半杯的茶,询问佳音:“你之前说今天跟着主子爷的是小连子?不是苏培盛?” 第224章 竟然顺利到这种地步?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是小连子,方才奴婢瞧得真真儿的。” 武格格松了口气儿,不是苏培盛就好。 这大半年里,武格格也不是没有下过功夫,只是想要接近四爷,那就少不得要从四爷身边的奴才下手,要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所以武格格没少往苏培盛身上下功夫。 都道太监最贪财,武格格也没少给苏培盛送黄白之物,但是苏培盛却一概不收。 武格格起初还以为是苏培盛贪心,咬着牙把自己的体己银子都一股脑儿地给苏培盛送了过去,按说那数目真的不算少了,但是人家苏培盛却还是不收。 武格格这才明白,这苏培盛不是贪心,他就是油盐不进! 武格格就特别泄气,她倒是宁愿苏培盛是个贪心的,那样的话,至少她还有机会。 既然苏培盛的路子走不通,那武格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武格格就瞄准了苏培盛的徒弟小连子,想着改走小连子的路子。 只是小连子并不常来后院儿,平时跟着四爷伺候的也都是苏培盛,武格格很难有接近小连子的机会,难得今天小连子单独跟着四爷,苏培盛又不在,武格格就觉得机会来了。 武格格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当下就吩咐佳音按照事先的计划去办,佳音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就迅速地退了出去。 武格格有福晋的庇佑,下面的人怎么也不会明着欺负到武格格跟前,但是佳音这些做奴才就不同了。 武格格不得宠,入门大半年都还是完璧之身,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作为武格格的奴才,在后院儿都是低人一等,佳音他们平时没少受其他奴才欺负,自然都是盼着自家主子能够受宠的。 佳音走后,武格格就开始坐立不安,在房中走走停停,一时攥拳一时又叹气,在屋里来来回回不知转了多少圈,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武格格忙得抬头看去,就瞧着佳音一脸喜色,兴冲冲地跑进门。 “主子!您快些准备吧!”佳音一脸兴奋,胸口起伏不定,声音都因为激动带着颤,“连公公让您现在……现在就过去!” 武格格闻言登时就愣住了:“什么?现、现在?” 佳音一个劲儿点头:“是的,连公公让您梳妆准备好就去。” 武格格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还回过神来:“真的?你没听错?” 她原本只想着搭上小连子这根线的,哪里想到竟然顺利到这种地步? 武格格简直不敢相信,佳音也是喜上眉梢:“主子,是真的,千真万确!您快些准备着吧!可千万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武格格总算回过神来,一个劲儿点头,激动地往梳妆台走去,一边忙不迭吩咐道:“快!快给我梳妆!让佳期把那套新做的旗装给取出来!” “是!奴婢遵命!” 当下佳音跟佳期两个侍婢都欢天喜地的给武格格打扮起来。 …… 给四爷斟茶之后,小连子就退了出来,在廊道里伸着脖子搓着手翘首以待。 因着苏培盛着了风寒的缘故,今天是小连子伺候的四爷,不知道师父平时伺候四爷是什么感受,反正今天小连子就觉得两字儿—— 轻松! 自打进了李格格的屋,四爷大半天都没出来,搞得小连子不仅期间对着火盆打了好几个盹儿,还跟茯苓甘草一道吃了一顿饭外加几块小点心。 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就是四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阴沉着呢,小连子顿时又觉得没那么轻松了,老老实实跟在四爷身边,大气儿都不敢喘。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师父,不知道师父平时面对四爷的这副棺材脸,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四爷好端端地,怎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平时从李格格那儿出来,四爷的心情不是都挺不错的吗? 小连子胡乱琢磨着,一边悄悄去看四爷的脸,然后目光就落在了四爷的嘴唇上,随即小连子就愣住了。 四爷的嘴唇好像比平时要红,最重要的下嘴唇上面若有似无像有个牙印儿…… 李格格胆儿可真大,都敢对四爷下嘴! 小连子回过神来,赶紧挪开视线,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着李格格的神勇,一边隐隐约约地明白,四爷的心情为什么就不好了。 憋得嘛。 李格格还在坐月子,又不方便伺候主子爷,偏生又黏黏糊糊地勾着主子爷,主子爷本来就旷了这么长时间,今天又是能看不能吃的,能不憋的慌? 就主子爷这龙精虎猛的年纪,一直这么欲求不满的,心情当然好不了,指不定身子还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呢! 小连子不免忧心忡忡,一半是担心主子爷的身体,一半也是怕主子爷欲求不满火气大,牵连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上。 正胡思乱想着呢,底下的人说,武格格院儿里的人找他有事儿。 第225章 他根本就不配这个尊称! 小连子以为武格格院儿里出了什么事儿,就去见了佳音,却没想到佳音竟然一上来就给他塞银子,话里话外地求他帮忙在四爷面前多提一提武格格。 为什么要在四爷面前提武格格?小连子又不傻,顿时就明白了。 想着四爷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又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想了想,小连子没有拒绝,让佳音回去让武格格准备着,等下他给安排。 师父不是说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一门心思为主子爷着想吗? 他当然要急主子爷之所急,替主子爷排忧解难啊! 当下,佳音激动地回去了,小连子也激动地塞好荷包,他等下一定要好生安排,既得让四爷满足,也能顺带搭上武格格,真是一举两得! 在小连子的翘首以盼中,武格格装扮一新款步走来,因为后院儿女眷无令不能擅进前院儿,小连子还特地去月牙门处候着。 待武格格到了,小连子打量着娇艳欲滴的武格格很是满意,然后亲自引着武格格进了前院儿,把事先准备好的糕点还有蜂蜜燕窝端到了武格格跟前。 小连子一边还周到地提点着武格格:“主子爷虽然瞧着严肃不大好亲近,但是主子爷却并不难伺候,轻易也不会发火,等会儿格格切莫紧张。” 武格格真是感激不尽,一边接过托盘,一边忙不迭跟小连子点头道谢:“多谢谙达提点。” 谙达? 小连子都给听愣了,稍稍愣怔过后,那叫一个激动,简直就跟吃了人参果儿似的。 如今也有人尊称他谙达了,而且还是位格格! 小连子被武格格的这一声“谙达”叫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一时都回过神来,晕晕乎乎地带着武格格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 武格格深吸一口气儿,然后走了进去,临进屋之前还不忘给身边的佳音使了个眼色。 佳音会意,没有跟着进去搅扰,留在了门外,轻轻替主子关上了房门,然后又忙不迭地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小连子的手中。 “今天实在是多谢谙达,这是我们格格的一点心意,还请谙达一定收下!” 不是才给过个荷包吗?而且刚才那荷包就有四十两呢,已经够多的了,这才过多久就……又给一个?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啊? 回过神来的小连子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听到房中传来四爷的怒吼:“小连子!” 小连子登时浑身汗毛倒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荷包不荷包的,当下连滚带爬地进了房去,然后就瞧见四爷正沉着脸看着自己,而武格格花容失色正跪在地上掉眼泪呢。 小连子登时就暗叫一声不好,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明显显的颤音儿了:“主……主子爷,奴、奴才在!” “你就这样给爷守门的?”四爷冷声道,声音不大,却让小连子心惊肉跳,“什么人都敢给爷放进来?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小连子已然下破了胆儿,浑身抖似筛糠:“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还请四爷责罚!” “去领二十板子,另罚一年月钱,滚下去!”四爷冷声道。 小连子心一紧,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二十板子打下去,他半条命都没了! 只是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又要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走出两步又突然站住脚,然后忙得走到武格格身边,压低声音道:“武格格,您请回吧。” 要是他敢直接退下,不打发武格格继续留着让四爷堵心,那他剩下的半条命一准儿也没了! 可是武格格却跟没听到似的,兀自一摊烂泥似的跪在地上,一双美目如泣如诉看着四爷,哀怨着道:“主子爷,您当真就如此厌恶妾身吗?妾身究竟哪里不好,您说出来,妾身改还不行吗?” 啊啊啊啊! 武格格你快闭嘴! 小连子简直头都要炸了,他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抽了什么疯才自作多情地想要急主子爷所急啊! 荷包他不要了,双倍退回去成不成?! 不待武格格继续哀怨下去,小连子果断唤了门外也要吓得昏过去的佳音进来,两人合力半扶半拖,总算是把武格格给弄出去了。 被拖出去的武格格彻底傻了,愣呼呼的回不过神儿,佳音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带着哭腔问小连子:“谙达,我们格格怎么办?” 不要再叫他谙达了!他根本就不配这个尊称! 第226章 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先送格格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的忙。”小连子努力撑着让自己别在佳音面前哭,实在是丢人现眼了。 是啊,他是真的忙,尤其是……屁股,二十板子呢! 他现在实在没工夫管什么武格格文格格了。 佳音没有办法,只能抹着眼泪扶着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武格格回了后院儿。 …… 小连子挨打的事儿,苏培盛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倒不是他跟徒弟心有灵犀听到了小连子的哀嚎,是有个小太监特地过来传令。 “你说什么?”被人从梦里叫醒的苏培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主子爷要……要罚我半年的月钱?” 他是没睡醒吗?是在做梦吗? 上回因为宋格格的事儿主子罚他月钱,这才好不容易挨过来,这怎么又被罚月钱? 来人却一个劲儿点头:“是,就是主子爷刚刚下的令。” 苏培盛满脑子都是问号,他就请了一天病假,主子爷也是答允了的,怎么突然就被罚了月钱?没道理啊! 苏培盛正不明就里的时候,就听着外头隐隐有哭声传来,然后来人叹了口气儿跟苏培盛道:“苏哥哥,主子爷说你教徒无方,故而才罚你半年的月钱,要是再有下次,你们师徒俩就直接去辛者库,就不用再伺候主子爷了。” 一股子寒气儿蓦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儿,苏培盛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上穿鞋,就直接往外冲,看的来人都是目瞪口呆。 不是说病了吗?这分明就是身轻如燕嘛。 身轻如燕的苏公公一口气儿冲到了隔壁,一把抓住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连子,红着眼吼道:“你这小兔崽子到底闯什么塌天大祸?!” 将将挨了二十板子的小连子,顿时又疼得嚎出猪叫声,苏培盛却管不了这许多,伸手就照着小连子的脸给了一巴掌:“再嚎?再嚎老子把你舌头扯掉!” 小连子不嚎了,哭丧着看着苏培盛:“师父,我……我闯祸了……” 苏培盛不由分说又给了小连子一巴掌:“少你娘的废话,挑要紧的说!” 当下,小连子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越听苏培盛的脸就越白,等小连子讲完了,苏培盛的脸白的跟那澄心纸似的。 难怪主子爷的火儿这么大,还会牵连到他。 可真是他如假包换的好徒弟!就连犯的错也他娘的跟他如出一辙! 难怪主子爷都牵连到他头上来了。 搞清了前因后果的苏培盛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好半晌才把这口老血咽下去,苏培盛捏着小连子的耳朵使劲儿一拧:“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师父!师父!手下留情!”小连子疼得吱哇乱叫。 苏培盛怕他一个劲儿鬼叫又吵到四爷,当下就松了手,虽然被小连子气得五内生烟,但是却也不能不管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小徒弟。 当下苏培盛,回房把自己去年没用完的药膏给小连子送过来,一边咬牙切齿地道:“知道给主子爷做奴才最要紧的是什么?” 小连子哭唧唧地道:“知道,是为主子爷排忧解难!” “放屁!”苏培盛气得又给了小连子一巴掌,然后一字一字咬着牙道,“给老子听清了,是绝对不能管主子爷床帏里头的事儿!要不然就不是屁股挨板子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经过上回的教训,苏培盛是彻底明白了,别的主子或许需要奴才连床帏里的事儿都排忧解难,但是他家主子爷是绝对用不着,非但用不着,还相当深恶痛绝! 小连子闻言顿时嘴巴一咧,哭得更伤心了:“师父,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你上回挨板子也是因为这事儿啊?” 要是早知道,他今天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绝对不敢安排武格格来前院儿啊! 苏培盛嘴角一阵抽搐:“……” 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 四爷床帏里头的事儿是绝对不能管的,这是苏培盛用血跟泪换来的教训,但是也有人就是一门心思想管四爷的这档子事儿。 这段时间,德妃的心情一直非常不错,四爷在正月里头一下子得了两个阿哥,尤其是大阿哥,更是生在大年初一,说是一年之中最吉利的日子不为过,谁听说了不得赞一声天降贵子? 虽然大阿哥是早产生下来身子孱弱,但是有许太医不错眼珠地盯着,到底是熬过了满月,如今已经用上药了,德妃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儿的。 再加上万岁爷突如其来的厚赏,德妃更是喜上眉梢,觉得去年受的那一连串窝囊气一扫而空。 第227章 侍妾来报 自年后,宫里就传出风声,说是万岁爷即将大封皇子,虽是传言,但是前朝后宫都信了七八分,毕竟皇子们眼瞅着年岁都大了,也的确是时候册封一批年长的皇子了。 再说了,万岁爷正值壮年,后宫嫔妃们的肚子也没闲着,几乎每年都有皇子公主降生。 成年的未成年的,读书的还不能读书的,大大小小的阿哥挤在一起,阿哥所真的是人满为患。 册封一批皇子也好,在外头建府搬出去,也好能给年幼的皇子公主腾出位置来。 其实自从去年凯旋之后,朝中就有册封皇子的呼声,当时也的确是大封皇子的好时机。 但是当时偏生出了大福晋的那档子事儿,太子跟大爷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四爷也被牵连其中,三不五时就有朝臣弹劾太子跟大爷,万岁爷心里被烦的不行,册封皇子的事儿就被搁着了。 而现在,去年的风波基本已经平息,这个时候册封皇子的说法从宫中流出,其实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了。 德妃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心里是激动又期待。 四爷虽然在战功不能跟大爷、三爷相较,连八爷都比四爷多上了一回战场,但是万岁爷交给四爷的差事,四爷可是从未办砸过。 更重要的是,四爷这回可是扎扎实实替太子跟大爷背了黑锅的。 万岁爷心里自然是知道四爷的委屈,从前为了保太子跟大爷,所有的委屈只能四爷一个人受着,到现在万岁爷对四爷府上的两位皇孙大张旗鼓的厚赏,在德妃看来,万岁爷这就是在弥补四爷。 既是如此,那四爷的位分能低得了? 怎么也得是个贝勒,说不定还能捞到个郡王呢! 如今德妃看四爷真是越看越顺眼。 当然了,四爷要是能更听话一些,德妃就会更加顺眼了。 用过早膳,小宫女伺候德妃梳妆,今天是二月十五,每逢初一十五,四妃都要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的,德妃一向是不会马虎的。 慧嬷嬷匆匆从外面进来,吩咐小宫女退下,然后自己拿起梳子,一下下轻轻地给德妃梳头,看着正对着镜子闭目养神的德妃,慧嬷嬷的面色有些不安。 半晌,慧嬷嬷放下了梳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恭恭敬敬道:“娘娘,已经梳妆好了。” 德妃闻言睁开眼,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跟二八少女没得比,但是德妃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快四十岁的样子。 肤若凝脂、乌发如云、珠翠满头,比起年轻的小嫔妃,她身子多了股子雍容华贵,还有股子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只是万岁爷似乎并不欣赏这种雍容又成熟女人的美。 就后宫一溜儿地被从宫女儿中挖掘出来为妃为嫔的励志典范来看,万岁爷似乎更喜欢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 而如今侍奉万岁爷的也都是些十七八岁出身低微的小嫔妃,尤其是汉女,简直满地都是。 德妃觉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嫔妃太过浅薄张扬得很,对着镜子一时气闷,却全然忘记自己从前也是那样一步步爬上来的。 不过一想到惠妃跟荣妃,现在几乎都见不到万岁爷,德妃的心情就又好些了,毕竟她还能时常见到万岁爷。 前几日,在赏赐过两位皇孙之后,万岁爷还特地翻了一回她的牌子,虽然当夜万岁爷有些敷衍,但万岁爷的的确确是歇在她的榻上,外人又知道什么? 都已年逾四十、常年没机会侍寝的惠妃跟荣妃想必是夜不能寐了。 等会儿就能瞧见她们了呢,一想到这里,德妃就不由得意地牵了牵唇。 一瞥眼瞧见慧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德妃懒洋洋问道:“怎么了?方才来的人是谁?” 慧嬷嬷有些迟疑道:“回娘娘的话,是四爷后宅的安侍妾。” 作为四爷的侍妾,私自出门,自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德妃的脸上倒没见多意外,抿了口茶,缓声问道:“这一大清早的,她来做什么?” 慧嬷嬷打量着德妃的神情,然后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安侍妾说,四爷还是……没有碰她跟郑侍妾,更是从来没见过四爷的面儿,还有……” 瞧着镜中德妃陡然冷凝的眼神,慧嬷嬷慌忙闭上嘴嘴,德妃却冷声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慧嬷嬷只得硬着头皮道:“还有武格格,安侍妾说……四爷到现在也从来没碰过武格格,前几日不知怎么的,四爷好像罚了武格格禁足一月。” 第228章 这么多年了,德妃就没点儿长进 “砰!” 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怒气翻滚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要是本宫挑的,他就不稀得碰是吗?” 她精挑细选的福晋大气端庄,老四不喜欢,就喜欢那徒有脸面上不来台面小家子的李格格。 既是如此,那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心疼儿子。 都道是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嘛,她也能理解。 所以后面德妃挑的安郑两位侍妾,样貌都是没得挑,武格格更是才貌俱佳。 她可是扎扎实实投老四所好,他不是就喜欢漂亮女人吗?为娘的就专挑漂亮的给你! 但是老四呢,竟然一个都不碰! 他这是在羞辱武格格她们还是在羞辱她这个做娘的?! 德妃越想越气,拿起茶杯就要砸,慧嬷嬷忙不迭地伸手抢过了茶杯,不住口地劝着:“娘娘,您等下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这会子可不能再耽搁功夫了!” 德妃对着镜子阴沉着脸,胸口剧烈起伏,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儿,忍住了,只是语气照样不好:“去吩咐人把老四叫来,本宫找他有事。” 这就去找四爷过来? 德妃这还没去慈宁宫呢,等去了慈宁宫少不得要待上些功夫,要是赶上万岁爷也去慈宁宫的话,只怕午膳都得在慈宁宫用,那四爷不得在永和宫等上个大半天? 德妃这明摆摆地就是故意在找四爷的不痛快,慧嬷嬷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把安侍妾来过的事儿给瞒下了。 只是,安侍妾跟郑侍妾都是德妃一手挑的,从前永和宫里的宫人,跟永和宫这边且熟络着呢,就算她用心隐瞒,怕也是隐瞒不住的啊。 当下慧嬷嬷又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想啊,如今眼瞅着万岁爷就要大封皇子了,这时候四爷若但凡出了什么岔子,若是传到了万岁爷耳中……只怕不好吧?” 慧嬷嬷一提大封皇子,德妃就顿时冷静了下来。 是啊,从前她责罚老四也就罢了,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到万岁爷面前上眼药,说不好就要影响老四的位分了。 算了,凡事都等大封皇子过后再说。 德妃没再提让四爷来永和宫的事儿,慧嬷嬷也总算松了口气儿。 当下慧嬷嬷扶着德妃移步出了正堂,外头早有软轿候着,瞧着德妃出来,宫人旋即压下轿子,慧嬷嬷扶着德妃上了轿,然后一行人朝慈宁宫赶去。 只是德妃这边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个小宫女儿慌里慌张跑到永和宫。 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儿,所以永和宫的人都认识,也并没有阻拦,那小宫女儿气喘吁吁询问道:“德、德妃娘娘可在吗?” 门口的小太监摇摇头:“姑娘不早来,德妃娘娘去慈宁宫了,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那小宫女儿顿时一脸着急,在地上跺了两脚也不再废话,忙不迭又扭转追着往慈宁宫疾步赶去。 …… 德妃到慈宁宫的时候,惠妃、荣妃、宜妃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先一步到了。 德妃迟了一步,被宫人引着进了正堂,就瞧着惠妃、荣妃宜妃三人正在偏殿里头说说笑笑,一派其乐融融。 瞧见德妃进来,三人同时噤了声,放下茶杯,含笑看着德妃,眼里若有似无都带着股子意味深长。 “本宫还以为自己是来得早呢,没想到还是比姐妹们晚了一步。”德妃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视而不见。 四妃之首的惠妃率先含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妹妹那边喜事连连,妹妹忙一些也是有的。” “姐姐说笑了,再忙也比不过姐姐,八皇子的婚事就在眼前,姐姐这个做养母的,自然有操不完的心,”德妃淡淡牵了牵唇,“卫嫔这个做亲娘的心里不知该多感激姐姐呢。” 自从出了大福晋的事儿,德妃对惠妃那叫一个恨之入骨,再加上这事儿之后一连串的后续,不仅仅四爷一直倒霉,德妃也没少被气得五内生烟,对惠妃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脸。 只是惠妃毕竟是四妃之首,大皇子又炙手可热,德妃即便再恨惠妃,也只能忍着,但是瞧着惠妃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德妃还是忍不住夹枪带棒。 惠妃没接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德妃。 因为大福晋的事儿,惠妃多多少少对四爷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该对德妃生愧,四爷重情义有担当,那也不是德妃这个亲娘教出来的。 这时候德妃张口闭口养母生母的,惠妃心里其实是不屑的。 这么多年了,德妃就没点儿长进,眼皮子浅的就只能装进去这些。 第229章 好消息,坏消息 放在从前,惠妃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德妃,但是这次惠妃倒是十分大方地没有跟德妃计较,只是冲德妃意味儿深长地笑了笑:“妹妹说的是。” 然后惠妃便不再哆嗦什么,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茶,眼风都不给德妃一个。 惠妃的态度,让德妃心里有些不安,眼皮都跟着一个劲儿狂跳,她心里莫名地就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娘娘您请。” 德妃坐定之后,宫人旋即奉茶上来。 皇太后这时候还在小佛堂里头诵经,所以四位娘娘得暂且在此等候。 荣妃满含笑意跟德妃道:“还未当面恭喜德妃姐姐呢,这一开年德妃姐姐就喜得两位金孙,尤其是大阿哥,还是年初一落生呢,多吉利金贵啊,这样的福气,妹妹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宜妃也笑着附和:“是啊,德妃妹妹的福气,哪里是咱们能求得来的?不单单万岁爷下令厚赏了两位皇孙,连太后也厚赏了呢,这哪是旁的皇孙能比的?” 宜妃郭络罗氏先后生下五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夭折),四妃之中属她最得圣眷,万岁爷更是将六宫之中最华丽宽敞的翊坤宫赐于她居住。 宜妃得宠,娘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宜妃的父亲三官保一路高升,如今是万岁爷的心腹重臣,这也是其他三位皇妃所不能比的。 因着五皇子养在皇太后膝下,宜妃这个亲娘也跟着沾光,一向得皇太后喜爱。 虽然宜妃入宫时间最晚,却只排在了生下皇长子的惠妃之后,以至于连年长、资历更老的荣妃跟德妃都要反过来叫宜妃一声姐姐,真真是圣眷优渥。 正因如此,宜妃一向是不大瞧得上宫女出身的德妃跟荣妃,但是这一次宜妃倒是顺着荣妃的话说,真真是奇哉怪也。 一时间,德妃觉得气氛更加诡异,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别人都知道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的事儿。 “姐姐说笑了,万岁爷一向厚待皇子皇孙,并无分别。”德妃勉强挤出个笑来。 宜妃笑意更深,一边拢着茶一边点头:“妹妹说的是,万岁爷一向最是厚待皇子皇孙的,少不得为一众皇子皇孙打算呢。” 为一众皇子皇孙打算? 宜妃这是什么意思? 是万岁爷有了什么想法、其他三位皇妃都知道偏生她却不知道的? 难道是关于大封皇子的? 不可能啊,万岁爷前几日才在永和宫过夜,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不知会她一声、反倒告诉其他三人的啊。 德妃正坐立不安,就瞧着门帘被两个小宫女儿打开,然后五公主扶着皇太后走了进来,四位皇妃忙不迭放下茶杯,一道起身给皇太后行礼。 “妾身拜见太后!恭请太后金安!” 皇太后出身蒙古,既不会满语也不会汉语,一辈子只说蒙语,平时都是出身蒙古的妃子以及五公主贴身伺候着。 皇太后又是个礼佛喜静的,所以并不需要四妃日日来慈宁宫问安,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也就是初一十五,四妃才会在慈宁宫凑齐。 待皇太后进来,德妃的目光就落在了五公主身上,倒不是对亲闺女思念过甚,毕竟这程子过年,德妃没少跟五公主见面,她是心中不安,想从五公主那里求得答案。 五公主显然也是接受到了德妃询问的目光,因此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看来她派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五公主虽然有心为德妃解惑,但是皇太后的身边不能缺了她,坐下之后,她就一直为皇太后做翻译。 皇太后今天兴致颇高,跟四位皇妃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五公主就做了半个时辰的翻译,直到小瑞子来报,说是万岁爷即将驾临,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这才起身回房更衣。 五公主好不容易得了空,当下忙借口回房更衣,退了出去,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会意,过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退了下去,然后忙得直奔五公主所在的偏殿。 时间有限,五公主三言两句交代完慧嬷嬷,然后又赶紧回去侍奉皇太后了,留下慧嬷嬷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消息,万岁爷的确要大封皇子。 坏消息,万岁爷似乎只属意大爷跟三爷为郡王。 第230章 人生赢家 五公主也是今儿一早才得到的消息。 一众孙女儿里,皇太后最疼五公主,一众孙子里,皇太后自然最疼五皇子。 都是在皇太后膝下长大,五公主跟五皇子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处的像是亲兄妹,有什么事儿,五皇子也愿意跟五公主说。 就比如今天早上,五皇子来给皇太后请安,赶着皇太后诵经不得空,五皇子索性就在五公主这里蹭了一顿早饭。 兄妹两人吃饭的时候闲聊。 年前,四公主下嫁喀尔喀郡王敦布多尔济,万岁爷派养在太后膝下的五爷去蒙古送嫁,这时候兄妹两人聊得自然是四公主的这桩婚事。 论起来,前面几位公主都被万岁爷指婚远嫁去了蒙古,如今四公主也出嫁了,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五公主了。 五公主难免心中忐忑,毕竟一旦远嫁蒙古,怕是这辈子都难再回京,独在异乡,日子自是煎熬,自从四公主出嫁之后,五公主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生觉。 不过五皇子却不以为然,笑着给五公主宽心:“有太后给做主,五妹有什么可慌的?太后可哪里舍得五妹远嫁?怕是京师都不许五妹出呢,五妹只管放宽心。” 五公主闻言稍稍宽了心,是啊,有太后在,她的婚事自然是差不了的。 一时五公主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当下赶紧转了话题,聊起了最近宫里关于大封皇子的流言来。 “莫说是旁人了,便就是太后也有耳闻,前几日太后还说,等皇阿玛过来请安的时候,必得当面问问皇阿玛呢。”五公主道。 太后不是万岁爷的亲娘,是他的嫡母,不过母子两人关系一向很好,太后从不过问前朝的事儿,但是像大封皇子这样事关皇子的事儿,太后还是会问一问的。 五皇子摆摆手:“这倒不是流言,皇阿玛的确想着要大封皇子来着,估计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五公主闻言倍感意外:“五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母妃说的。” 五皇子倒是实诚,对五公主是有什么说什么,一边吃着如意双色糕,一边继续跟五公主道:“母妃也听到了风声,索性前两日就直接询问皇阿玛了,皇阿玛也没瞒着,就说的确有这事儿,前朝一直有大臣上书,皇阿玛也觉得时机到了。” 宜妃娘娘果然得宠,换了别的妃子,最多是旁敲侧击,哪里敢直接询问皇阿玛? 五公主不由在心中感慨,一边又含笑问道:“那宜妃娘娘也没帮五哥问问,皇阿玛打算给五哥什么爵位?” “母妃还真的问了,”五皇子继续点头,含笑冲五公主道,“皇阿玛说要给我贝勒的爵位。” 德妃瞧不太上贝勒,那是德妃的心太大,其实贝勒并不低,毕竟贝勒上头就是郡王、亲王了。 对于还只有十七岁的五皇子来说,头一次大封就被册为贝勒,已经不算低了,尤其是…… 五皇子的情况还很特殊。 五皇子自幼养在皇太后膝下,打小跟着皇太后说蒙语,汉话是一塌糊涂。 皇太后对五皇子很是溺爱,说什么都不许大孙子跟别的皇子一样日日五更起披星戴月去上书房,万岁爷一向孝顺只能依着皇太后,所以五皇子的功课是不必指望的,万岁爷对五皇子一直很宽容。 对于别的皇子,万岁爷是名副其实的严父,平日里瞧见万岁爷莫不是跟耗子见猫似的,但是对于五皇子,万岁爷从来都是妥妥儿的慈父。 五皇子的骑射倒是不错,只是同样因为皇太后的宠溺,五皇子自然也没有沙场立功的机会。 说起来,一众成年皇子,就属五皇子最不成器,但是谁叫人家身后有皇太后撑腰呢? 所以不到二十岁,五皇子的贝勒爵位就稳稳到手,再过几年,等到下回万岁爷大封皇子,五皇子就毫无疑问地会成为郡王。 等郡王到手,那亲王还会多远? 只管踏踏实实等着呗,但凡别的皇子有的,万岁爷就不会落下五皇子的。 比起一众在万岁爷跟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挣表现的皇子,五皇子实乃人生赢家。 第231章 一锤定音 五皇子一向心宽体胖,对贝勒的位分很满意,宜妃同样对五皇子也一向没存什么大指望,毕竟打小就养在皇太后膝下,五皇子跟别的皇子早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五公主真挺为他高兴,亲手给五皇子盛了一碗蜜豆百合莲子羹双手递给五皇子,一边含笑道:“那妹妹这里就先恭喜贝勒爷了。” 五皇子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属五妹说话中听!” 五公主嘿嘿笑,吃了两口粥,又一脸好奇问道:“不知道皇阿玛这回可会册封郡王吗?大哥的军功可都摆着呢,怕是跑不了郡王的爵位吧?” 五皇子点点头,顺着五公主的话往下说。 “这话不错,大哥军功卓着又是皇长子,自然身份贵重,这是有目共睹的。” “论起军功来,除了大哥也就三哥,三哥两度随驾征战,还曾经阵前献计,立过功呢,皇阿玛当时也是大为夸赞,再说了三哥又会编书,真真是文武全才。” 五公主闻言就是一怔,她方才提到大哥就是试探,五哥认可了她的话,却还特意提到了三哥,所以五哥这是在暗示她,三哥也要被……册封为郡王? 那四哥呢? 五哥可没有提,所以四哥就只是贝勒? 五公主一时不免失落,虽然她一向跟四爷不亲厚,但是四爷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她自然也盼着四爷好。 而且四爷好了,母妃才能脸上有光,若不然的话,以母妃那掐尖要强的性子,日后怕是都没脸见惠妃荣妃了。 想到德妃,五公主心里顿时一声“咯噔”。 连宜妃跟五皇子都知道的事儿,惠妃跟荣妃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可母妃那边,却未必知道,要是等下这几人齐聚慈宁宫,故意有人刺激母妃…… 五公主越想越害怕,德妃的脾气她可是知道的,生怕德妃当众出丑,等好不容易熬走了五皇子,赶紧就让人去永和宫知会德妃一声。 只是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慧嬷嬷也觉得今天几位皇妃对德妃的态度有些微妙,到现在听了五公主的话,慧嬷嬷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惠妃、宜妃、荣妃都事先得知了消息,只有德妃还被蒙在鼓里! 老天爷啊! 慧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三步并作两步朝正殿赶去,只是她才出了偏殿,就听着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 “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妃迎了出来,齐刷刷地朝万岁爷行礼。 “都平身吧,”万岁爷进门,带着一脸和气的笑意,行至皇太后跟前,给太后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也同样一脸笑意,亲自伸手拉了万岁爷起来,待万岁爷坐在皇太后对面,皇太后就迫不及待询问:“大封皇子的事儿,万岁爷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大封皇子的事儿能在宫里传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有万岁爷的默许,这就是提前给前朝后宫通气儿了。 皇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当着四妃的面儿,皇太后主动提起,也是在帮四妃开口,毕竟这次大封皇子,封的基本上也都是四妃的皇子。 万岁爷今天来慈宁宫,除了给太后请安,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大封皇子的事儿一锤定音。 当下万岁爷含笑点头:“母后一直挂心皇孙的爵位,自然儿子这个做父亲的也挂心,如今正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时候,大封皇子正合适,朕已经着礼部安排了。” 皇太后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冲万岁爷点头:“这样就好,孩子们都大了,也该让他们出宫建府了,大的小的都窝在一起,像个什么话?旁人哀家不清楚,不过听说老五的后院挤得都没有下脚地儿了,这未免也太委屈孩子了。” 提到五爷,皇太后就一脸明显显的心疼,看着万岁爷的眼神都带着点儿谴责,万岁爷是又无语又无奈。 大封皇子是多大的事儿啊,前朝后宫得牵扯多少,但是在皇太后眼里,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宝贝孙子。 哪里像尊贵无双的皇太后,分明就是最寻常溺爱孙辈的老太太。 不过这样的皇太后也让万岁爷放心。 第232章 太后自有太后的智慧 万岁爷当即含笑跟皇太后保证:“皇额娘都这样说了,儿子哪儿有不尊的?自会给老五挑个宽敞的宅子。” 果然,皇太后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吩咐五公主给万岁爷端新做的糕点,一副万岁爷不松口厚待五皇子,她就不给万岁爷糕点吃的架势。 万岁爷被皇太后逗得一脸笑,都道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可不就是皇太后这样的吗? 五公主瞧着被太后逗得笑容不断、一口气儿吃了好几块糕点的万岁爷,心中暗暗感慨,太后自有太后的智慧。 对于自己的姻缘,五公主越发觉得放心了。 怕什么?有太后呢。 皇太后跟万岁爷对话用的是蒙语,四妃是一句都听不懂,虽是如此,却还一边支着耳朵,一边赔笑脸,只有五公主一直担心又着急地偷偷看德妃。 万岁爷来的太快,也不知道慧嬷嬷有没有跟德妃通气儿,五公主只盼德妃等下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四妃云里雾里地赔笑好半天,就瞧着万岁爷跟皇太后不知叽里咕噜些什么,然后皇太后就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再然后,万岁爷转过脸,看向了她们,四妃下意识地坐直身子。 “正好今天你们都在,大封皇子的事儿前朝后宫议论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们也都坐不住了,朕今天就给你们交个底,”万岁爷抿了口茶,然后又道,“从老大到老八都在册封之列,册封礼定在下个月,朕已经交给礼部准备了。” 交底儿了,却又没有完全交底儿。 大封皇子,老四自然在其列,可问题的关键是老四到底是个什么爵位啊! 德妃心里急的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但是面儿上却还得忍着,随着其他三位皇妃一道起身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爷没有在慈宁宫多待,好像过来这趟就是专门宣布大封皇子这事儿的,又陪太后说了会子话,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慧嬷嬷这才总算找到机会,凑到德妃耳畔一阵耳语,德妃的脸色旋即就不大好了,慧嬷嬷忙不迭暗中扯了扯德妃的手,德妃深吸一口气儿,好歹是忍住了。 皇太后今天的兴致颇高,留了四妃在慈宁宫用午膳. 除了德妃,惠妃、宜妃、荣妃都是心情大好,虽然语言不通,却还是陪着皇太后逗趣儿说话,五公主自是分身乏术,忙得两头做翻译,也没空去管亲娘德妃的心情。 德妃的心情无疑是落到了谷底,大皇子跟三皇子是铁板钉钉的郡王,那老四跟其他皇子,应该就是贝勒了。 难怪她一开始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其他三位皇妃今天对她的态度也都有些微妙。 原来如此。 惠妃所生的大皇子被册封为郡王,连养子老八,尚未大婚也捞到了贝勒爵位,此次大封皇子,万岁爷拢共就册封六名皇子,其中就有惠妃两个儿子。 本来就是四妃之首的惠妃,地位只会更胜从前,惠妃能不高兴? 至于宜妃,她生的五皇子,在德妃看来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饭桶,偏生就是这样的饭桶,也能轻而易举捞到跟老四一样的爵位,宜妃自然没什么可抱怨的。 荣妃呢? 最让德妃恼的就是荣妃了,荣妃本来位列四妃之末,但是这次人家所出的三皇子这回却一举被册封为了郡王,从今往后,她这个德妃,事实上已经沦为四妃之末了。 三皇子也就只比老四大上一岁而已,结果人家就是郡王,老四就只是贝勒。 只差一级,却低人一等,不单单是四爷低人一等,她这个做娘的何尝不是? 还不仅仅是这些,德妃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但是瞧着其他三位皇妃,似乎都事先得到了风声。 是万岁爷授意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万岁爷偏偏瞒着她,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吗? 从起初的不甘恼怒,德妃渐渐平静下来,又开始惶恐不安了起来,她伸手去端茶杯,却失手打翻了茶杯。 一时间,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德妃身上,皇太后担心地看着她污脏的衣裳,询问要不要紧。 德妃一惊,旋即挤出个笑来:“臣妾失态了,让太后见笑了。” 皇太后摆摆手示意无妨,让五公主带着德妃下去更衣,五公主引着德妃去了自己的住处,甫一进门,德妃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大封皇子的事儿,别人都事先知道?”德妃压低声音询问五公主。 第233章 自知之明 五公主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宜妃娘娘最先知道,至于惠妃娘娘跟荣妃娘娘是否提前知晓,女儿并不确定。” “哼,有什么不确定的,肯定是宜妃得到了消息之后,然后就巴巴地将这喜讯告诉了那两人,毕竟大皇子跟三皇子都得了郡王的爵位,宜妃当然得上赶着讨好!”德妃冷笑道。 “倒是本宫的儿子不争气,区区一个贝勒,自然人家宜妃懒得登门讨好。” 不是万岁爷授意的就好,德妃松了口气儿,但心里却怒火高涨。 平时四妃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私下都是相看两厌的,毕竟都是差不多同时得宠,也都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生子,一路从年轻明争暗斗到现在。 从前她们争万岁爷的恩宠,如今争儿子的前程,从来就没有和睦相处这么一说。 但是这次大封皇子,惠妃、宜妃、荣妃似乎大有冰释前嫌的架势,只余德妃一人处境尴尬,德妃自是恼羞成怒。 五公主瞧着德妃气得胸口起伏,忙不迭上前宽慰:“母妃,您别多心,或许不是您想的这样。” 瞅着五公主一脸的担心,德妃虽然怒火喷张,但还是忍住了,一边伸手拉着五公主的手,一边叹息道:“还是我儿最贴心,一得到了消息就忙不迭派人知会本宫,比你那对没用的兄弟强多了!” 五公主又忙不迭劝道:“这话母妃在女儿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再四哥面前说,没得让四哥堵心,四哥也怪……不容易的。” 五公主担心四爷因为爵位的事儿不开心,要是再被德妃数落,难免更加堵心,也怕他们母子失和。 虽然跟四爷不算亲厚,但平时五公主没少在德妃跟前为四爷说话。 亲疏远近,五公主心里清楚着呢。 堵心? 还能有比她更堵心的? 一想到老四,德妃就觉得堵得喘不过气儿,不仅仅是这回册封的事儿,平时老四可做过什么让她顺心的事儿? 德妃没再说什么,心里却黑云笼罩,在五公主这儿更衣之后,就打起精神回去了正殿。 …… 不等万岁爷离开慈宁宫,大封皇子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从前只是风声,这会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阿哥所自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万岁爷虽然没有明说具体的册封爵位,但是礼部那边却在为大封皇子做准备,郡王跟贝勒的规格礼仪又不同,自然这回只册封了两位的郡王的事实,也迅速传开。 大爷跟三爷那边皆是一派热闹,进进出出恭贺往来不绝,跟三爷一墙之隔的四爷这边,相比之下就冷清了不少。 苏培盛难免觉得遗憾,毕竟三爷就只大了四爷一岁,平时也没少明里暗里跟四爷较劲儿,如今人家眼瞅着就要成郡王了,四爷却矮人一等。 日后三爷肯定变本加厉,欺负起四爷来更是没有顾忌。 苏培盛默默在心里叹气,四爷的心情倒是没受多大影响,自小校场回来,四爷这时候正在书房里头看书,外头隐隐传来的喧闹,四爷过耳不入心。 虽然在四爷看来三爷是有些轻浮气量小,但是四爷却也不得不承认三爷是有能耐的,一众皇子里头,属三爷最富文采,所以万岁爷才会让三爷编书。 而且三爷也不仅有舞文弄墨的本事,人家在战场上也扎扎实实立过战功。 一众皇子里头,除了大爷,也就属三爷最拔尖儿,被万岁爷册封为郡王,也算是名副其实。 而四爷自己呢?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到现在都还没领正经差事,单这一点就跟大爷三爷没得比。 更重要的是,去年他还被万岁爷下旨斥责,这才过了多久?皇阿玛怎么可能会给他过高的爵位,不高不低的贝勒,正好合适。 德妃觉得万岁爷对四爷怀有亏欠,四爷可从不敢这样想,谁会对棋子抱有亏欠呢? 就算有,之前对大阿哥跟二阿哥的赏赐,也算是足够弥补了。 四爷埋头看书,直到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主子爷,德妃娘娘请您即刻去永和宫一趟。”苏培盛道。 说这话的时候,苏培盛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234章 今日多谢你 德妃娘娘这个时候叫四爷过去能是什么事儿,无非是大封皇子的事儿. 四爷只得了贝勒爵位,德妃娘娘心里想必是不痛快的,又不能找万岁爷理论,可不就只能从四爷这里找补了。 四爷闻言不由微微蹙眉,苏培盛能想到的,自然四爷也能想到,要是骂自己一顿能让德妃好受的话,也并无不可,一贯也都是这样的,四爷都习惯了。 可是万岁爷前脚才说大封皇子的事儿,后脚德妃就把他叫过去一通训斥,传到万岁爷耳中,万岁爷会怎么想?自是认为德妃对圣旨不满怨怼圣上,德妃能落什么好? 四爷是真不想去,但是却又不能不去。 沉默半晌,四爷到底还是放下了书本,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书房。 一路沉默往永和宫去,然后四爷就在永和宫外意外地碰见了十四。 “四哥!”十四也瞧见了四爷,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 额娘这是也叫了十四? 所以不是因为册封皇子的事儿、特意叫他过来训斥的? 四爷琢磨着,稍稍宽心了一些,当下对十四点点头,然后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永和宫。 慧嬷嬷甫一瞧见兄弟两人一道进门,先是一怔,旋即就长舒一口气儿,两个人好,当着十四爷的面儿,娘娘自然也不好可着劲儿地训斥四爷。 当下,慧嬷嬷忙不迭疾步迎了上去,给二人行礼:“奴婢见过四爷见过十四爷,两位爷里面请,娘娘正在暖阁候着二位呢。” 当下,四爷跟十四随着慧嬷嬷进了暖阁,德妃果然在暖阁,正沉着脸喝茶。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德妃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也不抬头,就这么沉着脸一下下拢着茶,发出刺耳的声音。 直到听到慧嬷嬷道:“娘娘,四爷跟十四爷到了。” 德妃一怔,这才抬起头,果然瞧见了四爷,以及站在四爷身边正冲自己笑的露出两排白牙的十四。 德妃瞪了一眼十四,但是心里的火却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儿。 “儿子给额娘请安!”四爷跟十四爷一道向德妃行礼问安。 德妃的视线冷冷落在四爷身上,还是憋着火,不过当着十四的面儿,德妃到底还地给四爷留着脸面,所以只是一声冷哼,就让两人起来。 落座之后,德妃懒得搭理四爷,也不能指望四爷这个闷葫芦变得能说会道讨好德妃。 好在有十四在,抹了蜜的嘴巴巴说个不停,原本德妃阴沉着的一张脸,也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又在小儿子的奉承中笑成了一朵花。 比起四爷一杯茶从热放到冷都不曾碰一下,十四在德妃这里,从不客气,一会儿的功夫,茶水糕点已经吃了一肚子,又大剌剌地让慧嬷嬷去上蜜桔。 等到德妃留两人吃饭的时候,十四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蜜桔,跟德妃道:“母妃您忘了?今儿可是涅盘日!难得能出去玩,您就别拘着儿子跟四哥了,九哥十哥他们可要等不及了!” 二月十五是释迦摩尼涅盘日,寺院皆办仪式,还有外地甚至外国的僧侣前来京师交流,每年这个时候,民间也有不少活动,十分热闹。 八爷九爷等一众皇子就相约着要一道微服出宫瞧瞧热闹,皇子们虽然平时也能出宫,但是却也难得碰上这样的热闹,十四又一向是最好热闹的,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见德妃不松口,当下十四就一个劲儿地跟德妃撒娇:“母妃,您可一定要成全儿子啊!儿子还从来没瞧过这种热闹呢!往后说不定就要被九哥十哥笑话是井底之蛙呢!明天!儿子明天就来陪母妃用膳!连陪三日!” “瞅瞅你这没出息的德行!”德妃笑骂道,伸手戳了戳十四的额头,一边又认真交代,“多带几个侍卫,凡事都得小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儿子记住了!”十四一个劲儿点头,迫不及待道,“时候不早了,儿子就不耽误母妃用晚膳了!儿子告退!” “滚吧!”德妃佯装生气。 十四“嘿嘿”笑,然后就忙不迭拉着四爷一起退了下去。 待出了永和宫,十四脸上的笑才淡去,悄默默地打量着身边的四爷,这还是他头一次拉四哥呢,四哥好像……也没生气,不过怎么还是沉着脸? 十四爷心里七上八下,倒是四爷大大方方转向他,一字一字认真跟十四道:“今日多谢你。” 第235章 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出去玩? 刚进永和宫瞧见慧嬷嬷的反应,四爷心里就有数了,德妃根本就没有叫十四,十四是主动来的,特地等在永和宫门口跟他一起去见德妃。 刚开始四爷还不明白十四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可很快他就搞清楚了。 十四是专门来为他解围的。 四爷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十四一直都跟他对着干,怎么今天好像突然就懂事儿了,但不管怎么样,十四是真的帮到了他。 十四哪里见过四爷这副模样,还跟自己道谢,一时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一张脸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十四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得了四哥一句谢,也值当自己激动成这副德行?真是贱皮子!一边努力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架势。 “用不着谢我,是五姐让我过来的,”十四吸了吸鼻子,一脸的不耐烦外加傲娇,“要不是因为五姐,我现在早就跟着九哥十哥他们出宫玩去了!耽搁了这么大半天,简直烦死人了!” 哦,原来是五妹。 听闻今天万岁爷就是在慈宁宫亲口宣布大封皇子的事儿,五公主自然是在场的,肯定是猜到了德妃心情不爽可能会难为他,所以才事先让十四过来候着,为他解围。 四爷明白了,对于这位跟自己并不算亲近的五妹,心里自然多了一份感激,对一脸不情不愿的十四,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摆摆手道:“那你快去找老九老十他们去吧。” 说完,四爷就抬脚朝阿哥所走,十四愣在原地,这就走了?他话还没说完呢! 对着四爷的背影,十四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总算鼓起勇气喊道:“四哥!” 四爷站住脚,转身看着十四:“还有什么事儿?” 被四爷盯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泄得一干二净,十四憋了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出去玩?” 三哥就比四哥大一岁,却被封为郡王,四哥却只是贝勒,十四心里其实也挺为四爷抱不平的。 在十四眼里,三哥那酸梅假醋的德行分明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四哥,四哥肯定是受了去年大福晋的事儿影响,才只得了贝勒,实在倒霉。 再加上五公主的叮嘱还有德妃对四爷明摆摆的嫌恶,十四难免更觉得四爷悲惨,瞧着四哥面无表情的,肯定是在逞强! 没人的时候,四哥还不定哭成什么样儿呢。 被自己脑补的场景搞得越想越难受,十四就想着趁着今儿的涅盘日出宫,好好儿陪四爷玩一玩,心情好了,自然也就不难受了。 离得有点儿远,四爷没听清十四说的话,微微蹙眉问:“什么?” 见四爷一皱眉,脑补出来哭唧唧弱不禁风的四哥形象顿时烟消云散,十四被四哥这熟悉的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盯得腿软,忙不迭一个劲儿摇头:“没……没事儿,我什么都没说!四哥再见!” 也不待四爷再问,十四已经转身小跑走了,丘鹤迅速地冲四爷行礼,然后也忙得追了上去。 四爷看着十四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摇摇头。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一点儿正形都没有,看看人家十三。 四爷转身往阿哥所去,天色渐沉,寒风呼啸,四爷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回去之后,去库房里挑几匹好料子给五公主送去,还有皮子也送几块。”四爷吩咐道。 苏培盛忙道:“是,奴才遵命。” 待回到阿哥所之后,苏培盛伺候四爷宽衣,又斟茶奉上。 瞅着外头天儿都擦黑了,四爷却在书房坐定不打算挪动,苏培盛到底还是小心询问:“主子爷,今儿是十五,您要不要去正院瞧瞧福晋跟大阿哥?” 初一十五这两天,按照规矩,主子爷都会去正院的,也未必留宿,但是却肯定会陪福晋吃顿饭的。 从前每到初一十五,福晋便就事先来前院打探四爷的口味,可如今,福晋哪里还有这份心思? 不仅自己卧病,大阿哥的身子也不好,福晋连管家的心思都没有了,要不然怎么会闹出安侍妾私下溜出后院儿这档子的荒唐事儿? 苏培盛当时乍一得到消息,当时就觉得震惊不已,就算是福晋跟娘家往来,最多也是暗中打发奴才送一送书信或是传个口信儿就罢了,没想到安侍妾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就溜了出去。 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四爷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第236章 惦记 最让苏培盛无语的是,德妃娘娘对于私下前往永和宫的安侍妾非但没有扣下送回,也没有派慧嬷嬷前来训斥提醒,让福晋严加约束后宅。 甚至连今儿见到四爷,德妃也压根儿没有将此事告知让四爷,竟然就让安侍妾这么原路返回来。 德妃娘娘这是怎么想的? 苏培盛就不明白了,德妃娘娘似乎根本不在意四爷丢不丢脸,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扯四爷的脸面。 可是四爷丢脸对德妃又能有什么好处? 四爷这时候明显也没有去后院儿的心情,这时候听苏培盛提起,就摇了摇头。 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各种情绪都亟待消化,明儿天不亮还要去上书房呢,不仅要面对一串儿的弟弟,还要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谢恩。 “磨墨。”四爷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得过来给四爷磨墨。 四爷拿起笔一边在心中默念“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一边一遍遍认真书写。 …… 大封皇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后宅也惊动了,维珍第一时间就从茯苓那里得到了消息,然后就有些坐立不安。 昨儿晚上维珍没有睡踏实,今天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定的,时不时地就朝房门看去。 昨天万岁爷在慈宁宫提了大封皇子的事儿,今天万岁爷就正式下旨了,大爷跟三爷不出意外地被册为郡王,万岁爷还赐了号,大爷是直郡王,三爷是诚亲王,都是含义不错的封号。 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被册封为贝勒,自然了,贝勒是没有封号的。 万岁爷旨意下来,阿哥所比昨天还热闹,隔壁三爷府上的动静,维珍都隐约听得到,挨着的五爷跟七爷府上也都动静不小。 而四爷这边,因着福晋卧病,大阿哥跟二格格体弱都受不了惊,所以就连庆贺也免了,跟隔壁一比就显得特别冷清,连维珍的情绪都有些受到影响。 虽然她是知道这一次大封皇子,四爷的爵位只是贝勒,但是这时候维珍还是默默叹气。 从前对冷冰冰的史书,她实在没什么感受,顶多感慨一声雍正皇帝十分励志,从不显山露水的四皇子逆袭成九龙夺嫡mvp,分明就是男频爽文的套路嘛,但是如今,她只觉得四爷的不易。 满打满算,她穿越过来其实还不到两年呢,亲眼目睹了四爷的种种艰辛,而这条路,四爷还有二十四年要走。 是啊,还有二十四年,光想想维珍就觉得窒息极了。 “主子,宋师傅着人来问,您今儿什么时候用晚膳?”维珍正出神着,就听着茯苓过来询问。 维珍又看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窗户,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道:“让小池子去前院一趟,就说我想见大格格,不知这会子可方便吗。” 为了让维珍好生坐月子,这一个月,大格格一直都被养在前院儿,虽然三不五时地会回维珍这儿,但是却还是住在前院儿。 维珍也有好几天没瞧见大格格,心里自是惦记,现在出月子了,她也能出去走动走动了。 当然了,除了大格格,维珍心里也挺惦记四爷。 不知道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只是接连几天四爷都没有过来,心情……想必是不大好吧。 “是,奴婢这就去。”茯苓忙不迭应声,然后就迅速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茯苓就兴冲冲回来,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主子爷让您这就过去。” 维珍松了口气儿,当下吩咐道:“等下直接把晚膳送到前院儿去。” “是,奴婢遵命!” …… 这是维珍第二次来前院,头一次来的时候没心情欣赏前院的景致,这一次同样没什么心情,被苏培盛引着到了暖阁。 “主子爷呢?”不见四爷,维珍问道。 苏培盛道:“回格格的话,将将大爷派人请了主子爷过去,主子爷让格格跟大格格先用膳,就不必等他了。”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赶紧去伺候四爷吧。”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忙不迭应声,当下赶紧退了下去,急三火四地就朝大爷那边赶去。 大爷十有八九是请四爷过去吃酒的,这两天四爷情绪不高,苏培盛就怕四爷借酒消愁喝多了。 苏培盛退下之后,不等维珍派人去接大格格,就听着门口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额娘”。 第237章 奈何你爹他不争气啊! 维珍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冲着朝自己走来的大格格张开了双臂:“呀,额娘的大格格来了呀!快到额娘怀里来!” 大格格松开了方氏的手,小炮弹似的冲进了维珍的怀里,抱着维珍不撒手,小嘴一个劲儿地撒娇:“人家好想额娘呀,额娘好久都没抱人家了!” 虽然如今住在前院儿,能够日日瞧见阿玛了,大格格特别高兴,但是大格格还是更想维珍,这时候抱着维珍都舍不得放手,一个劲儿地跟维珍撒娇。 “额娘接人家回去好不好?人家想每天都能见到额娘!” 她还是更喜欢香香软软的额娘! “行,明儿大格格就跟额娘回去!” 维珍心疼得要命,把大格格抱在怀里不撒手,娘俩儿脑袋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额娘,阿玛说你这回没有给我生小妹妹,生了个小弟弟,额娘,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一提到这个大格格就伤心的要命,她期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妹妹,怎么就变成小弟弟了呢? 对此,维珍十分无辜,生男生女这档子的事儿,哪里是她说了算,要抱怨那也得找你爹抱怨啊。 为娘也想再要个跟你一样活泼可爱的小棉袄啊,但是奈何你爹他不争气啊! 心里一个劲儿地大呼冤枉,但是维珍嘴上还得哄着:“是是是,都是额娘不好,额娘明天给大格格做两炉鸡蛋糕给大格格请罪,大格格觉得这样可好?” 大格格摇摇头,歪着头一脸正色看维珍:“额娘,鸡蛋糕是鸡蛋糕,小妹妹是小妹妹,不一样。”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说得对。” 额,她玉雪可爱、可盐可甜的宝贝闺女咋变得跟小大人似的? 肯定被她那个冰块脸的爹给影响的! 混蛋四爷,还我可爱大格格! “不过阿玛说了,额娘下次就能给我生个小妹妹了,”大格格抱着维珍的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维珍,一脸的迫不及待,“额娘,你什么时候才能生?明天来得及吗?” 啊啊啊! 老娘才刚卸货,你这漏风的小棉袄就迫不及待让娘再遭罪了! 还什么明天来得及吗,你当老娘是下蛋呢! 还有你爹也是个黑心肝的! 维珍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瞧着茯苓跟甘草摆好了膳,维珍忙不迭转移话题:“大格格好久都没跟娘亲一块儿吃饭了,娘亲这程子想大格格都想的茶饭不思了,大格格可一定要好好儿陪额娘多吃些。” 大格格乖巧地点点头:“阿玛也让我陪额娘多吃点儿。” 维珍一怔:“你阿玛……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嗯,就刚才啊,”大格格点点头,两眼放光地跟维珍道,“阿玛说他没有功夫陪额娘用膳,所以让我代替他好好儿陪额娘多吃点儿,阿玛还特地奖励我一个兔子灯呢!” 兔子灯? 傻孩子,你阿玛是拿上个月元宵节剩下来的兔子灯糊弄你呢,亏你还美成这样! 看着自家闺女美的冒泡的模样,维珍决定还是不打击了,当下带着大格格去内间洗手,然后坐到了饭桌前。 甫一瞧见桌上摆着好几碟子的水饺,维珍一时都看愣了,大年初一她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二月十六吃水饺,这是宫里的规矩吗?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啊。 茯苓瞧见维珍脸上的诧异,忙不迭笑着解释道:“主子,这饺子是主子爷特地吩咐宋师傅做的,您快尝尝吧。” 四爷吩咐的? 维珍夹了个水饺送进嘴里,这味道…… 维珍垂着眼打量着剩下一半的水饺,是虾仁瑶柱海参……荠菜馅儿的。 维珍再度看愣了,野菜配海货,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搭配? 茯苓又在旁边继续絮絮叨叨着:“主子爷知道主子爱吃荠菜馅儿的饺子,所以就吩咐让宋师傅给主子包荠菜馅儿的水饺,只是膳房里头根本就没有荠菜,所以得让宫外送进来,就耽搁了两天,今天才把荠菜给送进来。” “宋师傅怕荠菜搁久了不新鲜,所以就赶紧把饺子给包了,宋师傅特地调了好几种馅儿呢。” 第238章 是啊,要怎么劝? 一边说着,茯苓一边把另外几碟饺子朝维珍面前挪了挪,送到了维珍跟前:“主子快尝尝吧。” 于是维珍吃完水饺又分别吃了一个牛肉松茸荠菜馅儿以及鸡肉冬笋荠菜馅儿的水饺。 宋师傅的手艺,味道自然是不差的,再加上这食材搭配也都天然带着御膳的富贵气,但是维珍总觉得怪怪的。 虾仁瑶柱海参荠菜、牛肉松茸荠菜…… 这搭配,两世为人的维珍还是头一次品尝,说实话不大习惯,还是寒酸简单的猪肉荠菜馅儿更合她这个无产阶级的胃口。 倒是大格格很喜欢,一口气儿吃了好几个水饺,都把自己给吃撑了,还兀自意犹未尽,跟维珍商量着明早还想吃。 维珍自然满口答应:“行,明天三顿都吃饺子都没有问题。” 大格格却一脸狐疑:“额娘这次说话算话?” 维珍一脸受伤:“额娘哪次说话不算话了?” 大格格嘟嘟嘴,一脸谴责:“小妹妹!小妹妹!”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这页是翻不过去了是吧! 维珍正无语着,就听着外头传来小池子的声音:“主子爷万安!” 维珍一时都愣了,不是说去大爷家赴宴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念叨?属曹操的啊! 大格格闻声就兴冲冲从椅子上下来,一路喊着“阿玛”一路小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四爷就抱着大格格进了房来,然后就瞅着维珍正满眼幽怨看着自己。 回来正好,好好儿反思反思,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连闺女都生不出来! 四爷正不明就里,就听着怀里的大格格叽叽喳喳着道:“阿玛,饺子好吃!我明天还想吃饺子!” 这有什么不行的,四爷当然满口答应:“行,大格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大格格这才满意,抱着四爷的脖子撒娇:“阿玛最好了!” 然后四爷就觉得维珍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幽怨了,再然后,人家果断移开视线,埋头吃饭,再不搭理他们爷俩儿。 四爷简直莫名其妙极了,把大格格交给方氏,方氏带着大格格去玩兔子灯了,四爷洗了手,在维珍身边坐下。 “饺子好吃吗?”四爷问。 维珍点点头:“好吃。” 四爷撇撇嘴,好吃你就吃这几个? 四爷疑心宋师傅的手艺不佳,夹了一个水饺塞进嘴里,这味道还不错啊。 可是维珍怎么就吃这几个? 是身子不舒坦没有胃口,还是吃到荠菜馅儿的饺子所以想家了? 联想到维珍方才幽怨的眼神,四爷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后者更有可能,一时间倒是后悔起来,本想维珍吃到荠菜馅儿的水饺能高兴的,哪知道反给维珍添堵了。 一时间,四爷也没什么胃口,捏着筷子半天没动,这下子轮到维珍担心了,四爷这是因为册封皇子的事儿伤心?以至于都没有胃口了? 维珍张了张嘴,几次想出口宽慰四爷,但是却愣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是啊,要怎么劝? 大爷就算了,人家是皇长子又立下不少战功,自是众皇子表率,这个郡王人家是实至名归,可三爷呢? 比四爷年长仅一岁的三爷,不但早早地领了体面差事,这一次更是一举被万岁爷册封为郡王。 四爷到现在还领着一串弟弟成天起早贪黑去上书房用功呢,之前更是替太子跟大爷背黑锅,跟三爷相比,四爷真是命苦得可以。 那么其他跟四爷同样被册封为贝勒的皇子呢? 五皇子,不必多说,人家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七皇子,母妃戴佳氏如今只是贵人,一向不得宠,七皇子又是天生残疾,就这样,人家也被册封为了贝勒。 再有就是八爷,且不论八爷的生母卫氏出身如何卑微,八爷可是足足比四爷小了三岁啊,如今还没大婚呢,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妥妥的未成年,但就这样人家也被一并册立为了贝勒。 别说是四爷伤心了,维珍都觉得憋屈得要命。 主动盛了一碗花胶当归排骨汤送到四爷面前,维珍道:“还以为四爷会在大爷那边用膳呢,早知道妾身就等四爷回到一道用晚膳了。” 四爷摇摇头:“本来是要在大哥那边吃酒的,只是大福晋突然不适,大哥闻讯就急匆匆去了后院儿,我们几个就先告辞了。” 第239章 真盼着夏天能早点来 今天万岁爷正式下旨大封皇子,作为众皇子之首的大爷设酒席合情合理,四爷没有吃酒的心思,但却也做好了痛饮的准备,这种场合不可避免的。 却不想还未开席,大福晋那边就突然出了岔子,大爷哪里还有心思跟弟弟们喝酒,打发了弟弟们,然后就着急忙慌去了后院儿。 大爷这边吃不成席了,三爷倒是想着让众皇子去他那儿吃席,只是事先没有准备,少不得又得花时间准备。 只是比起在三爷那儿吃席,四爷明显更想回来跟维珍用膳,当下就先一步告辞,四爷一走,后面的一串弟弟也都果断撒丫子溜了,三爷恼的不行,在心里把四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福晋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只是这一年明显更差了,维珍也是三不五时就听说大福晋又不好了。 只是今儿是大爷被册为郡王的大日子,大爷又在家设宴邀请众皇子,大福晋不是实在病得不行,肯定是会忍着不去搅扰大爷的。 想来如今,大福晋的身子骨已经差到了何等地步。 维珍不由一声叹息,小声跟四爷道:“听说大爷已经在为大福晋备寿材了。” 四爷点点头:“大福晋身子每况愈下,太医院里的太医都瞧了遍也回天乏术,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大哥给大福晋准备寿材,也是想着给大福晋冲喜。” 冲喜? 冷不丁听到这个词儿,维珍只觉得一阵不适,对着一桌子的丰盛佳肴,越发没了胃口。 维珍放下碗筷,四爷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不吃了?” 维珍勉强牵了牵唇,道:“许是下午多吃了几块糕点,这会子胃里胀胀的,吃不下了。” 四爷没有勉强维珍,实际上他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一些,然后也放下了筷子。 瞧着维珍站起身,四爷一把抓住了维珍的手:“别回去了。” “太晚了。”四爷又补了一句。 这下,维珍脸上的笑自然了不少:“妾身不是要走,是想去陪大格格玩兔子灯,四爷要不要一起?” 四爷默默松了口气儿,松开了维珍的手,跟维珍都穿上了大氅,然后一道去了外面。 结果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廊下的一溜儿的灯,再有就是夜幕上的一轮明月,哪里还有大格格的身影? 应该是已经被方氏带回去睡了。 大格格不在,维珍跟四爷却都没有要回房的意思,两个人在院中慢吞吞地走着,走着走着,维珍的手就被四爷握住了。 维珍抿唇笑,手指在四爷手心轻轻挠了一下,然后四爷也笑了,这一笑,心情就随之轻快了不少。 “上回来前院,都没来得及好好儿逛逛。”维珍道。 “这巴掌大的地儿有什么好逛的?等搬进贝勒府了,到时候爷带着你好好儿逛逛。”四爷道。 贝勒府? 四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着还挺轻松,维珍一直悬着的心,也就随即放了下来。 是她小瞧四爷了,觉得四爷肯定会因为册封的事儿憋屈难受,没想到四爷接受得很好。 当下维珍点点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也多了份期待:“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宫去?” 四爷想了想道:“怎么也得明年吧。” 万岁爷将将下旨大封皇子,如今还天寒地冻的,贝勒府跟郡王府怎么也得等到春暖花开再动工。 虽然都是在现有的府邸上做改动修缮,不需要大规模地破土动工,但也不算小工程了,毕竟一下子册封了六位皇子呢,内务府跟工部也有的忙了。 那就是至少还要再等上一年啊,她还以为很快就能搬出宫呢。 维珍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她一向是个能想得开的,稍稍的失望过后,就开始兴冲冲地规划起了未来贝勒府里头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了。 “到时候我的院子里能种葡萄吗?还想搭个葡萄架子!”维珍仰着头巴巴地问四爷。 四爷一怔,旋即点头:“当然可以,你很喜欢吃葡萄?” 宫里人一贯都是喜欢富贵或者意头好的花树,比如桂花紫薇,比如石榴梅树,四爷还真没见过哪个宫里是种葡萄的。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是喜欢吃葡萄,不过更喜欢夏天的时候坐在葡萄架下头纳凉,到时候在地上铺一张席子,让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在席子上玩,咱们娘仨一起吃葡萄吃冰碗,七夕晚上还能看鹊桥!想想就痛快!” 虽然没有冰淇淋很遗憾,但是冰碗也勉强可以了。 对了,到时候她可以试着自己做冰淇淋嘛! 想到这里,维珍笑得两眼弯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丝丝甜意:“真盼着夏天能早点来。” 第240章 什么叫狼入虎口,她这就是! 维珍说的绘声绘色的,四爷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那副画面了。 夏日黄昏后,鸟鸣虫叫,维珍带着大格格跟二阿哥在葡萄架下纳凉,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给两个孩子唱小曲儿,四爷心里软软的,把维珍的手握得更紧。 “爷也喜欢吃葡萄。”四爷轻声道。 维珍含笑道:“那到时候就多种几棵葡萄树呗。” “好。”四爷也笑了,牵起维珍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亲吻。 虽是夜色深深,可维珍还是感受得到四爷投过来的视线,不由面颊发烫。 那种眼神她很熟悉,火一样炽热,每次都会把她点燃,从前她不吝热情回应,这时却羞涩难当,浑身轻颤。 毕竟旷了几个月呢。 她想缩回手,却被四爷蓦地扯进怀里,然后伸手捧住了维珍的脸,一寸一寸凑了过去。 ……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四爷早就去上书房了,维珍也早就习惯了。 在前院用了早膳之后,维珍就带着大格格一并回了后院儿,甫一坐定,就迫不及待询问起了二阿哥的情况,虽然只是一夜未归,但是维珍心里却很是惦记二阿哥。 正好二阿哥刚刚睡醒哭唧唧地要吃奶,乳母就赶紧把二阿哥抱了过来,维珍当即抱着二阿哥进寝房喂奶。 茯苓跟甘草以及乳母都候在外头,虽然穿过来快两年了,维珍还是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不管是洗澡,还是喂奶的时候,被人盯着,维珍总觉得异常羞耻。 甘草茯苓她们都习惯了,只是这一回两人都着急地不行,忍不住凑到寝房门前,朝里头询问:“主子,二阿哥没事儿吧?” 平时只要一吃奶,二阿哥就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可怎么这次二阿哥却哭个没完? 维珍没功夫回答,看着在怀里咧着嘴一直大哭不停的二阿哥,维珍手足无措浑身大汗,后来实在没办法了,维珍只好穿好衣裳,然后唤了乳母进来。 “快抱下去喂二阿哥吧,他饿得厉害呢。” 乳母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维珍今天不喂二阿哥,不过也来不及多想,当下就忙不迭从维珍手里接过二阿哥,疾步前往暖阁去喂二阿哥去了。 茯苓跟甘草也是一脸愣怔,这是怎么了?平时早上不都是主子喂二阿哥的吗?怎么今天主子却让乳母喂了? 看着维珍一副着急又懊恼的表情,甘草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善解人意地道:“主子,等下奴婢让宋师傅给您炖个乌鸡白凤菇汤?” 乌鸡白凤菇汤是一道特别利于下奶的汤,只是维珍一直奶水很足,所以平时用不着专门喝下奶的汤。 不过似乎现在维珍的奶水不足了,所以甘草才提议。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不、不用。” 她是真的不用,她本来是……是很足的。 甘草却兀自一脸担心,就差没直接开口劝她不要逞强了。 维珍实在受不了甘草这种真挚的眼神,摆摆手打发了甘草跟茯苓退下,然后猛地趴在了被子里,对着被子“砰砰”就是几捶。 啊啊啊! 她再也不要去前院儿了,什么叫狼入虎口,她这就是! 亏她还担心人家心情低落要去安慰一二,结果却被人家吃的渣都不剩,连二阿哥的口粮都被搜刮一空! 想着昨夜的种种荒唐,还有清晨被四爷的各种吃干抹净,维珍就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非可怜兮兮说自己饿,又说自己胃疼难受,她当时也是蠢,迷迷糊糊地都不知道反抗…… 现在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维珍在床上一通无声的拳打脚踢,直到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维珍才迅速地回归平静,从床上坐了起来。 结果茯苓一进来就吓了一跳:“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着凉了,要去请太医吗?” 维珍忙摆摆手:“没、没事儿,就是觉得屋里太热了。” 见茯苓还是一脸狐疑,维珍赶紧询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茯苓赶紧点点头道:“启禀主子,方才苏培盛来后院儿,发落了几个奴才。” 苏培盛来后院儿发落奴才?这就是四爷的意思的了,可后院不是一直福晋在管的吗?怎么四爷突然插手了? 维珍问:“谁的奴才?”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是安侍妾的奴才,安侍妾的两个奴才被打了板子,然后直接丢去了辛者库,还有后院儿的两个门房也被一并丢进了辛者库。” 安侍妾,她犯了什么错?怎么都没听说啊。 维珍不明就里,茯苓倒是打听到了点儿小道消息,当下跟维珍道:“主子,奴婢听闻,安侍妾之前曾经偷偷溜出去过,定是私下与外头有往来呢,这可是重罪!” 第241章 一个区区侍妾,四爷会顾忌什么呢? 是啊,跟外头私相往来,甚至安侍妾自己还曾溜出去过,这是板上钉钉的重罪,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发落奴才的事儿了,安侍妾本人也肯定会被发落。 但是四爷却没有发落安侍妾,可瞧着四爷一口气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还有后院儿的门房,也佐证了安侍妾的确不老实,所以四爷那样重规矩的老古板为什么会放过安侍妾呢? 是对安侍妾有情舍不得发落还是心里存着顾忌? 维珍首先就排除了前者,四爷要是针对安侍妾有情的话,也不至于安侍妾都入府大半年了,四爷碰都没碰,似乎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所以那就只剩下后者了。 一个区区侍妾,四爷会顾忌什么呢? 想了想,维珍问道:“安侍妾是德妃娘娘挑的人?” 茯苓点头:“正是呢,是去年主子爷要伴驾出巡的时候,福晋求着德妃娘娘给主子爷挑的人,后来就是安侍妾跟郑侍妾跟着伺候的主子爷。” 维珍也就明白了,安侍妾溜出去,十有八九去的就是永和宫。 去永和宫做什么?自然是打四爷小报告去的。 安侍妾也应该打着德妃娘娘的名号,所以后院儿的门房才没有阻拦,放了安侍妾溜出去。 看来德妃娘娘可不仅仅是给四爷挑选侍妾,也是在四爷后宅安插眼线呢,这跟后世控制欲极强的妈,在儿子儿媳妇儿家里装摄像头时刻监视有什么区别? 维珍一时就很是无语。 按说德妃娘娘有仨孩子呢,怎么注意力跟控制欲好像都放在了四爷身上?就不能多花点儿心思在万岁爷身上吗?而且不是还有十四爷跟五公主吗? 不过转念一想,维珍就回过味儿来了。 万岁爷好新鲜,后宫十六七的娇俏美人遍地开花,或许早就对年近四十的德妃不感兴趣了,德妃一年也见不上万岁爷几回,就算是她想在万岁爷身上花心思,那也没有机会。 至于十四爷,十四爷打小在德妃跟前长大,也是德妃唯一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自是母子情深,十四爷如今也就十岁,还没到叛逆的年纪呢,对德妃言听计从,德妃自是没有不放心的。 至于五公主,人家是养在皇太后宫的,德妃就算是想插手五公主的日常,也插不进去。 所以,圣宠不再、守着深宫寂寞、可能还处在更年期的德妃,能排遣心中压抑苦闷的途径,似乎就只剩下控制四爷一条道儿了。 维珍不由头皮发麻,四爷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换成她,怕是早就疯了。 今天四爷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还有门房,虽然顾及着德妃的脸面,没有发落安侍妾本人,但是德妃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雷霆大怒,对四爷不依不饶吧? 想到此处,维珍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方才还把四爷骂个狗血淋头,但是现在又开始觉得四爷不容易了。 想了想,维珍道:“让宋师傅给四爷炖个汤送过去。” 茯苓问:“是,不过要炖什么汤?” “乌鸡白凤菇汤吧。”维珍抿了口茶,随口道。 茯苓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您……再说一遍?奴婢没听清。” 维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登时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茯苓也想笑,但是又不敢,真的憋得好辛苦。 好半天维珍才停下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然后跟茯苓道:“山药枸杞排骨汤。” “是,奴婢遵命。”茯苓一转身,嘴角就忍不住上翘,脚步轻快退了下去。 …… 四爷下令处罚安侍妾奴才跟门房的事儿,福晋自然也听说了,李嬷嬷甫一得了消息,就赶紧去禀报给了福晋。 “福晋,主子爷没有知会您一声,就发落了后院儿的奴才,是不是……对您不满?”李嬷嬷难掩忧虑,看着福晋。 通常情况,主子爷是不会插手后宅的事儿,后宅也都是由福晋打理的,但是这次四爷却一声不响地就发落了好几个奴才,李嬷嬷自是担心得很。 第242章 武格格打理后宅 毕竟因为安侍妾是德妃的人,所以福晋对安侍妾跟德妃的往来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得顾着德妃的颜面。 这次四爷不跟福晋通气儿就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跟房门,李嬷嬷就担心,四爷心里对福晋有气。 福晋头都没抬,继续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写经书。 待写完了一整页,福晋才放下毛笔,看向李嬷嬷:“后宅虽然一直由我打理,但是说到底,主子爷才是真正的主子,自然是主子爷想发落谁就发虎落谁。” 这话把李嬷嬷都听愣了,自打生下大阿哥之后,福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对四爷还是对后宅的权柄,似乎都看得没有从前那么重了。 这样的事儿,若是出在从前,福晋肯定着急得不行,一准儿是要见四爷为自己辩解的,但是现在,福晋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完这话,就翻了一页,然后继续抄起了经书。 李嬷嬷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叹了口气儿,又跟福晋道:“奴婢知道福晋一心记挂着大阿哥,可是您毕竟是福晋,若是让四爷以为您心里只有大阿哥,后宅的事儿都撒手不管,四爷怕是要动气呢。” 因为福晋的身子不爽快,元宵节的家宴都没有张罗,四爷被册封为贝勒,福晋也没有张罗家宴庆贺,还好四爷体谅,没有怪罪福晋。 自从大阿哥出生之后,福晋完全没有心思打理后院儿,对四爷也没有从前的殷勤,四爷每每过来,福晋这里就是愁云惨淡,李嬷嬷别提多担心了。 如今出了安侍妾这档子事儿,李嬷嬷就更担心了,总觉得四爷对福晋心有不满。 福晋脸色却仍旧淡淡的:“若是大阿哥有个好歹,四爷才会彻底动气,对我也会彻底失望,旁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大阿哥能健健康康的,嬷嬷不要本末倒置了。” 李嬷嬷闻言就是一怔,福晋这话倒是不错,只是…… 大阿哥固然是福晋安身立命的关键,可难道四爷就不重要? 从前老夫人的教训可不能不吸取啊! 只是瞧着福晋这副模样,李嬷嬷到底也没提老夫人的心酸旧事,福晋心里苦,她也实在不想往福晋心里戳刀子。 李嬷嬷在心里默默叹气,倒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给福晋端来一盅炖好的燕窝蜂蜜放在桌上,一边道:“身子要紧,福晋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歇一会儿吧。” 福晋摇摇头,没说话,又抄完了一页,才放下毛笔,李嬷嬷赶紧把福晋抄好的经文收起来,这些明天是要送去宝华殿供奉的。 福晋端着炖盅一勺勺吃完,然后就起身朝外走,李嬷嬷知道福晋这是要去看大阿哥,忙不迭给福晋披上了大氅,然后扶着福晋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福晋的神情满是疲惫低落,每每从大阿哥那里回来,福晋的心情都不会好。 碧瑶拎了晚膳回来,福晋却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半碗饭,然后就躺在床上出神。 半晌,福晋突然开口道:“嬷嬷,二阿哥可好吗?” 自打二阿哥出生之后,福晋还是头一次主动提起,李嬷嬷闻言心里顿时就是一紧,然后在福晋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回主子的话,二阿哥一切……都好。” 福晋喃喃道:“他哭得大声吗?一天能吃几顿奶?睡得安稳吗?” 李嬷嬷看着福晋失神的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嘴巴里头一片苦涩。 半晌,福晋又嗤笑道:“足月生的孩子,自然一切都好,想必主子爷每每瞧见,都心情愉悦,不像大阿哥,生下来就是受罪的,只会让主子爷难受失望。” 李嬷嬷心里难受得不行,当下温声劝道:“福晋,大阿哥会好的,您不要再伤心了,若是您忧思过度伤了身子,谁来照顾大阿哥?就算是为了大阿哥,您也要保重身子。” 半晌无言,李嬷嬷都以为福晋睡下了,福晋却又突然开口:“明儿,去请四爷过来一趟。” 李嬷嬷一怔,旋即点头应声:“是,奴婢遵命。” …… “你说什么?四爷让武格格暂时代替福晋打理后宅?” 维珍将将在寝室里头给二阿哥喂过了奶,出来就听着甘草前来禀报,不单单甘草一脸震惊,维珍也是意想不到。 第243章 恍惚之间 “是的主子,是苏公公亲口说的,”甘草道,一脸的担忧不解,“主子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让武格格打理后宅呢?” 是啊,就算福晋如今身子不利索,实在没有精力打理后宅,那也轮不到武格格啊,论起来,武格格是后宅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了。 维珍也觉得奇怪:“是四爷的意思还是福晋的意思?” 甘草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主子,要小池子去前院儿找苏公公探探口风吗?” 维珍摇摇头:“不必了。” 等四爷来的时候直接问就是了,左右四爷早上离开的时候就说了晚上还会过来。 换做是从前,四爷的命令她不会过问,只老老实实遵从就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事儿维珍会跟四爷沟通。 许是因为四爷也愿意跟她沟通的缘故吧。 自从生下小西瓜之后,她跟四爷越发亲密了,有时候恍惚之间维珍甚至觉得两人就像是一对寻常小夫妻,从不安试探暗暗较劲儿,一路磕磕巴巴磨合着,感情越来越好。 不过维珍心里琢磨着这十有八九是福晋的意思。 平心而论,四爷对武格格的态度,其实跟对安侍妾、郑侍妾没什么两样。 除了之前在正院借听琵琶实则羞辱武格格的那回,四爷也没再见过武格格,所以维珍不认为四爷会突然奇想觉得武格格天资聪颖是个管家的好手。 倒是福晋,自从武格格过门之后,福晋就对武格格十分照顾,处的跟亲姐妹似的,福晋若是真的不便打理后宅,让武格格暂时帮忙,也就顺理成章了。 无论如何,福晋不可能让她帮衬就是了。 “鸡蛋糕烤的怎么样了?”维珍问。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已经烤好了,奴婢已经给大格格送过去了,大格格午睡醒了就能吃上了。” 维珍闻言不由笑了:“叮嘱方氏,别让大格格吃多了,仔细积食。”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应声,当下就退了下去。 维珍拍着怀里似睡非睡的二阿哥,笑着道:“小西瓜快快长牙牙,到时候额娘也给你烤鸡蛋糕,烤个西瓜味儿的,怎么样?” 二阿哥一个劲儿地打了个哈欠,俨然把额娘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维珍被他带的也开始哈欠连天,维珍又抱了一会儿,等二阿哥睡熟了,然后交给了乳母。 乳母抱着二阿哥回去睡觉,维珍也打着哈欠进了寝房。 模模糊糊中,就觉得有人上了床,然后从身后抱住自己,维珍困得睁不开眼,却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来,然后一条胳膊就放在了维珍的脖颈下,维珍枕着那臂膀,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变得昏暗了,维珍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微微握住的大手,身后是一声声均匀的呼吸。 四爷还没睡醒,维珍也不想吵醒四爷,不过她真的要憋不住了,所以维珍轻轻撩开被子一角,半蹲着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结果正要猫着身子下床,就对上了四爷微睁的双眼。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还没睡醒,所以你什么都没看见。” 早不醒晚不醒,非等她摆出这么猥琐的姿势的时候醒! 讨厌死了! 维珍二话不说撩起被子就蒙住了四爷的脑袋,然后迅速地下了床,一路飞奔去了内间,四爷伸手撩开被子,抿唇笑了。 原本心里还烦躁不已,这时候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 从内间出来,维珍吩咐茯苓去领膳,然后一步三挪地走进了寝房,四爷还是躺着,不过两眼清明,没有半丝睡意,正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见维珍站着不动,四爷又伸出了手。 维珍别别扭扭走过去,握住了四爷的手:“该起来了,等下用晚膳……啊!” 她想把四爷拉起来,结果反倒被四爷扯到了床上,好在有四爷在下面垫着,维珍也不疼,不过还是把维珍吓了一跳,一张嘴就朝着四爷的下巴咬了一下。 四爷笑个不停,嘴里连连告饶,维珍也不会真使劲儿,毕竟四爷明天还得出去见人呢,脸上顶着牙印,像个什么话? “愈发牙尖嘴利,动不动就咬爷,看爷怎么发落你!” 四爷一边说着一边就箍着维珍亲了起来,茯苓跟甘草就在外面摆膳呢,虽然隔着一道帷幔,但是维珍就是觉得羞耻异常,一个劲儿地去推四爷,四爷却岿然不动,反倒亲的更起劲儿了,维珍又拿脚蹬他。 见维珍是真急了,四爷才依依不舍松开了维珍,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有些沙哑了。 “这会儿先饶了你,等晚上再继续发落。” 维珍迅速爬了起来,一边使劲儿擦自己酥麻湿润的嘴唇,一边瞪四爷:“四爷近来脾气渐长,动不动就发落这个发落那个的,四爷也不嫌累得慌。” 第244章 这分明就是心理扭曲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四爷都是一愣,旋即四爷坐了起来,伸手又把维珍扯到了怀里,在维珍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含笑道:“这能一样吗?” 是啊,能一样吗? 发落别人四爷只会生气,发落维珍却让四爷心花怒放,而且,发落维珍他又怎么会觉得累呢?四爷的力气根本就使不完嘛。 维珍伸手把四爷推开,扭头看他,小声问道:“德妃娘娘为难你了?” 四爷一怔,他没有跟维珍提过这茬儿,没想到维珍竟猜到了,顿了顿,四爷点点头:“今天才把我叫过去骂了一场。” “为着你发落……安侍妾的事儿?”维珍迟疑着问。 四爷苦笑着摇摇头:“也不都是,还嫌我不争气,让她在后宫没脸。” 维珍还是头一次在四爷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苦涩自嘲又无可奈何,在维珍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沉着的,都是强大的,毕竟,他可是要成为雍正的人啊。 此刻四爷的这副模样看的维珍直皱眉,她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想要宽慰他,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四爷的手握的更紧。 她开始后悔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四爷提这个。 不过四爷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着维珍,把这几天的憋闷一股脑儿都宣泄出来。 “爷知道她往我后宅塞人,不都是为了伺候我,也想着监视爷,她是额娘,对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虽然一直都知道安侍妾跟永和宫私下有往来,爷心里觉得不合规矩,但也都忍着没有过问,只当她是关心我,只要不太过分就成。” 维珍默默在心里吐槽,这算是哪门子的关心?这分明就是心理扭曲,在后世会被网友狂喷三万楼的那种。 四爷蹙着眉,继续往下说:“但是现在安侍妾却自己往永和宫跑,这像是什么话?落在别人眼里,会如何看待爷?传到皇阿玛耳中,皇阿玛又会怎么看?皇阿玛会认为爷连个区区侍妾都管不好!皇阿玛还肯放心交差事给爷办?” 说到这里,四爷就气得眉头紧锁,半晌无语。 维珍也不由蹙了蹙眉,她倒是没有想这么深,不过这事儿要是真的被有心人翻出来,万岁爷不但会对四爷不满,对德妃难道就没有意见? 所以德妃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 今天还特地把四爷叫过去骂了一通,维珍简直无语。 四爷也觉得无语,只是在德妃面前,也只能忍着,他总不能驳斥自己的额娘,待憋了一肚子气回到阿哥所,就听说福晋请他去一趟,四爷顿时就更烦躁了。 安侍妾竟能私下溜出去,这也是福晋管家不严的原因。 因着大阿哥身子不好,福晋也一直在静养,所以四爷对福晋很体谅,这程子去正院比从前勤得多,福晋心疼大阿哥,难道他这个做阿玛的心不是肉长的? 他自然也心疼,他能理解福晋的心情,连带着从前对福晋的诸多不满,如今都随着大阿哥的降生都消解了。 只是福晋还是让他失望了,安侍妾那么个大活人,从福晋眼皮子底下溜走,福晋竟然都不知道。 是当真不知情,还是福晋顾忌着永和宫,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福晋眼里,他这个主子爷是不是从从来来都比不过德妃? 在这件事儿上,福晋可是有前科的,也难怪四爷会这么想,四爷心里生福晋的气,所以本来不想去正院,但后来担心是福晋或者大阿哥情况不好,所以还是去了。 然后福晋就说自己分身乏术,所以想让武格格帮衬着暂时打理后院。 四爷当时心里的火窜的老高,德妃这边才因为安侍妾的事儿骂过自己,福晋就巴巴地想让武格格管家,什么意思?跟德妃唱双簧吗? 就算福晋真的分身乏术管不了家,不是还有维珍?甚至再不济还有宋格格,哪个不比她武格格有资格? 就算福晋担心大权旁落,不肯让维珍跟宋格格染指管家权,那也大可以让肖嬷嬷暂时打理后院儿,肖嬷嬷又不是没有打理过,怎么就轮到入府不到一年的武格格了? 就因为武格格是德妃挑的人?福晋就这么一门心思地讨好德妃? 让四爷憋屈的是,他竟然还只能应承下来。 “听说爷走后,许太医就被请去了永和宫。”说到这里,四爷真是身心俱疲,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第245章 让人意想不到 他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凡他不合德妃心意,德妃就会被气病,不论是真病还是装病,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妥协,总不能落个不孝的名声。 维珍明白了,四爷之所以答应让武格格暂时代替福晋打理后宅,是为了让德妃消气。 维珍也明白了,四爷心里对德妃是带着抵触的,所以不管是安侍妾郑侍妾还是才貌双全的武格格,四爷通通都不喜欢,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是因为她们长得不好性格不讨喜,也不是因为四爷……对她专情,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德妃挑的人,天然地打上德妃的专属烙印,所以让四爷打心底反感。 那……如果不是德妃挑的呢? 有娇艳欲滴的安侍妾日日伺候在侧,四爷枯燥疲惫的塞外之旅会不会变得活色生香?而才貌双全的武格格又会不会打动四爷呢? 维珍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四爷起初没有发现,渐渐地就觉得维珍的手有些僵,他侧过头,就瞧着昏暗中,维珍的脸有些苍白。 “怎么了?”四爷伸手去抚维珍的脸,手指将将触碰到,维珍就慌忙躲开,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四爷不由蹙了蹙眉,“到底怎么了?” 维珍回过神来,勉强牵了牵唇:“没事儿,刚才走神了。” 四爷好奇:“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轻轻呼出,笑得明显自然了一些:“在想德妃娘娘听说了四爷的良苦用心,肯定会不药而愈的。” “但愿如此,”四爷无奈地摇摇头,顿了顿,又握着维珍的手道,“你院儿里的事儿,爷还是让肖嬷嬷帮衬着,你尽管放心。” 四爷这是担心武格格狐假虎威,就算不敢明着欺负维珍怕也会故意恶心维珍。 维珍自然听得出来,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半晌,她冲四爷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四爷。” …… 正式册封皇子的典礼被定在三月初三,是钦天监择的好日子。 皇子们的吉服针功局加班加点,赶在二月末总算是做好了,赶紧地给诸位皇子送去试穿,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得送回针功局,赶在三月初三之前改好。 针功局的人过来送吉服的时候,四爷正在看账册。 被册封为贝勒之后,四爷名下的产业一下子就多了不少,这几天陆陆续续被送来给四爷过目。 今天来见给四爷请安的是负责打理四爷手中一个庄子的庄头,这块占地二十八顷的田庄,如今正式成为四爷的产业。 房中落针可闻,只有间或一声四爷翻页的声音,微微躬身站在一旁的庄头浑身紧绷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之前特地打听过四爷的性子,都说四爷是最较真古板的,不是连万岁爷都说四爷喜怒无常嘛,所以庄头难免心中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自己的新晋主子。 总算等四爷看到最后一页,然后将账本合上,抬眼看向了战战兢兢的庄头。 “从前你是怎么打理皇庄的爷不管,只是如今你既是做了爷的奴才就得守爷的规矩,账目明晰最要紧,其次把心思花在正地儿上,不要勾勾扯扯,还有就是最好别让爷知道庄子里头存着什么腌臜事儿。” 庄头忙不迭跪地叩头:“奴才谨遵主子爷教诲,必当为主子爷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四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人,抿了一口茶,然后缓声道:“起来吧。” “谢主子爷。”庄头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四爷慢条斯理地喝茶,也没有让他走,他也不敢问,就一直战战兢兢缩着肩膀站在一边,直到四爷放下了茶杯,才又看向他,庄头旋即又屏住了呼吸。 “有件事儿你替爷去办一下。”四爷看着庄头道。 庄头忙不迭躬身道:“但听主子爷吩咐!” 不怕主子爷使唤你,就怕主子爷不使唤你,肯使唤你了才说明主子爷认可你这个奴才! 庄头这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儿,支着耳朵聆听四爷吩咐,默默咬牙在心中暗道,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四爷的吩咐,他就是脱层皮也一定给办好! 可待听清楚四爷的吩咐,庄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四爷瞧着他这副愣呵呵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微微蹙眉:“怎么?没听清?” 庄头旋即回过神来,忙不迭一个劲儿点头:“奴才听清了,奴才一定办好,还请主子爷放心!” “行了,退下吧!”四爷摆摆手。 “是,奴才告退。”庄头忙躬身退下,其实脑子里还有些云里雾里,主子爷的这个吩咐,实在是…… 让人意想不到。 第246章 李格格病了 苏培盛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庄头退了出来,这才引着针功局的奴才进去。 “主子爷,册封的吉服给送来了,奴才伺候您试穿吧。”苏培盛道。 四爷放下茶杯,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四爷跟苏培盛都下意识朝房门看去,然后就瞧见肖嬷嬷走了进来,面带焦急。 “启禀主子爷,李格格着了风寒,这会儿子烧得厉害呢。” 四爷蓦地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去请太医了吗?” 肖嬷嬷忙不迭点头:“奴婢已经让人去太医院了!” “贝勒爷!”针功局的太监急的叫出声,四爷却没听到一样,眼瞅着四爷大步离开,太监急的不行,时间太紧张,要是吉服不合适还得拿回去改呢。 他们是不敢拦着四爷的,忙得就拦住了苏培盛:“苏公公,您看这……” 苏培盛知道他们着急,忙不迭给两人宽心:“二位放心,等四爷试穿过后,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会亲自送去针功局,肯定不耽搁功夫!” 那两人也只得作罢,再三叮嘱尽量要快,然后才告辞离开。 苏培盛忙不迭地一路疾驰朝后院儿赶,结果才进维珍的小院儿,还没进房呢,就听到房中传来四爷的怒喝:“胡闹!” 苏培盛吓了一跳,四爷什么时候在李格格这里生过这样大的气? 苏培盛停下脚,叫来了愁眉苦脸的小池子,询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池子吸了吸鼻子,跟苏培盛道:“主子前两日着了风寒,却说什么都不肯喝药,原本也不大严重,但是今天却突然烧了起来。” 苏培盛无语,这几天不断有人递牌子进宫来见四爷,跟刚才的庄头一样,都是入宫面见四爷,汇报四爷被册封后多出来的产业。 从京师到外地的,算下来也不少,四爷这几天忙得很,就没有来后院儿,哪里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李格格竟然把自己给折腾昏过去了。 着了风寒还不肯喝药,这是什么操作,故意卖惨让主子爷怜惜? 不至于吧,就主子爷对李格格的黏糊劲儿,压根儿用不着李格格使苦肉计啊。 真不知道李格格是怎么想的。 四爷也不知道维珍是怎么想的,急三火四过来,就瞅着维珍烧得通红,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样子,从甘草茯苓嘴里听说维珍病了几天不肯吃药的事儿,四爷的火压根儿就忍不住。 “胡闹!”四爷一声怒喝,顾不上维珍扯自己的袖子,冲跪在地上的甘草跟维珍喝道,“都跪到外面去!” “是,奴婢遵命!”甘草跟茯苓不敢多说,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耷拉着脑袋来到院中,跪了下来。 苏培盛看在眼里不由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二月天呢,他身上的棉袍还不去呢,墙角的背阴处,雪还没化呢。 这俩丫头也是够呛,搞不好李格格的风寒没好,这俩丫头又倒下了,到时候没人伺候李格格,主子爷一准儿又要上火。 当下,苏培盛又吩咐小池子去膳房给两人端两碗姜汤来,一边又叹着气数落两人:“李格格生病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也不朝前院儿递信儿,李格格病糊涂不肯吃药,你们竟然也帮着隐瞒,真是胡闹!” 甘草跟茯苓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苏培盛摇摇头,抬脚朝正堂走去,甫一靠近,四爷的声音就传进耳中,这口气一听就在发火,苏培盛也不敢贸然进去,就老老实实站在门旁。 四爷的确在发火,自打进来瞧见维珍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就开始发火,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任由维珍说了一堆的软话,四爷都愣是硬着心肠不搭理。 “就是着风寒而已,不严重的,最多七天就好了,真的……用不着吃药。”维珍恹恹地解释着。 是的,就只是感冒而已,不吃药七天能好,吃药一个礼拜,所以干嘛非得吃苦兮兮的药呢?尤其是…… 她现在还在母乳呢,轻易是不想吃药的。 见四爷没听见似的,维珍又扯了扯四爷的袖子,叹了口气儿耐心地解释道:“等风寒好了,再缓几天我就能照常喂小西瓜了,可要是吃药的话,许太医一开方子少说就得吃十天半个月的,一直这么吃下去,都不好喂小西瓜了。” 宫里看病就这样,太医治病最讲究的就是徐徐图之,开的药方也都秉承着一贯的中正平和。 维珍说许太医一开方子就是十天半个月,这一点儿都不夸张,要是许太医认定她身子虚什么的,说不定还会多开半个月的方子。 第247章 贝勒服算什么?以后他还会穿亲王服,还会穿龙袍呢 这么一直吃着药,还怎么喂二阿哥?说不定等终于吃完药之后,她都断奶了呢。 维珍就是担心这样,所以才不肯吃药,正巧四爷这几天没有过来,维珍就觉得天助我也,以为捂捂汗,很快感冒就会好起来。 但许是昨晚流汗太多的原因,维珍早起就觉得晕晕乎乎的,甘草跟茯苓都吓得要死,这才赶紧让小池子去前院找肖嬷嬷。 温言软语说了半天,四爷也不搭理她,维珍简直身心俱疲,她最后一次扯了扯四爷的袖子,轻声道:“你别生气。” 半天也没有等来四爷的回应,维珍松开了手,恹恹地转过身,没多久,雕花床轻颤,然后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四爷这是走了? 他这是生气了? 维珍怔怔地对着床帏出神,半晌疲惫地闭上眼。 …… 维珍到底还是吃药了,许太医开的药苦的难以下咽,维珍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儿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药碗递给了肖嬷嬷。 四爷那天下令罚跪了甘草跟茯苓,虽然苏培盛偷偷让小池子给两人送去了姜汤,但两人还是病倒了,毕竟这么冷的天,一跪就是大半天,生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 茯苓跟甘草病了自是没法子伺候维珍,这几天都是肖嬷嬷在伺候维珍,待伺候维珍喝了药又漱了口,肖嬷嬷就要退下的时候,维珍叫住了她。 “嬷嬷,让乳母把二阿哥抱来给我瞧瞧吧。” 担心感冒会传染二阿哥,这几天维珍都没有见二阿哥,从昨天起,维珍基本就没有症状了,好几天没见二阿哥了,维珍就特别想孩子。 肖嬷嬷闻声却是一顿,然后跟维珍道:“格格现在身子还未大好,还是等身子好利索,再见二阿哥吧。” 一边说着,肖嬷嬷一边拿着碗就往外走,维珍再次叫住了她:“那大格格呢?让大格格来陪我说说话。” 肖嬷嬷一阵沉默,顿了顿,才道:“格格还是专心养病吧,主子爷如今最挂心的就是格格的身子了。” 维珍愣住,有些茫然地看着肖嬷嬷:“是四爷的意思?他……他不许我见孩子?” 不等肖嬷嬷回答,突然一阵鼓乐之声传来,高亢又雄浑,排山倒海似的一浪浪地袭来,让维珍喘不过气儿。 维珍蹙着眉问肖嬷嬷:“外头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回格格的话,今天是三月初三,这会子大封皇子的典礼正在太和殿举行呢。”肖嬷嬷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样大的阵仗。 贝勒朝服是什么样的?电视剧里面还原程度高吗? 维珍一边努力地回忆着清装剧一边想象着四爷身在身上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英俊帅气,又是将将二十岁的年纪,就算是穿常服,她都觉得过分英俊让人挪不开眼,更别说是威严尊贵的贝勒服了。 贝勒服算什么?以后他还会穿亲王服,还会穿龙袍呢。 他这一生注定万众瞩目、接受世人膜拜,那个时候,回想起如今阿哥所里的过往,他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会怀念吗?还是倍感屈辱愤恨,恨不得抹去这一段糟糕的回忆? 那……她呢? 会像历史上的齐妃那样只存在被四爷遗忘的角落、活死人似的熬完下半生吗?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维珍的眼睛就湿了,待鼓乐之声总算停息,她也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她忙从枕下取出帕子,胡乱擦着脸。 肖嬷嬷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叹气儿,去内间投了个热帕子给维珍递了过去,扶着床沿儿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肖嬷嬷看着用帕子捂住脸的维珍,半晌,轻声道:“格格,主子爷是重情重义之人,可却也是个认死理儿的,您伺候主子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您定然心里清楚一再惹恼四爷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是的,四爷就是个认死理儿的,他对你好,简直恨不能掏心掏肺,可若是对你生厌,你再怎么挽回使劲儿都是枉然,他一直都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万岁爷曾经斥责四爷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其实也不尽是空穴来风。 肖嬷嬷的话,维珍自然听得明白,所以她一个劲儿使劲点头,但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来,肖嬷嬷一直坐着脚踏上陪她,直到她哭累了,昏昏睡去。 肖嬷嬷轻轻给维珍盖上被子,打量着睡着的维珍,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她的鼻头红红的,睫毛还湿漉漉的,看上去分外脆弱惹人怜惜。 肖嬷嬷看得直叹气,虽然她一直觉得四爷为人很好,对李格格也算难得了,但她还是觉得李格格这样的性子不该入宫,更不该嫁进天家。 第248章 主子爷,您……您手下留情! 是夜,肖嬷嬷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披上衣裳,匆匆出来查看,就瞧着苏培盛正扶着四爷摇摇晃晃地朝院子里走。 离得老远,肖嬷嬷就觉得酒味冲鼻子,四爷这是喝了多少? 怎么大半夜地还来李格格这儿? 可别在李格格这儿闹起来,搞得人尽皆知可就不好看了。 肖嬷嬷忙不迭迎上去:“四爷,李格格已经歇下了……” 四爷却没听到似的,兀自拧着眉朝屋里走,肖嬷嬷又不敢拦,只能冲苏培盛使眼色,结果就瞧着苏培盛一脸苦笑。 他又不是没拦着四爷,可是却也得能拦得住啊? 大封皇子的典礼之后,万岁爷在乾清宫设宴,众皇子自是都没有少喝。 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四爷都吐了一回,偏生大爷还觉得不尽兴,又嚷嚷着让一众皇子到他那儿去喝酒,非说要补上之前的那次。 众皇子自然不能不给大爷的面子,所以又去大爷那儿喝了一通。 等总算结束的时候,众皇子都醉的东倒西歪,三爷跟七爷是被下人背回去的,五爷太胖,是被抬回去的,八爷年纪小,酒量一贯最差,早就醉死过去,直接睡在了大爷那儿。 说起来四爷还是最像样的,毕竟还能撑着自己走回来。 只是甫一进门,四爷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苏培盛赶紧扶着四爷回房歇着,但是四爷却一个劲儿地嚷嚷要去维珍那儿,苏培盛哪里劝得动喝醉的四爷,只能把人一路扶到了维珍这儿。 肖嬷嬷也是没有办法,一边让小池子去膳房催醒酒汤,一边祈祷着四爷千万别胡来,然后赶紧进了房,麻利地点了几盏灯,省得黑乎乎的四爷跌跤。 “主子爷,您小心脚下门槛儿,您……您高抬贵腿。” 苏培盛架着四爷的腿,费劲地把四爷扶进了房,正要扶着四爷去软塌上坐着歇息,四爷却一个劲儿朝寝房里头冲,苏培盛没办法,只能扶着四爷进了寝房。 维珍被吵醒,撩开帷幔正想问怎么回事儿,结果就瞅着四爷东倒西歪地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维珍顿时就愣了。 身着贝勒朝服的四爷,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 贝勒冠顶三层,上面衔红宝石,中间嵌东珠六颗,前舍林嵌东珠二;后金花嵌东珠一。 再往下是贝勒吉服,上面的四爪团龙栩栩如生。 东珠、团龙,都在无声地彰显着天家的尊贵以及不可撼动的皇权,穿在四爷的身上,如此地合适,好像他就是为此而生…… “啪!” 维珍正发愣呢,四爷却突然抬手取下了头上的贝勒冠丢在地上。 这么沉却戴了一整天,难受的要死,之前四爷脑中始终保留一丝清明,但是现在却彻底成了浆糊,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将着压得自己脑袋脖子疼得玩意儿给丢在地上。 顿时一阵噼里啪啦,东珠宝石滚落一地。 四爷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苏培盛却惊得目瞪口呆,端着灯进来的肖嬷嬷也吓坏了,忙不迭跪下来满地找东珠跟宝石。 宝石就罢了,这东珠可都是有数的,要是弄丢了,或是损坏了,那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还是在大封皇子的第一天,指不定就有人会认为四爷这是对自己的爵位不满,心里怨怼万岁爷呢。 丢了贝勒冠还不够,四爷又开始去扯身上的吉服,毕竟屋里烧着地龙,四爷进来之后就嚷嚷着热,结果就这么一扯,又扯掉了两颗珠子。 苏培盛一脸要哭的表情:“主子爷,您……您手下留情!” 赶明儿,又要修贝勒冠又要修吉服的,外头会怎么议论啊?苏培盛真是要急死了,四爷却哪里听得进去,还一个劲儿扯着前襟。 第249章 特别差劲 维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撩开床帏下了床,跟苏培盛一道把四爷扶着到了床上,拿开四爷的手,自己动手给四爷一一解开了扣子。 苏培盛一个劲儿地跟维珍道谢,忙不迭把吉服从四爷身上退了下来,一溜烟儿就抱着出去,一副生怕吉服又遭四爷毒手的架势。 肖嬷嬷这边也总算找齐了东珠跟宝石,小心翼翼收好,又举着灯来到床前,打量着四仰八叉睡过去的四爷,肖嬷嬷小声询问维珍:“要不奴婢留下伺候吧?” 四爷醉得不省人事,只怕晚上还会呕吐,维珍风寒才将将好,肖嬷嬷怕她辛苦,就想着留下来伺候四爷。 不待维珍开口,四爷翻了个身,一边扒拉着被子一边不耐烦地嘟囔:“人呢,人呢……” 维珍看着那只习惯性挨着枕头放平的胳膊,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跟肖嬷嬷摇摇头道:“没事儿,有我照顾四爷就成,时候不早了,嬷嬷快回去睡吧。” 肖嬷嬷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维珍,见她态度坚持,也没多说什么,把灯留了下来,然后自己就轻手轻脚退下了。 肖嬷嬷退下没多久,苏培盛就端着醒酒汤进来了,瞅着四爷睡得沉,苏培盛有点儿发愁,小声询问维珍:“格格,您看这醒酒汤……” 维珍摇摇头:“端下去吧,让四爷好好儿睡一觉。” 既然睡得这么香,那就不要把四爷吵醒喝醒酒汤了,再说了这么一大碗下肚,少不得半夜又得起来放水,越发睡不好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也深以为然,喝醉的四爷可比平时难伺候多了,苏培盛也不想领教四爷的火气。 “四爷平时吃的胃药留下两颗。”维珍吩咐道,担心四爷半夜会胃疼。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道,一边又说,“奴才就在外头伺候着,主子爷有什么吩咐,格格尽管吩咐奴才。” “让小池子跟你轮个班。” 苏培盛伺候四爷到这晚,要是晚上还不歇息,一直撑着守夜,维珍还挺不落忍的,也担心苏培盛明儿没精力伺候四爷。 小连子前一阵儿不知因为什么挨了板子,听说伤的不轻,到现在还没回四爷身边伺候,所以眼下就只有苏培盛一个人伺候四爷。 “多谢格格体谅,”苏培盛对维珍自是感激不已,所以在退下去之前,苏培盛还特意小心提醒维珍,“格格,自打前几天从您这儿离开之后,主子爷的心情不大好,您……多担待着。” “知道了,你下去吧。”维珍点点头。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端着醒酒汤躬身退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透进来的光异常柔和,维珍打量着四爷沉睡的一张脸。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是气我生病瞒着你,还是不肯吃药? 可是我都已经解释过了呀,为什么你还是生气呢?甚至都不许我看孩子。 所以该生气的人是我呀,就因为你是主子,所以…… 维珍一窒,她使劲咽下喉头的苦涩,别开眼不去看眼前的醉鬼。 半晌情绪才总算平复下来,维珍躺了下去,帐幔里尽是浓浓的酒味,并不难闻,维珍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嗅着嗅着,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也像是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甚至维珍都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痛呼。 维珍一个激灵睁开眼,转过身,就瞧着四爷满头大汗,眉头紧皱,一声声痛呼正从干涩的嘴巴里溢出。 “四爷,是又胃疼了?”维珍小声询问。 四爷没吭声仍旧皱着眉喘息,维珍掀开被子,果然瞧见四爷的手正抵在小腹上。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疼成这样都还没醒。 维珍皱着眉,轻手轻脚下了床,没一会儿端着杯温水走到床前坐下,把杯子放下,伸手想去扶四爷起来,奈何力气不够,几次都没成功。 维珍没办法,只得把药丸塞进了四爷的嘴,然后含着水渡到四爷嘴里。 好歹是咽下去了,维珍松了口气儿,又轻手轻脚爬上床,然后轻轻拿开四爷的手,换上自己的手一下下轻轻揉着四爷的小腹。 一圈,两圈,三圈…… 疼痛渐渐消失,四爷总算能能喘匀实了,薄薄的眼皮一阵抖动,然后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开一条线,映入眼帘的就是维珍低垂着眉眼、一圈圈轻轻地给自己揉按的情景。 晕晕乎乎的四爷,脑中忽然多了一丝清明,就觉得自己特别差劲。 第250章 你把爷放在什么地方? 对德妃再失望再生气,他都能十年如一日的忍耐,对太子明摆摆的羞辱,他也只能默默忍耐,甚至还要不顾颜面上赶着为太子擦屁股。 就连胆大包天的安侍妾他都能忍着没有发落。 怎么到了维珍这里,他的耐性却这么差?怎么气性就这么大? 就因为吃定她不敢也不会反抗? 那天赌气就撂下病着的维珍一走了之,好些天都没有来看维珍更没有过问维珍,甚至还一气之下不许乳母带大格格跟二阿哥见维珍。 她肯定吓坏了吧? 她胆子那么小,又那么爱哭,不知道偷偷哭了几次,病情有没有加重。 非要把维珍逼成低眉顺眼的奴才,他才高兴吗? “已经好了,不用揉了。”四爷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对上维珍诧异的目光,四爷的声音还透着股子酒醉后的沙哑。 维珍停下来,由着四爷握着自己,对着醉的满脸通红的四爷嘴巴张了张,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四爷也不出声,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直到四爷叹了口气儿,把维珍拉进了怀里,沉声道:“爷错了。” 维珍的鼻子陡然一酸,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瞪大眼睛。 不要哭,这就是醉鬼说的醉话而已,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打湿了四爷的手臂。 四爷心疼又懊恼,一时找不到帕子,就扯着自己的袖子给维珍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四爷心疼得要命,捧着维珍的脸胡乱亲,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潮湿苦涩,四爷心疼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伸手把维珍紧紧抱进怀里。 “珍珍,别哭了,”四爷哑声道,“求你了。” 维珍哭得更凶了:“你……你怎么这么坏?都不让我见孩子!” “我改,我改……”四爷忙不迭道,“别哭了,仔细眼睛疼。” 醒着一个样,醉着又是一个样,维珍摇着头不想理他,挣扎着要离开四爷,四爷把人抱得死死的。 维珍气得要命,一张嘴照着四爷的胸口就咬了下去,顿时就疼得四爷倒吸凉气,就这样四爷也没放手。 “消气了吗?没消气就再咬一口。” 维珍觉得大半夜跟个醉鬼闹实在没意思,松开了嘴,不过眼泪总算是停了下来,她伸手推开四爷,转身躺了下去,旋即四爷从身后抱住了她,维珍烦的要命:“你放开。” “爷以后真的不这样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孩子就什么时候见,”四爷对着维珍的后脑勺道,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还带着股子浓浓的委屈,“可你不能心里只装着孩子,你把爷放在什么地方?” 维珍为了给小西瓜喂奶,生了病都不肯吃药,四爷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舒坦。 他小时候就盼着自己的额娘能够时时刻刻心里装着他疼着他,所以每每瞧着维珍无微不至照顾小西瓜,他心里总有股子羡慕,他小时候要是有小西瓜这样的待遇就好了。 但是就只有羡慕吗? 不,更深处还有一层他不想承认、也不肯直面的嫉妒。 小时候,他盼着额娘眼里只有自己,现在…… 他希望维珍眼里只有他。 这样的自己太自私也太阴暗,也就只能趁着酒醉才敢承认。 “你说什么?”四爷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维珍没听清,蹙着眉问。 总觉得今晚四爷实在黏糊糊的烦人,许是喝多了的缘故吧。 四爷张了张嘴,刚才的没过脑的话现在却死活都说不出第二遍,心里五分庆幸维珍没听清他心底的阴暗自私,剩下五分却气维珍怎么年纪轻轻却耳背。 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憋得正难受,维珍又不耐烦地想去拿开他的手,四爷借着酒劲儿把人翻过来,然后就压了上去,当总算又迫不及待吻上维珍的唇,他整个人都激动非常,脑中的那丝清明随之消失无踪。 维珍挣扎着,她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醉酒的四爷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比平时蛮不讲理多了,维珍怎么都挣脱不了,到底是被四爷带着酒气的吻亲的迷迷糊糊。 四爷手脚并用地飞快褪下的衣裳,又去扯维珍的,只是扯着扯着,四爷的手就僵住了,不止是手,他浑身都僵住了。 维珍伸手推开了四爷,总算又能呼吸通畅了,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四爷还是僵着不动,外加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第251章 所以,帅哥还是要远离酒精 维珍不想理他,但是又担心他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不是有人喝醉喝到中风吗? 瞅着四爷这副德行,维珍不免担心起来。 “怎么了?”维珍小声询问,伸手碰了碰四爷的胳膊,“四爷,你没事儿吧?” 四爷如梦方醒,对着维珍一脸慌张,甫一开口就带着磕巴:“坏、坏了……” 坏了? 什么坏了? 哪里坏了? 别是喝酒喝把脑子给喝坏了吧。 维珍一头雾水:“四爷,你……你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儿吗?” 四爷一个劲儿摇头,扯着维珍的手就一路向下,维珍以为他又要搞黄色,当下恼得就要甩开手,却听四爷惶恐不安道:“起不来,它起不来,你摸摸……”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她好像明白哪儿坏了。 喝这么多酒,起不来不是很正常吗?这是基本常识啊。 可是你又怎么能要求一个醉鬼有常识呢? “没坏,它就是……太困了,”维珍对着醉鬼一本正经说着烫嘴的话,“你赶紧睡一觉,明天一早它就休息好了,就……就又能起来了。” 四爷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真的?睡一觉就好了?” 维珍敷衍着点点头:“嗯,赶紧睡吧。” 四爷不敢耽搁,从维珍身上滚下来,老老实实躺好,双手笔直地放在身侧,然后闭上了眼,一副幼儿园中班小朋友午睡的标准睡姿。 对,中班,不能再高了! 维珍也总算松了口气儿,这一夜真是乱七八糟。 还有…… 维珍侧过脸,头一次觉得四爷这张帅脸实在没眼看。 所以,帅哥还是要远离酒精。 …… 维珍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昨晚四爷折腾那么一通,也难怪维珍到现在才起。 “主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 维珍撩开帷幔就看见茯苓俏生生站在床前,维珍忙问:“风寒好了?” 茯苓含笑点点头:“奴婢早就好了,只是担心身上还带着病气,不敢近身伺候主子,所以过了两天才来。” “甘草呢?”维珍又问。 “回主子的话,甘草也好,将将去给主子取膳了,”茯苓道,“肖嬷嬷一早回了前院儿,说是前头还有事忙,让奴婢跟主子说一声。” 维珍点点头:“等下你去库房里挑几样补品跟料子,让小池子给肖嬷嬷送去。” 肖嬷嬷并不是寻常的奴才,人家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又得四爷敬重,这几天却一直伺候她,不止于此,肖嬷嬷对她是真的没话说,维珍心里特别感激。 “是,奴婢遵命。” 维珍又道:“你跟甘草也各挑块喜欢的料子,眼瞅着开春了,也该做身新衣裳。” 因着她的缘故,这俩姑娘也病了一场,维珍怪不落忍的。 “奴婢谢过主子!”茯苓一脸惊喜,忙得福身谢恩,然后就麻利地伺候维珍起床。 等维珍从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甘草也已经摆好了早膳。 维珍早膳才用完,乳母就抱着二阿哥过来了,看着一对儿女,维珍不由就松了口气儿。 她当四爷昨晚说的都是醉话,所以不当真,可很明显,四爷并没有忘,至少最重要的部分,四爷还记得。 就冲这个,维珍悬着的心也落了大半。 维珍忙得擦了擦嘴,赶紧就站了起来,从乳母怀里接过了二阿哥,这一病好几日没瞧见小西瓜,维珍这会儿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时觉得孩子长胖了,一时又觉得是瘦了。 小西瓜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鹿眼儿看着维珍,维珍的心都要被看化了:“小西瓜,还记得额娘吗?我是额娘呀!” 小西瓜张着嘴嗯嗯啊啊地吐泡泡,乳母忙不迭道:“二阿哥怎会不记得主子?这不一见到主子就忙不迭给主子请安呢!可见是个孝顺的。” 乳母说的自然是奉承话,不过维珍也爱听,逗了小西瓜一会儿,小西瓜就咧着嘴叫了,这明显是饿了,维珍依依不舍地把小西瓜交给了乳母:“快去喂二阿哥吧。” 她现在感冒将将好,还不敢喂小西瓜,怕过了病气。 维珍看着乳母抱着二阿哥下去了,然后门口又多了个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两个小揪揪,一边簪了一朵的宫花,一朵大红一朵大黄…… 就挺喜气洋洋,很趁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嘛。 维珍顿时笑得两眼弯弯:“是谁在哪儿啊?呀!哇,原来是额娘最最漂亮的大格格呀!” 大格格美得一脸冒泡,快三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爱美了,小跑到维珍跟前,指着自己脑袋上的花儿,跟维珍道:“都是我自己挑的!” 一脸讨表扬的表情。 第252章 李夫人包饺子 维珍看着那两朵几乎比大格格脸还要大的艳扎宫花,丝毫没有打击闺女审美的意思,反而一脸惊喜。 “我们大格格的眼光真是好,这样好看的宫花,额娘可挑不出来,额娘的眼光可比大格格可差远了!” 这一通彩虹屁吹得大格格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当下就拉着维珍的手道:“额娘,我给你挑宫花!”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好、好吧。” 被自己丢出去的回旋镖打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头姹紫嫣红自己的维珍就特别有心得体会。 眼瞅着大格格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朵银红色的芙蓉绢花,要往自己脑袋上插,维珍实在是绷不住了,一把握住了大格格的小肉手:“大格格,额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 大格格看看手里的绢花,又看看一盒子的各种珠钗簪子,果断地摇摇头:“不够!额娘还可以更好看!这里还有好多呢!都要给额娘戴上!戴上更好看!” 孩子实在是太孝顺了。 感动得维珍都有些热泪盈眶,然后继续跟大格格打商量:“光额娘一个人好看可怎么行?你阿玛也不能落下啊,要不然咱娘俩都跟花……花仙子似的,就你阿玛脑袋上光秃秃的,是不是特别不配跟我们站在一起?” 大格格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当下一本正经点点头:“那剩下的就都留给阿玛了!”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你阿玛肯定特别喜欢。” 被委以重任之后,大格格就抱着首饰匣子坐在了正堂门口,一双大眼睛望眼欲穿地盯着房门,鸡蛋糕也不想吃了,牛乳茶也不想喝,就一门心思地等着把阿玛打扮成花仙子。 维珍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四爷要是今天不过来,以及四爷过来了却……拒绝变成花仙子,那可要怎么收场啊? 发愁的维珍撑着脑袋默默叹气,一朵插得不牢靠的宫花掉了下来,不待维珍弯腰去捡,大格格已经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宫花,然后举起手。 维珍只好弯下腰,让大格格又重新把花儿给自己插上,还得满嘴道谢。 “大格格真棒!” 大格格潇洒地摆摆手,然后又跑到小凳子上坐了下去,继续专注地盯着房门。 眼瞅着大格格都开始打哈欠了,平时这会儿大格格都已经午睡了,这时候小家伙却硬撑着抱着首饰匣子不睡,维珍绷不住了,叫来茯苓小声吩咐道:“去前院问问四爷回来了没有。” “是,奴婢遵命!” 茯苓应声,旋即快步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瞧着茯苓返回来,身后还跟着很长时间没露面的小连子。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进门之后,小连子忙不迭行至维珍面前给维珍行礼。 “起来吧。”维珍点点头,打量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大包小包的小太监,面露好奇。 小连子起身,这才看到维珍簪了一脑袋的花,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就一个多月没出门,李格格咋的画风突变?难道是……投主子爷所好? 主子爷……的审美变化这么大的吗? 来不及多想,小连子旋即忙不迭低了头,再不敢抬起来,赶紧又解释道:“启禀格格,这都是主子爷让奴才给送过来的。” 小连子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东西放下来,然后继续道:“主子爷昨天吩咐奴才出宫,去了趟李府,这些都是李夫人托奴才带给格格的。” 李府?李夫人? 是……原主的母亲? 维珍一怔,目光落在桌上大大小小的包袱上,半晌才道:“还请公公代我谢过四爷。” “格格客气,”小连子忙不迭躬身道,一边又道,“主子爷之前还让庄子那边挖了荠菜,也一并送去了李府,让李夫人做了荠菜饺子,奴才已经把饺子送去了膳房,等晚膳的时候,格格就能尝到李夫人的手艺了。” 四爷还特地让人挖了荠菜,还送去让李夫人包了饺子? 之前她是跟四爷说过自己最喜欢吃荠菜馅的饺子,后来四爷就吩咐宋师傅包了荠菜馅儿的饺子,四爷跟她在前院儿一道吃的,只是她不大吃得惯什么虾仁瑶柱荠菜馅儿,所以当时拢共也没吃几个…… 四爷当时瞧出来她不爱吃,所以才又特地让人送了荠菜去李府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 第253章 近乡情怯 昨天,不是册封皇子的大日子吗?且他心里还在跟自己赌气呢,就这样,他还让小连子出宫,为了让她吃到母亲亲手包的饺子。 她这个冒牌货自然不知道李夫人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但她现在就觉得心里热乎乎柔软软的。 “四爷回来了吗?”维珍问。 小连子摇摇头道:“回格格的话,四爷还没回来。” “那等四爷回来后,让四爷来我这儿一趟,”维珍道,“就说我等他用晚膳。”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应声道,“格格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现行告退了。” “去吧。” 小连子又朝维珍行了一礼,然后才带着人退下。 茯苓跟甘草都忍不住朝小连子看了几眼,总觉得小连子挨了一通板子之后,人好像变得更加恭敬小心了。 她们还不知道,小连子不仅变得更加恭敬小心,身形走位也变得异常灵活了呢。 从维珍小院儿出去,小连子径直往前院儿走,势必要经过武格格的小院儿,余光瞧见武格格的院门打开,小连子顿时屁股一疼,旋即脚下如风,搞得武格格一脸莫名其妙。 “刚才那是小连子?”武格格眯着眼看,一边问身边的佳音。 佳音也没大看清楚,摇摇头道:“奴婢也没看清。” 武格格也不再理会,旋即收回视线,然后迈步朝福晋院儿走,如今是三月初了,二月份的账册得交给福晋过目。 自从被四爷下令代管后宅事宜之后,武格格的心境跟从前就截然不同。 因着不得四爷宠爱,之前明里暗里没少在后宅受冷眼,如今她掌管后宅,谁还敢欺负她?武格格走在路上,都能抬起头了。 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伺候四爷,武格格觉得不要紧。 福晋打理后宅无方,惹得四爷动气,然后管家权就落在了自己手里,而不是资历更深的李格格、宋格格,这里头固然有福晋的推荐,但在四爷心里,自己肯定也不是一无是处。 还不止如此,四爷好像对李格格、宋格格并不满意,尤其是儿女双全的李格格,四爷既没有为她请封侧福晋,也没有让她管家,可见,四爷对李格格的情分不过如此,也不认可李格格有管家的能力。 所以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四爷满意了,她在四爷的心里就有了位置,难道还愁自己没有宠爱? 弹琵琶明显不能让四爷满意,武格格认为自己找到了正途。 …… 小连子走后,茯苓就一脸期待看着桌上大大小小好几个的包袱,不仅是她,甘草也时不时看一眼,明显显都很好奇李夫人给维珍准备了什么。 维珍倒是坐在软榻上半天没有挪动,一时喝茶一时又捣鼓捣鼓香炉,明显显是心不在焉,她现在有点儿…… 近乡情怯。 虽然知道这是李夫人给原主的东西,跟她这个冒牌货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维珍就是坐立不安,余光就是一直瞄着。 她也想知道包袱里面有什么,但是却又怯怯地不敢去看,她这个冒牌货实在是底气不足。 “额娘,这些是什么?”大格格指着包袱奶声奶气地问。 “这是额娘的……额娘送给额娘的礼物。”维珍解释道。 绕口令似的回答,大格格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是额娘的额娘……的额娘……” 维珍不由笑了,又跟大格格解释道:“额娘的额娘就是大格格的……乌库妈妈,嗯,或者大格格也可以叫她外祖母。” 乌库妈妈是满语外祖母的意思。 “外祖母,额娘的额娘?”大格格重复着,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包袱,“都是她给额娘的?没有大格格的吗?” 维珍一怔,然后含笑道:“那我们一起打开看看好不好?” “嗯!” 眼瞅着大格格总算放下了一直抱着的首饰匣子,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然后牵着大格格走了过去,把最近的一个包袱打开,然后维珍就愣住了。 这是李夫人给大格格做的衣裳? 整整一包袱齐齐整整叠着的都是孩子的小衣裳,红的粉的黄的,里衣裙子夹袄小披风,应有尽有,不止现在大格格能穿,还有几身尺寸明显大一些,等到明年大格格应该就能上身了。 “夫人的手可真巧啊,这燕子绣得跟活得一样,”茯苓不由感慨,“这么多衣裳,李夫人不知做了多久呢。” 是啊,整整十二身呢,肯定不是一天做成的。 第254章 不,四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李夫人应该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做了,或许是从大格格出生之后,虽然出身高贵的外孙女几乎没有可能穿上她这个外祖母做的衣裳,但是李夫人还是一针一线做了很多。 “额娘,这都是我的?”大格格踮着脚看,一脸急切。 维珍回过神来,抱起大格格,指着桌上的那一叠衣裳跟大格格道:“是啊,都是外祖母给大格格做的,大格格可喜欢吗?” “喜欢!”大格格一个劲儿点头,伸手拿起最上面的粉色绣燕子的夹袄,眼睛都冒光,“我现在就要穿!” “去吧。” 乳母带大格格去换衣裳了,维珍又打开了其他的几个包袱,有一个里面装着一叠肚兜、小衣裳的,都是柔软的细布做的,不用说,是给二阿哥准备的。 还有两个拳头大的锦盒,里面分别装了一个约莫一两重的金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不用说,一个是大格格的,一个是二阿哥的。 还有几个风车陀螺拨浪鼓七巧板,瞧着应该是自己做的,工艺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李父李文烨的手艺。 再有就是四身里衣,上面绣着喜上眉梢、连生贵子这样的吉祥图案,还有两双软乎乎的平底棉鞋,一看就知道这是给她的,坐月子的时候,她穿的也是这样的衣和鞋。 看着看着维珍的眼睛就湿了。 她感动又羞愧。 自从穿过来之后,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回避原主的家庭,她有爸爸妈妈,她抗拒接受这对大清朝的、别人的父母,即便她可能这辈子也回不去了,要顶着原主的身份活下去,但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到现在,好像拖不下去了。 “夫人对主子可真是好,”甘草也跟着湿了眼眶,一边取帕子给维珍拭泪,一边哽咽道,“主子快别哭了,仔细一会儿嗓子又哑了,茯苓,快去把炉子上的枇杷秋梨银耳羹给主子端来,炖了快两个时辰了,该好了。” 维珍昨晚被四爷害得哭得厉害,今天早起声音还带着沙哑。 甘草扶着维珍到暖阁歇息,很快,茯苓就麻利地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枇杷雪梨银耳羹进来,放在维珍面前:“这枇杷雪梨银耳羹是最润喉的了,主子快尝尝吧。” 维珍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浓稠的枇杷雪梨银耳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走神,她想起了昨晚她哭得嗓子发哑的场景。 四爷还记得答应过让她见孩子的话呢,那除此之外,别的四爷还记得多少? 要是通通都记得的话,那四爷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 想到此处,维珍又破涕为笑。 …… 四爷的表情的确精彩,打五更被苏培盛叫醒,四爷一睁开眼看见怀里睡得七荤八素的维珍,四爷的表情就开始精彩了。 “主子爷,该起了!”苏培盛压低声音在外喊。 四爷的确起了,昨夜起不来的地方,这时候起得高高的,果然维珍说的不错,睡一觉就好了…… 不,四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宿醉的头疼算什么,被不堪回首的记忆猛烈攻击才是最要命的! 更重要的是,昨夜种种他竟然全部都记得! 苏培盛又在叫,引得维珍不满地嘟囔,生怕维珍会醒,四爷忙轻轻撤回被压麻的胳膊,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又连滚带爬地匆匆去了上书房。 按说册封爵位之后,四爷就不必再起早贪黑去上书房了,就算万岁爷没有分派差事,作为贝勒,手底下要管的事儿也不少了,但是四爷还是决定继续去上书房。 左右如今就住在宫里,离上书房也不远,四爷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多少年起早贪黑下来也都习惯了。 只是这天,一向专心致志的四爷却一个劲儿走神,不过也并没有太过引人注意,毕竟走神的也不止四爷一人,八爷也状态也明显不大好。 不止四爷来了上书房,同样被册封的八爷也来了,只是昨晚喝的实在太多了,今天又是天不亮就早起,八爷的确有点儿顶不住,时不时就伸手揉脑袋。 第255章 额娘,儿子现在已经是贝勒了 总算是熬到下课了,平时这会儿,四爷是该回阿哥所用早膳的,但是他今天就特别不想回,想了想,四爷决定去给德妃请安。 册封礼刚刚行完,他也的确要去给德妃请安,结果一出门就碰到了八爷。 “四哥,您这是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吧?”八爷笑着跟四爷道,一边跟四爷并肩前行,“正好,弟弟要去延禧宫,跟四哥一路。” 延禧宫是惠妃的居所,就在永和宫的前头。 四爷点点头:“八弟这是要去给惠妃娘娘请安?” 八爷笑容微滞,旋即又笑着点头:“是,有日子没去给额娘请安了。” 兄弟两人在延禧宫前分手,四爷继续往前去永和宫,八爷则进了延禧宫。 八爷到的时候,惠妃正在用早膳,瞧着八爷来了,惠妃一脸笑意:“老八快来,正好有你爱吃的糯米鸡。” “那儿子就不客气了。”八爷含笑道,净手之后,就在饭桌前坐下。 宫女忙得摆上碗筷,一边含笑跟八爷道:“娘娘方才瞧见了糯米鸡还念叨着要给八爷留着呢。” “多谢额娘记挂。”八爷起身冲惠妃深深一揖。 “娘俩吃饭,哪儿用得着你使这么大身段?”惠妃瞪了八爷一眼,“还不快起来?故意给本宫添堵不让本宫安生用膳?” “儿子哪儿敢?额娘惯会吓唬儿子,”八爷笑着摇头,又坐了下来,亲手盛了一碗蜜豆百合莲子羹给惠妃递过去,一边道,“额娘记得儿子爱吃糯米鸡,儿子记得额娘最爱喝蜜豆百合莲子羹,额娘快尝尝。” “又拿本宫的东西哄本宫开心是吧?”惠妃佯怒,瞪着八爷。 八爷一脸小心翼翼:“那额娘可开心吗?” 惠妃登时眉开眼笑,伸手戳了一下八爷的脑门儿:“你呀!天生就是个嘴巴抹蜜的!” 八爷笑道:“儿子哄娘开心本就是天经地义嘛。” 一顿饭母子两人吃的乐乐呵呵,有八爷陪着,惠妃都多吃了一碗饭,虽然不是亲儿子,但是惠妃也不得不承认,在孝顺贴心这上头,老大是远比不上老八的。 可惜了,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去瞧瞧卫嫔吧,”惠妃一边拢着茶一边跟八爷道,口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她一早就过来了,本宫让人请她来一道用膳,她说是吃过了,说什么都不肯过来,还是在偏殿等你,快去吧。” 八爷的生母卫嫔卫氏出身微贱,虽然母以子贵,仗着生下八爷也得了个嫔位,按说也是一宫主位了。 只是卫嫔却迟迟等不到正式册封,也没有封号,万岁爷好像一直想不起来这茬儿似的,甚至也没想着给卫嫔挪地方。 如今卫嫔仍旧住在从前做贵人时候的小地方,跟六七个年轻的小嫔妃挤着,八爷自是不方便过去看卫嫔,所以一直都是在惠妃这里见卫嫔。 种种加在一起,卫嫔的这个嫔位就有些名不副实了,所以卫嫔在后宫的处境一直很尴尬。 许是因为自己辛者库的出身,也许这尴尬的处境,卫嫔一向谦卑,每每来到惠妃这里就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惹惠妃不快。 “是,那儿子这就过去了。”八爷放下茶杯,躬身退下。 来到偏殿,八爷停下脚,吩咐跟着伺候的贴身太监:“你在外头候着就是。” “是,奴才遵命。” 八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进了偏殿,早就望眼欲穿的卫氏甫一瞧见八爷进来,登时眼睛就湿了,她缓缓从软榻上站起来,嘴唇颤颤,小声唤道:“小狮子……” 小狮子是卫氏给八爷起的小名,听这名就知道卫氏盼着儿子能像狮子那样强壮威猛,只是除了卫氏跟八爷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连卫氏的贴身侍婢都不知道。 