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亦是生活》 第一章 竹马青梅 天至五月。骄阳似火。 这里是一片平原,沃野千里。此时正是麦收时节,一片的金黄似是将天边都染成金色。极目远眺,片片麦田被远处一排排墨绿色的树木隔成一块块四方的格子。其间点缀着影影绰绰的黑点。那是正在忙着收麦的脸上满是喜色的人们。 好一片红火的丰收景象。 大片麦田的南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俯首可饮。河边有一处颇大的村落,片片土房草屋疏疏落落的排了一大片。村北靠近河岸有一块青石,上面刻着“沙王村”三个大字。至于为何叫此名,村民早已无从知晓。 村中间有一处在这个村子算是颇大的四方院落,三间正房是此处少见的青砖碧瓦,东西两面各有两间土坯房子,南面一间草棚连接着一处大门,是个大体规整的四合院。只是房屋连接处却并没有土墙相连,就连常见的篱笆小墙都没有,是以这个院子四处都可通人,只是不知道那处大门有什么用。 ...... ...... 院子靠近东面房屋处有一颗大槐树,在这如火的太阳下映出整个院子的清凉绿荫。树荫之下一个少年正席地而坐。看样子有十七八岁,生的黝黑健壮,一身粗布衣衫干干净净。面目倒是颇为清秀不似寻常农家孩子的粗陋,只是此时正一脸哀怨的在这清凉树荫下唉声叹气。 “哼!二叔让我把衣服洗了” “三叔让我把河边的鸭子赶回家” “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大叔说让我把田里的麦子收回来。唉!五亩地的麦子啊,我一个人得收到什么时候” “哼!一个个的......我说外出闯荡江湖你们说我乳臭未干,我说跟村东头的老李去高唐城里经商你们说我不谙世事。这回要干活了我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他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出一副画面。脸上颇有一股“我本苦命人,天公难做美”的哀怨。 正在少年自怨自怜之时,一个女孩从东屋后面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少年身后。 “王挚,又在偷懒!”女孩突然大喊一声。少年先是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快速拿手中的小棍在地上划拉几道,似是要将地上画的东西涂抹下去。只是那女孩猛地踢出一脚向他手中的小棍踢去,劲道看着颇大。那少年倒也极为灵巧,手腕一转就要将那一脚让开去。只是不知怎得手腕转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将那根小棍顺着女孩踢出的力道扔了出去,身子也顺势歪倒在地上。 “女侠饶命。”王挚半仰在地上,抬头笑道。来人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朴素整洁的白色衣衫,身材颀长,略显瘦弱。一头长发从后面扎成一条马尾,一缕秀发从左额前垂下。鹅蛋脸,挺俏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面有着一对特色明显的眉。这双眉不似寻常女子的弯细婉约,而是漆黑笔挺,尾端略微上扬,犹如两把飞刀一般悬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之上。却是一双一般英武男子都不多见的笔挺剑眉。整个人站在那里干净利落,犹胜须眉。 王挚歪在地上望着她一瞬有些发呆。他们已是多年的竹马玩伴,却似乎还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去看过她。上午明亮灿烂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槐叶与朵朵飘散的槐花一起细碎的洒在她的身上,背后弥漫着点点光晕。 她像是在发光啊! 只是这一瞬彷佛一眼万年的永恒,很快就被下一刻的哀号代替。 那女孩见他躺在地上发呆,眉头微皱,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王挚因为走神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女孩见状咯咯的笑了起来,面容之上虽是初显英气却也难掩刚过豆蔻之年小女儿的天真之态。 “哼!就知道偷懒耍无赖。大叔说让你去收麦子,你为何还在这里?一个人在这嘀嘀咕咕的不知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哎呀,这是什么?” 王挚躺倒在一边却是将刚刚压在身下的拿木棍比划的画露出了一半在外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少女叫了一声,蹲了下来,推搡着王挚将剩余的画面露出来,细细打量着地上画的东西。 “哎吆吆,啧啧啧,画的惟妙惟肖啊。真是没白跟我爹学了几年啊。”女孩一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声,一边指着地上的画说着,脸上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只见地上画着三个小人,虽是被王鸷划抹去几道却还是全都眉目清晰,极是传神。只是在三个小人身上被树枝扎了好些的洞。 “这个......”王挚一时有些语塞,随即左边眉毛微微一挑,道“我在演习剑法呢。你看这些小洞都是人身上的要害之处。二叔说剑时不是说要‘不出则已,一出必中’么。嘿嘿!”说完随即讪讪的干笑了几声。 “那你这剑法是专打自己人的吧,怎么练剑的对象是大叔二叔和三叔的画像啊。”女孩摆明了一副不信的模样笑吟吟的继续问道。 “我这不是画他们比较熟吗,顺手就画上了。”王挚继续嘴硬,只是表情更加的讪讪然。 “哼!接着编。当我是村西的大美那傻丫头是吧。我这就告诉大叔去,你不光在这偷懒,还用他们三位的画像发泄不满,你这是大不敬啊,等着受罚吧你。”少女说完将头一扬马尾似的辫子在后面一甩往外走了两步。 “等等”王挚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朝她招手。 “林暮青,我有事要告诉你。” 女孩听他说的正经,走回两步到他面前一脸疑惑的望向他。 王挚继续一本正经道“首先,我可没有把你当大美,再说她也没你好看啊。” 那叫林暮青的女孩眉毛一扬继续望着他。 “再者”说到这王挚突然鬼头鬼脑的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后凑近了女孩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啊,我前几天看见你家进贼了。” “贼?”林暮青一脸的疑惑,将信将疑的表情显露无疑。“我家进贼,我不知道倒是你先知道了?” “对啊。”王挚继续压低声音“还是个女飞贼,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从你家偷了你爹的一幅画出去卖的。而且,我还看到她把钱藏哪了。”只是说完却是再也装不出那正经的表情,满脸都是难掩的笑意。 “你...你...”林暮青似是极为吃惊,连说几个“你”,眼睛瞪的溜圆,倒煞是可爱。只是这‘煞是可爱’只维持了一瞬间,便转换为‘煞气可见’了。 “好你个鸟人,竟然跟踪我。”林暮青眼睛微眯,眼上的那两把小飞刀似要飞出一般。只是飞刀还未及出鞘,便又变为两道眉毛横在了少女眉间。似是觉得这样斗到两败俱伤,自己也免不了受些责罚有些不妥,于是在震惊愤怒之后林暮青又恢复了原来笑意盈盈的表情。 “好,我们算扯平,谁都不许去告密。”随即又觉得这样服软似乎不是自己的性格,于是又将眉毛竖了竖,威胁道“不然的话,你也没好果子吃。哼!” 王挚赶忙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笑道“是是是,还是林女侠大度,爽快。咱们相安无事,挺好,挺好。嘿嘿。” 女孩也被他这副好似村东头在城里当客栈掌柜的老李的模样逗乐了。不禁想起他们小时候常常模仿老李的动作语气来取乐。 只有这时才意识到他们一起打闹已经好多年了啊。 ...... ...... 老槐树底下有几截突出地面的树根,少年与女孩并肩坐在那里。 “快到晌午了,你不在家做饭,跑来这做什么。”王挚问道。 “大叔说你要去田里收麦子,让我来做监工。”林暮青嬉笑道。 “那他去哪了?” “大叔在和我爹喝酒啊。” “啊?气死我了,这大忙的光景,他居然跑去喝酒!” “大叔还说让你把我家的麦子也收回来。” “啊~~谁可怜可怜我啊!” 阵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映衬着女孩‘咯咯’的娇笑声与少年‘咯咯’的咬牙切齿声。 竹马青葱岁,未尝世间愁。 第二章 身世幻想 五月的骄阳虽然也算猛烈,却又有阵阵还未被初夏侵蚀的凉风吹过,给这在烈日下农忙的人们带来丝丝心灵上的慰藉。 王挚的大叔金古良称这是“春日之残歌,西风之向往”。 只是在村南打谷场中挥汗如雨的王挚顾不得他大叔的伤春悲秋,只是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愤懑。往年家里的三位长辈总是不会让他自己一人忙活的,只是今年这正农忙的时节,老三位却全都于两天前去往高唐城了。 王挚问其为何而去, 答曰“访友”。 又问“何方圣贤”。 答曰“不可说”。 又问“何时可归”。 答曰“待到谷粒满仓时,便是我等归来日”。言罢,三人挥袖飘然而去,好一副高人做派。 走出几步三叔侯无人好像良心发现又转回来,拍了拍王挚的肩膀道:“好好干,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王挚欲哭无泪,心中愤愤,暗暗攥拳嘟囔了几句。 ...... ...... 好在几亩地的粮食终究没让王挚一人收拾,村里很多人感念金古良三兄弟免费办书塾教村里孩子识文断字而自发的帮忙,让收获的进度快了不少。即便如此,王挚那本就不白的面皮还是如同家里灶上前几天刚安上的铁锅一般在这“春日残歌”之中又黑了好几档。 王挚及其三位长辈所住的那处槐树底下的院子便同时是书塾所在。只是农忙时节孩子们也都回家去帮忙了,是以现在并没有上课。 十七年前,金古良、温煌、侯无人三人带着刚刚出生不久的王挚来到这座村子,先是在村子西头的一处荒地上自建了一处小宅院暂居下来。后来又在一个因在城里生意做大要举家迁往高唐城的富户手里买下几亩良田和他在村中央的院落,便在此处彻底定居下来。并给王挚以这村里大多数人的姓氏“王”为姓取了名字。 起初村里的人对几人甚是敌视。只因几人来历不明,又身负武艺,怕是他们因躲避仇家追杀才来到这里。日日担心几人会连累村子。如此过了一阵子无论是兄弟几人还是村子都是安安稳稳才算是渐渐接纳了几人。 两年后,在王挚三岁那年,金古良召集乡邻提出要办理书塾,村里的孩子都可以来识字读书,再加上几年间村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兄弟三人从来都是笑呵呵的答应。是以十几年下来村民对几人都愈发尊重,连带着王挚在村子里也是相当的有人缘。 王挚小时候也对他们一行人的来历甚是好奇,每当问三人时三人都是笑笑并不作答。后来大了一些王挚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世好像不对。因为三人都是让自己以叔叔相称,并没有像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一样有父母兄弟。 当时王挚因为有金古良教习识字极早,又在金古良的房中很是读了些各种话本小说之类的。于是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如同那些小说戏文中写的是什么流落民间的王孙公子,又或是什么惨遭奸臣迫害的忠臣良将之后,而叔叔兄弟三人便是护卫忠良的大侠,待到时机成熟便会带着他杀回去报仇夺位。 当王挚带着这些幻想满怀希冀的去问金古良时,金古良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两眼,然后毫无隐瞒的给了他一个世界破灭的答案。他是三兄弟当年在来此地的路上捡来的。为此王挚很是郁郁了几天。 随着慢慢的长大,受金古良的影响读的杂书越来越多,也终于知道那些小说戏文都是杜撰出来的,也就渐渐释怀了。至于没有父母兄弟的缺憾,在日日读书习武与学堂小伙伴的嬉闹之中倒也没觉出什么来。更何况在他五岁那年又来一位比之其他学堂伙伴更加亲密的师妹。 虽然这个师妹脾气不是很好。 ...... ...... 在家中三位长辈不在家的农忙几天,王挚最高兴的事情便是一日三餐中有两餐要去林暮青家吃饭了。林暮青从小在他爹的教导下很是烧的一手好菜,比之早年的三位叔叔和现在在家掌勺的自己简直是天壤云泥只差。 林暮青一家也是外地人。林父叫林世同,在林暮青四岁时带着她,爷俩来到这里定居。 林世同此人只从身形相貌上便可一眼看出不是凡人。七尺身高,面色威严,三缕黑髯飘于胸前。虽不着华服贵胄,却是堂堂之姿,斐然之气,更是有一手不凡的诗文书画的功夫。 据在城里当客栈掌柜的老李传言,林世同刚来时时常见有高唐城里的达官贵人前来拜访。甚至有一次他夜里回村看见了他在县衙大堂之外远远望过一眼的县太爷在林家门口站着。 “林家肯定是上面的大官辞官来这里隐居的。”算是见过些世面的老李悄悄的却又肯定的对村民们说。村里一时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猜测忖度的版本不时就会蹦出来一个。林家父女对此并不理会。而也没有人真的敢跑去问他们。 王挚对此也是不甚在意,谁还没有个神秘身世啊。 ...... ...... 林暮青来到村里一个月时,有次早晨在村里闲逛正看到王挚在大槐树下面站桩习武,对此很是羡慕。于是回家便央求父亲去说情要学习武艺。林世同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便带着她来到了金古良三兄弟处。 对于四人此次会面的过程王挚并不清楚,当时他还在槐树下面刻苦用功,林暮青便坐在一旁的树根上好奇的看着他。 此前也曾有村民想让自己的孩子来跟他们习武,可每次都被金古良客客气气的拒绝了。王挚还因此为他在学堂的好兄弟们跟三人计较了一番,可也是无济于事。金古良的态度很明确,学堂只学文,不习武。 当时王挚一边扎着马步一边也打量着林暮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觉得和经常跟他在一起玩的大美小美们不一样。 这时金古良的房门打开了,四人哈哈笑着走了出来。王挚立刻又感到不一样了,这次的不一样他却是知道的,那是和寻常乡邻来拜访时的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相谈甚欢”,王挚用他脑袋里还不多的词形容了一下。 其实何止是相谈甚欢,这次的会谈直接使三兄弟升级为四兄弟了。林暮青不但可以留下来习武了,甚至金古良还从自家的田地里分了一些给了林家,让其好在这村里度日。 只是兄弟三人从不让他俩以师父相称,林暮青便也跟着王挚一起喊叔叔,即便金古良比林世同还大了几岁。 王挚终于在他五岁这年有了一个师妹。 第三章 江湖在哪 麦收时节最怕的莫过于下雨。只需一场大雨下来,打谷场中还未入仓的麦子便会被泡起来。若再赶上几天的阴雨,那些被雨水浸泡的粮食便开始发芽或腐坏了。但偏偏这时节又是个多雨的季节,所以每到这时庄稼人都是日日在收获的欢愉与惧怕老天捣乱的提心吊胆中没日没夜的抢收。 好在今年的老天爷很给面子。在经过几天初夏灿烂的艳阳高照下,在日日满身臭汗的王挚与乡邻互相帮忙下,终于在天气阴沉的白昼如夜的这天将村里大部分的粮食收完各自入仓。 ...... ...... 然后便是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开闸一般,倾泻而下。 槐树下的院子,南面的草棚之中。 这间草棚是侯无人的打铁房,平常帮着村里的人打造修补一些农具,中间有一口大火炉,四面散落着一些打铁的工具和材料。 王挚与林暮青此刻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呆呆的望着外面漫天而下的雨线。 “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雨了”。王挚一边望着天一边说道。语气中没有平日的跳脱与前几日收获的喜悦。 “是啊。”林暮青看着天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良久,林暮青转过头望着王挚,“你在担心三位叔叔”? “是有点”。王挚没有转头,只是闷闷的看着屋檐下的雨滴噼啪的落下砸出一个个的水泡转瞬又幻灭。 金古良三人已经走了七天了,期间并无音讯。前几天王挚在日夜忙碌时还未感到什么,现在一闲下来便感到阵阵的不安。 兄弟三人在此定居以后很少出门,侯无人偶尔去城里置办打铁的材料时也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不是说去见见老朋友吗,说不定许久未见便多住几天”。林暮青看着他安慰道。 “嗯。说不定他们回来就带着一群义士来接我去哪个海外小国夺位去了。哈哈”。王挚一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林暮青白了他一眼,“还想着你那王孙公子的白日梦呢。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些。” 当年王挚拿着他这些自己幻想的身世之谜去问金古良之前,先跟林暮青炫耀过的。换来的就是跟今天一样的白眼和嗤之以鼻。 “你想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在城里有什么故人朋友,也从来没有出门过这么长时间。”王挚一边看着林暮青一边继续这自己的憧憬。“这肯定是有事啊。说不定是我家里以前的部下来找我了。” “你家里什么部下?这位王公子,你倒是说说你是哪里的贵族,又要去继承什么王位?小人国的吗?”林暮青继续撇嘴不屑,还搬出来他们小时候看的话本故事来。 王挚挠挠头,有些讪讪,终于在林暮青鄙夷的目光中停止了自己的幻想。 按说出去访友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总应该让城里的掌柜老李捎个信来。村里人去城里做工的人都会托经常回家的老李往回捎信的。但昨日在打谷场见到老李回来帮忙时,王挚还去问过了,得到的答复是并没有见过三人。 至于什么“谷粒满仓时”回来的话王挚开始就没有信过。三位叔叔虽然平日生活间没有什么长辈的操守,但总也不至于为了偷懒就把他自己一个人扔这里收拾地里的庄稼。 “我明天让爹托城里的朋友打听一下,你不用太担心。”林暮青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依然下个不停的雨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不知怎么王挚心中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只是看林暮青的样子应该也在担心着,便没有再说下去。 ...... ...... 这场雨下了两天才停。虽然第二天雨势已经转小,但也是一场极大的雨了。 次日天终于放晴,忙碌了好一阵的村民们经过了两天的休息也都精神抖擞起来。王挚和林暮青在大槐树下做完了一些必修的功课武艺,然后跟着一些乡邻一起来到村南的田地里。一边察看着地里的积水情况一边讨论着什么时候把下一季的庄稼种下去合适。 林世同也在林暮青的央求下一早启程去高唐城托人打探金古良三人的行踪。虽然他肯定的认为三人不会出事。 “挚子,你叔叔他们还没回来吗。”王挚正与几个打小的玩伴说着话,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喜气的老头走了过来。 “王大伯,我叔叔他们是还没有回呢。这都好几天了,看来等到地里庄稼什么时候种完他们才能回来。”王挚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说着。来人是这村里的村长,姓王,是个脾气很好在村里很有威望的人。 “我听说这几天城里可是不太平,两天前城里有人打架把官兵都招去了。你还是托人给他们捎个信赶紧回来吧。”王村长有些忧虑的说。 “怎们回事。”王挚与林暮青对视一眼,急切的问道。 原来昨天村长家二媳妇临盆,他家在城里做工的二小子冒着雨赶回来,说起城里的趣事时提到的。 下雨前一天的傍晚,高唐城中最大的酒楼兼客栈“锦棉楼”中突然传来打斗声,据说都动用兵器了。酒楼掌柜差伙计去报了官,来了一队衙役捕快,只是打斗的几人实是高人,一看有官人来了全都高来高去的逃走了。 这事在高唐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城里来了飞贼歹人,搞得人心惶惶的。 讲完这些事后村长又跟周围的人招呼着邀请他们哪天去家中吃席,来庆贺自己家又喜得大胖小子一个之类的。王挚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打声招呼便和林暮青回去了。 ...... ......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一直到了大槐树底下。 “你怎么看?”王挚站定望了一眼林暮青,问道。 “不知道,打架的人中有没有大叔他们我们并没有头绪,不是吗。”林暮青蹙眉思索一阵道,“我们并不是那些故事中的江湖中人,对于城里甚至村子附近有哪些是习武之人,又有哪些能有那种高来高去的本领并不知道。” 王挚听完沉默着。 是啊,他们并不能确定那些所谓高来高去的打架的高人中有没有金古良他们三人。因为即便王挚很肯定的知道三人甚至自己和林暮青都可以达到那种普通人眼中的高人形象,却并不清楚高唐城中有多少人有这种本领,也无从知道多少人可以那样在城里打架。 因为他俩确如林暮青所说并非是那些江湖中人,只是这村子里会些武艺的两个农民而已。 王挚在那次对金古良说出自己的身世幻想而破灭后,其实便没有再执着于这些身世之谜了,上次之所以跟林暮青再次提起不过是看到林暮青也有担忧之色故意说出缓和气氛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那颗日日在灯下苦读各种小说杂书的脑袋里便不再生出其他想法。在他的无数臆想之中占据最多时间与精力的便是他对于江湖游侠的憧憬。 书中的江湖快意恩仇,精彩纷呈。而他恰恰又是个习武之人,这就使得他每次读到这些故事更加心痒难耐。 在王挚十五岁长到与一般成人差不多高之后,曾有次向三位长辈提出要去闯荡江湖,当时三位听罢并未置可否。 只是金古良问了他一句,江湖在哪,你要去哪里闯荡,怎么闯荡? 这一句使得王挚愣了半晌。是啊,去哪闯荡呢,书上并没有说明江湖在哪。怎么闯荡呢,如书上所说不外乎劫富济贫,剿荡山贼,又或报仇雪恨。 但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深仇要报,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寨匪帮,至少附近都太平的紧。至于劫富济贫更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因为他自己所见的有限那些富翁都是靠着自己的辛劳和聪明一点点发家的,为何要去劫他们。 好在王挚可以确定自己的三位叔叔是货真价实的江湖中人,至少曾经是。 于是又开始央求三人给自己讲述江湖中的事迹。只是三人都只是笑笑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金古良转身时对他说了一句。 “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别人的江湖终究是别人的。” 第四章 临行之际 大雨过后的第三天,田里的积水已经耗得差不多了,王挚和村民们开始有条不紊的播种劳作。 种子也是很娇贵的,播早了会被积水泡的腐坏,晚了土地一干又很难发芽。林暮青一边和王挚抱怨着种子的公主身与自己的丫鬟命一边把一粒粒的苞米粒放到王挚刨出的沟垅之中。 这是最后的一点没有播种的地,傍晚之前应该就能全部完工了。然后明天就启程去城里寻三位叔叔。林暮青默默的想着,虽然王挚坚持自己一个人去,不过谁管他呢。 林世同昨天已经回到了村里,但并没有打探到三人的下落。甚至他去县衙拜托县太爷帮忙查访此事,也还是没有着落。至于那次“锦棉楼”的打架事件是否和三人有关,林世同听说此事后也是有所怀疑,并向衙门打听过,但由于前两天的大雨使得官差的查访工作很受影响,所以暂时对此事并没有头绪。 ...... ...... 晚饭时分,林家小宅。 王挚同林家父女一起吃罢晚饭,三人一起来到客厅旁边林世同的书房。 书房不大,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条案和三面环墙的书架与上面密密摆放的书籍。门口旁边放着两张会客的椅子和一张小案几,案几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鹤翔万里图》。 一只白鹤扶摇于九天之上,形神恣意不羁。下面却不是峥嵘千山,飞湍万壑。而是人间百态,世俗烟火。工笔画出的世间与泼墨而成的飞鹤,怪异又和谐的融于一幅画卷之中。 王挚每次来都会细细打量这幅画,每次都会被其中说不出的意境震撼许久。 “你们明天要去城里?”林世同坐到条案后面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林叔。”王挚不再看画,回头答道。“还是去打听一下,不然总感觉不放心。不过......” 王挚看了一眼坐下旁边椅子上的林暮青,继续说道:“我还是自己去吧,说不得会碰到什么危险呢。” 林暮青眼角瞟了王挚一眼,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呵呵,不用担心,我早说过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就是瞎操心。”林世同一边吹着茶碗里的茶叶一边说。“在这小小的高唐城哪会对他们有什么危险。” 王挚不解道:“林叔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武功很高,又见识极广。”林世同悠悠道,“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王挚虽然从小在三位叔叔身边长大,彼此相处了十几年,但是关于十几年前三位的经历却是一点不知。不对,知道一点,就是他们在来村子的途中捡到了自己。 至于三人的武功到底是高还是不高王挚实在也是不知道,因为实在是没有个对比。他所认识的会武艺的人加起来也就是三人加上自己和林暮青五个人。 相比起武艺这回事,他更知道大叔在不与林世同比的情况下,识的字,读的书要比别人多。三叔打造的农具比城里铁匠铺买来的还要结实耐用。 至于二叔,王挚只知道他唯一的特长就是用剑,而这也是武艺的范畴,还是无从比较。 “明天你们两个一起去吧。地里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就当出去玩一玩。至于他们三人的下落......”林世同说道这里,仰头沉思了片刻,“就顺便找寻一下吧,只是不用太担心强求,就当是对你们的考试。” “一转眼你们也都这么大了......”林世同又喝了口茶感叹道。 考试?从小到大王挚和林暮青接受过四位长辈很多的考试。从最普遍的书塾中对各种经史子集到对田里各种农物生长时令;从两人的武艺考校到三叔教给两人的锻造材料认知。甚至还有金古良对于两人所读各种话本小说事例的考验,说这些能够增长两人的人生阅历。 只是,这次算是什么考试呢。 王挚心中隐隐有个答案,甚至因此而暗暗兴奋,可终究心中觉得不太可能。 ...... ...... “或许这是对我们以后闯荡江湖的考验?”出林家大门时王挚悄悄对来送自己的林暮青悄悄说。 王挚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收拾一些需要携带的衣物细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几件衣服和大叔临走时给自己留下的一些银两。 将东西收拾完全都包到一个包袱之中打好,王挚躺倒床上看着窗台照射进来的月光不由有些兴奋难眠。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大人陪同下出远门,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大人了,应该是在没有几位长辈的陪同下出门。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想干什么,想去哪都没有人管了?随即又想到还有林暮青一起去,好像还是不能自己说了算。 会不会在路上遇到打家劫舍的歹人,自己两人该怎么办,会打架吗,自己两人的武艺足够应付吗?但随即又想到这里到高唐城里不过四十里地,左右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也很难遇到这种事。 又想到这其实也算不得远行,更别说闯荡江湖了。 江湖到底在哪呢。 在各种的胡思乱想中,王挚直到月色西移,窗子不再有月光照入才迷糊睡去。 第五章 茶棚搭话 对于少年人来说,第一次独自出门总是有着难以言喻的雀跃与忐忑。王挚与林暮青便在这样的心情中与林世同告别上路了。 天气很好,时辰尚早。阳光轻拂,微风爽朗。一上路两人心情都是极好的,有了林世同昨晚的保证,两人都相信了金古良三人肯定没事的推断。虽然这只是林世同的猜测,但是未经世事的少年总是对于自己的亲人长辈有着天然的信任。 更何况,世人谁不是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呢。 ...... ...... “林暮青。”王挚背着两人的包袱边走边喊了一声前面轻松前行的林暮青一声。 不管有没有别人在场,王挚都是喊林暮青的全名,这是林暮青的要求。因为她觉得如同别的小伙伴那样被叫做“青青”或者“小青”都没有小说中女侠的风范,显得太过柔弱。 “怎么了?”林暮青转过身看着他问。 “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初入江湖?” “应该算吧。”林暮青也不确定,“毕竟人们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现在不就是去一个人更多的地方吗。” “那你说那些成名的侠客也都像我们这样这么平静的走入江湖吗?” “肯定是啊,不管名气多大的大侠总得有个开始吧。”林暮青思索着说,“像我们这样带着找寻三位叔叔下落的任务开头,不就是所有侠客小说的标准开始吗。” 王挚立刻搜索脑中那些看过的听过的侠客故事,发现还真是这样。 不过似乎少了被轻视打压的经历。管他呢,或许到城里就会有了,毕竟村里人人和善,肯定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王挚将心中这些有的没的想法抛开,看着前方路上扬起的烟尘与身边三三两两的行人。只觉得他们这村里人进城的画面和想象中的江湖相去甚远。 ...... ...... 这样边聊边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麻烦事便来了。只是这麻烦与江湖无关,只与江湖中的水有关。天气太好,日头渐大,而他们赶路却忘了带水。 王挚第一次感受到江湖中人的不容易。试想一个人出门闯荡江湖,背着自己的包袱行李,带着干粮和水,一路风餐露宿,还要时刻想着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果然,大侠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记得前面有间卖水的凉棚,我们去那里歇一歇。”林暮青对王挚说道,她脸上被太阳晒的红红的,额头的汗水沾湿了额前的几缕发丝。 王挚点点头表示答应。他一路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嘴里一直念叨着没停过,嗓子早就冒烟了。 又走了盏茶功夫,凉棚就在眼前了。棚子是茅草所扎,勉强遮人。只是背靠的两颗大柳树在这天气里着实管用。 棚子中有三张小桌,有两桌前已有人在喝茶乘凉,掌柜的是个五十左右岁的老头在棚子边缘捯饬擦拭着一个装凉茶的大桶和几个茶碗。 王挚两人来到仅剩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向掌柜的要了两晚茶水。清凉的凉茶带着一丝甘甜,在这燥人的天气喝下顿时沁入心脾,舒坦至极。 才喝了半碗,便见高唐城方向的路上腾起烟尘,伴随着渐渐靠近的马蹄声。棚中的人都向那边张望过去。 不一会儿,两个人骑着两匹马奔腾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马上两人一高一矮,穿着县堂衙役的衣服。到了凉棚边,两人勒了一勒缰绳,两匹马慢慢停下,后面带起的尘土向着棚子飘来。棚中众人赶忙拿手捂住自己的茶碗,同时打量着来人。 “老尹,来两碗茶。”两人中较高的那个向着掌柜的喊着,只是他刚要迈步进棚,看到三张桌子已经满了,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另一个同伴。 “哎,来了。”掌柜和两人显然是认识的,一边跑过来一边说道,“张头,李头,二位来了。只是这会儿没座位了,您看......” 王挚见另两桌的人都齐齐转头捧起桌上的茶喝起来,仿佛碗中的凉茶再不喝便更凉了。 来了,王挚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各种话本小说中的标准情节吗。官差欺压良民,大侠愤而出手。 随即又想,若真是这样自己管不管。管的话自己两人打不打得过这两个官差,打完会不会被官府通缉,那样有些糟糕啊。可是不管的话似乎有违做大侠的基本准则。 正胡思乱想间,林暮青拿手肘碰了碰他,朝着官差来的方向扬头示意了一下。 嗯?王挚一时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正茫然间,只见两位官差接过了掌柜手中的两碗茶,便要转身走出棚子,看样子是要去后面大树下歇息。 这情节不对啊。 这时林暮青又碰了碰他,拿眼色急急的向他示意。王挚看向她眼色所指的两个官差有些迷惑,这故事也没朝着小说发展啊,难道还要他出手? 随即又看到先前林暮青示意的两人来的高唐城的方向,顿时会意。 “两位大哥,不介意的话来这边坐吧,这里还有空位。”王挚在两位官差即将走出茶棚的时候站起来说道。茶棚的桌子四周都放着小凳,所以他这桌还有两个位子。 两个官差转头看向王挚与林暮青这里,见是两个少年男女,犹豫一下便点头端着水过来了。 两人落座喝着手中的茶,王挚也低头抿着碗里的茶水,盘算着心中所想,犹豫着如何开口。 “两位大哥,看你们赶路这么急是要去哪啊。”王挚放下茶碗,看着两人道。 “沙王村。”那位被掌柜叫李头的高个子衙役喝着水头也不抬的说道。 “赶紧喝你的茶,喝完好赶路。”旁边的张头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李头顿时没了言语。 随即张头又转向王挚说道:“县衙办事,小孩子不要随便打听。” “哦,哦,我知道。”王挚赶忙点头说道,“只是我们二人是要去城里投奔亲戚做工的,前几天听说城里不太平,有贼人打架都动了刀剑,心中有些害怕。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张头本不欲与俩小孩多说,但想到县里不太平那不就是自己这些官差的失职吗。便打量了王挚与林暮青一眼闷闷的说道:“那事情已经平息了,你们放心去就是了。”随后便不再多言。 “哦,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王挚喃喃了两句,看起来像是一直为此事担心。 “那,贼人是抓到了吗?”王挚又犹豫着开口。 那张头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王挚随后也不再言语。 不多时两位官差喝罢碗里的水,便牵过棚边栓着的马,径自去了。 ...... ...... “你说他们去村里干什么去?会不会和叔叔他们有关?”林暮青见两人走远凑过头来低声对王挚说。 “不好说啊,平日里县里要征收税粮或者有什么指示都会派人去村里的。” “那我们现在是继续去城里还是回村里看看?” “嗯......”王挚有些犹豫,心中乱七八糟的好多想法,越想越是纠结。 “还是去城里看看吧,都走到这里了,回去有些折腾了。”王挚沉吟许久后说道。“官差去村里说不定是别的事呢。” “况且,就算城里打架的真是大叔他们,凭他们的本领官府要抓他们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而且看那个张头的样子应该也是没有抓到人。”末了王挚又加了一句。 只是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王挚心中还是挺不安的。毕竟那些侠客们干的其实都是违法乱纪的事。对于从小循规蹈矩着在村里长大的王挚和林暮青来说,律法和官府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要是能多问出一些事情就好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问。” “我是女孩子啊。”林暮青说完便起身向掌柜结了账走出了茶棚。 王挚赶忙擦了擦手心的汗,抓起两人的包袱跟了上去。 同时心里想到,还是做女侠好,不用自己拿包袱,也不用自己去搭话打探情况。 第六章 饭馆传闻 江湖的岁月或许是激荡的,但少年们的世界大多是平淡无奇的。期间夹杂着各种幻想与憧憬,想象着自己以后的江湖岁月。 上面这句话或许是句废话,但王挚心中却是正在想象着自己初入江湖所做的第一件事。此时喝完茶水神清气爽的王挚与林暮青二人正一边赶路一边讨论着刚才的两个官差。 ...... ...... “你说,刚才要是真的动手的话我们打得过那两个官差吗。”王挚沉吟着对林暮青说。 “不好说啊,毕竟他们都有兵器在手。而且没动手也不知道他们的深浅。”林暮青看来心中也在想着这件事。 江湖永恒不变的主题便是打架。而打赢与打输便是衡量侠客与宵小的重要标准。毕竟世间的事很多都没有绝对的对错,你打赢了便可到处吹嘘,赢得多了便被别人吹成大侠了。 “是啊,有兵器就难办了。二叔教我们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剑法,到头来却没有个神兵宝剑,太可惜了。”王挚便走边抱怨着。 “律法规定不能随意佩戴凶器,有什么办法。”林暮青也对自己不能如传说中的公孙大娘那般‘一舞剑器动四方’而颇为耿耿。 在这条律法刚实施时江湖中人其实混得挺惨的,毕竟没有兵器便只能如寻常村夫那般赤手空拳的互殴,想想就觉得不江湖。更何况一旦碰到官府中人便是天然的劣势,人家可是有官府配发的兵器的。 对这条律法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那些拥有诸如‘江湖兵器谱’之类上有排名的神兵利器的大侠们,人人都识得的兵器那就是身份的象征啊。 毕竟身怀宝器却不能与旁人炫耀也是一件心痒难耐的事。更别说打架时神兵本身对于普通兵器的压制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律法的执行也并不是很严格了,许多有钱的富商出外行商是需要家丁们佩戴刀剑保护的,山贼土匪可不会管你律法不律法,绝对会动用兵器的。 发展到现在也就是各个城里不许明目张胆的佩戴,却也不会搜身,至于城外那就没什么人管了。 所以多年来江湖人便形成了一些潜在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要用兵器约架决斗的一律去城外进行。后来人们发现这样挺好,一是城外宽敞,便于展开身手。再就是城外人少,打输的人也没有那么丢脸,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每次都赢嘛。 现在城里面已很少有城中械斗的事情了,尤其是高唐这样的小城中,这也是前几天的打架事件引起轰动恐慌的原因。 ...... ...... 日将晌午,一路风尘。 两人终于到了高唐城外,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与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由松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以后我们一定要买匹马骑。”王挚一边擦着满头的汗一边将背后的包袱摘下提到手里,后背在包袱的覆盖下已经湿了一片。 “对,一定要。”林暮青一边应和着一边拍打着自己今天刚穿上的新衣服上的尘土。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城里了,小时候跟着大人来过很多次了,毕竟这是离村子最近的一座县城,有很多事情都要来这里办。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远呢?”王挚抱怨着。随后又看了眼手里的两个包袱,顿觉恍然。 林暮青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自己的包袱,带头往城里走去。 过了瓮城,站在直通城门口的金城大街上,两人看着四处的摊贩,来往的行人,嘈杂的叫卖与说话声使得两人又一次发起呆。 “先做什么呢”林暮青看着王挚道。 对于第一次独自出门的两人来说,这次的进城经历无疑是新鲜的。但在新鲜之后便是茫然了,以前都有大人一起,大人说干嘛就干嘛不需要自己拿主意啊。更何况这次说着要打探三位叔叔的下落,可是从哪开始呢? “我想首先是要...吃饭吧......”半晌,王挚不确定的说道。 ...... ...... 饭是在金城大街往北不远的一条小街的饭馆吃的,王挚和三叔来城里时都是在这里吃饭的,三叔说这里便宜实惠味道还好。 两人随意要了两个菜又要了几个馒头一壶茶水便开始吃,王挚这次仔细的品尝了一下这里的菜。最后得出结论,比自己做的好吃一些,比林暮青做的稍差一些,比三叔做的那就是味道很好。 王挚一边吃一边向四下打量,这时正是饭点,几张桌子坐了人,显得有些拥挤嘈杂。而嘈杂声是从身后两桌人那里传来的。两桌人坐了七八个汉子,身上的粗布衣服脏兮兮的,看样子是进城干零活的一些人。两桌人桌上的酒菜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几人都带着酒意正在大声争论着什么事情。 王挚悄声对林暮青说道:“都说饭馆酒楼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我们仔细听听看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林暮青闻言点点头,也边吃边竖起耳朵。 “我跟你们说,我朋友当时就在锦棉楼对门的升平粮店歇粮食,看的真真的,就是城南的李老爷领着两伙人进去吃饭的。”东边桌上一个粗狂的汉子带着几分酒意说道。 “梁三,你就吹吧,还你朋友看见。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啊,那李老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领着两伙贼人去吃饭。”西面桌上的一个人对着张三反驳道,看起来也是喝了不少酒。 “他们打架时我朋友就在边上看的真真的。”那梁三听对面那人质疑自己的德行,当即面红耳赤的争辩道,“再说那李老爷又不是你爹,你知道他是什么好鸟。” “李老爷当然是好人,以前我还在李老爷手下做过事呢,对手下人可好了。”旁边那人也不甘示弱继续呛声,显然对于那位李老爷很是拥护。 “他可是娶了好几房小妾了,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皇帝才是最大的坏人。”旁边同伴听他说这话吓了一跳,赶忙来堵他的嘴。 几人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争论起李老爷,刘老爷,王老爷之类的各个老爷哪个的小妾最水灵。这一话题显然更让这些汉子感兴趣,方才没说话的几人也迅速参与其中,高谈阔论着,仿佛自己是这几位老爷的大舅哥一般了解各种闺中秘闻。 王挚二人见他们话头转变,且有越说越离谱的趋势,正好自己也已经吃饱,便赶忙结完账出门了。 到了街上的林暮青还一脸红晕没有褪去,啐了一口,恨恨的骂里面几人不要脸。 第七章 屋中打斗 高唐城并不大,却比附近的几座小城都要繁华一些。 主要是附近的土地种植着大量的棉花,每到秋日棉花收获的时候,全国各地都有行商来此收购。附近的农民也都会赶来将手中的棉花出售。那时节也真个算是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因此城中有不少大小的酒肆茶馆客栈之类的,平日里客人并不多,只为秋收时的那一季挣钱。 悦来客栈,便是其中的一家。悦来客栈就是沙王村老李做掌柜的那一家。客栈虽小却占了一个响彻书中江湖的名字。 ...... ...... 王挚和林暮青吃完饭出来便商量着应该先找个客栈把行李放下再说别的事,反正今天肯定是回不去的。要找客栈肯定是去找有熟人的更方便了。 更何况悦来客栈就在城南。 王挚与林暮青见到老李时,老李正拿着账本站在柜台一旁的桌子边和坐在桌旁背对柜台的一人说着话。 “李叔。”王挚站在柜台边向老李招呼了一声。 老李回过头看见他俩,楞了一下,然后向身旁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朝他轻轻点了下头。老李便放下账本走了过来。 “挚子,小青,你们怎么来了。”老李走到柜台边笑着问道。 王挚与林暮青小时候和老李的小儿子是村里书塾的同学,所以也和老李很是熟悉。 “这不是村里农活刚刚忙完,出来转转。”王挚笑着答道,只是旁边的林暮青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李叔给我们两间房,我们今日不回去了。”王挚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小块碎银推给老李。 “好嘞。在这玩几天也好,这些天累坏了吧。”老李说着向里边桌子旁那人看了一眼,悄声道:“放心,房钱给你们按最低价。” 王挚猜测那人应该是这家客栈的东家,因为老李只是个掌柜,这客栈并不是他开的。 王挚笑着点点头,老李便引着两人去后面客房。 “你三位叔叔回去了没有?”老李一边走一边问道。 “还没有,我们这次来也是要去找他们。”因为金古良三人可能和城中的械斗事件有关,所以王挚并没有多说。 这时正好经过客站东家的身边,那人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打量了一下王挚二人,随即低下头去。 王挚也看了一眼那人,四十左右岁,穿着华丽长衫,身材稍显圆润,一看便是有钱人。 老李领两人到了房间,又嘱咐几句便匆忙回大厅去了。 ...... ...... 两人各自安顿好行李,林暮青来到王挚房中。 王挚看她一眼,笑道:“你刚才翻什么白眼,老李又没惹你。” “哼。”林暮青只是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王挚对于他这态度多少有些了解。小时候老李家的小儿子和他们是同学,经常缠着林暮青,还说长大要娶她做老婆,让林暮青烦不胜烦。好几次要不是王挚在旁边拉着林暮青就要拉开架势打他了。 更何况老李还喜欢叫她小青。对这个称呼林暮青很反感,除了没有女侠气概外,这还是某个话本里一只鲤鱼精的名字,而这个鲤鱼精还是个放荡的坏妖精。 ...... ...... “接下来干嘛呢。”王挚见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说话,便转移话题道。 “你说那个李老爷会知道叔叔他们的事情吗?”林暮青思索着说道。 “如果那天城里打架的确实是他们的话,那可能会知道吧。”王挚也是不确定。 林暮青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他们三位那天走的时候带兵器了吗。” “没有。”王挚这回很肯定的说道。 与金古良三人习武十几年,他们三人所使的兵器王挚还是知道的。 老大金古良从没有教过他们兵刃功夫,也没听他提起过。老二温煌便是长剑了,老三侯无人用的是一杆长枪。两位的兵器并不好隐藏,所以进城肯定是不带的。 王挚知道她的意思,又说道:“只是说动用了兵器,也可能是一方有兵器,一方没有吧。” “现在只能去打听一下那位李老爷的事情了,虽然一个醉汉的吹牛不是那么可信。”沉默片刻后王挚又说道。 “那你去找老李问问吧,我在这里等你。”看来林暮青确实不愿意去和老李说话。 ...... ...... 王挚来到前面大厅,思索着怎么开口询问老李。这时那位对账的东家已经不在大厅了,看来是已经走了。 王挚见老李一个人正在柜台前算账,便在方才那人坐的桌前坐了下来。现在正是这小客栈的淡季,所以也暂时并没有伙计来帮忙。 “李叔,刚才在这里坐着的是你们客栈的老板吗?”王挚对着柜台里的老李说道。 “不是,那是东家的管家。”老李放下手里的算盘又在账本上拿笔划了两下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王挚。 “这客栈的东家是李老爷,在高唐城里可是很有名的大富商。”老李笑呵呵的说着,脸上似乎还带着些骄傲。 这不巧了吗,这不。 王挚心中兴奋,正愁怎么开口询问着李老爷的事,这是刚想上墙就有人给递梯子啊。 “李老爷啊,他家也在这边住吗?” “嗯,就在这里再往南一条街,有一座很大的宅邸就是了。” “哦,离得挺近的。”说着王挚往旁边瞅了瞅见没有人,便压低声音对老李说道:“李叔,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听旁边有人说,上次城里打架的时候就是李老爷领着那些人在锦棉楼吃饭,你知不知道这事?” “嘘。”老李听到王挚的话赶忙让他噤声,随即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小孩子哪听来的谣言,可不敢乱说。” “不过......”老李见厅内也没有什么人,又说道:“最近确实有人这样传言。据说昨日还有官差去李府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有几件兵器而已,李老爷与县太爷关系好的很。” “哦,这样啊。李叔放心,这话我绝对不会乱传的。”王挚思索着又说:“都在传说打架的几个人都是高来高去的厉害人物,这几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啊。” “这事还真不清楚,当时正是吃饭的时候,街上并没有几个人。”老张自己沏了一壶茶,端过来给王挚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接着说:“那些人打架据说是在锦棉楼的包间里的,只是后来动静实在太大才引得掌柜报官。” “听说后来锦棉楼里的人对外都说没有看清,对过去的官差也是这么说的。” “再后来就是各种传言了,什么仙风道骨的,黑面虬髯的,年轻的年老的传什么的都有。” “哦,原来是这样。”王挚这才对这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王挚又和老李喝着茶闲扯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后面客房。 ...... ...... 王挚边走边思索着这些事情,快要走到房门时,忽听得屋内“哐当”一声,然后便是林暮青一声娇喝。 “什么人!” 似乎还有个男声惊疑一声,接着便传来打斗的声音。 第八章 女侠显威 王挚紧赶几步,一把推开房门。发现屋内后窗开着,林暮青与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交手。 王挚打量了几眼,便靠在门口没有上前。一来这房间并不大,两人在屋里闪转腾挪已是不算宽敞,自己加入只会更加束手束脚。二来他只看了几眼便知道这人是打不过林暮青的,自己贸然上前万一引得女侠不满就不好了。 对于怎么判断打不打得过对手的问题,王挚和林暮青专门问过金古良三人。金古良对此有着简单易懂的见解。 别人打你时,你若看得清对手的招式,又确信自己力量上敌得过,那对手就打不过你;你打别人时,只要招式快过对方或者力量强过对方便可以一战,否则就跑。 王挚当时觉得这简直是废话中的真理,真理里的废话。你什么都强过对方当然能打得过对方。 只是此时王挚却根据这些废话,一眼便判断出对方打不过林暮青,觉得着实神奇。 ...... ...... 那少年一双铁拳不知道是什么拳法,横来直去,大开大阖,阵阵拳风激荡。看得出很是有些真功夫。 林暮青眼中精光闪闪,以一双秀掌将这些拳劲一一接下。脚下错落后退,发丝被拳风吹起,轻轻飘扬着。 王挚看着她,心中想道:“还真有些女侠的样子了。” 那少年见林暮青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接下自己的铁拳,脸色有些涨红,双拳越发急促,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狂攻。 眼见林暮青马上被逼入墙角,已是退无可退,少年大喝一声,一招势大力沉的直拳直向林暮青面门击去,显然对自己久攻不下眼前这个女子心中不忿。这一招若是击实那便是当场丧命的结果了。 这时林暮青一矮身避过少年的拳头,同时扬手,掌缘接上少年出拳的手腕,引着他的胳膊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在那少年身旁往他身后钻去,顺带着将少年的胳膊也引到了他自己身后。 接着便是手掌化抓,一手扣住那少年的脉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后颈猛向下压去。只听的“嘭”的一声,那人便一头撞到了墙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沓,看的王挚差点就要鼓掌叫好,好在发现此时似乎不合适才没有叫出声。 那人似乎被撞的有些晕,一时忘了再挣扎反抗。 王挚赶忙过去,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微微抬起。这招虽显得不像大家风范,但很管用。 “你是什么人?”王挚问道。 那个少年微微晃了晃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随即发现此时自己面向着墙角弯腰撅臀,脑后的头发还被人揪起的屈辱的姿势,脸色更是涨红一片。听到王挚的话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王挚?”那少年开口道,随即微微挣扎了一下,恨声道:“你放开我,我们再打一次,找个女人挡驾算什么本事?” 王挚只觉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才道:“你认识我?” 听这人的口气似乎不是什么歹人,倒好像专门来找自己决斗一般。随即松开了他的头发,并示意让林暮青放开他。 那少年一获得自由便转过身又拉开架势,朝王挚叫道;“来,我们打一次,刚才是我大意了。”说着朝林暮青看了一眼,发现林暮青正注视着他,赶忙回过头来,脸似乎又红了几分。 王挚被搞得哭笑不得,这才细细打量着来人。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量,一身青色贴身劲装,勾勒出内里贲发的肌肉,宽肩厚背,极是壮实。但与身材不符的就是此人的长相了,面皮白净细嫩,别说王挚这种天天在田间劳作的糙汉子,便是比起林暮青也不遑多让。面相更是挺鼻凤眼,俊逸非凡。总之绝对当得起‘美男子’三个字。 看着他额头刚被磕到的青紫伤痕,王挚无奈道:“你打不过我,还是说说你是谁,来这里干嘛吧。” 说完见他明显一副不服的样子,又指了指林暮青道:“她都打不过我。” 林暮青对他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那少年偷瞄了一眼林暮青,思索一阵,似乎是怕再丢一次人,便收起架势,不再坚持再打。 随即看着王挚闷声说道:“你真是王挚?我爹让你去我家一趟。” 王挚纳闷道:“你爹?是谁啊。” 接着便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姓李?” 那少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你爹是城南的李老爷?”王挚没管他的问题,径自问道。 “是,别人都这么叫他。”他看了王挚一眼接着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就走吧。” 说着那少年便再无二话朝屋门走去。 ...... ...... 林暮青疑惑的看向王挚,王挚示意她先跟上。在到大堂的路上将自己的猜想和她说了一遍。 方才在大堂跟老李查账的是李老爷的管家,肯定是他听到自己和老李的关于三位叔叔的对话注意到了他,回去和那李老爷说了。 不过既然他们知道王挚的名字,那金古良三人肯定是认识李老爷的,而且多半不会是敌人。这样看来当日在锦棉楼打架的几人肯定是有三位叔叔在内了。 王挚并不知道那些成名的侠客们平时运气如何,但自己好像运气好的不得了。刚进城吃饭便听到有人谈论李老爷的事情,到了客栈就发现这客栈便是李老爷开的。随便和老李谈论几句,便引来李府管家的注意。现在,那位老爷更是要请自己过去说话。 事情以超越王挚思维的速度匪夷所思的向着真相奔去。仿佛前一刻还在迷茫着怎么办,下一刻便有人将真相送上了。 莫非真应了那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王挚懵懵的想着。 但一切的巧合都有着必然的联系。锦棉楼打架事件发生后,接着便是接连两天的大雨。大雨不但阻挡了县衙的查访,更是阻隔了民间传言的流传。锦棉楼所处正是城内最繁华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有人的,有人就会流传出各种流言。 只要有心查访必会有着蛛丝马迹出现。 ...... ...... 到了大堂,老李吓了一跳。刚才明明没见有人过去,怎么少东家会从后面走过来。赶忙上去招呼。 那少东家忙侧头拿额前的刘海遮挡了一下额头的伤痕,含糊到:“我就是来转转,现在回去了,不用送我。” 说罢便匆忙走出去,留下老李自己在这纳闷。 王挚两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失笑,还真是个好面子的少年啊。 两人见他走出门去,赶忙紧走几步,同时对老李招呼一声说出去转转,便也出了门。 出门见那个李少爷正在前头街上等着他们,两人便赶了上去。 “这位李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啊?”王挚走到他身旁搭话道。 这少年,看了王挚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后面跟着的林暮青,闷声道:“我叫李泽树。”说罢便匆匆向前领路去了。 王挚落后用胳膊碰了碰林暮青戏谑道:“哎,那漂亮小伙好像看上你了。” 林暮青停步,转头,同时对王挚挑了挑她那小飞刀般的眉毛。 “刚才我听你说,我打不过你?” 第九章 李府议事 对于高唐这座小城来说,城南的李老爷乃是一位极不平凡的人物。 李老爷名叫李伯雄,二十年前突然来到这座小城,至于从哪来的并无人知晓。只知此人来时便已是极其富有的人物了。二十年间他贩卖棉花,开设客栈、酒肆,后又开办纺棉织布的作坊,各种生意都有所涉猎。早就已是一方巨富。 更使人称道的还在此人巨富之后,捐学建书塾,捐款修河堤,若有灾年买粮开设粥场,凡此种种如同他所涉猎的生意一般,凡是善举皆有所为。 ...... ...... 李府离着悦来客栈不远,王挚两人跟着李泽树直走了半刻钟便已经到了大门前。 王挚和林暮青抬头打量着李家的宅院,果然像掌柜老李所说是极大。大到让王挚觉得自己村里的院子大概只够这李府的茅厕。 大门气势宏伟,雕梁画栋,还没进门便让人感慨起‘富贵’二字是什么样子。 跟随李泽树进了大门,一路走过,更是亭台水榭,奇树怪石,无所不有。回廊转圜走了也得有半刻钟才堪堪走到位于园子中央的会客厅。 