八爷闻声顿时鼻头就是一酸,加快步子,走到卫氏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了卫氏的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哽咽了:“额娘,儿子现在已经是贝勒了。” 卫氏两手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个劲儿点头道:“是,娘知道,我儿……我儿争气,还没大婚就被成了贝勒爷,娘……娘别提多高兴了……” 第256章 骄傲又惭愧 是的,八爷是真争气,将将十七岁就被册封成了贝勒爷,尤其是八爷还没有大婚,这也意味着,八爷的婚礼将以贝勒爷的规格举办,这一下子就把前头除了太子殿下的所有皇子都比下去了。 而且,八爷娶的还是炙手可热的郭络罗氏。 卫氏说为儿子高兴,但是眼泪却像是断线的珠子,顺着湿漉漉的杏眼滚出,滑过她的玉肌香腮。 虽说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但是卫氏这样的样貌还是数一数二的,当年就是这张脸让她摆脱辛者库成为帝王的女人。 时移世易,卫氏的容貌却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比起昔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苦,加上这一脸的泪水,更是让身为儿子的八爷愧疚又无奈。 每次相见,卫氏总会落泪,八爷实在不忍看。 “额娘别哭了,仔细又头疼,”八爷起来,把卫氏扶着到软塌上坐下,亲手给卫氏斟了杯茶端过来,“额娘,您喝口茶缓缓,这么长时间没见,咱们娘俩好好儿说话。” 卫氏一个劲儿点头,取出帕子拭泪,又喝了半杯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一脸羞愧看着八爷:“额娘没用,除了给你拖后腿,也就只会哭了。” 是啊,她这个额娘实在没用,要是八爷真是惠妃的亲生儿子就好了,八爷也用不着那么辛苦了,才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上过两次战场了。 卫氏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这时候卫氏看着八爷那张与自己五分像的脸,真是又骄傲又惭愧。 “额娘,这样的话您往后莫说了,您这不是往儿子心里戳刀子吗?”八爷蹙着眉道。 卫氏又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一个劲儿点头:“是,额娘不说了。” 八爷松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松快了许多:“额娘,皇阿玛格外厚待儿子,不仅给儿子封了贝勒,还把郭络罗氏指给儿子做福晋,往后您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是啊,儿子是皇子跟儿子是贝勒爷,那绝对是不同的,尤其八爷这般在万岁爷跟前得脸,连惠妃如今都对卫氏十分照顾,三不五时让人给卫氏送这送那去,别人自然也不敢再轻视卫氏了。 母以子贵嘛,就是这个道理。 能改善额娘的境遇,八爷自是欣喜激动,一双眼都放光,可是卫氏却又红了眼眶:“我的小狮子辛苦了……” “额娘,儿子不辛苦!只要额娘能好!” 八爷起身行至卫氏跟前,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卫氏,一字一字认真道:“还是儿子无用,不能给额娘挣更大的体面,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去见额娘,儿子往后会更加努力,给额娘挣来尊贵荣宠,任谁都不敢再轻视额娘!” 卫氏实在忍不住,抱着八爷呜呜哭了起来,八爷也跟着红了眼,只是咬着牙到底忍住没哭,反而一直宽慰着卫氏。 等卫氏总算又停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不好在惠妃这里待太久,卫氏忙得取来自己随身带过来的包袱,交给了八爷,八爷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卫氏给自己做的衣衫鞋袜。 “虽是转暖了,一早一晚却还凉,早起的时候记得披披风,从小校场下来再热也别脱衣裳,仔细着了风寒,”卫氏不住口地叮嘱儿子,“不要太记挂额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额娘就是好的。” 八爷一个劲儿点头。 卫氏红着眼看了八爷一会儿,到底还是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 八爷一个人抱着包袱在偏殿里默默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 从永和宫出来,四爷跟十三爷出了趟宫,回来之后,四爷又去了小校场,在小校场上足足挥汗如雨了两个时辰,眼瞅着天儿都擦黑了,四爷才慢慢腾腾地往阿哥所回。 小连子翘首以盼大半天,等得脖子都长了,四爷总算是回来了,小连子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上前,躬身道:“主子爷,李格格让奴才给您带话,说是请您回来之后过去一道用晚膳。” 甫一听到“李格格”这三个字,四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没搭理小连子,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问道:“饺子给你李主子送过去了?” 第257章 李家倒是难得 小连子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爷的话,李夫人亲手包的饺子奴才已经给李格格送过去了,除了饺子之外,李夫人也让奴才给李格格带了点儿东西进来。” 四爷随口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连子道:“回主子爷的话,是李夫人给大格格跟二阿哥做的衣裳,其中大格格的衣裳有十二件,二阿哥的肚兜十件,贴身穿的衣裳八件,还有两块金锁、几样玩具也是给大格格跟二阿哥的,除此之外,李夫人也给李格格做了几身衣裳鞋子。” 外来的东西入宫自然是要仔细检查的,小连子又是将将挨过板子,更加不敢马虎犯错,所以李夫人的包袱,他是一一亲自检查的,所以这时候跟四爷汇报才如数家珍。 四爷只是随口一问,听了小连子详细汇报之后,倒是一怔。 李夫人给大格格、二阿哥还有维珍又是做衣裳鞋子又是准备金锁的,而他是突发奇想让李夫人给维珍包饺子的,李夫人也是昨天才知道,一天之内哪里能准备出这些多东西来? 可见都是李家平时准备的。 可见有多惦记维珍跟孩子。 虽然心里有数这些外头的衣裳几乎没可能穿在维珍跟孩子身上,但是李夫人却还是一针一线地做了,而且还做了许多。 李家倒是难得。 维珍给自己做了近五年的格格,说是他的心头肉一点儿都不为过,如今更是儿女傍身,连福晋心里都记恨,李家倒是从未打着维珍或者他的旗号做过任何出格事儿。 事实上,除了年节拜贺,李家从未主动登过门,真是难得的安分规矩。 四爷对李家一向很满意,这时候更多了份好感。 “行了,你退下吧。”四爷道。 小连子瞧着四爷慢条斯理地拢茶,没有挪屁股的打算,心里一阵着急,愣在原地没动,苏培盛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他这徒弟是不是被板子给打傻了?好不容易才又伺候主子爷,怎么变得愣呵呵的? 四爷也发现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小连子,就一眼,就让小连子两股战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颤了:“启禀主子爷,李格格让您……务必过去,她、她说等您一道用晚膳。” 李格格多得宠啊,她交代的话,小连子可不敢不代到,没得四爷听了李格格的枕头风,自己这条小命都不保。 只是这话…… 李格格说的时候他没觉得怎么样,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特别……霸道呢? 可不是,一个格格竟然让主子爷务必过去,还明摆摆地威胁四爷,他不去自己就不吃晚膳了! 话一说完,小连子就后知后觉地脊背生寒。 亲娘嘞,主子爷不会生气吧?要是主子爷真的生气,那到底是李格格遭殃还是……他的屁股遭殃? 小连子心里顿时一阵哀嚎。 “知道了。” 头顶传来四爷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语气,小连子顿时就松了口气儿,一刻不敢多待,趁着四爷没生气,赶紧溜了出去。 四爷说知道了,却没有要去后院儿的意思,还是慢条斯理地喝茶,一杯喝完了,还让苏培盛重新斟一杯,眼瞅着外头黑下来的天光,苏培盛都以为四爷这是今天乏了不想去后院儿了。 毕竟四爷今儿在小校场可是足足操练了两个时辰呢,比平时多了半个时辰呢,自然是身子乏了,也就懒得朝后院儿跑了。 结果第二杯茶上来,不等苏培盛去取膳,四爷就放下了才喝两口的茶,然后双手负后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得,看来四爷的身子还是不够乏。 苏培盛赶紧跟了上去。 …… 四爷磨磨唧唧进了门儿,迎接他的就是维珍不住口的抱怨。 “四爷怎么才来,人家都快要饿死了,”一边说着,维珍一边赶紧吩咐茯苓跟甘草,“快去让宋师傅下饺子,顺带把晚膳给提来,对了,让小池子也跟着一块去,到时候把饺子给肖嬷嬷送一碗去。” “是,奴婢遵命。” 甘草跟茯苓匆匆退了下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因为昨晚的事儿,四爷心里就不大自在,好在维珍什么都没提,只是一味儿絮絮叨叨,嫌他来迟害她饿肚子。 “既是饿先吃不就是了?”四爷道。 “那怎么行?好东西是要分享的,”维珍笑着把四爷牵进了暖阁,然后捧起个锦盒,“这是首先要跟四爷分享的,四爷见了肯定稀罕。” 第258章 别算了呀! 她这一副神神秘秘的架势,搞得四爷也很好奇,盯着那个锦盒问:“里面是什么?” 维珍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夸张地“当当当当!” 然后四爷就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 陀螺。 就……就挺意外的,也的确挺稀罕。 “四爷会抽吗?”维珍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矜持地点点头:“会一些。” 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哪儿有男孩子不会抽陀螺的? 四爷自然也会抽,抽得还很好,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好像自从开始去上书房读书之后,他就再没有抽过陀螺了。 不光是他,别的皇子也都是这样,再怎么贪玩也得顾及着万岁爷的看法,万岁爷对皇子们一向是十分严厉的,自是不允许玩物丧志的现象出现。 这时候冷不防瞧见陀螺,四爷难免就有些手痒。 偏偏维珍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四爷要试试吗?” 四爷现在不止手痒心也痒,一双丹凤眼一直盯着锦盒里的陀螺都拔不出来了,只是……他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而且还将将被册封为贝勒,更该稳重自持,怎么能抽陀螺呢? 四爷迟疑着摇摇头:“算了……” “别算了呀!”维珍忙不迭打断四爷的话头继续怂恿,“大格格二阿哥都睡下了,小池子、茯苓还有甘草都被妾身给支出去了,四爷可别辜负了妾身的良苦用心。” 一边说着维珍还拉着四爷的手一个劲儿晃,一双小鹿眼巴巴地盯着四爷不放。 许是被维珍磨得不行,又许是实在心痒难耐,四爷到底还是拿起了那个陀螺,然后在维珍的欣喜若狂中去了院子。 实在是太久没有抽陀螺了,四爷都手生了,一开始几次都抽不转,好在很快找回手感,陀螺被四爷抽得风生水起。 维珍在一旁一个劲儿鼓掌,四爷备受鼓舞,还换了几个抽陀螺的花样,每回都看的维珍惊叹连连。 维珍在吹彩虹屁上从不吝啬,什么登峰造极什么英姿飒爽又什么天下无双,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吹得四爷晕晕乎乎的,陀螺抽得更起劲儿了,一张帅脸都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维珍的彩虹屁给羞的。 这还是他家那一向八风不动的主子爷吗? 苏培盛简直没眼看,这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他家主子爷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苏培盛默默走到门口,紧盯门外动静,待听到甘草跟茯苓的说话声,苏培盛旋即一声咳嗽,结果抽得正起劲儿的四爷愣是没听到苏培盛的提醒。 苏培盛只能出声提醒:“主子爷,晚膳这就得了,奴才伺候您回房净手?” 四爷只得放下了手里的小鞭,还怪依依不舍的,这才刚得趣儿呢。 维珍自是瞧出来四爷眼中的不舍,一边取帕子给四爷擦手,一边含笑道:“这是额娘托小连子带进宫的,大格格瞧见了就稀罕得要命,只是妾身笨,不会抽陀螺,自是教不了大格格,既是四爷会,那空闲的时候不如来教教大格格吧?” 自己抽陀螺是玩物丧志,那教大格格可就是父女情深了呀。 四爷闻言不由嘴角上翘:“嗯。” 两人回房去内间净手,出来的时候,甘草跟茯苓已经摆好了晚膳,四大碟刚出锅的水饺冒着热气儿,格外惹眼。 还没吃呢,维珍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爷也忙活了一天,正是饿的时候,两人在桌前坐下,没什么寒暄,都埋头吃起了饺子。 说实话,李夫人包饺子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但是李夫人误打误撞调了猪肉荠菜馅儿,正对了维珍的胃口,再加上心理作用,维珍就觉得这饺子意外的美味。 她一向是个好说好笑的,在饭桌上也总是停不下嘴,但是这会儿,她埋着头吃得都不吭声。 四爷看在眼里,心里就特别舒坦。 总算是让维珍吃上了心仪的饺子,他心里高兴,虽然不觉得李夫人包的饺子比宋师傅好吃,但是四爷也跟着吃了不少,四大盘水饺下肚,两人都吃的肚子滚圆。 维珍嚷嚷着吃撑难受,四爷让甘草取了两颗山楂丸让维珍吃了消食,又陪着维珍去小院里散步,维珍自然而然地用手挽着四爷的胳膊。 第259章 四爷,已经好了吗? 在后世,不管是小姐妹小情侣还是夫妻两口子,这样挽着胳膊压马路简直是最寻常最自然的事儿,但是对四爷或者说是所有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十分陌生,这实在是太亲密了,也太大胆了。 维珍一直说个不停,四爷的注意力却都在自己被维珍挽着的右胳膊上。 “小连子说四爷让皇庄那边的人挖的荠菜,是哪儿的皇庄呀?”维珍好奇问道,她对于四爷的产业了解有限,乍一听小连子提起就很好奇。 “就在京郊,等搬出宫了,爷带你去庄子里小住,到时候带你四处逛逛。”四爷道,看着那只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四爷心里柔软软的。 对,就像现在这样,你挽着爷的胳膊,咱们就这么逛。 “真的?”维珍顿时两眼放光,“那到时候带上大格格跟二阿哥,爷教他们抽陀螺,我教他们放风筝。” 额,还要带孩子啊,那还怎么……逛啊。 四爷心里又那么一丢丢的不爽,可看着维珍明亮的一张脸,还是迅速点点头:“成,把他们都带上。” 维珍放开四爷的胳膊,开始摆着手指喜滋滋的计划,等到了皇庄,既要亲自挖荠菜包饺子,还要学骑马。 “你答应过要教我骑马的!”维珍挑着眉看四爷,“我骑装可还都在呢!整整八套呢,春夏秋冬都有!不管什么时候去庄子,我都有骑装穿!” 四爷也跟着眉毛上扬,眼角漾出细细的笑纹:“行,肯定让它们派上用场。” 维珍兴奋得恨不能手舞足蹈,全然没有注意四爷跟自己越走越近。 四爷的右臂状似随意碰了碰维珍的胳膊,维珍以为自己碍路,朝边儿上挪了挪,可没过多久,又被四爷“不经意”碰了一下,维珍又挪了挪,然后四爷再一次“不经意”…… 维珍默默抬起头,就瞧着四爷正仰着头一副欣赏月色的模样,要不是他的胳膊又“不经意”碰了自己一下,维珍还真就信了。 嘿,这个闷骚的男人! 维珍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再次挽住了四爷的胳膊,两个人一个仰头看月亮,一个低头看鞋面,都忍不住嘴角上翘。 四爷知道维珍今天真的特别高兴,又是让他玩陀螺,又是主动挽着他跟他撒娇不止,看来之前的事儿,维珍是彻底翻篇了。 四爷自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儿,来的时候他还担心维珍会给自己翻旧账,不管是翻让她不许看孩子的旧账,还是……昨夜四爷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旧账。 好在维珍善解人意,没跟他计较也没让他难堪。 可见自己让小连子去李府跑的这趟腿真是跑对了。 可等两个人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维珍今天究竟高兴到了何等地步。 两人一前一后洗漱,待四爷撩开被子上床躺下之后,维珍就主动靠了过来,跟刚才一样,用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只是不一样的是,维珍身上好像……就只穿了件肚兜。 此时一双红酥手软绵绵地挽着四爷,脑袋靠在四爷的肩膀上,白津津的身子扭股糖似的黏在四爷的身上,四爷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维珍一向是个热烈不扭捏的,但是床笫之间,主动的一方基本都是四爷,维珍难得这么主动,四爷顿时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看来以后要经常麻烦李夫人下厨了,这是四爷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不待四爷回应维珍的主动,就听着维珍娇滴滴地开口:“四爷,已经好了吗?” 好了吗? 什么好了吗? 四爷一头雾水,然后维珍仰起头,红润润的嘴唇贴着四爷的耳朵,一张嘴就让四爷剩下的半边身子也酥了。 “现在……能起得来吗?还要妾身摸摸吗?” 四爷的耳朵几乎是一瞬间就红的要滴血似的,不止耳朵,整张脸甚至脖子都红了起来,维珍露出恶作剧的笑,然后红头胀脸的四爷就把使坏的维珍压在了身下。 他什么都不说,却身体力行地给了维珍答案。 …… 第260章 最受争议 清明前两天,四爷照旧要去为孝懿皇后祭扫,临行前,四爷去了趟乾清宫。 每回去景陵,四爷都是要禀报万岁爷的,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并不是每次都会见他,就比如这次,四爷在偏殿里候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万岁爷的召见,倒是瞧着梁九功走了进来。 “让贝勒爷久等了。”梁九功躬身道。 “谙达有礼了,”四爷放下茶杯,看向梁九功,“不知皇阿玛可有功夫见我?” 梁九功微微摇头,略带遗憾道:“回贝勒爷的话,万岁爷批了近两个时辰的折子,案牍劳形实在辛苦,这会儿太医正在给万岁爷按摩放松呢,实在是不方便见贝勒爷。” “万岁爷让奴才带话,说是知道贝勒爷的孝心,贝勒爷请回吧。” “儿臣告退!” 四爷忙不迭对着正殿方向躬身行礼,然后起身又对梁九功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梁九功把人送出殿外,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梁九功不由在心中暗道,四爷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不管是给太子跟大爷背黑锅的事儿上,还是在大封皇子的事儿,四爷无疑都是相当憋屈的,前者自不必提,单说后者。 大封皇子的旨意一下,朝中就有不少臣子提出异议,以吏部尚书伊桑阿为代表,进言万岁爷应对诸位皇子一并按例封为王爵。 万岁爷当时是怎么批复的呢? 万岁爷道:“四阿哥为人轻率,朕意已决,尔等勿要再提。” 别的皇子都不提,万岁爷单单把四爷拎出来说,万岁爷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有人为四爷没有封王感到可惜,也有人认为八爷年少且尚未大婚就被册封为贝勒,有些不妥,这回都用不着万岁爷出面回复,裕亲王福全就先一步站出来维护八爷。 “八阿哥虽年少,却两次随驾出征,立功不少,原该受封。” 裕亲王是谁?那是万岁爷的亲兄长,一辈子对万岁爷忠心耿耿,他说的话,那就是万岁爷的意思。 这回大封皇子,就属四爷跟八爷两人最受争议,可是如今这两人的处境,眼瞧着四爷竟被八爷这个小了三岁的弟弟给比了下去…… 啧,谁心里不感慨一声四爷可怜? 这么接二连三地遭遇暴击,梁九功都以为四爷只怕是要就此消沉,却没想到四爷却始终沉得住气,不管私下如何,至少四爷面儿上仍旧沉稳踏实,没出过任何岔子。 尤其是四爷如今才将将二十出头,真真算是难得了。 相较之下,眼瞅着都要四十岁的德妃娘娘明显就不如儿子多了。 这也难怪万岁爷这程子对四爷满意了不少。 目送四爷离开,梁九功转身回了正殿,梁九功说的不错,太医院院首丁源的确正在给万岁爷按摩,不止丁源,还有个小瑞子,正跪在地上,给万岁爷揉腿。 去年在塞外,万岁爷围猎的时候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不甚严重,当时甚至都没有影响万岁爷围猎的兴致,只是后来万岁爷就时常膝盖疼。 经太医医治缓解不少,可一旦久坐或是劳累,还是会隐隐作痛,如今小瑞子按摩的手法是越发精益了。 梁九功斟了杯茶给万岁爷端了过去。 万岁爷抿了口茶,摆摆手,太医跟小瑞子旋即退了下去。 “老四已经走了?”万岁爷拢着茶问。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在偏殿候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已经退下了。” 万岁爷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喝了半杯茶,然后靠在软榻上一下下地拢着茶,冷不丁出口问道:“是从上书房过来的?” 梁九功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然后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从上书房离开之后,回阿哥所取了糕点,然后过来给万岁爷请安的。” 是的,四爷还带了糕点过来,是维珍做的青团,说是清明时节的糕点。 四爷之前还从来没吃过,觉得味道不错还特别新奇有趣儿,特地让维珍又做了几份,除了自己亲自给万岁爷送了一份过来,也着苏培盛给皇太后跟德妃也分别送了过去。 第261章 老四不错 万岁爷这才想起来,梁九功之前的确提了个食盒进来说是四贝勒后院的一位格格做的青团子,四贝勒觉得味道甚好所以特地给万岁爷送了些来的。 他当时在批折子,哪儿有心思吃糕点,这时候想起来了,倒是饶有兴致地让梁九功把糕点端上来。 梁九功旋即端了青团子进来,一并给万岁爷端上一份桂花莲子藕粉,一边还含笑道:“这藕粉也是四贝勒一并送过来的,说是跟青团子的味道最是相配,万岁爷请用吧。” 小几上青团跟藕粉,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都带着股子清新,这让案牍劳形一上午的万岁爷觉得食指大动,夹了一个青团送进口中,甜糯爽口中带着股子淡淡的玫瑰香,是玫瑰红豆馅儿的。 再吃一个,却是咸味儿的,万岁爷有些诧异,看着露出来的半个鸭蛋黄,不由抿了抿唇,这青团子的馅儿还挺别致。 青团子虽然味道不错,却不好克化,万岁爷吃了两个便放下了筷子,然后慢吞吞地喝了大半碗的桂花莲子藕粉,跟青团子的确相配,万岁爷吃完后觉得清爽又舒坦。 “老四还是一直日日起早起上书房?”万岁爷问。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从无间断,仍旧日日去上书房用功。” 老四不错,是个沉稳也是个刻苦的,万岁爷脸上露出些许满意。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过去两年万岁爷明里暗里没少敲打四爷,在万岁爷看来四爷的性子需要磨,此刻万岁爷就觉得四爷的性子比从前沉稳多了,他瞧着也顺眼多了。 抿了口茶,万岁爷吩咐道:“你这就去阿哥所传旨,将今年清明祭扫皇陵的事儿都交给老四打理,正好他也是要去给孝懿皇后祭扫的。” 对了,老四还是个孝顺的,自从孝懿皇后薨逝之后,每回祭扫,只要老四人在京师,就从不错过也不会假手于人,肯定会亲自前往的。 听说连从前伺候孝懿皇后的嬷嬷,都被老四请回来做了管事嬷嬷,说是管事嬷嬷,实际上就是为了给这嬷嬷养老。 说起来,老四倒是一众皇子里头最重情的,不管是对孝懿皇后留下的奴才,还是对天生残疾的老七,莫不如此。 他这个闷葫芦也没有存着那这些事儿邀买人心的意思,打小就这样,单看他十年如一日照顾十三就知道了。 想到此处,万岁爷又有些唏嘘,要是老大跟太子在这点上能学学老四就好了,也不至于亲兄弟却成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想到此处,万岁爷的脸又沉了下来。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躬身领命,然后就退了出去。 一边朝阿哥所走,梁九功一边在心中默默寻思,万岁爷把祭扫景陵的事儿都交给了四爷主持,从前这差事可都是大爷、太子轮着来的,连三爷都没有插手过呢。 万岁爷这是觉得只给了四爷贝勒位分,太委屈四爷了,所以才给了四爷这么个体面差事找补找补? 那倒未必,之前万岁爷不是还让四爷去祭扫孝庄文皇后的嘛,当时谁不认为万岁爷厚待四爷?可是结果呢? 万岁爷的心思谁都猜不准,即便他这个日日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的也是如此。 …… 梁九功到阿哥所传旨的时候,四爷却并不在,他从乾清宫出来就去了永和宫,毕竟马上就是出宫去景陵,他是要来给德妃辞行的。 每每这个时候,德妃的心情就不大好,四爷对孝懿皇后如此恭敬孝顺,德妃心里是吃味儿的,总觉得在四爷心里,自己这个生母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孝懿皇后那个养母。 只是四爷的做法也无可指摘,德妃也只能自己个儿生生闷气罢了,对四爷的态度难免就有些淡淡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德妃压根儿没问四爷用过早膳没有,只淡淡吩咐一句:“路上小心些,别出什么岔子。” “是,多谢额娘关心,儿子遵命,”四爷恭恭敬敬道,抿了口茶,四爷又道,“儿子让苏培盛送来的青团子跟藕粉可还能入得额娘口吗?若是额娘觉得尚可,那儿子再让李氏做些给额娘送过来。” 德妃闻言微微蹙眉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只是本宫近来脾胃不和,太医叮嘱莫要进不好克化的东西。” 第262章 私心 四爷闻言,面上就是一僵,他几乎每天都来给德妃请安,却并没得知德妃脾胃不和,也没见德妃吃药调理,而且就是现在,软塌的小几上还摆了一碟子的黄金如意糕。 所以德妃不能吃青团子跟藕粉,倒是可以吃旁的糕点? 怕是瞧不上维珍做的糕点吧。 四爷承认,给万岁爷、太后还有德妃送维珍做的青团子是有私心。 因为顾及着大阿哥的身子还有福晋的病情,四爷暂时放弃了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打算,但是以后时机合适了,他还是要为维珍请封的。 只是现在他也不想委屈了维珍,就想着给维珍挣个好名声,日后维珍封侧福晋的阻力也能小一些,所以才有了让维珍做青团子他大张旗鼓地给万岁爷、太后、德妃送去的事儿。 德妃明显猜到了四爷的心思,所以苏培盛送来的时候,德妃就一脸嫌弃。 她自然不会碰,就让慧嬷嬷撂在边儿上了,压根儿看都没看,这时候四爷又巴巴地问起什么劳什子李氏做的青团子,德妃心里别提多厌烦了。 她宫里出来的安侍妾郑侍妾四爷不碰,她亲自挑的武格格四爷也是不碰,就连她千挑万选的福晋,四爷的态度也总是淡淡的,倒是把这个一无是处的李氏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那个李氏真就那么好? 不,分明就是老四在跟她对着干。 娘儿俩之前说话虽然说不上热络亲厚,但是也客客气气,这时候因为四爷提了句青团子,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慧嬷嬷正站在一边儿干着急呢,就听着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十四爷来给娘娘请安了,慧嬷嬷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儿。 十四爷可真真是及时雨,有十四爷在,好歹不会太冷场。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进来,给德妃请安,又朝四爷躬身行礼,“见过四哥。” 四爷点点头,问道:“从小校场过来的?” 许是又长大一岁的缘故,四爷觉得十四比以前懂事儿了,瞧着也比从前顺眼了,放在之前,四爷是懒得主动搭理十四的,这时候瞧着十四爷冒汗的脸,难得主动问了一句。 十四颇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刚刚跟十哥在小校场赛马,四哥,我刚才赢了十哥半个马身呢!” 十四爷一副讨表扬的表情,四爷忍不住牵了牵唇,不待四爷开口,德妃就开始皱着眉念叨。 “本宫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许跟人赛马,你才学会骑马多久?踩马镫还得踮脚呢,平日骑马都得放一万个小心,如今就敢跟人赛马了?若是一不留神跌下了马,可如何是好?” 十四一脸的傲娇顿时烟消云散就只剩下窘迫了,再开口声音都抬高了一倍:“额娘,儿子七岁就会骑马了!什么踩马镫还得踮脚?儿子早就不用了!” 一边说,十四还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看四爷,就怕四爷笑话他,好在四爷照旧一脸的波澜不兴,十四才稍稍松口气儿,心里对德妃却有老大的意见。 平时德妃怎么数落自己都算了,怎么今天还当着四哥的面儿数落他呢? 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德妃却一点儿都不理解小儿子的自尊心,仍旧絮絮叨叨个不停:“老十也是的,他多大你多大,也好意思跟你这个做弟弟的赛马?下回见着了,本宫非要说说他。” 十爷的舅舅娶的正是德妃的妹妹,因着这层关系,十爷跟十四一贯走的很近,德妃看十爷也比别的皇子顺眼得多。 十四简直头都要炸了:“额娘真要这么做的话,那……那儿子以后就再不去小校场练功了!” 是啊,要是德妃真的去找人家十爷,那他成什么了?被母鸡保护在翅膀下的小鸡崽儿不成? 他往后哪里还有脸跟十爷一道出现在小校场? 莫说十爷了,别的皇子肯定也笑话他嫌弃他! 见十四是真的急了,德妃才只得作罢:“行了行了,本宫连说两句都不成?你如今是翅膀长硬了都嫌弃本宫了?” 十四噘着嘴,不情愿地道:“儿子不敢。” 第263章 六阿哥 “肚子饿吗?”德妃声音又变得轻柔,拉着十四的手关切询问。 刚从小校场上下来,十四自然是觉得饿的,当下就点了点头,德妃就让慧嬷嬷带着十四去偏殿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十四还特意问四爷要不要一起去。 四爷摇摇头:“不用,你自去用吧。” 当下,十四就跟着慧嬷嬷去了偏殿,一时间暖阁里就只剩下了德妃跟四爷。 要是自己不在的话,德妃肯定也会去偏殿陪着十四用糕点了。 四爷自是不会留下来碍德妃的眼,当即便起身告辞:“若额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德妃看了一眼四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四爷会意,不待德妃开口,便就主动道:“儿子会亲自去祭扫六弟,请额娘放心。” 德妃拢共生了三子三女,活下来了两子一女,也就是四爷、五公主、十四爷,四爷口中的六弟,就是六阿哥胤祚,德妃的二儿子,只是六岁那年就夭折了。 这个早逝的儿子一直都是德妃心底的一道隐伤,每每想起六阿哥,德妃总是忍不住悲痛难抑,这时候也不由眼睛泛红。 “你是做兄长的,为他祭扫也是应当的,”德妃打量着面前的四爷,一脸的伤感,“若是你弟弟还在的话,也该有你这么高了,肯定也已经成婚生子了。” 难得见到德妃如此伤痛脆弱的一面,四爷心里也不好受,躬身跟德妃道:“六弟早逝固然可惜,额娘也要保重自身,切莫忧思伤身。” 德妃闻言,眼中多了几分幽深,一边打量着四爷,一边喃喃道:“是,你弟弟实在可惜,你却……” 你却什么?德妃没有说下去,只是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四爷不放心地道:“额娘,可要请许太医来给您请脉?” 德妃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四爷只得躬身退下,出了正堂,还特意叫来了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吩咐只要德妃难受,就立刻去请许太医。 …… 六阿哥的事儿,维珍也是最近才得知,四爷出发去景陵之前,特地吩咐了肖嬷嬷给准备祭扫之物,肖嬷嬷就跟维珍提了一嘴。 维珍才知道四爷每回去景陵,除了祭扫孝懿皇后,也是要祭扫这位早早就夭折的亲弟弟。 “六阿哥夭折的时候还不满六岁呢,怎么……也被序齿了?”维珍不明就里,跟肖嬷嬷打听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年幼夭折的皇子,是不会被序齿的,就比如大阿哥之前,万岁爷还有好几个儿子,只是都早早夭折的,所以并没有被序齿。 如今的大爷实则是万岁爷第五个儿子,中间还有不少皇子因为早夭没有被序齿,所以按照规矩,德妃所诞的六阿哥也不该被序齿的,所以维珍十分不解。 肖嬷嬷既不是永和宫的人,也没有伺候过万岁爷,对此事并不十分了解,也只能跟维珍说个大概。 “奴婢记得,当时德妃娘娘还是贵人,因为诞下了四爷,转年后就被册封为了嫔位,当时德妃娘娘腹中又怀了六阿哥,怀着身孕被晋封,当时德妃娘娘的恩宠在后宫算得上是头一份儿的。” “因着四爷生下来就被万岁爷做主送去给了孝懿皇后抚养,德妃娘娘苦苦哀求万岁爷同意让她亲自抚养六阿哥,万岁爷当时也应允了的。” “德妃娘娘对六阿哥自是关怀备至,六阿哥也是个聪敏早慧的,听说三岁就会背《百家姓》了,万岁爷对六阿哥也是十分宠爱,德妃娘娘自然也圣眷优渥,期间又诞下了皇七女。” “只是可惜皇七女生下来不满月就夭折了,待到六阿哥早夭的时候,德妃娘娘腹中正怀着如今的五公主,德妃娘娘因为伤心过度,动了胎气,险些搭上自己跟五公主的一条命。” “五公主是早产生下来的,当时的德妃娘娘还在为六阿哥伤心,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无心照拂五公主,太后听说了,就把五公主接到了身边抚养。” “待德妃娘娘总算缓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曾求过万岁爷,想要回五公主自己抚养,但是万岁爷却并没有答应。” 是啊,万岁爷怎么可能会答应,就算德妃再如何得宠,但是在万岁爷的心里也是万万不能跟太后相较的。 第264章 讨要青团 肖嬷嬷并没说万岁爷为什么会破例为早夭的六阿哥序齿,但是前因后果其实说的很明白了。 当时的德妃为万岁爷诞育两子两女,功劳不小,只是德妃却不可谓不可怜,一子一女早夭,活下来的一子一女却没有一个养在自己膝下,德妃的难过是可想而知的。 万岁爷许是为了宽慰德妃,才破例为六阿哥序齿的吧,由此也足以见得,德妃娘娘当年是当真得宠。 末了,肖嬷嬷还感慨了一句:“德妃娘娘当时特别记挂五公主,三不五时就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其实就是为了偶尔能见到五公主,真真是慈母心肠。” 维珍听得出神,耳畔是肖嬷嬷的感慨,维珍心里想到的却是四爷。 德妃娘娘可曾也这样想尽办法去孝懿皇后那里去见四爷? 她的慈母心肠可曾用在四爷身上? 不会的,若真如此的话,如今的四爷也不会动辄被德妃下令罚跪了。 这事儿维珍原本不知道,还是有一晚瞧见了四爷膝盖的红肿,追着四爷询问,四爷瞒不过才说的,维珍当时就给惊着了,德妃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 说她是严母吧,她可曾这般对待过十四爷? 见维珍出神,肖嬷嬷轻咳了一声:“格格?” 维珍回过神来,抿了口茶道:“难怪德妃娘娘如此疼爱十四爷。” 可不是嘛,拢共生了六个孩子,就只有十四爷这么一个小儿子是在她膝下平安长大的,德妃对十四如何不疼爱入骨? 只是怎么就不能分一些给四爷呢?就因为他是长子,所以就不需要吗? 维珍还是不明白,德妃为什么会偏心至此。 肖嬷嬷明显也不明白,当下点点头附和道:“德妃娘娘的确疼爱十四爷。” 她一向不是个会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但是这多年来,肖嬷嬷心里其实一直都替四爷委屈着,想着四爷每每去给孝懿皇后祭扫,也总不忘去给六皇子祭扫,肖嬷嬷就心酸无比。 对于这个比自己只小了不到两岁的弟弟,四爷肯定是有记忆的。 肖嬷嬷小声跟维珍道:“四爷小时候特别喜欢偷偷往永和宫跑,有一次见到德妃娘娘陪六阿哥在院子里吃冰碗,四爷回来后就连吃了四个冰碗,结果当晚就吃坏了肚子,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好呢,之后很长时间四爷就没有再去过永和宫了。” 维珍听得直皱眉,不管是早夭的六阿哥,还是活蹦乱跳的十四爷,在德妃眼里,都比四爷来得重要百倍,这对于已经为人母的维珍来说,是不可理喻的。 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心疼呢?难道别的孩子都是德妃娘娘心尖儿上掉下来的肉,就四爷是德妃娘娘脚指头掉下来的肉。 不是,就算是脚趾头也让人心疼啊。 维珍正堵心着,就听着茯苓进来禀报,说是小连子来了。 四爷去景陵了,这几天都不在宫里,小连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维珍觉得意外,还是让人把小连子带了进来。 结果小连子一张嘴就让维珍更加意外了。 “不知格格这里可有……有现成的糕点吗?”小连子一脸难色,磕磕巴巴地询问,“就之前格格做的青团子,还……还有吗?” 维珍诧异地摇摇头:“没有了,公公要青团子做什么?” 清明吃青团子是江南的风俗,维珍就特别惦记家里的味道,一时起兴就做了一些。 没想到四爷吃着还挺中意,之后又让她做了,而且数量还不少呢,搞得那天揉青团子揉到崩溃的维珍心中默默发誓以后坚决杜绝一切一时兴起。 后来维珍才知道,四爷这是用青团子给自己做脸去了,所以这是连康熙爷都吃上自己做的青团子了? 维珍心里自是感动的,四爷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嘴上从不夸夸其谈却是个埋头办事的。 不管是之前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还是这回用青团子给她铺路,四爷始终都没有在自己面前表过功。 但即便如此,对青团子的阴影维珍暂时还是摆脱不了,后来就再没有做过了,却不知怎么的,小连子突然问起了青团子。 第265章 戳肺管子 小连子微微有些失望,旋即摇摇头道:“没什么,奴才就……就随口一问,不敢搅扰格格,奴才先行告退。” 言毕,小连子就一副被狗撵的架势溜了出去,维珍一脸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茯苓撇撇嘴,一脸看清事实本质的表情:“肯定是小连子贪嘴呗!趁着主子爷不在,就巴巴地来跟主子讨青团子吃,这人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维珍没怎么放在心上,就算真是小连子贪嘴,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在维珍眼里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肖嬷嬷倒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等回到前院儿,肖嬷嬷就第一时间找到了小连子,一脸严肃询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真是你小子嘴馋竟敢跑去李格格跟前讨吃的?” 按说小连子刚刚被主子爷下令打了板子,就算是脸皮再厚胆子再肥,也是不敢自作主张跑去跟维珍讨青团吃的,肖嬷嬷断定这里头肯定有别的事儿。 小连子见瞒不住肖嬷嬷,就愁眉苦脸地跟肖嬷嬷道:“嬷嬷这是哪儿的话?我哪敢问李主子跟前讨青团吃?是十四爷身边的丘鹤过来要的。” 肖嬷嬷一怔:“十四爷让人过来要的?” 小连子点点头:“正是呢,当时丘鹤人就在前院儿等着,我也不好杵着不动,这才只能硬着头皮去李格格那儿问了一声,后来丘鹤听说没有,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肖嬷嬷闻言顿时眉头紧皱,十四爷真是不懂规矩的。 四爷又没有给十四爷送青团子去,十四爷怎么知道李格格做青团子的事儿? 应该是在德妃娘娘那儿吃到了李格格做的青团,觉得味道好又想吃了,然后就巴巴地让丘鹤过来要。 但是李格格又不是四爷府上的厨娘,就算是厨娘,那也是四爷的奴才,不是十四爷想什么时候使唤就什么时候使唤的。 十四爷明知道是李格格做的青团,却还让人直眉瞪眼地过来讨要,这明摆摆地就不把李格格当一回事儿,拿李格格当下人使唤呢,这何尝又不是没把四爷放在眼里? 十三爷也喜欢吃李格格做的糕点,可十三爷什么时候让下人上门讨要过?更别说还专挑四爷不在的时候上门了。 真真是不像话。 肖嬷嬷听得堵心,也怕四爷知道了会堵心,当即就吩咐小连子道:“这事儿就别在主子爷跟前提了,只当没有。” 小连子连连点头称是,他也不想戳四爷的肺管子。 结果四爷的肺管子还是被戳到了。 隔天四爷从景陵回宫,去乾清宫见了万岁爷,前脚回了阿哥所,紧接着后脚十四爷就来了,一张口就巴巴地问四爷要青团子。 “四哥,你后宅得那位李格格的手艺真是不错,做的青团子糯叽叽的特别合我的胃口,九哥跟十哥他们也说好吃,四哥,你让李格格再多做点儿呗,我都馋好几天了!” 自从上回,五公主跟十四爷联手帮着四爷在德妃面前解围之后,兄弟俩的关系就改善了不少。 四爷不再跟十四摆脸子,态度亲和不少,十四也不像从前总在四爷跟前各种找存在感,兄弟俩还经常一起去给德妃请安,关系是肉眼可见地变好。 十四如今在四爷跟前也比从前放松了不少,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四爷闻言,脸色当时就不大好了,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看向对面滔滔不绝的十四:“老九老十也说好吃?” “是啊,那天……哦,就是上回在永和宫碰见四哥那天,我在额娘那儿瞅见了青团子,怪稀罕的,我就跟额娘要走了。” “后来路上正好碰上了九哥跟十哥,他们都说没吃过,那大家就坐下来一块吃了,九哥跟十哥甭提多喜欢了!” 十四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颇为兴奋:“九哥跟十哥他们都羡慕四哥福气好,后院中能有李格格这样心灵手巧的格格,他俩吃了不少,我都没捞到两个呢,自是没过瘾,前两天我还打发丘鹤来要呢,结果也没要到。” 十四一通说下来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伸手端起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待茶杯放下去之后,也不知怎么的,被四爷这么静静看着,十四的心里就有点儿打怵。 他仔细回想一下,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所以…… 就只是他的错觉? 第266章 可德妃难道就没一点儿错吗? 十四觉得肯定是从前被四爷嫌弃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都有阴影了。 想到此处,十四爷心里又放松了不少,又冲四爷嘿嘿笑着:“四哥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快让李格格给弟弟做些青团子吧,我也好拿去馋一馋九哥跟十哥!” 十四爷,您还是快把嘴闭上吧!没瞧见主子爷的脸都黑的跟锅底似的吗?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真是为十四爷操碎了心。 什么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十四爷可不就是嘛! 还有德妃娘娘也是,主子爷送给您的青团子,您就算不喜欢吃,就算十四爷爱吃,让十四爷在永和宫吃也就是了,何必让十四爷带出来,满皇宫的溜达,最后连九爷十爷都一块吃了。 要是德妃娘娘宫里的糕点也就罢了,毕竟是长辈,吃了就吃了,这没什么,可偏偏是李格格做的。 李格格是主子爷的妾室,连十四爷这个同胞兄弟都要避嫌的,更何况是九爷十爷。 四爷拿着李格格做的青团给德妃娘娘送去,那是四爷孝顺,结果倒好,德妃娘娘自己不吃,青团子进了几位皇子的肚子,还被评头论足。 什么九爷十爷都羡慕四爷后院有李格格,苏培盛简直都听不下去了,更别说是四爷了,十四爷真是不会看人脸色,还巴巴地跟四爷要青团子呢。 怎么的?李格格是奴才,由着你十四爷使唤? 四爷都舍不得使唤李格格呢,头一次使唤李格格做青团子,还不是为了给李格格铺路? 苏培盛忍不住叹气,默默地冲丘鹤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默契地走远几步,苏培盛这才压低声音问丘鹤:“你怎么都不拦着点儿十四爷呢?” 结果丘鹤一头雾水,拦着十四爷做什么? 十四爷如今跟四爷关系很好啊,十四爷都会跟四爷撒娇讨吃的了,丘鹤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见丘鹤这副愣呵呵的模样,苏培盛一脸无语。 他倒是忘了,丘鹤比小连子还小一岁呢,在丘鹤这个年纪,他未必就比丘鹤更懂人情世故。 “往后待人接物要动脑子,也得多看多想。”苏培盛语重心长地提点丘鹤。 丘鹤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然后就听着“啪”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又是“啪”一声,再然后丘鹤就瞧着自家主子气咻咻地从屋里冲了出来,一脸恼怒,头也不回直奔大门。 丘鹤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十四爷跟四爷方才还不是好好儿的? 他家十四爷不是还跟四爷撒娇来着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苏培盛提醒道,“别让十四爷胡来,快去!” 丘鹤这才回过神来,来不及跟苏培盛道谢,忙不迭就追了出去。 苏培盛心累无比,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进了正堂,满地的碎瓷片跟茶水,不用说,刚才肯定是四爷发火先摔了杯子,十四爷气不过,也跟着摔了杯子。 苏培盛悄悄打量着四爷,还是黑着脸,苏培盛屏住呼吸,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唤了小连子进来,师徒两人打扫满地的狼藉,都挨过板子的师徒俩,全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待苏培盛收拾好了屋子,又小心翼翼斟了杯茶,给四爷端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道:“主子爷,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四爷回宫后,按照规矩的确是该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四爷之所以回阿哥所也是想着洗漱更衣之后再去给德妃请安,没得一身风尘仆仆又惹德妃不快,只是这时候四爷难免不乐意去了。 十四固然不懂事儿,老九老十也欠收拾,可德妃难道就没一点儿错吗? 四爷没办法不去迁怒德妃,可这又有什么用?到底还得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了永和宫。 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小连子去库房挑选些茶叶、布料给维珍送过去,最后又特意吩咐:“还有金银锞子也给你李主子送几包过去。” 第267章 赐婚五公主 跟维珍相处久了,四爷也渐渐摸清楚维珍的喜好了,比起绫罗首饰珍宝古玩,维珍明显更喜欢四爷瞧不上的阿堵物,四爷从一开始难以接受,到现在时不时就会吩咐小连子悄悄给维珍送去几包。 几包啊,那怎么也得一二百两呢。 银锞子留着给李主子打赏下人,金锞子自然是留给李主子傍身的。 小连子别提多羡慕了,倒是不敢羡慕李主子,他羡慕的是小池子。 因为有四爷的贴补,李主子的手头一向宽松,对小池子他们也很是大方。 过年的时候,李主子还给院儿里的下人发了个大红包。 小池子他们嘴严,坚决不肯吐露红包的具体数目,不过就冲小池子那嘴咧得跟荷花似的德行,小连子有理由相信,小池子的赏赐肯定比自己多得多。 再加上自己如今被主子爷罚了月钱,荷包羞涩的小连子难免就更羡慕了。 李主子性子好,从不苛待下人,出手又这般大方,谁不想去李主子院儿里当差…… 不,还是留在主子爷身边有前途。 李主子院儿里日子舒坦,还不仗着主子爷的宠爱,要是哪天李主子失了宠,别说小池子他们没有好日子过,怕是李主子自己的日子都煎熬着呢。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不迭躬身领命,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四爷又喝了半杯茶,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永和宫赶去。 结果他这一趟去的正好,前脚才到永和宫,后脚梁九功就去后宫宣旨,万岁爷给五公主赐婚,额驸是顺安颜,婚期定在后年春天。 …… “顺安颜是谁呀?”维珍也得了消息,一边数着小连子刚送来的金锞子,一边好奇询问茯苓,“也是个蒙古王爷吗?” 这名儿一听就不是汉人。 康熙皇帝之前给公主定的婚事,无一例外都是蒙古那边的王爷王子,所以维珍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位即将尚公主的顺安颜也是位蒙古人。 但是茯苓却摇摇头,跟维珍科普道:“主子还不知道吧?这位顺安颜可不是蒙古人,而且来头大着呢,他可是佟国维的嫡孙呢!” 维珍闻言,顿时惊住了,金锞子都顾不上数了:“佟国维的嫡孙?那……那就是隆科多的侄子?” 茯苓点点头:“正是呢,隆科多大人是顺安颜的亲叔父,听说顺安颜如今才十九岁,武文双全,仪表堂堂,可见万岁爷是最心疼五公主,破例不让五公主远嫁蒙古,而是把五公主留在京师呢。” 甘草也点头道:“可不是嘛?五公主可比别的公主有运道,到底是在皇太后膝下长大的,有皇太后撑腰,五公主的婚事自然差不了。”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感慨五公主结了一门好婚事,维珍却在一旁微微失神。 算起来,她穿越过来也马上两年了,却从未听四爷提起过大名鼎鼎的隆科多,茯苓他们也从未提起过这位四爷名义上的舅舅,而她是知道历史上的隆科多对四爷是有大助力的。 所以维珍还挺纳闷儿,到底是四爷隐藏得太好还是四爷如今还没有搭上隆科多这道线呢? 就维珍的猜测,应该是后者,毕竟连她这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迥异于历史记载的大清朝。 因为这时候的四爷实在是太惨太憋屈了,而堂堂佟半朝家的佟三爷、万岁爷的亲表弟隆科多,这时候却已经是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他怕是…… 压根儿就瞧不上憋憋屈屈的四爷吧? 所以这两人的交集许是还没到? 那么如今万岁爷给五公主的赐婚,是不是就是他们交集的开始呢? 毕竟隆科多是所有皇子名义上的舅舅,可五公主下嫁佟家之后,那隆科多跟四爷自然而然地就比别的皇子更亲了一层,毕竟四爷可是五公主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所以就是因为这一层姻亲关系,隆科多才在众皇子中看重了四爷,决定辅佐? 那佟家呢?隆科多能代表佟家吗?佟家会效忠四爷吗? 第268章 大事不好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大爷背后有武将集团,太子背后有索额图,四爷背后有隆科多代表的佟家。 还有八爷,虽然如今还不显山露水的,但是人家即将迎娶的可是郭络罗氏,自然而然地就搭上了安亲王一族及其势力。 再加上八爷自身的能耐,不是连裕亲王都为八爷说话?八爷这位后起之秀那是相当不容小觑。 所以……九龙夺嫡这场大戏,是不是也快要进到白热化了? 维珍一颗心“怦怦”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心里不安。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维珍正出神着,就听着小池子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茯苓跟甘草都吓了一跳,茯苓当下蹙着眉数落小池子:“有话就好好儿说,这么一惊一乍的也不怕唐突了主子!” “是是是!奴才知罪。”小池子忙不迭点头道。 维珍回过神来,看向小池子:“出什么事儿了?瞧把你吓得。” 小池子忙道:“回主子的话,是十四爷!十四爷酒后编排咱们主子爷,口口声声说咱们主子爷喜怒无常、不念手足情,还说之前万岁爷训斥主子爷训斥得对,又……又说……” 许是下头的话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小池子都踟蹰着不敢往下说。 “又说什么?”维珍的眉头拧得简直都能夹死苍蝇,声音里头满是怒火。 小池子硬着头皮继续道:“十四爷又说主子爷活该做不成郡王,这辈子到头儿也就是个贝勒。” 这个老十四! 维珍简直要给气炸了,自从她穿越过来,就没听说十四干过一件好事儿。 性子冲动又鲁莽,中二病晚期加上德妃的宠溺再加上皇子的出身,十四做事儿从来就不过脑子! 而且十四做事的准则,好像从来就只有一点,就是坚决不能让四爷好过! 这是真是亲弟弟?照维珍说,准是四爷上辈子刨了十四八辈祖宗的坟,要不然也结不下这样的梁子。 见维珍气得脸色都不好了,甘草忙不迭端了杯茶给维珍送过去:“主子,您消消气。” 维珍强忍怒气,又问小池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 “刚刚?”维珍蹙眉,刚刚出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阿哥所了? 维珍一顿,又问:“十四爷是在哪儿喝的酒?” 小池子道:“回主子的话,十四爷是在八爷那儿喝的酒,今天九爷跟十爷凑在八爷那喝酒,十四爷不知怎么的,也去了,然后……” 然后就喝多了,再然后这事儿就传的满皇宫都是。 小池子又道:“听说八爷已经把十四爷送了回去,还吩咐下人给十四爷煮了醒酒汤,听说安顿好十四爷之后,八爷就去乾清宫向万岁爷请罪去了。” 什么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愧是八爷,做事那叫一个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做错事儿的是十四爷,被弟弟指着鼻子骂坏了名声的是四爷,关人家八爷什么事儿? 人家还特地去向万岁爷请罪,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八爷倒霉,好好儿地请十四爷喝酒,却被四爷跟十四爷的兄弟内斗牵扯进来,简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嘛。 维珍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维珍才开口:“四爷人现在在哪儿?” “回主子的话,四爷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这会子应该还在永和宫呢。” 维珍心一凉,完了,在德妃那儿呢,要是德妃听说了这事儿,四爷又要倒霉了。 维珍叹了口气儿,吩咐小池子道:“去让小连子这就去一趟永和宫,就说……就说二阿哥身子不适,请他即刻回来。” 小池子一怔,维珍又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去?!”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忙不迭应声,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阿哥所这边的事儿或许还没传到永和宫,维珍现在就想着赶紧把四爷给叫回来,省得四爷又在德妃那吃亏。 四爷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 小池子跟小连子的腿脚够快,还真的赶在消息传到永和宫之前,成功地把四爷给请了回来。 四爷以为二阿哥真的身子不好,匆匆忙忙地就来了维珍这儿,然后就瞧着维珍正在逗刚刚吃过奶的二阿哥。 “二阿哥怎么了?爷听小连子说他身子不舒坦。”四爷喘着粗气儿,不待维珍回答,就急匆匆走到跟前。 第269章 处罚十四爷 仔细打量起了二阿哥,瞧着二阿哥乌溜溜的眼,白胖胖的脸,一直顾蛹着的小嘴,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坦的模样,四爷疑惑地看向维珍。 维珍叫来了乳母把二阿哥抱下去,然后拉着四爷就进了寝房,对于维珍大白天主动拉自己进寝房这事儿,四爷愈发疑惑,毕竟这好像是头一次。 四爷看了一眼茜色的帐幔,又看了看维珍红扑扑的脸,难免就有些口干舌燥,毕竟离宫这么几天,他的确是很惦记维珍。 四爷以为维珍也是惦记自己,所以才拿二阿哥做幌子,迫不及待把自己从永和宫骗回来,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就在四爷正为难该先训斥维珍不该拿孩子做幌子,还是直接干脆身体力行的“教训”维珍的时候,维珍就开了口。 “四爷已经知道了吗?”维珍担心地看着四爷。 四爷一怔:“什么?” 这表情一看就是还不知道,许是小连子胆儿小不敢跟四爷说? 不过这也说明德妃也还不知道,幸亏如此,四爷也暂时免过一劫。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就把十四爷酒后胡言的事儿跟四爷说了一遍,四爷的脸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 维珍知道四爷心情不好,也不知要怎么劝,事实上,她也不想劝,十四爷那个样子,维珍是真的张不了口去劝,什么十四爷年纪还小不懂事儿…… 屁! 怎么十三爷人家就懂事儿?人家可曾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吗? 就属十四爷蹦跶得最欢,而且回回都祸害四爷! 四爷半晌一言不发,脸黑得不行,维珍怕他气坏了,端了杯茶给四爷递过去,一边小声询问:“之前一段时间,十四爷不还是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就酒后胡言?” 是的,之前一段时间,维珍是听说四爷跟十四爷关系变得融洽不少,两人还经常结伴去给德妃请安,维珍还挺欣慰,以为十四爷这总算是洗心革面了,哪知道,今天十四爷就爆了这么大的雷。 十四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四爷当然心中有数,无非是因为被自己痛骂一通,才恼羞成怒,再加上又喝多了,才闹出这档子的事儿。 四爷不仅生气,也觉得疲惫心寒。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每次十四都不遗余力地折腾他这个兄长,他虽然生气,但是哪一次不是轻易饶过十四?但是十四又是怎么报答他这个兄长的呢? 他也是人,再怎么年少老成,也会觉得累。 四爷没说话,默默地喝着茶。 具体的原因,就没必要告诉维珍了,这事儿虽然是因为维珍做的青团子而起,但是原因又不在维珍身上,归根到底还是十四的错,何必让维珍跟着不安难受? 喝完一盅茶,寝房里头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一天下来,四爷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也不想思考,就想着抱着维珍好好儿睡一觉。 维珍察觉出他的情绪低落,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吩咐了茯苓跟甘草去取膳,然后把四爷从软榻上扯了起来,去内间净手,再出来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了,维珍拉着四爷在桌前坐下。 四爷跟维珍都没什么胃口,可是当苏培盛匆匆进门之后,两个人的胃口就更差了。 “启禀主子爷,万岁爷赏了十四爷十板子,还下令让十四爷闭门思过一个月。” 万岁爷对十四爷的这一通胡来肯定是动了大气,毕竟这还是头一次有皇子被下令打板子,这里头自然有万岁爷对四爷的维护,但是四爷的心情却并没有半丝好转,不仅是四爷,维珍也跟着眉头紧皱。 这通板子打下来,四爷跟十四爷的手足情怕是要到头儿了,而且…… 德妃那边肯定会炸。 四爷实在吃不下饭了,放下了碗筷,维珍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四爷却拍了拍维珍的手:“安生吃你的,爷改日再来陪你。” 然后四爷就起身匆匆离去,苏培盛紧随其后,维珍哪里还吃得下去,对着满桌子几乎没动的饭菜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进了暖阁。 “甘草,取纸笔过来。”维珍吩咐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练字也成了维珍的日常习惯,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写两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写几张。 第270章 落架的凤凰 “是,奴婢遵命。” 甘草旋即进来为维珍铺好了纸,又熟练的磨墨,维珍取出四爷给写的字帖,翻到上回练习到的地方,然后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 万岁爷雷霆震怒,竟下令打了十四爷的板子,四爷得了消息,就去了乾清宫给十四爷求情,不止四爷去了,八爷也去了。 只是万岁爷还在气头上,自是听不进去,四爷跟八爷在乾清宫外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到底还是被梁九功给请走了。 而这时候,十四爷的板子都已经挨完了,他们再跪下去求情也没有意义了。 四爷跟八哥的腿都跪木了,站都站不起来,各自的奴才忙不迭上前搀扶,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台阶。 待走到无人处,八爷红着眼满脸羞愧看着四爷:“四哥,都是弟弟的错,要是弟弟当时拦着十四弟不让喝那么多的酒,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害得十四挨板子不说,也让四哥受了牵累,弟弟真是……真是羞愧万分。” “这不关你的事儿,”四爷看着八爷沉声道,“八弟无需自责。” 是啊,这并不关八爷的事儿,就像同样不关维珍的事儿,四爷心里清楚,所以他不会迁怒维珍,也不会迁怒八爷。 八爷更加羞愧:“可、可是到底是我没有看好十四……” “八弟,十四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之后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他心里有数,”四爷截断了八爷的话,伸手拍了拍八爷的肩膀,继续道,“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事发之后,八爷主动前往乾清宫请罪,万岁爷下令处罚十四爷,八爷跟四爷一起为十四求情,在冷硬的地砖上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四爷的腿到现在都还没有知觉,怕是膝盖要肿上几天呢,八爷能比他好到哪儿去? 八爷做的真的已经足够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儿歇着,请太医去瞧瞧膝盖,”四爷又叮嘱道,“这几天就不要逞强去上书房了,小校场也不许去。” 八爷红着眼点点头:“多谢四哥关心。” “行了,快回去吧。”四爷冲八爷牵了牵唇。 八爷一怔:“四哥不回阿哥所吗?” 四爷的脸微微一僵,顿了顿,然后道:“我去趟永和宫。” 八爷明白,四爷这是不放心德妃,要先去永和宫瞧瞧德妃呢,当下八爷便忙不迭抱拳道:“那弟弟就先回去吧,四哥好走。” 兄弟两人就此分手,一个朝后宫走,一个则往阿哥所走。 伺候八爷的太监石剑看着四爷被苏培盛搀着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不由唏嘘着道:“四爷这腿怕是得养上好些日子呢,真是可怜。” 将将在乾清宫跪了一个时辰,这还没缓过来呢,又要去永和宫,免不了还得下跪,怕是还得跪上不止一个时辰呢,德妃娘娘可从来都不会心疼四爷。 八爷也回头看了一眼四爷,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他对自己的这位四哥,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他嫉妒四哥被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明明都是庶出,可是四哥天生就似乎比别的庶出皇子高贵一些。 八爷打小对就挺怵四哥,既是怵四哥这冷情古板的性子,也是怵四哥的这一层身份。 而孝懿皇后薨逝之后,四哥又回到了生母德妃的身边,能光明正大地母子团聚,不像他,每次见生母卫氏都得憋憋屈屈在养母惠妃的眼皮子底下。 他甚至都不能叫卫氏额娘,而是屈辱地叫卫娘娘。 可另一方面他又同情四哥,德妃娘娘出了名的偏心,所以四哥虽然回到了德妃这个生母身边,可是日子反倒还不如从前。 至少从前孝懿皇后从未苛待过四哥,而有孝懿皇后这个养母庇佑,谁又敢欺负四哥?连太子对四哥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自从孝懿皇后薨逝之后,四哥的处境就一落千丈,不得德妃疼爱,太子都敢对四哥动手,连十四这个亲弟弟都三不五时冲四哥呲牙。 八爷觉得四哥就像是……落架的凤凰。 第271章 可他……可他真的还不够顺吗? 不过即便是落架,凤凰就是凤凰,指不定抓住机会,凤凰就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大哥最近不是特别稀罕四哥,一门心思地想着拉拢四哥吗? 还有皇阿玛,对四哥的态度也有转变,先是让四哥全权打理皇陵祭扫,今天又为四哥处置了十四,还不止呢…… 皇阿玛还挑了佟家的嫡孙顺安颜做五公主的额驸,这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四爷的身家可就不同了,这是搭上佟家了呢,还是皇阿玛的意思。 就冲着五公主的婚事,大哥往后也只会愈发拉拢四哥。 所以眼瞅着四爷一瘸一拐的模样是可怜,可是人家未必是真可怜。 八爷收回目光,淡淡道:“堂堂大清四贝勒用得着你一个做奴才的可怜?” 石剑闻言当即吓得两股颤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再不敢了!求主子爷宽恕!” “谨言慎行,时刻都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八爷淡淡道,“起来吧。” “是,奴才遵命!”石剑忙应声,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想,恭恭敬敬扶着八爷朝阿哥所走。 …… 四爷的确又在永和宫下跪了,不止下跪还挨了巴掌。 德妃听说了十四爷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人当时就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十四爷的板子都挨完了。 德妃听说十四爷被打得皮开肉绽,又是一通哭闹,大半夜地非要去看十四爷,四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慧嬷嬷见了四爷,真是又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四爷来的,总算有人能拦着德妃娘娘,没得她大半夜的胡闹折腾,落进万岁爷耳中又惹得雷霆大怒。 担心的是,德妃娘娘一准儿迁怒四爷,四爷定然又要倒霉。 慧嬷嬷瞧着四爷走路都得苏培盛扶着的样子,心里怪不落忍的。 她也知道四爷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乾清宫下跪给十四爷求情来着,平心而论,四爷已经不错了。 十四爷那般指着四爷的鼻子骂,让四爷这个当哥哥的成了满皇宫的笑柄,四爷还能不计前嫌给十四爷求情,现在又不放心来看德妃,真是不错了。 可是…… 可是这些现在慧嬷嬷都顾不上。 瞧着四爷进来,慧嬷嬷就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忙不迭迎了上去案:“四爷,您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听说了十四爷的事儿,受惊过度晕了过去,这会儿才醒转过来,非要去看十四爷!” “可许太医说了,娘娘需要静养,决不能再受刺激,而且都这……这个时候了,要是惊动了万岁爷,可如何是好?四爷,您快去劝劝娘娘吧!” 苏培盛闻言脸上都挂不住了,他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今天真是被这一通折腾下来,苏培盛这样的性子都快要受不了了。 四爷赶了两天的路,风尘仆仆才回宫,气儿都没喘匀实呢,就被十四爷给折腾一道,这大半夜的,德妃娘娘也要折腾四爷…… 只要四爷这时候转身走,苏培盛肯定绝无二话,当下就会扶着四爷赶紧走! 四爷能怎么样?真的能转身就走? 他当然不能,十四口口声声说他不顾手足情,难不成他还要再背上个不顾母子情分的恶名吗? 来之前就料到了德妃会闹,所以这时候四爷心里也没觉得多意外,当下便就点点头,让慧嬷嬷头前带路,慧嬷嬷忙不迭引着四爷进了寝房。 “娘娘,四爷来看您了。”慧嬷嬷道。 正挣扎着要下床的德妃蓦地看向慧嬷嬷身后的四爷,那眼神看的慧嬷嬷心头都是一凛,慧嬷嬷暗叫一声不好,忙得上前一步,试图挡住德妃的视线。 德妃这吃人的眼神,要是被四爷看见了,得多戳心? “娘娘……啊!” 可慧嬷嬷却被德妃一把推开,同时咆哮也随之而来:“你个逆子,亏你还敢来见本宫!你到底怎么欺负你弟弟的!把你弟弟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事发之后,德妃也让人去打听了来龙去脉,知道十四先去了四爷那里,兄弟俩不知因为什么闹的不欢而散,十四气咻咻地离开。 后来就出了十四酒后失言惹怒万岁爷挨了板子的事儿,德妃自然认为这事儿跟四爷有关。 而且四爷就是罪魁祸首,所以这时候对四爷,她能有什么好脸? 逆子,逆子,他在德妃眼里,从来都是逆子,可他……可他真的还不够顺吗? 第272章 失望透顶是种什么体验? 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四爷忍了又忍,行至德妃面前,跪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因为暴怒而扭曲的德妃的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不管额娘信不信,儿子从无害十四之心,纵使额娘担心十四,也请额娘暂且忍耐,皇阿玛已经下令让十四闭门思过,额娘自是不便此时去探望十四,若不然的话,皇阿玛必然雷霆大怒,连额娘也要受牵连,额娘若是实在不放心十四,儿子会派苏培盛日日都去探望。” 四爷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德妃难得没有反驳打断,竟把他的话都听完了,慧嬷嬷都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德妃肯定要发疯呢,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四爷劝住了。 慧嬷嬷觉得松了口气儿,连苏培盛都觉得德妃是听进去了,只是德妃看四爷的眼神……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四爷脸上,顿时一片血红。 “主子爷!”苏培盛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由分说就挡在了四爷的跟前,警惕地看着德妃,“娘娘……息怒!” “娘娘!”慧嬷嬷也吓得差点儿昏过去。 老天爷,娘娘怎么能动手打四爷呢?! 德妃也被四爷脸上的血惊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轻轻颤抖的手,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似乎染了血。 四爷的脸被……这戒指给伤到了? 德妃方才是气急了才动手打的四爷,却也没想到会让四爷受伤,一时间有些愣怔,可很快德妃又恢复了镇定,她压下不安跟心虚,沉着脸瞪着四爷。 “你怎么就能这么平静?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都不着急?怎么会有你这么……冷心冷肺之人?” 德妃一向最不喜欢的就是四爷这八风不动的性子,好像不管是自己这个亲娘,还是五公主跟十四这些同胞手足都不会引起四爷的任何情绪。 这孩子的心好像天生就特别硬特别冷,就像蛇一样,捂不热的。 “那额娘呢?”四爷推开苏培盛,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脸,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德妃,“听说十四败坏儿子的名声,就一点儿不为儿子着急?瞧着儿子血流,也一点儿都不心疼?” 德妃的脸蓦地惨白,她嘴巴颤了几颤,才勉强发出声:“你个不孝子,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面前如此……如此放肆?” 失望透顶是种什么体验?大抵就是如此吧。 四爷收回视线,对着德妃叩头道:“额娘身子不适,儿子今夜会留下来为额娘侍疾,不敢搅扰额娘歇息,儿子去外头候着,额娘若有吩咐只管着人吩咐儿子。” 言毕,四爷就被苏培盛扶着站了起来,然后咬着牙迈开没有半点儿知觉的腿,去了外堂。 德妃张着嘴看四爷退下,半晌蓦地又怒吼出声:“他是什么意思?要软禁本宫吗?混账!” “娘娘!”慧嬷嬷这回是真的哭了,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德妃的腿,哭求着道,“娘娘,您……您还是歇下吧,要是惊动了万岁爷,万岁爷定要动怒的,若是……若是再迁怒十四爷,这可如何是好?” 听慧嬷嬷提到十四爷,德妃才勉强平复下来,只是却还不住口地骂着四爷。 慧嬷嬷也不敢为四爷说话,好歹德妃没有再坚持非要去探视被万岁爷禁足的十四爷,慧嬷嬷赶紧吩咐人把煎好的安神汤给德妃端进来,德妃服下安神汤,总算是睡下了。 慧嬷嬷轻手轻脚从寝房退出来,瞧着四爷嘴角上新鲜的伤口,不大也不深,约莫米粒大小,可是瞧着就特别触目惊心。 四爷平时在小校场在猎场上,受伤是一回事儿,但是挨打受伤又是一回事儿,况且还伤到了脸。 四爷怕是头一个因为挨打脸受伤的皇子,若是留下疤痕,那可如何是好? 慧嬷嬷都后悔请四爷进来了,早知道该劝四爷回去的。 “四爷,娘娘已经歇下了,要不您……还是回去吧,有奴婢在,定会好生伺候娘娘的。”慧嬷嬷道。 四爷却摇摇头:“爷等天亮再走。” 既是说过要留下来侍疾,四爷就不会食言。 慧嬷嬷知道四爷认死理儿的性子,也没再劝,吩咐人取了几样点心还有一碗鸡丝小馄饨给四爷做宵夜,然后慧嬷嬷就退下了。 …… 第273章 你怎么能这么想四哥? 慧嬷嬷准备的宵夜,四爷没吃,就连茶四爷都一口没喝,天儿一亮,待许太医来给德妃请过脉,说了德妃娘娘并无不妥只要安生将养就无事了,四爷就起身回了阿哥所。 四爷走后约莫半个时辰,五公主就着急忙慌过来了。 昨天万岁爷下旨给她赐婚,按照一贯的规矩,五公主这时候必得“害羞”地躲起来不见人的,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五公主哪里就坐得住,趁着皇太后去小佛堂诵经的功夫,急忙忙地来了永和宫。 慧嬷嬷见五公主来了,便将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通,五公主闻言,真是一言难尽。 不管是对十四还是对德妃,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四一向喜欢跟四爷对着来,五公主这个做姐姐的没少训十四,好在是最近十四最近老实多了,跟四爷关系好了不少。 就连五公主跟四爷的关系也有改善,四爷这程子没少让人给五公主送东西,都是悄悄地。 四爷不是张扬的性子,对谁好都是这般低调,却是真心实意,五公主从前觉得四爷冷淡不好接近,但是如今却越发觉得四爷亲近,她也越发拿四爷当亲哥哥看待了。 然后就冷不丁出了这档子的事儿,五公主真是欲哭无泪。 十四真真混账,额娘……也不让人省心! “额娘真的……打了四哥?”五公主都不敢相信,压低声音跟慧嬷嬷确认。 慧嬷嬷点点头,一夜没睡,这时候脸色实在不好看:“回公主的话,娘娘不光动手打了四爷,手上的戒指还伤到了四爷的脸,当时就流血了呢。” 慧嬷嬷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嘴角:“就是这儿。” 五公主当场就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要昏过去,好在慧嬷嬷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公主小心!” 五公主站定,忙不迭又询问:“四哥呢?什么时候回去的?” “回公主的话,四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说到此处,慧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儿,然后又接着往下说,“当时天刚亮,外头没什么人,四爷让苏培盛先回阿哥所取了披风来,是戴着兜帽走的。” 不管四爷是为了德妃的名声着想,还是不想自己丢脸,但是四爷此举很明显,是想瞒下德妃对自己动手甚至还伤到脸的事儿。 五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儿,要是德妃打伤四爷的事儿传到皇阿玛眼里,德妃就不是会失宠那么简单了,怕是就此会被皇阿玛厌弃。 五公主觉得四爷识大体,但是心里难免也觉得四爷这回实在委屈。 “公主,您好歹劝劝娘娘,娘娘实在是……不听劝,”慧嬷嬷真是心累不已,“昨晚要不是四爷过来,不定娘娘要闹成什么样呢。” 五公主眉头微蹙,吩咐慧嬷嬷去给德妃煎药,然后自己抬脚进了寝殿。 许是昨晚闹得太狠,这时候的德妃没什么精神,正歪在软枕上,一脸恹恹,瞧着五公主进来,德妃的脸旋即又亮了起来:“我儿快来!本宫还没来得及恭喜我儿呢!” 万岁爷给五公主定了一门好亲事,足以让所有后妃跟公主都嫉妒的好亲事,德妃自然欢喜得意。 当时听了万岁爷的赐婚旨意,德妃就欢欢喜喜地操心起来五公主的嫁妆,只是还没来及去当面恭喜五公主,就出了十四爷那档子事儿。 五公主看着德妃一脸不掺假的慈爱欢喜,心情复杂极了。 德妃自然是心疼她的,一直对她这个没有养在身边的闺女倍感亏欠,所以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好得不得了,得了什么稀罕的首饰衣料,肯定都会留给她。 在五公主看来,德妃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那在四哥眼里呢? 五公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德妃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忙不迭伸手去扶五公主:“我儿这是做什么?这地砖又凉又硬,快起来!若是跪伤了膝盖可如何是好?” “女儿才跪了这么一下,额娘就心疼成这样,那四哥呢?女儿听闻四哥昨天为了给十四弟求情,在乾清宫整整跪了一个时辰,后来到了额娘这里,怕也没少跪吧?额娘可心疼四哥吗?” 五公主仰着头看着德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哽咽。 德妃愣住,继而怒不可遏:“这逆子害了十四还不够?现在又逼着你来为他求情是吗?!” 五公主急的眼泪夺眶而出:“额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四哥!” 第274章 克死六阿哥 她虽然之前跟四哥并不亲近,觉得四哥冷情严肃不好接近,但是也从未质疑过四哥的人品,额娘到底为什么竟会这般污蔑四哥,若是四哥知道了,岂非要伤心死? 德妃瞧着五公主眼泪,怒火越发高涨,不住口地道:“这个逆子,天生就是来克本宫的!生怕本宫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克死了本宫的六阿哥,现在又来祸害老十四,还要拉你下水……” 五公主闻言脸色都变了:“额娘,您在胡说些什么?” 六阿哥明明是因病早夭,死的时候,四哥才八岁,兄弟两人几乎就没怎么相处过,怎么会是四哥……克死的六阿哥? 再说十四,明明是自己作的,跟四哥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到额娘嘴里就都是四哥的错? 电光火石之间,五公主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德妃就是不喜欢四哥。 都以为是因为四哥不是打小养在德妃膝下,所以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可是直到此刻五公主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 德妃后悔自己刚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块心病被埋藏心底多少年了,德妃从未宣之于口,方才也是实在气急了,才没管住嘴。 这时候被五公主一脸惊惶盯着,德妃虽然心里后悔,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一副不会悔改的倔强模样。 德妃一言不发,五公主也是静默半晌,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有件事儿,她可以确定,谁都不可能撼动德妃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十四不能,她也不能。 顿了顿,五公主才又开口:“额娘就算是不心疼四哥,也要心疼心疼十四呀,既是皇阿玛已经下令惩罚了十四,还下手颇重,就说明皇阿玛认定是十四有错,而且还是大错,既是有错那就当罚,若是额娘这个时候跳出来拦着,还因此迁怒四哥对四哥动手,皇阿玛会怎么想?” “皇阿玛是觉得额娘一片慈母心肠还是觉得额娘对他心存怨怼?更要紧的是,若果皇阿玛就此认定慈母多败儿,从此厌恶十四弟,十四弟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既是撼动不了德妃对四哥的偏见,那五公主只能换别的法子,德妃不在意四哥,难道还不在意十四? 果然,五公主这话一出,德妃的面色就不对了。 五公主再接再厉,又哽咽着道:“额娘也要为女儿着想啊,太后她老人家为了女儿的这桩婚事,没少求皇阿玛,皇阿玛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给女儿指了这桩婚事,就是日后儿女嫁人也留在京师,也能时常入宫陪伴太后跟额娘。” “女儿对这桩婚事是……是很满意的,但是皇阿玛前脚才给女儿赐婚,后脚额娘就……就为了十四险些折腾得阖宫尽知,皇阿玛会怎么想?” “额娘到现在还没去向皇阿玛谢恩吧?皇阿玛会不会认为额娘对他给女儿赐的婚不满意?会不会一怒之下收回旨意?要真是那样的话,女儿……女儿真是没脸活了!” 说吧,五公主就掩面而泣。 德妃则脊背生寒,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昨天净顾着十四的事儿了,她还真是忘了去向万岁爷谢恩。 这时候德妃是真的慌了,瞧着五公主哭得浑身发沉,德妃忙不迭上前扶起五公主,一边不住口地道:“是本宫不好,本宫这就去给你皇阿玛谢恩,我儿别哭了,都是本宫的错!” 五公主抽噎着:“额娘……额娘往后别这样了,女儿担惊受怕的实在受不了。” 德妃心疼得自己也红了眼,忙不迭跟闺女保证:“是额娘急糊涂了,往后额娘再不会这样,我儿别哭了!” 五公主又抽噎了一会儿,然后主动帮着给德妃穿衣梳妆,自己也在德妃这里重新梳洗打扮,还是不放心,最后又陪着德妃一道去乾清宫给万岁爷谢恩。 …… 四爷回了阿哥所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苏培盛去上书房找先生给四爷告了假,说是四爷偶染风寒,需要隔断静养,这段时日就不能过来了。 同样请假的还是八爷,也是寻了个偶然风寒的借口,再加上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又被禁足的十四爷,上书房就显得异常冷清了。 十三爷上课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下课之后,便就直奔阿哥所,着急想去探望四爷,只是十三爷并没有见到四爷,甚至连门都没有进。 第275章 谁敢传出去 “启禀十三爷,四爷偶然风寒,太医吩咐要隔断静养,实在不方便见您,您还请先回吧。”小连子恭恭敬敬地跟十三爷道。 十三爷闻言就不由蹙眉:“四哥连我也不肯见吗?” 什么偶染风寒,谁不知道四哥是昨儿晚上跪伤了腿,除了在乾清宫给十四求情,后来又不知在永和宫跪了多久,十三担心得很。 小连子还是摇摇头:“十三爷还是等四爷痊愈之后再来吧。” 小连子话说的再委婉态度也是十分坚决的,十三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四哥的意思,四哥连他都不肯见,所以…… 四哥膝盖伤得特别厉害怕他瞧了堵心,还是昨晚在永和宫发生了更加让四哥难堪的事儿,以至于四哥心灰意冷谁都不想见? 十三又不放心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然后从太监手里接过一个小瓷瓶递给小连子:“这是秘制的跌打丸,活血散瘀是最好的,你给四哥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接过,躬身道。 十三没再说什么,又朝门里看了一眼,然后才闷闷走开。 都怪这个老十四! 一想到十四酒后说的那起子混账话,十三就忍不住满腔怒火,正好经过十四的门前,十三顿住脚,冷冷地盯着紧闭的大门,要不是十四如今被禁足,十三真能气得冲进去,暴打十四一顿! “吆!这是十三嘛!” 蓦地,前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十三转头看去,就瞧着老九老十正朝这边走来,十三忙不迭朝两人躬身行礼:“见过九哥十哥!” “去瞧四哥了?”老九挑着眉毛看着十三,语气颇为玩味儿,“四哥的膝盖肿的厉害吧?药膏够不够使的?要是不够的话,我那儿还有不少呢,管够四哥使的!” 自从在上书房被四爷当众下了面子之后,九爷心里就记着仇呢,只是四爷既是兄长,如今又是贝勒,九爷自然不能也不敢对四爷如何,也就只能这个时候逞些口舌之快了。 十三听这口气,就忍不住上火,只是到底还得忍着,当下跟九爷道:“回九哥的话,四哥着了风寒,太医叮嘱四哥要隔断静养,所以弟弟未能见到四哥。” “啧!”九爷当下就是一声咋舌,然后冲着十爷挤眉弄眼,“原来是咱们记错了,四哥人家明明是着了风寒,咱们还以为四哥是伤了膝盖呢!” 十爷摆摆手:“别!是你记错了,四哥跟八哥可都是着了风寒,关膝盖什么什么事儿?你那药膏还是留给十四使吧,正好他现在也用得上。” 到这会儿,十三本来是想走的,可是听到十爷提起十四,就站着没动。 昨天十四是喝醉了之后才胡言乱语惹出这么大祸的,而跟十四一起喝酒的就是八爷、九爷、十爷,当时酒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十四怎么突然就骂起了四爷,而这话怎么就传到了外头。 十三的目光在九爷跟十爷脸上逡巡着,瞧着两人要走,十三叫住了:“九哥、十哥请留步,弟弟有一事不明,还请二位哥哥赐教。” 九爷上下打量着十三,越发不耐烦,十爷也蹙了蹙眉。 九爷的额娘是如今最得圣宠的宜妃,至于十爷那就更不得了了,人家的生母钮祜禄氏是温僖贵妃,万岁爷第二任皇后孝昭皇后的亲妹妹,一等功遏必隆的亲闺女。 虽然遏必隆跟孝昭皇后以及温僖贵妃都已经去世,但是钮祜禄家族的势力却举足轻重。 十爷的尊贵可想而知,不管是大爷还是太子一向对十爷都是客客气气,十爷也一向眼高于顶,像十三这个宫女所生的皇子,十爷是瞧不上的,一向也懒得搭理十三,这时候就相当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儿?”九爷有些不耐烦地道,“麻利着点儿,还赶着去瞧八哥呢。” 九爷跟十爷相约去探望八爷。 “弟弟听闻十四弟是酒后失言才惹得万岁爷雷霆大怒,下令责罚,十四弟有错当罚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弟弟不懂,十四弟的酒后失言怎么就传了出去?”十三一脸疑惑,盯着两人,稍稍顿了顿,然后又疑惑询问,“难不成是十四弟跑出去一通乱嚷被人听了去?” 像八爷在家里宴请兄弟,肯定都是兄弟几个在前院喝酒,跟着伺候的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席间自然少不了八爷府上的奴才伺候,但是能在前院伺候的奴才,哪个又不是嘴严的?十四爷在席间的醉话,谁敢传出去? 第276章 谁都不见 可十四爷的醉话还是传的满皇宫都是,而且传播速度极快,几乎是八爷那边酒还没喝完,阿哥所这边就已经传开了。 可见这事儿不简单。 九爷跟十爷闻言,面色顿时都不大好了,九爷一声冷哼,冷眼看着十三:“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疑心八哥的人嘴不严故意要害十四吗?” “弟弟不敢!” 十三连忙连摇头,九爷却不依不饶,朝十三爷迈进一步,拿手指着十三爷:“你不敢?我分明瞧着你特别敢!” “九哥,算了,”十爷叫住了九爷,蹙着眉道,“时候不早了,别让八哥久等。” “哼!”九爷又瞪了十三一眼,才甩着袖子跟着十爷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十三的脸一点点阴沉下来。 十爷的面色也不大好,走到无人处,十爷停住脚,对着跟着的下人摆摆手,旋即下人退开几步,九爷一怔,也让下人退后了几步,然后就听着十爷开口发问:“九哥,昨天的事儿是不是你有意为之?” 十爷原本没有多想,但是刚才十三却给十爷提了个醒,是啊,十四的醉话怎么就传的满皇宫皆是?而且还传的那么快?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八爷为人一向坦荡,十爷倒不怀疑八爷,他是肯定不会害十四的,那就只剩下九爷了。 被十爷盯着看,九爷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别开眼一声冷哼:“你这是什么意思?十三三言两语一挑拨,你就怀疑上九哥了?” 十爷蹙着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跟九爷是一年人,生日就只差了一个月,打小是一块长大的,因着九爷的亲哥哥五爷被皇太后抚养,所以九爷跟五爷的关系反倒还不如跟十爷的,两人处的真的跟亲兄弟似的。 十四虽然也是兄弟,但是在十爷心里到底是不能跟九哥比的。 所以此时十爷隐隐约约猜到是九爷背后做的手脚,也下意识地不想细究,只是叹了口气儿道:“就算十四平时淘气却也没什么坏心眼儿,九哥往后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都是自家兄弟。” 十爷以为是因为十四平时太淘横冲直撞惹到过九爷,九爷这才报复的十四。 可实际上呢? 十四那蠢的冒泡的黄口小儿,也值当九爷花心思报复?九爷哪里是报复十四,分明是在报复四爷,从前四爷在上书房公然羞辱他的一箭之仇他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当然了,九爷嘴上是不肯承认的,还一个劲儿冲十爷翻白眼:“十弟既然认定是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十弟只管为十四弟打抱不平去!最好禀报皇阿玛,让皇阿玛也下令把我打个皮开肉绽,这样十弟也能满意了!” 十爷真要是想禀报皇阿玛,又何必让人退下,还不是顾着九爷的面子?瞧着九爷真的恼了,十爷又忙不迭上前去揽九爷的肩膀,不住口地道:“都是弟弟胡说八道,九哥快别跟弟弟计较了!” “哼,我怎么敢当?” 兄弟两人推推搡搡的,到底还是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去了八爷那儿。 …… 继去年被太子踹伤之后闭门养伤,四爷第二次闭门养病。 维珍得了消息,就觉得四爷这风寒来的蹊跷,再叫小池子去打听,就知道了四爷昨儿晚上先是在乾清宫跪了一个时辰,后面又去了永和宫,一个晚上都没回来,维珍心里就有数了,着不着风寒不好说,四爷的腿肯定够呛, 想着从前四爷膝盖红肿的样子,维珍不免担心,让小池子去前院询问,自己可方便过去瞧瞧四爷,可是小池子回来却说,四爷谁都不见。 到底是怎么了?连她也不见? 维珍不由蹙眉,问道:“你可瞧见四爷了?” 小池子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小的没瞧见,只见到了苏公公。” 维珍忙不迭询问:“苏培盛是怎么说的?” “回主子的话,苏公公说四爷偶染风寒,需隔断静养,不方便主子过去探望,”小池子道,顿了顿,然后又小声道,“不过奴才在前院没有闻到煎药的味道,倒是苏公公一身的药膏味儿,特别浓。” 所以四爷没有染风寒,应该只是膝盖受伤了,可既然如此怎么就不肯见她呢? 维珍左思右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四爷这时候心情极差,只想一个人待着谁都不想见,至于四爷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差,那就只能去问德妃了。 第277章 终身禁足 想到此处,维珍不免一声叹息,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躬身退下。 维珍撑着脑袋在暖阁里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吩咐甘草磨墨,又练起了字来。 只是练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着外头一阵喧闹,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维珍蹙了蹙眉:“怎么回事儿?” “奴婢出去瞧瞧,”甘草放下手中的针线,然后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返回暖阁,躬身跟维珍汇报,“启禀主子,是四爷下令禁足了安侍妾。” 安侍妾?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听到好像还是因为安侍妾跟永和宫有往来,被四爷处置了奴才的事儿。 维珍一怔:“怎么回事儿?” “回主子的话,听说安侍妾听闻四爷病了,特别着急,就想着去前院儿侍疾,苏公公都差点没拦住,惊扰了主子爷,主子爷一气之下,就……就让小连子把安侍妾给送了回来,还下令禁足了安侍妾,说是……终身禁足。” 什么送回来,安侍妾当时腿脚都软了,根本走不了路,是小连子跟几个小太监连拉带拖、逮猪似的送回去的。 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四爷真的生气了,不是生安侍妾的气,而是生德妃的气。 之前安侍妾跟永和宫私下往来,这么大的错处,四爷都能忍着只处罚安侍妾的奴才,对安侍妾并无处罚,自是顾及着德妃的脸面。 但是现在,四爷明显是不打算继续忍下去了,直接下令禁足安侍妾,而且还是终身禁足。 所以德妃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四爷刺激成这样? 这时候也没有心理辅导,四爷要是心理出问题可怎么是好? 不会得……抑郁症吧? 维珍叹了半天的气儿,然后继续一笔一划照着字帖练字。 “等会儿把我练的字送到前院给四爷过目。”维珍道。 甘草闻言,顿时就觉得头皮发紧:“等……等多会儿?” “等我写完这张,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吧。”维珍低着头继续写,所以也没看到甘草一脸的纠结。 主子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谁不躲着主子爷?方才瞅着小连子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就知道前院儿的奴才现在是何等的如履薄冰,怎么主子还上赶着送字给主子爷看呢? 主子会不会因为主子的字写得不好也迁怒主子? 想到此处,甘草的眉毛都拧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维珍下笔,明明自己手里没笔,却也默默跟着较劲儿:“主子,您下笔别这么重,对对,这一横不要太长……对对对!” 维珍停下笔默默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对面操心的甘草。 总觉得甘草被她小时候书法兴趣班的老师魂穿了。 …… 四爷这回养病足足养了二十天,直到脸上的伤口结痂退下彻底消失不见,四爷才总算来了后院儿。 听说维珍正在暖阁里头练字,四爷没让人进去通报,自己背着手走了进去,就瞧着维珍正端坐在窗前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写得倒是认真,只是长进却不大。 这二十天窝在前院等着伤口长好,四爷的日子却并不枯燥,每天维珍都让人送自己写的字给四爷过目,四爷圈出写得较好的字,再让人给维珍送过来。 听到有脚步声,维珍抬起头,然后就放下了毛笔,急匆匆从桌子后头绕出来,行至四爷跟前,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一边上下打量着。 “都……都好了?”维珍担心地询问。 四爷点点头:“都好了。” 维珍还有些不放心地弯腰揉了揉四爷的膝盖:“这里也好了?” 整整养了二十天呢,大大超出维珍的想象,只怕连挨了板子的十四爷这会儿都生龙活虎了吧?四爷之前到底伤得多厉害? 四爷看着她弯下的腰,心里不由涌出一股子温暖,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真的没事儿了。”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拉着维珍进了暖阁,四爷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一张纸,不由笑了:“幸亏爷早来一步,要不然你还得巴巴地派人送去前院儿。” “是啊,四爷来的正是时候呢,”维珍也笑了,然后就推着四爷坐到了桌子后,又不由分说地往四爷的手里塞毛笔,“四爷今天就当场批改妾身的作业吧。” 第278章 武格格登门 批改作业? 四爷不由笑了,对着满当当的一张纸,却迟迟没有下笔,搞得一旁的维珍都笑不出来:“今天写的不好?就没有一个入四爷眼的?” 不是今天,是一直都……够呛。 维珍又不在前院儿,她当然不知道四爷每天面对着她写的字,是如何绞尽脑汁地矮子里头拔大个儿。 他知道维珍担心自己,日日让人送字过来也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想伤了维珍的心,所以四爷昧着良心,每天都会给维珍画圈。 这时候听维珍委委屈屈地问,四爷忙不迭道:“不是,你写的很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画圈,只是毛笔又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才艰难地落在纸上,仔仔细细圈出了三个字。 一个“有”字,一个“心”,还有一个……“了”字。 维珍不由就笑了,四爷也笑了,放下毛笔,伸手拉着维珍坐在了腿上,维珍的脸贴着四爷的前胸,听着里头铿锵有力的心跳,嘴角一直上翘,四爷下巴抵着维珍的额头,也轻轻笑着。 或许,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吧,四爷想。 静静相拥着,谁都没有说话,维珍知道四爷不想起过去的事儿,那她就不会问,四爷也的确不想提,毕竟之前的事儿,连他自己都恨不能忘得一干二净,此刻,他就想这么静静地抱着维珍。 过了一会儿,维珍估计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维珍问四爷午膳想吃什么,四爷迟疑了一下,然后道:“爷等下还要去给皇阿玛请安,不能陪你用膳。” 四爷一下子二十天没露面,的确是要去给万岁爷请安的,而万岁爷总是忙着批折子,一般也只有午膳的时候有空见皇子。 而且,那晚他这个成年皇子留在永和宫侍疾,不合规矩,要不是脸上带伤,他早就该去给万岁爷请罪了。 其实应该直接去乾清宫的,但是他还是先来了维珍这里,到底二十天没见呢,四爷心里想的厉害。 维珍心里难免有些失望,面儿上却没露:“那四爷快去吧。” “晚上爷再过来,”四爷有些依依不舍,捧着维珍的脸亲了又亲,“给爷包顿饺子成吗?” 不知怎么的,四爷突然就特别想吃饺子,不想吃膳房的手艺,就想吃维珍包的。 维珍哪儿会拒绝,当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三鲜馅儿跟芹菜猪肉馅儿的,成吗?” 四爷点点头:“好,你包的都好。” 又腻歪了一会儿,四爷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维珍看着桌上的字,不由又笑了。 “主子,武格格想见您,”甘草进来禀报,“说是找主子有事。” 武格格主动登门,态度还很客气,甘草也不好把人拦在外头,只能进来禀报维珍了。 维珍有些意外,自从之前那次武格格派人过来递话说是想登门做客,维珍以四爷要她禁足养胎的借口给推掉了,武格格便就再没有登门的意思了,怎么这突然的又要登门了? “请进来吧。”维珍放下毛笔,跟甘草道,然后去内间洗了手,去了正堂。 都是格格,虽然维珍没有跟这位武格格相交做姐妹的想法,但是也不好总把人挡在外头,尤其人家还说是有事儿才登门的。 没一会儿,甘草就把人引了进来,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见到武格格。 武格格进门的时候,维珍就在闭门养胎,后面又是生孩子坐月子的,一直没有出过门,后来几次出门也都是晚上去前院儿,跟武格格自然碰不上面儿。 瞧见武格格,维珍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德妃的眼光真是不错。 原以为十几岁的少女多少会有些稚气未脱,但是武格格身上却似乎没有少女的青涩,她生的十分明艳,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明艳。 “总算是见到李姐姐了,姐姐万福!”稍稍的愣怔之后,武格格旋即含笑冲维珍福身,那脸上的笑险些晃花了维珍的眼。 这样的美人儿,弹得一手好琵琶,听说管家也是一把好手,若不德妃娘娘挑的,四爷会……喜欢吗? 或许吧,谁不爱美人儿呢,连她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呢。 有一丝酸楚打心底一闪而过,维珍起身,也冲武格格福了福身:“妹妹有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谢谢姐姐。” “不知妹妹平时都喝什么茶?”坐定之后,维珍含笑问道,“我这里有普洱跟茉莉花。” 第279章 拿她当傻子糊弄吗? 其实还有四爷前不久让小连子送来的明前茶,不过这就算了,就不必要拿出来给武格格显摆了,若来的是宋格格,她倒是会让宋格格尝尝明前茶。 从前她不是嫌弃过自己这儿没有明前茶的吗? 说起来,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宋格格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跟宋格格都发生了重大的人生变故,宋格格生了二格格,她也生了二阿哥,从前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却已经有一年半没再见过面了。 想想还怪唏嘘的。 武格格道:“那就普洱吧。” 维珍打发甘草去斟茶,武格格却从佳音手里接过个锦盒送到维珍面前,一边含笑道:“初次拜见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维珍接过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微微有些惊诧,武格格出手还挺大方。 她们这样的格格初次见面,其实是不讲究什么见面礼的,毕竟都是平级,就算送也多是自己做的帕子香囊之类小巧物件。 武格格对自己出手就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送福晋的想必更值钱。 看来武格格身价不菲啊。 “这也太贵重了,我怎么敢收?妹妹还是拿回去吧。”维珍道。 “姐姐这是不肯原谅妹妹是吗?”武格格登时就红了眼,泪眼汪汪看着维珍,“妹妹年少不懂事儿,虽是姐姐大度不与妹妹计较,但是妹妹如何能够心安?还请姐姐一定收下!” 维珍被这突如其来的梨花带雨的架势搞得有些懵:“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武格格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然后继续哽咽着道:“妹妹刚入府的时候,并不知院子不隔音,还跟从前在家里似的,日日练琵琶,没想到竟搅扰了姐姐养胎。” “虽是后来妹妹没再弹琵琶了,可心里一直十分后悔,直到姐姐顺利生下二阿哥,妹妹才总算松了口气儿,只是一直没能当面向姐姐致歉,妹妹心里一直不安着。” 听了这番话,再看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维珍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要是武格格直接道歉,别找什么不知道院子不隔音的借口,也就罢了,但是武格格偏生就这么说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武格格以及她院里的奴才通通都是耳背的,一开始的确没有意识到院子不隔音的问题,那要是后来四爷没有当众训斥她,反倒是夸她琵琶弹得好,武格格后来会因为担心搅扰她养胎就不再弹琵琶吗? 拿她当傻子糊弄吗? 既然都当她是傻子了还有必要哭得这么真诚吗? “妹妹不是有心的就好。”维珍淡淡笑了,语气比刚才也淡了许多。 甘草这时候端着茶上来,维珍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一边接过茶一边问道:“妹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武格格一怔,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道:“还有一事,端午就在眼前,福晋让妹妹张罗着端午家宴的事儿,只是妹妹毕竟是头一次接手,自是手忙脚乱,最要紧的是,妹妹没有伺候主子爷的经验,所以并不了解主子爷的饮食喜好,所以就想着来找姐姐取取经。” 维珍抿了口茶,脸上的笑意比刚才倒是深了,她笑眼微微看着武格格:“妹妹怕是找错人了,要想了解主子爷的饮食喜好,那得去膳房找大师傅呀。” 武格格的脸明显就是一僵,维珍笑得再好看声音再悦耳,可明摆摆地就是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架势。 武格格又是恼又是难堪,可到底不敢拿维珍怎样,僵硬的脸,努力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是啊,是妹妹糊涂了,多谢姐姐提点,那妹妹就告辞了。” 维珍瞥了一眼小几上的锦盒,然后又继续低头喝茶:“甘草好好儿送送武格格。” “是,奴婢遵命。”甘草心领神会,当下拿起装着耳坠的锦盒,旋即追了出去。 …… 武格格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甫一进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就想往地上砸,却被佳音忙不迭给拦住了。 “主子!万万不可!这么大的动静那头肯定会听到的!” 第280章 还真有好事 佳音说的那头,指的自然是维珍那边,本来就是挨着的院子,武格格真要摔摔打打的,维珍如何听不见?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武格格刚从维珍那儿回来之后,维珍会怎么想? 武格格气得咬牙,可到底还是收回了手,佳音赶紧把茶杯摆好,又从袖中取出了那个不大的锦盒,打量着武格格的表情,有些踟蹰着道:“主子,那……那奴婢先把耳坠给收起来了?” 这副耳坠还是德妃之前赏赐的,武格格都舍不得戴,这回为了讨好维珍,是咬着牙送过去的,哪想到人家愣是不要,走的时候,硬是被甘草给塞了回来。 甘草口口声声说什么主子不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落在武格格耳中却是不遗余力地嘲讽。 人家李格格压根儿就是不稀得! 既不稀罕她这对金镶红宝石耳坠,也不稀得她这个人! 武格格觉得羞辱异常。 自打入了四爷的后宅,武格格就高调地投到了福晋麾下,有福晋照拂,她在四爷的后宅日子并不煎熬。 尤其是如今福晋又把管家权交给了自己,武格格更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起来,所以她投在福晋麾下也算不错,只是…… 福晋对她再好,却也不能改变四爷的心意,实际上四爷对福晋也是淡淡的。 武格格一方面认认真真管家希望改变让四爷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方面其实也在努力寻找接近四爷的机会。 她没办法不焦虑,因为她就住在维珍的隔壁,而四爷十次来后院儿,半数肯定都是直接去维珍那,剩下的另一半也是先去看看大阿哥或者二格格,然后再去的维珍那。 说白了,别的女人都是摆设,四爷眼里怕就只有维珍这么个女人。 这让一墙之隔的武格格如何坐得住? 每每知道四爷就睡在隔壁维珍的床上,武格格就辗转难眠。 一开始被四爷羞辱之后,武格格被吓得是要登门致歉的,但是却吃了维珍的软钉子,连门都没进,后来武格格就没再送上门被羞辱了。 还有就是,她要是一再上赶着去讨好维珍,福晋会怎么想?她还想过得安生? 从福晋手里接过管家权之后,武格格就更不敢主动接近维珍了,今天也是打着准备端午家宴的旗号,想去摸摸维珍的底。 四爷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维珍,她又哪里比不过维珍,武格格一直就特别想搞清楚。 然而,武格格气得半死也没有找到答案。 “主子爷到底喜欢她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长得也没多好看。”武格格恨恨道。 一旁的佳音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却暗道,李格格还不好看?她刚才瞧着李格格笑,人都差点儿看傻了,简直就像一朵盛放的芙蓉花。 不同于武格格明艳的美,李格格是那种让人瞧着就特别舒服的美,而且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还有就是…… 李格格的真的特别白,皮肤也细腻得很,佳音不懂什么叫肤如凝脂,她就觉得李格格一身的细皮嫩肉,一点儿都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样子,而且…… 比她家武格格的皮肤都要白嫩一些。 不过武格格说的也没错,李格格说话的确有点儿阴阳怪气。 …… 阴阳怪气的维珍午睡醒来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包饺子,难得四爷主动开这一回口,维珍不止包了饺子,还让宋师傅炖了个人参鸡汤。 在前院养了二十天,也不知四爷是怎么养的,维珍瞧着觉得人比从前还瘦了些,就想着给四爷补补身子。 这边维珍的饺子包好了,四爷也到了,一进门脸上就带着笑,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额头还挂着汗,瞧着就心情不错。 维珍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给甘草使了眼色,让甘草去下饺子,一边自己含笑迎了上去:“四爷这是碰着什么好事儿了?” 一边说一边取出了帕子,四爷微微弯下腰,方便维珍给他擦汗。 “被你说中了。”四爷笑意更深,眼角都漾出细细密密的笑纹。 维珍顿时也跟着嘴角上翘:“还真有好事儿啊?那还不快跟妾身说说,也叫妾身高兴高兴!” 四爷却不肯说,捧着维珍的脸不由分说就是亲,不是蜻蜓点水似的亲,四爷吻得很凶,一副唇舌在维珍的口中疯狂索取,发出的声音都让人目红耳赤,苏培盛等一众奴才忙不迭都退了出去。 第281章 胤禛,我想要你 维珍被四爷亲的头昏脑涨,浑身绵软,都要站不稳了,她伸手去推四爷:“别……” 锅里还煮着饺子呢!你这是要干嘛?拿我当饺子啃吗?! 四爷却不管不顾,一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寝房,没一会儿寝房里头就传出维珍猫儿一样的声音。 或长或短,如泣如诉,搞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浑身不自在,赶紧朝外退了一段儿。 主子爷每每到了李格格这里,简直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主打一个神魂颠倒有去无回,不过……这能怪主子爷意志力不坚定吗? 不,都怪李格格太撩人! 事实证明,再撩人的李格格也经不起超负荷的工作。 叫两回水之后,维珍已经累得浑身上下都软烂如泥了,整个人缩在四爷的怀里幽怨地看着四爷,想张口谴责四爷的禽兽行为,一张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哑了,然后维珍的眼神就更加幽怨了。 这眼神没叫四爷无地自容,反而让四爷心花怒放,又抱着维珍亲了又亲,才让甘草送了茶进来,四爷喂了维珍喝了一大杯茶,维珍才总算能发出声。 “快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儿,要是不合我意,才饶不了你!”维珍凶巴巴地瞪着四爷,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咪。 四爷笑得浑身发颤,气得维珍拧了他两把,他才总算有所收敛,然后凑到维珍耳畔,一字一字轻轻道:“皇阿玛把修建郡王府跟贝勒府的差事交给爷了。” 维珍顿时就愣住了,四爷看她一副愣呼呼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甜。 瞧这傻姑娘,定是欢喜傻了。 四爷又凑了过去,亲了亲维珍还有些汗津津的脸颊,又轻声道:“爷想让你最先知道,出了乾清宫就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说着四爷捧住维珍的脸又亲了上去,细细密密地吻着。 是汗水的缘故吗?四爷觉得维珍的唇有些咸,有些湿,还有些烫…… 四爷一怔,抬起头想去看维珍的眼,却蓦地被维珍蒙住了眼,然后维珍伸手扯过被子蒙住两人,然后柔软的身子就蛇一样缠上来。 四爷顿时就没了呼吸,黑漆漆的被子里,除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就只剩下耳畔维珍微微沙哑的声音。 “两回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耳畔女人喷出的气息,好像顺着耳朵直接冲进了脑子,四爷觉得自己连天灵盖都是酥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你再说一遍。” 胤禛,我想要你。 维珍险些脱口而出,好歹是忍住了,但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越流越凶。 “四爷,我……我想要你。” 维珍使劲儿吞着眼泪,不待说完就不由分说吻住了四爷,下一秒,四爷喘息着压了上来。 …… 四爷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是因为万岁爷这是总算给他指派了正经差事。 不是来去几天的祭扫皇陵,也不是哪位皇子都可能被挑中的伴驾出行,就像是万岁爷让大爷带兵、指派三爷编书,如今万岁爷让他主管修建王府跟贝勒府,有了正经差事,他这个四皇子才总算是迈出了阿哥所了。 一通被翻红浪,两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撑着沐浴之后,维珍赶紧吩咐下饺子。 之前头一锅的饺子早凉透了,维珍也不浪费,让人给煎了,甘草她们又新煮了一锅饺子给端了上来。 维珍腰软腿软手也软,懒得拿筷子,索性窝在四爷的怀里由着四爷喂,一会儿要吃这一会儿要吃那。 两个人一副筷子,四爷被使唤得团团转,不过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连不耐烦都没有。 他最喜欢她这副黏糊糊娇滴滴的样子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时不时还要空下来亲一会儿,实在是腻歪得不行,得亏甘草她们退下去,要不然只怕是要长针眼。 “这么好的饺子,这么好的日子,该来点儿酒的!”吃得差不多了,维珍恢复了大半的精力,抿着红润润的嘴唇,仰着头看着四爷,“四爷觉得呢?” 第282章 今天……今天就特别高兴 被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四爷也不由抿了抿唇,顿时也觉得馋酒了,当下就吩咐苏培盛去取酒,一边四爷还特贴询问维珍:“你喝冬酿酒?” “嗯,让甘草给我取小半壶来就成。”维珍忙点点头。 “去吧。”四爷吩咐道,苏培盛这才匆匆退了下去。 “冬酿酒还有多少?”四爷问。 维珍撇撇嘴:“承蒙四爷厚爱,一下子赏了妾身那许多,如今还有七八九十坛呢,感觉这辈子都喝不了。” 在了解自己一杯倒的酒量之后,维珍就再不敢碰酒了,谁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不会瞎说八道的,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被人当成妖精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冬酿酒还是年前维珍跟四爷讨的,并不是她馋酒,而是给坐月子预备的。 她是没有坐月子的经验,但是一些风俗还是知道的,她老家苏州那边女子坐月子是要吃冬酿酒的,她就想着给自己也准备一些。 左右冬酿酒度数浅,又是用来做汤的,加热之后酒精都挥发了,也不会醉人。 四爷自然没有不允的,特地让人从江南那边运了一车的冬酿酒回来,结果维珍一整个月子下来,一坛冬酿酒都没吃完,如今都在库房里存着呢。 四爷看她这副发愁模样,不由笑了:“吃不完也没关系,留着慢慢吃。” 留着慢慢吃? 怎么个吃法?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心里一准儿巴望着老娘一胎接一胎生个没完呢! 搁在平时,维珍肯定要吐槽四爷是繁殖癌,但是今天,维珍实在高兴,心里也没多不痛快,还点点头:“成,那你得陪我吃,要不然一个人吃酒最没意思了。” “这好办。” 苏培盛手脚麻利,很快就送来了酒,还顺道送进来几道下酒小菜。 顾及着小几的大小,苏培盛还特地吩咐用最小的点心碟子盛菜,每碟都只有两三口的量,样式摆盘却叫人食指大动,那边茯苓又新煮了一碟饺子也给端了上来。 热腾腾的水饺配上酒…… 从前四爷也没觉得多好,可这会儿却真的有点儿停不下来,他突然就想起来维珍之前说过的话。 “你上回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四爷有点儿拿不准,问维珍,“是这么说的吗?” 维珍闻言就摇着头咧嘴笑:“不对!是饺子就酒,天下我有!” 是这句吗? 怎么这顺口溜突然就变得霸道起来了? 四爷一脸狐疑,然后就看着维珍端着小酒盅,仰着头冲自己“嘿嘿”笑,一派娇憨:“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四爷:“……” 敢情这糖水似的冬酿酒也能喝醉? 她才喝了几盅? 三盅还是四盅? 四爷看着怀里的醉芙蓉,真是哭笑不得,伸手去拿维珍的酒盅,维珍却偏不撒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还念念叨叨着:“咱老百姓呀今儿个要高兴呀!” 四爷笑不下去了,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又胡说!” 张口就说自己是老百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在他跟前也就罢了,他都听维珍胡说惯了,可四爷总担心维珍迟早会因为张嘴惹祸上身。 “以后不许喝酒了。”四爷沉着脸道。 半醉半醒的维珍顿时就咧嘴要哭:“你刚才还说要陪我喝酒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没错!”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那只能我在的时候喝,不许跟别人喝。” “为什么要跟别人喝啊?当然跟你喝啊!”维珍又高兴了,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一下下轻轻晃着,一边娇笑着道,“高兴嘛,跟你喝酒我……高兴,今天……今天就特别高兴!” 靠的太近,维珍带着酒味的气息都喷薄在四爷的脸上,带着淡淡桂花味儿还有姑娘盈盈笑的酒气,薄雾一样罩着四爷,让四爷不知不觉间心和声都是软软的。 “就这么高兴?”四爷低下头,脑袋顶着维珍的额头,小声问道。 维珍今天特别兴奋,从没有过的兴奋跟主动,他刚才就察觉到了。 “高兴啊,我……我男人出息了,厉害了!嘿嘿!”维珍“嘿嘿”笑着,活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浑身上下都透着骄傲得意。 第283章 软得都发酸了 他……出息了?厉害了? 从没有人这样夸过他。 他自诩孝顺,对额娘几近有求必应,甚至可以说是卑微至极,额娘可曾赞过他一句好? 十四再如何顽劣,他这个做兄长的再如何嫌弃,可心里还是疼着的,时时事事没有不为他着想打算的,可到头来,十四可曾念过他的好领过他的情? 他一手好字,在兄弟中数一数二,皇阿玛也不过只轻描淡写说一句“尚可”。 在骑射上,他自知天资不足,所以一直勤加苦练,什么冬练三伏夏练三九都算是家常事,不知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总算不落人后,他心里是有庆幸也有些自豪的,可难道就没有心酸疲惫? 只是这些又能向谁说? 是的,他的苦闷失落,他的自豪得意,从来都无人可诉,也无人问津。 他是孤独的,一直都是,他也早习惯了,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维珍酡红带笑的脸,四爷的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 软得都发酸了。 “真就那么高兴?”四爷又问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我高兴,你……你心想事成我高兴!我就知道你有本事,早……早就不该每天憋憋屈屈去什么劳什子上书房了!”维珍箍着四爷的脖子“嘿嘿”笑,笑着笑着又说,“我更高兴,你……你第一个想到跟我分享,嘿嘿,这下子,快乐加倍!自然更高兴了!” 快乐加倍? 不对,四爷觉得不止加倍,少说加了十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乾清宫他要一路小跑直奔维珍这里,毛头小子一样心里存不住事儿,巴巴地盼着维珍能早点儿知道,甚至心里还隐隐存着讨表扬的期待。 他真的从没有这样沉不住气过,年幼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后知后觉地,他惊诧,也有些难为情,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双近在咫尺的黑漆漆的亮晶晶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他心里就都明白了。 因为他知道维珍不是别人,在维珍心里,他同样不是别人。 皇阿玛不缺儿子,他这个排行第四的庶子更是算不上金贵,甚至是随时都可能被用作棋子的存在。 在孝懿皇后那里,他不过就是个挂名养子,是个没有血缘羁绊的外人,始终保持着疏远得体的距离,不然所谓的舅舅隆科多,这么多年可曾正眼看过自己? 在德妃那里,他好像……连外人都不如,至少对外人,德妃还能亲切客气些,不会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更不会对他耳光相待。 只有在维珍这里,他是被期待的,被……被珍惜的,维珍的眼里有他,一直一直都有他。 四爷鼻子陡然一酸,他愣怔片刻,然后忙仰起头。 已经八分醉的维珍茫然不知,还继续埋在四爷脖颈黏糊糊的絮叨。 “我……我娘跟我说过,我爹当年第一次拿到工……不,是月俸,高兴得要命,自作主张花了整个月的月俸给我娘买……买了条项链,欢天喜地送给我娘。” “我娘……我娘简直没眼看,实在是项链太、太丑了!我娘都不能理解,我、我爹到底是怎么费尽心思把这么丑的项链扒拉出来的,人……人店家肯定喜得鼻涕冒泡!多少年卖不出去的积压货,总……总算有傻子给买走了!” “不、不过我娘虽然嫌弃得不行,那条项链她……她却一直戴着,后来我爹给她买更好更贵的,她却……却也舍不得换,就一直戴着,我……我还挺不理解,不……不就个银链子嘛,还……还好丑……” “可、可是,我现在好……好像明白了。”维珍凑过去亲了一口四爷的脖子,然后又嘿嘿笑。 明白什么了? 维珍没说,但是四爷心里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一颗心才会酥酥麻麻又热热软软。 四爷低下头,凑过去吻维珍的发旋,一边柔声道:“等爷领了俸禄后也给你送件礼物,好不好?”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复,四爷轻轻托起维珍的脸,就瞧着维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被四爷这么托着不舒服,因此还蹙着眉嘟囔:“人家困……困死了,讨厌……” 四爷又亲了亲那副红唇,然后小心翼翼拥着人睡下。 …… 第284章 准备接驾 四爷跟维珍在阿哥所饺子就酒,万岁爷这边也在吃晚膳,只是气氛就远不如四爷那边来的温馨甜蜜了。 万岁爷批折子的时候一向是不许人搅扰的,今天批的晚了些,直到天黑才撂下毛笔,梁九功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忙不迭地吩咐人去御膳房把万岁爷的晚膳端了上来。 万岁爷净了手之后,端起了碗筷,梁九功在一旁伺候,指着桌上的一道淮山枸杞乳鸽汤跟万岁爷道:“万岁爷,这是五公主亲手做的淮山枸杞乳鸽汤,方才五公主还亲自给送过来。” “只是因着万岁爷在批折子,五公主不敢搅扰就没让奴才进来通禀,又因还得回慈宁宫伺候皇太后用膳,所以五公主便就先回去了,五公主说明儿再来给万岁爷请安。” “万岁爷可要尝尝五公主的手艺吗?”梁九功赔笑道。 万岁爷看着拿到淮山枸杞乳鸽汤,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梁九功忙不迭地给万岁爷盛了半碗汤端了过去。 万岁爷喝罢,不由感慨:“五妞儿的厨艺是越发精进了。” 公主们都没有名字,按照满人的规矩,打小都是大妞二妞这么排着叫的,只是在宫里头,也就万岁爷跟太后才会这么叫,旁人自然都是尊称公主的。 梁九功赔笑道:“万岁爷所言极是,奴才听闻因为前几年皇太后旧疾复发,病了一场之后,胃口就比从前差了些,五公主一向最是贴心孝顺,为了能让照顾皇太后的胃口,五公主就开始学着洗手作羹汤,不知期间费了多少心思精力呢,听说皇太后如今最喜欢吃五公主煲的汤了,是连御膳房的手艺都瞧不上了。” “五妞儿是个孝顺懂事儿的好孩子,”万岁爷不由感慨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是太后教的好。” 梁九功心头一跳,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五公主长在太后膝下,所以才孝顺懂事儿,那若是当初五公主没有养在太后的膝下,而是……养在了德妃娘娘膝下,那就未必……像如今这般孝顺懂事儿了? 万岁爷没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但是脸色却明显不如刚才了,梁九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伺候万岁爷用膳。 待万岁爷吃罢晚膳,梁九功又递上了烹好的碧螺春,万岁爷垂着眼,慢条斯理拢着茶。 梁九功小心询问:“万岁爷,可要翻牌子?” 万岁爷如今正值壮年,几乎每年都有皇子公主降生,万岁爷的夜晚自然少有孤枕难眠。 万岁爷抿了口茶,然后道:“去永和宫。” 永和宫? 万岁爷这是要去……德妃娘娘那? 梁九功闻言心里极为吃惊,毕竟万岁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德妃娘娘那儿过夜了。 说起来,德妃娘娘位列四妃,虽然还不至于年老色衰,但到底如今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宫里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小嫔妃,万岁爷的恩宠雨露自然很少会落到德妃娘娘这样的老人儿身上。 不过德妃娘娘育有皇子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用不着跟十六七岁的小嫔妃抢恩宠。 当然万岁爷也不是个无情的,平日也会时不时去四妃宫里吃顿饭说说话什么的,只是过夜的情况,基本上就只有年轻貌美的宜妃能轮的上了,德妃娘娘一年捞不到几次。 尤其是自从十四爷闯祸之后,万岁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明显就差了不少。 梁九功还以为万岁爷要可以冷待德妃娘娘一段时日呢,但是瞧着万岁爷的意思,今儿竟是要在德妃娘娘那儿过夜了? 刚才万岁爷不是还借着夸赞五公主而暗戳戳表示对德妃娘娘不满的吗? 如今十四爷的禁足还没解呢,万岁爷就这么轻纵德妃娘娘了?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闪而过,梁九功忙不迭地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让人先去永和宫那传话,让德妃娘娘准备着接驾。 小瑞子听说万岁爷要去延禧宫,也是一脸惊诧,随口感慨了一句:“也不知是十四爷得宠还是德妃娘娘得宠。” 第285章 伺候 十四爷惹了这么大的祸,阖宫上下谁不等着看德妃娘娘的笑话? 可是万岁爷却愣是没有处置德妃娘娘,甚至现在十四爷都还在禁足中呢,万岁爷又巴巴地去德妃娘娘宫里过夜了。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让阖宫上下都瞧清楚了德妃不会因十四爷受牵连?还是十四爷再混账也是万岁爷的心头肉?谁都不许轻视嫌弃? “少废话,赶紧去!”梁九功轻轻踹了一脚小瑞子。 “是,徒儿这就去!”小瑞子忙不迭退了下去。 梁九功打量着小瑞子迅速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默默摇头叹气。 他也搞不清楚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 翌日,伺候了万岁爷早起上朝,德妃脸上的笑意就烟消云散了,扭头就冲进了内间,一路着急忙慌歪歪倒倒的,哪儿有半点儿平日的仪态风姿?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跟了进去,然后就瞧着德妃正在对着恭桶吐得厉害,脸色儿都变了。 慧嬷嬷担心得要命,赶紧过去给德妃拍背:“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奴婢这就让人去请许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德妃吐得说不出话,却使劲儿地摆摆手,不让慧嬷嬷去请许太医。 慧嬷嬷纳闷不已,平时娘娘没病没灾的就动不动请许太医,如今都吐成这样了,怎么反倒却不许去请太医了? 德妃既是发话,慧嬷嬷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待德妃总算勉强止吐之后,慧嬷嬷赶紧伺候了德妃洗漱,然后扶着有些虚脱的德妃出了内间回到了寝殿。 宫女端来一盅牛乳燕窝,慧嬷嬷接过放到德妃面前,一边道:“娘娘,您喝盅燕窝润润喉吧。” 结果德妃瞅着那白津津的牛乳,登时又呕了起来,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可呕的了,只呕出两口酸水,难受得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娘娘!还是去请许太医吧!”慧嬷嬷是真的吓坏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德妃兀自摆手,一边蹙着眉瞥了一眼桌上的牛乳燕窝,厌恶道:“还不快端下去?” 慧嬷嬷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德妃的意思,忙不迭让人给端下去,心里那叫一个纳闷儿,娘娘不是每天都喝燕窝的吗?怎么今天不肯喝了,而且好像一看到这牛乳燕窝就呕吐不止? 是突然之间就改胃口了? 慧嬷嬷想不明白,德妃恹恹地挥手:“你下去吧,本宫歇一会儿。” 慧嬷嬷一脸担心:“娘娘这么早起来伺候万岁爷,实在辛苦,还是用了早膳之后,再歇息吧。” 慧嬷嬷这话说的并无不妥,但是落在此刻德妃的心里,却像是在戳刀子一般,德妃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瞪着慧嬷嬷,冷不丁喝道:“滚!” 慧嬷嬷是伺候德妃的老人儿了,一贯最得德妃信任,在永和宫一向很有体面,哪里被德妃这么骂过? 慧嬷嬷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躬身退下。 德妃没有心情理会慧嬷嬷的心思,此刻她脑中都是什么“伺候万岁爷”又什么“实在辛苦”,越想德妃就越恼就越忍不住干呕。 她今天的确早起,也的确……伺候了万岁爷。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妃嫔来说,还能有机会伺候万岁爷那真是受宠若惊,昨晚上万岁爷翻了她的牌子,德妃真真是喜上眉梢,着急忙慌地收拾打扮,从里到外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万岁爷姗姗来迟,将近子时才到,德妃就顶着满头珠翠等到了半夜,华贵的旗头衬得德妃雍容富贵像朵牡丹,但是却也沉重异常,万岁爷要是再不来,德妃的脖子都要断了。 好不容易盼来了万岁爷,万岁爷却没有宠幸她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进了寝房,倒头就睡,德妃这身精心的打扮还有两三个时辰的等待,直接就成了笑话。 德妃心里再恼也不敢表现出来,安安静静洗漱,轻手轻脚爬上了床。 躺在万岁爷身边,喝了安神汤的万岁爷睡得很熟,德妃却一夜未眠,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被荣妃她们知道了今晚的事儿,岂非跌了大脸? 万岁爷这哪里是翻自己的牌子,倒像是故意来羞辱自己一般。 事实证明,德妃还想想岔了,万岁爷还是要宠幸她的。 许是昨日案牍劳形实在辛苦,以至于昨晚万岁爷没了精力,一晚上休息过后,万岁爷醒来之后就来了兴致,德妃又惊又喜,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儿,却让德妃始料未及。 第286章 提个醒 伺候万岁爷二十余年,她还从来没那样……伺候过万岁爷,实在是太屈辱了。 想起那盅白津津的牛乳燕窝,德妃又是一阵干呕,只是无论怎么大吐特吐,那种屈辱感却挥之不去,德妃双目猩红一片。 若自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答应小常在,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她可是位列四妃、为万岁爷生育过六个孩子的德妃,万岁爷……万岁爷怎会这般对她? 是啊,万岁爷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尤其是她生育皇子、位列妃位之后,万岁爷对她其实是挺尊重的,床笫之间从不会让她难堪,但是这次…… 想到此处,德妃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着万岁爷给五公主指了一门好婚事,还给四爷指派了差事,让四爷负责王府跟贝勒府的修建,这差事可体面着呢,以至于连荣妃都眼红,酸溜溜的话说了得有一车。 儿女都在万岁爷跟前得脸,德妃这个做娘的也跟着飘飘然,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德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万岁爷对她最近似乎十分冷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十四被万岁爷责罚的时候开始的,万岁爷这是怪她没把十四教好? 是了,老四被册封为贝勒又被指派体面差事,那是孝懿皇后教得好,五公主被指了这么一门谁都眼红的婚事,那是有太后的依仗。 说到底,老四跟五公主在万岁爷跟前得脸,都跟她这个做娘的没什么关系,偏生十四这个犯浑的,却跟她扎扎实实脱不开关系,难怪万岁爷动了这么大的气! 想到此处,德妃恼的狠狠捶了一下床。 这个孽障,只会闯祸! …… 万岁爷的确恼德妃没把十四教好,十四平时性子跳脱人也淘气些,这在万岁爷看来无伤大雅,半大小子可不就这样吗? 要是十四像老四那样打小就闷不出声、性子古怪,万岁爷心里才不高兴呢。 其实万岁爷是很喜欢十四的,这小子虽是个调皮捣蛋的,但是在骑射上却是个有天赋的。 满人马背上得天下,万岁爷也是个征讨四方雄才大略的皇上,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也都能骁勇善战。 万岁爷冷眼瞧着,这一众皇子之中,除了老大,就属十四是天生将才。 所以十四爷淘归淘,万岁爷从前原是不在意的,反倒还觉得德妃把十四养的不错,但是这两年十四却接二连三让万岁爷失望。 先是之前在小校场光天化日之下要对鞭打兄长十三,再是现在,酒后胡言竟然咒骂起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这实则戳到了万岁爷的底线。 万岁爷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就是皇子失和,祸起萧墙。 他们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兄弟,手足不和,吵吵闹闹甚至大打出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他们可是大清的皇子,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人看着的皇子,也会引得前朝后宫动荡的皇子。 大爷跟太子一贯不睦,但到底还得过过面子,心里都有顾忌,可十四呢? 这个混小子三番两次公然胡来,万岁爷当时听了禀报,真真是雷霆大怒,距离上回他下令让十四闭门思过这才过去多久?十四非但没有悔改,竟然还变本加厉! 下令打板子家闭门思过,也没能熄灭万岁爷的怒火,万岁爷当时心里就有股子冲动,非但要处罚十四,连德妃也不能轻纵! 瞧瞧她都把十四教成了什么德行! 别以为他不知道,德妃一向偏心十四冷待老四,要不是受德妃影响,十四又怎么会不把老四放在眼里? 都道是天下爷娘疼小儿,偏心这种小事儿,万岁爷是懒得管的,真要较真儿的话,那种事儿怕是每宫都有,不出岔子就成,但是偏偏德妃这里就出了岔子。 万岁爷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将将才给五公主赐婚,老四也才封了贝勒不久,这个时候处罚德妃,自是让孩子们面上无光。 十四固然不争气,可到底也是自己儿子,万岁爷也要为十四着想,越发不好处置德妃。 不过他也要给德妃提个醒。 第287章 八爷有心 等四爷养好病再来给万岁爷请安的时候,万岁爷就吩咐四爷负责王府跟贝勒府的修建,这就是正式给四爷分派差事了。 一下子要修建六座府邸呢,都交给四爷,万岁爷这绝对是委以重任,而主持修建府邸,四爷少不了要跟户部、工部、内务府打交道,这也是积累人脉的大好机会。 一方面,万岁爷觉得四爷的性子已经被磨得不错了,可以办差事了。 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德妃,老四如今是正经办差事的贝勒了,不是任由她责骂动辄罚跪的光头阿哥了,往后如何对老四,她心里得有数。 …… 德妃心里有没有数尚且不清楚,不过一众皇子心里却是有数了,四爷被自己的亲弟弟十四背后阴了一道儿,在阖宫面前那是丢了大脸,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得了这么好的差事。 三爷为此气得跳脚,跟四爷的差事比起来,他这修书的差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挂着修书的名头,手下管着三五人,听着很是风雅,可实则连结交朝臣的机会都几乎没有,唯一让三爷满意的就是时不时能在老四跟前显摆显摆。 兄弟俩就差了一岁,三爷却早早地领了差事,三爷也的确有得意的资本,所以在四爷面前一贯是趾高气昂,但是往后,三爷这差事可就不够看了。 真气人! 老四不过就是个贝勒,得的差事竟然比自己这个郡王还要好,三爷觉得皇阿玛实在偏心太过! 不止三爷,八爷也羡慕得很,既是被封了贝勒,那万岁爷迟早要给自己分派差事的,八爷自然也盼着能分个好差事。 修建郡王府跟贝勒府的差事,万岁爷迟迟没有分派,八爷就一直暗中瞄着的,没想到却被万岁爷分给了四爷,八爷难免失落。 不过到底才被赐了门连太子都眼红的亲事,八爷的这点子失落就像是夏日的水汽,一吹就散。 万岁爷暂时不给指派差事也好,没得自己成了惹人嫉恨的出头鸟。 短暂的失落过后,八爷的心态很快平复,在四爷主动登门的时候,八爷很是热情周到,将四爷请进前院正堂,还亲手沏了壶茶,给四爷斟上。 “弟弟一贯是个粗手笨脚的,还请四哥莫要嫌弃,四哥请用。”八爷将茶杯放到四爷面前。 “八弟客气了,”四爷道,一边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是蒙顶石花,复又看向八爷,加了一句,“八弟有心了。” 四爷说的是实话,八爷是真客气,也是真有心。 四爷一贯是喜欢蒙顶石花的,只是在外喝茶,他从不挑剔,也尽可能不将喜好外露,所以他的习惯口味,也就只有贴身伺候的苏培盛最清楚,没想到八爷心细如发还是发现了。 四爷既觉得八爷实在有心,也难免多打量了几眼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岁、平素甚少关注的弟弟。 将茶杯放在一旁,四爷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是贝勒府暂时的舆图,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八弟只管标出来。” 苏培盛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舆图送了过去。 还是四爷头一次来八爷这里,为的就是修建贝勒府的事儿。 如今春暖花开,也到了开工动土的时候了,四爷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所有郡王跟贝勒府上走一趟,询问诸位兄弟对于府邸的要求。 毕竟住进去几乎就是一辈子不挪窝了,宅子当然要修得尽可能舒坦些,最好能一劳永逸,没得日后修修补补的劳心劳力。 这种事儿本来交给工部的官员跑就是了,不过都是住在阿哥所,相去不远,四爷索性就主动揽了下来,前几天已经拜访了大爷、三爷、五爷、七爷,八爷是最后一位。 八爷将舆图接在手里,含笑冲四爷点头:“有劳四哥亲自走这一趟,弟弟改日再亲自把这舆图给四哥送回去。” “不着急,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就成。”四爷点点头,当下就起身告辞。 八爷忙得跟着起身,一脸挽留:“四哥好不容易来弟弟这一回,无论如何得用了膳才能走,哪有一杯茶就把四哥打发了的道理?” 四爷有些为难地道:“这几天大哥一直没空见我,今天好不容易大哥才派人传话,说是午后有功夫见我,我若是不去,等下回大哥有空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第288章 或许,能称得上是酒后吐真言吧 八爷闻言也不再强留四爷了,一边送四爷出去,一边叹息着跟四爷道:“自年后,大福晋的身子就愈发不行了,听闻现下,更是下不来床了,弟弟瞅着大哥都跟着瘦了一圈了呢,大哥真是……难得的情深义重。” 随着大福晋病情加重,大爷的脸上几乎都没再露过笑,即便将将被侧封为郡王,大爷身上也没见多少喜色,只要一有空就陪在大福晋病榻之侧,也是因此,四爷几次都没见到人。 对此,四爷也是一声叹息。 …… 从大爷那边回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彻底黑透了,大爷留了四爷用膳,四爷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维珍都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四爷这么晚了还来她这儿,听到的外头动静,维珍就披着衣裳下床。 苏培盛扶着歪歪斜斜的四爷走了进来,维珍不由就蹙了蹙眉,吩咐甘草去膳房端一碗醒酒汤来。 四爷摆摆手:“没事儿,没喝多。” 维珍不信,一边伸手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扶着在床上坐下,从茯苓手里取了帕子给四爷擦脸,一边轻声道:“喝酒前吃了东西垫肚子吗?胃难受吗?” “没事儿,不难受。”四爷道,伸手把维珍的手抓在手里,不由分说就把往维珍的身上靠。 苏培盛等一众下人忙不迭都退了下去。 虽是四爷说了胃不难受,但维珍还是伸手去给他一下下揉着,大爷是出了名的海量,她可不信四爷说的没喝多。 其实这回四爷还真是没喝多,跟大爷兄弟两人就只喝了不到两壶的酒,差不多也就一斤半的量,其中大半还都进了大爷的肚儿,四爷多半时间都在帮大爷倒酒外加听大爷倾诉了。 说起来四爷跟大爷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兄弟两人平时的交集也不多,要说跟大爷最亲近的兄弟,那当属八爷,毕竟八爷是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的,跟大爷自然最是亲近。 所以对于这回大爷留自己单独用膳,甚至还对自己酒后吐真言…… 或许,能称得上是酒后吐真言吧。 四爷觉得意外,同时心里也发沉。 察觉出四爷的情绪不对,维珍有些担心:“怎么了?是胃里不舒坦?要吃颗药丸子吗?” 四爷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睡吧。” 看来是心里有事儿。 只是四爷不想说,维珍也就不往下问,谁心里还没点儿不想为外人道的事儿?她也做不到跟四爷全然坦白呀。 等甘草端来了醒酒汤,四爷喝下之后,两人就上了床,四爷习惯性地搂着维珍,饮酒的缘故,四爷很快就陷入梦乡。 “老四,你不知道我……我活的有多憋屈!” 蓦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四爷一睁开眼,然后就瞧见大爷正坐在桌对面,四爷一时有些诧异,他不是已经告辞了吗?怎么还在大爷这边儿? 那边大爷却一边继续借酒浇愁,一边向他诉苦。 “老四,我这个皇长子真是窝囊至极!妻子妻子尚且护不周全,眼睁睁看着被人险些害了命!每每瞧着你……你嫂子,我心中有愧啊!我对不起她!我真是无用至极!” 四爷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大爷,大爷一向都是最意气风发,甚至是趾高气昂的,什么时候这样消沉无助过?而且还是当着他这个并不亲厚的弟弟的面儿,四爷是吃惊又意外,忙不迭上去抢大爷的酒杯。 “大哥,酒醉伤身,您还是别喝了吧……” 大爷却一把将他推开,又拿起酒壶,自顾自斟了一杯,再度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苦笑着道:“我对不起你大嫂,也……也对不起你!老四,弟弟里头属你……属你最像样!最、最重情重义!那时候大哥不在宫里,要不是……要不是你挺身而出,你大嫂只怕……只怕当时就、就没命了!” “老四,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大哥心里感激你,可……可大哥有苦衷啊,让、让你受委屈了。” 这样掏心掏肺的话,竟有一天会从大爷口中说出,四爷心情复杂,一时有些恍惚,那边大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瞪着一双酒醉的红眼看着他。 “老四……老四,别怨大哥!” 第289章 噩梦 四爷低头看着那只捏着自己的手,然后抬头对上那双血丝满布的眼。 “大哥,我不怨你,”顿了顿,四爷又添了一句,“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当时再憋屈心酸苦闷,也都已经过去了,再回头看一年前的遭遇,四爷很平静。 或许在别人看来,那也许是他最不堪回首的、耻辱的记忆,的确是,可也不单单是,对四爷而言,那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许多事,看清许多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维珍怀上了小西瓜,给了处在低潮时期的他无尽欢喜期待的小西瓜。 