王挚一路四下张望着,不时有下人从旁匆匆走过,林暮青则是静静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得客厅,李泽树让两人在旁落座道:“你们先在这坐一下,我去后面叫我爹出来。”说完又吩咐旁边候着的下人上茶,便从大厅边的角门往后方主人家眷的居处去了。 王挚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正首一张极大的八仙桌子,两旁放着两把太师椅,王挚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是看着便觉得名贵非凡。八仙桌上方有一牌匾书着“德寿堂”三字。东西两侧各有两桌三椅并列摆放,王挚与林暮青便坐在东侧。四周轻纱帷幔,花草奇石,珍玩古董,名家字画,数不胜举。 ...... ...... 王挚端着茶轻抿了一口,笑着对林暮青说道:“这次进城真是长见识了,以前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这样的屋子里喝茶。” 林暮青看似并没有如王挚这般对这些繁华事物看在眼里,只是轻笑道:“那你可得注意看李家有没有正待婚嫁的千金,你就在此入赘吧,让你天天在这里喝茶。” 王挚知她是在报复先前自己调笑说李泽树看上她的事情,往后一靠伸个懒腰道:“嗯,那也不是不行,就看这里的千金长得怎样了。” 说完又看了林暮青一眼,笑道:“能有你一半,我就可以考虑了。” 林暮青“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就在这时,帷幔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哈哈,贤侄,可算是见到你了,”当先一人掀开帐幕走出便哈哈大笑道。 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肚子发福,一脸肥肉,挤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也衬的下巴大了不少,留着三缕长须,头发胡子微有花白。 想来这就是那李老爷李伯雄了,王挚和林暮青忙站起见礼。 李伯雄的后面还跟着两男一女,一人便是先前在客栈所见的管家。另一男人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身形同样高大,虎背熊腰,看面貌和李伯雄有几分相似。那个女孩王挚猛一看还以为是李泽树,只是身材比李泽树苗条许多,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和李泽树极像,确是个美人坯子。 看来这两人便也是李老爷的子女了,只是那李泽树不知为何没有过来。 众人落座,下人送上茶水。坐于八仙桌旁首位的李伯雄便介绍来人给王挚认识。 那两人果然是李伯雄的子女。男的叫李泽岩,是李家长子,乃是李家主母所生,今年二十八岁。女孩叫李泽雨和李泽树是一奶同胞,是李家二太太所出,今年年方十六。李泽树是她哥哥,比她只年长一岁。 介绍李泽雨时,王挚想到之前与林暮青的玩笑,便偷偷瞧了一眼林暮青,林暮青朝他挑衅似的挑挑眉。 介绍完毕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这时,李老爷对着王挚问道:“旁边这位姑娘,可是你师妹?” 王挚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叔叔是怎么提起林暮青的,只是因为三位并未让他们二人称呼其为师父,所以他和林暮青也从没有过师兄,师妹之称。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提过林世同的事,王挚便也含糊着回答。 “对,这是我师妹,叫林暮青。”王挚说时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兴奋,许是因为林暮青从没有叫过自己师兄吧,便特意在‘师妹’二字上还加重了些语气。 一旁的林暮青没有理会他,忙又站起见礼一番。 如此繁琐寒暄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李老爷,不知道此番叫小子前来是为何事。”王挚见终于寒暄已毕,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呵呵,贤侄叫我伯父便可,我与你师父可是旧识,是生死之交的那种。”李伯雄拿起茶碗吹了吹,接着道:“你们二人进城想必是为了寻你们师父吧。” 王挚点头答是。 “你们若是晚来一天,想必就有官差去告知你们,你师父的去向了。”李伯雄继续说道。 王挚想到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两个官差,想来他们去沙王村便是因为三位叔叔而去的。只是怎么会扯上官差,这事其中的曲折王挚十分不解,便向李伯雄询问。 李伯雄微笑着将前几天的事一一讲给王挚二人。 ...... ...... 李伯雄和金古良三人,早在落户高唐之前便已经认识了,当时几人都在京城。同他们一起的还有四个人据李伯雄所说他们八人那时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几人出现分歧,便分开了。 李伯雄最早离开,于二十年前来到高唐城内定居。当时他们几人只是稍有分歧,关系还尚可。再后来金古良三人与另外几人彻底翻脸,便也离开京城,来到这边定居。翻脸的两伙人都和早早离开的李伯雄关系还好,所以李伯雄便成了一个联络人。 五月初的时候,李伯雄收到京城那边的一封信,说是有事面谈,而此事也关系到金古良三人。于是李伯雄便悄悄派人将此事告知了金古良三人,并定下相见的日子。 后面便是,金古良三人来到李府,等了两天,京城来人终于到了。李伯雄带着两伙人去锦棉楼吃饭,本想修复两边的关系。怎知席间京城来人谈起所谋划的事情,金古良三人大为不满,起了争执,最后发展到大打出手。 说道这里时李伯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王挚一眼。王挚只感觉这一眼似是别有深意,心中想着他们所争议之事或许和自己有关。 后来两边人虽然置气,但所谋划之事又对几人关系甚大,所以在李伯雄的调和之下,几人回到李府又继续商讨。最终,终于拿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计划,而金古良三人需要了解细情,便要和那三人一起去京城。 金古良走前托李伯雄派人去知会王挚一声。但在此时,坊间开始流传起李伯雄与城中持械斗殴的贼人有关,引得县太爷派人来了解情况。 李伯雄不想几人暴露,便亲自去和县太爷解释,谎称是自己雇佣的几个保镖的高人,喝醉了酒,起了争执。那些人昨日已经出城保镖去了,以后不会再出乱子。 李伯雄本平日和这县官素有往来,关系不错,便想再花些钱财将此事平息过去。 只是这时县太爷突然询问几人中是否有在沙王村居住的人。这可把李伯雄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县官是从何处得知的此事。 因为不知县太爷对此事知道多少,李伯雄不好过多编造谎话,便答道是有三个沙王村的人,偶然见几人身手不错,便将他们招了过来。 最后县太爷又问他们去往何处保镖,李伯雄答道是去京城。县太爷便说此事无碍,让李伯雄不用担心。随后就将李伯雄送出了县衙。 今日早晨,李伯雄想要再去县衙探听下口风,刚走到县衙的路口便看到相熟的两个衙役骑马从县衙过来。 李伯雄向二人打招呼,问他们去往何处,两个衙役说是去沙王村。李伯雄赶忙又细细打听,才知道是县太爷让二人去知会一位亲戚,说是前些天所打听之人去往京城了。 说到这里李伯雄满脸的不解,想来是不知道那县太爷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 王挚却想到县太爷所说的亲戚大概就是林世同了。因为前几天林世同向县太爷打听过三人的下落,后来又问了锦棉楼打架的事,所以推断出林世同打听的这几人可能和打架事件有关也是有可能的。 县太爷怕是碍于林世同曾经的身份不敢得罪,又怕自己挂上巴结别人的帽子,便谎称是亲戚了。 想到这,王挚向李伯雄说道:“我们村确是有人是太爷的亲戚,其几天我托他来城里打听过我师父的事情。” 李伯雄听完若有所思,一时间却也找不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王挚又问道:“李伯父,不知能否跟我说一说我师父他们去京城为的是什么事情。” 李伯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师父可跟你提起过我们以前的事情?” “没有,我问过几次,他们并没有说过。”王挚老实回答。 李伯雄沉默片刻道:“这我便不能多嘴了,还是等以后你师父自己告诉你吧。” 末了看了王挚一眼,又道:“如果有必要的话。” 第十章 屋顶诡影 现实中的江湖,王挚刚刚步入还不知会怎样,但故事中的江湖总是跌宕起伏,波诡云谲的。 王挚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走向一条世人所杜撰出的江湖之路。因为金古良、李伯雄等人的密事完完全全的符合一切话本故事中的江湖。 而且这事情看起来还和自己有关。 ...... ...... 晚饭是在李府吃的,珍馐美味,山珍走兽,满满一桌。 晚宴开始时,李泽树终于过来了,看着他的样子王挚好是愣了一会儿。 为了挡住额前尚未消去的红肿,李泽树将前面的头发完全放了下来,厚厚的刘海,将前额全部挡住。只是这个样子配合着他的俊美容颜与白嫩肌肤,便像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女孩。 王挚看了看李泽树,又看看李泽雨,不由猜想这李家二太太肯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不然也不能和李伯雄生出这样的两个孩子。 王挚与林暮青并不喝酒,席间李伯雄也没有多劝,一顿饭下来倒也吃的没有太过拘束。除了时不时偷偷瞄向林暮青的李泽树。 林暮青低头若无其事的吃饭,王挚则和李伯雄,李泽岩二人闲聊。 “我听二弟说,下午他去请你们时,和你切磋武艺了?”李泽岩笑着对王挚说着。 “是啊,泽树师弟拳法高超,很是厉害。”想来李泽树怕丢脸和家里人说时将与林暮青打架的事慌说是和自己。 李泽树看了王挚一眼,脸色又有些涨红。 “是我二弟无礼了,本是家父让他去请二位的。”李泽岩转头对着王挚说道:“不过我对王兄弟的功夫到是很好奇,听二弟言说他还没从你手里走过几招便被你擒住了。” “啊,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王挚有些尴尬,头一次听人夸自己的功夫,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何况擒住李泽树的还不是自己。 只是他这两句话在李泽岩听来便像是瞧不起自己二弟的功夫了,微微皱了下眉说道:“那有空我们也切磋一下。” 王挚已然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正不知该如何补救,就又听到李泽岩要相约切磋的话,一时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身旁的林暮青插话道:“李师兄,师父曾严令我们不可轻易与人动武,所以这次恐怕不能从命了。” 好嘛,一句话将问题踢给了已在前往京城路上的三人。 这时李伯雄说道:“没事,以后你们师父唤你们去往京城时,当他们面切磋交流一下就是了。我们兄弟几人当年也是经常这样的。” 王挚听罢有些不解,问道:“李师兄也要去往京城吗?” 李伯雄答道:“再过一个月我们便举家去往京城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这边了。” 李伯雄说罢,脸上露出些许伤感之色,他毕竟在这里定居了二十年了,大半家产也都在这边。 王挚想来李伯雄去京城应该也是为他们所谋划之事,能让他放弃经营二十年的大本营,想来这事定是极大的事情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吃罢晚饭,李伯雄邀二人在李府住下,王挚推说已在悦来客栈定了房间了,再三推脱,李伯雄才作罢,最后让李泽树将二人送往客栈。 ...... ...... 出来李家大门,李泽树又一个人闷闷的在前头领路。 王挚紧赶几步,追上他笑道:“李师弟,有什么心事吗,怎的不说话。” 李泽树吓了一跳,方才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听到王挚问话,下意识的又要转头偷瞄一眼林暮青,突然又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转到一半的头。夜色中他那泛白的面皮似乎又红了一下。 “没...没想什么......”李泽树对着王挚整理了下思绪又道:“刚才还要谢谢你没有拆穿我的谎话......” 王挚看李家人人都是粗狂的性格,就连他的妹妹李泽雨也是落落大方,实在想不出这李泽树怎么会如此害羞,这和他那刚猛的拳路实在不搭。 “没事,没事,其实你和我师妹打,还是和我打都是一样的,我也并没有比师妹功夫高,在客栈时说的话都是骗你的。”说着王挚转过身对着林暮青道:“是不是啊,师妹~~~” 林暮青瞪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知是王挚安慰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林暮青的点头给了他鼓舞,李泽树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转头对着王挚说道:“我回去会加倍苦练的,等到京城我们有空也切磋一下。” 王挚学林暮青翻了下白眼,暗暗感叹,这李家人都什么毛病。 到了客栈门口,李泽树并没有进去,免得掌柜老李问起来麻烦。王挚和林暮青在柜台旁和老李打了招呼,便往后边房间去了。 ...... ...... 此时去睡觉还时辰尚早,两人便又来到王挚的房间,打算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情。 到了房中,林暮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未开口,像是仍在思索今天李伯雄所说的话。王挚来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茶壶打算倒杯水喝。 忽的,王挚端着茶壶的手停了一下,林暮青也抬头望向王挚。他两人同时都听到屋顶上“哗啦”一声轻微的响动,似是屋顶的瓦片发出的。 王挚朝林暮青眨了下眼,随即继续将水倒入茶碗里,然后拿着碗慢慢踱步到了窗边,似是想看看窗外的风景,那扇窗子下午被李泽树打开后并未关上。 到达窗边,王挚轻轻将茶碗放在窗台之上。 随后猛的一按窗台,人直接窜起,上半身已经探出窗外。接着单脚在窗台一点,整个人朝着屋顶激射而出。 在身子悬空,头探出屋檐的刹那,王挚已看见屋顶上有个黑影半伏在屋顶之上,似乎在翻弄屋顶的瓦片。 那人也是反应极快,眼见有人要上屋顶,一伸手便是一块瓦片飞出,直朝着王挚砸来。仓促间,王挚用手一拍屋檐,借力改变身形,向着旁边移出半尺让过了呼啸而来的瓦片。 上面那道黑影在将瓦片飞出时已然双脚一蹬屋顶,朝着远处窜去。王挚赶忙双手再按屋檐,将整个身子攀上屋顶,只是这一耽搁那黑影已经窜出一丈有余。 王挚猛追几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在隔壁屋顶跳下,进入旁边的街道。只一瞬黑影便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不见了。 王挚恨恨的回到屋里,见林暮青还坐在那里,甚至手中还拿了一杯水在那轻抿着。她见王挚一个人回来,便知道他是没追到人。 林暮青嘴唇轻抿,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师兄~~你这功夫不行啊。” 第十一章 吃顿好的 王挚一宿没有睡好,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着昨日李伯雄的话和昨晚房顶的黑衣人。猜测着那黑衣人和李伯雄说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王挚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趴在床上依然不想起床。平日在村里时,这时候都已经练完功冲完凉了。 没人督促的日子,惰性自然而然的便出现了。 ...... ......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王挚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林暮青手里提着一个纸包进来了。看了王挚一眼,走到桌子前面将纸包拆开,里面是几个包子。 “起来,吃饭。”林暮青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说道。 王挚眯着眼瞅着林暮青,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眼下稍显青黑,便知道她昨夜应该睡得也不好。 “唉,没有你在,我可咋办,非得在这趴一天。”王挚一边叹息着一边下床穿上鞋子。 林暮青白了他一眼,也是无精打采。 王挚吃完包子又喝了两口昨天的凉茶,精神稍好了一些。 “我们这真是走入江湖了,黑衣人这么老套的桥段都出来了。”王挚感叹着,不知道是该为未知而烦恼还是该为多年的愿望实现而庆幸。 “你觉得那黑衣人会和李家有关吗?”林暮青半伏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说道。 “鬼知道。也可能是个飞贼呢。” “飞贼跑到这小破客栈偷什么,看他的功夫应该是不错的,多得是富贵人家让他去偷。” “万一是不偷东西的贼呢,说不定是个采花大盗。” “嘭”的一声响动,王挚屁股下的凳子被踹飞出去。 ...... ...... 王挚和林暮青还是决定要把黑衣人的事情弄清楚,毕竟这人如果和李伯雄说的事情有关,那便也关系到金古良他们三人。 前提当然是昨日李伯雄说的话都是真的。 两人再一次来到李府门前,请门房通报一声,很快李泽树便到门前来接他们了。 来到大厅见到李伯雄,王挚便将昨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伯父,这事你怎么看?”王挚问道。 李伯雄沉默了良久,最后对王挚说道:“虽然不清楚那人是个小贼还是什么,但也不得不防。” “伯父是觉得这人和你们在京城谋划的事情有关吗。”王挚继续追问。 “王挚贤侄。”李伯雄正色对着王挚说:“我们几人当年和现在所做的事情都牵连甚广,我不便和你详说。” “前几天京城来人之所以和你师父起冲突,就是因为你师父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不过......”李伯雄停了一下,沉吟着措辞。 “你师父现在已经去了京城,这事要不要对你说,还是要等他们之后再做决定。” “京城的那几人知道我?是他们要让我参与这事?”王挚心中念头急转,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 既然那几人能因为三位叔叔不愿让自己参与此事而起冲突到大打出手的地步,那便说明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绝对不会是三人的弟子那么简单。因为若这事真如李伯雄所说的是极大的谋划,那必不会因为一个小徒弟参不参与而有什么改变。 李伯雄脸上露出赞叹的神色,看着王挚道:“贤侄心思真是细腻机敏至极了。” “唉,说来此事也是怨我。此前我曾与京城的通信中提到你师父他们,顺便提了一嘴说他们收了个徒弟,没想到会引出一大堆的事。” 李伯雄在那独自摇头叹息着,王挚没有理会他,谁知道他是顺嘴提的还是特意说的。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推断的那样的话,看那黑衣人昨晚不是在李府而是在自己的屋顶,那八成是盯上自己了。 “你们的敌人很强大吗?”王挚见李伯雄不言语便问道。既然行事这样隐秘,那肯定是有敌人在的。 “是,势力很大,这次的黑衣人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李伯雄沉声道:“多半是跟踪京城那几人来的。唉,这些蠢货。” “那现在怎么办?”王挚接着问道。 “现在不好办啊,高唐城虽然不大,但想找个一心藏匿的人也不容易啊。”李伯雄无奈道。 说完又一拍桌子恨恨道:“都怪那几个蠢货,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王挚沉默片刻,转头看了一眼林暮青,接着对李伯雄说道:“既然不好找那就只能引他出来了,要是那人没有别的行动,那我们就该干嘛干嘛吧,说不定就是个小毛贼呢。” ...... ...... 王挚两人没有在李府吃午饭,离开李家便在街上闲逛起来,打算找找当地的小吃。 城南这边在这算不得繁华的小城里都算不上繁华。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也没有几个小摊贩。 两人顺着一条大街往北走,想寻个热闹的地方吃点东西。好在这城确实是不大,往北走了一刻多钟,行人便渐渐多起来,周围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吆喝声。 也因为这城实在是小,所以也没什么出名的吃食,仅有的几样也都在以前进城时都吃过了,味道也算不得好。 正在边走边烦恼吃什么的二人,接着便被眼前一座气派的二层小楼吸引住了。二楼房檐下挂着一面金闪闪的大牌匾。 锦棉楼。 王挚看着林暮青,林暮青也看着王挚。 “要不,吃顿好的?” ...... ...... 锦棉楼对于周围的村民们来说便是传说。因为没几人吃的起,所以也没几人真的进去过。但各种锦棉楼的传说却不妨碍在村民间流传,尤其是在几个汉子喝酒的时候。 王挚与林暮青二人虽不能如这城中的富商大户一般时不时的来胡吃海塞一通,但偶尔来一次还是能承受的。虽然有些肉疼。 但少年初入江湖不就该什么都尝试一番吗?至少两人的心里都这么安慰自己。 这酒楼后面连着几进宅子,算作客栈。前面一楼是散座,二楼是包厢雅座。两人吃饭当然是在一楼。 在一楼临街的窗前座位坐下。王挚便立刻感觉到了一楼临窗与各种故事中描写的各位大侠吃饭常坐的二楼雅座临窗的不同。街上熙攘人群嗡嗡的说话声与各种叫卖声齐齐透过打开的窗子涌了进来,实在嘈杂的紧。 但临窗便有临窗的好处,比如便于观察外面。 两人要了几样菜慢慢的吃着。 “锦棉楼果然名不虚传啊,这菜就是好吃。”王挚一边品尝一般赞叹着。 “哦?比我做的还好么?”林暮青拿筷子扒拉着面前的菜,笑着问他。 “那不一样。这菜虽然味道不错,但你看这得用了多少油啊,还有这些香料,真是浪费。而你做的清淡小炒就和这个味道差不多了。这样一比那就高下立判了嘛。哎,你吃就吃,别扒拉啊。” “我挑肉。” 王挚一边和林暮青闲扯着,一边不时往窗外打量。不过除了行人摊贩也发现不了什么情况。 想来昨晚的黑衣人真要再有什么动作,那也不会挑在这城里最繁华的地方乱来。而两人之所以想在繁华处吃饭,也是想好好吃个饭别被人打扰。 虽说是要引人出来,但该过的日子还得过啊。 “要不你吃完饭就直接回村里去吧。”王挚想来那人是盯着自己,林暮青一个人走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林暮青继续扒拉着眼前的菜,专注的挑着里面为数不多的肉。 “留你一个人在这,好天天赖床偷懒吗?” 第十二章 江湖宿命 江湖中的故事在看故事的人眼里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但故事中的人却每每都要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虽然是要将那黑衣人引出来,但保证自己的安全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王挚劝说林暮青离开,林暮青不答应,然后他便没有办法了。王挚觉得以后在这闯荡江湖的过程中绝对会遇到各种没办法的时候,但绝不会有他面对林暮青时没办法的时候多。 ...... ...... 两人吃完饭决定出去逛逛,出来两天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客栈便是在李府。虽说也有着初入江湖的少年遇到大事时的兴奋,但在一切没有头绪的情况下还是无聊的紧。 何况本就是要引那黑衣人出来,当然要多多露面。 只是这小城实在小的紧,如同没有出色的小吃外,也没有什么风景名胜。这里地处平原内陆,既无名山也无大洋。 最终两人决定去城北约莫一里处的骇河。 ...... ...... 日头已微西斜,五月的阳光稍显刺眼,照射在略起波浪的河面上,晶晶闪闪,摇曳生辉。岸边芦苇丛丛,野花片片,树荫葱茏。这条河水浅,既无丰富水产也不是交通水道。唯一的用处或许便是可以浇灌周围的田地。 现在早已不是踏青的日子,岸边景色虽也算得优美,却并无人影。 王挚和林暮青此刻便坐靠在一棵大柳树下,在这阴凉下微风中享受着闲适安宁的午后。 “我们或许该做根鱼竿去那边钓鱼。”王挚无聊的折弄着手中的一根野草。 “不去,太晒。”林暮青靠在树身上,微眯着眼,像是快要睡着。 王挚无奈,继续从地上择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歪头看着林暮青。 “若是哪天大叔突然让我去京城,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王挚嘴里叼着的草茎末端在他转头时轻轻的划在了林暮青的脸上。痒痒的,林暮青斜眼瞟了他一下,伸手将他嘴里的草叶抓起扔掉。 “不去,我劝你也别去。” “三位叔叔的话我肯定是无法拒绝的。而且不出门怎么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你不是也一直想出去吗。” “我现在觉得就这样就挺好。”林暮青睁开眼怔怔的望着河面的点点波光。 王挚怔怔的看着她。日头越发西斜,阳光穿过柳树枝叶,化作星星点点洒在她的脸上,身上。 前路迷途未卜,可以预见的是一定会充满着危险。无数的少年侠客,成名英豪,在这条追寻江湖的路上悄无声息的陨落。江湖里盛的不是水,而是无数的追寻者的血与泪。 是啊,就像现在这样多好。可是,既已入江湖,便是身不由己。 ...... ...... 身不由己的事情在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便来了。 夕阳如血般照在河上,也映得眼前的人一身黑衣散出幽深莫测的光芒。 “你终于出现了。”王挚看着眼前黑衣蒙面的男子,从身形中判断出这应该是那晚的黑衣人。 那人并不言语,身形一动手中拿着的一口钢刀便向王挚劈来。 王挚身形闪动着不断闪躲着对方的攻势。这时王挚深刻的感受到了那句“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正确性。手上没有兵刃便无法格挡对方的招式,只能不断躲闪以期能寻求到对手的一丝破绽好欺身上前施展贴身短打。 在王挚与那黑衣人纠缠时,林暮青反身在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比拇指略粗的柳枝,三两下去除上面的枝叶。脚下一蹬地,手中的树枝向着黑衣人的后颈直刺过去,去势迅捷,带起的风发出尖啸。 那黑衣人听得身后风声不敢怠慢,急忙向着王挚猛劈一刀,同时抽身避过林暮青的攻势。林暮青得势不让,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化作利剑朝着对手猛攻过去。 两人的剑法承自二叔温煌,灵动迅猛,毫无花哨,招招致命。林暮青身形闪动间,带得衣袂飘扬,长发飞舞,手中的树枝更是一招快过一招。那黑衣人一时之间只能身形急退,同时挥舞钢刀隔开击向要害的树枝。 王挚身影疾驰,绕向那黑衣人的后背,拳掌相加向着他的后背攻去。那黑衣人在两人的前后夹攻之下迅速落入颓势,只是仗着手中兵器,才一直支撑下来。 王挚与林暮青却也烦恼着,对方一味以手中的钢刀防御,却是滴水不漏,林暮青手中的木棍已被刀刃砍为三截,手中握着的一块也就比匕首稍长。此时若是手中有剑,早将此人擒下了。好在两人已是占了上风,那人的落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那黑衣人看来也是明白眼前的情况,好几次加紧攻势,只想逼开两人好趁机遁走。但每次稍一疏于防御,便被两人夹的更近。眼看三人间的距离已快要施展不开手里的刀,到那时,想防御也是徒劳了。 黑衣人心中发狠,避过王挚的一拳后,转身一刀劈向林暮青肩头。这一刀比之前面的更狠更疾,林暮青手中的短棍却是更为迅疾的后发先至刺向那人的咽喉。此前每次遇到这种局面时,黑衣人总是收刀防御。 但这次这人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使之咽喉处避开短棍,手中的刀却是声势不减的继续劈向林暮青。看来是要拼着重伤也要一刀劈开林暮青好趁机逃走。 只是他没想的是林暮青竟不顾他的刀势继续前刺,身子依然挡在他面前。木棍此前被钢刀削断时留下的尖头已然有半截刺透他的脖颈,他手中的钢刀也即将落到林暮青的肩头。颈部的剧痛已经是他无暇他顾,只专注于将手中的刀劈下。 便在这时,左侧耳旁一阵呼啸的劲风突至,黑衣人再想躲闪已然不及。一记刚猛的拳头击在他的耳侧,劲道之大直接将其击飞出去一丈有余。而此时他的刀才堪堪割破林暮青肩头的衣服。 黑衣人倒在地上没有声息,颈上还插着那截短棍。 “你刚才不该这样的,太危险。”王挚心有余悸的看着林暮青。 “我信你。”林暮青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偏头看看自己的肩头的衣服。仿佛刚才即将被砍的不是她。 王挚无奈。他们小时候在金古良的指导下练习过一些合击之术,两人的默契在这十几年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更是不必多说。但两人并无什么实战经历,所有的招式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此时贸然施展,稍有差池,后果便不堪设想。 ...... ...... 王挚慢慢走向前面倒着的黑衣人,此人的左耳和脖子处还在冒着血,染得地上已是一片猩红。王挚弯下腰伸手要去摘下这人的蒙面,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便在这时,异变陡生。那黑衣人,突的右手一扬,手中寒光一闪,已有一样东西向着向下弯腰的王挚袭来。同时身子猛的向一旁弹起,接着便迈开双腿向前奔逃。 好在王挚从小便看惯了各种武侠故事中反派的卑鄙行径。走进那黑衣人时,便已小心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那人手刚扬起的瞬间,王挚便已拧腰旋身,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周避过暗器,落地便朝前追去。 那人看来伤势确实已是极重,虽奋起全力打出的暗器阻了王挚一瞬,但他奔出的两步却已是踉踉跄跄无力为继。 王挚紧追两步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衣领,同时一脚向着他的小腿踹去。“嘶啦”一声,那人的衣服被王挚撕破,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小腿骨又被王挚踢断。那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 王挚向前一步一脚他在那人的背上,再次施展他的薅头发大法,抓着那人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露出脸来。那人却是并无声息,一动不动。王挚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映入眼帘的是张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平凡面庞。 这时,那人的嘴角流出一趟黑色的血来。王挚吃了一惊,赶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却是已然气绝。看来是服了死士常用的自杀的毒药。 在放下那人头发的时候,王挚发现这人的肩膀上刺着一朵绿色的小花。忙叫来林暮青一起辨认,却是都不认得那是朵什么花。想来应该是个什么组织的标记。江湖中有些严密的组织都会在成员的身上刺下一些标记,涂以特殊的颜料,方便确认身份。 ...... ...... 王挚在河边用树枝挖了一个坑,将那人的尸身掩埋。处理完毕王挚和林暮青看着那黑衣人的掩埋处怔怔出神。 这是他们初入江湖所杀的第一个人,虽然最后那人不是他们亲手所杀,但也是因他们而死的。在这寂寂无人的河岸边,掩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怕是直到尸身腐化尘土,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这便是江湖人的宿命吗。王挚与林暮青对视一眼,不禁又想起林暮青下午说的话。 就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第十三章 身不由己 王挚和林暮青到达李府时,已是晚饭时分,二人便在李府吃了晚饭。王挚看着桌上的七八样小菜,感叹着富人的生活原来也不是天天的山珍海味。 吃罢饭,下人奉上茶水。王挚林暮青与李家父子三人便在会客厅坐了下来。 王挚将今天下午的事情向李伯雄详细说了一遍,李伯雄默默沉思着。 “你确实看到了那人肩头的标记?”李伯雄确认到。 “是的,我们二人还仔细观瞧了,就是不知道那是朵什么花。”王挚答道。 “世上并没有那样的花,只是个标记罢了。”李伯雄慢慢道:“如此,便可确定那人确实是我们的对头派来的。” “他在此处会不会还有同党?”王挚问。 “那多半应该没有。按你的描述那人的武功不弱,这种人即便在他们的组织中也不是一抓一大把的。若是功夫稍弱的人,也不能做到跟踪京城的来人而不被他们发觉。” 李伯雄思索片刻,又道:“就只怕他已经传书通知了他们在京城的人此地的情况。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又有人来了。” 说完,他又对李泽岩与李泽树吩咐道:“你们两个下去,叫人抓紧整理行装物资,我们后天一早便启程前往京城。” 兄弟两个领命出去了。王挚却想着这李家的财物不知道有多少,出门光是收拾东西便要一天多。他却不知道早在两天前李伯雄便已组织了两趟镖队运着大批物资前往京城了。 “贤侄,我一走,他们即便来人也没用了。你们在沙王村的居处他们应是不知道的,明日一早你们便回去吧,最近便不要再进城来了。”李伯雄的话打断了王挚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们现在走会不会正遇上那些人?”王挚回转心思问道。 “别说我们,照现在这情况,你们师父一行说不定也会遇到麻烦,只能尽量隐藏行踪。”说着李伯雄又洒然一笑道:“不过就是几个宵小之辈而已,便是真遇上也没什么的。我们几人当年也是和那些人在在血里拼杀出来的,可不是真的村夫富翁。” 临别之际,李伯雄赠与两人一些银两,两人虽坚持推脱,但李伯雄说以后他们若是应师父之召前往京城也是需要钱财的。最后两人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李伯雄亲自将两人送至大门口。 “贤侄,侄女,此时一别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以后千万保重。那些人的势力是极大的,若是万一他们查到你们的住处,不可多做纠缠直接前往京城。到了那边他们便无法如此明目张胆了。” 说完这番话,又让下人牵来两匹高头大马赠与二人,这才道别回去。 ...... ...... 两人牵着马前往悦来客栈,现在客栈已不是李家的了,昨日便已兑给城里一位王老爷了,包括李家在这城里的大部分家产。只留下李府,以后便会长时间空着了。 王挚不知林暮青心里怎么想,但自己的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与李伯雄相识虽然只有两天算不得多么熟悉,但这便是他初入江湖之后的第一次当面别离。 江湖路远,但愿都能安稳度日吧。 随即便想到今天在河边他和林暮青说的话。若真有一天他和林暮青也如这般别离,不知会是什么情景。 他看了林暮青一眼,林暮青低头走着路。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空旷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两马。 ...... ...... 有马和没有马闯荡江湖果然是两种感觉。王挚和林暮青到达沙王村的时候才刚到村里人吃早饭的时候。 林家,客厅中。林世同微笑着看着二人将桌子上两碗稀粥一叠咸菜吃完。 “怎么样,我的手艺可比的上暮青?”林世同微笑道。 王挚看看林世同,又看看刚刚放下碗的林暮青,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差远了,爹,我不在这两天我看你都瘦了,想必是自己做的饭自己都吃不下吧。”林暮青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收起,拿到一边去洗刷。 王挚和林世同相视苦笑。 ...... ...... 书房内。 王挚将这两天的事情向林世同说了一遍,林世同也给王挚说了一些他们走后这两天的事情后便坐在桌案后面沉思着。 那两个官差果然是将三位叔叔的消息告知的林世同。想到这里时,王挚猛然发现自己和李伯雄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个县老爷是知道自己三位叔叔住在这里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叔叔的身份,但如果黑衣人那伙人查探到县官那里恐怕会泄露出很多东西。然后又想到那两个官差,摇摇头觉得他们应该不会知道什么。县太爷是不会告诉他们,他们通知林世同的事情和城中打架的事情有关的。 想到这,王挚将自己的推断和林世同说了一遍。 林世同微笑道:“放心,县太爷是朝廷命官,他们不会去招惹他的,即便去也问不出什么的。” 王挚有些疑惑,江湖贼人还管你是不是县官?只是看着林世同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有多问,心中也思索着一些事。 书房内顿时沉默下来。 “林叔,我有一件事要问你。”王挚犹豫着。 林世同笑着看向他:“你问吧。” “林叔,你们当年真是从京城里来的吗?”这些事情王挚也是和村里人一样知道的都是些传言猜测,他没有和林世同与林暮青确认过。他觉得这些并无所谓,而且金古良也叮嘱过他不可多问。 林世同继续笑着看向他,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些事情以后你叔叔应该会告诉你吧。你现在只需要知道在这里居住暂时是安全的就行。” 说完又沉吟着说着:“或许,我们在这里住不长了。”说完便不再说话。 王挚不知道林世同所谓的住不长是什么意思,但他前面一句话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林世同是京城来的,当年想必在京城也是显赫的人物,不然本地的县官不会如此巴结于他。 那他就有可能知道自己叔叔一伙人和黑衣人那些人的事情。虽然两伙人都是江湖中人,但这样大的江湖组织想逃过官家的眼线是不可能的,尤其还是在京城里。更何况王挚一直怀疑当年林暮青要拜师时,金古良和林世同真的只是惺惺相惜,彼此投缘那么简单? ...... ......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不知道这平静下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风波。 金古良三人的行踪王挚对村里人谎称是回老家探亲去了,至于他们信不信,又或有什么传言他就不管了。毕竟对于现下已不再农忙的村民来说,传闲话便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林世同接替金古良做了书塾的先生。王挚与林暮青日日练功,闲时便四处游逛。 那些江湖的腥风血雨似乎已离他们远去了。 ...... ...... 又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将天边晕染成一片金黄。 王挚和林暮青仰倒在打谷场树立的一座麦秸堆顶上,静静的看着天边的落日。 “现在还想着闯荡江湖吗?”林暮青侧头望着天对王挚说道。 “我现在想的也是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很好。”王挚沉默片刻说道。 两人小时候便经常谈论着,以后会不会出去闯荡江湖的事情。当时王挚惊讶于林暮青居然对琴棋书画,刺绣描红都不感兴趣,偏偏和他一样想着故事中的那些快意恩仇。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江湖未免太过寂寞,带着她一起似乎也不错。 对于这些小时候立下的志向,在一次短暂的江湖之旅后便都改变了。现下他们都真切的感受到江湖是会死人的。 而他们都不想对方死。 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终究还是向着他们走来了,便在他们回来一个月之后。 第十四章 再次临行 平静而悠闲的日子一天天的转瞬即逝,好像这般没有波澜的无聊生活并不能引起老天爷的兴趣,都是直接用手一划而过。 王挚和林暮青从高唐城回来已经一旬有余,期间既没有黑衣人来捣乱也没有金古良三人的消息。彷佛那个凶险的江湖如同一场梦般远去了。 关于金古良三人,王挚这次没有像上次三人刚离开时那样焦急。一是急也没用,更主要的是通过上次短暂的高唐之旅,王挚更能明白以三人的身手,在这江湖中足以应付大多数的麻烦。恐怕当年在江湖上报出三人的名号也能吓死一大片人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在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威风的诨号。那些书中的侠客们都是有的,虽然这些人往往都是配角。 ...... ...... 平静的日子在六月初十这天的清晨被一阵马蹄声打断了。 王挚与林暮青照例早起在槐树下练功。天气有些闷热,六月的天,小孩的脸,天气说变就变,这般的闷热过后一般便是一场大雨。 雨还没有来,两人便听到村南路口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人数不少。王挚第一反应便是那黑衣人的同伙找来了。和林暮青招呼一声便要去屋里拿兵器,但林暮青拉住了他。 “不是那些人。”林暮青一边打量着村口一边说着。 “那会是谁?听这声音人马还不少。”王挚也看了一眼村口,只有飞扬的尘土,暂时还看不清楚人。 “跟我来。”说着便拉着王挚往自己家走去。 清早起床的村民好多听到声音都来到屋外看热闹。林世同也在自己家门口站着,静静的望着来人的方向。 马蹄声渐渐近了。当先几匹马上的人已能看清楚,是几个身着县堂官衣的衙役,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在后面好像还有不少人马,粗略一看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在距离这边十丈左右的距离处,那些人便勒马停住,当前的几个衙役迅速跑到林家门前,分列两旁站定。王挚认出当前两人便是前些日子向林世同报讯的两人。 后面两辆马车上的人也下车朝这边走来,其余人便都在马车旁没有动,只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腰悬佩剑的少年跟着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年轻人过来。 当先一人,身穿官袍,头戴乌纱,四十岁左右。王挚虽没见过但一看便知他应该就是这高唐县的县太爷。后面一人一袭青衣,长身玉立,是个面貌十分英俊的年轻人,看着有二十岁左右。 那县太爷满面春风的紧走两步赶到林世同身前作揖行礼,道:“下官恭喜林大人。” 林世同没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后面过来的那年轻人。 “二叔,小侄林千楚有礼了。”那人走到林世同身前同样躬身行礼。他身后那位站着的佩剑少年同样躬身却没有开口说话。 林世同又打量了几眼林千楚,叹了口气,伸手将他轻轻托起,道:“都进来吧。”说罢转身朝门里走去。 ...... ...... 王挚正看的一脸懵,身旁的林暮青伸手拉了拉他,他转头见林暮青已经走出几步,却不是回家,王挚连忙跟上。 王挚一路跟着她走又回到大槐树下面。林暮青抱着双腿靠坐在槐树下面,没有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王挚默默看着她,心中思索着刚才的事情,大概已有了一些猜想。 “他们是京城来的,来接我和我爹回去的。”林暮青沉默良久开口道。 “我猜出来了。”王挚看着她道。 “那个林千楚应该是我大伯的儿子,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伯的官好像很大。”她当时和林世同出来时不过才四岁。 “他们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又来找你们了。” “前几天我爹就收到书信了,他被皇帝招回去重新当官了。” “哦,这样啊。”王挚想着前一阵在城中设想的自己和林暮青分别的情景。难道这么快便来了?他坐到林暮青身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想回去,那些人就是逼死我娘亲的凶手。”良久,林暮青又开口。语气中带着悲伤。 “啊?怎么回事?”王挚吃惊的转头看着她。他从没听说过林暮青她娘的事情。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爹没有和我说过。但那些年我娘亲在京城过的实在不好,我爹带我出来时便说我娘死了。” “那这次呢,林叔决定回去了吗?” “是的。他还有许多的抱负未曾施展,总要回去试一试的。” 王挚沉默着。林世同要回去的话,不可能丢下林暮青自己在这里。 “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林暮青看着他说道。眼神中没有以前林女侠的飞扬神采,剩下的只是无助与迷茫。 世事变幻就是这样仓促与无常,让人根本不及反应。王挚还记得当时在骇河边的柳树下,自己邀请林暮青和自己一起去京城闯荡江湖的情景,那时她还劝自己不要去。只不过一月时间,便完全颠倒过来。 ...... ...... 午饭时间,王挚和林暮青一起来到林家。县太爷带着那一班衙役已经回去了,林千楚从京城带来的人马驻扎在王挚所住的院子里。 这边没有饭馆,午饭是林暮青做的。饭桌上只有林家父女,林千楚和他的那名少年随从,再加上王挚。 王挚心中无奈,自己头一次觉得在这里吃饭有些多余的感觉。 林千楚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席间谈笑风生,神采飞扬,还不断的夸赞着林暮青的手艺。但王挚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竭力不想表现出的骄傲,他的眼里也就只有林世同一人而已。 那名佩剑的少年随从叫林落羽,是林家从小培养的护卫和书童,与林千楚一起长大的,所以也姓林。林落羽谨守下人的本分,并不多话,只是默默吃饭。 这次他们的确是来接林世同回京赴任的。根据林千楚和林世同的谈话,王挚慢慢也明白个大概。 朝中有了变故,一大批官员被皇帝制了罪,朝中缺人。林世同的大哥,也就是林千楚的父亲上下活动给林世同要来了这个官职,官职比林世同当年所做的还大。 貌似是做了吏部侍郎。这官职到底多大,王挚并不清楚,也不在意,只是惊叹于京城的林家在官场确实是影响极大。 林世同说的话并不多,多数时候都是林千楚在说。王挚自己也一心想着心事,最后了解的情况除了林世同升官了外,便是林暮青还有个奶奶在京城。王挚转头看了一眼林暮青,她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依旧低头沉默吃菜。 最后,定下后天启程。 ...... ...... 傍晚,雨还是没有下来,天气依旧闷热。 林千楚和林落羽出门透气闲逛去了,林暮青在外面洗刷着碗筷准备晚饭。王挚和林世同在书房相对而坐。 “林叔,还没有恭喜你。”王挚笑着对林世同说道。 林世同自嘲一笑,脸上无甚喜色,道:“这次去往京城还不知境况如何,没有什么可恭喜的。” 然后抬头看着王挚道:“这次你便和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叔叔也去往那边了。” “可是,大叔他们还没有给我什么消息。”王挚想着李伯雄当日说到话,自己三位叔叔是不想自己参与京城的事情的,他怕自己贸然去了会给三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不碍事,你去了和我们住一起就是了,不必立刻便去找他们。”林世同说着透过窗子朝西面的小厨房看了一眼,那边隐隐传来切菜的声音。 林世同脸色稍显黯然,道:“你就当去陪着暮青吧,她自己在那边......唉,她的性子太过倔强了些。” 林世同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不知在想着什么。 王挚想到上午林暮青的话和让自己跟她一起去时的神色,抬头看了一眼林世同,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 ...... 晚上王挚回自己家里去睡觉,打量着院子里驻扎的人。不知道是官府的军兵还是林家自己的护院,个个看着孔武有力,还都都佩戴着刀剑。 后半夜,大雨下了下来,半睡半醒的王挚听着门外的雨声和一阵骚乱,爬起床来。将外面的人都安排进了南面的草棚和东边书塾中。 再回去时,便睡不着了,默默想着自三位叔叔走后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便这样睁着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雨停风止。 林世同向村长交代了一些事情,并为书塾的孩子们上了最后一堂课。在林千楚以哥哥的身份叫了林暮青一声“小青”后,王挚和满脸不情愿的林暮青陪着一脸纳闷的林千楚二人在村子周围逛了一天。 又是月落日出,出发的日子到了。 第十五章 山中遇险 所谓江湖不过是一趟趟的奔行,所以江湖多浪子,有家的人不适合闯荡江湖。 这边离得京城不算太远,快马的话不过三五日就能到,考虑到一行人员不少,还有三辆马车,两辆分别坐着林世同和林千楚,还有一辆拉着行李和林世同的大量书籍,所以速度不快,初步估计要半月左右。 临行前,王挚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行装,将一把三叔侯无人以前给他和林暮青打造的一柄长剑装入马上的行囊。 林千楚来到王挚跟前向他打着招呼。 “王挚兄弟,听二叔说你武艺高强,这趟行程便麻烦你多多照应了。” 王挚忙向他拱手道:“林公子客气了。” “王挚兄弟不必客气,二叔和我说过你们的关系了,以后你叫我林大哥就行了。”林千楚笑着,看了王挚一眼后便上了马车。 王挚莫名其妙,这叫大哥是什么意思。 ...... ...... 林暮青骑着马,来到王挚身边,背后斜背着那柄和王挚一样的长剑。她坚持不坐马车要自己骑马,最后林世同只得依她。 “他和你说什么?”林暮青看着林千楚离开的方向,对王挚问道。 王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好歹是你哥哥。” “哼,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子,明明骄傲的紧,还要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虚伪。”末了又加了一句:“那些人都是这样的。” 王挚无语。 “他说让我叫他大哥,什么意思?” “我爹跟他说你是他收的义子,所以和我们一起去京城。” “义子?”王挚吃了一惊。 “怎么?你不想当吗?这样我可还被你占着便宜呢。” “我占你什么便宜?” “收你当了义子,你岂不是成了我哥哥?”林暮青有些愤愤不平。 “我可不想当你哥哥。”王挚争辩道。 “那你想当什么?”林暮青瞟了他一眼。 “我想当......”王挚喃喃两声没有说出口。 林暮青瞟了他一眼,眯着眼对他一笑便催马往前走了。 ...... ...... 一行人马开拔,村里的人都来送林世同,林世同掀开马车的窗帘对外面打着招呼。 王挚和林落羽一起骑马走在车队最前面。林暮青则骑着她的马,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看来旅途的新鲜暂时冲淡了她对于京城的不安。 王挚收回目光转头打量着旁边的林落羽,这人好像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绝不像是和林千楚同是二十岁的样子,到好似还未成人一般。不过他坐在马上,腰挺得笔直,不时打量着四周,又显出一副干练的样子。 “落羽兄是从小便练剑吗?”王挚看着他腰间的剑说到。 “嗯。”林落羽只是微微瞟了他一眼,回了一个字。 王挚无奈,这两日间他已看出了林落羽的沉默寡言。只是想着这一路上都得和他一起并排前行的话,不得闷死。 “我们做护卫的就要做好护卫的本分。”这时林落羽又飘来一句,然后便打量着四处不再说话。 嗯?护卫?是说我吗?王挚纳闷的看了他一眼,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多说话,便只有苦笑。现在自己在这一行人马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农夫罢了,和林家确实是身份差别巨大。 想到这他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暮青。 ...... ...... 不一时,一行人马上了宽敞平整的官道,速度也便快了起来。在经过那条骇河时,王挚不禁想起了那个埋在河边柳树下的黑衣人。 一个不会再有人记得的江湖人。不知自己到了京城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昼行于官道,夜宿以驿站,中间吃饭,如此这般行了三日。来到了一处叫陆家坡的地方,此处再向前是绵延十几里的低矮小山。官道在群山中间蜿蜒前行,便多绕出了三十余里地。中间没有驿站必须一口气走出去,不然就要露宿荒野了。 为了安全起见,车队中午在陆家坡吃罢午饭决定在这里歇息一下午,明日一早再启程,好于一天中走出那片山。 “我们去那边转转吧。”林暮青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对王挚说到,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好啊。”王挚答应着。对于一直在一片平原土地中长大的少年来说,能看到这种只能算作丘陵的小山包也是新鲜的。 二人和林世同打了招呼便驱马向着山坡行去。 两人来到山前抬头打量着,发现上面并没有可以使人通行的石阶之类的。山上有一些树木却不多,处处都裸露出灰色的石块。要想爬上去可得废一些功夫,若在平日肯定得上去看看的,只是这些天的舟车劳顿使得他们没了兴致。 又往前策马奔了一阵,四周还是一样的景色。这些山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出色处可以观瞧。倒是前面山脚下不知是有过塌方还是怎的,堆积着一些大石块。两人意兴阑珊,便决定回去了。 只是王挚无意间望前面一瞟,却发现前面那座山上树影晃动好像有人一般。王挚定眼观瞧,隐约看着好像有个人影在那晃了一下,只是有些远看不真切。 忙让林暮青往那边看,两人在那定定的看了好久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惹得林暮青的一阵白眼。 ...... ...... 一夜无事。 清晨,一行人早早起床,吃罢早饭,在太阳刚刚升起时便上路了。 行至山口时,后面有一行人马追上了他们。看样子是运送货物的行商,十多个人骑着马,押送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货物用毡布盖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王挚和林落羽对视一眼。林落羽没有言语只是自己放慢了马,渐渐落入一行人的后面。王挚感慨着他的谨慎。 两拨车队继续前行着,山中的官道比外面狭窄一些,还时不时就有个转弯,车马只能慢慢前行。约莫半个多时辰才行至昨日王挚两人到过的地方。 王挚抬头看了一眼山上,还是一样的石头和树。林暮青见王挚一个人在前面,便催马来到他身旁。 王挚刚想和她说话,却看见前面出现了一辆马车和一个人。 马车上装了一车的石头,车前却没有马,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大汉在前面拉着。那大汉转头看了王挚一眼,便调转车头将车横在了路上,正好将这段狭窄的官道堵住。 王挚赶忙勒马,招呼后面停车。 那大汉将车放下,然后盘腿坐到了石头上。在车上拉出一把厚背薄刃的大砍刀,一边拿手抚着刀背,一边打量着王挚一行人。 这时,两侧的山上树木晃动,又乌央乌央的冲下一群人来。只是这些人手里拿的却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各种锄头、镐头、镰刀。 然后。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王挚看着眼前的人本是极紧张的,但那大汉一句话本台词却险些让王挚笑出来。 这让王挚想起了那些一夜之间挑平三山十六寨的侠客故事。 那大汉念完台词,便一挥手,身后那些人纷纷越过石头车,过来将两拨车队包围了起来。 第十六章 峡谷血战 眼前这些人怕是得有百十人,不过那些包围车辆的都是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的普通人,手中更是各式农具作为武器,鲜有几把刀枪,他们唯一依仗的便是人多而已。 再看那个领头的大汉,身材极是高大,一身腱子肉,手中一柄大砍刀和那颗秃瓢脑袋一起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怕是不好对付。 “你们谁是领头的过来说话。”那大汉张开破锣嗓子向这边吼道。 王挚看了林暮青一眼,示意她去保护林世同,然后催马向着那大汉过去。 “这位大哥,有什么指教?”王挚来到大汉身前,眯眼看着他,那大脑袋实在闪的厉害。 “什么叫不叫的,你个小娃娃管事吗?”那大汉打量着王挚。 “有什么事你说就是。”王挚一边暗自戒备着问道。 “拿钱,给了钱就放你们走。”说完,那大汉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灿灿的大板牙,“不然,就得把命留下了。” “要多少?”王挚继续问。 “要......”那大汉摸着自己的秃脑袋向后打量着,“要一百两。一百两就放你们走。” 这边王挚正思考着是答应大汉的条件尽快赶路,还是不理会他直接冲过去。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 ...... 王挚赶忙回头一看,那群穿着破烂的小喽喽中一人捂着手臂蹲在后面那队商队的马车前惨叫着,那些同伙却是在突然的变故之下齐齐往后退去。那人手里按住的那支手臂的手腕处有血直喷出来,那只手竟是被人齐腕砍断。而那马车的毡布上,一只手赫然还挂在上面。 想来应该是那人想去掀开马车上的毡布,却被那边的护卫将手砍断了。 王挚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耳边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身后的大汉一跃而起,向着那边马车直扑过去。 