所以对他而言,那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得宝贵的时光。 而且,他也真的没有怨过大爷,这事儿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是他自愿插的手,后来的局面虽然超出他的预判,但归根到底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大爷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哪个又不是万岁爷的臣子?自然要秉承万岁爷的旨意,所以他也从未期待过大爷跟他道谢,为他出头。 他为大福晋出头,原也不是为了这些。 “老四,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白受委屈!大哥、大哥迟早会给你讨回来!大哥……大哥让他……让他给你叩头谢罪……” 醉的实在厉害,大爷越说越含糊,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每个字落在四爷的耳中却都像是惊雷一般。 四爷后背都汗湿了,他紧张地四下观瞧,虽然再没有别人,四爷一颗心还是“砰砰”跳得厉害。 “大哥,你喝醉了,弟弟让人扶你回房歇着。”四爷小声跟醉得趴在桌上的大爷道。 他想起身叫人,大爷的手还兀自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四爷皱眉,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大爷的手拿开,四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可一转身,一颗心却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子不知什么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老四,孤就知道你是大哥的走狗,皇阿玛护着大哥,孤尚且动不得,难不成连你这条狗也动不得?!” 不待四爷张口,太子已经抽出佩剑狠狠戳进他的心窝。 …… “四爷!四爷!醒醒!” 四爷蓦地睁开眼,眼中的惊惶对上维珍一脸的担心,稍稍一滞旋即全然退散,四爷长舒一口气儿,然后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维珍担心着问,瞧着四爷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很是担心,一边取帕子给四爷擦汗,一边问道,“四爷可要去沐浴更衣?” 虽然大半夜的洗澡挺折腾,但是四爷流的汗实在太多了,连底下床单都湿了,四爷一向是个好干净的,只怕是将就不了。 果然四爷点点头,然后就下了床,瞧着维珍也要跟着下床,四爷转身摁住了维珍的肩膀,道:“你接着睡,有苏培盛伺候呢。” 许是宿醉的缘故,四爷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哑。 “好。”维珍依言点头,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却忍不住绣眉微蹙。 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让四爷这般惊魂不定? 四爷坐在浴桶里被热水包围,四爷却还是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四爷还有些心有余悸。 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四爷有些后悔,今晚就不该来维珍这儿的。 其实从大爷那边回来,他就有些心神不定,这一晚只怕是睡不踏实,只是当时带着醉意就习惯性地来了维珍这儿,如今到底是搅扰到了维珍。 被噩梦惊醒,后半夜注定是睡不着了,四爷想回前院,练练字静静心,就像过去无数个难眠之夜,他做的那样。 在浴桶中泡了一会儿,四爷心情平复了下来,苏培盛上前伺候四爷穿衣。 四爷怕吵着维珍,出门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却不想甫一推开内间的门,就瞧着对面软榻上,维珍正坐在榻上,含笑看着他。 “妾身睡不着,四爷陪妾身去院儿里逛逛可好?” 四爷一颗心顿时软软的,默默叹了口气儿,登时就打消了回前院儿的想法,走过去,在维珍跟前停住,低着头看着素面朝天的维珍:“不好。” 维珍有些意外,仰着头对上四爷的视线,想了想,然后问:“那吃点宵夜?再配点小酒?” 四爷闻言不由抿了抿唇:“冬酿酒吗?” 第290章 知心大姐姐 四爷闻言不由抿了抿唇:“冬酿酒吗?” 维珍闻言,顿时面颊绯红,含羞带臊地往四爷身上捶了一下:“说好了不提那晚的!四爷男子汉大丈夫怎得还说话不算呢?” 对于那晚被几杯糖水似的冬酿酒放倒的经历,真真是不堪回首,因此被四爷打趣了几回,维珍羞恼之余也松了口气儿,瞧着四爷的反应,自己喝醉的时候应该没说什么胡话。 看来往后还是要继续遵循滴酒不沾的原则。 看着维珍蜜桃似的一张脸,四爷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伸手握住了维珍的粉拳,一边柔声道:“好,不提,咱们回房睡觉。” 维珍一怔:“四爷真的不想陪妾身吃点儿宵夜?” 什么睡不着出去逛逛又什么想吃点儿宵夜,还不都是借口? 小格格这是在担心他呢。 四爷心里别提多受用了,什么复杂纷扰的难题这时候也都通通抛在脑后,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温柔贴心又可口的小格格。 “不想吃宵夜,爷现在只想吃你。” 不待维珍开口,四爷已经弯下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径直进了寝房。 维珍被丢在床上,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她本来是要当一次抚慰四爷心灵的知心大姐姐的,可这剧情怎么就跟脱缰的野狗似的,这都歪到哪儿了?! “四爷,你……你还好?”亲吻的空隙,维珍艰难发问,试图挽救垮得一泻千里的剧情。 “有珍珍在,爷就特别好,”四爷的喘息就在耳畔,一张嘴就让维珍全身酥软,“乖,抱住爷的肩膀,爷也让你特别好……” 有珍珍在,爷就特别好…… 所以,她这个知心大姐姐还是有用的? 维珍晕晕乎乎顺从地抱住四爷的肩膀,然后……果然就特别好,身心都痛快得那种好。 看来四爷也很有做知心大哥哥的本事嘛。 …… 一通酣畅淋漓的运动下来,两人的睡眠质量都大幅度提高,第二天四爷还破天荒晚起了半个时辰。 四爷正轻手轻脚地要下床,结果袖子就被人扯住了,同时身后传来维珍含含糊糊的声音。 “四爷想吃鸡蛋糕、栗子糕还是枣糕?” 四爷闻声回头,就瞧着维珍正捂着嘴打哈欠,一双小鹿眼都是水汪汪的,此刻正迷迷糊糊看着自己。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爷做糕点?”四爷挺好奇,维珍一贯是个贪睡的,从来都是他走他的,她睡她的,这次倒是难得醒着,还撑着惺忪睡眼巴巴问他要吃什么糕点。 小鹿眼眨巴眨巴着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爷更好奇了:“有事儿想求爷?” 维珍很少有求他的时候,满打满算才两回,一次是为了造烤炉,一次是为了喂养小西瓜,那这次是会为了什么呢? 瞧着维珍一副难以启齿的架势,莫不是这次的事儿还挺大? 四爷简直好奇心爆棚,然后就听着维珍小声开口:“昨天……大爷欺负你了吧?” “嗯?” 四爷都愣了,怎么又扯到大哥头上了? “我们之前说好的,”维珍垂着眼,盯着四爷搭在床沿上的大手,小声道,“四爷忘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维珍正要抬头,却看着那只大手抬了起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旋即头上传来四爷轻轻地叹息:“栗子糕。” 维珍忍不住嘴角上翘,甫一仰起头就对上了四爷靠过来的脸,然后四目相对,唇齿相接,四爷箍着维珍的腰,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细细密密地亲着,像啄蜜的蜂、如沫的鱼,半晌都难分难舍。 苏培盛默默退到外头,打量着鱼肚白的天光,默默叹气,还好四爷现在不用去上书房。 还有就是,事实证明李格格这儿果然是盘丝洞! 原本穿好的鞋子又被蹬了下去,四爷复又上了床,倒不像苏培盛想得那般被翻红浪,四爷就是想跟维珍腻一会儿,此刻他枕着维珍的腿,维珍一下下为他梳着发。 这样温柔缱绻的时光,忍不住让四爷贪恋。 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给四爷梳头发,平时这活儿都是苏培盛的,维珍自然不大熟练,有几次还扯疼了四爷,可即便这样,四爷爷觉得维珍梳得比苏培盛好。 “真被大爷欺负了?”维珍还挺担忧。 第291章 艳压 还是头一次碰到四爷做噩梦,当时四爷被惊得都喊出声,那般的惊惶狼狈是维珍不曾见过的,维珍打昨晚就担心。 大爷实在是……太虎了,毕竟是敢当众对太子破口大骂、甚至险些动手的主儿,又能指望他对四爷多客气周到呢? 四爷摇摇头道:“没有,爷就是……就是心里不痛快。” 怎么个不痛快法儿呢? 四爷昨晚其实没细想,在大爷那里喝了个八分醉,脑子昏昏心里沉沉,这个时候再回头想才咂摸出来。 “大哥昨天跟我道谢了。”四爷道。 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维珍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为了去年大福晋的事儿?” 四爷点点头。 维珍都给气笑了。 亏得大爷还记得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现在才想起来跟四爷道谢。 要不是如今万岁爷对四爷态度转变,给四爷指派了件肥差,大爷只怕还继续装聋作哑只当没那回事儿呢。 果然,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不单单是奴才,连堂堂大千岁也是一般。 也难怪皇子们个个卯着劲儿争皇位,谁想做一辈子由人掌控的舵?谁不想做主宰一切的风呢? “原来大爷还知道有这回事儿呢,我都以为大爷从不知道呢。” 有些话不是维珍一个小格格能置喙的,但是此刻维珍就是忍不住。 四爷心里也不好受,大爷不提这事儿就罢了,毕竟这事儿早被万岁爷一锤定音,但是大爷偏偏就提了,就在他刚领了差事之后,而且大爷还是借着酒醉。 就那么难以启齿,不喝酒就张不开嘴?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四爷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小心眼儿,但是此刻听维珍这么明显护短的语气,心里顿时就舒坦不少,嘴上还装模作样训斥一句:“又口无遮拦。” 维珍撇撇嘴,看四爷闭目养神一副舒坦的模样就来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再次扯到了四爷的头发,疼得四爷直呲牙,拿眼瞪她:“红枣糕爷也要!中午就要吃到!” 维珍:“……” 老娘就多余问那一句! …… 为了端午家宴的事儿,武格格这程子真是忙得脚不沾泥,从菜色到布置到席间歌舞,凡事都亲力亲为,佳音佳期跟着她每天进进出出的,都累的腰酸腿疼,更别说是成日穿着花盆底的武格格了。 总算熬到了端午这天,眼瞅着日薄西山,所有的准备都按部就班,武格格坐在梳妆台前,还兀自紧张异常。 家宴准备周全,她的妆容穿戴更得一丝不苟,毕竟难得有在主子爷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有过几次失败经历的武格格真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来来回回把首饰换了个遍,武格格愣是不满意,佳期捧着首饰盒的手都酸了,眼瞅着暗下来的天光,提醒武格格:“主子,时候不早了。” 武格格心里更是着急,在首饰盒里正一通翻找呢,就瞧着佳音走了进来,武格格忙不迭询问:“李格格出门了?”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李格格方才出门了。” 武格格赶紧追问:“李格格今日穿戴如何?” 佳音就是武格格吩咐专门盯着维珍今日穿戴打扮的。 佳音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的花,李格格今儿穿了一身雪青色旗装,头上戴了两根银簪并一朵珠花,耳朵戴的是一对玛瑙滴珠耳坠。” “没别的了?” “没有了。” 就这?就这? 武格格一脸吃惊,回想上次去拜访李格格的场景,李格格当时好像穿戴得就很简单,没想到参加端午家宴,竟然也是这般素简,亏她还一直担心被李格格给比下去。 佳音又道:“奴婢打听了,李格格从前参加家宴,也一贯十分低调。” 低调? 那肯定是不想扎福晋的眼。 再回想着李格格一贯的处事风格,武格格更加确定这一点,当下武格格就松了口气儿。 福晋不喜李格格,谁看不出来?就算李格格再得宠,到了福晋跟前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而她就不同了,福晋可是一门心思抬举她呢。 当下武格格换了一身新簇簇的桃红打底绣蝶恋花图案旗装,又从首饰盒里头挑了一套还从未佩戴过的蝶恋花珍珠发簪、耳坠吩咐佳音给自己戴上,一边又取了一对绞丝双扣银手镯戴在手腕上。 第292章 误入花的海洋 “主子这身真是光彩夺目,今晚的焦点定是主子无疑!”佳音由衷道,“主子爷瞧见了,肯定喜欢。” “但愿吧,”武格格打量着自己镜中的自己,轻轻吐了口气儿,然后起身,“行了,该出门了。” “是。” 行至廊下的时候,武格格停下了脚,目光落在了廊上摆着的那盆粉月季上,含苞待放的月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像是怀情含羞的少女。 武格格心头一动,指着那朵月季,吩咐道:“去把花给摘下来。” …… 端午家宴是在小花园里头办的,就是之前福晋办七夕家宴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不是福晋亲力亲为,是暂时管家的武格格一手操持的,所以这家宴的风格也大为不同。 维珍离得老远就闻到花香四溢,待走近一看,心中就顿时暗道一声好家伙,她这是误入了……花的海洋? 除却小花园原本种的花,里里外外更是添了几十盆的花。 月季、栀子、绣球、扶桑,还有几种维珍不认识的,林林总总怕得有十几种花,摆满了整个花园,从地上到台阶上甚至连桌上都搁了个姹紫嫣红的花瓶。 这还不够,树上、亭子上甚至还都扎了彩带,此刻正随风飘扬。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险些被花香得打喷嚏,当下就在心中默默感慨,武格格果然年轻,十六七岁的年纪,可不就最喜欢花儿朵儿的吗? 不!不光是十六七岁的武格格,就连她这个生了两孩儿宝妈也喜欢得要命! 手机在哪儿? 她想拍照!一通咔咔咔,然后再疯狂刷屏朋友圈! 花园里的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简直要闪瞎了维珍的眼,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维珍才注意到,角落石凳上坐着的…… 宋格格? 维珍打量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都不能确认,还是宋格格主动起身,行至她的面前,福身行礼道:“见过妹妹。” 还真是宋格格,只是近两年没见,宋格格却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直到宋格格主动过来打招呼,维珍才回过神来,忙得也给她福身还礼:“姐姐有礼了。” 见维珍没有嘲笑针对自己的意思,反倒还礼数周全,宋格格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儿,刚才她也是鼓足勇气才跟维珍打的招呼。 当下宋格格引着维珍进了花园,然后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实她们并不熟,又这么长时间不见,能说的也相当有限,无非是孩子。 “不知二格格身子可好些了吗?”维珍问。 提到闺女,宋格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多谢妹妹关心,二格格比从前好多了,已经长到十四斤了。” 只有十四斤? 对于周岁的孩子来说,这体重明显是不合格的,毕竟比二格格小了半岁的小西瓜,现在都已经十三斤了。 但是对于经历早产、险些出生就夭折的二格格来说,这十四斤又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可见姐姐照顾得好,定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二格格身上的。”维珍道。 宋格格认真地点点头:“是,只要她能好好儿的,我这个做娘的干什么都成。” 维珍打量着宋格格郑重又慈爱的表情有些愣怔。 从前的宋格格多少是有些张扬浅薄的,维珍都忍不住吐槽她是酸鸡,是做母亲的缘故吗?总觉得宋格格像是变了个人,不管是外在还是内里。 只是自始至终,宋格格一直垂着眼,似乎回避着跟她对视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未当面感谢妹妹,妹妹送给二格格的衣衫鞋袜样样都细致周到,”宋格格又道,还是垂着眼,语气却很是诚恳,“就是二格格现在手腕还太细,暂时还戴不了妹妹送的银镯,不过明年就能戴上了。” 前两日是二格格的周岁生辰,维珍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 这个历史上本该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却坚强地活到了周岁,维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历史并非不可撼动,那她的小西瓜,还有未来同样本该早夭的孩子,肯定能平安长大。 “姐姐客气了。”维珍道。 不待宋格格接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293章 惊天动地 两人闻声看去,就瞧着一身桃红的武格格正俏生生地朝她们这边走来。 今天的武格格一身装扮明显也是花了心思的,相比之下,维珍跟宋格格就被衬得不够看的了。 宋格格目光在武格格身上打量两圈,然后又落到维珍身上,旋即垂下了眼,默默叹了口气儿。 这武格格还真是坚韧不摧,不放过任何吸引四爷的机会。 不过想必武格格也十分心急吧,进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伺候过主子爷呢,自然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只是当初,她就是再心急,也万万不敢当着福晋的面勾搭主子爷的,不过…… 福晋明显是抬举武格格的,之前还不是借着给主子爷接风洗尘一个劲儿把武格格往主子爷怀里推? 只不过当时主子爷没给福晋跟武格格的脸,也不知这回主子爷给不给。 胡思乱想之间,武格格已经走到跟前,冲两人福身行礼:“二位姐姐好。” “妹妹有礼了。” 维珍跟宋格格起身回礼,不待两人坐回去,又是一阵动静传来,是四爷跟福晋来了,三人又齐刷刷地福身行礼:“妾身恭请主子爷、福晋金安!” “起来吧。”四爷道,脚下稍顿,打量着眼前姹紫嫣红、彩带飘飘的小花园,四爷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顿了顿才抬脚进去。 四爷福晋落座之后,维珍三人也纷纷落座,跟上次七夕家宴一样,维珍跟四爷也没有挨着,武格格不出意料地挨着四爷坐,维珍被宋格格跟武格格夹在中间。 按说这样的排位是不规矩的,不管是宋格格还是维珍都是有子女傍身的,也比武格格更有资历,座次也应当比武格格好,但是谁叫是人家武格格操持的家宴? 什么地方怎么布置又有什么讲究说法,四爷要是问起来,武格格坐在身边也方便为四爷解惑不是? “看来武格格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妾身眼睛都要使不过来了呢,”福晋对于武格格的家宴的布置明显很满意,含笑看向四爷,“主子爷以为呢?” 稍作沉默后,四爷点点头:“尚可。” 这一句“尚可”足以让武格格激动如狂,当下忙不迭起身冲着四爷盈盈下拜:“妾身谢过主子爷。” 四爷还是点点头,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酒杯默默喝了起来,福晋看了武格格一眼,武格格会意,然后大着胆子拎上了酒壶。 “主子爷,妾身给您斟酒吧。” 一边说着武格格一边就伸手给四爷斟酒,这一低头,一朵含苞待放的粉月季轻飘飘地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四爷面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朵月季上,旋即又来到了武格格的脸上。 武格格一脸娇羞,恰似这朵躺在四爷手边含苞待放的粉月季,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了:“主子爷莫怪,都、都是妾身不好……”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打断了武格格,一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了四爷……身后的小连子身上。 喷嚏打得是很痛快,但是痛快过后就只剩下腿软了,小连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真是该死,竟然敢在主子爷面前打喷嚏,而且还是当着家宴的时候,但是他也……也真是忍不住啊! 自打进了小花园儿,小连子的鼻子就开始疯狂造反,实在是这里头太香了,还是各种花香交织在一起,熏得小连子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其实小连子对气味儿也不算多敏感,但是,但是他就是受不了! 刚才一直都竭力忍着,甚至手指甲都把手心抠破了,但是他就是没忍住! 他……屁股不会又开花吧? 呜呜呜呜! 他屁股可是才将将养好! 小连子悲催极了,四爷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暴怒,只是蹙着眉让他滚下去,小连子赶紧连滚带爬回了前院。 第294章 武格格是不是天生克他?! 小连子走了,武格格的脸也垮了,双手还端着酒杯愣愣站在四爷身边。 这酒……她是敬不下去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小连子的口水? 别说是酒了,这一桌子的丰盛佳肴也都白废了。 都是她花心思准备的呢,四爷除却就喝了杯酒,还没动筷呢。 四爷果然没有多留的打算,从福晋那儿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对着一众妻妾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妾身遵命。” 四爷起身大步出了小花园儿,径直朝前院走去,福晋蹙着眉看了一眼武格格,带着明显显的不悦,然后也抬脚走了。 维珍跟宋格格也随后离开,就只剩下武格格还僵在原地,对着桌上那朵孤零零的月季花出神。 “主子,咱们……咱们也回去吧。”佳音走过来,小声跟武格格道。 为了这次的端午家宴,武格格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心思,佳音比谁都清楚,结果好好儿的端午家宴却以这样的结局草草收场,别说武格格了,佳音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武格格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泛红,她吸了吸鼻子,到底是忍住了眼泪,问佳音道:“粽子都已经出锅了?”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膳房那边说已经出锅了。” “那等下把粽子给主子爷跟福晋送去,”武格格吸了吸鼻子,顿了顿,又道,“再给主子爷送一壶玉泉酒,就说我给主子爷赔罪的。” “是,奴婢遵命。”佳音福身道。 …… 按说小连子今儿在主子面前这般失仪,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但是四爷却跟不记得这事儿似的,搞得小连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他这是……躲过一劫了? 四爷的确没有追究小连子的打算,不是四爷偏心小连子,是小连子的这一串喷嚏让四爷总算能有借口从家宴上开溜。 回想姹紫嫣红、彩带飘飘的小花园,四爷就觉得喘不过气儿,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然后再睁眼却发现眼前一黑。 到底是家宴,到底一众妻妾都在,四爷也不能转身走人,他是硬着头皮才坐下来的。 各种花香交织,熏得他都屏住了呼吸,四爷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里感觉到了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小连子的这一通喷嚏的确失仪,不过却也让四爷松了口气儿。 甫一回到前院儿,四爷就迫不及待去内间沐浴更衣,总觉得身上还沾染乱七八糟的味道,委实不能忍,再出来的时候,四爷就瞧见了桌子上摆了四盘子热气腾腾的粽子。 虽然空着肚子,但是冷不防瞅见这么多的粽子,四爷还是觉得腻得慌,不由蹙了蹙眉。 苏培盛最细心,甫一瞧见四爷面露不虞,就忙不迭躬身解释道:“启禀主子爷,这是武格格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主子爷做宵夜。” 所以,这可不是他自作主张取的餐,这是你家武格格精心准备的爱心宵夜! 不过这武格格也是,谁拿粽子当宵夜啊?而且还一下送来这么多。 四爷收回视线,正要吩咐把粽子拿下去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瞧着小连子匆匆进了房。 “主子爷,七爷那边传话过来,说是七爷摔跤了,让您过去瞧瞧!” 四爷闻言顿时大步朝外走去,苏培盛也忙跟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飞速地吩咐小连子:“把粽子撤下去,再让膳房给主子爷准备晚膳。” 小连子连连答应,送走了师父,小连子唤人进来一起收拾粽子。 收拾着收拾着,四盘子粽子就收拾进了两人的肚子,等收拾完最后一个粽子的时候,小连子面色一僵,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就忙不迭捂着肚子一路飞奔出去。 武格格是不是天生克他?! 之前就被武格格害得打板子又罚月钱,刚才被武格格的花熏得打喷嚏,险些又挨一顿板子,现在武格格的粽子又来祸害他! 小连子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离武格格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 端午家宴后,宋格格跟维珍这边往来变得频繁了。 从前只是逢年过节派人送送礼物,维持着表面的交情,如今宋格格倒是三不五时派人给维珍送东西,都是些孩子的肚兜小鞋子,有时候还有荷包香囊,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却都是宋格格自己动手做的。 对于宋格格突如其来的热情,维珍挺搞不清楚状况,就像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宋格格当初为什么突然就对她闭门不见。 还是那句话,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第295章 临时征用 只是人家主动示好,维珍自然也不能拂人家面子,所以也就时常派茯苓甘草去走动走动,今天就是,维珍让甘草给宋格格送了几匹细布去。 正是养孩子的时候,这玩意真是多少都不算多,宋格格又时常给大格格、二阿哥做衣裳,维珍怪不好意思的。 甘草从宋格格处回来,维珍询问二格格的情况。 “比咱们二阿哥瘦多了,一味儿爱哭,奶也不大吃。”甘草回想着二格格的模样,不由摇头蹙眉。 能爱吃吗? 听说为了给二格格补身子,乳母们日日都喝汤药化作乳汁喂给二格格,那乳汁想必也带着股子汤药味儿吧? 维珍看着怀里将将吃饱正睡得香甜的二阿哥,默默叹了口气儿。 “主子,小连子来了。”茯苓进来通报。 维珍把怀里的二阿哥交给了乳母,然后吩咐道:“让人进来。” “是。” 没过一会儿,小连子进来,行至维珍前,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起来吧,”维珍抬抬手,“可是四爷有什么吩咐?” “是,主子爷请格格去前院用晚膳。”小连子道。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正要打发小连子走,却突然停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连子,维珍有些意外道,“有日子没见你了,怎么瞧着像是比从前瘦了些?” 小连子闻言,顿时嘴角一阵轻微抽搐。 能不瘦吗?他可是腹泻足足半个月! 也不知武格格的粽子怎么威力这么大,而且还专门针对他一个人,一块儿吃粽子的小松子人家就好好儿的,没病没灾一切正常。 武格格果然克他! “劳格格垂问,奴才这程子……抱恙,故而不能近身伺候主子爷。”小连子道。 维珍点点头道:“虽是年轻,却也得记得保养,不单单是为了能随时伺候主子,也是为了自身着想。” 难得从主子口中听到这贴心贴肺的话,小连子心里很是感动,再开口的时候,身子就弯得更厉害了:“是,奴才谨记在心。” “行了,你回去吧。”维珍道,一边朝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会意,当下包了两包糕点又装了些大枣去送小连子。 除了过年,维珍从不会赏赐苏培盛小连子他们,到底是贴身伺候四爷的人,维珍心里有数,不会跟他们走太近,不过平日里赏些糕点吃食却是有的。 送小连子回来之后,茯苓一脸纳闷儿:“不知小连子是不是耳朵坏了,方才隔壁的佳音正好出门跟他打招呼,结果他都跟没听见似的,一溜烟儿地就往前院儿冲,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不过想起刚才佳音脸上的尴尬局促,茯苓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心中暗叫一声活该! 武格格背后有福晋撑腰,连端午家宴都让武格格操持,还不是为了让武格格在四爷面前长脸?武格格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把自己的座位安排挨着四爷。 就她的资历,也配坐在四爷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都夹着嗓子,打得什么算盘,跟谁不知道似的! 可惜了,辛辛苦苦一番筹算,也没换来四爷一个眼风。 茯苓又觉得痛快极了,嘴上没说,表情却忍不住,甘草看她满脸跑眉毛,赶紧瞪了她一眼,茯苓吐了吐舌头,然后忙不迭过来伺候维珍梳妆。 “去看看蛋黄酥烤好了没有,要是烤好了就给装好,一并提去前院儿。”维珍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甘草匆匆退下。 蛋黄酥本来是给大格格烤的,不过被维珍打算临时征用,谁叫大格格她爹也好这一口呢?赶明儿再给大格格补上吧。 等甘草把烤好的蛋黄酥装好,维珍就起身去了前院。 …… 维珍到的时候,四爷还在书房里头忙活,如今领了差事是不用日日摸黑去上书房了,但是四爷却也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忙了。 第296章 你比花儿香 如今宫外的郡王府还有贝勒府已经开始动工修缮,四爷这个负责主持修缮的,少不得成天宫里宫外地跑,连去后宅的功夫都没有。 四爷没空去后宅,又实在想见维珍,所以就只能三不五时地让维珍来前院了,如今维珍来前院也算是寻常事了。 到了前院儿,四爷还没忙完,维珍也不进去搅扰,吩咐甘草把晚膳布置在院中石桌上。 六月初的傍晚余热未散,屋里就算有冰有风轮,维珍也觉得闷得慌,倒不如在院子里头用膳来得舒坦。 甘草他们轻手轻脚进进出出,维珍一边打着扇一边在院子里头赏花。 正值夏日,院子里的两盆茉莉开的正好,维珍坐在廊下,伸手折了一朵放到鼻尖轻嗅,茉莉特有的馥郁芬芳登时就充斥着肺腑。 维珍被香的有些迷糊,手就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握住了,维珍一睁眼,仰起头,就瞧见四爷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握着她的手,狭长的凤眸映着她的倒影。 “四爷这是要帮妾身簪花吗?”维珍瞥了一眼手中的茉莉,又看向四爷。 四爷眼里升起丝丝笑意:“正是。” 四爷点点头,然后就在维珍身边坐下,取下那朵茉莉,认认真真地簪在了维珍的鬓发上。 簪花这事儿,他还从未做过,拿惯了毛笔跟弓箭的手,这时候却笨拙异常,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总算把花给簪好了,四爷还兀自还有些不放心,前前后后打量一番,这才面露满意:“不错。” “是四爷的簪花手艺不错还是妾身人不错?”维珍问。 “自然是你更好,”四爷含笑道,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覆上了维珍的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微微的哑了,“真香。” 这次不待维珍开口,四爷又道:“你比花儿香。”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这大脑门儿还真是没白长! 维珍不由抿唇笑了,伸手环上四爷的脖子,额头碰着四爷的额头,鼻子对着四爷的鼻子,嘤嘤红唇一下下轻轻蹭着四爷的,一边娇笑道:“那妾身让四爷也香香。” 四爷喉头不自觉地开始上下滑动,一伸手就要去箍维珍的腰,维珍早有预料,先一步站起身,避开了四爷的铁钳子,笑盈盈下了台阶,冲四爷眨了眨眼:“四爷,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凉了就凉了!爷现在就想吃你! 四爷心火蹭蹭冒,却架不住维珍可怜兮兮地揉肚子:“妾身饿的厉害。” 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憋着火乖乖吃饭啦。 瞧着四爷站起来向她走来,维珍两眼弯弯,一边用团扇遮住脸上得逞的狐狸笑,一边冲着四爷伸出手。 待四爷走近,大手握住维珍的纤纤十指,带着微微儿的劲儿,维珍嘟嘴抗议,四爷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疼……”维珍嘟着嘴小声抱怨。 “这样就嫌疼了?那一会儿床上要怎么受?又得哭成花猫脸?”在维珍耳畔撂下这话,四爷才松开手,大喇喇在石桌前坐下。 在哭成花猫脸之前,老娘肯定先你挠成筛子! 维珍红着脸也跟着坐了下来。 还是头一次在外头用膳,一众奴才都退下了,日暮四合,宁静一片,与维珍挨着坐在桌前,四爷只觉得一整日的案牍劳形全都烟消云散。 此刻晚风温柔,茉莉芬芳,灯影缱绻,连他不甚喜欢的猴头菇似乎都变得可口起来。 每次只要和维珍一起用膳,四爷的胃口总是很好,好到维珍都不得不出言提醒:“四爷记得给饭后甜点留些肚子。” 四爷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一边接过维珍的帕子擦嘴,一边又巴巴地问维珍:“今天是什么甜点?” 维珍不由抿了抿唇:“蛋黄酥,我让甘草送去暖阁了。” 四爷的眼睛不出意外地亮了,维珍的嘴角也翘得更高,抿了口茶,然后装模作样地问:“四爷饭后想散散步还是回房歇着?” 回房回房当然是回房了! 蛋黄酥可还在巴巴等着他呢! 他怎好辜负? 四爷心里在咆哮,不过面儿上还一派矜持:“随你。” 第297章 陪你……就陪你! “那就……”维珍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在四爷绷紧的嘴唇稍作停顿,然后接着道,“回房吧。” 果然,下一秒,男人的嘴角都翘起来了,虽然稍纵即逝,但是维珍就是看清楚了! 别以为你操着冰山人设我就看不透你狂热甜食爱好者的本质! “成,那就回房吧。”四爷又喝了半杯茶,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对着维珍伸出了手。 维珍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上去,走了几步四爷忍不住晃了晃胳膊,维珍憋着笑,然后伸手挽住了四爷的胳膊。 怎么就那么喜欢被人挽着呢? 不过她好像也很喜欢这么挽着他啊。 一步两步三步…… 眼瞅着房门就在眼前,四爷却放慢了步子,维珍正纳闷儿呢,就听着四爷轻声道:“要不……还是先散散步吧。” 维珍的手特别巧,做出来的这种叫蛋黄酥的糕点,四爷真是怎么都吃不够。 他都不知道维珍是怎么琢磨出来这样新奇的点子,鸭蛋黄外头竟然还能裹着芋头呢,又咸又甜,奇奇怪怪的,但就是这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却让他欲罢不能。 蛋黄酥是特别好,但是再好也比不过这样被维珍挽着漫步在温柔的夜风里。 四爷觉得从头到脚都温柔极了,舒坦极了。 维珍有些意外,旋即点点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温柔得不像话:“好。” 两人就这么挽着胳膊,在院子里头慢悠悠地逛着,时而驻足在廊下赏花,时而停在翠竹前说会儿悄悄话,然后说着说着就拥吻在一起。 “今晚别回去了。”四爷从身后环着维珍,贴着维珍的脸轻声道。 “嗯。”维珍道,一边腹诽道,哪次来前院你是肯放我回去的? “要是大格格跟二阿哥闹着找你怎么办?”四爷亲了亲维珍的耳朵问。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道:“既是如此,那要不妾身还是回去?” 四爷不说话,捧着维珍的脸就是一通凶巴巴地亲,直亲的维珍浑身绵软喘不过气儿乖乖求饶:“不、不回去,陪……陪你……就陪你!” 这世上怎么会总有吃孩子味儿的爹?维珍简直闻所未闻! 四爷满意了,亲吻也变得温柔起来,两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彻底变黑了,才挽着手回了房。 “四爷方才在忙什么呢?”吃蛋黄酥的时候,维珍问了一嘴。 提到这个,四爷就一脸无语的表情,搞得维珍更好奇了,对着四爷一阵眨巴眼。 四爷叹了口气儿,道:“没什么,就是在看三哥家的舆图。” 然后越看越不顺眼。 又是挖荷塘又是造假山的还要种梅树养仙鹤,结果后宅的小院子只怕还没有阿哥所大,三哥这是想学皇阿玛让格格跟侍妾搞个大通铺? 亏得三哥反反复复修改这么多回,净顾着自己风花雪月,也不管后宅死活。 只是毕竟是三哥,四爷也不好在维珍面前吐槽,只含糊说了句:“三哥家的舆图有些复杂,看的头疼。” 能不复杂吗? 人家可是郡王府,光占地怕是都比贝勒府大几倍,维珍还听说郡王府是能用青绿琉璃瓦,贝勒府就只能跟平民百姓一样用灰瓦片。 啧,这对比可是真够扎心的。 维珍以为四爷是看了三爷府阔气的舆图才郁闷,当下也不再提这茬儿,忙得转了话题。 “对了,七爷现在可好些了吗?” 端午节那天,七爷在家里跌了一跤,摔得还挺狠,那天七爷院儿里的人着急忙慌过来请四爷过去,为的也是这事儿。 提到七爷,四爷就忍不住叹气:“摔得挺狠,骨头都断了,太医给上了夹板,说是怎么也得到秋半天才能好利索呢,昨天爷去瞧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儿了,蔫哒哒的没点儿精神。” 维珍没想到七爷摔得竟然摔得那么狠,不由眉头紧蹙,连蛋黄酥都放下了:“怎么摔得这么狠?身边竟没人伺候着?” 七爷再不得宠,那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好端端地怎么就摔得这么狠?难道是身边的奴才伺候不尽心? 第298章 一爹更比一爹渣 “这也怨不到奴才身上,”四爷摇摇头,面露无奈,“老七性子一贯要强,从不喜奴才近身伺候,凡事都亲力亲为。” 比起别的皇子,天生残疾的七爷更重自尊也更加要强,单是瘸了条腿还能练就骑射本身甚至还上过前线这点,就足见一斑。 在外就罢了,可在家,七爷也不喜奴才近身伺候,尤其是沐浴更衣,七爷更是断断不许人跟着伺候。 他打小就怕被人看到自己那条跛腿。 就是因为如此,端午那天,七爷自己在内间出恭之时,一个没站稳脚底一滑摔了跤,好在双手及时撑着地没有摔着腿,但是却摔着了胳膊,奴才都要吓死了,忙不迭就要去请太医,七爷却断断不许。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忍着,觉得端午这样的日子,自己去请太医,万岁爷知道了肯定觉得晦气。” 而且还是……出恭时候摔的,七爷觉得实在丢脸面,更加不愿被人知晓。 “后来是实在忍不住了,都给他疼哭了,这才让人过来找我,让我帮着请许太医悄悄过来给瞧一瞧,不要惊动旁人,可是他伤得这么重,骨头都断了,这事儿又怎么瞒得了?” 说到此处,四爷不免又是一声叹息:“老七……这回是遭罪了。” 的确是遭罪了,万岁爷知道后,果然动了气,不但下令把七爷府上的奴才换了个遍,还派嬷嬷进府训斥管教七福晋,说是七福晋侍奉夫君不利,七福晋就成了头一个被万岁爷斥责、赐管教嬷嬷的福晋。 就连七爷的额娘戴佳氏也受了连累。 七爷只比四爷小了两岁,他的生母戴佳氏跟德妃是同龄人,德妃母凭子贵,早早就位列四妃,可戴佳氏到现在才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自然是受了天生残疾儿子的牵累。 去年七爷随驾上战场,好歹给戴佳氏挣回了些脸面,万岁爷对七爷也有改观,连带着戴佳氏的处境都好了不少,之前万岁爷还曾提过一嘴,想要晋一晋戴佳氏的位分。 毕竟七爷都被册封贝勒了,生母却只是个小小贵人,也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出了这事儿,戴佳氏晋位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维珍听得直皱眉,果然是一爹更比一爹渣啊。 亏她从前还觉得四爷是渣爹,可跟康熙比起来,四爷简直算得上是绝世好爹。 只是康熙再渣也不是她一个小格格能置喙的,不是连四爷也从未说过康熙一句不是吗? 维珍默默喝了半杯茶,突然抬头看向四爷:“七贝勒府的已经开始动工了吗?” 四爷不知道维珍怎么突然就提到七贝勒府,摇摇头道:“还没呢,现在正在修缮直郡王府还有八贝勒府。” 先给大爷跟八爷修缮府邸也是有讲究的。 过年之后,大福晋的身子骨是越发不好,太医都束手无策,大爷连寿材都偷偷备下给大福晋冲喜来着,也曾私下催四爷尽快把王府修好,也好能趁早搬进去。 大爷是希望大福晋最后时光能在王府度过的,而不是憋憋屈屈的窝在阿哥所。 至于八爷,人家赶着要成婚呢,要是能在自己的贝勒府里头成婚自是更加风光些。 所以四爷就先捡这两家的先修缮。 “那七贝勒府的舆图还在四爷这儿吗?”维珍忙不迭又问。 四爷点点头:“在,怎么了?” 维珍道:“妾身是这么想的,既是七爷行动不便,那是不是可以做些小的改动,也方便日后七爷行走,免得又跌跤。”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起身走到墙边跟四爷比划着:“就比如,在墙上做出一些扶手,方便七爷行走的时候抓扶,还有门口,可以不用台阶,或者是在旁边留一个……坡道,方便七爷进出。” 维珍知道四爷一向很疼七爷这个弟弟,旁的她也帮不了,就想着能不能想法子让七爷未来的贝勒府更加宜居点儿。 四爷听得两眼放光,顿时就坐直了身子:“你这点子好,我这就去给加上!” 一边说着四爷就一边站了起来,抬脚往书房走。 维珍松了口气儿,重新坐下来继续吃蛋黄酥,只是一个还没吃完呢,就瞧着四爷又返回来。 “你怎么不去书房陪爷?”四爷用谴责的眼神看着维珍。 第299章 挺帅一小伙儿,可惜长了嘴! 维珍一脸抗拒,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妾身去了也只会给四爷添乱,还是……还是不去的好。” 她才不去! 她去书房干嘛?又被摁着脑袋逼着练字冲刺女状元嘛?!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再次散发爹味儿的机会的! 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着维珍,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盯着维珍看,维珍被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四爷打商量:“人家今晚……不想练字。” 四爷一脸不痛快,冷哼一声,满脸都写着“不思进取”。 维珍抿了口茶,然后小声道:“人家不想在书房里头练字,但如果是……寝房的话,那还凑活。” 四爷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就翘得老高,不思进取也立时化作了求贤若渴,三步两步走到维珍身边,伸手握住维珍的手:“快走。” 赶紧去书房改完舆图,然后回到寝房他要好好儿教他的小格格练字! 练一宿! 呸,真不要脸。 维珍红着脸默默啐了一口,就算四爷啥都没说,但是维珍也猜得到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嫌弃归嫌弃,维珍到底还是羞答答跟着四爷起身急三火四朝书房走去。 …… 四爷现在不用去上书房,所以早上不但可以多睡半个时辰,起床后还能安安生生吃顿早饭,只是每每维珍宿在前院儿,四爷十有八九是要赖会儿床的。 也不都是被翻红浪,就比如这时候,两人头碰头说着话。 “爷等下叫小连子把贝勒府的舆图给你送过去。”四爷道。 维珍一脸纳闷儿:“送给我做什么?” “之前不知道你还会看舆图,既是会,那且看看自己的小院儿有没有什么要改动或者添置的。”四爷道。 要不是昨晚维珍提了一嘴对七爷府邸的修缮建议,四爷还真想不出来这么好的修改点子。 后来维珍陪着四爷去书房修改舆图,四爷就发现了,维珍不单单脑子灵,而且她还看得懂舆图。 哪儿是房子,哪儿是花园,哪儿是假山哪儿又是树,维珍都看的明明白白,还能指着舆图跟分析在哪儿加坡道,铺路最好用石子路,那样更防滑,更适合七贝勒府。 四爷是意外又惊喜,低头在维珍脸颊上亲了一口,一边问道:“你怎得看得懂舆图?” 维珍:“……” 看户型图,这……这有什么难度吗? 她不单单会看户型图,还动手设计过,从前她家小院儿重新装修还有面包房翻修,她都是参与设计的,成天指着户型图跟设计师叽叽歪歪,差点儿没把人家设计师给烦死。 对于后世人来说,看懂户型图是基操,但是对于清朝人,尤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来说……好像的确有点儿不同寻常? 维珍眨了眨眼,然后环着四爷的脖子,轻轻蹭着四爷的脸,谄媚道:“人家本来看不懂的,但是四爷教得好呀,听四爷说一遍,人家就记住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招一向百试百灵! 果然,四爷登时就眉开眼笑,可笑着笑着又不笑了,然后就唬着脸道:“既是爷教得好,那你书法怎得没个半点进步?少给爷灌迷魂汤!” 维珍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挺帅一小伙儿,可惜长了嘴! 真是烦死人了,大早上氛围这么好,说点儿情话哪怕是骚话都行,好端端地提什么书法! 拜托!去你闺女儿子跟前散发爹味儿好不好! 维珍不吭声,脑袋朝四爷怀里拱了拱,从鼻子发出两声哼哼,示意不满。 真是愈发恃宠生娇了! 四爷觉得不能一味儿惯着,所以当下伸手在维珍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下一秒,胸口就挨了一口。 “又使坏!可见还是欠收拾!”四爷凶巴巴地道,一边扯过被子盖过头顶,狠狠收拾起了使坏的小格格。 “啊!我错了……四爷我错了!呜呜!” 没一会儿被子下的小格格就可怜兮兮地屈辱投降,四爷却没有大人大量放她一马的意思,以泰山压顶之势,越发凶悍地收拾小格格。 第300章 生存之道 “不,你不知道错,你下次还敢!”四爷语气凶得厉害,也哑得厉害,埋头收拾小格格的空隙,抬头打量哭红脸的小格格,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更哑了,“说你下次还敢!说你就是需要爷收拾!日日都要!” 维珍:“……” 就说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还是四爷你背着我偷偷解锁了什么变态play! …… 四爷到底还是错过了早膳,随便吃了两口就急匆匆出了门,不过人却精神焕发得很,可怜维珍睡了个回笼觉才勉强恢复些体力。 “主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甘草进来伺候维珍梳妆,一边道,“主子爷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说是让您一定用过早膳再回去呢。” 四爷知道维珍惦记孩子,每每在前院留宿,第二天一早就着急忙慌回去,有时候还空着肚子,所以才会特地吩咐。 四爷还知道疼人嘞? 屁! 真要是知道疼人,刚才还会那么欺负她?她现在……还有些麻酥酥隐隐发疼呢。 维珍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知道了,去给我端杯茶来。” “是,奴婢遵命。” 待甘草退下,维珍才长舒一口气儿,赶紧伸手揉揉腰又揉揉胸,然后对着镜中面红如霞的自己,默默问候四爷的祖宗十八代。 用完早膳后,维珍就起身回后院儿了,只是行至那丛翠竹前,维珍停下了脚,对着绿油油的竹子出神,甘草正不明就里,就听着维珍突然开口询问:“小连子在吗?” 甘草一怔,旋即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小连子今儿没有跟着四爷外出伺候,人就在前院儿呢。” 维珍点点头,道:“吩咐他,砍一根竹子,等下给我送过去。” 甘草使劲儿眨了眨眼,主子要竹子做什么? “是,奴婢遵命。” 甘草一向不是个多嘴的,虽然心有疑问,却也没有多言,当下忙不迭地去找小连子了。 回小院儿的路上,维珍远远见到的武格格,正出门要去正院儿的武格格。 武格格显然也瞧见了维珍,远远地冲维珍稍稍福了福身,然后就着急忙慌地往正院走。 穿花盆底还能如此健步如飞,维珍真是自叹弗如。 甘草打量着武格格落荒而逃的身影,眼中难得升起三分痛快,凑过来,小声跟维珍道:“主子您看,武格格如今连照面都不敢跟您打照面,真是活该!” 武格格刚进后院儿的时候,有多张狂? 明知道隔壁的维珍正怀孕养胎,还是成天地弹琵琶搅扰。 仗着是德妃挑选又有福晋撑腰,自己还年轻貌美有才艺,就笃定自己一定能把维珍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所以一上来就全然不把维珍放在眼里,甚至还大喇喇针对维珍。 这还不算,之前的端午家宴,武格格竟敢把自己的位置排在维珍之上,这也难怪甘草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 维珍打量着武格格渐行渐远的背影,收回视线,跟甘草道:“时刻记着她是四爷的格格,跟我并无不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向懂事儿,不用我教你。” 是的,武格格与她并无什么不同,还有宋格格也是一般,都是在四爷后宅讨生活的格格,既是讨生活,那就得有自己的法子。 比如宋格格生下二格格,四爷不是绝情人,更是个看重子嗣的,但是自打宋格格有孕之后,四爷却愣是没有去过宋格格处一次,如今偶尔过去,也是去看二格格,稍稍坐坐就会走。 再迟钝的人,也该咂摸出来,这其中定然有问题,更何况维珍并不迟钝,宋格格这一胎八成是使了手段,还是特别不光彩的手段,才会引得四爷如此厌恶。 但只要有二格格在,宋格格下半生也就衣食无忧,二格格就是宋格格这辈子最大的依仗。 这就是宋格格的生存之道,得失之间,宋格格冷暖自知。 再比如武格格,不管是甫一进门就抱上福晋大腿、明里暗里配合福晋针对她,还是端午家宴上的种种,也都是武格格的生存之道。 维珍理解武格格的着急迫切,后宅的女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勾住主子爷,这本无可厚非,这就是她们的战场,也是她们自幼被灌输的生存法则。 第301章 我要跟阿玛比赛! 武格格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虽然维珍心里并不喜欢武格格这个人,但是存在即合理。 这就是四爷的后宅。 这就是大清,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大清。 “是,奴婢记住了。”甘草道,心中却暗道,武格格哪儿配跟主子比? 是,同样是格格,也得看在主子爷心里的分量不是? 武格格进后宅也快一年了,主子爷可曾搭理过她? …… 甫一回了小院儿,维珍就迫不及待去看了小西瓜,乳母已经喂过小西瓜了,小西瓜正睡得香甜,嘴里时不时吐个泡泡,可爱得维珍恨不得上去啃两口。 看过了小西瓜,维珍又去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陀螺,上次李家托小连子带进宫的玩具,大格格样样都喜欢,尤其是陀螺。 四爷每次过来都会教大格格抽陀螺,说是教大格格,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四爷在玩。 每回大格格瞧着四爷抽的风生水起,就急得啊啊叫,偏生她力气小,总抽不转,学不会就急哭了,四爷赶紧让人送了小陀螺过来,大格格这才总算学会,如今每天都要抽一会儿陀螺。 “大格格真厉害,额娘像大格格这么大的时候,都不会抽陀螺呢!” 对于闺女,维珍的彩虹屁是永远吹不完也吹不腻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张口就来! 被额娘彩虹屁吹得晕头转向的大格格,越抽越起劲,最后累得脸都通红气喘吁吁还舍不得停下,还是维珍以蛋黄酥诱之,才让大格格依依不舍放下小陀螺。 给大格格洗了脸擦了手,维珍带着大格格在暖阁享用午后甜点。 大格格一边吃着蛋黄酥一边问维珍:“额娘,阿玛什么时候过来?我要……我要跟阿玛比赛!” 维珍的笑容根本就停不下来:“比什么?抽陀螺吗?” 大格格使劲儿点点头:“额娘,我肯定能赢!” 维珍好奇问道:“那大格格赢了想要什么奖品?” 大格格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维珍问住了,蹙着小眉头半天不吱声。 维珍忍着笑,道:“那大格格回去好好儿想想,等想好了,额娘就叫你阿玛来跟你比赛,咱们可绝对不能便宜了你阿玛!绝对不比无奖品之赛!” 大格格认真点点头:“额娘说的有道理,那我回去好好儿想想。” 大格格一脸严肃地跟着方氏回房午睡去了,维珍看着闺女的背影忍不住笑眼弯弯。 从前大格格还不会说话,一见到她只会“鹅鹅鹅”,她以为那样的大格格已经是最可爱的了,原来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不同的可爱。 “主子,小连子来了。”甘草进来禀报。 维珍点点头:“请进来吧。” 小连子旋即进来,双手捧着个卷轴,行至维珍面前躬身道:“见过李格格,这是主子爷吩咐奴才给送来的。” 想必就是她未来在贝勒府里头小院儿的舆图,早上四爷还跟她提过。 维珍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甘草上去把东西接下了。 “还有格格吩咐要的竹子,奴才也让人砍了给带过来了,就放在院子里。”小连子又道。 对于维珍这冷不防的要求,小连子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主子好端端地要竹子做什么? 要是换做别人,比如武格格、宋格格,就连福晋要砍前院儿的竹子,小连子都不会如此动作干脆,肯定是要先禀报四爷的,前院的花木可都是四爷一手设计的,他哪里敢随意砍伐? 但要换做是李主子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这会儿要是不给李主子砍竹子,兴许等主子爷回来,挨砍的估计就换成他了! “辛苦了,”维珍道,面露满意,还特地吩咐甘草,“去给小连子装几个蛋黄酥。” “是,奴婢遵命!” 当下甘草就包了四个蛋黄酥递给小连子,小连子接在手里,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这蛋黄酥如今可是主子爷的最爱,没想到他这个做奴才的也能有份儿吃到。 而且还一下子四块呢! 他吃两块就成了还能匀给师父两块呢! “多谢格格,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奴才就告退了。” “去吧。” 小连子躬身退下,维珍兴致勃勃地来到院子里,瞅着躺在院子里的竹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第302章 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小池子,等下你把这跟竹子收拾干净,”维珍叫来小池子,一通比比划划地吩咐,“这些枝枝叉叉都不要,只要中间的主干,然后给劈开,做成一根根竹签子。” 维珍又叮嘱道:“竹签子要磨得平滑,不能有毛刺儿,听清楚了吗?” 小池子连连点头:“是,奴才记住了。” 甘草跟茯苓面面相觑,茯苓忍不住开口询问:“主子,您要这竹子做什么?” 维珍慢条斯理道:“不是又要到七夕了嘛,也该给主子爷准备礼物了。” 可……可竹子能做啥? 给四爷编个筐吗? 一时间,甘草茯苓眼睛瞪得更大了。 …… 从前为了张罗端午家宴,武格格是成日风风火火,凡事都亲力亲为,只是端午家宴后,武格格就一下子变得深居简出了。 不为别的,那天端午家宴实在是太跌脸了。 武格格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尤其是隔壁的李格格,武格格根本不想出去见人,要不是又到了月末要跟福晋汇报账目,武格格是万万不肯出门的。 结果一出门,就碰到了维珍,还是刚好从前院回来的维珍,武格格慌得不行,远远地冲维珍福了福身,就逃也似的朝正院狼狈而去。 “主子,您慢些,仔细脚下。”佳音小碎步追上,忙不迭提醒武格格。 武格格却哪里听得进去,只恨不能插翅而飞,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跌跤,好在是佳音眼疾手快,上前把人扶住了,可武格格还是觉得脚踝一阵疼痛,登时眼睛就湿了。 “主子,您扭到脚了?”佳音打量着武格格的泛红的眼睛,着急得厉害,“主子,要不先回去,奴婢给您揉揉脚?改日再来拜见福晋?” 武格格却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没事儿。” 福晋对她原本十分热络,自她进门之后,就多方照顾,后来甚至还让她管家。 武格格知道福晋存着让自己与李格格争锋的心思,但心里对福晋还是感激的,毕竟有福晋照拂,就算没有主子爷的宠爱,她的日子也一向不错。 但是自从端午家宴之后,武格格就觉得福晋对她态度冷淡了不少。 是觉得她没用吗? 使尽浑身解数,也换不来四爷一个眼风,也难怪福晋对她失望。 武格格回想着方才远远看见的李格格,此刻更觉得羞耻异常,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她也不想当众勾搭四爷。 只是她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过门将近一年,能使的法子她都使了,可是四爷却只当没她这个人,四爷眼里好像就只有……只有她隔壁的李格格,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就算屈辱,她还是想着试一次,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只要成功,就算被人议论三两声狐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她偏生就失败了,再次搭上自己本就不剩多少的颜面,成了这个后宅的笑话。 若这时候,福晋也要抛弃她的话,那她往后还有什么活路? 武格格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住,然后忍着脚踝地疼痛,一步步朝正院走去。 …… 福晋的确对武格格失望,长相不比李氏差,更有年龄优势,还能弹得一手好琵琶,典型的色艺双绝嘛。 福晋一开始对武格格那可真是寄予厚望,可武格格进门将近一年了,别说把李氏比起下去了,愣是连人家分毫都撼动不了,白瞎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投入,福晋别提多堵心了。 碧瑶进来通报:“福晋,武格格来了。”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摆摆手道:“让她候着。” “是,奴婢遵命。” 碧瑶退下了,福晋抿了口茶,蹙着眉跟李嬷嬷道:“瞧着也是个伶俐的,可偏生就是不中用。” 李嬷嬷也眉头紧皱,思索片刻道:“既是武格格不中用,福晋往后可还要继续帮衬着?还让武格格继续帮着管家吗?” “自然要的,”福晋不耐地道,“到底是德妃娘娘挑的人,当初还是我求的,若是我对她不管不顾,跟德妃娘娘怎么交代?” “再说了,这个时候要是放弃武格格,李氏岂非更得意?” 第303章 算了,他言尽于此 当初福晋提到让武格格暂且管家,四爷心里就不痛快,若是此刻夺了武格格的管家权,指不定四爷就借机让李氏管家了,这是福晋万万不能忍受的。 “武格格再不中用,管家的本事还是有的,经手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过岔子,”李嬷嬷点点头附和道,“福晋既是如今分身乏术,且让武格格继续管家,等大阿哥身子硬朗些了,自然也用不着武格格了。” 李嬷嬷这话说的正合福晋心意,如今对福晋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大阿哥。 “大阿哥昨夜醒了几次?吃了几次奶?”提到大阿哥,福晋又忙不迭问。 李嬷嬷忙道:“回福晋的话,大阿哥昨晚醒了四回,乳母喂了三回奶,比前天晚上多吃一回呢。” “这样就好,不枉我日日为他诵经祈福。”福晋闻言舒了口气儿。 李嬷嬷忙赔笑道:“是,福晋一片慈母之心,感动神佛,大阿哥自然越来越好。” 福晋心情好了不少,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然后才起身去正堂见武格格。 …… 自从正式领了差事,四爷也要按时去乾清宫点卯,虽然大半的时候都见不到万岁爷。 这天也是一样,在乾清宫候了半个时辰,然后几位皇子也就退下了。 四爷才出了乾清宫,就被人给叫住了。 “老四!”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四爷不由就蹙了蹙眉,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停下脚,转身看向朝他走过来的三爷,抱拳行礼道:“三哥,你叫我?” “回回都脚底生风似的,险些又逮不住你,”三爷笑吟吟行至四爷跟前,一边熟络地伸手揽着四爷的肩膀,一边跟四爷道,“老四,我又改了一份舆图,等下让人给你送过去。”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都不知道是三爷修改的第几版舆图了! 别的皇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三爷难伺候! 四爷默默深吸一口气儿又吐出来,然后开口询问:“三哥这回又有何改动?” 提到这个,三爷一脸得意:“我添了俩戏台子,前院后院各一个,中间带池塘的那种,唱腔带着水音儿,那才叫一个余音绕梁,日后想什么时候听戏在家就得了。” “对了老四,贝勒府地方小,怕是搭不了戏台子吧?老四,你往后要是想听戏,只管来三哥家,三哥随时随地欢迎你!” 跟郡王府相比,那贝勒府的确算是小的,但是郡王府再大,也架不住三爷这么折腾啊。 又是挖荷塘,又是造假山,还得留地方种梅林养仙鹤,现在还要搭戏台子! 四爷脑中飞快地浮现出三爷家最新版本的舆图,原本就所剩无多的后院儿,这下子又要挤进去一个戏台子,既是戏台子有了,那想必还得要养些戏子的,也得占地方…… 四爷没忍住,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三哥,听闻三嫂即将分娩,除此之外您后院还有两位待产的妾室。” 这就意味着三爷府上马上要多出三个孩子,再加上之前的两个,这就五个儿女了。 除了三福晋独居正院之外,有孩子的妾室最好是单独有个小院儿,也能方便抚养孩子,除此之外,三爷未生育的格格侍妾加起来还有五六人呢。 当然,未来肯定还会住进去更多格格侍妾。 为了三爷的能泛舟的荷塘以及落英缤纷的梅林,后院儿已经让出很大一块地方了,地方本就局促,就这样,三爷现在还要再搭个戏台子? 三爷却没听出四爷的提醒,只觉得四爷这是在羡慕自己,登时更加得意了,一边晃了晃腰间的各色香囊荷包,一边得意地跟四爷道:“啧,谁叫你三哥本事大呢,这多子多福的命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说到这事儿,三爷别提多得意了,一下子让妻妾三人有孕,望眼整个阿哥所也就他有这本事了! “老四,你也加把劲儿!”一边说着,三爷还一边亲热地拍了拍四爷的肩膀。 算了,他言尽于此。 四爷默默吸了口气儿又吐出,伸手拉开三爷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道:“多谢三哥提点。” 第304章 又许是……他觉得无所谓了 四爷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三爷也要去钟粹宫给荣妃请安,两人在景和门分开。 远远看着永和宫,四爷的脚步多少变得沉重起来,自从上次挨了德妃那一巴掌后,四爷每每再来永和宫,心里多少是带着点儿抗拒的。 从前德妃说他怨怼生母,他心里委屈极了,但是如今,他心里是真有怨怼。 都道四爷冷心冷肺,但是四爷的心也是肉长的,也记得疼也知道怨,只是…… 到底是亲娘,他又能怎么办? 行至永和宫前,四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迈了进去。 甫一进门就听到殿中传来说笑声…… 五妹也在。 四爷的心这才稍稍松快些。 比起天生就是来与自己作对的十四,五公主这个妹妹明显就好太多。 从前五公主跟四爷关系也疏远,但是这一年来,五公主与四爷明显亲近了不少,尤其是在十四这回发疯、德妃动手打了四爷之后。 除却年节兄妹之间的必要往来,五公主私下也很关心四爷,没少打发人给四爷送东西,又是补品又是自己做的鞋袜。 大阿哥、二阿哥的洗三礼、满月礼,五公主也没缺过,甚至前不久二格格的生辰,五公主也备了礼物让人送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就算有太后、德妃的贴补,又能多宽裕?偏生回回都认真备礼,从不马虎,四爷是既心疼又熨帖,因此私下也没少贴补五公主。 这些年来,对德妃十四积攒的失望,好像被五公主添补了七七八八。 “奴婢见过四爷,”慧嬷嬷迎到门前,满脸笑意,“五公主跟十四爷也都来给娘娘请安呢,四爷快进去吧。” 四爷点点头,抬脚进了房,原本还热闹的殿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对此,四爷也习惯了,行至德妃面前行礼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看了一眼四爷,指着软榻对面道,“坐。” “多谢额娘。”四爷起身,行至软榻坐下。 在永和宫坐软榻,还是四爷最近才有的待遇,细想起来,好像是领了差事之后,从前四爷来永和宫都是坐凳子的。 待四爷坐下,德妃就暗暗推了一把身边愣住的十四。 这还是十四被罚闭门思过后,头一次见到四爷,方才还嬉皮笑脸来着,这会儿十四整张脸都僵住了,还是被德妃提醒,才回过神来。 十四起身行至四爷面前,对着四爷深深一揖,然后一字一字郑重着道。 “都是从前弟弟混蛋不懂事儿,一错再错,以至于惹出大祸,连累了四哥更让四哥伤心了,弟弟如今知错了,恳请四哥能够宽恕弟弟这次,往后弟弟再不敢了。” 他有多久没见过十四了?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不知怎么的,四爷觉得眼前的十四有些陌生,像是变了个人。 许是长高了,许是态度过于谦卑了,又许是……他觉得无所谓了。 “知道了。” 头上飘来四哥轻飘飘的三个字,十四觉得意外,也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四哥,然后就瞧着四哥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拢着杯中的茶,看都不看他一眼。 登时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十四鼻子一阵酸涩,他忙不迭又低下头才没有出丑。 四爷的反应不单单让十四觉得意外,也让德妃意外。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老四这话轻飘飘的是个什么意思?十四都给他道歉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难不成还要十四给他下跪吗? 德妃心中不悦,不由就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却被五公主抢了先。 “四哥,我听额娘说,大阿哥如今身子骨好些了,是吗?”五公主含笑看着四爷问道。 “是好了些,比从前也长胖了一些,”提到儿子,四爷语气柔和不少,“只是到底是底子不好,如今日日还得用药。” 五公主松了口气儿:“当初那般凶险也都熬过来了,往后肯定越来越好。” 四爷点点头:“肯定会。” 第305章 五公主很羞愧 德妃使了个眼色让十四退回来坐下,抿了口茶,然后道:“都是福晋照顾得好,自从大阿哥落地之后,福晋就不错眼珠地照顾大阿哥,本宫听闻福晋还日日为大阿哥诵经祝祷,真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凡事你要多加体谅。” 福晋日日给大阿哥诵经祝祷的确辛苦,难道维珍亲自哺育二阿哥就不辛苦吗? 为了不影响给二阿哥喂奶,维珍着了风寒都不吃药生生熬着,当时人烧得滚烫都险些昏过去了。 福晋是一片慈母之心不错,难道维珍就不是吗? 维珍把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养的那么好,德妃是当真不知道?可这么长时间,德妃可曾说过维珍一句好?维珍辛辛苦苦做的青团也嫌弃得要命。 德妃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错,但是落在四爷耳里就是不舒坦,真的没一个字儿是中听的。 忍着心里的不爽,四爷起身给德妃行礼:“是,额娘的教诲,儿子都谨记于心。” 德妃还想趁机再说教两句,五公主却起身告辞了:“时候不早了,女儿该回去侍奉太后用午膳了。” 德妃点点头:“行,你回吧。” 侍奉太后可是大事儿,德妃哪里敢耽搁? 五公主却看向四爷,含笑道:“四哥差事繁忙,已经有几日没去给太后请安了,难得今天有空,不若跟妹妹一道去给太后请安?” 知道五公主这是好意,四爷自然接着,当下也跟德妃告辞,随五公主一道出了永和宫。 瞧着兄妹两人远去,德妃忙去推十四:“你愣着做什么?还不一块跟着去给太后请安?” 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德妃自是盼着万岁爷对十四能够改观,除了向老四道歉,恢复从前的兄友弟恭之外,德妃也希望万岁爷能觉得十四孝顺懂事儿。 而皇子们的孝心要如何体现?最明显的无外乎是请安。 一向听话的十四,这回却说什么都不肯,他不去给太后请安,也不肯留下跟德妃用膳,闷头离开了。 “这孩子,被禁足这么长时间,人都给关傻了。” 德妃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吩咐慧嬷嬷做糕点给十四爷送过去。 …… 出了永和宫,五公主才松了口气儿,从前还不觉得,现在每每瞧着德妃数落四爷,她就如坐针毡喘不过气儿。 “四哥,额娘她……” 她就这样,得理不饶人,掐尖要强,性子直,但不管怎么,她到底是咱们的额娘,她是心疼你的,是为你着想打算的,所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五公主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脑中却猛地想起那个清晨,德妃狰狞的面孔,还有让她闻之色变的诛心之言—— “这个逆子,天生就是来克本宫的!生怕本宫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克死了本宫的六阿哥,现在又来祸害老十四,还要拉你下水……” 到嘴的话,还是硬生生被咽了咽下去。 稍稍顿了一下,五公主接着道:“额娘她性子不好,这跟你没关系,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四哥你就只当耳边风,别往心里去。” 对于五公主的话,四爷明显觉得意外,顿了顿,才道:“你长大了。” 是的,五妹长大了,知道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也能理解别人的苦衷,不像十四,也不像德妃,从来行事就只顾着自己痛快。 四爷伸手轻轻拍了拍五公主,又道:“四哥多谢你。” 五公主闻声不由就鼻头酸涩,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很后悔,没能早些跟四哥亲近,没能早些对四哥好。 在她不知情那些岁月里,四哥受了额娘多少委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她这个做妹妹的,从没有提供过半点帮助,说不定还在无意之间伤害过四哥。 五公主很羞愧。 不想让四哥伤心,五公主默默吸了吸鼻子,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笑意了。 “四哥,你后院儿的李格格实在是心灵手巧,糕点做的真是好,上回你送去太后那儿的青团后来都进我的肚儿里了,也不知道妹妹有没有面子劳动劳动李格格。” 四爷闻言不由笑了:“你是我亲妹妹,自然有这个面子,只是现在不是做青团的时节了,我让她给你做些别的糕点?” 同样是讨要糕点,五公主就让四爷高兴,而十四却只会把四爷气个半死。 第306章 这就是我要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公主笑着点点头,一边又提醒道,“太后如今年事已高,牙口不好,平时喜欢吃松软一些的糕点,还有最好多放些糖,这两年太后糖吃得厉害。” 四爷一顿,旋即就明白了,五公主这是要在太后跟前给维珍做面子。 他也想给维珍做面子,最好也最方便的途径,自然就是德妃帮忙,但是他又怎么能指望德妃?单看之前德妃对维珍做的青团是个什么态度就知道了。 那太后呢? 四爷是想都没想过的,他一个皇子,三不五时朝地太后那儿送自己院儿里格格做的糕点,实在是太扎眼,也容易给维珍招灾,但如果经五公主手的话,那就能免去这许多麻烦。 一时间,四爷自是感动不已,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四哥多谢你。” 五公主摇摇头,轻声道:“谢什么,你是我四哥啊。” 是的,你是我四哥啊,所以为你做这点儿小事又什么要紧的? 那位李格格明显是四哥心尖儿上的人,她能让四哥高兴,能陪伴在四哥身边,五公主心里是很感激她的,所以也愿意为她铺路。 …… 维珍开始考虑给小西瓜断奶了,母乳不是喂得越久越好,她记得表姐当时就是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给断奶的,而且…… 小西瓜开始长牙了,每回喂奶对维珍而言都特别煎熬! 臭小子,下嘴可比你爹狠多了! 维珍凶巴巴地瞪着怀里的小西瓜,无声地呲了呲牙。 对于额娘的怒火,小西瓜一无所知,刚刚饱餐一顿的小西瓜一派餍足,小鹿眼一眨不眨看着维珍,小嘴一张一合地吐泡泡。 被儿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再大的火儿也没了,维珍呲了半天牙终于呲不下去了,认命地抱着儿子的嫩脸啃了两口。 行吧,行吧,额娘决定再给你两个月的机会! 逗了小西瓜一会儿,瞧着小西瓜开始打哈欠,维珍就唤乳母抱小西瓜回去睡觉了。 小西瓜走后,维珍动手煮了一杯牛乳茶,又挑了个话本子,然后去暖阁里头有滋有味儿看起来,房中搁了冰,所以外头骄阳似火,她这儿却凉爽宜人。 若说穿成四爷小老婆最大的好处是什么,维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有人帮着带孩子,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有大把独处的空间,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所以虽然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妈,但是维珍却没有什么育儿焦虑。 也正是因为如此吧,所以她才会觉得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可爱得要命吧。 要不然,一个正值三岁四岁狗都嫌的闺女,再加上一个哺乳期的儿子,维珍这个当妈的肯定得疯。 一杯牛乳茶下肚,茯苓进来禀报,说是肖嬷嬷来了,维珍赶紧让请进来。 “格格瞧瞧,这回的东西可中用吗?”肖嬷嬷打开包袱,让维珍查看里面的东西。 维珍登时就两眼放光,还上手摸了摸更是满意:“多谢嬷嬷,这就是我要的。” 肖嬷嬷闻言才总算舒了口气儿。 前些时日,李格格突然说要跟她打听点儿东西,只是肖嬷嬷都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了,却愣是没有听说过,李格格还不死心,又拜托她找人制作。 “可是老奴怕做不好让格格失望。”肖嬷嬷难得没有信心,有些迟疑地道。 维珍却摆摆手道:“嬷嬷只管去做,做成的话,我赏嬷嬷十两的辛苦费,做不成的话,我也赏嬷嬷十两,另外再赏嬷嬷十两的伤心补贴。” 肖嬷嬷一脸的迟疑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无奈的笑,一向严肃的老人家这时候语气也变得松快了:“哪儿有主子这样赏奴才的?岂非奴才个个都盼着做不成事儿吗?” 维珍含笑道:“就是不想让嬷嬷太有压力,这事儿能不能做成,原也不在嬷嬷,也是我太想当然了。” 肖嬷嬷就是做事太认真了,所以维珍才怕太过为难老人家。 第307章 人老多情 哪有这么一门心思为奴才着想的?就不怕纵坏了奴才踩到主子头上? 这个李格格啊。 肖嬷嬷心里觉得维珍这样不妥,但是看着维珍脸上温和的笑,到底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心里熨帖得很。 说实话,当初四爷拜托她入宫照看李格格,她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不情愿早就变成了心甘情愿。 要不是怕扎了福晋的眼给维珍招灾,肖嬷嬷日日都想来维珍这儿走一遭,就算维珍没事儿吩咐,她过来看看大格格二阿哥也是好的。 兴许这就是人老多情吧。 维珍拜托的事儿,不方便在宫里办,要是搞得人尽皆知就不好了,所以肖嬷嬷就只能去宫外办。 因为维珍的要求挺高,来来回回了好几次,直到这回,维珍才总算满意,肖嬷嬷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嬷嬷了。”维珍对肖嬷嬷真是满意得不得了,也用不着叫甘草茯苓,自己亲自取了一包银子送到肖嬷嬷手里。 肖嬷嬷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有些不解:“格格之前不是说做成了就赏赐老奴十两的吗?” 这可不是十两的分量。 维珍含笑道:“是,有说好的十两给赏赐,还是额外的十两,不算赏赐,算是贴补嬷嬷这程子的茶水钱。” “可是……” “嬷嬷若是推辞,以后我有事我还怎么好意思找嬷嬷?”维珍打断肖嬷嬷道。 这程子,为了她的事儿,肖嬷嬷宫里宫外的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是三伏天,维珍心里自是不落忍。 多给十两银子,就相当于后世的高温补贴了,她才不要当黑心资本家。 “如此就多谢格格了。” 肖嬷嬷也就没再推辞,收下了银子,瞧了瞧小几上的包袱,肖嬷嬷欲言又止。 维珍知道肖嬷嬷十分好奇,不单单是肖嬷嬷,茯苓甘草她们也好奇得要命,但是她暂时还不想透露。 “这事儿还望肖嬷嬷先为我保密,别让四爷知道了。”维珍还叮嘱着。 “是,奴婢遵命。”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肖嬷嬷心里却十分无语,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事儿,没头没脑的,又怎么跟四爷禀报? 不过,听着李格格的口气,这是……要给四爷惊喜? 想到此处,肖嬷嬷又不由心下轻快:“那奴婢就不打扰格格了,奴婢告辞。” 肖嬷嬷一走,维珍就迫不及待抱着那包东西去了寝房,只是进去没一会儿,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维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端着茶杯走进来的甘草:“有事儿?” 甘草将晾好的酸梅汤放到小几上,然后跟维珍道:“主子,福晋那边刚刚请了许太医来,主子爷也从宫外回来了,着急忙慌去了正院。” 维珍一怔,问道:“是……大阿哥身子又不好吗?” 甘草点点头道:“回主子的话,正是大阿哥,福晋都派人去请主子爷了。” 大阿哥自打出生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三病两痛的没断过,今天福晋这么着急忙慌地去把主子爷从宫外给请回来,可见大阿哥这回真是病得不轻。 维珍不由蹙了蹙眉,她是知道历史上大阿哥弘晖是没有长大成人的,但是却也好好儿地长到了八九岁吧? 可是现在,大阿哥自打落生之后就身子似乎就没好过。 前段时间大阿哥情况似乎还有好转,端午家宴上,福晋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但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大阿哥身子骨怎么就又不好了? 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吗? “主子,要不要奴婢先去准备探望大阿哥的礼品?”甘草体贴询问。 大阿哥身子抱恙,身为格格的维珍自然是得登门探病的。 维珍点点头:“你先去准备吧。” “是,奴婢告退。” 甘草领命退下,维珍还坐在软榻上出神。 所以历史上的大阿哥早夭,就是因为早产身子骨差的缘故吗? …… 大阿哥的情况的确不大好,从早上就开始不好了,哭闹着不肯喝奶,这样的情况从前也时常发生。 大阿哥身子差胃口弱,再加上乳母的乳汁又带着股子药味儿,大阿哥就更加不肯吃,所以福晋一开始没发现不对劲儿,让乳母好生哄着。 只是今天的大阿哥却怎么都哄不好,哭得身子都通红,福晋急的团团转。 第308章 但愿福晋的眼泪能让四爷心软 “福晋,大阿哥好像发热了。”乳母有些不确定地道,她也不知道大阿哥是哭得身子发烫还是真的发热了。 乳母这一说,福晋就坐不住了,忙不迭让王全子去请许太医,等许太医到的时候大阿哥哭得嗓子都哑了,许太医一听到这声,面色登时就凝重了。 等四爷从宫外匆匆回来的时候,福晋已经哭得不像样了,瞧着四爷进来,福晋更是泪如泉涌:“主子爷,都是妾身不好,没、没顾看好大阿哥……” 四爷心里发沉,吩咐李嬷嬷扶福晋下去洗漱更衣,然后自己抬脚去偏房看大阿哥。 许太医正在给大阿哥扎针,怕大阿哥乱动扎错地方,许太医让两个乳母摁着大阿哥胳膊腿,大阿哥一直哭喊,这时候嗓子都喊哑了。 四爷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只觉得许太医的针是扎在自己肉里似的。 四爷没有出言搅扰,退回了正堂,待许太医扎完了针,才唤了许太医来正堂问话。 “许太医,大阿哥情况如何?” 许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躬身跟四爷禀报道:“回四爷的话,大阿哥这是邪风侵体、入肺化热,这本是幼儿常见之症,吃上几天药饮食上调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只不过大阿哥是不足月落地,身子骨也比寻常婴孩儿要差,所以症状也更厉害些。” “微臣已给大阿哥施针宣火,至于药方,微臣并非专精妇婴一科,所以不敢擅定,请四爷再多请几位太医与微臣一并斟酌拟定药方。” 四爷闻言一颗心就不由下沉,宫里的太医向来说话最是委婉,但是再委婉,四爷也是听明白了,大阿哥这回情况不大好。 他看了一眼偏房,那里还一直传出大阿哥嘶哑的哭声,只是声音越来越小,顿了顿,四爷收回视线,然后压沉声道:“大阿哥抱恙之事就先别告知额娘。” 德妃前几日还提过一嘴,大阿哥身子好转倍感欣慰,这才过去几天,要是知道大阿哥又病得厉害,只怕要伤心了。 “是,微臣遵命。”许太医道。 “行了,你回去拟药方吧。” “微臣告退。” 许太医走了,四爷抬脚进了偏殿,乳母要起身给四爷行礼,四爷摆摆手免了,然后行至软榻前,盯着乳母怀里的大阿哥。 也不知是哭的还是病的,大阿哥浑身通红,就连露在外头的手指也红彤彤的,可是嘴唇却隐隐透着灰白。 他瘦弱、头发发黄、每一次呼吸都嘴巴大张,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不是个健康的孩子,瞧着就揪心。 而四爷已经揪心整整半年了。 现在更揪心了,日后还不知要揪多少心,甚至……不知还有没有揪心的机会。 好端端地,怎么就偏生早产了呢? 为什么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平安落地? 为什么他的孩子打一落生就要遭这么大的罪? …… “把大阿哥抱回去吧。”半晌,四爷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不迭应声道,然后当下就小心翼翼抱着大阿哥回了厢房。 出了偏房,寝房里头隐隐传来福晋的哭声,四爷停住脚,顿了顿,四爷抬脚进了寝房。 自从去年伴驾回来,四爷对福晋的态度一直就淡淡的,谁让福晋拿他这个主子爷的话当耳旁风? 他明明不想让武氏进门,福晋非要违拗他的意思,抢在他回宫之前接了武氏进门。 这还不是福晋头一次违拗他。 四爷对福晋真的不剩什么好感了,要不是顾及着当时福晋身怀有孕,再加上大阿哥的早产病弱,四爷少不得要给福晋长长教训。 这时候听着福晋悲切无助的哭声,四爷还是叹了口气儿。 到底她是大阿哥的额娘。 正坐在脚踏上宽慰福晋的李嬷嬷瞧着四爷进来,忙不迭起身,正要给四爷行礼,四爷摆摆手,李嬷嬷匆匆福了福身,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行至门外,李嬷嬷兀自一脸愁容,但是却也松了口气儿。 她都不记得四爷多久没有跟福晋独处过,反正自打福晋有孕,四爷就再没在正院儿留宿过。 到大阿哥出生,福晋更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以至于夫妻感情越发淡漠,李嬷嬷不是不忧心。 福晋一贯不是个会示弱弯腰的性子,今天倒是难得的机会,但愿福晋的眼泪能让四爷心软。 第309章 提前到来的腹痛 “去趟膳房吩咐今晚多准备几个菜,”李嬷嬷叫来王全子,叮嘱道,“让大师傅包点儿饺子。” 听闻主子爷这段时间特别爱吃饺子,所以李嬷嬷才特意叮嘱。 王全子忙不迭点头答应,然后就去了膳房。 比起之前刘玉柱,这王全子明显老实不少,也更叫李嬷嬷喜欢。 不过李嬷嬷还是失望了,四爷并没有留多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瞧着四爷出来了,然后大步离了正院。 李嬷嬷别提多失望了,眼瞅着四爷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寝房,就瞧着福晋正靠在软枕上默默垂泪。 李嬷嬷顿住脚,转身去内间投了个热帕子,走上前给福晋擦了脸,又去沏了杯茶端进来了。 “福晋怎得……不留主子爷用膳呢?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李嬷嬷把茶杯端过去,一边小声询问。 福晋摇摇头没接茶杯,哑着声道:“我哪有那心思。” 李嬷嬷手一顿,将茶杯放好,正想着再劝一劝福晋,就听着福晋道:“身子损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再费力讨好主子爷又有什么用?” 李嬷嬷心头一梗,顿了顿,才道:“福晋别这么说,您年轻体健,说不定还会……还会再有生养。” “嬷嬷何必自欺欺人?”福晋闻言,苦涩地牵了牵唇,“大阿哥本就是强求来的,那种药……用一次就会彻底伤身子,嬷嬷心里不清楚吗?” 怎么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之前李嬷嬷才劝着福晋谨慎,但是当时被德妃摁着头逼着抚养庶子,连四爷都希望她能抚养宋格格的孩子,福晋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后来宋格格生下二格格,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二格格,但是福晋却也不后悔,没有宋格格不是还有李格格吗? 李格格的威胁可是是个宋格格加起来都比不了的。 她是福晋心头的一根刺,扎得福晋夜夜都睡不好,饶是总算有喜了,她却还是焦虑不安。 上头顶着个李氏所出的庶长子,她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似乎天生在四爷眼里也打了折扣。 回想起除夕那夜,提前到来的腹痛似乎又再度袭来。 福晋抱着肚子,倒在床上,眼泪再度汹涌。 大阿哥,额娘对不起你。 …… 四爷沉着脸回到前院儿,打量着四爷这副表情,小连子顿时就身子绷紧,沏了茶水,小心翼翼奉上,然后顿了顿又退了出去,一边还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会意,见四爷没有别的吩咐,便退到了门外,行至小连子跟前,蹙着眉问:“又出什么事儿了?非要挑这个时候,你小子就算要找死也自己个儿啊,千万别连累师父!” 因为大阿哥突然病重,四爷的心情真是肉眼可见的恶化,别说是小连子瞧着心里打鼓了,就连苏培盛不也是陪着一万个小心伺候? “师父误会了!不是徒儿的事儿!”小连子那叫一个冤,忙不迭摇头摆手。 “那是什么事儿?你小子少卖关子,有话直说!”苏培盛不耐烦。 小连子赶紧往下说:“徒儿方才不是去了趟太医院给大阿哥请太医吗?赶着太医院里头小太监嚼舌根,徒儿就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顾八代病重在床,府上着人来请太医,太医却谁都不肯去,也不知他现在都病成什么样儿了!” 说起这顾八代,也算得上是奇人了,顾八代姓伊尔根觉,顾八代是其汉名,其父顾纳禅因作战英勇,当年被顺治爷赐号“巴图鲁”,都道是父承子业,这话不错,顾八代在平定三藩之乱中也立过功。 家族传承、自身素质都不缺的情况下,顾八代却偏要弃武从文,康熙十四年,顾八代以旗员第一的成绩,被万岁爷擢翰林院侍读学士,后面又做了四爷的老师,足见顾八代学问扎实。 按说文武双全的顾八代,本该前程似锦,的确也是如此,后来顾八代官至尚书,但是没过几年却直转急下,因为性情孤傲、过于刚正不懂圆融之道,被万岁爷斥不顾体面,夺了官。 苏培盛打小伺候四爷,自然对顾八代的情况十分了解,听小连子这么一说,顿时就眉头紧皱。 第310章 太后订货 顾八代虽然被万岁爷夺了官,但是世职还呢,好歹也是三等轻车都尉,按说卧病请太医并无不妥,但是太医院那边却明显没打算派人前往。 这不仅仅是因为顾八代性子古怪,更是因为万岁爷对顾八代的态度,既是被万岁爷斥责又夺官,谁还敢跟顾八代亲近? “师父,可要告诉主子爷吗?”见苏培盛愁眉不展,小连子小声询问。 告不告诉主子爷,苏培盛也在纠结。 就四爷对顾八代一贯的敬重照拂,得知顾八代病重,自然是要过问的。 可就万岁爷对顾八代这毫不掩饰厌恶的态度,若是知道四爷非但不与顾八代划清界限反而还这般亲近,万岁爷只怕又要生气。 若是万岁爷以为四爷这是故意违拗自己的意思,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可要是不告诉四爷,一旦顾八代病重不治,四爷只怕要抱憾终身。 所以……要不要告诉四爷呢? 苏培盛一时间都纠结出了一脑门的汗,到底还是咬了咬牙,然后转身进了正堂。 小连子这下也就明白了,膳房那边派人来问四爷的晚膳菜色,小连子摇摇头道:“等等再说。” 只怕四爷没功夫用晚膳呢。 果然,没过一会儿,小连子就瞧着四爷急匆匆地迈步朝外,苏培盛抱着披风小跑着跟上。 不用问,肯定是去瞧顾八代的。 …… 这回大阿哥病得不轻,直到秋半天才慢慢好起来,福晋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紧赶慢赶地,八贝勒府总算是赶在八爷大婚之前修好了,不止八贝勒府修好了,大爷的直郡王府也修好了。 大爷跟八爷于八月底率先搬出了阿哥所,两人为此对四爷都是感激不已,为了这两家的府邸,四爷真是没少操心,都好些日子没去功夫去后院儿了。 九月初六这天,是八爷大喜的日子,四爷跟福晋早早地就出门去了八贝勒府,维珍也没闲着,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忙活着做糕点了。 前一阵子,四爷突然说五公主想尝尝维珍的手艺,让维珍做几样好给五公主送过去,维珍还挺纳闷儿,五公主怎么知道自己会做糕点的? 可既然人家都点名要了,维珍当然也不能拒绝,尤其是四爷还特意嘱咐让她做松软一些的糕点,还要多放糖。 四爷平日自己吃糕点都没这么讲究过呢,都是维珍做什么他吃什么,倒是对五公主的口味了如指掌,所以四爷跟五公主这个妹妹的关系还不错? 既是四爷重视,那维珍也就多花了些心思,红枣糕、栗子糕、鸡蛋糕样样都做了一些,四爷让肖嬷嬷给五公主送去了。 维珍以为这事儿就到这儿了,哪想过几天,太后那边竟然派人给她送来了赏赐,是一对赤金掐丝八宝镯,且不说这掐丝的手艺巧夺天工,但是这沉甸甸的分量就怪让人激动的。 只是…… 太后怎么会知道她?还赏赐她? 维珍一直都很有做小格格的自觉,所以冷不丁接了太后的赏赐,人都傻了。 被肖嬷嬷一路引过来送赏的,是太后宫里的古嬷嬷,年纪跟肖嬷嬷差不多大,生的白白胖胖,瞧着挺和气。 “格格做的糕点颇合太后胃口,若是格格得空的话,以后每半个月给做一次糕点,让肖嬷嬷给太后送去。” 所以太后不但吃了她做的糕点,还……还找她订货? 维珍一时脑子都有点儿转不过来,却下意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妾身记下了。” 送走了古嬷嬷之后,肖嬷嬷再返回来的时候,维珍也已经有些回过味儿来,忙不迭询问:“嬷嬷,五公主这是在帮我?” 除了最初十三爷吃过自己做的巧果之外,也就前不久五公主托四爷问她要过糕点,而五公主又是养在太后身边的,维珍又不傻,最初的震惊意外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 肖嬷嬷点点头:“五公主是个难得的。” 相对于德妃跟十四爷,五公主的确是个难得的。 这事儿连肖嬷嬷都觉得意外,毕竟从前也没听说过五公主跟四爷亲厚,但就冲着五公主办的这事儿来看,就知道五公主是个设身处地为四爷着想的。 第311章 孝敬李父李母 大阿哥自打一落生,身子骨就没好过,瞧着福晋都跟着去了半条命似的,这时候四爷再如何宠爱维珍也不好给维珍请封,没得叫人议论宠妾灭妻、男儿凉薄,也更让福晋寒心。 只是四爷心里定是觉得委屈了维珍。 既是暂时不能给维珍请封,那就先给维珍铺路,待到日后合适了再给维珍请封也能顺利一些,毕竟请封侧福晋的流程复杂过程也挺漫长。 就像五爷府上的刘格格,五爷给她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都递上去一年多了,到现在,眼瞅着刘格格第二胎都要瓜熟蒂落了,愣是还没有下文呢。 要是到时候四爷给维珍请封侧福晋,太后能提一句的话,那维珍还用得着等上一年半载? 维珍倒是没有往请封侧福晋的事儿上想,毕竟穿过来这么久了,阿哥所里头愣是还没有出一位侧福晋呢,大爷、三爷府上都还没有,四爷这个做弟弟自然得排在后头。 而且格格要想升级为侧福晋,除了得主子爷宠爱之外,还得能生,少说也得生上两三个阿哥,就像历史上的李格格,也是生下了一女三儿才被请封为侧福晋的。 额,当时李格格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吧? 所以在维珍看来,她跟侧福晋的距离还很遥远。 但是如今她这个小格格就算是在太后跟前挂了号了,不仅给了赏赐,还让她每半个月做一次糕点送过去。 就冲太后惦记维珍做的糕点,日后别说是福晋了,就连德妃也轻易不能为难她。 肖嬷嬷说的不错,五公主很难得,可是五公主为什么会帮素昧平生的她? 想着之前四爷的叮嘱,又是让她做松软一些的糕点,又是叮嘱多放糖的,维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四爷苦心孤诣为她打算呢。 记得清明的时候,四爷也把她做的青团送去给太后、康熙还有德妃,只是当时没什么效果,维珍也就没当一回事儿。 还以为四爷也撂在脑后了,却没想到四爷竟不死心,这回又通过五公主为她铺路,到底是心想事成了。 四爷真是有心了。 …… 重阳就在眼前,这两天维珍自是闲不了的,不单单要为太后做糕点,她也打算为李父李母准备糕点。 自从上半年吃了李母包的饺子之后,维珍跟李家就有了往来,按说私下跟宫外互通,这是不合规矩的,但要是经四爷手的话,那自然就没事儿了。 除了桂花糕,维珍也打算孝敬李父李母点儿银子。 至于孝敬多少合适,维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孝敬二百两。 按照历史走向,李父后来成了贪官还因此被革了职,为什么会贪污,左不过是因为银子,维珍就寻思着日后要贴补李家一二。 只是她也不敢给太多,怕李家生出贪念,说不准又会走老路,说到底,她对李家人,尤其是李父的脾性还是不了解。 二百两就挺好,不多不少。 “额娘,我能先吃一块桂花糕吗?” 维珍正在查看刚出锅的桂花糕,大格格就走过来,抱住了维珍的腿,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维珍,小肉手还一边比划着:“我就吃一块!” 维珍蹲下来,狠狠亲了口大格格。 又乖又萌的大闺女,简直比桂花糕还甜! “不行!”维珍一脸严肃摇摇头。 大格格一脸失望:“那……那半块呢?” “半块也不行!”维珍还是摇头,眼瞅着大格格嘴角耷拉一脸要哭的表情,维珍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少说也得三块!额娘的手艺这么好,大格格当然要捧场啊!” 耷拉的嘴角顿时高高翘起,大格格“咯咯”笑,伸手抱着维珍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亲维珍,娇滴滴地道:“就知道额娘最疼我了!” “那当然,谁叫大格格是额娘的心头宝?”维珍含笑道,用小碗盛了块桂花糕,递给方氏,“凉凉再喂大格格。” 大格格却不要方氏拿,自己就接了过来,捧在手里,还跟维珍显摆:“额娘,你看,我自己能端!” 第312章 行吧,他拿什么跟人家盘丝洞洞主比 “咱们大格格力气又大了,真棒!”维珍笑着给闺女点赞,一边又道,“那是不是能抽的动舅舅给做的大陀螺了?” 之前维珍还以为李家送进来的那些陀螺一类的玩具是李父做的,后来才知道是她兄长做的。 李家拢共一子一女,她上头还有个兄长叫李绘清,比她年长七岁,十八就中了举,也算是少年成器了,只是后面就不大顺了,接连参加了三次春闱都是落第,如今还在苦逼备考中。 维珍想着准备四战高考的兄长,又看看时不常被小连子送进来的各种手工定制堪称精品的玩具,真是一言难尽。 要是李绘清把做手工的心思都用在备考上,指不定早就连中三元了。 不过很明显,她的这位便宜兄长是真的很喜欢做手工。 就冲李绘清的这手艺,要是在后世,说不准就是个艺术家,做个雕塑盆景什么的,或者干脆就当个家居设计师,问题都不大。 可搁大清就……挺浪费人才的,毕竟这个时代就主打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 就算李绘清自己不在乎,李父李母也绝对不许儿子放弃功名去做个民间手艺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是没错,但是却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大格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额娘,我一定行!” “嗯,额娘也看好你!” …… 用过晚膳,维珍就去内间洗漱了,做了一整天的糕点,出了不少汗,然后才从内间出来,就听着院里传来小池子的声音。 “主子爷吉祥!” 维珍一怔,迈步走到门前,然后就瞧着苏培盛扶着四爷进来,远远地,四爷就冲维珍伸出手。 “四爷?”维珍很是意外。 毕竟今天是八爷大婚的日子,维珍还以为四爷要喝到很晚呢,哪想到这天才刚擦黑,四爷就回来了。 维珍擦了擦手,迎了上去,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四爷不由分说一把就攥住了维珍的手,骨节分明带着茧子的大手把维珍都攥疼了。 维珍晃了晃手,四爷都没有反应,兀自死死攥着维珍。 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四爷平时再疯,也都是关门在屋子里,在外四爷还是很注意形象的,尤其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死环着维珍的肩膀、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搞得她都寸步难行。 维珍一边费劲地扶着人进房,一边小声打趣身边的醉鬼:“四爷刚才也是这么一路搂着苏培盛的肩膀还攥着苏培盛的手?” 喝醉了的四爷反应比平时要慢,等坐在了软榻上,看着苏培盛端着一杯浓茶送到跟前,四爷才蹙起了眉头。 “主子爷,您请用茶。”苏培盛躬身道。 四爷不接茬也不接茶,只是一脸严肃盯着自己的手看,然后又扭过头看了看对面毕恭毕敬的苏培盛,再然后,四爷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你……出去!”四爷嫌弃地冲苏培盛摆手。 苏培盛错愕地抬起头,然后就被四爷不加掩饰的嫌弃给伤到了:“主子爷,您……” “出去!”不待苏培盛说完,就被四爷打断了。 苏培盛被四爷吼得发懵,求助地看向维珍,维珍费劲地憋着笑冲苏培盛摆摆手,示意无妨,苏培盛这才松了口气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小几上,正要退下,结果又被四爷给吼住了。 “谁要喝你沏的茶?!”四爷嫌弃得不行,指着小几上的茶杯,凶巴巴地瞪着苏培盛,“带着你的茶,滚……滚远些!” 伤到了!真的被伤到了! 打一大早就伺候四爷穿衣用膳、牵马执蹬、端茶倒水、宫里宫外腿都跑细了、到现在还没吃晚膳的苏培盛,真的被伤到了!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默默吸了吸鼻子,然后端着茶躬身退下。 再然后,身后传来自家主子变了调儿的声音:“爷……爷只喝珍珍沏的茶!” 苏培盛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他拿什么跟人家盘丝洞洞主比! 告辞! 苏培盛委委屈屈地退下,就剩下盘丝洞洞主手忙脚乱地伺候事儿多的醉鬼。 “这茶……这茶杯不对!”四爷嫌弃地指着维珍手里的白瓷杯,“爷……爷说过,喝普洱得用紫砂!” 第313章 你给我小点儿劲儿! “这不是普洱,是白开水,”维珍解释道,“四爷喝了这么多酒,怕是半夜又要胃疼,最好还是别喝浓茶。” “白开水?”四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杯,半晌抬起头来,眯着眼儿冲维珍嚷嚷,“这就是普洱!你……你休想骗爷!爷……爷鼻子灵着呢!” 这样的四爷真是难得一见,维珍没有觉得不耐烦,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含笑道:“你鼻子灵着呢?那你还能闻到什么?” 四爷吸了吸鼻子,然后蓦地伸手就抱住了维珍,整张脸都扎进维珍怀里,奶狗儿似的拱着,一边发出含糊地声音:“爷……爷得闻闻才知道……” 对于四爷偷袭毫无预判的维珍,心一惊手一抖,半杯茶顿时就泼了出来,全都浇在了四爷的锃光瓦亮的脑门儿上了,然后又顺着四爷的脑袋,淅淅沥沥地都滴在了她身上。 她刚洗的澡!才换的衣裳! 四爷仰起头,一脸困惑:“下、下雨了?” 维珍看着那张茫然又湿漉漉的脸,真是又是好笑又是后怕,得亏刚才杯子里头装的是晾凉的白开水,要是热水的话,四爷这张脸…… 维珍打了个激灵,都不敢往下想。 刚才还觉得逗醉鬼挺有意思的维珍,这时候也不敢逗了,当下忙得放下了茶杯,然后哄着道:“嗯,下雨了,天黑了,所以咱们得回房歇息了。” 四爷却一个劲儿摇头,再度抱住维珍继续蹭,赖皮着道:“不要,要……要你陪,你身上好、好闻……” 行吧,大格格跟二阿哥从没给她带来的育儿焦虑,现在总算在俩孩子爹身上找到了。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缓缓吐出,然后耐着性子哄着:“一整晚都陪着你,也给你闻,不过咱们得先回房。” “真……真的?” “骗你是小狗儿!” 四爷这才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被维珍扶着歪歪斜斜进了寝房。 维珍把他扶着坐在床上,动手给他脱了鞋袜,正要吩咐甘草准备盆热水来给四爷擦身的时候,却被四爷一把拽到了怀里,然后大半边的身子都压了上来。 维珍一边使劲儿推着身上的醉鬼,一边耐着性子打商量:“四爷,你先放开我,我先给你擦了身……” “不……不要!” 维珍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一声断喝打断,一边说着四爷一边撑着床坐了起来,凶巴巴地去扯维珍的衣裳,嘴里絮絮叨叨着:“爷……爷都要憋死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也不知道去前院儿看……看爷……” 所以这人到底醉还是没醉? 维珍仰着头看着四爷通红的丹凤眼,不确定地伸出手,在四爷面前晃了晃:“四爷,这是几?” 四爷才不管是几,一把捉住维珍的手摁在床上,然后就压了下来,一边继续奶狗儿似的拱来拱去,一边不满地絮叨:“你都不想爷,根本就不……不想爷!” 维珍被压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了,一边儿推着四爷的脑袋,一边费劲地解释:“不是妾身不想爷,实在是四爷这程子太忙,妾、妾身不敢去前院搅扰,嘶……你给我小点儿劲儿!” 是的,这程子四爷忙得很,因为大爷跟八爷都急着要搬出宫,所以直郡王府跟八贝勒府一直在赶工,再加上别的府邸也在动工,虽然从用料到人手,都是内务府跟工部负责,但是都得四爷先过目。 四爷性子本就较真儿,又是头一次接手这样要紧的差事,自然力图尽善尽美,所以样样都事必躬亲。 再加上,还要时不时去跟万岁爷禀报进度,所以四爷是真是忙得脚不沾泥,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后院儿了。 维珍知道四爷忙,自然也不会去搅扰,也就时不时让小池子送些糕点汤羹过去,以示关心。 亏她还觉得自己十分这是乖巧懂事儿,哪儿想到这时候却被四爷数落,维珍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只是冤不冤的,维珍现下也管不了,因为四爷真是太过分了! 喝醉的四爷下嘴特别没轻没重,有几下都让维珍疼得呲牙,实在是招架不住,偏生手脚又被四爷摁着动不了。 这牙口,可真不愧是小西瓜的亲爹! 第314章 李维珍,你放肆! 维珍正打算用自己的尖牙利齿给四爷醒醒酒的时候,四爷却突然停下了。 维珍总算舒了口气儿,然后就发现四爷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这眼神盯得维珍毛毛的。 “不对,怎么没有了?”四爷没头没脑地问。 维珍满脑子都是问号:“什么没有了?” 四爷却不吭声,然后不死心地再度埋下头去。 …… 被嫌弃的苏培盛退出正堂之后,顿时就松了口气儿,然后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伺候四爷可不是轻松活计,尤其还是喝醉的四爷,按理说,从八爷府回宫,四爷就该直接在前院留宿歇下的,毕竟都醉的路都走不利索了。 就算去后院儿,也该去正院儿,毕竟今天福晋是跟四爷一道赴宴的,夫妻两人是一道出宫的,自然也是一道回来的,甚至都是一道进门的,四爷嚷嚷着非要来李格格这儿,福晋的面子往哪儿搁? 当然了,谁还敢真的拦着四爷不成? 苏培盛只能在福晋复杂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扶着四爷进了李格格的门儿。 这时候从正堂出来,苏培盛一边揉着酸疼的胳膊,一边瞅着院门儿出神。 主子爷已经很久没去正院儿留宿过了,好像是…… 自从福晋有孕之后。 至于别的小院儿,除了偶尔去宋格格那儿看二格格,四爷压根儿就没有进去过。 啧。 还说李格格这儿不是盘丝洞? 苏培盛一边腹诽一边默默在心里继续调高对李格格的关注度。 “苏哥哥,忙活一整天定是累了吧?您先喝杯茶歇歇,晚膳也已经给您准备好!” 瞧着苏培盛出来,小池子忙不迭笑着迎了上去,把晾好的凉茶双手端到苏培盛面前。 苏培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凉爽异常,然后跟着小池子在廊下坐下,苏培盛接过碗筷,总算是吃上了晚膳。 “苏哥哥,这道火腿喂鹌鹑是特地给您留的,你快趁热尝尝,”小池子谄媚地给苏培盛道,一边又指着另一个盘子道,“主子今儿做了桂花糕,这两块是小的孝敬苏哥哥的。” “你小子还挺懂事儿!”苏培盛心里挺受用,伸手在小池子的光脑门儿上拍了一把,然后有滋有味儿地吃起了饭,疲惫的身子这时候才觉得放松舒坦下来。 平心而论,李格格这主子是真不错。 李格格对奴才好,小池子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半大小子芦柴棒似的,现在人都胖了一圈,身上的衣裳不说多好,但也都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每回他跟着主子爷来李格格这儿,赶上他守夜,李格格也都会让小池子跟他轮班,他也能歇上半宿,吃食上也是没得说,要不然小池子能长这么胖? 更别说李格格三不五时地还会赏赐几块糕点。 苏培盛一边悠哉悠哉吃着鹌鹑蛋一边心里暗道,李格格这儿还真是盘丝洞,不单单主子爷喜欢来,他也喜欢…… “咚!” “李维珍,你放肆!” 蓦地,屋里传来四爷的咆哮,正在大快朵颐的苏培盛旋即就爆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 小池子吓了一跳蓦地站起来,瞪着眼瞅着正堂,然后又被身边的咳嗽声惊得回神,转头去看双手捂着脖子、被鹌鹑蛋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培盛,小池子赶紧倒了杯凉茶递到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您快喝口茶顺顺!”小池子忙道。 苏培盛端起茶一口气儿干了,却兀自顺不下去,再加上人又着急,一时间都喘不过气儿,眼瞅着都翻白眼了,小池子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得走到苏培盛身后,对着苏培盛后背就是“砰砰”一通老拳。 他就知道这小子平时可真是没少吃! 这是打算要锤死他?! 苏培盛疼得龇牙咧嘴,好歹是把鹌鹑蛋给顺了下去,然后也顾不得跟小池子算账,忙不迭地就连滚带爬朝去了正堂。 甘草跟茯苓跪在门外,这时候都吓得浑身战栗,这还是头一次主子爷发这么大的火,刚才她们要进去,也被主子爷给吼出来了。 第315章 滚! “出什么事儿了?”苏培盛擦了擦汗,忙不迭压低声音询问。 茯苓眼里噙着泪,一个劲儿摇头:“我……我们也不知道,主子没让我们进去伺候,里头原本好好儿的,然后就突然听着咚的一声,紧接着四爷就发火了。” “咚”一声? 什么“咚”一声? 四爷跟李格格吵架,还摔东西了?是摔凳子还是小几? 李格格到底怎么惹的四爷?怎么动静搞这么大? 苏培盛胡思乱想着,然后秉着呼吸轻手轻脚走进正堂,行至寝殿门口,苏培盛正欲开口询问,然后心里就是一声“咯噔”。 他知道是什么摔在地上了! 不是凳子也不是小几,是他家主子爷! 只是这人好好儿地怎么就摔地上了?是自己摔下来的,还是被……被推下来或者是……踹下来的? 苏培盛目瞪口呆地看着光着脚瘫坐在地上、双目圆瞪盯着雕花床的自家主子,一时间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被摔懵的四爷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愣愣坐在地上,半晌突然对着冲雕花床又是一声一声吼:“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爷!就只有小西瓜!李维珍,你没有心!” 一直罩的严严实实的帐幔蓦地被人从里头一把撩开,然后露出维珍柳眉倒竖、粉面含怒的一张脸—— “滚!” 四爷都被吼懵了,嘴巴张了张,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维珍懒得多看他一眼,又气呼呼地放下了帷幔。 亲娘嘞! 早知道他就不进来了! 他什么都不没看!也没听见! 苏培盛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一边哀嚎着一边屏住屏住呼吸,正蹑手蹑脚要退下,就瞧着他家主子爷蓦地转头看向了自己。 完了!全完了! 苏培盛心里泪如雨下,忙不迭“噗通”跪倒在地,整张脸都贴着地。 “滚!” 不出意料地,前头传来四爷的怒喝。 行吧,李格格让您滚,您转脸再让我滚。 苏培盛忙不迭撅着屁股要滚下去,结果又被四爷给吼住了。 “滚回来,扶爷起来。”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忙不迭爬起来,飞快地取来鞋袜给四爷穿上,然后扶了四爷起来,四爷费劲地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那茜色的帐幔,然后就气呼呼地抬脚离开。 …… 四爷怒斥李格格甚至还半夜离开,这事儿根本就捂不住,不是李格格院儿里的奴才嘴严严实,实在是后院儿这巴掌地儿压根儿就存不住秘密。 就比如隔壁的武格格,都不用打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事儿,而且她还知道这回李格格十有八九是彻底惹恼了主子爷,当时她都睡着了,愣是被四爷那一嗓子给吼醒了。 虽然听不清四爷到底在吼些什么,但是四爷滔天怒火她可是听得真真儿的,然后就是奴才进来禀报,说是四爷被苏培盛扶着怒气冲冲地回了前院儿。 再然后,武格格就激动地睡不着了。 眼瞅着李格格是彻底惹恼了四爷,那是不是她的机会就来了? 武格格又是激动又是发愁,毕竟之前的失败次数太多,武格格现在不管是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管家的本事,都极度不自信。 只怕就算没了李格格……主子爷眼里没她这个人儿呢。 佳音瞧着自家主子在床上,一时笑一时又发愁的,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当下起身给武格格端了杯安神茶递上来,一边给武格格宽心。 “主子爷的生辰下个月就到了,主子只管尽心给主子爷准备礼物,再用心操办主子爷的生辰宴,人心都是肉长的,主子这么掏心掏肺,主子爷自然能看到主子的心意。” 武格格捧着安神茶,兀自一脸迟疑:“会吗?主子爷宠了李格格那么多年,真的能撂开手吗?” 之前她刚进门的时候,不是就说李格格因为善妒被主子爷厌弃,还在孕中就被主子爷禁足的吗? 但是后来怎么着?主子爷甫一从宫外回来还不是巴巴地去找李格格? 入门这么长时间,武格格可没见过四爷眼里有过旁人的。 佳音继续给武格格加油鼓劲:“主子切莫灰心,李格格这回可是扎扎实实惹恼主子爷了,又被多少人瞧见的,就算是主子爷撂不开李格格,也少不得让她长长教训,若不然的话,岂非让她一个格格骑到头上去了?主子您说是不是?” 第316章 对,就是暴躁 主子爷要怎么给李格格长教训? 除了冷落李格格,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宠爱别人啊。 既是主子爷要宠爱别人,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趁虚而入是不好听,但是只要能拔疮就是好膏药! 武格格原本还犹豫的目光顿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你说得对,下个月主子爷的生辰宴,我一定好好儿操办!” …… 想着趁虚而入的可不止武格格一人,第二天,佳音奉武格格之命,巴巴地去给四爷送雪梨莲子蜜枣羹,结果就遇到了郑侍妾院儿里的奴婢也提着个食盒,站在垂花门前。 隔着食盒,佳音都闻得到里头枸杞羊肉的味道,登时就默默撇撇嘴。 一时间,场面就比较尴尬,两人点点头,然后就并排候在了垂花门前,守门的奴才去前院儿禀报,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连子才姗姗来迟。 “谙达!” “连公公!” 两人抢着朝小连子的跟前凑,是佳音身形灵活,抢在了前面,一边赔笑把食盒往小连子跟前递,一边默默把荷包往小连子手里塞。 “谙达,我们格格听闻主子爷昨日酒醉,特地吩咐膳房做了这雪梨莲子蜜枣羹,最是养胃清火的了,烦请谙达转交主子爷。” 一边说着,佳音若有似无地扫了旁边郑侍妾的侍婢一眼。 听听!听听! 我们格格为主子清火养胃,你们郑侍妾大白天地巴巴给主子爷送什么羊肉炖枸杞,打的是什么龌龊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郑侍妾的侍婢果然臊得脸通红,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也把食盒递到小连子跟前,红着脸道:“这是……我们主子吩咐给主子爷送去的,劳烦连公公了。” 一边说着,郑侍妾的侍婢也暗戳戳朝小连子手里塞荷包。 小连子瞅着那两个明晃晃的荷包,下意识地就朝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就算他脑子不长记性,屁股也长记性! 小连子只当没看见那俩荷包,飞速地从两人手里接过了食盒,然后又飞速地转身回了前院,留下佳音两人愣在原地。 顿了顿,两人又齐刷刷收起荷包,然后心事重重往回走。 小连子不收银子是怎么回事儿? 但好在食盒是收下来,从前朝前院送吃的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九成九会被拒收的,所以武格格她们也几乎不会往前院送吃食。 武格格跟郑侍妾今儿也是在试探四爷。 好消息,四爷收了食盒。 坏消息,四爷不偏不倚地收了俩。 武格格跟郑侍妾是既高兴又焦虑,然后就一致打定主意,要继续把爱心食盒送下去,只要能得宠,就算是不惜血本那也值得。 …… 小连子最近的伙食奇佳,成天不是花胶炖鸡油爆虾就是乳鸽螃蟹烤鹿肉,不仅人吃胖了一圈,还上火了。 实在是补得太狠了,嘴里都冲了大俩泡,再好的东西小连子也无福消受了,开始成天抱着下火茶喝。 这天傍晚,又从后院儿拎了俩食盒回来,小连子打开盖子,里面分别是羊排鱼糕汤跟四物鸡汤,热气腾腾的,不管是看着还是闻着都诱人的厉害。 啧,总觉得大师傅最近厨艺精进了不少。 不过小连子却无福消受,一边舔着嘴里的泡一边望食兴叹了半天,然后盖上食盒,一溜烟儿拎着去孝敬师父去了。 比起小连子的滋润,苏培盛这程子真是遭了老罪了。 每年颁金节,不单单让四爷脱层皮,苏培盛更是,而且这程子,四爷成天阴着脸,难伺候得很。 每每四爷那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培盛都觉得跟掉进冰窟窿似的。 颁金节过去了,四爷又恢复了忙碌,每天宫里宫外地跑,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泥,但是心情也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是越发急躁易怒,甚至是…… 暴躁。 对,就是暴躁。 四爷一向是个沉闷、较真儿的性子,有事儿喜欢憋在心里,有火也是,就从来跟暴躁不沾边儿,但是最近,苏培盛就是觉得四爷很暴躁。 第317章 等着台阶下 就在今天,因为贝勒府那边施工出了点儿岔子,四爷把负责的工部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五十好几、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在凛冽的西北风里,被骂得抹眼泪。 就……挺感同身受。 苏培盛真的从来都没这么煎熬过,最近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伺候的。 实在是身心俱疲,但是他也不敢让小连子顶上,就怕他这小徒弟一个不留神又屁股开花。 这时候,四爷回了前院儿,洗漱过了,照旧在书房练字,苏培盛才总算松了口气儿,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然后就看见小连子站在厢房门口一个劲儿冲他招手。 苏培盛吩咐门外的奴才好生伺候,然后抬脚去了厢房,小连子一边帮苏培盛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一边赔笑道:“师父忙了一整日,定是又累又饿,先好生吃一顿歇歇。” 苏培盛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冒着热气儿的菜,一边端起碗筷,一边问:“又是武格格跟郑侍妾送来的?” 小连子给苏培盛盛了一碗羊排鱼糕汤递过去,一边点头道:“正是呢,师父您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都有一个多月了吧?”苏培盛问。 “是有一个多月了,武格格跟郑侍妾成天比赛似的往膳房送银子,也不知两人的荷包还能撑多久,真够不惜血本啊。”小连子不无感慨道。 小连子说不惜血本并不是夸张,毕竟这些菜色并不是武格格跟郑侍妾的份例,私下劳动膳房,那肯定得自己掏银子的。 宫里的物价奇高,一碟普普通通的蜜豆糕,都要半两银子,像羊肉鱼糕汤这样的硬菜,没有一两银子是拿不下的,而武格格月俸三十两,郑侍妾则直接少了一半,只有十五两。 能坚持这么久,其实怪不容易的,尤其是郑侍妾,还不知是怎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培盛一口气喝了半碗汤,然后跟小连子道:“只要是能得宠,还会在乎这点银子?” 同样是格格,维珍明面上跟武格格的待遇相同,但实则是大不一样的。 除了四爷私下的疯狂贴补,她膝下的大格格跟二阿哥也是领月俸的,所以维珍日子过的就很滋润。 所以就算是为了往后日子能过得更滋润,武格格跟郑侍妾也必然一门心思盼着能得宠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所以这时候咬咬牙花些银子讨四爷欢心,她们是愿意的。 小连子吸了吸鼻子:“那师父,你觉得武格格跟郑侍妾有……希望吗?” 主子爷一改之前的态度,默许武格格跟郑侍妾往前院送吃的喝的,但是却看都不看一眼,全部便宜了苏培盛师徒俩了,对此,小连子表示看不懂。 苏培盛瞥了小连子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太年轻。” 不待小连子继续追问,苏培盛开口询问:“李格格那边最近可又什么动静?” 小连子摇摇头:“没什么动静啊,跟从前一样。” “平时还做糕点吗?”苏培盛又问。 小连子点头如捣蒜:“做啊,隔三差五就做,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喜欢吃,每半个月还得给太后做一份儿呢。” 苏培盛闻言,不由默默叹气。 这个李格格啊,知道给大格格、二阿哥做糕点,也知道给太后做糕点,怎么就不知道给主子爷做糕点呢? 但凡李格格朝前院儿送回吃的,主子爷至于成天黑着张脸吗? 武格格跟郑侍妾又至于傻乎乎地咬着牙拼荷包吗? 那晚主子爷到底是被李格格给推下床还是踹下床的,苏培盛都不敢想,起初还以为李格格这回要倒大霉了,但是瞅着主子爷这程子的反应,苏培盛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四爷这是在等着台阶下呢。 就算是李格格大逆不道,四爷还是照样放下不,但凡李格格肯主动低头服个软,四爷一准儿就着台阶下了。 苏培盛一边感叹盘丝洞洞主的威力,一边挺发愁。 李格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真恃宠生娇?难不成还等着四爷巴巴地主动低头服软? 第318章 这个梦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回想着四爷越来越黑的脸、越来越暴躁的脾气,苏培盛对着桌上的羊排鱼糕汤跟四物鸡汤,默默叹气。 四爷是什么性子,能是个被女人拿捏的?李格格再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区区妾室,四爷还这能由着李格格作贱踩脸? 李格格只怕是要得不偿失。 武格格跟郑侍妾这银子兴许就没白花呢。 …… 颁金节之后没多久就是四爷的生辰了,对于如何操办四爷的生辰宴,武格格心里有很多打算,只是却没有用武之地。 眼瞅着年下太过繁忙,四爷没有心思精力过生辰,就把生辰宴给免了。 武格格失望之余更加用心地为四爷准备礼物,到了十月三十这天,满怀期待地将生辰礼随着一众妻妾的,送去了前院。 四爷是真的很忙,万岁爷的意思是年后就让剩下的一众受过册封的郡王贝勒都搬出宫去,所以这程子四爷日日都忙得脚不沾泥,以至于二十岁生辰这天,四爷都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来。 下了一整天的雪,四爷又是骑马回来的,浑身上下都没点儿热乎气儿,嘴唇都泛着青紫。 苏培盛就怕四爷着风寒,甫一回来就忙不迭吩咐小连子去膳房催姜汤,一边又忙活着准备热水。 紧赶慢赶都准备好了,苏培盛端着姜汤送到四爷面前,恭恭敬敬道:“主子爷,您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洗澡水也准备好了。” 姜汤熬得很浓,四爷闻着味儿就不由蹙了蹙眉,到底还是喝了几口,然后将碗放下,目光落在桌上摞着的大大小小的锦盒上。 苏培盛忙得解释道:“主子爷,这是福晋还有格格们敬献给您的生辰礼物,还有五贝勒、七贝勒、五公主、十三爷、十四爷派人送来的生辰贺礼。” 四爷目光在那几个盒子上逡巡,半晌开口询问苏培盛道:“你方才说洗澡水准备好了?” 苏培盛点点头:“是,已经准备好了,主子爷现在就可以去内间沐浴。” 四爷却道:“再加点儿热水。” 苏培盛一怔,再点儿热水,那只怕就要烫着四爷了,但是被四爷盯着,苏培盛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就忙不迭出去催热水了。 待苏培盛回来的时候,正堂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苏培盛一惊,旋即把内间、书房、寝房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有瞧见四爷的人影。 苏培盛傻眼,忙不迭唤人进来询问:“主子爷人呢?” “苏哥哥,方才四爷朝后院儿去了,脸阴得跟要滴水似的,”那人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好像是动了大气。” 苏培盛忙不迭追问:“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动气?” 那人摇摇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是瞧过了桌上的生辰礼物,四爷就气呼呼地出门了,连斗篷都没披呢!” 苏培盛旋即回头转身进房,然后就瞧着桌上有个被打开的锦盒,瞧着上头的印章是李格格院儿的,而那敞开的锦盒里头赫然装了…… 两双袜子。 还是没有任何刺绣图案、光秃秃的袜子。 苏培盛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李格格哦!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他就从来没见过这般火上浇油、自寻死路的高手! 苏培盛忙不迭取了大氅,然后朝着一路后院儿一路狂奔。 …… 这两天一直刮西北风,天儿冷得厉害,维珍又最怕冷,所以连房门都没有出,待到天黑,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就早早上了床,话本子没翻两页,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人就睡着了。 除却之前那段时间的失眠,维珍总体的睡眠质量还是很高的,只是今晚却睡得并不安稳,半睡半梦间,就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 维珍模模糊糊睁开惺忪睡眼,就瞧着晕黄的灯影中,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格外显眼,而这个光头正在用力地扯自己的衣裳。 这个梦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维珍抬起手,放在那个光溜溜的脑门儿上rua了两下,这手感…… 好像更熟悉了。 一路向下,维珍划过他僵着的脸、凸起的喉结、结实宽阔的胸膛,最后停在了男人硬邦邦的腹肌上,一下下慢吞吞地打着圈。 这手感简直了…… 啧啧。 第319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维珍对出现在梦里的这个光头小狼狗满意得不行,就是这光头小狗一直没什么动静,就一动不动木桩子似的坐着不动。 赶紧的啊! 等会儿梦醒就坏菜了! 维珍一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一边伸手在光头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光头还是不动,维珍这下是真着急了,伸手在那硬邦邦的腹肌上捏了一下,接着就听着对面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那人终于压了下来。 再然后,维珍就彻底醒了。 甫一对上那双带着火的狭长凤眸,维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不由分说手脚并用就去推身上的四爷,只是这点儿抵抗在四爷这里就只当是挠痒痒了,四爷稍稍一使劲儿,维珍就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你又想欺负我?”维珍的小鹿眼凶巴巴瞪着他。 四爷一言不发也瞪着她,两人就较劲儿似的这么瞪着彼此,谁都不肯先挪开眼,直到维珍眼睛开始泛红,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低头就吻了上去。 维珍不依,嘴里发出模糊的抗议,四爷加深这个吻,然后舌头蓦地一疼,登时一股子铁锈味儿就充斥着四爷的口腔。 “呜!” 四爷没有撒嘴,却亲的更凶更卖力,一边两只大手在维珍身上到处放火。 这副身躯,从头到脚,他都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要如何取悦它的主人。 渐渐地,抗议声音变了味儿,四爷一把撩起维珍的寝衣扑了上去,然后明明已经柔顺下来的维珍又开始激烈反抗,四爷只能手脚并用把人箍紧。 …… 维珍直勾勾地盯着帐幔上的鸳鸯戏水,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她现在脑中就四个字—— 妖精打架。 真是头一次彻彻底底明白这四个字儿的含义,原来这档子事儿里头还真的包含打架。 打了小半个时辰的架,细胳膊细腿儿的维珍累得差点儿嗝屁,缓了半天才勉强喘匀气,正要起身下床的时候,却被一双铁钳似的胳膊从身后牢牢箍住,然后维珍就跌了回去,被四爷紧紧箍在怀里。 维珍气得要命,伸手去捶去掐,身后的四爷一个劲儿喊疼,却说什么不撒手。 “主子爷,是有什么吩咐吗?”外头传来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询问。 四爷不吭声整张脸都紧紧贴着维珍纤细柔白的脖颈,维珍只能硬着头皮道:“没事儿,你退下吧。” “是,奴才遵命。” 这都大半夜了,还是大冷天儿的,维珍既不想害人家苏培盛一直提心吊胆不安生,也不想再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丢人现眼,就像那晚…… 原本说什么也不想跟这臭男人共处一室,这时候维珍只好憋着气忍着,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李维珍,是不是爷不来找你,你就不打算主动去找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维珍闭紧双眼。 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四爷眼里的委屈根本掩饰不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拖着尾了:“今天是爷生辰。” 还不不理他,四爷更委屈了,把维珍抱得更紧,脸贴着维珍的脖颈,别扭了半天,到底还是费劲地开了口:“爷错了。” 一直紧闭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维珍盯着面前茜色的帐幔,眼里有一丝意外滑过,而身后男人别扭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晚是我……是我错了,可你当时都把我一脚踹下床,你还让我滚……” “你这是要倒打一耙?”蓦地,维珍转过身,皱着眉瞪着四爷。 “不,是我错了,”四爷一怔,摇摇头,一脸尴尬,顿了顿才接着别扭着道,“那天喝多了……下嘴没轻没重弄疼你了,刚才也……也没看清楚,让我……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撩维珍的寝衣查看,然后就被维珍“啪”地一声把手给拍开了。 “早干嘛去了。”维珍不满地嘟囔着,兀自一脸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过倒是没再转身过去。 第320章 而他险些就失去了她 知道维珍这是心软了,四爷松了口气儿,不由分说把人搂进怀来,下巴顶着维珍的发旋,鼻尖是淡淡的玫瑰花香,暴躁了将近两个月的四爷,这个时候才总算觉得气顺了。 这些天他真的是一直憋着火,他一个主子爷,愣是被自己的格格给一脚踹下床,当时喝醉的四爷全无防备,冷不防就被踹下床,尾巴骨都给好悬没给摔断。 上回这么踹他的人还是太子。 太子他得忍着,难不成他还得忍着个格格? 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四爷到底也没舍得收拾维珍。 武格格跟郑侍妾见天巴巴地朝前院儿送吃食,四爷是知道的,搁在从前四爷就直接把人打发了,后宅的女人就当安分守己老实待着,成天一门心思瞄着前院儿像什么话。 但是这回四爷没有,虽然他没心思吃她们送的饭菜,不过却也由着她们日日送。 他就是想叫维珍知道,他不是就她一个格格,后院儿抻着脖子盼他宠爱的女人有的是。 他以为维珍会心慌,会红着眼睛向他示好服软,毕竟她一直都是个胆小性子软的。 但是眼瞅着两个月都要过去了,维珍愣是没有任何表示。 他一边憋着火,一边还得自我安慰,她肯定在等他的生辰,等着给他送个大大的惊喜。 然后,惊喜就是…… 两双袜子? 天知道,当四爷迫不及待打开维珍的锦盒、两双袜子映入眼帘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是恼羞成怒,什么又是怒发冲冠,一向最是沉得住气的四爷,今时今日一股脑儿都在个小格格的身上体验到了。 一刻都不能忍了! 他必须要让维珍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得叫她彻彻底底明白“主子爷”这三个字的含义! 四爷顶风呼啸的西北风杀进了后院,在甘草茯苓吓得打颤的请安中,沉着脸进入了维珍寝房,撩开那茜色的帐幔,维珍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 四爷站住脚,眯着眼盯着那张脸,渐渐地,另一张脸浮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小鹿眼不复平日的灵动俏皮,泪水满溢,她畏畏缩缩跪在自己面前,不断地哀求告罪:“妾身知错了!求主子爷饶了妾身这回,妾身再不敢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一边告罪,一边双手颤颤地去解扣子,惊惧又柔顺地取悦自己。 ……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一个彻头彻尾由着他搓圆捏扁的奴才? 四爷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四爷怔怔地看着维珍沉睡的脸,还有那只她在外头纤细白皙的手,心中的焦躁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半晌,他坐下来,轻轻扯了扯被子,想把那只不安分的手塞进去,就在这时候,维珍却蓦地睁开眼,四目相对,四爷呼吸都停了。 那只白津津的手朝他伸了过来,落在他的脑袋上,一下下轻轻地揉着,然后那只手轻抚他的脸、脖子、胸膛最后来到小腹,一下下轻轻揉着,就像是从前每一个他胃疼的深夜,她为他做的那样…… 就算铁石心肠也被她揉化了。 再然后,那只小手开始作起了怪,在他小腹上又捏又掐的,四爷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旷了近两个月的四爷是一点就着。 维珍一向就不是个会在情事上隐忍的,她享受其中也积极回应,就是因此,四爷身上的各种印记几乎都没断过,但是这回的维珍特别凶,对他又是抓又是蹬的,甚至还咬破他的舌,他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要的就是这样鲜活明动的维珍。 会笑会哭,会阳奉阴违偷吃炙鹿肉,会默默给他包饺子慰藉他的失落孤寂,会煮奇奇怪怪味道的奶茶,会光着脚坐在毯子上教大格格鸡鸭鱼肉,会枕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腰撒娇,会逼着他脱裤子查看腿上伤情,会因为吃味儿红着眼吼他恶心…… 这才是维珍。 他的维珍。 这世上的奴才千千万,维珍却只有一个。 而他险些就失去了她。 …… 明明此刻维珍就在四爷怀里,可是四爷却还是后知后觉惊出一身汗,他一边默念“万幸”,一边把维珍抱得更紧,以至于维珍都喘不过气儿来。 维珍费劲地仰起头,瞪着四爷抱怨:“你是打算闷死我吗?” 第321章 真是便宜四爷了 回答她的是四爷密不透风的吻。 四爷吻得太凶,维珍都招架不住,伸手要去推四爷,可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却让维珍心虚,两只手就推不下去了,到底是被四爷亲了好一会儿。 等放开的时候,维珍连脖子都是红的,脱水鱼似的大口大口喘息。 眼瞅着四爷盯着自己的眼神又不对劲儿,维珍赶紧伸手捂住了四爷的嘴。 “你再亲,我……我就再咬!”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四爷忍不住笑,握着维珍的手亲了亲,维珍想收回手,四爷却紧紧攥着不让,维珍瞪他,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带着明显娇嗔。 “上次……咬破了?流血了吧?”虽然这话实在难以启齿,可是四爷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维珍又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四爷是真的难为情,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没跟我说已经断奶了,我以为还……当时就有点儿不甘心……” 说不下去了,四爷觉得自己脑袋都在冒烟。 维珍也觉得自己在冒烟,一边伸手推了一把四爷,一边小声道:“你那么忙,动不动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哪儿有机会听我说这些鸡毛蒜皮。” 四爷沉默,重新把人搂进怀里,然后亲了亲维珍的耳朵,小声道:“这程子是忙,不过年后应该就得闲了,到时候爷好好儿陪陪你。” “谁要你陪。”维珍撇撇嘴小声道。 “是爷要你陪。”四爷又道。 维珍不撇嘴了,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那一点点弧度也没能逃过四爷的眼。 四爷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捧着维珍的脸又要亲,维珍嫌嘴巴疼怎么都不肯,四爷只能退而求其次亲维珍的脖子,搞得维珍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维珍受不了,伸手把人推开,然后撩起被子就要下床,四爷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又要走?” “不走,去拿样东西。” 四爷这才撒手,就瞧着维珍下了床,打开靠墙的箱柜,从里头拿了个锦盒出来。 同样花色的锦盒,四爷刚才才在前院儿见过,这时候冷不丁瞅见一个一模一样的,登时心里又开始委屈了,看着维珍的颜色也带着哀怨。 他的二十岁生辰礼物,是两双光秃秃的袜子。 从前维珍再敷衍,好歹香囊上的图案还是她画的,但是这回……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不能怪维珍,那就只能怪自己了,四爷憋得够呛。 这边四爷内心的独角戏还在唱呢,那边维珍已经捧着锦盒回到了床上,然后就把锦盒递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愣了一下,才开口:“给爷的?” “你不要就算了。” “要!我要!”四爷忙不迭抢过来,脸上的惊喜根本就挡不住,迫不及待就打开了锦盒,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 四爷这反应,原在维珍的意料之中,当下,她取出里头叠好的东西展开,然后跟四爷解释道:“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裤,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真的是一条毛裤。 自打头一次在前院儿看见竹子,维珍就觉得这竹子挺适合做毛衣针,只是后来她就怀了小西瓜,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也是前不久,瞅着前院儿竹子长得翠生生的,这才又想起这茬儿来。 毛衣针好办,小池子那二把刀的木工手艺就足够了,但是毛线却压根儿没有。 维珍就找肖嬷嬷帮忙,这事儿维珍不打算在宫里办,没得引人注意,肖嬷嬷就出宫找到纺线的高手,前前后后地跑了好几趟,才总算纺出维珍满意的毛线。 当时,维珍是想着要给四爷准备七夕礼物,但是奈何她的手艺实在太差,织了拆,拆了又织,七夕是赶不上了,就只能留着当四爷的生辰礼物了。 上大一的时候,宿舍里有位姑娘给异地的男朋友打毛衣准备做生日礼物,然后维珍就心血来潮跟着人家学,她倒是没有男朋友,是想着给爸妈一个惊喜。 只是同样是两只手十根手指,人家同学手指的灵巧程度简直是灵长类天花板,打起毛衣来真叫人眼花缭乱,但是维珍手笨,就学会了最简单的平扣跟元宝扣,还磕磕绊绊的,就想着等熟练些再给爸妈打毛衣。 哪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给爸妈打毛衣呢,结果就穿到了大清朝。 真是便宜四爷了。 第322章 中二少年 四爷看着眼前这条毛茸茸、瘦巴巴的裤子,半晌还没回过神来。 他这个皇子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但是却真的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裤子,刚才维珍管这个叫…… 毛裤? “你怎么织的?”四爷伸手摸了摸,是柔软的毛裤,穿在身上肯定特别暖和,四爷越看越好奇,“爷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裤子?” “之前四爷赏了妾身许多皮毛,妾身压根儿用不完,一味儿收着又担心虫蛀,所以就琢磨出这个法儿来。” 这是维珍早就想好的说辞。 “别看瞧着怪里怪气的,但就适合秋冬的时候穿,四爷穿在身上,平时骑马的时候不磨腿,也能保暖。”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也渐渐咂摸出来皇子们之间看似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大的地方要较劲儿,比如卯着劲儿争随驾出征、伴驾塞外的机会,小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就拿骑马这事儿来说,天冷了不骑马改坐马车不是很正常吗? 可一个个精于骑射的皇子谁都不服谁,就等着看谁受不了冻最先改乘马车,好像谁第一个乘马车谁就是满清第一病夫似的。 就拿四爷来说,这么冷的天儿,宫里早就开始烧地龙了,他到现在却愣是咬着牙顶风冒雪的骑马。 就算穿棉裤,也扛不住大北京的冬天啊。 在外奔走一整天回来,四爷的两条腿天天都冻的跟冰似的,所以苏培盛总是第一时间准备热水给四爷泡澡,就怕冻坏了他家爷。 这诡异的好胜点,就特别……中二,反正维珍是不能理解。 不过要是棉裤里面再贴身穿毛裤的话,保暖效果肯定提升不少,也省得她家中二少年冻坏身子影响健康,早早地嗝屁。 所以给四爷织毛裤这事儿,就这么应运而生了。 “你有心了。” 四爷现在不觉得这毛裤奇怪了,他心里热乎乎的。 他不知道这毛裤是从貂绒变成这样的,但是四爷又不笨,看这上面一排排齐齐整整的纹路,就知道这毛裤肯定花了维珍很多心思精力。 平时做针线都会戳到手的维珍,为了给他织这条毛裤,也不知戳了多少次手呢。 四爷伸手牵起维珍的手,凑过去亲吻,维珍想缩回去,却被四爷拉着不放,到底是被四爷把十根手指都亲了个遍。 再亲密甚至是放浪的事情早都做过不知多少回了,可是维珍还是面颊发烫,一边垂下眼,一边推了四爷一把:“你试试看。” “嗯。” 四爷答应得很痛快,当下就把毛裤穿上身。 他真的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贴身的裤子,毛裤紧紧贴在腿上,四爷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贵在弹性好,行动不受影响,骑马肯定是没问题,而且这毛裤是真的很暖和,四爷才穿上一会儿就觉得出汗了。 “怎么样?里头扎不扎?” 这是维珍最关心的问题,这儿又没有秋裤,所以维珍就在毛裤里面加了两层细布,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扎啊,”四爷摇摇头,一边还下床走了两圈,脸上的笑容根本就忍不住,“爷明儿就上身。” 维珍坐在床上,看着她家四爷穿着白毛裤美滋滋地走来走去,这画面,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要…… 也不能说幻灭,反正就特好笑。 维珍实在忍不住扭头朝里……尽量笑得不那么大声。 四爷还停不下来,继续来回踱步,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什么稀罕的礼物没收过,但是四爷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这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维珍对他的心意,之前看到袜子有多失望愤怒,这会儿就有多满足开心…… 对了,袜子。 四爷停住脚,顿了顿,然后又过来上了床,伸手推了推维珍。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总算压下去笑,扭头看向身后突然变得面色凝重的四爷,维珍一脸莫名:“怎么了?” 四爷握住维珍的手,有些迟疑,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今晚要是……要是爷不来,这毛裤你还会送给爷吗?” 第323章 她还是想当人 四爷一出口,维珍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下来。 维珍心里有过一丝犹豫,她知道这一次其实四爷先低头了,已经很难得了,她也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四爷才会高兴。 可到底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两个人就都沉默了。 维珍默默吸了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一字一字轻声道:“四爷,我已经有很多个身份了,阿玛额娘的女儿、大格格二阿哥的额娘、你的格格,实在不想再多一个……玩物的身份。” 是的,玩物。 那天晚上,四爷对她的态度,粗暴的……只能让她想到“玩物”这个词儿。 那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把四爷一脚踹出去,是本能反应,等看着光着脚四爷跌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一个格格,竟然把主子爷踹下了床。 她心里不是没有惶恐后怕,可是渐渐地,却只剩下心凉如水。 武格格跟郑侍妾如何争奇斗艳讨四爷欢心,她难道不知道?四爷存着什么心思,她又不清楚? 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四爷大恩大德,没有发落她,她这个小格格自然得感恩戴德,该像武格格跟郑侍妾那样巴巴地去讨四爷的好,甚至是在床上……屈辱地迎合四爷的喜好。 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 她难道不是被爸妈宝贝长大的?就连李父李母也是一门心思疼她爱她,难道他们会希望自己的闺女由着人作贱玩弄? 她跟四爷……打一开始就不可能做正常夫妻,她的身份决定了很多事她就得隐忍。 乳母的算计、福晋的刁难,四爷偶尔的坏脾气,甚至哺乳期最敏感脆弱的时候,都被不允许见孩子过。 四爷是她的夫君,却更是她的主子。 所以四爷理所当然地可以对她这个奴才释放任何情绪,他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对的,但她的喜怒却得自己过滤、调整。 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她真的忍下了很多。 她难道没有委屈吗?可是她就连委屈也得忍着。 日子长了,她甚至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认命了,好像她就是扎扎实实生在大清的女人,而从前的二十一年人生才是一场幻梦,直到那天晚上,她才猛然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还是忍不了。 她忍不了这玩物的身份,忍不了屈辱地匍匐主子爷面前,放弃所有自尊,把作贱轻慢当成恩赐。 