王挚赶忙打马回到车队处,招呼着众人紧紧围在三辆马车周围,不和他们再起冲突。车队最后的林落羽只是转身冷冷的看着后方的打斗。 那大汉手中的一柄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真的是刚猛无比,一时之间冲的那车队的十几个人手忙脚乱。但是他的优势只占了片刻,那边毕竟人多,十几人将那大汉围了起来。一时之间那大汉便是四处受敌,周身皆是刀光剑影,不一会儿身上就添了好几处伤口。 他带来的那些喽喽,全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竟无人上前去帮他一把。那大汉依旧舞着那口大刀,东劈西挡,口中更是怒吼声声,却只是困兽犹斗,无法冲出重围。 王挚看着那边的打斗,正为那大汉的勇猛惊叹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那边的战团正一点点的接近自己这边的车队。 王挚刚想到这,那边的打斗已到了林落羽的身旁。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 ...... 那十几人的商队护卫中一人飞起一脚踹向那个秃头大汉,那大汉直接飞了出去,同时那个护卫借着这一脚的反震之力竟是速度极快的向着林世同所在的车厢直扑过去。 林落羽急急拔剑阻挡,却是被那人的几个同伙出手拦住。一声惨叫,护卫在林世同马车前的一名家丁被那人一刀劈飞出去,接着他脚尖一点地又飞掠而起,直冲马车车厢而去。 “铛”的一声响动,林暮青已经立于马车旁边一剑将那人的刀格了开去。王挚一边向那边疾奔一边暗自庆幸,亏得刚才提早让林暮青过去保护林世同,不然非得出大事不可。 这时马车旁边已是一片混乱。那边的十几个人留下两人对着林落羽,其余人已和众家丁战作一团。而那大汉带来的那群人一看这边打起来了,顿时一哄而散。只是这山路甚是狭窄,那些人又多,带的锄头镐头之类的东西又长,路中间还停放着四辆马车,一时间挤作一团,竟是互相踩踏起来。 刀剑相交声,打斗呼喝声,踩踏的惨叫声,奔逃的惊慌声,马匹的嘶鸣声,在这段山谷官道间回荡不绝。 王挚往林暮青那边靠着,一边随手抵挡着时不时冒出来的阻挡他的人,一边抽空观看着周围的情况。最后边林落羽剑法极是不凡,一人对着两人已是稳占上风。众家丁这边也是仗着人多渐渐稳定下来,慢慢有将那十来个敌人包围之势,显然平时都是训练过的。 只有和林暮青战在一处的那人,武功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个档次,两人一时打的难分高下。那人手中一口钢刀也是极其凶猛,下手狠辣,而且还是一副搏命的打法。一有机会便是拼着受伤也要冲向林世同所做坐的马车,但每次都被林暮青拦了回来。 那人眼见自己这伙人落入下风,王挚也是终于赶到眼前。竟是突然一改风格,钢刀护住全身,且战且退。他只退了两步,忽然向旁边一抓,将一名林家的家丁挡在了自己面前。林暮青吃了一惊,急忙收剑,那人却是将手中的家丁向着林暮青猛地一推,然后转身向着他们的那辆马车疾冲过去。 林暮青被他这样阻了一阻,再去追赶已然不及,王挚这时又被那人的一个同伙拼命拦住。王挚荡开阻拦自己的那人刺过来的一剑,抬头看了一眼逃跑的那个人,王挚本以为他会直接越过马车逃走,没想到那人竟是跃到自己的那辆马车上,双手抓住毡布,用力一挥,那毡布直接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 ...... 王挚看到那车上的东西,大吃一惊,忙大喝一声:“都趴下。” 那边林暮青也是看见了,反应极快的旋身进入林世同的车厢,一把拉着他跳下马车趴在了地上。 王挚身形快到了极致,如一道电光一般掠到前面林千楚的马车旁,伸手将正在在探头往外看的林千楚拉出来,直接压着他趴到地上。 王挚刚趴下,便听到一阵疾烈的破空之声,七八根手腕粗细的钢头弩箭带着尖啸疾驰而至,直刺的的人耳朵生疼。 接着便又是一阵惨叫声,马嘶声,还有弩箭刺入车厢的“咄咄”声。 王挚抬头看了一眼。两根一人多长,手腕粗细的巨大弩箭直接穿透了林世同所坐的车厢,扎到林千楚的马车上进入了一半多。 其余的几根将来不及躲闪的十四五个人,直接串成了好几串糖葫芦,有的穿过胸膛,有的穿过手臂,甚至还有一个他们那边的人也被定死在地上。 ...... ...... 王挚赶忙起身,想抢在那人再次将弩箭上膛前将他挡下。 这时,异变又生。却见那人惨叫一声,从车上扑倒下来。背后一道巨大的伤口险些将他劈成两半,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那个先前被他踢飞的光头大汉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满脸的血污,向下看了一眼那人的尸体,咧嘴大笑起来,露出一嘴的大黄牙。然后,又直挺挺的栽倒在马车上。 王挚瞅了一眼身旁的林千楚,见他没事,便急忙奔向林暮青与林世同处。好在两人也没有事,王挚才松了一口气。 剩余的那些敌人眼见自己的头领已死,便想趁乱逃走,刚爬起身又被赶过来的林落羽带着没有受伤的家丁们围了起来。接着又是“呯呯嗙嗙”的一阵乱斗。 只是那些人的功夫并不如他们的头领高强,而这边人又多还有林落羽的帮忙,不多时便将那剩余的七八个人制服。 从那光头大汉扑过来到现在,整个打斗下来也不过就是一刻钟左右,这狭窄官道上却已是尸横遍野,哀嚎不绝。 ...... ...... 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林千楚在那边清点伤亡人数,林落羽骑快马去最近的县衙去叫人来帮忙,林世同和林暮青在帮那些受伤的家丁处理伤口,王挚走到那些人的马车旁边去查看那个光头大汉的情况。 这时,人群中又是几声惊呼,王挚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拔剑就往回跑。跑到半路便听见几名家丁指着那些被围的人在那喊,他们服毒自杀了。 王挚吃了一惊,忙又回转身子跑到马车下那名头领的尸体旁,一把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果然,肩头处一朵绿色的小花,青翠欲滴。 ...... ...... 马车上传来一声闷哼,王挚忙跳上马车,低头查看那个光头大汉的伤势。有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剑伤势,好在都不在要害处。 王挚在马车上站起来,朝着畏缩在不远处山脚下的几个大汉带来的喽喽招手,那几人却是更往后缩了缩。王挚无奈,冲他们大喊,过来把你们当家的抬走。才有几个人哆哆嗦嗦的过来,将那大汉抬了起来。 王挚看着那些人破衣烂衫,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什么人都能当山贼了。又在林暮青处拿了一瓶疗治外伤的药,加上自己的一些散碎银子,一起递给了他们。 那几人连连作揖千恩万谢的抬着大汉走了,临走还没忘了将那辆装着石头挡路的大车拉走。 ...... ...... 林暮青那边处置好,走到了王挚身边,两人一起观瞧着这辆马车上装着的巨大机弩。这都是在攻城掠地的战场上才用的东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想想它那巨大的威力两人都是一阵后怕。 “这便是江湖吗”林暮青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伤员叹道。 “这恐怕不只是江湖。”王挚喃喃的说道。 林暮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林叔来的,而且计划周密,早早的便在陆家坡等着了,还带了这种杀器。恐怕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我们两个和这不知哪来的山贼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既是金古良等人的对头,现在又来杀林世同这个朝廷命官。 第十七章 各方登场 天近晌午的时候,林落羽终于回来了。带着三十多个兵士,后面还拉来了四辆板车。 所有的尸体都在附近的山上直接掩埋了,重伤的人林千楚给他们留下一些银两,由那几个兵士用板车拉回去,到城里医治养伤。 剩余的人整顿车马,暂时先回去陆家坡修整一下明天再重新上路。王挚粗略看了一下,大概五十多人的队伍现在还剩不到三十人,这还包括十来个轻伤的。 一行人冒着烈日,又回到了陆家坡。众人刚到,这地方的县官便带着些人马赶了过来。然后便是一番谢罪寒暄之类,王挚无心搭理,都是林千楚去应付。 ...... ...... 陆家坡,驿馆。 王挚和林世同坐在客房中。王挚将那伙袭击的人肩头有着和高唐县城那黑衣人一样标记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世同沉思着,道:“那些人并不是关键,他们应该是个类似杀手组织的江湖势力,很早就有了,好像是叫青花楼吧。他们背后的人才是关键。” 王挚问道:“您在京城有得罪的人?” 林世同苦笑道:“那里可是京城,稍大一些的江湖组织都是依附于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之下,不然是生存不下去的,而这些官场势力也需要他们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凡事一旦与朝堂的官斗有了联系,事情便不是这么简单了。与其说是我得罪了人,不如说是谁不想让我回去。” 王挚沉默思索着林世同的话,他突然发现现实中的江湖原来并不是书中的快意恩仇。江湖人也是人,也是要生活的,尤其是要在这么一个管制极严的朝廷下生活。 “这事还是要回到京城和我大哥商议后再说吧,我已有十多年不曾回去了,现在这些势力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总之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到达京城。”林世同说着。 “那我叔叔他们在京城也是和朝中势力有关的吧。”王挚向林世同问道。 “大概是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所属的势力,但金兄多半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林世同感叹道:“就是不知到达京城后我们是敌是友了。” “根据李伯雄说的,那青花楼的人和我叔叔他们也是死对头,那你们应该不是敌人吧。”王挚又问道。 林世同又是一声苦笑,道:“那边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一时是说不清楚的。是敌是友都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林世同看着王挚忧虑的脸,又道:“这些事情我本是想以后你叔叔他们自己和你说的。但现在因为我的自私将你带了出来,使你无端卷入这些事情中,只能提前和你交个底。” 王挚突然就想回沙王村了。只是又想到林暮青和那天她迷茫无助的脸,只能心里默默叹口气。 次日,天气依旧很好。 一大早,王挚一行人便又上路了。昨日那个县官又早早赶来送行,并将昨日林世同和林千楚乘坐的马车换成了新的。还派了一队百人左右的兵丁将他们一直护送出了那片山区。 ...... ...... 在王挚他们在陆家坡重新出发的同时。 京城,一座辉煌的大宅院内。 “二哥,刚收到陆家坡那边的传书,那边的行动失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刀疤脸对着对面一个锦衣华服好似阔姥爷一般的人说道。 “怎么会失败的?不是都计划周全了吗?”那位阔姥爷疑惑道。 “据说是他们一行人中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这两人是原来的请报上没有的。而且还碰上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山贼,张四便是死在那个山贼头领手里。”刀疤脸回道。 “一群废物!派去的人都死了?”那阔姥爷攥着拳,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对这个消息很不满意。 也不怪他生气,近些时日他所掌管的青花楼刺杀部众,实在是受挫的紧。先前派往高唐城的张大至今未回,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又折损一个高手。 “李伯雄一伙人有消息了吗,那两个年轻高手可与他们有关吗?”阔姥爷强压下怒气问道。 “还没有消息,自从前些日子拦截失败后,他们进入京城便像是消失了一般。那两个年轻人好像是一直就跟在林世同身边的。” “林世同是那位大人物交代必须除去的,若是让他们进了京城那就没有机会了。”那阔姥爷强忍着将手中的茶碗甩出去的冲动说道。 “那......再将张二,李大派过去?现在还在这边没事做的只有他两人了。”那刀疤脸犹豫着请示。 阔姥爷沉思片刻道:“不行,我们的人折损太多了,不能让他们看热闹。老三那边的清客高手们现在有谁在京城?” 那刀疤脸出门找了随他一起过来的一个随从问了几句,回来道:“楚秋叶昨日刚回来。” 那阔姥爷沉思着,而后拿起桌上的毛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刀疤脸。 “你去找老三,把这张字条给他,让他请楚秋叶去。” ...... ...... 与此同时,京城西北一处偏僻的农居中。 四人围坐于一张桌前喝着茶。却是自来到京城便多日未曾出门的金古良三兄弟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子。 “老沈,我们可是有十七年没见了啊。”金古良感叹道。 “是啊,当日一别不曾想还能有再见的一天,那时我才刚刚成家不久。现在我女儿都十七岁了。”那叫老沈的人也感叹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一位火红衣衫的少女。 “你真的想好要帮我们?万一事情败露......”金古良说道。 “我沈万生既然说了便不会反悔,更何况红绫实是将那毒妇的儿子得罪紧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一家的,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借口罢了。”梁万生愤愤的道:“这些年你们都不在京中,实在是不知道那毒妇仗着她家里的势力跋扈到什么地步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伙人早晚完蛋。” 金古良沉默思索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好,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我还是了解你为人的,更何况我们现在确实是需要人手,只是......” “你是担心李俞尘他们三个吧。放心吧,同在京城这么多年,他们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沈万生见他犹豫便说道。 “是,我总觉得他们的计划并不靠谱,所以你过来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三人知道为好,我既然已经来到京城了,那我们就自己再好好计划一番。”金古良见他自己表态,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此外,还有李伯雄,我们的事情也是暂时不要让他知道的好。”金古良又补充道。 “啊?这是为何?”沈万生吃惊道:“他不是与你交好的吗?何况我们要成事也需要他的钱和人啊。” “唉。”金古良叹了口气道:“近些年,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我总觉得李俞尘他们谋划的事情好像和他有关。” 一时间,屋里沉默起来。 片刻后,金古良又道:“你也不用多担心,钱和人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沈万生见他说的肯定,便知道他是已有了一些想法,不过也没有多问。当年帮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幕后军师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 ...... “近日,这京城中有什么动静吗?”事情都已商定,金古良向沈万生问道。 “帮中倒是没什么事情,依旧是那毒妇一人说了算。不过前几日青花楼又有杀手派出城了,我估摸着可能和近日回京赴任的林家林世同有关。”由于京城的特殊性,他们虽是个江湖帮派却也不得不注意着朝廷中的动态。 “什么!”金古良吃了一惊,一直未曾说话的温煌和侯无人也是一脸震惊。 林世同回京了?那,王挚不知道有没有和他一起来。 沈万生见金古良三人的反应有些疑惑,那林家势力虽大却和他们帮派并不亲近啊。 金古良沉默片刻,看着沈万生正色道:“老沈,我确实可以信你吗?” 沈万三听完,手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来,险些将那张厚实的木桌拍塌。瞪眼道:“老金,你什么意思,你几时见我言而无信过。我还要给你发个毒誓不成?” 温煌和侯无人忙起来安抚他。 “唉。”金古良又叹了口气,看着坐下来兀自怒气不减的沈万生说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件事要对你说,此事与我们实在是事关重大。” 金古良低声将王挚和结识林世同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万生听罢先是呆了片刻似乎没反应过来,既而便是狂喜。金古良若是能得到林家的帮助,那自己这几人计划的事情岂不是多了很大的把握。 “你那徒弟便是李俞尘他们计划中的那人?”沈万生问道。 “对,不过我并不想让他掺和进来。”金古良实话说道。 “我明白你们的感情,莫忘了我也是有子女的人。”沈万生感慨着。 “我们必须得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打探一下,必要时还得出手保护一下林世同,不过......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金古良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说着:“这事就得麻烦老沈你了,现在我们三人还不能随意外出走动。” 沈万生同样思索着,最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红衣女子道:“那就让红绫去一趟吧。” 第十八章 流光飞舞 “江湖风雨江湖愁,江湖之路真难走。”王挚骑着马一边注意着前方不时出现的水洼,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从陆家坡重新出发后,又已过了五天了。按时间算路程本该已过半才是,但由于陆家坡的意外和接连两天的大雨,使得他们离一半的路程还遥遥无期,更别说几时到京城了。 王挚回头看看身后的车马,泥泞的路面和湿热的天气使得由于前几日大战过后本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家丁护院们脸上更显烦躁。王挚现在只能盼望几天前已骑快马抄小路回京城林家搬救兵那名家丁能顺利将消息带到,好有人来接应他们。 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再来。 林暮青催马来到王挚身边。 王挚看着她本来朴素干净的白衫被溅上的点点泥渍和额头被汗水濡湿打卷的发丝。笑道:“你现在这样子可没有女侠的风范。” 林暮青低头看看自己什么上的泥点,白了他一眼:“女侠应该什么风范。” 王挚摇头晃脑的道:“胯下马威武雄健,手中剑明锐锋利,明眸皓齿,长发飞扬,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迎风飞舞......” 只是他还没把脑袋晃完,便见到了这样一个完全符合他描述的人。 不过这人却是个男人。 一身白衣胜雪,手中提着一把古朴长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英俊男人就在路中间紧紧的盯着他们一行人。 王挚赶忙招呼车马停下,也看着对面的人。 林落羽从车队后方催马来到王挚和林暮青身旁,打量了一下那人。 “阁下可是“流光剑”楚秋叶?”林落羽看着那人道。 “不错,是我。”那人清冷的声音答道。 “据说你做了青花楼的门客?” “是。” “那你这次也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喽?” “受人所托,莫敢不从。” 王挚和林暮青对视了一眼,都心中暗道:真江湖风范! 王挚并不知道这“流光剑”是什么人,不过想来也应该是在江湖上极有名的人。 ...... ...... 林落羽和楚秋叶已不再说话,都默默拔出了剑。 一阵凉风吹过,天空又阴沉起来。 “你们两人注意保护少爷和林大人。” 说完,一声轻喝,林落羽已飞身而起,持剑扑向对方。 王挚和林暮青两人往马车那边靠了靠,一边戒备着有别的刺客,一边打量着两人的打斗。 林落羽身形极快,眨眼间已掠过三丈距离,剑刃闪着寒光直刺楚秋叶面门。那楚秋叶却并不下马,坐在马上将手中长剑一挥格开林落羽刺过来的剑,接着便是一剑劈下,招式凌厉迅速。 林落羽见头顶剑光袭来,身在空中的他身形疾坠,落于地上将那迅疾的一剑避过。眼看楚秋叶坐于马上,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林落羽并没有再跃起与之拼剑,而是一剑斩向马腿。 楚秋叶在马上左手一拉缰绳,那匹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避过了林落羽的剑,同时前蹄向着他踢去。林落羽矮身避过,身形在地上急转,又是一剑向着马后腿又劈了过去。 楚秋叶见他招招不离马腿,心中恼怒却也无奈,只得弯腰用剑将林落羽拦下。林落羽变招也是极快,反手往上一撩,长剑剑尖疾向弯身的楚秋叶面上划去。 楚秋叶忙一蹬马镫,借势翻身跃起,避开剑式的同时已飞离马背,落在马后一丈处。 林落羽见他已下马,便也不再找那匹马的麻烦,飞身又向着楚秋叶攻去。 这几招攻防只是在瞬息间便也完成,却也极是凶险。两人剑招都是轻灵迅捷又不失狠辣的路数,一个不甚身上便是一个窟窿。 那边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密集响动,两人又斗到一处。 ...... ...... 林暮青轻轻碰了碰王挚,道:“看不出那林落羽这么阴险啊,居然向着那匹马出狠招。” 王挚苦笑道:“生死对敌,哪有这么多顾忌。那楚秋叶占据了高处的优势,能这般逼他下马,我看林护卫是头脑灵活,能随机应变。” 林暮青哼了一声,继续抬头看向两人的打斗。 王挚知她肯定是不屑于此。林暮青从小练武开始就很注意自己的侠女风范,从不搞阴损招数,不过她那风范也都是照着话本小说里学来的。 那边两人一时打的难舍难分。不过王挚看着林落羽却是进招少守招多,便知道他不是那楚秋叶的对手,时间一长非得落败不可。 “你在这里守着马车,小心一些,我去那边助林落羽一把。”王挚对林暮青嘱咐一声便向着那边战团赶去。 王挚刚赶到一半,离那里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那边林落羽闷哼一声,被楚秋叶一剑划过大腿。他虽是勉力支持没有跌倒,却一时有些跟不上楚秋叶的身形了。 那楚秋叶却是没有再继续抢攻他,而是身影疾动,向着王挚这边赶来。 王挚忙展开架势准备迎战。 但楚秋叶却是仿佛没有看他。在离王挚一丈左右距离时,长剑一引,口中长啸,身形化为一道流光一般,直向着马车处飞去。 王挚从没见过如此快的剑光,好像他刚见到楚秋叶向这边过来,下一瞬已在他身后了。 “流光剑”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王挚反应也是极快,眼见他到了自己身后并速度不减的向着马车而去。将手中长剑一甩,向着楚秋叶的身后掷去。 这一剑仿若仙家御行的飞剑一般,转瞬千里。带着尖啸之声直追上前方楚秋叶疾驰的身影。 楚秋叶听见后方风声呼啸,如有针芒刺背一般,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赶紧吐气开声,强提一口气,身形速度依然不减,耳中听声辨位,手中剑反手往后面一撩。 “裆”一声巨响,两剑相撞。楚秋叶只觉胸中一阵翻涌,一口鲜血涌入口中。不过他身形依旧如电光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的向着马车掠了过去。 王挚那一剑虽已是极其惊艳,但终究不是仙人的飞剑。脱离了人手的掌控,后继无力,被楚秋叶荡开了。 王挚的身影已向这边急追过来,伸手一抄将尚在空中还未落下的剑接在手中。 楚秋叶离马车只剩不到一丈的距离,速度依然不减,下一瞬便能刺入马车。 但林暮青挡在了他的来路上。 楚秋叶心中焦急不已。他答应了青花楼三当家的要求,前来截杀林世同,也听说了这边有几个高手,但他并不以为意。 他年少成名,在这江湖中也闯荡了十几年,一式“流光飞舞”不知刺穿了多少成名侠客的胸膛。他当然有资格骄傲,所以他拒绝了青花楼派人协助他的想法,只身一人来到此处。 但眼下,自己已是身受内伤,刚才背后飞来的那一剑实是不可小觑。眼见马上就到了马车边上,却又出来一个女子拦着自己。根据青花楼的情报,这女子在上次刺杀林世同的行动中也展现了极高的武功。 若是这次的事情完不成,不止自己十几年的江湖威名毁于一旦,恐怕青花楼也不会再将自己待为上宾。 想到这,他已顾不上别的。身形稍微一顿,在堪堪将与林暮青双剑相交的距离,硬生生止住身形。同时纵身往上一跃,身影在空中如陀螺般急转起来。 随着他转动的身影,无数的暗器激射而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人群一阵大乱,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手暗器功夫他极少在江湖中施展,因为他剑上的功夫已经够硬。世人只知道他“流光剑”的威名,却不知晓他的暗器也是少有敌手。 林暮青手中长剑疾舞,格挡着向着她飞来的暗器,一时顾不上再攻向楚秋叶。眼见楚秋叶在空中急急向着马车落去,而车中坐的就是林世同。 林暮青焦急不已,刚要硬拼着中上几镖也要挡下楚秋叶。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第十九章 江湖女侠 楚秋叶已经站到了林世同那辆马车车夫坐的地方。透过车厢的帘子,他已经隐约看到了林世同的身影。 周围的混乱还没有停止,那些家丁都已顾不上保护自己的主人。就只有那个少女剑客正要赶过来。 来不及了,楚秋叶心里想着,自己这一剑下去,这次的行动就完成了。 就在这时,楚秋叶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风声。周围乱糟糟的,一时没有听得太分明。 但那声音终于到了耳边,他分辨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抹毫光,在空中闪过,直向着他胸口袭来。仓促中,他只来的及侧了侧身子。 一根极细的银针直刺入他右边肩膀之中。 接着,楚秋叶便感到右肩一阵麻木,而这麻木的势头极快的向着他整个右臂蔓延开来,险些将手中的剑掉落。 针上有毒。 楚秋叶当即一狠心,强行蓄力,双脚一蹬马车如一道电光一般向着自己的马逃了过去。 ...... ...... 王挚这时刚刚赶到马车旁,见楚秋叶已经逃走,急忙回头向着路旁的一棵树看去。 一道火红的身影俏立在一棵柳树之上。却是一个红色衣衫的少女,身形纤瘦,面容娇俏,如同林中的精灵一般。 那少女向着下方刚刚止住混乱的人群扫视一番,最后在王挚身上停留了一下。转身向远处飘去。 王挚有些纳闷,那人是谁?认识我吗?怎么感觉好像对我笑了一下? 王挚收拾心神,向着林暮青跑了过去。刚才林暮青心急于去救林世同被一支镖擦了一下。 “怎么样,还好吗?”王挚看林暮青捂着自己左边胳膊,急问道。 “没事,只是擦破点皮。”林暮青说道。 “你等着,我去拿伤药。”说着急忙向着林落羽那边走去。他自己身上没有治伤的药,前一次给家丁的药都是在林落羽那边保管者。 林落羽正在和林千楚说着当下的情况。王挚拿出伤药,给了那些家丁一些,然后来到林世同马车旁。 林暮青捂着胳膊刚在马车上下来,看来林世同没有受伤。 “过来,上药。”王挚一边冲她招手,一边来到马车后面。 “我自己来就行。”林暮青说着,伸手去拿王挚手里的伤药。 “你自己哪够的到。”王挚的手避开。他早看到林暮青被伤到的地方是靠近肩膀的胳膊外侧,自己很难将药撒上去。 林暮青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不情愿的将袖子掀起来。 王挚看了一眼,肩膀下面,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一道伤口还在冒着血。虽没有到深可见骨,却也绝不是擦破点皮那么简单。 “希望这药管用,不要留下什么疤痕。”王挚拿起手中的小瓶子将塞子打开。 “闯荡江湖的侠客哪有没有疤的。”林暮青将头扭向一旁说道。 “我还听说女孩没有不爱美的呢。”王挚一边说着一边将白色的粉末倒向他的伤口。 “我......哎呀......”林暮青话还没说完,那药进入伤口疼的她叫了一声。 “注意女侠风范。” 王挚仔细的将伤药一点点的倒入伤口,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个可以包扎的东西,便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条,慢慢将林暮青的伤口包好,又替她把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林暮青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做完一切。 “好了,过几天又是一条女侠。”王挚将她的袖子放下后说道。 “我现在不是吗?” “你看看我们这些人的身上,好意思当侠客吗。” 方才众人在这边一番打斗,有受伤的家丁在地上挣扎,现在众人身上都是满身的泥泞。王挚以前看那些侠客列传之类的故事,每每有两个高手雨中决斗的描写,都要感慨一句“这才是江湖啊”。 现在王挚敢保证故事外的侠客绝对都最讨厌下雨天了。 林暮青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慢慢搓着身上的泥点,道:“你说,刚才帮我们的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啊,或许是和你一样的女侠在行侠仗义呢。”王挚随口说道。 “哼,我还看到她对你笑了呢。女侠哪有这么轻浮的。” “啊?有吗,我怎么没看到。”王挚想到刚才那个红衣女子也是一脸莫名,猜不出她为什么会帮自己一行人。 不过,那清清淡淡的浅浅一笑还是挺好看的。 “你傻笑什么,人家对你笑一下你就魂不守舍了?”耳边传来熟悉的林暮青挑衅式的话语。 “怎么可能,我可是正直勇敢的少年剑侠,是正人君子。”王挚忙收拾心思,正色道。 “再说,她笑起来也没有你笑的好看啊。” “你刚才不是说没看到吗?” ...... ...... 那楚秋叶的暗器功夫虽高,却也没有逃过暗器保证数量便不能保证质量的江湖真理。一行人大多都是受了些轻伤,没有出现重伤死人的情况。 众人收拾完伤势,又整顿车马上路了。 终于,天黑前一行人赶到了一个可以略作休整补给的小镇,同景镇。先是吃饭,接着又找了间客栈住下。 这时,雨又下起来了。 ...... 京城,林家。 林世民这两天焦躁的很。 自己好不容易把二弟从穷乡僻壤处拉了回来,居然有人要对他下手刺杀。 那天,听到提前赶回来报信的家丁将事情说了一遍,林世民手中的茶碗直接便摔在了地上。 今天不知道是谁将事情告诉了老太太,自己正在处理这公务,被她急招过来。 “娘,这么急找儿臣来有什么事”林世民对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说着。 “我问你,你二弟的事情怎么办的?我听说有人要杀他?”老太太的声音稍显苍老,但却极是威严。 林世民抬头瞪了老太太身后一个少女一眼,那少女对他吐了吐舌头。 “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去的人手不少,这次肯定没事了。”林世同答道。 “哼,你明日上朝时,对那些人传出话去。前一次我们不予计较,如果世同在路上再出什么事情,我们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老太太显然是对出现此事极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变了。 “是,我知道。娘放心,这次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林世民说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别的事情,林世民便行礼出去了。 老太太后面那名少女却是追了出去。 “爹,你等等我。”那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看长相与林暮青有着些许的相似,但是脸更圆一些,一双大眼更是显得天真烂漫,精灵古怪。 “你这丫头,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奶奶做什么。”林世民又瞪了她一眼。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就是说着说着说漏嘴了。” “就你话多。”林世民看着她的样子确实也生不起气来。 “二叔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啊。我好想快点见到暮青姐姐,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带我去后面的园子里放风筝呢。”那女孩又雀跃道。 “你那么小能记得些什么事情。”林世民的脸色变的有些沉。 “我那么聪明当然记得,他们回来住在哪里,房子收拾了吗?”女孩没有注意到林世民的脸色,继续问道。 “他们......多半是不会住在府上的,我已经命人把老宅收拾出来了。”林世同沉默片刻说道,说完他不再管那女孩径直走了。 第二十章 小镇红影 江湖中确实有着诸多的险恶,江湖中险恶的事情都是那些险恶的人造成的,而那些险恶的人也多半是经历过一些险恶的事情才变成这样。 经过昨日的事情,王挚深深感到自己对于江湖认识的不足,尤其是对那些江湖人中出名的人物。 一大早,王挚就和林暮青一起来到林落羽的房中,来请教他一些江湖事。自己一行人中,也就只有他还知道一些,比如昨天他一眼就认出了楚秋叶。 刚刚起床的林落羽无奈的看着两人。 楚秋叶的确是在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不过也是经历过诸多险恶的人。大概就是,他年少成名,且又是生在一个武林世家,骄傲的紧。于是便招来了许多的祸事,然后连他那个家族都四分五裂了。最后沦落到要靠做青花楼的门客,才使得那些敌人罢休。 王挚和林暮青两人想象了一番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最后也只能感叹果然谦虚使人进步,骄傲易招人记恨。 林落羽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他,只是因为他那柄标志性的古剑和一身白衣。看来他虽已落魄却还是骄傲的,至少不肯为躲避仇家而放弃自己的个性。 但若是连这些都放弃了,那还闯荡什么江湖。 一早上时间,林落羽将他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和几件事都与他们说了一遍。毕竟他从小到大都在林家,也不曾真正的行走过江湖。 ...... ...... 两人从林落羽的屋内出来,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色还是依旧阴沉着。林世同与林千楚商议后决定还是再歇息一天,等天晴再上路。 “出去转转吧,闷死了。”吃过早饭后林暮青提议。 这座小镇不大,又因为雨刚停下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少。 两人出来客栈沿着街一路往西随意的走着,周边的店铺已经三三两两的陆续开了门,却也只有一个卖早餐的铺子前有几个人。 这时林暮青突然瞥见那早餐铺子旁闪过了一抹红影,忙一拉王挚追了过去。 王挚一边跟着她往前跑一边道:“你做什么?早饭没吃饱吗?” 林暮青没说话,两人快速的几步赶到早餐摊旁边,往里面的一条小巷子看去,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看什么?”王挚又问道。 “我看到那个女侠了。”林暮青还在往巷子里面张望着。 “什么女侠?” “对你笑的那个。” “啊?她怎么会在这里,你看清楚了吗?”王挚说着也朝里面张望起来。 林暮青自己也不确定,她只是看到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 “是你?”王挚惊疑一声。 来人高大的身材,光光的脑袋,却是那天碰到的山贼头领。手里拿着几个包子,胳膊上还缠着白布,显然是伤势还没有好。 “对啊,是我,多谢你那天给的伤药和银两救了我一命。”光头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他那几个黄色的大板牙。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山贼吗。”王挚问道。 “啊,不是,我不是山贼,我现在已经不打劫了。”那大汉不好意思的说道。 和这大汉又是一番对话后,王挚终于知道了那天的打劫是怎么回事。 这大汉就是同景镇人,名叫李刚。从小习武又长的人高马大,所以在这一带算得上是武艺高强。偶然间听人说起陆家坡那边的山路上有人在打劫,他便动了心思,想去行侠仗义一番。 怎知他确实是找到了那伙人,但都是些贫苦村民。李刚刚亮出自己的刀,那些人虽是人数众多却都畏缩的不敢上前。 有几个人哭诉着自己的穷苦身世又向他说了好多的好话,什么天神下凡,武功高强之类的,一时间李刚有些飘飘然了。 最后这些人竟然要请他来当老大,领着这些人赚些钱来度日。这李刚也是一根筋,竟然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那几天,李刚领着人确实是截了两次车队,不过他倒也没有傻到家,知道自己一人对上车队动辄十几人的护卫肯定也打不过。所以就让那些村民在一旁虚张声势,自己就敲诈几个钱。一般要的钱都不多,那些车队嫌麻烦就都给了。直到那天遇上了王挚和青衣楼的人。 ...... ...... 林暮青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见他终于讲完了,便开口道:“大个子,你刚才有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吗?” “有啊,刚刚在这买的包子。”说着上下打量了林暮青一眼,又道:“嗯,和你差不多,长得挺水灵的。” 王挚在一旁差点笑出声,被林暮青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 林暮青又沉着脸问道:“这巷子里有客栈什么的吗。” “嗯,有一个,是街上那家客栈老板以前住的房子,他那客栈人多住不开的时候,就会让人来这边住。”那大汉说着,向巷子里面一个小院指了一下。 林暮青听他说完,拉着王挚就往巷子里走去。王挚赶忙又跟那大汉打了声招呼,跟着她过去了。 “人家说你长得水灵,你还生气?”王挚笑道。 林暮青对着他挑了挑眉,王挚闭嘴了。 两人来到那处小院门前,院门紧闭,林暮青推了一下,没有推开,显然是在里面拴住了。 林暮青向上面看了一眼,一纵身便跳到了门旁的院墙上。 “喂,你做什么,这样进去不好吧。”王挚吓了一跳。不过终究不放心她自己进去,便也跳了上去。 两人进了院子,里面没有声音。这院子不大,只有一排正房和东面的两间房,西边是个茅草搭的棚子。两人看了一眼,轻手轻脚的往正房那边走去。 “你们干什么呢。”一道轻柔甜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两人赶忙转身,东面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少女,一脸甜笑的看着他俩,身上一身衣服如火一般。 “真的是你。”王挚看着那少女道。果然是那天在树上出手的红衣女子。 “是我,怎么?你们是贼吗?”那少女虽然嘴里说着贼,但脸上却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依旧是甜甜的笑。 这时林暮青却是上前一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向她行了一礼,道:“那日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王挚连忙跟上林暮青也向她行礼。那天若不是她及时出手,林世同恐怕是极其危险。 那少女往旁边闪了闪身,躲过了两人的礼数,道:“别,我可受不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那天也是你们自己武功高强才挡住那人,不然哪有我出手的机会。” 王挚向她问道:“姑娘是本地人吗?”问完便想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里是客栈,那她显然不会是这镇子上的人。 果然那女孩咯咯笑道:“我在这里住客栈,你说我是不是本地人啊。” 说完又打量了二人几眼道:“不用多问了,你们都叫我女侠了,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的。”说完又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也没拔刀。” 见她不想多说什么,两人也就没有再问,再次感谢一番便出了小院。 “我怎么总感觉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回去的路上林暮青开口道。 “没有吧,我怎么没感觉。”王挚一脸莫名。 “总感觉她像是认识你。”林暮青思索着说道。 “我认识的人有哪个是你不认识的。我都没见过她,她怎么认识我。”王挚无奈道。 “哼,反正女人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说着林暮青便朝前走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王挚。 ...... ...... 下午,林家派来接应的人马到了。 一队人怕得有百十人,各个携刀佩剑,引得镇上的人一阵惊慌。 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麻布衣服,宽袍大袖,姿态洒脱。怎么看都像是个学富五车的大儒,偏偏腰中配着一把剑,这剑却不是文人们佩戴着装饰用的剑。而是一把宽厚大剑,看那剑鞘足以赶上那光头大汉李刚拿的砍刀那么宽。 这人是林家重金请来的一位高手,叫张静奇,是个极有名的剑术大家。江湖上有个名号叫做“惊奇剑”。一是根据他的名字取的,二是他那把大剑的确是不常见,挺让人惊奇的。 一百来号人这小镇的客栈是住不下的,商议过后只能让众护卫在镇子外的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 王挚本想和那张静奇多聊几句,想在他那里在听一些江湖的人物故事,毕竟他是真正在江湖历练下来的大侠。无奈张静奇性子果然是奇静无比,不喜与人交谈,一直在客房中拿着本书看。最后只能作罢。 ...... ...... 客栈前面的大堂内。 王挚和林暮青坐在一张桌子旁喝着茶,本来在村里时两人不怎么喝茶的,但发现出门以后好像人们都是喝茶的。 王挚将碗中剩余的茶水一口喝下,暗叹一声真苦。看着林暮青说道:“你们家人还真多,光是护卫就快赶上高唐城里的城卫军了。” “京城的大官们都这样,把自己的命看的重的紧。”林暮青喝着自己的茶水道 。 “你这话说的,谁不把自己的命看的重啊。” “可他们并不把别人的命看的重。” 王挚沉默了,他发现这话没法反驳。 想到前几天林世同对自己说的关于京城江湖势力的话,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不就是替他们卖命的吗。 这江湖真是没意思。 第二十一章 林府大院 经过长达二十天的旅程,终于,在这日的下午,京城近在眼前了。 六月底的天气依然是酷热难当。王挚坐在马上,手搭凉棚望着远处那座巍峨辉煌的城门。高大,肃穆,威严,一如里面森严的秩序。 自张静奇一行人前来接应以后,后面的路途一片平静,再无波澜。王挚猜测着这或许和张静奇在江湖中的威名关系不大,杀手来杀人哪会管你是不是成名大腕。那就只能是和城中要阻拦林世同的人有关了。 根据一路和林世同的聊天所了解的,林家在京城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放任别人动林世同而不管的。 林家在京城为官已有三代人了,自林世同爷爷起,到林世同的大哥林世民这里达到顶峰。三代人的经营,使得林家在这座威严大城里稍有顾忌的也不过寥寥三两人而已。 虽然是京城大家的人马,但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一行人将兵器收起放入行囊马车之中穿过城门。 在这座城里,除非你是皇帝,不然做任何事所要遵循的最大原则就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 ...... 一路穿过宽敞的如同村里打谷场的大街,看着周围熙攘的人群,王挚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土包子身份。无论是这么宽的大街;大街上各种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还是周围人群对于这百余人车马的目不斜视,习以为常,这些都是让他惊异的。 不过王挚还是很好的贯彻了林暮青所谓“侠客风范”的做事原则,一路目不斜视,从容的跟着车队前行。 半个时辰后,林家大门口西面的路口边。 “二叔,父亲对我有过交代,您是现在去往大宅,还是......”林千楚来到林世同马车旁说道。 “你且带人先回去吧,我自己去老宅那边安置一下,一会儿过去给你父亲和你奶奶问安。”林世同的声音在车里传来。 最终由林落羽引着他们去往老宅,林千楚则是直接回家报信儿去了。 林家老宅在林家现在住的大宅子后面一条街上,离得并不远,是林世同爷爷当年住的地方。 王挚看着眼前的这座宅院,明显进行过翻修,在这豪宅云集的京城并不显眼,至少还比不上李伯雄在高唐城的院子。 有早已安排好的小厮,丫鬟在门口迎接着。进得大门,院子虽是不甚夸张,却也精致。影壁遮瑕,回廊曲折,一方小荷塘里莲叶叶青青,荷花红艳。 一行人安排住处,收拾行李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过去。”林暮青来到王挚房间,看着坐在屋内的王挚说道。 “啊?我去做什么,我只是个外人啊。”王挚惊讶,他本想等林世同父女出门后自己先在这新住处睡一觉的。 “你是我爹的义子,为什么不能去?”林暮青问道。 “那都是假的啊。我这样过去多尴尬。”王挚一脸的不情愿。 “你去不去?”林暮青瞪眼。 “我......这......去!”王挚一脸的决然,仿佛前面就是龙潭虎穴。 不过那等地方和龙潭虎穴也差不了多少。 ...... ...... 最终由林落羽提前回去通报,王挚与林家父女一起去往林家大宅。 林世同不喜排场,下人一个没有带,只是三人慢慢的走在大街上。 “王挚,等下进去后你不用进屋,免得尴尬。我俩去里面拜会过老太太就让暮青和你回来。”林世同看了一眼低头走在一旁的林暮青,对王挚说道。 林家大宅。 果然,大宅之所以叫大宅,首先就得大啊。 王挚看着眼前这座惶惶似宫殿般的宅院,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形容。他没见过皇宫,却也觉得即便皇宫可能也就是地方再比这里大一点,别的东西也不会比这里更好了。 有人将他们三人引入大门,穿过一段长长的悬于水面之上的回廊,到了林家的会客厅。王挚按着林世同所说的在外面回廊处等着,这使得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王挚趴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下面游动的锦鲤,思索着着林家几人的关系。 当年林世同带着林暮青离家而去显然是和家里人有着矛盾,这矛盾大概是和林暮青的母亲有关。但这事林世同没提过,林暮青当时年纪太小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王挚无从猜测。 但林暮青显然是抵触林家人的,所要叫自己来壮胆。林世同应该也是心里还有些芥蒂,所以自己去老宅居住。 唉,城里人真复杂。 “喂,你是暮青姐姐带来的那个护卫吗?”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小女孩声音打断了王挚的思绪。 王挚转头看去,一个脸圆圆的少女,站在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那疑惑的神情让他想到林暮青。确实长得有几分像。 王挚猜测着这人的身份,道:“是啊,你是谁?” “大胆,你一个下人敢对本小姐如此说话。”那小姑娘板着脸说着,但随即便板不住了,在那咯咯的笑了起来。 王挚莫名其妙,不过也确定了女孩的身份应该是林世民的女儿,林朝雪。 “哈哈,吓到你没有?”林朝雪继续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和暮青姐姐一起长大的,我二叔还收你做义子了是不是?” “是。”王挚答道。 “听说你武功很厉害的,是不是啊?暮青姐姐也练武了吗,她厉不厉害啊”林朝雪又叽叽喳喳的连连问道。 “呃......我没有你姐姐厉害。”王挚无奈的答道。林暮青说这个妹妹只比她小一岁,怎么感觉说话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林家都不培养大家闺秀的吗。 “真的吗?那我得让她教我,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林朝雪一边说着就丢下王挚往客厅跑去,边跑边嘴里喊着:“暮青姐姐,暮青姐姐......” 随着林朝雪开门,王挚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 ...... 大厅内。 林世同带着林暮青进去,一眼便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自己的母亲,明显的比自己走时苍老了许多,一时百感交集。即便还有着诸多的矛盾,但那毕竟是十几年未见的母亲。 林家老太君也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厅中无人言语,两人都默默留着眼泪。 林暮青也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这是自己的奶奶。心中的感觉一时间无法描述,本该是极亲近的人,但心中又没有亲近的感觉。还有小时候那模模糊糊的记忆,更使得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是看着她和身旁父亲的眼泪,心中也是难过不已。 沉默良久,林世同带着林暮青跪下磕了三个头。 “娘,不孝儿子回来了。”林世同跪在地上说着。 “好,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苦了你了。”老太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起他。 “奶..奶...”林暮青有些紧张。 林老太太将她拉起来,看着林暮青的脸,良久,只是叹了口气。 “也苦了你了,在那穷乡僻壤的,不好过吧。”林老太太看着林暮青说着。 这时,林朝雪喊叫着推门进来了。 ...... ...... 王挚还在那趴着看着水里的游鱼,身后传来一声门响。王挚转过头便看到林暮青在里面走出来。 “走吧,我爹要留在这里吃晚饭。”林暮青看了王挚一眼,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去。 王挚赶紧上前追上她,看着林暮青的脸色,说道:“谈的不高兴吗?” “没有,就是心里有些乱。”林暮青还是往前走着,仿佛要赶紧逃离这里。 王挚看着她神色,暗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将在外面碰到林朝雪的事情说了一遍。 “嗯,她从小就很活泼的。”林暮青说道。 “那不应该啊。”王挚故意逗她道。 “怎么?”林暮青疑惑。 “你听她的名字,昭雪,昭雪,这肯定是有什么冤屈啊,怎么可能那么开心。”王挚一本正经的样子。 林暮青恢复了她原本的样子,像看白痴一般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王挚故意夸张的说着。 “朝如青丝暮成雪。”林暮青往前走着,随口说道。 “朝如青丝暮成雪?林朝雪...林暮青......这诗能这么用吗?那不是说的头发变白了吗。”王挚一边跟着林暮青往前走,一边自己嘀咕。 “谁知道呢,兴许是瞎取的。”林暮青又走了两步,脚步稍顿了顿,让王挚赶上她。 “果然,带你出来还是有用的。”林暮青说着还笑了一下。 王挚看着她明显变好的脸色,也笑了笑。 第二十二章 果然认识 京城繁华,甲于天下。京官富贵,甲于京城。 王挚深刻的感受到了生于富贵之家的优越。来京城已有一月有余,他天天过的都是富家公子的生活。至少王挚是这么以为的。 即便林世同已经是很朴素低调的人,家里的丫鬟佣人并不多。但王挚与林暮青除了练功会出点汗,别的什么都不用干。衣服有下人洗,饭菜有厨子做。 两人这些天吃完饭就是天天的在这大城里闲逛,好好的体验了一番什么叫做游手好闲。 “我现在觉得江湖不江湖的不重要了。”王挚闲适的靠坐在林家老宅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下面感叹着。 “你那点出息,像个天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林暮青坐在石头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 “我这是假的纨绔子弟,你才是真的,林大小姐。”王挚抬眼瞟着林暮青在上面晃来晃去的腿。 “这样下去不行啊,闷死了。要不我们去找那个什么青衣楼的麻烦吧。”林暮青异想天开,“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是还想在游手好闲后面加个惹是生非啊。”王挚翻了翻白眼。和林暮青待久了,一些小习惯都学她了。 且不说那青衣楼在这城里的势力多大,便是林世同也不会同意他们去胡闹。 只是当年的那些江湖梦想好像越来越远了啊。 ...... ...... 这天一大早,林世同带着林暮青去林家大宅了。 林暮青本不愿去,但跟着送信的小厮一块过来的林朝雪软磨硬泡将她拉走了。 王挚在家烦闷,便自己一人来到大街上闲逛。逛了一圈,天气渐热,便找了一座茶楼进去。 来京城这一个月,唯一的收获就是习惯了喝茶,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收获。 王挚一直想要学着喝酒的,江湖中人若是不喝酒哪来的那些豪气。但每次都在林暮青的瞪眼与挑眉中放弃了。林女侠给的理由是,江湖中人若是不喝那么多酒,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冲突,死那么多人。 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王挚端着手里的茶往窗外随意的看着。这次他吸取在锦棉楼吃饭时的教训,坐在了二楼靠窗的雅座。 此时茶楼的人不多,二楼的散座只有他自己,只是另一边窗户旁的几个包厢听着有说话声。 王挚手里的茶只喝了半碗,忽然听到那边一个包厢中说话声大了起来。 “张凌翰,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我再打你一顿。”是个女子的声音,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气。 王挚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于是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沈红绫,你别不识抬举,你跟了我有什么不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尖细。 “不稀罕,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可能,你就死心吧。你再不走我就动手了。”那女声道。 “呵呵,我是打不过你,但现在有李叔在这,你动手我还怕你不成。”那尖细的男声阴笑几声,“沈红绫,你不想想你爹么,你不从我,那你爹在我出云帮就混不下去了。” “哗啦”一声,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接着便是那女声道:“好,张凌翰,你不走,我走。” “你往哪走,我没时间跟你墨迹,今天就要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男声刚说完,里面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接着轰然一声响,那包厢的门被打破了,有一男一女在这茶楼上打了起来。 王挚看的目瞪口呆。这京城还有人欺男霸女呢?在这里打架没有人管的吗? 接着便是脑海中的侠客故事浮现出来。几乎每个故事都会有的英雄救美,然后美女为报答英雄相救之恩,便...... 想到这,王挚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这不是个弱女子,是个女侠啊,有英雄救女侠的故事吗? 那女子一身红衣,正是前次出手帮助过林世同一行人的红衣女侠。 和他相斗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声蓝布衣服,满脸的胡渣。 被打破门的包厢里还有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的男人,一手端着茶碗,冷笑着看着外面的打斗。 ...... ...... 沈红绫心中烦闷不已,自己本来跟踪一个人来到这茶楼之中。却不想被张凌翰这厮给跟踪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自己跟踪的那人肯定已经跑了,而自己却不得不在这继续和他纠缠。 沈红绫心中恼怒,出手也是毫不留情,但却越打越心惊。眼前这人自己以前也见过,经常跟着张凌翰,却不想此人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眼见自己有些抵挡不住,一时焦急不已。难道今天要遭殃? “喂,你们两个,这里可是京城的宣文大街,你们再打我可要报官了。”沈红绫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是什么人多管闲事,怕不是要把命丧在这里,你报官就会有人管吗? 沈红绫想着,往后退了几步,和那打斗之人来开距离,回头看了一眼。 嗯?他怎么在这?沈红绫看着王挚心中纳闷,然后又是一喜。那天她在树上看着王挚向楚秋叶掷出的那一剑,知他武功不弱。自己拉上他一起或许可以逃出去。心中想着,又退了几步靠到了王挚桌子旁。 那蓝衣大汉没有追赶,只是冷冷看着面前两人。 