如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和相处,在四爷心里,她就只是一个玩物、不值得得到任何尊重的话,那她就只能放弃四爷了。 未来的日子可能会艰难,但是也好过做个没有尊严灵魂的玩物。 说是在四爷手下讨生活,可是…… 她还是想当人。 这样的想法、选择,或许并不明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 说这话的时候,维珍尽可能地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晰,也尽可能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她屏住呼吸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始终盯着那只一直紧握自己的大手。 她说完了,然后那只手也松开了她。 维珍闭上眼,使劲儿吞下喉头的酸苦。 这结局,她该想到…… 下一秒,她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环住,然后她跌进男人的怀里,熟悉的沉水香顷刻之间充斥着肺腑,耳畔是四爷疼惜的声音:“珍珍,不会有那一天的,爷跟你保证。”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维珍伸手抱住四爷,哭得浑身发颤。 “那晚,我……我真是喝醉了,”四爷既心疼又懊恼,不停亲吻着维珍的头发,语无伦次地解释,“当时……当时我就想跟你撒个娇……” 是的,他就是想跟维珍撒个娇,躺在维珍的怀里,像大格格小西瓜那样理直气壮地撒娇。 清醒的时候,他做不来,只能趁着喝醉的时候,放纵自己。 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要不,你……你也咬我一口?” 四爷是真不会哄人,小声跟维珍打商量,然后下一秒,维珍就真的三下两下扒开四爷的衣裳,然后张开嘴不由分说对着他的前胸就是一口。 四爷没料到,浑身一颤,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把维珍抱得更紧了。 “消气了吗?没有的话,另一边儿也给你咬?” 第324章 大清帝国掌管织毛衣的神 维珍才不想,硬邦邦的,口感一点儿都不好。 大半夜地又哭成花猫脸,维珍有些难为情,想要去内间洗漱一番,却被四爷摁着动不了。 “你……你要干什么?”被四爷这么直勾勾盯着,维珍浑身不自在,说话的时候睫毛一个劲儿颤,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让你高兴。”四爷哑声道,然后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上去,一边轻轻把人放倒。 …… 四爷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陪维珍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醒的时候,两个人都饿的够呛,好在苏培盛动作麻利,两人洗漱之后,早膳就摆好了。 眼瞅着维珍跟四爷挨着坐用膳,四爷还一个劲儿偷看维珍,苏培盛退到了门外,瞅着外头的大晴天儿,默默叹了口气儿。 “师父,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小连子凑过来问。 “就是突然想起了从前看的一场戏。”苏培盛道。 小连子追着问:“什么戏?” 《长生殿》,唐皇请杨妃呗。 杨贵妃拈酸善妒,惹怒唐明皇,直接下令把杨贵妃送回家,可是后来老头子还不是巴巴地屈尊去接人家杨贵妃回宫? 也不知这戏文里头是不是胡诌,反正他可是瞧得真真儿的,每回李格格作死都能把主子爷气得半死,可最后李格格反倒都比从前更得宠了。 不但苏培盛发现了,维珍也觉得四爷一直在偷看自己,怪别扭的,到底是没忍住,放下了牛奶粥,看向四爷:“妾身……眼睛肿得厉害?” 昨晚又哭又闹,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方才洗漱的时候,维珍就发现眼睛有点儿肿。 四爷一怔,随即摇摇头:“不厉害。” “那你一直看什么?”维珍小声嘟囔。 四爷也放下了碗筷,伸手扯住了维珍的手,一开口就带着股子心疼:“昨晚没仔细看,手指伤着了吧?” 维珍莫名其妙,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然后摇摇头道:“我织得慢,所以没有伤到手指。” 这时候身上就穿着毛裤的四爷,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么织的?” 这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引得维珍嘴角上翘:“那等会儿我织给你看,我特别厉害,会……会织两种扣呢。” 虽然是地地道道的菜鸡水平,但是在这里,她绝对能算得上是……大清帝国掌管织毛衣的神吧? 咳咳。 “行,等回来,你织给爷看。”四爷笑着点点头。 “四爷还是要出宫?” 四爷摇摇头:“等下得去趟永和宫。” 按说生辰当天,四爷是得去给德妃请安的,但是这程子实在忙得不行,万岁爷那边又盯得紧,四爷去永和宫太早,德妃都还没起来呢,四爷实在是等不及,在门外给德妃磕了头,然后就着急忙慌出宫去了。 今儿既是得空,那就得过去一趟。 维珍点点头,夹了个水晶虾饺慢吞吞吃下,然后又问四爷:“四爷晚上想吃什么?寿面吗?” 昨儿四爷都没过生辰呢,维珍想着今儿给补上,到底是二十岁的生辰呢,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寿面? 四爷瞥了一眼面前的阳春面,然后跟维珍道:“爷想吃蛋糕。” “你从前给大格格做的那种,”四爷又补充道,眼神里带着股子哀怨,“你还没给爷做过。” 这是……又在撒娇? 维珍不由抿了抿唇,然后点头道:“成,等下就给你做,做个比大格格那个还要大的蛋糕。” 这才对嘛,他可是老子,大格格怎么能跟他比? 四爷也不哀怨了,美滋滋地接着吃面。 …… 四爷到底也没能吃上维珍做的蛋糕,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延禧宫的宫人进进出出乱糟糟的,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儿。 延禧宫住着惠妃。 “去打听打听出什么事儿了。”四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 其实也用不着苏培盛打听,等四爷甫一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四爷就知道了。 “老四!” 远远儿地,就瞧着三爷冲自己招手,一脸凝重,没有半点儿平日的闲散,这样一派正经的三爷还真是难得一见,四爷登时就知道肯定出大事儿了,当下不由加快了步子。 第325章 大福晋走了 “见过三哥。” “宫外将将传来消息,说是大福晋走了,你赶紧回去更衣,等下咱们兄弟几个一道出宫祭拜,”三爷压低声音道,“老八他们几个在小校场,离得近,我就让他们先过去了,省得再折回来一趟麻烦。” 大福晋走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大福晋身子不大好,甚至为了不让大福晋死在宫里,大爷还特地尽早搬出了宫,可冷不防听到大福晋走了,四爷还是感到了震惊。 可毕竟是同一辈的嫂子,大福晋也就比只他大六岁而已。 大福晋可真是福薄。 大福晋自从过门之后,不是在怀孕就是在生孩子,抑或是流产养病,人几乎就没有出过后院儿,所以虽然在阿哥所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但是四爷跟大福晋几乎就没有打过照面。 但是四爷还记得大福晋刚过门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伴驾塞外的时候,刚成亲的大爷带上了大福晋。 十六七岁的少女,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明艳动人。 是的,大福晋会骑马,还骑得很好,甚至都比那个时候的他骑的还好。 算起来,大福晋还是一众福晋中唯一会骑马的。 可从那以后,大福晋几乎就没再露过面了,每次听到跟大福晋有关的消息,不是大福晋又有身孕就是大福晋卧病,抑或是惠妃娘娘嫌大福晋悍妒不贤,一味儿勾着大爷,容不下庶子庶女。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分明就是大爷魔怔了似的一门心思地非要嫡长子、只要嫡长子,可善妒不贤的名声,却愣是让大福晋背了十多年。 后来大福晋总算生下嫡长子,别说是大爷了,就连四爷也默默松了口气儿。 紧接着,大哥封王,对大福晋而言,正是夫贵妻荣、母凭子贵日子舒坦的时候,可偏生这个时候撒手人寰。 不是福薄还能是什么? 短暂的愣神过后,四爷旋即点头道:“是,弟弟这就回去更衣。” 三爷看着四爷匆匆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儿。 大福晋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也不知…… 跟之前太子的故意刁难、拖着不肯放太医的缘故有关。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子可就真是作孽了,不单单害了大福晋一条命,也让老四跌了那么大个跟头。 虽然看老四倒霉是很痛快,但是三爷却也心有戚戚然,老四是跌了跟头没错,可是这些年来,他这个排行紧挨着太子的三弟难道受太子的刁难少? 明明都是皇子,却偏生同人不同命。 …… 不管三爷是怎么想的,反正大爷是认定大福晋这么早早撒手人寰,是绝对跟太子有关的。 待三爷跟四爷马不停蹄出宫赶到直郡王府的时候,才下马,就隐隐听到王府里头有动静传来,似乎有人在争吵,而且还不止一个。 大福晋将将病逝,谁敢这个时候在直郡王府撒野?也不怕被大爷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事实证明,也只有大爷自己才敢如此。 待两人被下人引着前往灵堂,里头的动静就听得更清楚了。 “少他娘的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但凡你高抬贵手,肯让太医给锦姝医治,锦姝怎么可能这么年纪轻轻人就没了?你个杀人凶手也配在来给锦姝敬香?!” “你……你放肆!仗着皇阿玛平素宠爱,你一向不把孤放在眼里,这时候竟还敢讪谤于孤!是活腻歪了不成?!” “老子不但讪谤,老子还要打你!” “大哥!大哥!冷静!冷静!” “直郡王!孤看你这是要造反!” …… 远远听着灵堂里这熟悉的动静,四爷脚下就是一顿,他不由就想起了之前那一次宫宴之上,大爷跟太子的那一场酒醉胡闹。 手心手背都是肉,万岁爷当时没有舍得下令惩罚太子跟大爷,倒是他被下旨训斥还闭门思过。 这种经历,四爷是真的不想有第二次了。 是真的有阴影,以至于四爷甫一听着这动静,头皮都发麻,真想转身就走。 可他到底是走不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跟三爷急匆匆进了正堂。 第326章 灵堂大闹 灵堂里真是一片大乱,大爷拿着随手抄起的孝棍就要去打太子,却被八爷九爷死死抱住。 只是大爷实在勇猛健壮,两人根本拉不住,所以十二跟十四还跪在地上,一人一边分别抱着大爷的左右腿。 这下子,大爷是动弹不得了,却依旧骂不绝口,还把手里的孝棍朝太子狠狠砸去,亏得侍卫眼疾手快,可白花花的孝棍还是与太子擦肩而过。 真是晦气又火大。 太子如何忍得了?当下蓦地一把从身后侍卫的腰间就抽出了腰刀,杀气腾腾地冲向大爷。 “你给孤去死!” 太子跟大爷一贯针锋相对,从唇枪舌剑到上演全武行,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都是见过的,但是动刀却还是头一回。 一时间,所有皇子都是一惊,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一个清瘦的身影飞奔上前,从身后一把死死抱住了太子。 “太子殿下请三思!请三思!” 是十三。 “滚!”太子此时真真是血灌瞳仁,如何听得进去劝,抬脚就去踹十三,“要不然孤连你也不放过!” 眼瞅着十三挨了这一脚,四爷如何还看得下去,忙得飞奔上前,伸手去抢太子手中的刀:“太子殿下息怒!” 三爷跟五爷也回过神来,忙不迭也上前抱住太子,不住口劝着:“太子殿下请息怒!” “你们一个个都要跟着直郡王造反不成?!”太子动弹不得,直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一双血红的眸子狠狠环视周遭众皇子,然后定在四爷脸上,狠狠道,“老四,你果然是老大养的狗!真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自打去年,四爷巴巴地为大福晋出头,太子就认定四爷是大爷的人,焉有不记恨的? 不过因着朝堂中不时有人上书弹劾,说他残害手足云云,太子就算记恨四爷,也只能暂且忍着,甚至在万岁爷的授意下,还得让四爷配合他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既是万岁爷想看兄友弟恭,那太子肯定也不会明着为难四爷,可是这时候,四爷又拦在他前面,仍旧是为了大爷,太子如何还能忍得住,整个脑子都被愤怒攻占了。 狗。 他是狗。 四爷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就是这一瞬,他真想抢过刀…… 虎口一阵疼痛蓦地袭来,四爷猛然回过来神,对上太子猩红的眼。 “殿下三思,这可是大福晋的灵堂,死者为大。” 这话一出,太子顿时面上一僵,扭头看了一眼冷冰冰的牌位,到底是松开了手。 大爷也如梦方醒一般,也看向那方牌位,顿时鼻子一阵酸涩,眼睛泛红。 是啊,这是锦姝的灵堂。 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体面,他不能不顾。 大爷卸了劲儿,甩开抱着他的弟弟们,然后红着眼仓皇退出灵堂。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何宝赶紧上前提醒。 太子没吭声,将剑递给了侍卫,然后转身朝外走去,何宝松了口气儿,瞥了一眼四爷滴着血的手,然后忙上太子。 “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跟大爷都走了,灵堂里的一众皇子都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就听着十三蓦地发出一声惊呼:“四哥,你手流血了!”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四爷还慢慢滴着血的手上,而地砖上已经滴落一小滩了,在煞白一片的灵堂中,那一滩猩红血迹就显得异常刺眼。 “四哥,不要紧吧?”八爷也瞧见了,紧张地走上前,“不如去弟弟府上清理包扎吧。” 八爷府跟直郡王府相去不远。 四爷摇摇头,从十三手里接过帕子,简单扎了两圈,然后跟八爷道:“这点儿小伤不要紧,用不着麻烦,你在这儿好生替大哥盯着。” 大爷情绪眼见是不稳定,只怕没心思盯着大福晋的丧事,少不得八爷这个最亲近的弟弟帮着盯着。 “是,弟弟会的,四哥放心,”八爷忙道,“四哥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四爷没推辞,又跟三爷道别,然后抬脚往外走。 十四担心地看着四爷受伤的手,侍卫的钢刀有多锋利,他是知道的,也不知四哥伤的有多重,正想着追上去,结果就瞧着十三快步跟了上去。 “四哥,等等我,我也回宫!” 十四正要迈出的脚登时就是一顿,然后收了回去,默默看着十三追上四爷,然后兄弟两人并肩而去。 …… 第327章 事发经过 四爷是骑马来的,但是现在手受伤了,就不方便骑马了,苏培盛迅速找来了马车,四爷跟十三一道坐上了马车。 四爷裹在手上的帕子都被血浸湿了,十三瞧着眼睛都泛红了,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四哥,疼吗?怎么流这么多……这么多血?” 四爷此刻的心情其实特别差,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但是瞧着十三这副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暴躁。 “没事儿。” 十三闻言眼泪就蓦地刹不住了,他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道:“他……他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回回都……都挑四哥欺负,怎么……怎么能这样?” 是啊,怎么能这样呢? 都是皇子,凭什么有人天生就高高在上,有人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由着作践? 从前四哥受大爷跟太子牵累的还少? 今天太子更是过分,竟……竟然当众说四哥是狗。 当时要不是竭力忍着,十三真想狠狠咬上太子一口,这时候,十三是真的忍不住了。 平时他也没少被三哥欺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当三哥是在王八念经,更没有因此掉过眼泪,但是现在眼见着四哥受欺负,他是真的受不了,比自己受欺负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上次见十三掉眼泪,还是去年自己被太子踹伤的时候,没想到,时隔一年,十三又掉眼泪,还是为了他。 四爷是既心疼又无奈,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十三的后脑,宽慰道:“真的没事儿,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十三一个劲儿摇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四爷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大哥跟太子是怎么起的争执?” 三爷跟四爷是一听到消息,就赶来直郡王为大福晋敬香的,但是就这样,还是赶在太子之后到的。 可见太子没有摆架子,也是一得到信儿就赶紧过来的,就这态度也不像是来上门挑事儿的,倒是比平日平易近人多了。 可就这样,还是跟大爷闹得那么难堪,甚至在灵堂之上都舞刀弄棒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十三吸了吸鼻子,然后跟四爷道:“我跟八哥九哥他们一起从小校场去直郡王府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没来呢,当时大哥的情绪就特别差,我们给大福晋上香之后,就宽慰大哥来着,然后,太子殿下就来了。” “当时弟弟还挺意外,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来得这么快,还以为太子殿下得等到最后才来呢,大哥甫一瞧见太子殿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但是一开始还是忍着的,迎了太子殿下进了灵堂,后来……” 说到这里,十三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才不确定地道:“后来许是八哥哭得太厉害,大哥也是一时悲伤过度,就、就看太子殿下不顺眼了吧。” 四爷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十三这么一说,也不由蹙了蹙眉。 有之前的教训在,所以太子殿下跟大爷一开始其实还是都忍着的,尤其是太子,第一时间登门吊唁,绝对是给大爷面子了,这本该是兄弟两人改善关系的机会,但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还是出了岔子。 往后,大爷跟太子只怕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也不知皇阿玛知道这事儿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是不是又要怪罪于他?然后下旨训斥、禁足? 四爷看着受伤的右手,自嘲地牵了牵唇。 …… 从直郡王府出来的时候,太子还气得五内生烟,但是等到回宫之后,太子就开始六神无主了。 不论如何,刚才他在直郡王里头的的确确是对着大爷挥刀的,虽然大爷冒犯自己在前,但是…… 太子越想越是后怕,他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大爷冒犯他,对着他这个太子公然大不敬,还用孝棍打他,这原是他扳倒大爷的好机会,但是,他就是没有忍住。 明明是他占着理,但是现在反过来,他的错处却比大爷还要大。 皇阿玛已经知道了吗? 肯定知道了,当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太子越想越是心慌,在正堂里头来回踱步,好不容才总算等到何宝一路小跑冲了进来,太子忙不迭一把抓住何宝,问道:“怎么样了?” 第328章 保成知错了 “回……回殿下的话,万岁爷已经……已经知道了!”何宝喘息着道,瞧着太子蓦地双目圆睁,何宝又忙道,“不过万岁爷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儿,还好还好,瞧着万岁爷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明显还是维护自己的。 “殿下,您……您还是快去向万岁爷请罪吧!要是被直郡王抢先,只怕就不好了!”何宝着急提醒。 太子点点头,虽然他很怵这个时候去面对皇阿玛的狂风骤雨,但是就像何宝说的那样,肯定不能让老大抢了先!不定在皇阿玛面前如何抹黑他! 当下太子就急忙忙朝乾清宫赶去。 “皇阿玛……” “啪!” 甫一进了乾清宫,太子只叫了一声皇阿玛,就被万岁爷狠狠抽了一记巴掌。 “你这逆子!如今你还只是储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对亲兄弟挥刀,那日后登基继位,定是要将朕的皇子屠杀殆尽是不是?!” 这还是太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巴掌,万岁爷一贯严肃,但是待太子却格外亲厚,毕竟是自己唯一带大的儿子,连太子平日的衣食起居,万岁爷都要过问。 这里头固然有天子的掌控欲,但更多的还是慈父心肠。 太子真的是被抽懵了,脑子里头都是“嗡嗡”的,不待回过神来,太子已经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了万岁爷的腿,然后就掉起了眼泪。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抱着万岁爷的腿“呜呜”哭着。 看着人高马大的太子孩子一样跪在自己面前抱着裤腿,万岁爷纵使火冒三丈,这火儿也顿时熄了一半。 “都是保成不好,又惹皇阿玛生气了……”太子仰起头,哭红的一双眼看着万岁爷,又是内疚又是可怜,一副小孩子做错事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保成知错了,皇阿玛……皇阿玛别因为保成气坏了身子……” 万岁爷看着这双眼,剩下的火也被浇得七七八八。 他心里默默叹气,半晌,取出帕子递给了太子,一边沉声道:“被朝臣弹劾残暴不仁、对手足冷酷无情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抛到脑后了?是还想再被弹劾?” 万岁爷说的是之前太子踹四爷被朝臣弹劾的事儿。 虽然当初事儿瞒得也算严实,可到底还是被人嗅到了不同寻常,于是就有人上书弹劾太子,后来还是万岁爷授意四爷,四爷主动给太子擦了屁股,才堵上了朝臣的嘴。 算起来,还真是没过去多久,太子就又固态萌生,这一次倒不是冲着四爷了,而是冲着大爷,还是在大福晋的灵堂,太子竟然还对大爷拔了刀,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可不是找人擦擦屁股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太子当时真的是被大爷气昏了头,后来回想也觉得后怕不已,这时候更是吓得浑身发颤,他一个劲儿地摇头:“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当时……当时是被气昏了头,儿臣往后再不敢了!皇阿玛明鉴!” 一边说着,太子一边朝万岁爷叩头,万岁爷瞧着直蹙眉,眼里有无奈也有心疼,伸手把太子扶起来,一边沉声叮嘱道:“保成,这是最后一次,明白吗?” 太子被万岁爷的视线看的心里打颤,稍稍一顿,忙不迭点头道:“是,儿臣再不敢了!请皇阿玛放心!” 又是哭又是磕头的,万岁爷瞧着太子这副模样实在狼狈,当下吩咐了梁九功带太子去偏殿洗漱更衣,等太子再回来的时候,万岁爷已经移步暖阁,午膳都摆好了。 “来,陪朕用膳。”万岁爷冲太子招招手。 “是,儿臣遵命!” 太子受宠若惊,忙不迭走上前,在万岁爷对面坐下,亲自动手给盛了一碗猪肺杏仁百合汤给万岁爷端过去。 “这猪肺杏仁百合汤是最润肺清火的,皇阿玛喝了……就别生儿臣的气了。”太子道。 万岁爷没理太子,却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碗猪肺杏仁百合汤,太子也松了口气儿。 喝了口猪肺杏仁百合汤,万岁爷才又开口。 第329章 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先帝子嗣单薄,能长成的,除了朕也就只有你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朕八岁登基,当时形势何等危急,朕寝食难安,是你福全皇叔时时守在朕身边,与朕同吃同住,陪朕一路熬过来的。” “后来准噶尔势起,勾结沙俄,危及大清,实不能忍,也是你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领命出征,为朕分忧,都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朕时常遗憾先帝没能给朕多留下几个兄弟。” 说到这里,万岁爷不由一声轻叹,再张嘴就带着点怅惘了。 “你福全皇叔天生就身子骨不好,那一仗打下来,身子骨就更差了,还有你常宁皇叔,如今也被旧伤缠身,日日汤药不离口,朕每每想起,心里就着实难过。” 万岁爷是个什么意思,太子还能听不懂? 太子嘴唇动了动,然后起身,对着万岁爷再度下跪:“皇阿玛教诲,儿臣必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万岁爷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起来吧。” “是,儿臣遵命,”太子这才又起身入座,一边一脸恳切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只怕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身上的旧疾又复发了,儿臣想着明日亲自过府探望,也算尽儿臣的一份孝心。” 万岁爷更满意了:“不要兴师动众。” “是,儿臣遵命。”太子恭恭敬敬道。 “顺带也去瞧瞧老四,朕听闻他手伤的不轻。”顿了顿,万岁爷又道。 太子一怔,旋即忙不迭点头:“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陪万岁爷用过午膳,太子才退出了乾清宫。 皇阿玛拿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的事儿说教,是让他能够重视珍惜手足情,这个他能明白,可是皇阿玛随即又提了老四,让他去探望老四,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让他趁机多亲近亲近老四?把老四收入麾下、就像是皇阿玛对福全皇叔那样? 瞧着太子人有些心事重重,何宝忙得上前扶着太子。 “殿下,您仔细脚下。” 太子回过神来,一阶一阶下着台阶,一边低声询问:“老四当真伤得厉害?” 他当时在气头上,倒是没有注意,还是刚才万岁爷提了一嘴,他才知道老四受了伤。 “是,四爷当时为了拦殿下的刀,虎口受了伤,流了不少血呢,可见伤得不轻,”何宝忙不迭小声道,打量着太子略带惊愕的表情,何宝又添了一句,“不过四爷当时一声未吭,也难怪殿下不知。” 太子闻言不由眉头紧皱。 又是这个老四,也不知是不是跟他命里反冲,回回都自找苦吃。 不过比起上一次在毓庆宫踹四爷,这一次太子对四爷还真是多了些感激。 得亏当时老四拦着,要不然的话…… 哪里是他挨一个巴掌就能善了的?他这个太子之位定然是保不住了! “顺带也去瞧瞧老四,朕听闻他手伤的不轻。” 回想着万岁爷之前的吩咐,顿了顿,太子吩咐道:“回去之后多备些补品,明儿随孤去瞧瞧老四。” “是,奴才遵命。”当下,何宝忙不迭应声道。 …… 太子走了,梁九功端了杯安神茶进来。 “万岁爷,您这两日都没睡好,不若喝了安神茶歇一会儿吧。”梁九功道。 万岁爷不耐地摇摇头,可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儿,端起了安神茶,一口口慢吞吞地喝着。 梁九功这才松了口气儿,为着太子跟大爷在灵堂大闹的事儿,万岁爷简直五内生烟,梁九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着万岁爷气成这样了,别说是乾清宫里其他太监宫女,梁九功身上的汗就没干过。 如今眼瞅着万岁爷心情好了些,还肯喝安神茶了,梁九功就觉得自己这是捡回条命。 半杯安神茶下肚,万岁爷突然开口询问:“老四的手伤得可厉害吗?” 梁九功忙不迭点头道:“回万岁爷的话,四爷伤了右手虎口,听闻伤口很深,险些伤到了骨头,太医说若是情况再严重些,四爷往后都不能拉弓、握笔了。” “砰!” 万岁爷将茶杯重重拍在小几上,又是一脸的愠怒。 “这两个逆子!” 第330章 这个老四啊 万岁爷一贯不喜欢四爷的性子,觉得四爷需要磨练,但是自己磨练是一回事儿,眼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时候听着四爷的右手都差点儿废了,万岁爷如何不气? 只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直郡王,就算万岁爷知道四爷委屈,也只能委屈他了。 万岁爷又沉了半天的脸,然后吩咐梁九功道:“明儿你挑些补品去瞧瞧老四,让他踏实养伤。”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道。 万岁爷又端起安神茶,抿了两口,又突然问道:“顾八代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梁九功一怔,对于万岁爷突然提起顾八代明显有些意外。 上次万岁爷提起顾八代,还是听闻因为顾八代卧病太医院不肯派太医前往,以至于拖累了顾八代的病情,四爷因此去太医院发了一通脾气。 当时万岁爷还因此事训斥了四爷一通,说他做事鲁莽,还说他不愧是顾八代的学生,学足了顾八代那通身的臭毛病。 怎么好端端的,万岁爷又提起顾八代了? 稍稍一顿,旋即梁九功便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顾八代自年中就患上咳疾,虽有四爷暗中照拂,医药不缺,但是却始终不见好转,只怕是……很难痊愈了。” 万岁爷垂着眼拢茶,半晌,发出一声叹息道:“这个老四啊。” 一贯都是这样执拗认死理儿的性子,一贯也不叫万岁爷喜欢,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性子,老四才会一直默默照顾老师顾八代,哪怕是会遭受自己的斥责。 也是因此,老四才会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再度挡在太子跟老大之间,今天要不是因为有老四的挺身而出,这回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呢。 所以这样的性子……当真就没有可取之处吗? “派人去给顾八代送些补品,”半晌,万岁爷又道,“既是病重就让他好生养着,不必入宫谢恩了。” 梁九功颇感意外,忙得躬身领命:“是,奴才遵命。” …… 等大福晋都入土为安了,大爷跟太子殿下那日在灵堂大打出手的事儿,也没闹出任何水花。 堂堂储君跟直郡王在灵堂之上,竟然大打出手,还舞刀弄棒,这般震惊朝野的事儿,却愣是没有引起任何风浪,甚至都没有臣子上书弹劾,而宫里也没有任何人提起。 四爷心里也就有数了,万岁爷这是第一时间就下令封锁了消息。 万岁爷此举也在意料之中,这种事儿一旦爆出来,毕竟满朝哗然,敢对储君动手,大爷的王位是别想要了,而太子只会更惨。 不但对兄长拔刀,还会背上害死长嫂的恶名,太子的储君之位势必动摇。 就算万岁爷对太子或许有所不满,但是却也万万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不知万岁爷私下可有训斥过大爷、太子,反正四爷这回没遭训斥。 一切风平浪静,好像那一日大福晋灵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似的,要不是右手多出来的这一道一寸有余的伤疤,四爷有时候也挺恍惚。 哦,或许也说不上是风平浪静,自他受伤之后,太子跟大爷两人像是比赛似的给他送东送西,如今他前院儿的库房都快要装不下了,太子甚至还屈尊亲自来探望他一回。 大哥就更是夸张了,期间更是从百忙之中抽时间,亲自过来探望了几回,跟四爷说了许多掏心话…… 只是四爷真的未必愿意听。 不管是大爷还是太子,都是……他不愿也不敢接触的危险,只是再怎么闭门养伤,他也不能把大爷拒之门外。 好在大福晋的丧礼再加上年末事多,大爷来的也少了,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 不过最叫四爷欣慰的是,万岁爷之前派人去探望了老师顾八代。 万岁爷从前对顾八代是个什么态度? 就因为万岁爷不喜顾八代,以至于太医院都不肯派人去给他看病,拖累了顾八代的身子骨,整个顾府在京师都是无人肯与之往来的存在,甚至连顾家子弟的仕途都受到牵连。 第331章 被遗忘的人 四爷对老师很是敬重,也一直暗中帮衬顾府,只是他一个上半年才被册封贝勒的皇子,能帮衬的也毕竟有限,如今既是万岁爷对顾家改了态度,往后顾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四爷趁机点了顾八代之子顾俨为贝勒府的司仪长,万岁爷也痛快批复了。 所以,这是对他这回灵堂负伤的……奖励?就像是年初万岁爷对大阿哥跟小西瓜的厚赏一样? 这么说,那皇阿玛也算是赏罚分明了。 想到此处,四爷自嘲地摇头笑了。 待四爷的手好利索之后,这一年又到了尾声,辞旧迎新,转眼就到了康熙三十八年。 这是四爷被册封贝勒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比往年更喜庆隆重一些,只是到底大福晋新丧,四爷还是吩咐福晋要一切从简,不要过分招摇。 对后院儿的妻妾,四爷的新年赏赐也比往年丰厚,且不说福晋跟维珍,单是武格格跟郑侍妾的赏赐就比往年翻了一倍。 “劳烦公公代我谢过主子爷。” 从小连子那里接过赏赐,武格格强打精神勉强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来。 “是,奴才遵命。” 小连子在武格格这儿真是一刻都不敢多待,生怕又要倒霉,搁下赏赐之后,赶紧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佳音扶着武格格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整整五十两的赏赐,武格格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佳音打量着武格格落寞的神情,有心想出言宽慰,不论如何,之前砸在主子爷身上的那些银子,总算是回本了。 佳音私下算过,之前一阵子跟郑侍妾比赛似的往前院送吃喝,自家主子是可是足足花了四十二两银子的,几乎是用光了所有的积蓄。 所以,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差,不仅亏空被补上了,还额外多出……八两呢,再加上别的一应赏赐,勉强也能过个肥年了。 但是佳音却张不开嘴。 就在前几天,福晋叫了武格格去正院,眼瞅着就是大年初一,也是大阿哥的周岁生辰,这可是四爷跟福晋的嫡长子,生辰宴自然是要好好儿操办的。 福晋不想假手于人,打算亲自为儿子操办,就吩咐武格格帮衬着。 说是让武格格帮衬,可是从那之后,武格格可就彻底闲了下来,为了大阿哥的周岁宴,正院的人忙得热火朝天,李嬷嬷跟王全子成天一趟趟地来回,恨不得背生双翅。 福晋却像是忘了武格格一般。 武格格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被福晋给嫌弃了。 其实武格格一直都有这个担心。 自打她进门之后,福晋对她多有照拂,这里头自然是含了指望的。 也怪她没用,别说是跟李格格争宠了,只怕四爷压根儿就不记得后宅还有她这么个格格呢。 福晋对她自然失望透顶,如今是连管家权也给收回去了,彻底不让她染指了。 武格格虽然一向不得宠,但是有福晋撑腰,又暂时打理后宅,所以日子一向还是不错的,可是往后那就不好说了。 不知不觉,武格格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眼泪蜿蜒而下。 “主子,快别哭了,大过年地掉眼泪,可不吉利呢!”佳音忙不迭取了帕子给武格格拭泪。 武格格摇摇头,哽咽道:“我如今还怕什么不吉利?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不吉利的?” 武格格现在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命格了,怕是天生就不吉利呢,所以如今才会这般倒霉。 “主子别伤心,您还年轻,往后肯定还有机会。”佳音干巴巴地宽慰,其实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武格格入门这么久,什么法子没用过?可是四爷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连福晋也一副要把武格格一脚踹开、彻底放弃的架势,佳音也不能不心灰意冷。 “大格格,您慢些跑,仔细跌跤!” “哈!你追不上我就是追不上我!” 一墙之隔,大格格银铃似的笑声简直就像一记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武格格登时眼泪就更汹了。 倒是佳音瞥着院子出了一会儿的神,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武格格。 “主子,”佳音迟疑着开口,“过几日,您要不要……去给李格格拜年?” 第332章 额娘最疼我了 佳音这话一出,武格格的哭声就停了,武格格蓦地抬起头,瞪着通红的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佳音:“你什么意思?让我……让我去讨好李格格?” 佳音轻轻点点头,然后小声道:“奴婢是觉得,在主子爷心里,李格格的话应该比……比福晋要好使。” 这话佳音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到现在才总算有机会说出口。 武格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兀自一脸震惊:“你是想让……让我投靠李格格,然后由李格格向四爷举荐我?” 佳音没说话,却飞快地点点头。 沉默好一会儿,武格格才摇摇头:“不行,那样的话,福晋肯定会容不下我的。” 佳音忙道:“要是格格能得宠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终身有靠了,就算被福晋针对,不是还有四爷护着吗?而且无论如何,也好过……” 后面的话,佳音是不敢说了,可是武格格能不明白? 无论如何,都要好过一世无宠、无声无息地走完这窝囊一生。 从前武格格还瞧不上宋格格呢,但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真是连宋格格都不如呢。 又是一阵沉默,佳音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武格格,呼吸都屏住了,好一会儿才听着武格格开口:“再等等。” 等什么? 等四爷突然记起后院儿还有你这号人?还是等着更年轻貌美的秀女进后院儿? 佳音就觉得这口气儿不上不上的,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 …… “姐姐!姐姐!叫姐姐!” 玩累了,大格格气喘吁吁地回了房,一口气儿喝完了茯苓递过来的牛乳,瞧着二阿哥正被乳母扶着走路,大格格跑到跟前,开始了每天的教学课程。 “小西瓜,我是姐姐!叫姐姐!” “啊啊!”二阿哥瞧见大格格就喜得一个劲儿拍手,又去拉大格格的手。 “怎么还不会叫姐姐呢?”大格格很是发愁,愁眉苦脸地看着维珍,“额娘,弟弟不会是傻的吧?” 不待维珍回话,二阿哥就开始“额娘”“额娘”叫了起来,复读机似的。 这下大格格也不发愁了,凶神恶煞瞪着二阿哥:“坏弟弟!就只叫额娘不叫姐姐,姐姐对你不好吗?” 维珍听着忍不住抿唇笑,大格格吃味儿的口气真的跟四爷一样一样的。 真不愧是亲生的父女。 “啊!抱!”二阿哥听不懂大格格说什么,就巴巴的伸手去抱大格格,“抱!抱!” 大格格看他嘴角亮晶晶的口水一脸嫌弃,取出帕子给他擦了口水,然后勉为其难地抱住了二阿哥,一边还警告道:“要是敢往我身上吐口水,就没有下次了!” “大格格,还是奴婢抱吧!” 对于还不满四岁的大格格抱即将周岁的二阿哥这件事儿,乳母自是如临大敌,紧张地跟在身后,吓得脸都白了,还是维珍发话,大格格才把二阿哥交给乳母。 “我能替额娘照看弟弟了!”大格格挺着小胸脯来到维珍面前,一脸讨表扬的表情。 “所以啊,额娘要奖励大格格,”维珍晃了晃手里即将完工的手套,道,“看到没?这是额娘给大格格准备的新年礼物。” 自从解锁了毛裤之后,维珍做针织的热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大格格爱抽陀螺,且棉手套戴着又不方便,维珍就给大格格织了半截的手套,大格格喜欢得要命,强烈表示还想再要一副,所以维珍又继续给大格格织手套。 “怎么这次的手套不一样?”大格格趴在维珍腿上,仰着头好奇地打量。 维珍柔声解释道:“这回额娘给你织的是五指手套,天儿更冷了是不是?半截手套会冻坏大格格的小手指是不是?额娘心疼呀,所以要织更暖和的五指手套,把大格格的手指都包得严严实实。” “额娘最疼我了。”大格格闻言,就咧嘴笑,露出两排小米牙。 换做别人这时候该教闺女笑不露齿了,毕竟这是贵女的基本仪容,就连公主,打小身边也跟着教礼仪的嬷嬷,但是维珍却没有这个打算。 她的大格格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灿烂,她又哪里舍得? 第333章 年终奖 维珍凑过去在大格格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对,额娘最疼大格格了。” “我也疼额娘,”大格格也“啊呜”亲了维珍一口,然后像模像样地给维珍捶胳膊,“额娘,这样舒服吗?” “舒服极了,呀!咱们大格格的手艺又精进了!怎么也得值两个肉松小贝!” 维珍一脸享受表情夸张,大格格笑得根本合不拢嘴,更加卖力给额娘按摩,争取挣更多的肉松小贝。 跟维珍腻歪了半天,大格格被乳母带着去吃肉松小贝了。 甘草端着牛乳茶进来,放到维珍手边,一边含笑道:“主子可真疼大格格。” 维珍点点头,捧着牛乳茶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 是啊,她是真的很疼大格格,甚至比她怀胎十月费尽辛苦生下来的小西瓜还要疼一些,谁叫大格格是闺女呢? 就算是四爷的闺女,可能日后还会是公主,可大格格的路也注定要比小西瓜艰难得多。 “主子,这是年下宫里的赏赐,还有四爷私下给的赏赐,奴婢都已经记好了,请主子过目。” 茯苓把账本送到维珍跟前,茯苓跟甘草认得字不多,勉强能记账,不过难得茯苓会用算盘,所以账本一直是茯苓在管。 维珍接过来翻了翻,瞧着上头茯苓歪歪扭扭的字,成就感那叫一个爆棚。 幸福是怎么来的?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当然也得看跟谁比,跟四爷那种精英比那纯粹自找苦吃,跟茯苓比嘛,那简直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虽然茯苓的字丑,不过账目却一点儿问题没有,维珍满意地把账册递回去,一边含笑道:“别忙着收回去,记下一笔,今儿还要支出一百三十两银子。” 茯苓点点头,记好了账册,又去取了一百三十两银子来,还挺好奇询问维珍:“主子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就去给方氏还有二阿哥的乳母,每人送去十五两银子,别的侍婢每人五两银子,剩下的,你跟甘草、小池子平分,”维珍含笑道,“既是年下赏赐下来了,自然也有你们的份儿。” 茯苓飞快地在脑中算数,二阿哥的乳母三人,再加上方氏,拢共就是六十两,院里的别的侍婢拢共五人,每人五两银子就是二十五两,所以还剩下四十五两,这么说,他们三人每人都有十五两银子的赏赐呢! 比去年还多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子将近是他们三个月的月钱,再加上平时维珍给的赏赐,差不多相当于一年领十八个月的月钱呢! 茯苓激动得满脸红,甘草也眉开眼笑,俩姑娘忙不迭过来给维珍磕头谢恩。 “多谢主子赏赐!” 维珍一向不是个小气的,因为生了小西瓜,她就多领了份月钱,四爷私下给的赏赐也更是不少,自然对甘草茯苓她们也更大方。 “起来吧。”维珍含笑道,继续喝着杯中的牛乳。 蓦地一阵嘈杂传了进来,维珍放下杯子,朝窗子瞥了一眼:“外头什么动静?” “回主子的话,是正院儿的人忙活呢,”甘草解释道,“方才奴婢去领午膳的时候,就瞧见正院儿进进出出的,就问了一嘴,才知道福晋张罗大阿哥周岁宴的事儿,王全子也一早奉命去给一众福晋们送请帖去了。” 小年才刚过呢,福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张罗大阿哥的周岁宴了? 未免提前的有点儿多。 不过…… “武格格没过去帮忙?”维珍还挺好奇。 “奴婢没瞧见,”甘草摇摇头,又道,“好像武格格最近都没怎么出过门,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所以,福晋这是打算趁着大阿哥的周岁宴重出江湖、收回武格格手里的管家权? 那武格格此刻的心情应该不大美妙。 武格格的心情维珍并不关心,倒是问了一嘴:“八福晋到时候也会来吗?” 维珍也是穿过来之后,才知道八福晋郭络罗氏竟这般血统高贵出身显赫。 八爷的生母卫氏,几乎是康熙的妃嫔中出身最微贱的,可是八爷的媳妇儿却又是一众福晋之中,出身最高贵的,连太子妃都比不了。 康熙爷能给八爷指这门婚事,可见对八爷的喜爱与满意。 第334章 怎么就老是受伤呢? 不过八福晋如今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倒不是嫁给八爷委屈,而是甫一嫁过来,就要跟着八爷为大福晋守孝。 是的,大福晋病逝后,八爷主动提出要为大福晋守孝一年。 “长嫂如母”是八爷延禧宫当着惠妃娘娘跟大爷的面儿亲口说的,据说惠妃跟大爷当时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八爷也哭得肝肠寸断。 惠妃跟大爷自然不会答应八爷的请求,但是八爷却很坚持。 这事儿传得就很快,早上的事儿,到了中午,连维珍这个阿哥所的小格格都听说了,一并听说的,自然还有对八爷的赞誉一片。 连万岁爷对此都大加赞赏,说八爷知恩图报孝心一片,又说惠妃教子有方。 维珍刚听说的时候,人都愣了整整三十秒。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维珍不由在心里默默感慨,真不愧是要成为八贤王的男人。 是的,维珍对八爷所有的了解全都来自于“八贤王”这个响当当的名号,至于这名号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个贤法儿,历史小白表示一无所知。 可现在,虽然八爷还不到十八岁,但是维珍已经能够感受到八贤王的威力了! 既是八爷夫妇要为大福晋守孝,那自然很多场合就不方便露面的,所以维珍才好奇八福晋会不会来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 甘草对此也不清楚,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八福晋……十有八九会来的吧,毕竟连太子爷跟太子妃都要亲临的,八福晋要是不露面,未免也忒托大了。” 四爷这回手受伤,太子殿下可谓关心备至,三不五时地就派人来送这儿送那,更是在腊八节的时候,当众说大年初一会携福晋亲临大阿哥的周岁宴道贺。 这事儿维珍自然也有耳闻,就觉得怪怪的。 太子对四爷一贯是个什么态度? 单说太子能当众把四爷踹吐血,就足见一般,平时瞧着是大家客客气气兄友弟恭,可是太子是打心底里瞧不上四爷的。 可能也不是针对四爷,或许在太子眼里,其他的皇子个个都卑贱无比,是不配与他这个天生储君称兄道弟的,只配俯首帖耳做奴才。 因为这事儿,兄弟两人的关系可谓跌到冰点,后来太子因此遭人弹劾,在万岁爷的授意之下,四爷不得不弯腰给太子擦屁股,于是,两人又恢复到了兄友弟恭的局面。 只是到底是有了芥蒂,彼此心里也都明白,后来太子跟四爷的往来就不多了。 可是现在,太子对四爷却突然热情了起来…… 是真的很奇怪。 所以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太子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又得四爷帮着擦屁股? 可是最近好像也没听说有人弹劾太子,抑或是万岁爷又训斥太子啊。 维珍正胡思乱想来着,就觉得头顶一沉,她顿时缩了缩脖子,仰头看去,就瞧着四爷正冲她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维珍躲开的大手再次覆在了维珍头顶,没揉几下,结果又被躲开,四爷不爽,又要去揉,然后就被维珍握住了,把他的手翻转过来,盯着虎口那一道泛白的伤疤,维珍微微蹙眉。 怎么就老是受伤呢? 维珍发现,四爷真的特别容易受伤,伴驾塞外会受伤,被太子踹了会受伤,连在小校场习武,也会被刀剑误伤。 要是这伤口再深一些,怕是往后连笔都拿不了了。 维珍一下下揉着这道疤,直把四爷的心都要揉化了,四爷抬起另一只手揉着维珍的后脑,轻声道:“没事儿了。” 这还叫没事儿? 维珍白了四爷一眼,一边叮嘱道:“瞧着是愈合了,可不定里头还没长结实呢,开春前就别再练功了,连字都要少写,注意保暖。” 四爷当时伤得不轻,血流了那么些,自然是瞒不住的,只是这伤是怎么来的,都不用万岁爷提醒,四爷也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这道刀伤就成了四爷在小校场上练功时候误伤的,对维珍四爷也是这么说的。 倒不是怕维珍知道后口无遮拦,维珍虽然是个爱说爱笑的,但是一向知道分寸,四爷是怕维珍难受。 上回他被太子踹的那一脚,维珍就没少掉眼泪,虽然维珍心疼、担心他,四爷心里很受用,但是那样的体验,他还是不想让维珍再来一次。 他自己一个人受着也就是了。 第335章 年后搬家 “嗯,都听你的。”四爷点点头,一边在维珍身边挤着坐下,一边接过甘草沏的茶,抿了一口。 “既然都听妾身的,那今晚咱们吃……”维珍闻言,顿时狡黠一笑,眼瞅着四爷端着茶杯的手都蓦地僵了,维珍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深吸一口气才总算忍住,“行了,不吃猪蹄,吃锅子!” 四爷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儿。 因着维珍说吃什么补什么,他已经不知吃了多少猪蹄了,红烧的、卤的、炖的、烤的、凉拌的…… 四爷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猪蹄竟有这么多种吃法,相比下来,天麻猪脚汤其实还算不错了。 “成,就吃锅子,”生怕维珍会改变主意,四爷赶紧吩咐苏培盛,“这就去吩咐膳房准备,多备些鱼片跟蘑菇。” 鱼片跟蘑菇都是维珍爱吃的。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退下。 “又在给大格格织手套?”四爷瞥了一眼小几上即将完成的手套,问。 “嗯,快织好,刚好能赶上过年的时候送给大格格,”维珍点点头,拿起来继续织,一边道,“明年这个时候,也得给小西瓜织一副呢。” 小西瓜现在刚学会走路,几乎是不出门的,所以也用不着戴手套,不过明年这个时候,估计就能跟在大格格屁股后头抽陀螺了,所以手套也就必不可少了。 又是给大格格织,又是给小西瓜织的,也没想着给他织一副,刚才还不念叨让他注意保暖来的吗? 四爷心里酸溜溜的,不过面儿上倒是一点儿没露。 眼瞧着小西瓜马上就一周岁了,他这个当爹的也该变得成熟一些。 决定变得成熟一些的四爷一边喝茶一边看维珍织手套,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点儿酸溜溜也就烟消云散了。 手套才多大点儿?就算给大格格跟小西瓜一股脑儿织十副,加在一起能比得过一条毛裤? 维珍从前可是一针一针给他织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精力呢。 这么想着,四爷就觉得身上的毛裤更贴身更保暖了,当下就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腿,然后就被维珍瞪了一眼。 什么时候添的这臭毛病? 总觉得这人身上的中二病更重了! 四爷旋即放好腿,轻咳一声,抿了口茶,然后转移话题。 “再过些日子贝勒府就能完工了,正月里咱们就能搬进去了,”四爷道,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到时候你院子外墙的梅树正好开花,都是爷亲自挑的梅树,树形好,刚好能伸进你院子里头,你在院儿里就能赏花。” 维珍闻言顿时就喜上眉梢,手套也不织了,放在一边,两眼放光看着四爷:“院墙外?哪边的院墙?” “就北墙,”四爷道,“靠着你院子北墙墙根种了一溜儿的梅树,后面是一片竹林,等梅花落了,就是赏竹子的时候了,爷特地给你院儿里留了个北门,方便你进出。” 北墙…… 维珍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贝勒府的舆图,然后疑惑问道:“可是妾身记得院子后头没多大地方啊,怎么种的下梅树跟竹林的?” 是的,北墙头后没多远又是一间院子呢,跟她的小院儿中间就隔了一条路,所以哪儿来的地方种竹子?还有梅花? “哦,爷把你院子后面的那个院子给去了,地方就有了。”四爷轻描淡写道。 四爷一早就把维珍的院子定下了,后院的东南、紧挨着他的前院,因为维珍膝下有儿有女,所以院子几乎跟正院差不多大,不过正院位于后院正中。 因为宠着维珍,所以连舆图都由着维珍自己改,最靠近自己、院子也大,四爷以为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可当院子开始建的时候,四爷心里却还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他觉得后面的院子跟维珍的院子挨得太近了,就跟隔壁住着武格格的院子似的,四爷一想起来就不爽。 眼瞅着院子的地基都已经打了,可四爷到底还是忍不了,让人又把地基挖了,然后在这块空地上,四爷种起了竹林,还兴致勃勃地挑起了梅树。 第336章 大日子 贝勒府自然比如今阿哥所的地方宽敞多了,连后院儿的花园也比现在的大出好几倍,只是花园正对着福晋的正院,离维珍的小院儿就有些远了。 维珍平时走过去,怕是会累,而且,维珍应该也不想总往在福晋的门前转悠。 四爷越想就越觉得维珍委屈,然后维珍院子后头就多了这片竹林还有梅树。 出门可以逛竹林,就算懒得出门,搁院子里就能赏梅,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四爷是有点儿心虚的,他是想起了三爷。 之前他还特别看不惯三爷又是种梅林又是挖荷塘的,可他后来不也有样学样? 他当时还真的考虑过要不要挖个荷塘…… 他倒不是像三爷那样只管自己享受,他就是私心不想有人挨着维珍住,也想让维珍住的更舒坦些。 面上不显,四爷其实心里怪别扭,总觉得脸上也有点儿火辣辣的,掩饰地喝了半杯茶,这才发现,维珍好像半天都没接话,四爷有些意外,迟疑地看着维珍。 “你不喜欢竹子?” 四爷有些意外,平时维珍去前院儿总喜欢看那一丛竹子,四爷自然而然地就以为维珍喜欢竹子,还觉得维珍跟他审美一致,心里还挺高兴。 不过维珍不喜欢竹子也没什么,只是竹子如今已经种下…… 但也不是不能更换,只是现在天寒地冻的,要换别的,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开春…… 四爷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到维珍柔声道:“不,妾身喜欢。” “真的?” “真的喜欢,”维珍点点头,挽住了四爷的胳膊,笑弯了小鹿眼,也笑出了一嘴小白牙,“也不知道头一年有没有会不会长春笋,妾身最喜欢吃笋了。” 四爷:“……” 额,他确实没想到种竹子还有这种功能。 “既是喜欢,那让膳房常做就是。” 维珍靠在四爷的肩膀上,半晌无言,四爷都以为她是睡着了,正想着把人抱上床的时候,就听着维珍轻轻道:“自己挖才有趣儿呢,妾身还想着以后带大格格跟小西瓜挖呢。” 四爷好奇:“你从前还挖过笋呢?” 维珍一怔,然后摇摇头:“没有,就是从前还在家的时候听……额娘提过一嘴,觉得挺有趣儿。” “那等得空,爷带去庄子,那儿正好有片竹林,到时候让你挖个够。”四爷道。 维珍点点头:“那妾身就等着了。” 总觉得维珍心情变的不大好,四爷伸手把人揽在怀里,想着刚刚进后院儿时候,正院大张旗鼓的动静,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大阿哥的周岁宴就在眼前,二阿哥的又离多远? 只是二阿哥毕竟是格格生的庶子,生辰又紧挨着大阿哥,自然是不好大办的,最多也就是办个家宴,还得让福晋这个嫡母操办,连李父李母也没有资格入宫瞧瞧维珍跟大格格二阿哥。 维珍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要是已经搬出宫,就算是不合规矩,四爷也会安排维珍跟家人见面,但是如今毕竟还在宫里。 再等等吧,现在缺的以后他都会给维珍补上。 四爷心里这样想着,一边低头亲了亲维珍的额发。 ……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初一 今儿是大阿哥的周岁宴,从天不亮,后院儿就灯火通明了起来,正院儿里头忙忙活活,维珍在床上都隐隐约约能听到动静,再加上昨儿是除夕,难免又睡得晚,所以这一觉维珍真是没睡好,以至于早上都差点儿起不来床。 不过到底维珍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在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下床。 用完早膳,甘草跟茯苓开始给维珍梳妆,维珍平日几乎都是素面朝天,简单梳个单螺的,但是今天甘草跟茯苓却把两个首饰盒都给打开,一派严阵以待。 维珍看着面前各种美丽的刑具,下意识地就觉得头皮疼,默默叹了口气儿。 瞧着维珍这反应,茯苓忙不迭道:“主子,今儿是大日子,可不能马虎了,您好歹挑几样首饰吧。” 是的,今儿的确是大日子,整个四爷府的大日子。 第337章 大日子2 大阿哥的周岁宴自是隆重,四爷在前院儿招待一众皇子贵宾,福晋在后院儿也要设宴款待登门道喜的福晋们,听说福晋的额娘也会来。 自然了,福晋是四爷正经的大老婆,她额娘也是四爷的正经岳母,李父李母不够格儿登门,人家却是大大方方受邀进宫赴宴。 可以想象,福晋今儿注定忙得脚不沾泥,但是维珍这些小老婆也闲不下来,她们也是要去庆贺送礼的,这种场合,自然妆容穿戴就不能马虎了。 维珍在首饰盒里头翻了翻,然后从中挑出一对喜上梅梢镶珠银簪并一对珍珠耳坠:“五公主之前让人送来的那一盒宫花,从里面挑一朵粉的芍药簪发。” “是,奴婢遵命。” 当下,茯苓跟甘草麻利地完成梳妆,维珍蹙着眉对着镜子看着里包头盘发的自己,一边默默忍受头皮的不适,一边暗自庆幸。 幸好是穿到康熙年间,这时候清宫的发型还相对简单轻省,要是当初一不小心穿到清朝中后期,成日顶着夸张的大拉翅,她只怕不到三十就得秃头。 “额娘!” 外头传来大格格脆生生的声音,维珍忙得换上一脸笑容,转身朝大格格伸出手:“呀!大格格怎么变得比昨天又好看了?额娘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大格格今天穿了一身绣红梅的小旗装,跟头上的红梅珠花相得益彰,外面还罩了个白狐小斗篷,今天的大格格是真的喜庆又好看。 大格格美的“咯咯”笑,仰头看着维珍:“额娘也好看!跟我一样好看!” “嗯,所以咱们是亲娘俩呀!”维珍笑着拉着大格格的小手,柔声问道,“额娘之前教大格格的,大格格还记得吗?” 大格格一个劲儿点头:“记得!记得!今天是大弟弟的生辰,我们去给大弟弟过生辰,我要祝……大弟弟福寿双全,长命百岁!” “嗯,大格格真棒,额娘只说一次大格格就记住了呢!额娘临时决定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增加九连环一副!” 大格格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谢谢额娘!” “行了,先去吃点儿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哦哦!要出去玩喽!要去给大弟弟过生辰喽!” 瞧着大格格一蹦一跳被方氏领走,维珍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半晌,默默叹了口气儿。 大格格眼瞅着都要四岁了,不像小时候,这巴掌大的小院儿就是她的全部天地,她也到了对外界好奇的年纪。 每回维珍带她去前院儿,她都高兴得很,她喜欢跟阿玛玩陀螺,喜欢前院空间大,躲猫猫不容易被发现。 自从前几天,维珍说要带她去给大弟弟过生辰,她从那时就开始期待了。 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维珍是不愿带大格格去正院儿的。 只是大格格都这么大了,又没病没灾的,平日里,打着大格格年纪小的旗号,她也未带过大格格去给福晋请安,要是大阿哥周岁生辰又撞上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也不带大格格过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福晋会怎么想?那些前来赴宴的福晋们又怎么想? 连宋格格也要带二格格去呢。 倒是小西瓜,维珍打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带过去。 她既没有让小西瓜抢大阿哥风头的心思,更不想让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二阿哥扎了福晋的眼,天寒地冻出不了门的借口,如今的小西瓜还能用一用。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时候差不多了,维珍才磨磨蹭蹭站了起身,带着大格格往正院儿走去。 甫一出门,维珍就瞧着不远处同样慢慢吞吞往前挪的宋格格,宋格格似乎一直在留心她这边儿,所以维珍这才领着大格格出来,宋格格就忙不迭停下脚,等在路边。 “这么巧,妹妹也是这个时候出门。”宋格格含笑道。 “是挺巧,出门就碰见姐姐了,”维珍也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宋格格身后乳母怀里的孩子身上,“这是二格格吧,都长这么大了。” 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看到二格格,之前就一直听说二格格身子孱弱,这时候见到才知道果然不假。 第338章 只配在门外候着 从前大格格这么大的时候,都满地跑了,她是好动的性子,是不肯让乳母抱的。 二格格特别瘦,因为瘦,显得脑袋都同龄孩子大一些,额上甚至都能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维珍瞧着都挺揪心。 许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多人,二格格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往包被里头缩。 没错,一岁半的二格格,现在还用包被包着。 “可不是,孩子长得就是快,一不留神就长大了,”宋格格附和道,目光落在维珍身边的大格格身上,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大格格也长这么大了,从前我还抱过大格格呢,现在怕是要抱不动了。” 大格格一脸好奇:“你是谁?什么时候抱过我?” “大格格,这是宋额娘,”维珍指着宋格格给大格格介绍,“大格格之前说好看的那件绣蜻蜓的肚兜,就是宋额娘给大格格做的呀。” “谢谢宋额娘!”大格格闻言冲宋格格福身像模像样行了个礼,然后仰着头看着宋格格,“宋额娘能再给我做一件吗?那件小了,我穿不了了。”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从不知道闺女的脸皮如此之厚! 宋格格一怔,旋即笑着点头:“成啊,那宋额娘就再给你做一件,大格格喜欢小蝴蝶吗?要是喜欢,宋额娘再给你做一件小蝴蝶的。” “喜欢!”大格格一点儿都不客气地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咬了咬牙道,“那额娘给我做的肉松小贝、红枣糕还有蛋黄酥,我分一半给宋额娘。”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还好,知道不能白嫖人家劳动成果,总算是给你额娘捞回点儿面子。 “那宋额娘就不客气了。” “阿嚏!” 缩在包被里的二格格突然打了个喷嚏,宋格格没心情跟大格格说笑了,忙去查看二格格,伸手把包被裹得更严实些。 “咱们也别在风口里站着了,还是快些走吧。”维珍忙道,这天寒地冻的,二格格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妹妹说的是。”宋格格忙不迭点头道。 当下,一众人加快步子朝正院儿走去。 …… 正院儿今天可真是热闹,不单单院子里头人头攒动,正堂里面也是坐满了人,维珍还没进门呢,就被正堂里头的珠光宝气,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不怪维珍没见过世面,加上福晋,目前为止拢共的五位福晋,再加上太子妃,都齐聚一堂。 福晋的正院可比维珍的小院儿大出一倍不止,就这样,正堂里头齐刷刷坐着六位精心装扮、珠翠满头的皇子福晋,晃着维珍的眼也就可以理解了。 幸亏她这个小格格见到这些子福晋得垂眼低头的,要不然只怕要失态。 维珍跟宋格格正要进门,却被李嬷嬷拦住了。 “两位格格且慢,”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嬷嬷一脸和气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好听些,“太子妃这就要起驾回宫,两位格格不若在此稍等片刻?” 李嬷嬷声音和气,说的话可一点儿都不客气,就差没明摆摆指着维珍跟宋格格说,你们的身份压根儿不配进去给太子妃请安,只配在门外候着! 宋格格闻言,登时就面色一僵,维珍倒是没觉得什么屈辱,不进去正好,省得还得给太子妃行礼,只是李嬷嬷此举实在是不厚道。 如果她们做格格的实在没有资格给太子妃行礼,李嬷嬷或是提前派人去告知她们,让她们晚些再过来,或是让人在正院门口候着,引着她们先去厢房里面候着,待太子妃走了之后,再进正堂也就是了。 如今,眼瞅着她们都要进正堂了,李嬷嬷才慢吞吞地出来将她们挡在门前,说她是无心的,谁信呢? 尤其是她们还带着大格格跟二格格呢,让孩子跟她们在院子里头挨冻吗? 宋格格一时眼睛都湿了,嘴唇动了动,只是不敢张口,她原也是被福晋吓破胆的,当下正欲屈辱退到一旁,就听着身旁的维珍开了口。 “多谢嬷嬷提醒,不知武格格如今在哪儿候着?我跟宋姐姐过去候着,到时候也好一道来给福晋道贺。” 第339章 八福晋好端端地为何要针对她 说这话的时候,维珍脸上还带着笑,没有半丝的屈辱蕴恼,李嬷嬷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又和气开口:“奴婢正要给两位格格指路呢,二位格格这边请。” 言毕,李嬷嬷就头前带路。 “那就有劳了。”维珍点点头,然后牵着大格格跟在后头,走向东厢房。 宋格格吸了吸鼻子,查看了一下二格格,然后也忙得跟了上去。 将维珍她们引入东厢房之后,李嬷嬷就退下了,武格格果然已经等在里头,瞧着维珍跟宋格格进来,武格格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朝两人福了福身。 “见过二位姐姐。” 这武格格,倒是难得一见的温顺知礼。 “妹妹有礼了。” 三人相互见礼之后,又都坐下,武格格悄悄打量着维珍跟宋格格,宋格格眼睛泛红,面带屈辱,维珍倒是一派平和自然,还笑着跟大格格翻绳花。 方才正堂门口出了什么事儿,佳音都已经告诉她了,福晋明摆摆地就是故意要给宋格格、李格格难看。 自从大阿哥出生之后,福晋这一年的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连管家的功夫都没有,说起来,这对于她们三个格格来说,都是轻松的一年。 李格格、宋格格免了被福晋刁难针对,而她这个四爷后院儿的新人,也因此暂时握住管家权,虽然不得四爷宠爱,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是轻松。 可是福晋毕竟是福晋,如今大阿哥的身子好转,福晋也总算腾出手来了,首先就是夺了她的管家权,然后就是今天…… 福晋这是要借着大阿哥的周岁宴,杀一杀李格格跟宋格格的威风呢。 只不过瞧着,福晋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宋格格的确倍感屈辱、竭力隐忍,只怕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大哭一场呢,可是李格格,却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李格格还真挺能沉得住气,若是换她,只怕也要跟宋格格一般气得眼红。 “额娘,你怎么耍赖?这个花样我之前都没见过!” 大格格看着维珍翻出来的花样傻眼,一个劲儿挠头,着急得厉害。 维珍笑着晃晃手:“翻来翻去就那几个花样又什么意思?额娘都腻了,大格格不想试试新的吗?” 大格格是想,白胖胖的手指头忙活了半天也没翻对,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突然就听着旁边有人提醒:“大格格,你用食指挑这根线试试?” 是武格格。 维珍有些意外。 大格格从善如流,按照武格格说的,总算翻对了,登时喜上眉梢,维珍含笑道:“还不快谢谢你武额娘。” “谢谢武额娘!”大格格冲武格格点头,一边脆生生道,“刚刚认识了宋额娘,这会儿又认识了武额娘!” “格格客气了。”武格格忙道,然后又朝维珍点了点头。 陪大格格又翻了一会儿的花绳,正堂那边总算有人来请维珍她们过去。 看来太子妃已经走了。 维珍给大格格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牵着大格格出门,武格格看着一蹦一跳的大格格,眼里满是艳羡。 就算是有个闺女也好啊。 …… 其实给福晋道贺的流程很简单,只要带着孩子行礼,奉上礼物,再说两句吉祥话也就是了,尤其这会子宴席就要开始了,太子妃是走了,可福晋还得招待别的福晋不是?她们这些小老婆哪儿能碍福晋的正事? 带着大格格给福晋行礼道贺之后,维珍就觉得今天的流程走完了,连福晋都点点头,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可是偏生这个时候,一个慢条斯理的女声传来。 “四嫂,这就是那位心灵手巧、会做糕点的李格格吧?” 维珍闻声抬了抬眼皮,就瞧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正挑着眉目光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挑剔。 维珍毕竟是头一次见这些福晋,别的福晋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偏生这位,她一眼就认出,定是大婚不久的八福晋。 维珍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只是一众福晋中,就属这位穿的最是素净,连发饰也是最少,还都是银的,八爷夫妇不是正在为大福晋守孝吗? 单就是这一身穿戴打扮,也能判断出这人就是八福晋。 只是她跟八福晋素昧平生,八福晋好端端地为何要针对她? 第340章 这找谁说理去? “对,这位就是李氏,”福晋点头道,一边又淡淡吩咐维珍,“李氏,见过八福晋。” 不管八福晋到底为什么看她不顺眼,维珍这时候也只能耐着性子转身八福晋,然后恭恭敬敬福身行礼:“妾身李氏见过八福晋,八福晋吉祥。” 八福晋抿了口茶,然后一边拢着茶,一边居高临下打量着维珍,半晌才慢条斯理道:“听说你很会做糕点,连太后都很是喜欢。” “妾身不敢当,区区雕虫小技,太后不嫌弃也就罢了。”维珍忍着腿酸道。 说实话,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其实很少行礼,她连福晋的面儿几乎都不见,自然不必行礼,四爷倒是经常见,但是她在四爷跟前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所以也几乎没行过礼。 维珍万万没想到,头一次让人用行礼刁难,竟然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八福晋。 这找谁说理去? “虽是雕虫小技,却也算是难得伺候人的本事了,”八福晋牵了牵唇,好整以暇看着维珍,“连太后都喜欢,想必味道是极好的,怕是御厨都赶不上呢,我倒是好奇你做的糕点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八福晋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福晋登时面面相觑,八福晋可真是不客气,一上来就拿这位李格格当厨娘使唤呢。 她们明显显都没想到八福晋会突如其来为难四爷后院儿的一位格格。 有人觉得八福晋刁蛮刻薄,也有人暗暗觉得解气,做福晋的眼里最容不下的,可不就是维珍这样的妾室?不但霸着主子爷、膝下有儿有女,甚至在太后跟前都挂了号,如何让她们不忌惮? 这时候瞧着维珍被刁难,虽然觉得八福晋做事不厚道,却也不耽误她们看戏。 倒是七福晋一脸担忧,四爷一直明里暗里照顾七爷,不但七爷感恩戴德,七福晋自然也是,这时候瞧着四爷最宠爱的李格格被八福晋当众刁难,七福晋心里怪不落忍的。 只是她人微言轻的,又刚刚被万岁爷派嬷嬷管教,哪里敢为李格格出头? 再说了,就算是出头,那也得是四福晋…… 咦?四福晋怎么没有出头维护李格格? 这个时候八福晋当众刁难李格格,难道不是连四福晋也一并没放在眼里?就算四福晋平日里不待见李格格,可四福晋也得为李格格出头啊。 七福晋不由暗戳戳去瞥福晋。 就像七福晋想的那样,看维珍当众出丑,福晋心里是畅快的,但是却也不能由着八福晋在在她的地盘踩她的脸。 福晋瞥了一眼维珍微微打颤的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出口的时候,不想却被维珍抢了先。 “能得八福晋称赞,妾身喜不自禁,本该敬献手艺让八福晋品尝指点,只是妾身不敢,还望八福晋见谅。”维珍道,仍旧一派恭敬。 八福晋柳眉倒竖,冷冷盯着维珍:“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敢做糕点给她? 这李氏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拒绝她连借口都如此敷衍。 “八福晋容禀,妾身……”维珍仰起头,咬着唇,一副惶恐模样,“妾身做的糕点,都是要用荤油的,故而、故而实在不敢敬献,还望八福晋体谅。” 八福晋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旁边的三福晋发出一声轻笑。 待八福晋看过去,三福晋取出帕子慢慢擦了擦嘴,才好整以暇道:“八弟妹如今可正在守孝呢,的确是不好动荤腥,这李氏想的还挺周到,八弟妹你可要好好儿谢谢人家。” 三福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八福晋是个好吃贪嘴的,连守孝都忘了! 这话一出,八福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粉面顿时涨的通红。 她一向自视很高,三福晋的出身她也看不上,可是人家三福晋如今却是诚郡王妃,就算出身不如她,却也不是她敢挑衅的。 “砰!” 八福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拍在桌上,狠狠瞪了一眼维珍,然后又看向福晋:“四嫂可真是心宽似海,李氏这般牙尖嘴利,四嫂竟也能容得下去。” 第341章 大爷这人太危险 “八弟妹说笑了,咱们做正妻的自然得有容人的心胸,”福晋也放下了茶杯,然后又看向还兀自福着身的维珍缓声道,“行了,你也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 维珍这才起身,忍着腿脚的酸疼,好歹是退了出去,才脚下一软,甘草忙不迭一把扶住,好歹是没有跌跤。 “主子,您怎么样了?”甘草眼睛都红了。 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也就是上回被福晋罚跪,反正每回来正院儿,主子就得倒霉! 大格格也担心得厉害,无措地看着维珍,小手使劲儿攥着维珍的手,把维珍都攥疼了。 “额娘,你怎么了?” 维珍怕吓着大格格,到底是稳住了身子,伸手揉了揉大格格的脑袋:“额娘没事儿呀,走,咱们回去,大格格今天表现特别好,所以额娘要给大格格烤蛋黄酥!” “额娘别烤,我今天不想吃蛋黄酥,”大格格忙不迭摇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堂,又迅速转过头,小声催促道,“额娘,我们快回家吧!” 刚才被当众刁难维珍也没觉得委屈,毕竟她也当场找补回来了,也不算吃亏,可这时候却鼻头发酸,到底还是吓着孩子了。 “行,咱们回家,额娘明天再给大格格烤蛋黄酥。” 当下,维珍一手被甘草扶着,一手牵着大格格,慢吞吞往回走。 …… 前院。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亲临大阿哥周岁宴,真真是给足了四爷面子,只是今天到底是大年初一,太子殿下也是分身乏术,所以在开席后喝了杯酒之后,便就起身告辞了。 太子殿下走后,宴席的气氛明显就轻松了不少,尤其是席间还有大爷呢,虽然大福晋灵堂里的事儿被万岁爷下令封锁,大爷跟太子平日里瞧着还挺客气,但是毕竟不是真的没事儿发生。 大爷跟太子一道出现,一群弟弟自然不敢放松,时刻都保持警惕,生怕这两人又突然大打出手,所以太子一走,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松了口气儿。 “老四,大哥敬你一杯!”大爷率先举杯,伸手揽着旁边的四爷。 “还是弟弟敬大哥!”四爷忙得端起酒杯,恭恭敬敬朝着大爷举杯。 “不行,这杯就得大哥敬你,”大爷摆摆手,伸手在四爷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眼神特别认真诚恳,“老四,大哥早就该敬你这杯酒了!” 是的,他早就该敬老四这杯酒了。 老四一向跟他并不亲厚,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大爷并不喜欢他这样性子,再加上又有六岁的年龄差,大爷跟四爷平素是几乎没有交集的。 但就是这个没有什么交集的弟弟,却一再关键时刻为他出手,为此,他挨过太子的打、皇阿玛的下旨训斥关禁闭,前不久又挨了太子一刀。 大爷不是个心里没数的,如今真是越看四爷越顺眼,简直觉得四爷跟他就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四爷被大爷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之前他养伤的时候,不单单太子三不五时派人给他送东送西,大爷也不遑多让,比赛似的给他塞东西。 太子对他示好,许是万岁爷的意思,可大爷却是明摆摆想要拉拢他,今儿,连隆科多都派人来给大阿哥送了周岁礼。 从前四爷跟隆科多可没有任何往来,也刻意保持距离,虽说因着万岁爷给五公主指婚给了舜安颜,四爷跟隆科多关系也因此更亲近了些,但是四爷就是觉得,隆科多这是看着大爷的面子,四爷心里别提多不安生。 不管大爷是觉得他现在被封贝勒又领了差事,比从前有用,还是大爷心里对他感激,想要伸手拉拔他,四爷都不想跟大爷走得太近。 实在是大爷这人太危险了。 这才多长时间,就跟太子当众闹了两回,第二次甚至都动了家伙,大爷这一点就着的性子,四爷是不敢跟他过从亲密的。 更别说,大爷似乎还跟隆科多有往来,隆科多,那可是万岁爷的近臣,甚至可以说他负责的就是万岁爷的身家性命,大爷跟他结交,是个什么意图? 四爷都不敢想。 第342章 苏培盛,取海碗 大爷仰头一饮而尽,四爷也忙得陪着大爷一饮而尽,大爷拉着四爷不放手,四爷又陪大爷喝了几杯,好在是九爷来给大爷敬酒,大爷才总算暂时放过了四爷。 四爷松了口气儿,起身去了偏房,苏培盛忙得跟了进去,将准备好的茶水端来,又取出药丸递给四爷。 今儿这样的日子,四爷少不得要多喝的,只怕是胃又要受不了,所以得提前吃药丸。 四爷吃了药丸,又喝了几口茶,一边放下茶杯,一边询问:“后院儿可一切正常?”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儿宴席一切正常,并无岔子。”苏培盛道,只是说到这里,苏培盛眼珠转了两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四爷不由蹙了蹙眉:“又想挨板子?” 苏培盛闻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躬身道:“奴才不敢!” 当下苏培盛就把维珍在后院儿的遭遇一五一十跟四爷禀报,待说到最后,眼瞅着四爷脸已经彻底黑了,苏培盛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四爷可是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 这个八福晋也是的,好端端地非要欺负李格格做什么? 想耍威风不知道在自己家耍,竟然耍到四爷家里了,这是看不惯李格格还是不把四爷放在眼里? 四爷一声不响坐了半晌,然后起身又去了正堂,苏培盛忙得跟了出去,然后就看着四爷径直走向八爷。 苏培盛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主子爷这是要干嘛?是要……当众收拾八爷吗? 老天爷! 一众皇子都在呢!这还是在宫里呢! 主子爷你可别乱来! 苏培盛慌得不行,早知道就宁愿挨板子也先把李格格受委屈的事儿给憋着了。 在苏培盛慌乱的眼神中,四爷在八爷身边一屁股坐下。 此刻八爷还在神游天外,昨天的除夕宫宴上,他真是喝了不少,因为还是新婚,所以给他敬酒的人就挺多,他又不好拒绝,后来是被抬出宫的。 今天差点儿就起来,饭是吃不下去的,他胃里翻腾的要命,是喝了一肚子的浓茶,才勉强撑到现在的。 “八弟。” 还是四爷开口,八爷才回过神来,扭头瞧见四爷坐在自己身边,八爷还有点儿惊讶,四哥什么时候来到他这儿的? 当下,忍着头痛欲裂,八爷换上笑脸,斟了杯酒端到四爷面前。 “弟弟的情意都在酒里,还请四哥满饮此杯!” 胃里头再怎么翻滚头再怎么难受,八爷的礼数还是十分周全,连脸上的笑意都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 四爷瞥了瞥那杯递到自己面前的酒,半晌都没接,八爷的手都酸了四爷才接下,却没有喝,而是放回了桌上。 八爷脸上笑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八弟的深情厚谊,哪里是这小酒盅能盛得下的?”四爷一字一字缓声道,“苏培盛,取海碗。” 取……海碗? 他没听错吧? 苏培盛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却还是杵着没动,被四爷盯着,苏培盛到底是没敢出言相劝,然后忙得毕恭毕敬取了两个海碗过来放到桌上。 “倒满。”四爷又吩咐。 这海碗一上,那桌上半斤一壶的小酒壶可就不够头了,苏培盛只能让小连子取了一小坛酒来。 两斤一坛的酒,正好倒满两个海碗。 倒好了酒,苏培盛躬身退下。 八爷看着眼前的满当当的两海碗酒,一时间是真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虽然皇子们打小就喝酒,但是用的也就是精致的小酒盅,八爷更不是个好酒的,除了不得已的宫宴、宴请,八爷平日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八爷的酒量还是一众皇子里头垫底的,再加上昨天的酒劲儿还没散完呢,要这会儿再这么一大碗酒下肚,怕是得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呢。 八爷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四爷就率先端起了一碗,然后不由分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众皇子全都围过来鼓掌叫好,八爷就是想拦都来不及张嘴了。 第343章 老八,别扫兴 “老四,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是海量呢!可见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爷笑着直拍桌子。 三爷也指着四爷道:“就是就是!平时也没见老四这么豪迈过!” “今儿可是大阿哥的周岁生辰,四哥高兴也是有的,”五爷一边端着小酒盅抿着,一边眯着眼儿冲八爷笑,“也是八弟面子大。” 一众皇子的叫好声中,四爷放下了海碗,“砰”的一声将空空如也的海碗放在桌上,然后目光如炬看向八爷。 八爷的脸都白了,磕磕巴巴地道:“四哥海、海量,弟弟万万比……比不得……” “老八!你这也太不给老四面子了!”不待八爷话说完,三爷就出言打断,“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又是大阿哥的周岁宴,可谓是双喜临门,你要是不把这酒喝了,老四的脸要往哪儿搁?” “就是就是,我可听说民间有风俗,要是大年初一这天都不顺的话,那往后一年都不顺、得触霉头呢!”五爷也帮着三爷说话,“老八,你难道要害四哥一整年都不顺?” 三爷、五爷都是兄长,而且额娘也都位列四妃,面对八爷,那是天然地带着优越感,数落起八爷来,那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其实对于八爷未成年就被册封贝勒这事儿,哪个皇子心里不嘀咕?就算平日三爷跟五爷没多少来往,这时候也不耽误他们联合起来奚落八爷。 八爷的脸色就愈发不好看了,九爷一贯跟八爷交好,这时候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出言帮八爷说话,却暗中被五爷给拽住了,五爷还真舍得用力,差点儿没把九爷的胳膊扯断。 九爷疼得倒抽凉气,拿眼去瞪五爷,难得一向和气的五爷冷下脸瞪他。 九爷被瞪得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在五爷身边不敢再吱声。 八哥再亲,还能比亲哥哥还亲?他又不是老十四那个糊涂车子! 一时间,正堂里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八爷看,八爷身子都开始微微轻颤。 大爷是看不下去,手指重重在桌上叩了两下,沉声道:“老八,别扫兴。” 就算大爷跟八爷再交好,这个场合也没有向着八爷的道理,毕竟要给四爷面子的,尤其是大爷最近又特别看重四爷。 而且,大爷一贯豪迈,眼瞧着四爷这边二话不说“咕咚咚”喝下一海碗的酒,八爷却扭扭捏捏不肯喝,大爷就觉得八爷娘们唧唧小家劲儿,不够爽快。 连大爷都发话了,八爷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当下心下一横,只能勉强双手捧起沉甸甸的大海碗。 “八哥!我帮你喝!” 蓦地,一个少年声音打破平静,然后众人就瞧着十四爷挤到了八爷身边,伸手要去抢八爷手里的酒。 八爷有些吃惊,当下忙道:“十四,别胡闹!” 他怎么可能会让会让才将将十岁出头的十四为自己喝酒,真要那样的话,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不过与此同时,八爷心里却涌上三分痛快来。 四哥今天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就为难起他来了,一上来就逼着他喝这一大碗的酒,可四哥的亲弟弟十四,却巴巴地站到自己这边要代为喝酒。 这可不是在打四爷的脸吗? 当下八爷冲四爷微微一笑:“弟弟多谢四哥厚爱。” 然后八爷就端起海碗咕嘟嘟地喝了起来,等放下酒碗的时候,八爷的脸色更难看了,空着肚子喝这么一大碗的酒,搁谁都不好受,尤其还是没什么酒量又还压根儿还没醒酒的八爷。 八爷觉得胃里像是烧着了似的,不止胃还有脑子,不对,是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他强撑着不想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人,可是身子却软得像是面条似的。 “八哥小心!”十四忙得伸手搀了八爷一把,然后扭头去瞪四爷,“四哥,你真是太过分了!” 十四是真的看不下去,四哥真是太过分了! 谁不知道八哥不能喝?四哥却非要当众逼着八哥喝酒,而且还故意用这么大的海碗,就不怕八哥喝出事儿? 从前可没发现,四哥可没有这么针对过谁,尤其是八哥,八哥人这么好又随和,四哥怎么偏偏就要针对他? 十四唯一能想出的解释就是四爷记恨八爷。 第344章 十四爷,您请吧 至于四哥为何记恨八哥,肯定是那回他在八哥家酒后胡言,连累了四哥。 所以他的道歉,四哥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只是顾及额娘,四哥不好报复他,所以把账都算到八哥头上了,才设计让八哥当众丢人! 十四越想越气,有事儿冲他来,欺负八哥算哪门子事儿? 他从前可不知道四哥竟这般小肚鸡肠! 十四瞪着四爷,四爷也看着他,目光淡淡的,再开的时候,声音也是淡淡的:“你也想喝?” 十四一愣,旋即梗着脖子道:“喝就喝!” 苏培盛人都麻了。 别的皇子都站在四爷这边,偏生十四爷这个四爷的亲弟弟,却要跳出来为八爷说话。 这是一天不找四爷晦气就难受是吗? 苏培盛默默瞪了一眼十四爷身后的丘鹤,就瞧着丘鹤一脸要哭的表情。 他哪儿知道十四爷会冷不丁跳出来,而且他……他根本就拦不住啊! 苏培盛默默叹了口气儿,又挪开了眼。 算了,伺候十四爷,这小子也算倒霉。 苏培盛正默默感慨,就听着自家主子吩咐:“苏培盛,给你十四爷倒一碗。” 苏培盛一怔,旋即应声,忙不迭又开了一坛酒,也倒了一大海碗的酒,也不用四爷吩咐,当下就捧着这满当当一大碗酒送到十四面前。 “十四爷,您请吧。” 不是想喝吗?让你喝个够! 十四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四爷,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大海碗酒,二话没说,气呼呼地接过海碗,“咕咚咚”就喝了起来。 只是他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小学生的年纪,平时顶多也就喝个两三盅,这一大碗酒,他真是喝不下,每喝一口都反胃得,从嘴巴到肺腑,都像是烧着了似的,不过…… 他可不能让四哥看扁了! 所以十四到底是硬撑着把酒喝完了。 “嗝儿~” 十四放下海碗,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儿,正要说话,结果身子一软,“啪”的一声,手里的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则倒在丘鹤怀里,不省人事。 “主子爷!主子爷!”丘鹤急的要哭。 四爷瞥了一眼满脸通红人事不知的十四,还有瘫软的八爷,冲着苏培盛比了个手势,当下苏培盛忙唤人进来把八爷跟十四扶了下去,一边还让小连子去请了太医。 “哈哈!没想到十四小小年纪就是海量!”五爷笑着在桌上拍了两下,打破一室寂静,“这会儿就能一口气喝一斤,等过再过两年还得了?只怕咱们几个加起来都喝不过他呢!” 三爷瞥了一眼沉默的四爷,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也就是老四这里的酒香,平日我可没听说过老八跟十四能喝这么多。” 先是老四跳出来刁难老八,再是十四跳出来打老四的脸,今天的戏真是一出接一出,不单单三爷看得挺爽,别的皇子怕也没少吃瓜。 “既是老四这儿的酒香,那当哥哥的以后就不客气,往后三不五时地就来你这儿蹭酒,”大爷笑着圆场,冲四爷笑过,又扭头看向三爷,“老三,咱哥俩喝点儿?” 什么?大哥找他喝酒? 三爷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他勉力支撑,让自己笑得不算太难看:“那弟弟敬大哥!” 一边说着,三爷一边就伸手拎着小酒壶要给大爷倒酒,却被大爷伸手给挡住了。 “哎!老三,你这当哥的是连老十四都不如?这小酒盅亏你还拿得出手!”大爷一脸嫌弃,当下也不管三爷乐意不乐意,就拍着桌子苏培盛喝道,“还不快些给你三爷上海碗!”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手脚麻利,很快就取了两只大海碗来,还体贴地吩咐人搬了几坛酒进来。 大爷也不让苏培盛倒酒,自己拎着坛子就倒了,倒满两碗酒,大爷随手把空坛子丢在一旁,然后端起一碗不由分说递到三爷面前。 “大哥,弟弟的酒量,您是知道的……” 三爷还想挣扎一下,话没说完,就听着头顶传来大爷幽幽的声音—— “怎么?老三你是看不起大哥?” 三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哪里还敢废话,当下忙不迭双手接过酒,在大爷的注视下,悲催地喝了起来。 …… 第345章 额娘,什么是妾? 从正院回来之后,大格格就一直蔫蔫儿的,没有跟往常一样抽陀螺、翻花绳,连晚膳吃的都心不在焉。 维珍看着自然心疼,所以在方氏过来要带大格格回房歇着的时候,维珍拦住了。 “大格格今晚要不要跟额娘睡?”维珍含笑看着大格格,“额娘想起一个新故事,特别想讲给大格格听呢。” 大格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使劲儿点点头:“要跟额娘睡!” “你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维珍吩咐方氏。 “是,奴婢告退。” 如今,维珍三不五时地会搂大格格睡,四爷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氏对此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今晚维珍亲自给大格格洗了澡,然后就抱着香喷喷的大格格进了寝房,然后一边轻轻拍着大格格的后背,一边柔声给她讲睡前故事。 放在平时,用不了多久,大格格就会睡着,但是今晚大格格却很有精神,维珍故事都讲完了,大格格的眼睛还炯炯有神。 “要再听一个故事吗?”维珍问,“孙大圣三打白骨精,额娘最喜欢这个了。” 大格格点点头又摇摇头,顿了顿,大格格抓着维珍的手,小声问:“额娘,福晋……是不是比格格要厉害?所以你……你要给那些福晋行礼?” 大格格知道维珍是格格,也知道府上还有位福晋,但是具体是个什么含义,大格格是不清楚的,维珍也是有意识地不想让大格格太早了解这些。 大格格还不到四岁呢,这年纪就该无忧无虑。 但是这时候大格格问了,维珍觉得就不能随便糊弄过去,要不然会给大格格带来困扰,说不定还会招来麻烦。 “是的,福晋要比格格厉害,福晋是你阿玛的正妻,格格是妾,你阿玛管着前院,福晋管着后院,所以额娘见到她,要行礼。” 大格格想了想,又问:“额娘,什么是妾?” 维珍的心头一滞,下面的话,她觉得难以启齿,也觉得大格格听了之后肯定要难受,可她还是一字一字认真地给大格格解释。 “妾是奴才,是侍奉主子爷跟福晋的奴才,妾可以有很多,像额娘还有你宋额娘、武额娘都是,但是正妻只有一个,就是福晋。” “福晋是能打理中馈,管理……管理所有的妾,也是能在百年之后,与你阿玛合葬、灵位摆在一起,共享后世香火的。” 这话也不知大格格能听懂多少,但是“奴才”两个字,大格格是理解的,所以大格格的眼睛红了,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着哭腔了:“额娘……” 维珍忙得伸手把大格格抱在怀里,一边一下下抚着大格格的后背安抚,一边忙不迭继续道:“虽然额娘是妾,但是大格格却是阿玛的孩子,大格格还是阿玛的长女呢,阿玛最疼大格格了,一有空就来陪大格格抽陀螺,遇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也都会带回来给大格格,是不是?” 大格格使劲儿点头,但是却还是哭个停不下来,一抽一抽地,维珍都要心疼死了,上回大格格这么哭,还是她被福晋罚跪那次。 正要再宽慰大格格的时候,大格格却仰起头,一双通红的泪眼看着维珍:“可是额娘……额娘太委屈了……” 在三岁半的大格格眼里,额娘就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人。 额娘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又好听,额娘的手巧,会给她做各种新奇美味的糕点,也会给她做风车、织手套,额娘教她认字画画,肚子里有讲不完故事…… 最重要的是,额娘爱她,她知道额娘特别特别爱她。 这么好的额娘怎么会是奴才? “我……我心疼额娘……”大格格哭得更厉害了,蓦地伸手抱住维珍的脖子,一抽一抽地道,“额娘,我……我好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维珍愣住了,她没想到大格格会说这些,继而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抱紧怀里哭得浑身发颤的大格格。 这一瞬,她理解了世上所有为了孩子甘愿付出一切的母亲。 第346章 老夫人的血泪史 “额娘……额娘也爱大格格,最爱大格格……”维珍竭力隐忍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不免带着微微的哽咽,“额娘不委屈,额娘有大格格,所以……所以额娘不委屈……” …… 正院。 宴席散罢,送走所有人,福晋看着落日余晖,总算是长长舒了口气儿。 身着繁复华丽的礼服、旗头还有花盆底,还得始终保持着得体矜持的微笑,这一整天撑下来,福晋真真是筋疲力尽。 “福晋,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扶您去内间沐浴更衣吧。” 李嬷嬷最是体贴,早就给福晋准备好了洗澡水,还在里头加了放松舒缓的精油,福晋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两刻钟,人都要睡着了,才带着一身兰花幽香依依不舍地出了浴桶。 出了浴桶也不轻松,福晋再次坐在了梳妆台前,有着碧瑶碧乔给她精心梳妆打扮。 “胭脂不要涂得太浓,淡一些……用那支并蒂芙蓉鎏金发簪,耳坠用翡翠滴珠的那对,”福晋亲自挑选,一边又跟李嬷嬷道,“嬷嬷,取那件绣并蒂芙蓉的旗装来。” “是,奴婢遵命。” 待梳妆更衣之后,外头的天儿也擦黑了,福晋对镜自照很是满意。 白日的妆容自是要繁复华贵,得能衬得起她四福晋的身份,但是这时候的福晋却一派柔和温婉。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吗?”福晋询问。 “回福晋的话,晚膳都已经准备妥了,就等着四爷过来就能上菜了,”李嬷嬷含笑道,“按照福晋的吩咐,醒酒汤也已经备下了。” “主子爷今儿必是没有少喝,醒酒汤自然不能少,”福晋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再加几道素菜,没准儿主子爷喝多了都不肯碰荤腥。” “是是是,还是福晋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传话。”李嬷嬷不住点头,心里简直要笑开花。 因着大阿哥身子骨太差,过去一整年,福晋的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眼瞅着跟四爷的关系是越来越淡,李嬷嬷因此没少发愁,如今大阿哥身子好些了,福晋也总算腾开手关心四爷了。 也是多亏了今天老夫人入宫来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对福晋一番开导叮嘱。 叮嘱什么? 当然是让福晋做个合格的福晋,相比寻常人家,天家媳妇自然更要谨慎妥帖,一点儿纰漏都出不得。 自然老夫人的话比她这个奴才的管用,福晋果然是听进去了。 李嬷嬷是真心松了口气儿,大阿哥是要紧,但是若是失了四爷的情分,只一味儿抓着大阿哥,福晋未来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儿去? 就说从前老夫人生下嫡长子,因着体弱多病,老夫人心思都花在他身上,结果就被府上的姨娘钻了空子,嫡长子还不满周岁,就有两位姨娘一前一后为老爷诞下了星禅、富昌两位少爷。 后来嫡长子到底是没保住,两岁那年夭折了,都没熬到正经起名,老夫人差点儿哭瞎眼,足足过了半年才缓过劲儿,结果才发现,乌拉那拉家的后宅已然都没她这个福晋立足之地了。 老爷的心早被姨娘给勾了去,又嫌老夫人无能保不住嫡长子,连中馈都早就交到姨娘手里,老夫人只能咬牙忍耐,还要屈辱地向老爷弯腰服软。 等后来又生下嫡子三爷富存、福晋跟四爷五格之后,老夫人才又渐渐掌控了后宅。 到后来,老爷病逝,三爷富存承袭世职,福晋又被万岁爷指婚成了四福晋,自然老夫人的好日子也总算熬到了。 倒是从前那起子扎眼的姨娘庶子要反过来在老夫人的手底讨日子了。 老夫人的血泪史,李嬷嬷可不希望在福晋身上重演。 今儿是大阿哥的周岁宴,又是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主子爷无论如何都会要来陪福晋的,这不仅仅是给福晋脸面,也是给大阿哥脸面。 而自从有孕之后,四爷就再没有在正院留宿了,福晋这一番精心准备,自然也是想趁机跟四爷示好。 “大阿哥睡了吗?”抿了口茶,福晋问道。 第347章 四爷这是故意要给她难看吗? “回福晋的话,大阿哥已经睡下了,”碧瑶道,提到大阿哥,碧瑶就忍不住一脸笑意,“大阿哥今天在前院儿抓周一下子就抓到了主子爷的玉佩呢,主子爷当场就把玉佩赏给了大阿哥,可见对大阿哥有多满意。” 嫡长子抓周抓到主子爷的玉佩,那自然是再吉利不过的。 听碧瑶这么一通说,福晋也是面露满意。 大阿哥真真是聪明又懂事,不愧她之前一阵子花的心思,成日在玉佩上面抹蜂蜜,引着大阿哥去抓,总算是落得了这么个圆满结局。 这倒不是福晋弄虚作假,别说是天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抓周都不是件小事儿,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举抓得好意头,就此一顺百顺? 听闻当年直郡王从前抓周一把就抓到了万岁爷的玉佩,太子殿下更是了得,直接抓到了万岁爷的私章,这不是这起子刚周岁的婴孩儿识货,识货的另有其人。 李嬷嬷去了又回,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四爷迟迟未来,李嬷嬷担心福晋饿坏肠胃,就给福晋先上了一碗蜜羹,结果福晋把蜜羹都给喝完了,四爷还是没来。 福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取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沉声道:“让王全子去前院瞅一眼,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碧乔忙得应声退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行至房中,却不是四爷,而是王全子。 “启禀福晋,四爷白日在席间饮酒太多,这会儿已经在前院儿歇下了,怕……怕是不会过来了。” 福晋的脸更难看了:“既是如此,前院儿怎么没人过来知会一声?” 她忍着腰酸腿疼,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空着肚子从天亮等到天黑,结果就是四爷早就在前院儿睡下了,前院儿也没个人过来知会她一声。 要不是她让王全子去前院看看情况,她是不是要枯等一夜? 四爷这是故意要给她难看吗? 福晋的语气都不对了,王全子吓得双膝跪地,大气儿都不敢喘,忙不迭回道:“回福晋的话,前院的人实在是走不开,奴才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 “今儿个席上,大爷、三爷、八爷还有十四爷都喝多了,尤其是三爷、八爷、十四爷都直接喝趴下了,苏公公他们都忙着送各位爷回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就剩个连公公伺候主子爷,也是一步不敢离开,就怕主子爷酒醉呕吐或是身子不适。” 王全子这一通解释下来,福晋面色才稍稍好转,旋即,又眉头蹙起:“主子爷醉得这样厉害,可叫太医来瞧过了?” “是,许太医来过一趟,给开了醒酒丸子,主子爷也已经服用过了。” 福晋到底是不放心,想要去前院探望四爷,王全子又忙得劝道:“连公公说,主子爷睡下的时候,吩咐了,说是……不许任何人搅扰,福晋还是明日再去探望主子爷吧。” 李嬷嬷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也忙得劝道:“福晋还是明儿再去吧,左右四爷已经歇下了。” 福晋只得作罢,打发了王全子退下,李嬷嬷忙道:“既是不用等主子爷了,福晋还是快些用晚膳吧。” 福晋恹恹地点点头,当下李嬷嬷吩咐碧乔碧瑶去取膳。 结果两人才出了房门,就瞧着外头站着的愁眉苦脸的王全子,碧瑶好奇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一副倒霉相?” 王全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摇摇头走开了。 “白天不还好好儿的?怎么去了趟前院儿就变成这副德行?” “谁知道呢,兴许是被连公公欺负了吧。” “不会吧,连公公平时还挺好说的,可比他那个笑面虎的师父强多了!” 碧乔碧瑶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剩下王全子继续愁眉苦脸地叹气。 他倒是没受小连子欺负,他就是……就是听说四爷刚才去了一趟李格格那儿。 四爷喝多了连福晋这儿都来不了,却还巴巴地去看李格格,虽然也没多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了前院,但是…… 王全子实在不敢跟福晋说,刚才福晋的脸色真是太吓人了。 哎! 四爷也是,既是喝多了,你就踏踏实实搁前院儿睡呗,非要去看什么李格格! …… 第348章 真不愧是你额娘带大的闺女 维珍还真不知道四爷昨晚来过,她当时的心思都放在大格格身上,一直哄着大格格,然后哄着哄着自己也睡着了。 自然四爷来过这事儿,甘草跟茯苓都是知道的,只是四爷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不让她们告诉维珍,所以两人也只能憋在心里了。 跟往年一样,过年这几天,四爷一直忙得分身乏术,压根儿就见不到人影,趁着四爷不来,维珍索性接连搂了大格格五晚,直到初六这天清早,才总算又见到四爷。 这天,娘俩儿还是照旧一口气睡到自然是,用过早膳之后,维珍教大格格画画。 大格格很喜欢写写画画,但是实际还不满四岁的大格格,这时候还不适合握毛笔,维珍就让小池子用木头做了个大沙盘,在里头装了沙子,带着大格格在上面写写画画。 “额娘,你看我画的小鸡好看吗?”大格格指着沙盘问维珍。 维珍看了看沙盘上疑似小鸡的图案,再看看大格格一脸讨表扬的表情,她突然就能理解四爷平时看自己写的字、绣的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就……非常一言难尽嘛。 但是再如何一言难尽的画功,在做娘的眼里都是闪闪发光! “真不错,大格格今天比昨天又有进步了,”维珍不遗余力地吹自家闺女的彩虹屁,一边继续鼓励道,“明天肯定画的更好!大格格要再接再厉哦!” “嗯!”大格格美滋滋地点点头,“额娘,那我们午膳吃栗子鸡好不好?”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闺女,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闪了亲妈的腰? 敢情你这不是在画画是在点菜呢! “成,那咱们就吃栗子鸡。” “哦,太好了!太好了!”大格格欢喜得拍手,又跃跃欲试跟维珍道,“那额娘,我现在再画一头猪!”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怎么?栗子鸡不够还想吃红烧肉?” 不待大格格答话,就听着门口传来男人的低笑:“看来咱们大格格今儿的胃口不错嘛。” 维珍闻声望去,就瞧着四爷披着厚重的大氅走了进来,不待苏培盛去给四爷宽衣,大格格已经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阿~玛~!” 闺女的小奶声叫的四爷心尖儿发颤,当下四爷赶紧蹲下来,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大格格,笑着把大格格抱了起来,满眼都是宠溺。 “除了栗子鸡跟红烧肉,大格格还想吃什么?” “松鼠桂鱼跟八宝鸭!”大格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鸡鸭鱼肉都齐全了……”四爷笑得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眼纹,朝维珍看了一眼,带着明显的调侃,“真不愧是你额娘带大的闺女。” 我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维珍一派云淡风轻,自顾自行至软榻前坐下,慢条斯理喝着茶,就当这爷俩不存在。 大格格还抱着四爷的脖子跟阿玛撒娇:“不是人家贪嘴,额娘刚才一个劲儿的打哈欠,许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我就想着今天一定要给额娘补补!” 许是昨晚没睡好…… 四爷闻言微微一怔,转脸看了一眼维珍,然后又含笑跟大格格道:“真是难为咱们大格格孝心一片,那大格格再帮额娘点几道菜好不好?” “好!”大格格使劲儿点点头,又满脸期待地看着四爷,“阿玛要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吗?我也能给阿玛点菜!” 被大格格的小鹿眼看着,四爷觉得心肝颤,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心肠摇摇头:“下次吧,阿玛下回再来陪你跟额娘。” 这话一出,大格格就蔫儿了,却也乖巧地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四爷把大格格放下来,方氏带着大格格去吃点心,四爷转身走到维珍跟前站住,也不说话,就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维珍。 四爷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维珍的茶是喝不下去,放下茶杯,仰着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问道:“四爷这是着急要走?” 进门之后,四爷连大氅都不脱,可见是在她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维珍知道过年期间,四爷一向是忙得脚不沾泥的。 第349章 快呸呸呸! 四爷点点头,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道:“得去趟永和宫。” 十四这回真是醉得狠,人事不省了两三天,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着,日日喝汤药调理,四爷这几天拖着都没去永和宫,今儿都初六了,是实在拖不下去了。 都不用去也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四爷真是说不出的心力交瘁,可到底也不能不去。 还得去一趟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 在大阿哥的周岁宴上,连他在内,一下子喝趴了五位皇子,他跟大爷算是轻的,歇两天就缓过来了,可三哥跟老八都是请了太医的,尤其是老八,听说到现在还出不了门。 再加上一个老十四,实在是够呛。 也不知万岁爷会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心里装着事儿,四爷这两天吃睡都不香。 打量着四爷没什么精神的脸,维珍不由就蹙了蹙眉:“四爷是胃里不舒坦了?这几天定是没少喝吧?”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伸手钻进了四爷的大氅,放在四爷的小腹上,蹙着眉询问:“吃药了吗?” 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维珍的力度又小,几乎传到不到身上,可四爷就是觉得折腾了自己大半宿的胃疼,一下子就缓解了许多。 “吃了,这时候不大难受了,”四爷低着头,对上维珍的视线,老老实实地回答,被维珍这种担心的目光笼罩着,四爷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暖暖的、软软的,声音里头不自觉就带着三分撒娇,“初六了,该吃水饺了。” 这天底下,哪儿有初六吃水饺的规矩? 可是,这几年下来,四爷在维珍这儿的确养出了这么个规矩来。 这几天宴席一场接一场,觥筹交错、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熬到了初六,四爷才总算觉得能喘过气儿了,连带着难受了几天的胃,总算也有了胃口,虽然口中充斥着挥之不去药丸子的味道,但是他就是特别想吃水饺。 也特别想见维珍。 所以,虽然还得赶着去永和宫跟乾清宫,他还是巴巴地先来了维珍这一趟。 “这有什么?妾身晌午包就是了,等主子爷回来,正好下锅就能吃了,”维珍含笑道,伸手揉了揉四爷的小腹,又道,“再来一道猴头菇山药排骨汤,成……” 结果成吗还没说完,就被四爷蓦地伸手拥进了怀里,力气还挺大,维珍整张脸都埋进四爷的胸膛,呼吸都费劲。 维珍使劲儿把人推开,仰着头去瞪四爷,巴巴地谴责:“不就是一道汤吗?不成就不成,用得着四爷你杀人灭口吗?” “大过年的,什么胡话都敢说,也不怕忌讳!”四爷闻言顿时就黑了脸,把一脸懵逼的维珍扯到门前,一把撩开门帘,一脸严肃跟维珍道,“快呸呸呸!” 维珍:“……” 不是她说,一脸严肃说呸呸呸的四爷真的特别……违和。 见维珍不出声,还冲着他一个劲儿的发愣,四爷的脸更黑了,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 维珍不信什么忌讳,甚至还觉得这有点儿小迷信,但是四爷特别坚持,所以维珍到底还是乖乖地“呸呸呸”了三声。 可四爷好像还是不满意,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似的,瞪了维珍两眼,然后就抬脚走人。 维珍看着四爷气呼呼的背影,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这男人是又来大姨夫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和颜悦色突然之间就雷电交加脸黑的像锅底…… 不愧是龙种,可真是难伺候。 乍从屋里出来,受不了门外呼啸的西北风,抱着胳膊缩着肩膀正转身要回房的时候,却蓦地被叫住了。 “李维珍!” 啧,全名警告啊! 这个维珍熟悉啊,妈妈叫你小名,那是无事发生,只要叫你大名,那你就离屁股开花不远了! 这点儿生活常识谁还没有? 维珍痛苦地闭上眼,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身上不但有爹味儿,现在怎么还有妈味儿了?雌雄同体啊! 简直够够的! 不过待转过身的时候,维珍又努力挤出三分笑:“四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第350章 你给我住脑!住脑! 四爷还是黑着脸瞪她,维珍实在撑不住,三分笑打折成了一分,眼瞅着都彻底笑不下去了,四爷才总算有了反应,还是不吱声,还是沉着张脸,大步走到她跟前。 四爷还真是难得对她黑脸,维珍也难得有点儿心里打颤,待四爷走近,维珍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结果却被四爷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动。”四爷有些不耐烦地道,然后就低着头开始解腰带…… 维珍顿时就被震惊地无语凝噎。 这大天白日的!刚过早饭点儿!甚至他们这时候还站在门口呢! 就这个时间场合,四爷也能……发情? 不是说要去永和宫的吗?怎么着,去给亲娘请安之前还得先……先来一发助助兴? 这人不是被西北风给吹傻了吧?! “拿着。” 就在维珍内心尖叫鸡与土拨鼠疯狂合奏的时候,就听着四爷又开了口。 拿着?拿什么? 维珍眨了眨眼,然后就瞧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白玉平安扣。 敢情四爷刚才不是在解腰带,是解腰带上……的平安扣啊。 “咳咳!” 维珍成功地被自己脑中的黄色废料呛出了一串惊天咳嗽。 “怎么了?吹冷风了?”四爷眉头紧皱,然后就赶紧拉着维珍进了房,一边吩咐甘草,“去熬些姜汤来,要浓一些!” “是,奴婢遵命!” 甘草匆匆退下,维珍的咳嗽也总算停了,四爷瞅着维珍涨红的脸,担心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着风寒了?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你不懂,这不是风寒! 是我良知未泯、羞耻感还依稀尚存的最佳证明! 维珍都不敢看四爷担心的脸,低着头捂着脸,强忍羞耻跟四爷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方才就……就是有些嗓子痒,没着风寒,不用请太医的。” 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把她捂着脸的手拿开,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风寒,怎么脸红成这样?” “谁让你一直……一直看着人家?”维珍嗔道,一边瞪了四爷一眼,“你再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喝掉?”四爷一脸愣怔,“怎么喝掉?” 维珍:“……” 啊啊啊! 急需一万辆挖掘机外加十万只精卫鸟来填马里亚纳海沟! 有接单的没有?! 四爷看着她一脸憋得要死、恼羞成怒、欲语还休的脸,顿了顿,然后疑惑退散,一脸的恍然大悟,旋即四爷的脸肉眼可见变红了,他甚至因为害羞都不敢跟维珍对视。 “咳!不……不用……咳……你那样……”一张口,四爷觉得自己都要冒烟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在过火,再多的,他真的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在床帏里头维珍不是个会含蓄内敛的,但是……但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 就……就怪意外的,也怪害羞的。 四爷这一副扭扭捏捏小媳妇儿的模样,看的维珍满脑子问号,这人真是吃错药…… 下一秒,维珍蓦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想哪儿去了?!” 马里亚纳海沟不见了,这里只有一辆装满黄色废料往城市边缘一路狂飙“污污污”的车,开车的司机,还是个大清朝的老古董! 四爷抬起头疑惑地眨眨眼:“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压根儿就就没有什么意思!而且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维珍恼得要死,伸手捧着四爷的脸使劲儿晃,“你给我住脑!住脑!” 老天鹅!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车开得比我都六了! 限速!必须限速! 四爷被她晃出了一脸笑,脸是黑不下去,忙伸手嗯住了维珍的肩膀:“行了行了,别晃了,仔细头晕,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 维珍撇撇嘴,不想理他。 四爷也不恼,当下把平安扣塞进维珍手里,然后又弯下腰凑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晚上爷过来陪你,到时候让你多出点力多流些汗,肯定就能睡得好了。” 第351章 你们古代人可真会玩! 一边说着,四爷还故意轻轻咬了咬维珍的耳朵,搞得维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要不是被四爷伸手扶了一把,只怕都站不住。 “呸!哪儿冒出来的登徒子!”维珍娇嗔,轻轻推了四爷一把,“快走远些,仔细被我家爷瞧见了,把你这浪荡子打得满地找牙!” 维珍这副模样,看的四爷乐不可支,又勾得四爷浑身冒火,要不是非走不可,他真想放开手脚好好儿做一回登徒子。 过年前后忙得脚不沾泥,他也有一阵子没宿在维珍这儿了,这时候喉浑身都火烧火燎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带着沙哑了。 “老实等着,爷晚上过来好好儿收拾你。” 说罢,四爷不甘心地又捧着维珍亲了又亲,然后才满面春风转身离去。 苏培盛满眼复杂地看着维珍手里的那个白玉平安扣,旋即也跟着四爷退下。 四爷一贯就不好佩戴荷包香囊,平日里也就戴个玉佩,最喜欢佩戴的,除了昨天被大阿哥抓周抓走的那个竹报平安的玉佩,也就是这个白玉平安扣了。 这块平安扣还是从前孝懿皇后送四爷的周岁生辰礼呢。 在天家,玉佩赏给儿子几乎是传统,可赏给……后宅女人的,苏培盛还真没听说过。 …… 四爷走了都有一会儿了,维珍还觉得自己的耳朵脸要冒烟儿了,不仅是耳朵,整个人都在冒烟儿,等到甘草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维珍兀自红着脸怔怔地对着手里的平安扣出神。 “主子,姜汤可以喝了。”甘草提醒道。 维珍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平安扣放下,端着姜汤慢吞吞喝了起来。 茯苓看着小几上的那枚温润无瑕的平安扣,忍不住小声道:“奴婢听闻,初一那天大阿哥在前院儿抓周,就抓到了四爷的一块玉佩呢。” 大年初一,大阿哥才抓走了四爷的玉佩,大年初六,四爷就巴巴地给主子也送了一块来,也难怪茯苓心里激动。 大阿哥抓周的事儿,维珍自然也听说了,这时候听茯苓提起,也不由感慨道:“大阿哥的手气实在是不错。” 一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好赖?也就知道吃喝,换做是小西瓜,肯定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结果人家大阿哥一上手就抓到四爷的玉佩,自是再没有比这意头更好的了。 茯苓闻言,却一个劲儿撇嘴:“还不知福晋背地里花了多少心思呢!” 维珍一怔:“这种事儿……还花心思?怎么花心思?” 见维珍不懂,茯苓忙不迭给维珍科普知识,甘草也在一旁不时帮腔补充,只把维珍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还能这样? 你们古代人可真会玩! 不仅会玩,套路还很深嘛! “主子,您也快教二阿哥吧!”茯苓忙不迭道,带着明显显的心急,“眼瞅着二阿哥的生辰也到了,练抓周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要是被大阿哥落下太远可就不好了!” 人家大阿哥上来就抓了四爷的玉佩,结果他们二阿哥伸手就知道抓糕点往嘴里塞,这对比未免也忒惨烈了。 甘草也一脸正经地道:“是啊主子,这都没剩几天了,再不教可就来不及了。” 教?怎么教? 也往玉佩上面抹蜂蜜,一遍遍地给二阿哥训练出来条件反射、一看到玉佩就巴巴地伸手要上嘴舔? 维珍不可抑制地在就想起从前,她奶奶训狗狗……好像用的也是这一招。 维珍下意识地就蹙了蹙眉,摇头道:“不用,到时候抓什么都随他。” 对维珍来说,抓周这事儿本就图一乐,什么都代表不了,真要那么神的话,这世上只怕皇帝都多的要论车拉。 为了没有啥实际意义的事儿,训狗似的训练小西瓜,维珍心里就很反感。 再说了,连茯苓甘草都知道的套路,四爷心里肯定也是门儿清,既然如此,那就更加没必要在四爷面前耍心眼儿了。 而且比起在抓周上作弊来得四爷的玉佩,维珍更希望,四爷心甘情愿送给小西瓜。 第352章 他不能免俗地也有偏爱 茯苓不死心还想劝维珍两句,维珍摆摆手,起身去看小西瓜去了,走出两步,维珍又蓦地顿住脚,然后又行至小几前,拿起了那个平安扣。 温润的白玉触手生温,好像上头还带着四爷的温度。 不知道以后四爷会不会心甘情愿送小西瓜玉佩,可这块……却是四爷心甘情愿送的吧? 就因为她的口无遮拦,四爷担心忌讳,所以就怕贴身戴的平安扣送她了? 维珍正出神呢,就听着茯苓在一旁道:“四爷特地来后院儿一趟,原来就是要来给主子送平安扣呢,说起来这还是年后四爷头一次来后院儿呢。” 维珍一怔:“头一次?” 所以……初一,大阿哥的生辰那天,四爷也没有去正院陪福晋吗? 那样特殊的日子日子,按道理说,四爷是一定会在正院儿留宿的。 “回主子的话,正是头一次呢,”茯苓道,一边又忙不迭添了一句,“自从福晋生子之后,主子爷可就没在正院留宿过了。” 就连甘草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对,是从福晋有孕之后。” 主子爷不让她们说初一那晚过来的事儿,那她们就捡能说的说呗。 是……这样吗? 四爷在哪儿留宿她从不打听,虽是鸵鸟藏头,可是她实在不想听了堵心。 她是真没想到。 维珍看着手里的平安扣,一阵失神。 …… 不出意外地,四爷一到永和宫,就接受了来自德妃的狂风骤雨,饶是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等离开的时候,四爷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厉害。 “本宫就没见过你这么心毒手辣的兄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十四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呢!你就见不得十四一点儿好?就一门心思地害他?!” 耳畔德妃的咆哮还在回荡,四爷面无表情地迈着两条僵硬的腿走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红墙黄瓦间。 德妃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又何尝不是?德妃、十四究竟又是怎么想的? 他从来都困惑不解。 都道是十根手指有长短,爹娘难免会偏心,四爷一早就有体会,后来自己做了阿玛之后,这种体会就更深了。 平心而论,他也做不到平等地疼爱每一个孩子,他不能免俗地也有偏爱,但是他会尽可能调整自己,也尽可能地不表现出来,不去亏待每一个孩子。 他自己吃过的苦,绝不想落到自己孩子的身上。 但是德妃,她可有这样想过?哪怕只有一回,能够站在他的立场,可怜可怜他这个大儿子。 哪怕……当他是陌生人呢,至少他也能得到客气的对待。 瞧着四爷走得不大利索,苏培盛想要上前搀一把,却被四爷一把甩开,苏培盛也就不敢再去扶,只能担心地跟在后面,一边不由又在心里叹气。 跪了半时辰呢,主子爷的膝盖肯定又得肿了,平时也就罢了,可这几天又是过年,主子爷的应酬可不少,这东奔西走的,四爷怕是又要受罪了。 沿着朱红的宫墙,一路默默前行,直到远远瞧见乾清宫,四爷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甘暴戾,腰背挺直,连步子也变得正常了。 路过乾清宫的时候,恰好碰到小瑞子出来,旋即小瑞子就加快了步子,行至四爷跟前。 “奴才正要去阿哥所传令呢,没想到这么巧,出门就遇见四爷,”小瑞子带着笑,一边又冲四爷行礼道,“奴才恭祝四爷新年大吉、万事顺遂!” 小瑞子一脸喜庆,四爷心里的郁气倒是少了不少,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会意,当下飞快地取了个荷包塞进小瑞子手里。 “奴才多谢四爷!”小瑞子收好荷包,一边引着四爷往乾清宫去,一边压低声音跟四爷道,“方才钦天监的人过来面圣,然后万岁爷就吩咐奴才去请四爷过来。” 钦天监? 所以万岁爷找他不是为了三哥他们几个在大阿哥周岁宴喝醉请太医的事儿? 四爷心下稍稍放松,然后抬脚进了正殿。 第353章 万岁爷点评众皇子 倒是难得正殿里头空无一人,平日四爷在这儿总能碰到大爷三爷,当然,还有太子殿下。 不过也能理解,过年嘛,皇子们也难得有休沐,大爷跟三爷这会子可能还在宴席上觥筹交错呢。 四爷这回没等多久,就被梁九功请进了暖阁。 瞧见万岁爷正在软榻上喝茶,四爷就忙不迭行至跟前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恭请皇阿玛金安!” “行了,平身吧。” 万岁爷抬抬手,难得过年有闲暇,万岁爷也没有案牍劳形,早起去慈宁宫陪太后用了早膳,又陪着看了一会儿戏,太后乏了要歇息,万岁爷也就回来了。 “谢皇阿玛。”四爷起身,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钦天监已经择了几个吉日,都在这里,”万岁爷抿了口茶,指了指小几上的托盘,“你看着挑一个,到时候你们剩下的兄弟几个一道搬进贝勒府。” 四爷闻言顿时心头一动,忍着没有朝托盘上看,仍旧毕恭毕敬地垂着眼,恭恭敬敬道:“全凭皇阿玛做主。” 万岁爷上下打量着毕恭毕敬地四爷,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修缮贝勒府跟郡王府的差事不算轻,一上来就给老四这么要紧的差事,万岁爷当时是有些冲动的,后来也犹豫过要不要让更有历练的老三接手。 可眼瞅着老四起早贪黑地卖力奔走,万岁爷到底是于心不忍,念头就这么打消了。 到后来,老四紧赶慢赶完成了直郡王府跟八贝勒府的修缮,让老八的婚礼跟大福晋的丧礼都能得以办的圆满,万岁爷心里就对四爷就满意了不少。 更让万岁爷满意的,其实还是那一日大福晋灵前的闹剧,四爷的表现。 论起来,这一次跟之前老四挨太子打的那回其实一样,还是老大跟太子争斗连累老四倒霉的戏码。 只是从前,万岁爷觉得四爷是愣头青,做事冲动,因此连累太子清誉,也引得老大跟太子把暗中较劲儿搁到了台面上。 但是这一回,万岁爷对四爷真是特别满意。 搁旁人,吃了一次亏,再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要不怎么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说法呢? 但是老四却没有,非但没有,还直愣愣地用手去拦太子的刀,要不是当时老四当时挺身而出,不定当时会闹成什么样,又会引起朝堂多大的震荡。 事后,老四也不表功,对外只说是在小校场上练功不慎受伤,一边养伤,一边也没耽搁差事,赶在年前就把剩下的贝勒府也都给修缮好了。 万岁爷一边被大爷跟太子气得五内出血,一边也难得对老四生起了一股子慈父情来。 他这个四儿子啊,虽然沉默寡言不讨喜,但一贯就是这么个实心肠,也一贯最是重情重义的。 万岁爷放下茶杯,目光也落在托盘上,然后伸手点了点最前面的“正月十二”,道:“那就正月十二吧,趁着过年早些搬家安定好,年后朕还有差事交给你办。” 四爷闻言顿时激动得都有些呼吸急促,他没想到万岁爷会这么快又给他派差事,四爷自是喜出望外。 当下四爷忙不迭躬身道:“是,儿臣遵命。” “行了,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当下,四爷毕恭毕敬退了下去。 至于四爷担心的万岁爷会责问他三爷八爷还有十四在大阿哥周岁宴上喝多伤身的事儿,万岁爷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谁还没个年轻气盛、好拼酒的时候?万岁爷也是过来人,所以不当回事儿,当时听梁九功汇报一众皇子在大阿哥周岁宴上的表现,万岁爷还饶有兴致地一一点评。 “老大不愧是军营里头待惯了的,一贯是豪迈海量,就是忒不饶人。” “老三到底文气些,平日里诗酒琴棋瞧着是挺能唬人,可玩儿真的,就不成了。” “老八嘛,扭扭捏捏不像样,到底是随了他娘,一股子小家子劲儿。” 提到八爷的时候,万岁爷的语气明显就淡了一些。 第354章 什么叫君心难测 老四这个当哥的主动找老八喝酒,而且老四都一口气喝完了,偏生老八在那磨磨蹭蹭地不肯喝。 他这一通磨蹭,倒是害得十四后来也跟着喝了一碗,结果当场就不省人事。 十四这莽撞性子就很活该,吃吃教训也好,可万岁爷明显对八爷的反应更加不喜。 怎么的? 仗着被册封为贝勒又迎娶了岳乐的外孙女,老八这就迫不及待要翘尾巴了?威风都摆到老四跟前、连老四敬的酒都不肯喝了? 他平时可敢这么对老大吗? 就算自己平时对老四冷淡些,可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在老四跟前摆谱。 四爷走后没多久,小瑞子进暖阁禀报:“启禀万岁爷,惠妃娘娘派人前来禀报,说是卫嫔娘娘抱恙,已经两日下不来床了。” 因着八爷的关系,惠妃一向对卫嫔照拂颇多,所以卫嫔虽然如今无宠,还没有正式册封,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万岁爷闻言,不由眉头微蹙,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边冷声道:“既是下不来床,那就好生养着,这么天寒地冻的,也省得出门受冻。” 万岁爷这反应,不但让小瑞子吃惊,连梁九功都目光一滞。 今儿万岁爷难得空闲,又是过年时节,惠妃娘娘特意挑这个时候派人来禀报卫嫔卧病的事儿,明显显是存着为卫嫔邀宠的心思。 八爷这一年真真是春风得意,先是尚未大婚就被册封为了贝勒,后面更是迎娶了出身高贵的郭络罗氏,这不,连惠妃娘娘都上赶着锦上添花,对卫嫔也更花心思呢。 但是瞧着万岁爷的反应,惠妃娘娘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而且…… 卫嫔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了。 万岁爷一向不喜欢卫嫔畏畏缩缩的性子,所以早就不宠爱了,但是因为八爷实在得脸的缘故,卫嫔的日子一向还是说得过去的,尤其是这程子,后宫竟有传闻说卫嫔会母凭子贵被封妃。 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瞧如今八爷的势头,万岁爷肯定是考虑过卫嫔的位分的,自是不希望八爷被卫嫔这个出身低微的额娘给拖了后腿。 不过瞧着万岁爷今天的态度,别说封妃了,卫嫔正式的封嫔典礼怕是还遥遥无期呢。 倒是之前一直走背字儿的四爷,眼瞧着是入了万岁爷的眼了,大福晋灵堂大乱那次之后,万岁爷还特地提点过太子,要顾念手足之情。 这可不仅仅是警告太子不要继续跟大爷明争暗斗,万岁爷也是让太子记着四爷的情呢,要不这程子太子能三不五时派人去探望四爷的伤? 就算再忙,太子殿下大年初一还是去大阿哥周岁宴露了面,连太子妃都一并到场,给足了四爷颜面。 到今天,眼瞅着万岁爷对四爷的态度,不说春风化雨,也比从前温和了不少。 去年过年时候,四爷是个什么光景?被万岁爷摁着头去给太子擦屁股呢,这中间可就只隔了一年而已。 什么叫君心难测啊? 这就是啊。 梁九功默默在心里叹气,一瞥眼就瞧着小瑞子还跪在地上愣神,当下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小瑞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躬身退下。 …… 出了乾清宫,四爷的心情明显就大不一样了,方才走路还不甚利索,这会儿都有些健步如飞了,苏培盛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小声提醒:“主子爷,您当心脚下!” 四爷步履不停,一路兴冲冲回了阿哥所,然后迎头就撞上了正候在门口的……十四,四爷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也淡了下来。 不是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不是他差点儿害死十四? 怎么现在这人就好端端地杵在他门前碍眼? 十四瞧见四爷走近,面露些许尴尬,甚至还想着扭头就走,但是到底还是忍着没动,待四爷走近,十四才耷拉着脑袋,低低唤了一声“四哥”。 想着方才在永和宫德妃的咆哮,还有初一那天十四干的事儿,此刻四爷心里真是半点儿好气儿都没有。 但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四爷也只能暂且憋着火,跟十四道:“进来吧。” 十四如闻大赦,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忙不迭跟在四爷身后进了院子。 第355章 五姐,你……你打我? 四爷没有请十四进暖阁,更别说有进书房的意思了,进了正堂,四爷率先在上首坐下,示意苏培盛去上茶。 十四很是憋屈地坐在了四爷的下首。 从前,他来四哥这里,还是能进暖阁的,但是四哥现在却只愿在正堂接待他。 “十四爷,请用茶。”奉茶的时候,苏培盛忍不住瞥了十四一眼,心中暗道,这新年大节的,十四爷可千万别再惹四爷不痛快了。 苏培盛退到门外,正堂里头静悄悄的,四爷端着茶杯,垂着眼,一下下慢条斯理的拢着茶,没有半点要搭理十四的意思。 十四如坐针毡,几乎都要坐不住了,才听着四爷沉声开口:“身子好利索了?” 十四一怔,旋即点头如捣蒜:“回四哥的话,弟弟已经好利索了,能跑能跳的。” 看来是又能继续闯祸了。 苏培盛一直支着耳朵留意屋里的动静,听着十四这么说,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四爷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十四:“所以就迫不及待来找我讨要说法?” 那沉沉的目光,把十四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十四低下了头,憋了半天,十四才摇着头,小声道:“四哥,我……我错了,那天是我……是我胡闹。” 一大海碗酒下肚,不省人事两天后,十四才总算苏醒过来,迎接他的,就是五姐的一双泪眼,他以为五姐是心疼自己,心里还热乎乎的,还反过来劝五姐。 “五姐,我没事儿,不就是一碗酒嘛,早就没事儿了!你用不着担心!” 五姐点点头,眼泪却兀自停不下来,十四还挺着急,又搜肠刮肚地想着去宽慰五姐,然后就听着五姐哽咽着开口:“额娘听说你喝酒伤了身子,都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的,瞧这架势,只怕都想扒了四哥的皮呢。” 十四闻言还挺得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四哥就是欠收拾!” 可不是嘛,哪儿有四哥这样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不给八哥面子,非要逼着八哥喝那么一大海碗的烈酒,连他这个弟弟更是不肯放过。 十四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咬着牙道:“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四哥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啪!” 不待十四话说完,脸上就扎扎实实挨了一记巴掌。 十四都被打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瞪着眼吃惊地看着五公主:“五姐,你……你打我?” “对,我打你!” 也不知是不是太生气的缘故,五公主浑身都轻轻发抖,连说话声音都带着颤,就这样,她还是瞪着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十四看。 “我动手打了你,所以在你看来,我这个对亲弟弟都能舍得下手的亲姐姐,是不是也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十四又愣又懵,他不明白五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他这一副愣呵呵的模样看的五公主心里说不出的堵,五公主索性把话说清楚。 “额娘不分青红皂白,总是看四哥不顺眼,三不五时就要叫去训斥,甚至还会让让四哥罚跪,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吧?” 十四当然是知道,可是五姐这个时候冷不丁地提这个做什么? 不待十四多想,就听着五公主又道:“四哥跟你我一样,明明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却愣是不心疼怜惜,你说额娘这样算不算是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十四更懵了,可瞧着一贯温柔的五姐变得这般言辞激烈,连德妃都不放过,十四又觉得害怕,他心里隐隐地猜到五公主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就想逃避。 “五姐,我头疼想睡会儿……” 十四想躺回床上,五公主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不让他有机会逃避。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十四一字一字认真道:“十四,你早就不是不懂事儿的孩子了,什么事对什么错,什么该什么不该,你当真不知?你到底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宫里的孩子,三岁就能长出寻常人三十岁的心眼来,哪怕是只有十岁出头的十四,也绝对不该是个只会惹祸不计后果的顽童。 第356章 他还是贪心 “我没有胡闹!从来就没有胡闹!”十四终于被激怒了,再开口声音就抬高了一倍,他的眼也红了,瞪着五公主,胸膛起伏不定。 “是四哥……是四哥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压根儿……压根儿心里就没有我这么个亲弟弟!” 总算是说出来了。 长久淤积在心里的委屈蓦地宣泄出来,十四没觉得痛快,却觉得更加委屈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他不肯在五公主跟前丢丑示弱,所以一把掀开了被子就把自己蒙了进去。 五姐看不到了,他的眼泪却流的更厉害了。 是的,四哥心里从来就没有他,不管他做什么,好的坏的,无非是想让四哥看到自己。 什么看不过眼四哥欺负八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四哥那天对他眼皮都没撩一下?倒是对别的皇子,四哥都是一派温和亲厚。 大哥能揽四哥的肩膀,三哥五哥能跟四哥说笑,七哥因为养伤来不了,四哥还特意让人过去问候,连八哥都会引起四哥注意,还主动找他喝酒。 可自始至终,四哥可曾看过他一眼?这让他心慌憋屈又愤愤。 他知道不该在那个场合让四哥跌脸的,但是他当时就是忍不住,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他忍不住想跳出来。 忍不住想招惹四哥,明知道会惹怒四哥,可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能引起四哥注意的法子了! 可是…… 四哥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心里是一片茫然。 十四默默在棉被里头掉眼泪,外头一片寂静,十四都以为五公主已经走了,可是半晌,他又突然听到五公主略带哀求的声音。 “十四,你已经有、有额娘了,额娘那么疼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还有……还有五姐呢,五姐……五姐也疼你呀,所以别贪心了好不好?放过四哥行不行?” 十四打小就什么都有,可是四哥呢? 从前为了调和十四跟四爷的关系,五公主也用心过,也一度起了作用,那段时间,十四变乖了不少,跟四爷的关系改善不少,五公主因此心里倍感安慰。 她早就不指望额娘能够疼四哥,但是好歹她跟十四能够让四哥暖些心。 可是后来呢?十四又做了些什么? 之前在八爷府上口无遮拦让四哥颜面尽失,这还不够,四哥挨了额娘打,别说是四哥了,连她都对额娘心寒,到现在十四又是为了八爷当着外人的面儿跌四哥的脸。 初一那天,五公主甫一得到消息,气得都没吃晚膳。 后来,在永和宫里听德妃四爷的训斥痛骂,也听着德妃一趟趟地派人来看十四,五公主的心都麻了。 她原本还指望着有了之前的教训,德妃能够管教管教十四,让他往后收敛些,至少别再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但是这话她到底是咽下了。 德妃是不可能听进去的,瞧着十四屡教不改,只怕也永远不会悔改。 可是五公主到底还是心存一份念想,盼着十四能悔改,可现在,五公主也彻底放弃了。 不管十四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她只盼着十四往后能别再祸害四哥了,哪怕离得远一些,做一对情分淡漠的表面兄弟。 “你好好儿想想吧。” 撂下这话,五公主起身离开。 “主子爷……”丘鹤端着汤药进来,就瞧着十四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子好像还一抽一抽地,丘鹤担心,忙得放下了药碗,伸手要去扯开棉被。 “滚!给爷滚!” 被子底下蓦地发出十四的咆哮,吓得丘鹤险些一屁股瘫倒,丘鹤哪里敢废话,当下忙不迭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只是却也不敢走远,提心吊胆地候着门口。 刚才主子爷的声音怎么……好像带着哭腔呢? 五公主到底都跟主子爷说了些什么,竟把主子爷给说哭了? …… 那天,五公主走后,十四窝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后来,也想了很多,然后就越想越怕。 五姐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还有四哥……怕也早就对他失望了吧。 是的,额娘疼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但是…… 他还是贪心。 他不想放过四哥,他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亲哥哥。 第357章 别人家妖精打架也这么……废血槽的吗? 闭门休养了几天,也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今天十四硬着头皮主动来找四爷,这时候被四哥淡淡的眼神盯着,十四委屈又心虚,倒是没有了从前的嘴硬,老老实实跟四爷认错。 这也不是十四头一次认错了,四爷也早就麻了,心里没什么起伏,继续垂着眼拢茶,一边缓声道:“既是身子好了,那就尽早去给额娘请安,这些日子,她一直挂心着呢。” 十四乖巧地点点头:“是,弟弟等下就去给额娘请安。” 四爷没再开口,慢条斯理抿着茶,十四好几次想开口,却愣是张不开嘴,待四爷喝完杯中茶,才又抬起头,淡淡的目光又落在十四身上。 你怎么还不走? 四爷没开口,可是这明摆摆的眼神,十四还是看懂了,当下心里更是酸楚又委屈。 “那……弟弟就告辞了。” 既是四哥如此不耐烦,他也不好赖在四哥这儿,所以当下十四放下了没喝两口的茶,然后起身告辞。 “十四爷您请。” 总算是把这瘟神送走了,苏培盛顿时松了口气儿。 不是他敏感,他就觉得十四爷这一走,连四爷都身心舒畅了,这不,十四爷前脚走人,四爷后脚就巴巴地往后院儿走。 啧,四爷这怕是早就惦记李格格包的饺子呢。 苏培盛打量着外头暗下来的天光,也忙不迭抬脚跟着往后院儿走。 …… 四爷的确惦记李格格包的饺子,李格格胃口也十分不错,两个人今天都是敞开了吃的。 吃饱喝足,夜幕降临,帷幔之内,硝烟四起,正是李格格对战四贝勒,并且战斗力爆表,不单单给四爷挠了个满背大花,还贴心地无偿赠送了四爷一对爱心牙印。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场恶战下来,小腰差点儿被四爷给掐断,腰两侧留下明显显地五指印痕,不止腰,浑身上下都布满深深浅浅的印痕。 “嘶……” 腰实在太酸,维珍忍不住一个劲儿倒吸凉气,一边在心里默默发问,妖精打架这事儿,到底跟家庭暴力有什么本质区别? 别人家妖精打架也这么……废血槽的吗? 四爷也觉得后背火辣辣、刺挠挠的,时不时地顾蛹一下好缓解缓解,然后还会在维珍的视线之外偷偷呲牙,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跟维珍似的倒吸凉气? 未免忒没出息。 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四爷顶着满身的抓痕愣是一声不吭,还主动过来慰问关心惨遭蹂躏的对手。 “乖,爷来给你揉揉。” 维珍没好气儿地瞪了四爷一眼:“怎么?打一棒子揉三揉啊?” 水润润的小鹿眼带着三分嗔怒三分慵懒还有四分被过多疼爱的娇媚,哪儿半分凶狠?落在四爷的眼里只剩下满满的诱惑。 四爷顿时就不觉得疼了,也不觉得火辣辣,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在跃跃欲试地表示—— 他还能一战! 维珍没察觉四爷的士气高涨,嘟了嘟嘴,然后就翻身趴了下来,一边小声抱怨:“都说了让你力气小点儿小点儿,你还非使那么大劲儿……” 四爷忍不住吐槽:“你刚才可不止说这些,你还让我快……” “啪!” “要揉你就揉,哪儿那么多废话?”维珍恼得要命,照着四爷胳膊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地道,“床上的事儿能拿到床下说吗?!” 可他们现在不是还在床上吗? 四爷默默吐槽,然后伸手给维珍揉腰,瞅着维珍这一副被蹂躏过度的架势,四爷到底压下了念头,一下下用心给维珍揉着,直揉到维珍昏昏欲睡,然后外头传来了甘草小心翼翼的声音。 “主子爷,洗澡水已经备下了。” 不是已经备下了,都已经换过三回了,眼瞅着又要放凉了,甘草烧水简直都要烧麻了,这时候听着寝房内总算是静了下来,才小声提醒。 维珍也听到了动静,这才记得还没洗澡呢,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当下费劲地睁开惺忪睡眼,维珍正要唤甘草进来帮她拿衣裳的时候,结果就听到四爷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维珍眯着眼儿看四爷:“你让甘草退下,那谁给我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