那边包厢里的人走了出来,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还算英俊,只是一张脸白的过分。 “你是什么人。”那叫张凌翰的男人盯着王挚问道。虽说即便真的报官他也不怕,但这京城毕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没问清楚之前,他也不敢随便动手。 王挚还没开口,沈红绫突然拉起了他的手,甜甜的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啊。上次一别可有日子没见了。” “啊?你这是......”王挚被她拉着手,脸不由的有些红了。虽说林暮青也常常拉着他的手到处跑,但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还是感觉不一样。 王挚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沈红绫便打断了他,她转头对着张凌翰说着:“他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还将另一只手也放到了王挚的手上,脸上笑的更甜了。 张凌翰看着他两人亲昵的姿态,只觉得一股火苗在胸中腾的烧了起来,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些。 “李叔,给我抓住那小子。”张凌翰虽是气极,却没有大声喊叫,只是冷冷地对着那蓝衣汉子说着。 那李叔脚下一动,向着王挚一掌劈来,手掌带起风雷之声。掌未到,掌风已刮得脸生疼。 王挚后面是墙,无处可退,抬掌和他对了一掌。 “嘭”一声大响,一瞬间仿佛时空静止一般。接着一阵劲风向着四面冲去,两人之间的那张桌子,缓缓的塌了下去。 那大汉退后两步,吃惊的看着王挚。 王挚虽然没退,但那是因为背靠着墙。此时胸中一阵翻涌也是极不好受。 两人一时都没有向前,各自调息着。 这时,张凌翰看状况不对,急急的冲入屋内,拿出一个长条的包袱。 沈红绫见两人不动,知道是在调息着气血。上前一步,刚想攻向那个李叔,却看到张凌翰将那个包袱抛给了李叔。 沈红绫暗叫不好。 果然,那李叔接到包袱,伸手一抖亮出了一把长剑。手中挽了一个剑花,便攻了过来。 王挚吃了一惊,想不到他们居然敢在这里动用兵器。 身旁的沈红绫一拉他,直接从身后的桌子跳了下去,手中一扬,一样东西飞向了那李叔。 王挚跟着她从窗子跳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那窗边却是弥漫起了一阵烟雾,并没有人跟下来。 ...... ...... 琼花楼,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王挚好奇的打量着这座酒楼,只觉得和这里一比,锦棉楼真的就是个乡下饭庄。 沈红绫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王挚笑着道:“你快吃啊,我可是为了感谢你专门在这琼花楼请你吃饭。 可是要不少银子的。” 王挚无奈的看着她,道:“你还有心思吃啊,刚才那个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沈红绫放下筷子,又端起了酒碗,冲着王挚一仰头:“你喝不喝?”说完不等王挚回答,一仰脖喝了下去。 王挚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我叫沈红绫,你叫什么?”沈红绫放下酒碗说道。 “王挚。” “哦,名字不错。刚才那个叫张凌翰,是个大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的那种。” “在这里打架,还动了兵器,没有人管吗?” “普通人就有人管啊,他们当然没人管。”沈红绫说的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样。”王挚一直以为,在京城是不能随便起冲突的。天子脚下,监管的应该很严才是。现在看来被管的只有那些无权无势的江湖小人物罢了。 “对,就是这样。你以后可得小心点,那家伙很记仇的。”沈红绫又吃起了菜。 “那也是你害的。你故意在他面前对我表现的那样。”王挚有点愤愤不平。 “我表现的哪样了?”沈红绫抬眼看着他,问道。脸上依旧是腻死人的甜笑。 “你...就是......”王挚看着她的笑脸,又想起那双柔软的手,脸上又有点发烧。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吃下去,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窘迫,道:“你就是故意让他以为我们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我问你,我上次帮了你们,你这次会不会出手帮我?”沈红绫笑着问道。 “当然会。” “那不就得了,你只要帮了我,就肯定会被他记恨上的。这样说来,我还白白让你占了便宜。” “那你干嘛还要那样?” “我也不知道你肯定会帮我啊。万一你是个有恩不报的人呢。” 王挚无语,说到底还是要利用自己帮她脱身而已。 “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啊。”沈红绫边夹菜边问道,只是刚说完话,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王挚看着她的脸,问道:“你知道我们的关系?” “啊,我猜的嘛。”沈红绫拿起酒碗凑到嘴边说道,那碗刚好挡住她的脸。 “哦,是吗,那你猜错了。”王挚淡淡的说道。 看来林暮青真的感觉对了,这沈红绫果然是知道自己的。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尤其是对于另外一个女人。女人的脾气却是怎么都说不准的,尤其是她对着一个男人。 王挚将见到沈红绫的事情和林暮青说了一遍,省去了她拉自己手的那段,只说是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就这样?”林暮青盯着王挚问道。 “对啊,就这样啊。”王挚反盯着她。 “我觉得你还有事情瞒着我。”林暮青继续盯着他。 “啊?没有啊,你不要瞎感觉。”王挚移开了目光。 “呵呵,你刚不是说我的感觉很准吗?”林暮青冷笑。 “你这次肯定不准,哪有每次都能感觉准的,又不是神仙。” “哼!” 王挚不由得有些心虚,随即又觉得这样不对。自己又没有做什么,有什么可心虚的。 “你觉得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王挚又看着林暮青问道。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每次都感觉准的。”林暮青挑眉。 “你这......”王挚没话可说了。 “你怎么不当面问她。”林暮青又道。 “她都不承认认识我,我怎么能问得出来。”王挚无奈的说道。 “其实就那么一种可能,你能猜不出来?”林暮青反问道。 是啊,就只有一种可能。王挚已经猜测过了。 在这京城之中,知道自己和林暮青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而且还会出手帮助自己一行人的,就只有三位叔叔了。 自己来京城的消息他们并不知道,可林世同来京城赴任的事情并不是保密的。 但,他们怎么不来找自己呢?既然沈红绫不想承认知道自己,就说明三位叔叔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王挚担心的,他最担心的还是林世同所说的,万一三位叔叔他们谋划的事情和林世同敌对,那怎么办。 ...... ...... 京城西北的民居中。 金古良兄弟三人和沈万生又坐在了一起,依旧是那张桌子,依旧是同样的茶叶。不过这次沈红绫坐到了旁边正说着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了。金伯伯,你觉得他会猜出我的身份吗?”沈红绫将事情和众人讲了一遍。 “哈哈,我相信他是能猜出来的,那小子鬼的紧。”金古良笑道:“不过这些都无妨,他猜出来就猜出来吧。” 沈红绫松了一口气,她很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说漏嘴会耽误父亲他们的计划。 “哼,这张凌翰简直欺人太甚。”沈万山恨恨的说着,又看了一眼金古良,道:“老金,你到底计划的怎么样了。” “唉,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啊,那张凌翰母子毕竟是李家的人。”金古良叹了口气。 “可是,这李家家大业大,一时半会儿怕也倒不了吧。”沈万生说道。 “你可听说了最近朝中的情况?”金古良微笑道。 “最近没什么情况啊,那几个新上任的官员基本已经填补好了前一阵被罢免的那些。”沈万生思索着,突然想起金古良是和林世同认识的,就又说道:“据说那林世同深得皇帝的信任啊。” “不错,就是因为他受皇帝的信任,所以就又发生了一些事。”金古良道。 “啊?什么事?你怎么知道的?”沈万山急切的问道。 “其实,只是有一点苗头而已。林世同在前几天的早朝上,突然给皇帝上书,要求改革。”金古良道。 “改革?什么改革?”沈万山继续问。 “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据说朝中好几位王爷,尚书之类的大官都是非常愤怒。但离奇的是皇帝似乎对这些改革很有兴趣。”金古良又说道。 沈万生暗暗心惊于金古良的手段,这些事情自己都还没听说,他居然已经知道了。不过自己本来就是信任于他的能力才来和他合作的,这倒是无所谓。 “可这些事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沈万生疑惑道。 “那李家的李卓林也是十分支持林世同的,想必是如果这个改革能成功,李家能获得不少的好处。”金古良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估计朝中的那些反对他们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这李家又不像林家那样根深叶茂......” 沈万生恍然大悟。他们这些依附于朝中各派系的帮派本就对这些官斗极其的敏感,所以他一听便明白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等。”金古良道。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金古良又向沈红绫问道:“你刚才说你是追踪一个人才去的那茶楼,你追踪的什么人?” “哦,是楚秋叶,上次他去截杀林世同,我看见他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可惜最后被张凌翰给破坏了。”沈红绫答道。 “楚秋叶啊,他是投靠了青花楼了吧,可惜了。”金古良感叹了一声,接着又对沈万生说道:“老沈,你最近要多多盯着青花楼的人,朝中那些大员我们不好知道他们的动态,但他们要有所行动的话,青花楼肯定会有动作的。” 青花楼正是那几位王爷一派的嫡系势力。王爷不是官职,在朝中并不掌握实权,所以他们要行动必然会动用青花楼。 ...... ...... 林家大宅。 林世民与林世同坐在屋内,看起来两人的气氛并不愉快。 林世民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林世同,叹了口气,想当年他们兄弟的感情是极好的。 “世同,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林世民开口道。 “当然是为了朝廷的稳定。”林世同答道。 “可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莫说那些老派的官员会对你不满,就算是我们林家会因此失掉多少东西,你想过吗。”林世民说着说着声音便大了起来。 “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当年为官的时候何曾是这般模样。”林世同紧紧盯着他道。 “什么时候?还不是你因为任性离家出走的时候。”林世民的语气激动起来,“这些年我如果不为这个家着想,这林家早就没了!” 林世同沉默了,自己的确是任性自私的,可这有什么办法,那些年发生的事情至今他也忘不了。 “大哥,今天我们不谈当初的理想,不谈为了朝廷国家如何,就谈为了林家。大哥以为怎样是为林家好呢。”林世同整理思绪,对林世同说道。 “最好,自然是位极人臣,代代永享福荫。” “那大哥身为一朝之相,可知道现在朝廷的情况如何。” “唉,我当然知道。”林世民叹了口气。 “如现在这般,官员贪腐成性,各派系内斗不断,把持科举,甚至时时利用那些江湖武夫掀起暴乱。大哥觉得这朝廷还能存续几代?又如何谈到林家永享福荫。”林世同紧紧盯着他问道。 “你...你怎敢如此说话,这话我们兄弟说说就行了,万不可去外面说啊。”林世民有些震惊。 “大哥,不必担心了,我同圣上也是这般说的。”林世同道。 林世民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林世民说的一分不差。现在这个朝廷确实已是千疮百孔。 林世民沉默一阵道:“这事你且容我想一想,即便你得到了圣上的首肯,那也是不容易的。”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林世同道。 “最近你在那边老宅要自己小心一些了,这事情触及他们的利益太大,他们怕是会狗急跳墙的。要不我再派几个护卫过去吧。”林世民道。 “大哥放心,有大哥在他们暂时是不敢动我的。何况那边有暮青和王挚在,寻常人也威胁不到我。”林世同思索了一下又道:“我现在其实更担心他们会先去动李卓林,张文彬那些人。” “朝堂之上你放心,我会先稳住他们的。要是暗处有什么行动,我就触及不到了。毕竟当年因为你,我们林家在江湖中已经没剩什么势力了。”林世民停了一下,又接着道:“至于要我支持你的事情,我还需在多考虑考虑。” “我明白的。” 兄弟两人之间如今已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的了。这便也是大家族的悲哀了吗? 林世民看着转身离去的林世同那依旧挺拔的背影和鬓边微微的白发,不由得感叹。 “你这次回来如此快的便着手此事,也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走到门口的林世同脚步顿了顿。 “她是我的发妻,你的弟妹。” 第二十四章 屋顶少侠 王挚与林暮青依旧是每天游游逛逛,满京城溜达。 自那日王挚“英雄救美”事件被林暮青知道后,林暮青便也盼望着自己能有出手拔刀相助的机会。只是这京城实在安稳的紧,欺男霸女的事情再没有碰上过。 来到京城已经一月有余,林世同自上任以来深受皇帝的信赖,身后又背靠林家,往来巴结于他的人实在是不少。 而林暮青身为林世同唯一的女儿,在这京城的官家子女中也算得是出类拔萃了。林朝雪曾多次邀请过她去参加那些公子小姐们组织的各种作文弄武的集会,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王挚问过她原因,她的回答是自己是江湖中人不屑与他们为伍。 王挚就纳闷了,江湖中人有什么可骄傲的?若是被那些公子小姐们知道她放着令人羡慕的林家大小姐不做,而是一门心思的想当女侠,怕不是要以为她脑袋有病。 果然,话本小说害人不浅。 ...... ...... 这日,两人按照林暮青所说的来到京城的外城继续闲逛。按她所说,这内城都是些官宦富豪所住,当然是治安好的很,但外城便是鱼龙混杂之处,说不定就有她出手的机会。 “我说,林女侠,我们这般闲逛有什么意思。不如让你爹托个关系让你去做个女捕头吧,天天抓贼缉盗不比这样好得多。”王挚边走边捶打着自己的大腿,这些天简直比干农活还累。 林暮青居然停住脚步认真的想了想。王挚吓了一跳,自己就是开个玩笑,可别被她当真啊。 “不行,那些人欺软怕硬,碰到个王孙公子就管不了。而且受人管制,不自由。”林暮青说道。 “你还想管王孙公子?”王挚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两人正来到一个巷口,刚拐过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衣,却是楚秋叶。 两人立刻闪身到旁边一座大门边,利用门垛挡住身形往外瞧去。 楚秋叶并没有回头,顺着小巷往前走着。 两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在后面悄悄跟上。 跟踪人确实是个累人的活,不能跟丢,还不能离得太近。两人并没有跟踪人的经验,只是仗着轻功不错和巷子里密集的院落,悄无声息的东躲西藏,慢慢跟着。 楚秋叶七拐八拐直穿过三四条巷子,终于在一所小宅院门前停下。他在门上敲了几下,里面一人打开了门,探出头左右张望了几下,两人便一起进去了。 “我认识那人。”王挚躲在一座门垛后轻声道。 “是谁?”紧紧挤在王挚身旁的林暮青问。 “就是那日和我交手的那个张凌翰的随从,叫李叔的。”王挚歪了歪头。这门垛太窄,因为怕被发现,林暮青便紧紧的挨着他。她在旁边一说话,自己耳朵被吹的有点痒。 两人见那边门已经关上,轻声来到那座小院子门口。 王挚左右打量了一眼,这边的院子都是一户户紧紧的挨着,两户共用一条围墙隔开。他伸手拉着林暮青来到右边那座小院的另一条围墙边,拿下巴示意了一下,两人飞身上了墙。 悄悄的顺着围墙穿过偏房,上到这座院子的正房上,往旁边楚秋叶所进的小院望了一眼,院子没人。两人慢慢走到了那座院子的房顶,趴在房顶之上,各自轻手将一片瓦片揭开一条缝往屋里瞧去。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两人竟有种兴奋的感觉,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不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 楚秋叶将一封信递给李叔,李叔抽出信纸看了一遍又装了进去,问道:“怎么做?” 楚秋叶道:“你只需将这信藏到那张氏的屋内即可。然后你只需再出来作证即可。” 李叔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有把握吗,万一败露我就......” 楚秋叶打断他道:“你放心,全都计划好的,保证可以万无一失。” “那事后我有什么好处。”李叔将信放入自己怀中,显然是已相信了楚秋叶的话。 “你放心,我会将你的功劳如实报给王爷的。王爷现在是求贤若渴,你这等功夫高强的江湖前辈他可是喜欢的紧。”楚秋叶见他将信手下,不由得心中欢喜。 “你不是投靠了青花楼吗,什么时候又有了位王爷做靠山。”李叔问道。 “唉。”楚秋叶长叹一声,道:“自从上次我将那刘三爷的事办砸以后,便也没脸再回青花楼了。到是没想到因祸得福,被王爷派人将我收入府中。” 说罢,他看了一眼李叔,又道:“你我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知道你在那李府中不受重用,以你这般身手竟然去给出云帮那个浪荡子做随从,我都替你可惜。” 李叔想了想,向楚秋叶问道:“在那王爷手底下办事,可有什么要求?” 楚秋叶苦笑一声,道:“要求到是没有,不过就是失了些自由罢了。你我这等江湖人的宿命不就是如此吗。” 这时房顶之上,王挚和林暮青正瞧的起劲。旁边不知何时跳上了一只野猫“喵”的一声叫唤,吓得两人一激灵,发出了一声响动。 王挚一见如此,瞬间起身,拉上林暮青就跳到了房子后面的另一条巷子里。两人沿着巷子跑了几步,又跳到了一座院子内,将院子中养的一群鸡吓得直扑腾。好在这家的主人似乎不在家,并没有人从屋里出来。 两人紧紧贴着院墙挪到大门口,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果然,那边楚秋叶站到房顶之上正四处打量着。似乎是没有发现有人,愤恨的将那只野猫踢下了房顶,转身下去了。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那楚秋叶和李叔的功夫都不低,一旦被他们发现怕是不好走了。 ...... ...... 王挚和林暮青回到内城的大街上慢慢走着,一人手中拿了一串糖葫芦。 “你感觉那两人是在干什么?”王挚问道。 “我感觉不准,我又不是神仙。”林暮青一口咬下一颗红果道。 “......”王挚无奈,怎么还记得这茬。 “你去问那个穿红衣服的,叫什么来着,她不是出云帮的吗。”林暮青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去哪找她去。”王挚看着林暮青一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又道:“那个李叔是什么李府的人,这李府又是哪家。” “唔,家里能有这等高手的,估计就是那个什么侍郎李卓林家吧。”林暮青嚼着嘴里的红果含糊道。 “那张凌翰是李家的什么人啊,居然会让李家派高手保护他。”王挚看着林暮青咬下竹签上最后一颗果子,又瞅了瞅自己手里一口未吃的糖葫芦,伸手递给了她。 “这我哪知道,你还得去问那红衣女侠。”林暮青边说着,边伸手接下那串糖葫芦往前走去了。 第二十五章 暗潮涌动 怜华苑,京城喝花酒就好的地方之一。 张凌翰和几个娇俏放荡的女子肆意打闹着。 他喝的酒不少,身旁这些围着他巧笑嫣然的女子,在眼中慢慢的都变成了一袭红衣。 沈红绫,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也如这些人一般跪着讨好我,张凌翰心中恨恨的想着。接着又浮现出一张男子的脸,想着沈红绫双手握着他的样子,心中更是愤怒不已。那天若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该死的小子,他就能得手了。 他母亲最近管教的他很严,不许他再到处惹事。他央求着母亲去找沈万山的麻烦,却被她以现在动沈万山这等帮中元老会引发帮派动乱为由拒绝了。 她的眼里只有这个出云帮,但这个出云帮却不是他们母子俩的,是那李家的。自己这个李家的外甥却又从没有被李家人正眼瞧过。 他心中不甘,又无可奈何。自己出身江湖帮派,不被那些少爷小姐们看的起,也便无法结交到有权有势的人家。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什么人,没看到少爷我正在这喝酒吗?”张凌翰看着推门进来的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喊道。 “大胆,平王世子驾到,还不来接驾。”那小厮瞪了他一眼,说道。 谁?听到这个名字张凌翰的酒一下就醒了。 平王,当今皇帝一奶同胞的亲弟弟,虽然不参朝政,却与皇帝极为亲近。 张凌翰看着门后转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跑前两步跪倒在地。 这年轻人,一身华贵的长衣,面容英俊,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凌翰。 “起来吧,我知你是李家的外甥,不必多礼。”那世子清淡的声音说道。 张凌翰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偷瞧了一眼,见这世子面色温和,慢慢放下心来。 “不知道世子殿下,找小的什么事?”张凌翰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你不必拘谨,坐下我们聊一聊,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啊。”世子笑着说道。 ...... ...... 王挚还在纠结着那天在屋顶看到的事情。 这显然是对于出云帮的什么阴谋。 那张凌翰是出云帮的人,根据那天他对沈红绫的威胁来看,他在帮中还是地位不低的人。楚秋叶让张凌翰的随从李叔将信藏到张氏的房内,这张氏怕是和张凌翰也有关系。莫非是他娘? 王挚心中思索着所有的线索,但这都不是关键。那什么张氏和出云帮出什么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关键在于,沈红绫也是出云帮的人。而根据自己的推测她和自己三位叔叔有关系,怕不是三位叔叔也是出云帮的成员。 这便是他最担心的了。但偏偏自己不知道三位叔叔在哪,自己知道的这些消息都没有用。 直接去找出云帮?然后告诉他们这些阴谋?但在京城这等地方,不管什么帮派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设立大本营,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藏的不够深。 唉!长叹一声,王挚又一次感受到了江湖中人在强权之下的憋屈。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了,这些江湖武夫毕竟是会违法乱纪的隐患。 “林女侠,你还是做回林大小姐吧,你看这江湖多无聊。”王挚看着身旁的林暮青说道。 林暮青转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正在看一本刚买来的《侠客传》。 ...... ...... 不过两日后,林暮青还真是做了一把大小姐。 这天一大早,林朝雪又跑来邀请林暮青去什么集会。林暮青想都没想便开口拒绝,只是这次林朝雪却赖着不走了。 “暮青姐姐,你就去吧。这次可是平王世子组织的集会。”林朝雪拉着林暮青的手晃来晃去的哀求着。 “平王世子怎么了?他还能强迫人去吗?”林暮青坚持。 “世子点名让我一定要带你去的。”林朝雪说着又凑近林暮青的耳朵,小声道:“暮青姐姐,我跟你说,那世子长得可英俊了,脾气还好的不得了。” 林朝雪说着脸居然还红了。 林暮青看着她不由得好笑,这丫头是思春了吗? 最终林暮青抵不过林朝雪撒娇式的哀求,而自己也确实无事可做,便跟着她去了。 临走前也拉上了王挚。 ...... 一品斋。 如同它的名字,一品斋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不用如琼花楼一般加之一。 平王世子的集会便办在这里。酒楼二楼全被包下,将多余的桌椅撤下,剩下的桌子围着摆成一个圈,中间还留着一大片空地。 王挚看着坐了差不多一半座位的形形色色的公子小姐们直皱眉,空气中满是脂粉的味道。心里暗暗埋怨林暮青:你自己是大小姐,我又不是什么公子,抓我来这里干什么,我那本《侠客传》可是才看了一半。 这时桌子尽头主位上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云苏哥哥。”林朝雪上前一步开口叫到,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朝雪妹妹来了呀。”云苏葛笑道。说完眼睛看向林朝雪身后的林暮青。 “这位便是林小姐吧,我可是久仰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啊。”云苏葛微笑着打着招呼。 “世子殿下。”林暮青微微低头回道。虽然没打过交道,但这京城中如此出名的人物她还是认识的。 “林小姐不要客气,这里没有什么世子,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云苏葛依旧是一脸温和笑意,又道:“我叫云苏葛,你叫我云苏就行了。” 平王是谁王挚还是知道的,不过倒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皇家是姓云的吗?他打量着这位世子,果然是长得英俊非凡,还有一身亲和的气质。 不过这名字,云苏哥?这是占人便宜吗?他还没想完,那世子便向他看了过来。 “这位是王挚兄弟吧,我也是久仰了。听闻林大人收了你做义子,而且你高强的武功可是在京城传开了的。”云苏葛极为亲热的拍了拍王挚的肩膀。 “哈哈,云兄,我也是久闻大名了。”王挚倒是不客气,虽说这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世子殿下这个称呼倒真是久闻了。 云苏葛一直笑着的脸僵了一下,道:“王兄,我是姓云苏,不姓云。” 啊?王挚呆住了。果然还是话本小说害人啊,以后可不能再沉迷了。 云苏葛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在意,转身向已落座的各位公子小姐介绍林暮青和王挚。 一时间,周围响起各种打招呼的声音。什么林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啊,林小姐百闻不如一见啊。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阴阳怪气的议论声:果然还是世子殿下面子大啊,能请得到林小姐屈尊光临。 一时间纷纷扬扬听得林暮青挑了挑眉毛。 王挚倒是没在意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不过就是邀请过林暮青却没请到的那些人在那里酸罢了。 但他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以前不想见到,这几天又非常想见到的人。而那个人也一直瞪着他。 张凌翰。 ...... ...... 依旧是那座偏僻的民居,依旧是那几个人。 “青花楼一直没有动作吗?”金古良问道。 “没有,我把我能指使的探子都派出去了,并没有任何动静。”沈万生说道。 “不应该啊,最近朝堂上支持林世同变法的新晋官员越来越多,怎么会没有动静?”金古良极为疑惑。 金古良来到京城半个月以后,曾经隐蔽的出去过几趟,找到几个自己当年离开京城时安插在一些官员家中的暗线。 根据他们得出的几条消息推断,现在那些反对变法的老派官员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而他们在朝堂上对于这些新派官员的攻讦,都被林世民给挡了下来。 此时,若是再不从暗处下手,那就为时晚矣了。 难道自己的推断有误?他们不通过青花楼下手? 若是那些大老爷们有自己暗中培育的势力,那自己的暗线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想到这,金古良抬头对沈万生道:“撤回些可靠的人手盯着李家和张氏吧。既然不能提前得到他们的计划,那就先注意帮内的情况。” ...... 在这些有心人的眼里,京城表面的平和之下,怕是已经因为林世同的归来暗潮涌动了。 第二十六章 出云叛徒 对于大多数京城的官家子女来说,他们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的,但他们也都是有着真才实学的。毕竟这是个圈子就那么大,自己若是个草包,别说出去在别的公子小姐们面前抬不起头,就是自己的长辈也面上无光。 更何况这还关乎自己前程的问题。 王挚和林暮青、林朝雪落座后大概一刻钟,云苏葛邀请的人基本来全了。 然后就是这些人的固定节目了。文的便是琴棋书画,武的就来刀枪剑戟。相互交流,相互切磋,相互吹捧。 无论是谁在这里总能找到些自信。 王挚并未避嫌,紧挨着林暮青坐着,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总的来说,这些少爷小姐们的底子都很好。在王挚能够鉴赏一些的诗文和画作上,不乏一些不错的作品。 但这些人终归没有经历过世事的艰难与感悟,比不得那些大文豪。多是些伤春悲秋的华丽草辞藻的堆砌。 文的交流完,便是武的了。随意挑选对手,在一圈桌子中间的空地上比试。看过几个公子小姐的比试之后,一片热烈的叫好声中王挚与林暮青同时打了个哈欠。 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到了中间,一身青色劲装,宽肩窄腰,姿态挺拔。向着周围抱拳行礼,然后转向了王挚。 “王兄,在下刘文远。自王兄进得京城之后便听闻王兄武艺高强,兄弟想要讨教一下。”那刘文远抱拳道。 王挚看了他一眼,是刚才阴阳怪气的其中一个。看来是不便找林暮青的麻烦,找自己来替罪了。 王挚叹了口气,这场面若是拒绝便更是落了他的面子。跨过桌子跳到了内圈,冲他一抱拳道:“请。” 刘文远也不多话亮开架势便抢攻过来,是想先发制人。 一只手,两招,刘文远趴到了旁边一张桌子上,将桌子旁那位小姐刚画的一幅山水给扯坏了。 王挚抱拳道一声承让便回到了座位。 一时之间屋里一片安静。 王挚不想在这场面如此的让别人没面子。但这里的比试没有规定一人只能一次,若是自己配合着那刘文远多打几招,即便最后胜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挑战。 如此便好,一劳永逸。开打之前他就想好了。 安静只持续了一会儿,云苏葛安抚着刘文远,同时下一组的比试也开始了。只是众人看向王挚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王挚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林暮青道:“不会让你得罪人吧。” “挺好。”林暮青淡淡的说了一句。 比武继续,果然一直没有人再来找过王挚。 ...... ...... 所有的交流过后便是丰盛的午宴。 王挚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凑到云苏葛旁边,低声道:“云苏公子,那位张凌翰公子是你的朋友吗?”说着抬手指了一下坐在下首的张凌翰。 云苏葛疑惑的看了王挚一眼,道:“对,他是李府李大人的外甥。王兄弟认识他么?” “前些天和他有些过节,想请云苏公子帮着化解一下。”王挚说道。 “哦?这样啊。”云苏葛没有多问,招手让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厮过去请张凌翰过来。 张凌翰疑惑的来到云苏葛身边,躬身打了招呼。 “听说王兄弟和你有些不愉快,他请我来做个说和。你们便看在我的面子上,握手言和如何?”云苏葛开门见山的对张凌翰说。 张凌翰看了王挚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恭敬的对云苏葛说道:“劳烦世子殿下了,我与王兄那都是小事,没什么的。” 说完拿过自己的酒碗和王挚碰了一下,一口干下。不过王挚碗里的是茶。 王挚看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和解的意思,倒也没在意。只要有云苏葛的面子在这,他不会一见到自己就喊打喊杀就够了。 在张凌翰转身走回去的时候,王挚笑道:“张兄,一会儿咱们好好聊聊,亲近一下。” 张凌翰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便回去了。 宴席之后各人又是一番畅谈。朝廷情势,奇闻异事,名人轶事,无所不包。王挚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这集会直到太阳将要下山方才结束。 ...... ...... 上次打架的那座茶楼。 王挚和张凌翰相对而坐,林暮青和林朝雪先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张凌翰看着桌上的茶水问道。他并不怕王挚会怎样,虽然打不过,但这茶楼却是出云帮的产业,里面都是自己人。 王挚也在琢磨这如何开口,见他问起便缓缓道:“我听闻张兄是出云帮的人,兄弟我一直对江湖好汉极是仰慕,所以想要结识一番。” 张凌翰抬头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示,只是道:“你和沈红绫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只是偶然见过一面而已,并没什么特殊关系,上次在这也不过是碰巧而已。”王挚答道。 张凌翰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随后冷哼一声,道:“无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的人我是要定了。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说罢便站起身要走。 王挚见他要走,忙道:“出云帮里可有一个叫金古良的人?” “你认识他?”张凌翰停下脚步道。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我少年时受过他一点恩惠。偶然听闻他是出云帮的人,所以想向张兄打听一下。”王挚答道。 “哼,我劝你还是不要找了。他不过是个出云帮的叛徒而已,早在十几年前便被逐出帮了。”张凌翰说完,便径直下楼走了。 ...... ...... “看来叔叔他们是没有回去出云帮了。”王挚将和张凌翰的谈话对林暮青说了一遍,最后道。 “那他们会在哪呢,当初李伯雄说的他们计划的事和出云帮有关吗?”林暮青听完思索着。 “不知道,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现在并不在出云帮中,那出云帮无论出什么事,都和我们没关系了。”王挚道。 “唉,我还以为我们窥探到如此秘密的事,能破获什么阴谋呢。”林暮青失落的说着。 “你可以继续去找那个李叔或者楚秋叶啊。” “那张凌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吗。我干嘛费那力气。” “你不是女侠吗。” “行侠仗义是保护弱者的,不是保护人渣的。” 晚饭时,林世同去了林府大宅,没有回来。 王挚还在想着楚秋叶阴谋的那些事,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思索良久,终于想起。 那张凌翰是李家的外甥,是不是说这出云帮其实是李府的势力。之前自己一直担心三位叔叔,所以一直想的是出云帮的事。 这时才想起,这事应该也和李府有关。而今天在集会上听那些人谈论朝中的局势,似乎是说那李大人和林世同是一派的,正在推行什么变法。 那这事要不要和林世同说一下呢。 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动 京城之内向来治安很好。自十八年前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江湖帮派械斗之后,朝廷便加强了管制,已有多年未曾出现过动乱。 但这天一件轰动京城的事情,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刑部尚书刘法鉴在出城前往城外众妙山烧香的途中遇刺。据说虽有众多护卫拼死保护,但这位刘大人还是受伤颇重,只是勉强保全了性命。刺客却是逃掉了。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皇帝震怒,严令缉拿贼人。刑部贴出告示,凡有提供线索者,皆有重赏。 第二天,有刑部侍郎李卓林家的一位下人前去刑部揭发,说刺杀之事是李卓林派下面出云帮的高手所为,并提供证据。 刑部派人于出云帮当家张氏房中搜出一封李卓林的亲笔书信,上面叙说了李卓林派她执行刺杀之事的经过。而这张氏就是李卓林的堂妹。 消息一出京中又是议论纷纷。有说两人同在刑部,向有嫌隙。有说朝廷正推行变法,两人乃是新旧两派的斗争。甚至还有传言两人曾在勾栏之中因女人结下私仇。 皇帝绕过了刑部,直接叫去李卓林查问此事。 ...... ...... 王挚和林暮青坐在林世同的书房之中。两人在一天前就将自己撞见楚秋叶阴谋之事给林世同说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出他们的预料,事情一出便已不可收拾。 林世同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脸上一片阴沉。 “林叔,那李大人看来就是这个阴谋的目的了。”王挚对林世同说道。 “嗯,我虽早有预料他们会出手对付李卓林,但这确实无从防备。”林世同缓缓的说道。 “那此事还有转机吗?”林暮青问道。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林世同的脸色如此可怕。 “你们虽然撞见了他们的事情,但并没有证据,这便不好办了。”林世同说道。 “若是能找到楚秋叶或许能有转机呢。”王挚思索着说道。 “这事太过凶险,你们不要多管。我去找大哥商议一下,去宫中将此事向圣上言明。” 林世同说罢便匆匆出门往林府大宅去了。 第二日,刑部又贴出公告,悬赏缉拿楚秋叶。 便在这时又出了变故。 先是楚秋叶自己前往了刑部大堂为自己辩白。 接着出云帮张氏的儿子张凌翰又去了大堂,招认此事确是张氏与李卓林的阴谋。并言明这事情与出云帮没有关系,是张氏自己找的帮外高手做的,极力为出云帮开脱。 此事在京中沸沸扬扬的传了好几天,最终以李卓林与张氏认罪告终。 王挚不知道朝堂之上对此事进行了何种博弈,林世同一直心情不佳,事情又已成定局,他便没有多问。 那李家成了朝中派系斗争的第一个牺牲品,但出云帮却出奇的存了下来,只是将张氏定了罪,并没有殃及帮众。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做个大小姐比去闯荡江湖强多了。只是没有想到江湖的险恶还没有见识到,官场的险恶先见识了一番。”王挚依旧倚坐在小池塘边的那块石头旁,对林暮青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的险恶便是江湖的险恶,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林暮青将新看的那本《侠客传》中的一句搬了出来。 他们对于那位李大人和张氏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里并不是小说中的江湖,什么事情都能分个黑白分明,清清楚楚。 ...... ...... 偏僻民居之中。 依旧是金古良三人,但没有沈万山和沈红绫。有另外四人坐于桌旁,其中一个便是李伯雄。 “老金,考虑的怎么样了。现在李家也倒了,那毒妇也没了,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了。”李伯雄说道。 金古良沉默着没有言语。 “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们兄弟七人聚在京城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该是为大哥报仇的时候了。只要你点头,凭你之前在帮中的威望在加上我们几人,我李俞尘担保此事可成。”这李俞尘一身青色衣装,一副文士打扮,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他说完,和他一起的两人纷纷附和。 “若说为大哥报仇,此时也已算是报了,那张氏已经被判斩首了。”金古良抬头看着李俞尘说道。 “张氏是死了,可这出云帮呢。这可是大哥和我们一干人的心血,总是要夺回来的。”李俞尘继续说着。 “那张凌翰也是大哥的骨肉,出云帮由他出任帮主也算是理所应当。”金古良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李俞尘脸上有些涨红,愤愤的说道:“那张凌翰是什么货色,我这些年在京中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由他做帮主这出云帮迟早要完蛋。更何况当年大嫂对我们可是不薄,理应由大嫂的孩子接任帮主之位。”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王挚不姓张,他不是当年那个孩子。”金古良冷冷地看了李俞尘一眼,说道。 屋内一时气氛紧张起来。 “唉,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聚到一起,大家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李伯雄一看两边紧张起来,忙出来打圆场。 见气氛稍缓后,李伯雄对金古良说道:“我知你是不想王挚牵扯进我们这事,那孩子我在高唐城见过,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 说道这他停了一下,又道:“只是这张凌翰确实不是当帮主的料啊,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当年费尽心力打下的江山毁在他手里么。” 金古良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怎样?” “你就先让王挚师侄来一下,我们帮他把这帮主之位夺过来。至于他自己想不想当这帮主,就看他的选择了。凭我们几人再联合一些帮里平日看张凌翰母子不顺眼的人,这事不用冲突也能办成,绝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李伯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后呢,现在没有了李家,这出云帮失去了靠山,光是青花楼来寻仇我们也不一定能抵挡。”金古良看着他说道。 “这事你不用担心。”旁边李俞尘又插话道:“现如今这京城最大的靠山就是平王了,我听说他现在正在搜罗江湖高手,我们去投靠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们岂不是和青花楼为伍了?”金古良问道。 “现在生存下去才最重要,能通过平王和青花楼和解不是更好。”李俞尘说道。 金古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与青花楼和解?只怕那些多年来死在青花楼手里的兄弟也不会答应,一旦和解帮中必会有动乱。 而且张氏和李府被陷害一事,虽不知具体是谁所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肯定和王爷们那边的派系脱不了干系。那张氏虽然不是好人,但毕竟是出云帮的头领,若是自己这些人去投靠了平王,传到江湖上定要被人耻笑,到时候出云帮在江湖上的名声必会毁于一旦,自己这些人便只能做王府的忠犬了。 京城的这些江湖帮派虽然要依附着官场势力而让自己活的更好,但终归还是要有江湖气节。 想到这,金古良不由叹气。那张凌翰确实不是做帮主的料,况且一个出卖自己母亲的人能被谁看的起。自己也该为这出云帮找条出路了。 第二十八章 江湖来临 在这江湖上每天都会发生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事情你不但做不到,甚至想都想不到。 出云帮的案子已经落下了帷幕,但对于知道一些真相又是初历世事的年轻人来说,这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忘记的了。 王挚和林暮青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想了许多,还特意去找林朝雪问过关于张凌翰的事情。但即便两人知道真相,那于这件事情根本也是一点用没有的。 “林女侠,今天不出去吗?”王挚懒懒的坐着,看着面前小池塘里的锦鲤游来游去。 “不去,没心情。”林暮青同样的无精打采。 “其实这事情和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我们不过是碰巧撞见而已。”王挚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林暮青,又道:“即便你是女侠,这事情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我知道,我只是心里不舒服,你不是也一样?”林暮青看了一眼王挚的表情。虽然想要强打精神来安慰自己,但你演的像一点啊。 “阴谋诡计最是烦人。”林暮青嘟囔了一句。 又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晚饭时分,王挚和林家父女一起吃饭。 三人刚做下,有小厮来报,门外有人求见。 王挚幻想过许多和金古良在京城相见的情景,但并不包括在自己端着碗吃饭的时候突然看见他。 当金古良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门口时,王挚明显愣了一下。 “大叔!”林暮青站起来迎了出去,脸上满是惊喜。 “哈哈,你们两个在这里过着公子小姐的生活,有没有落下功夫啊。”金古良看着两人显然极是高兴。 随后金古良看向了站在桌子后微笑的林世同。 “林兄。好久不见啊。”金古良拱拱手,笑着打招呼。 金古良和三人一起吃了晚饭。桌上金古良看着三人恬淡融洽的生活,心里一时有些愧疚。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来啊。 饭毕,几人一起来到客厅之中,下人奉上了茶水。 林世同毕竟是久经世事的,饭桌上并没有如王挚和林暮青那般惊喜到不能自已。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金古良心里有事。 “金大哥,此番前来怕是有事情要说吧。”林世同看他面色好像有些犹豫,便主动开口问道。 王挚和林暮青都同时向金古良看去。 金古良只是叹了口气,一时沉默起来。 “大叔,有什么事你说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暮青在旁边道。 王挚心中思量着,大叔这次来,应该是关于他们所谋划的事情了。 “大叔,是不是关于你来京城的事情?你说就是了。你若是一直不和我说,我可要憋死了。”王挚笑着道。 “哈哈,倒是我不够洒脱了。”金古良拿起茶喝了一口,开始讲述整件事情。 ...... ...... 二十多年前,金古良也是如王挚和林暮青幻想的那样自己出来闯荡江湖。后来又认识了温煌与侯无人,三人脾气相投便结为异性兄弟。 后来三人凭着手上的功夫渐渐在江湖闯出了一些名头。便在这时认识了一个人,张庭山。这张庭山当时在江湖已是大大有名的人,此人武功高强,为人豪爽,性子更是嫉恶如仇。 当时张庭山被仇家追杀,碰到了金古良三人。三人对他早有仰慕,便出手帮他击退了仇家。几人后来相谈甚欢,并决定一起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事业。 之后队伍不断壮大,又结识了李伯雄,李俞尘,沈万生等等。最后他们决定去往京城这繁华之地落脚。 他们几人来到京城创建了出云帮。出云帮在京城只算是个小帮派,只是慢慢的发展。期间张庭山成了家,娶了一位江湖女侠。 只是几人着实是极为精明强干的人,出云帮在几人的经营下愈发壮大,在江湖中的名气也渐渐响了起来。这便引起了京城其他帮派的注意,发生了各种明争暗斗。但出云帮的几人在京城中没有靠山,多次都吃了亏。 这时张庭山认识了一位女子,而出云帮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那女子是京中李家的人,叫李淑婷,也就是后来的张氏,或者应该叫张李氏。别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李淑婷却是疯狂的爱上了张庭山,并为他引荐了李家的人。 这时,出云帮有了李家做靠山,本应顺风顺水的。 但世间所有事情之复杂都比不得“情”之一字。张庭山一方面为了出云帮不愿得罪李家,但另一方面又因为李淑婷的事而觉得愧对于自己当时已有身孕的发妻。堂堂李家的女人当然是不能做妾的,但张庭山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当时的妻子,迟迟做不了决定。 便为此事,两个女人的矛盾不断激化,而李淑婷也和张庭山开始不断争吵。 终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李淑婷趁张庭山外出时带着李家的人来逼宫,张庭山的发妻不堪受辱自尽了,留下了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张庭山回来知道了此事后,怒不可竭,找上李府去,只是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李淑婷以张庭山妻子的身份前来接管出云帮,并称自己已经怀有张庭山的骨肉。 这时,出云帮分出了两派,一派坚决不同意,并要为张庭山报仇。另一派只是犹豫,虽不喜李家的做派,却又反抗不得。 李家与帮中反抗他们的一波人马在京城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争斗。虽是极快的朝廷便派人前来镇压,但出云帮的驻地依然是一片混乱,直至血流成河。在那片混乱中张庭山和发妻留下的骨肉不知所踪。 最终,李淑婷掌管了出云帮。李伯雄心灰意冷在这时离开了京城。金古良三兄弟和李俞尘等人留了下来,并一直在暗中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 又过了两年,因为李淑婷一直打压当年张庭山的亲信,金古良三人也离开了。李俞尘几人虽是留了下来,但在帮中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如此一晃便已是十八年过去了。 前些日子,李俞尘在李伯雄的书信中得知了金古良等人收了一个徒弟,便以为是金古良找到了当年张庭山的孩子,于是心思又活泛起来,打算报仇夺位。便又联合了两人去了高唐县,后面的事情便是李伯雄说的那些了。 ...... ...... 说完这些金古良叹了口气,房中一时沉默下来。 “既是如此,报仇夺位也说不得是什么坏事,大叔当时为何不直接答应李俞尘的请求。”王挚不解想金古良问道。 “我当时已和他们说过了,你并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光是年龄也对不上。可是他们却一直不肯相信。”金古良说着苦笑一声,又道:“其实我也能明白他们的意思,找你去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他们这几年被那张氏打压的很惨,所以现在只想自己当上帮主之位不再受别人的摆布。” “那现在怎么做,那张氏和李家都已经没了。”王挚又问。 “本来该是由张凌翰继承帮主之位的,但他实在是难以服众,况且他出卖自己亲娘的事情,也不会被人看得起。”金古良看向王挚,又道:“现在看来只能按李俞尘的计划,先让你去当上帮主,然后......” 说道这时,金古良将目光转向了林世同,接着道:“之后还希望林家能对出云帮多多支持。” 还不等林世同说话,王挚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惊叫道:“什么?让我当帮主?这可不行,我哪能做得来帮主啊。” 旁边林暮青白了他一眼,道:“瞎叫什么,你不当我去当。” 林世同没有理会两人的插科打诨,思索良久,道:“金大哥,知不知道我在朝中提出的改革计划?” 金古良微笑道:“略有耳闻。” “那金大哥知不知道,改革的其中一条便是要让朝中的官员不再拥有自己在暗中的势力?”林世同继续问。 金古良依旧微笑道:“知道。” “那我便不懂了,这是为何?”林世同又道。 “林兄,我知道你厌恶朝中支配的那些乱起八糟的暗中势力。但是凡事都有两面,你若要推行变法,仅凭在朝堂之上的博弈怕是不容易吧。这次李家的事情便是一个例子。” 金古良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若是你能有出云帮这样一个帮手,那以后行事必会方便许多,起码能了解一些地下势力的动态。” 林世同沉思着。 金古良又道:“你最后改革若是成功了,林家提前将出云帮踢出去就是了。但现在我们合作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林世同思索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了。 “那什么时候始行动?”王挚问道。 “三天后,在城北门外的五里坡,张凌翰组织的继位大会。”金古良答道。 “那张凌翰怕是不好对付啊,他背后应该是有平王在撑腰。”王挚思索着说道。 “什么?你怎会知道?”金古良吃了一惊。 王挚便将前些天看到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些猜测说给金古良。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让人去打探青花楼的行动,却没有结果,原来真是没有通过青花楼行动。”金古良自言自语的说着。 “到时候且先看情况吧,只要你能成功获得帮中人的认可,再有林家出面斡旋一下,就可以了。”金古良说道。 帮派大会?终于有了书中江湖的样子了,这算是要正式踏入江湖了吗?王挚想着。 那之前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第二十九章 帮派大会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一大早,林世同去上朝还未回来。王挚将行装收拾停当,又将自己那把剑用布卷起,拿在身旁。刚要出门便看到林暮青走了过来,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的包袱。 此次去往五里坡,未知的危险不少。王挚这两天劝了她无数次,终究都是以失败告终。林女侠想要去闯荡江湖,那任你是谁都是劝不住的。 两人出门骑马前往北门,出了北门一里处,便是和金古良约定见面的地方。远远的便看到前面有几人牵着马站在路旁。 走近之后,果然是金古良三兄弟还有另外几人。两人忙下马和温煌、侯无人两人说话。除了他们三人同行的还有三个人,正是李俞尘和跟他一起谋划这件事情的两人,一人叫吴同胜,一人叫钱朝孙。只是没有见到李伯雄。 王挚两人又忙和他们见礼一番,一行人便上马出发前往五里坡。路上王挚问金古良李伯雄怎么没来。金古良答是按照计划,李伯雄领人在会场外接应,以免出现意外。 李俞尘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这次帮派大会的情况。 这次出云帮的帮派大会,张凌翰只邀请了帮中长老、舵主之类的有头脸的人物出席,大概有三十几人。就算每个人再带几个随从,也不过是个百人左右的聚会。 在京城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对于江湖人集会管制的更严格了。百人左右的聚会也只能搬到城外进行。 按照李俞尘的计划,他已经联系了帮中诸多有话语权的人物来支持他们这次的行动。只需到张凌翰宣布推选帮主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出来打断,然后把王挚推出去就行了。 一行人并未隐藏行踪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到了五里坡。 ...... ...... 五里坡,在城北五里处。京城以北不同方向的三条官道在此汇集,所以这边虽无人居住,却是错落着好几处酒肆饭庄。 其中最大的一处饭庄叫做“三汇斋”,名字起的虽雅却也只是一片平房而已。今天出云帮的集会便在三汇斋中,张凌翰包下了这座饭庄。 众人进得饭庄,前面的大厅中有几十个汉子,正坐在各个桌子旁喝着水聊着天。看到李俞尘几人,都起来打着招呼。看起来这些人都不是帮中的老人,并无人认得金古良、李伯雄等人。 几人继续往前,穿过一处小院到了后堂之中。屋中坐了二三十人,正在闲聊着。见到一行人进来,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并没有人过来搭话。 王挚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张凌翰,却看到了另一个熟人,依旧一身红衣的沈红绫。沈红绫也看到了他,冲他挤了挤眼,笑了一下,也没有上前。 随着几人找地方落座,屋内竟一时安静起来。 王挚不由得有些紧张。除去组织者张凌翰,他也算是这次集会的主角了,还是个撒谎骗人抢人东西的角色。来时路上幻想出的豪气都随着这屋中的沉默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心虚。 “我感觉想上茅厕。”王挚看着满屋人的严肃,转头对林暮青低声道。 林暮青转头看了一眼王挚的神色,瞧出了他的不安,心中暗叹了一声,道:“我虽然也不喜欢这阴谋诡计,但此刻你只能硬撑下去了。” 王挚默然。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叔他们的计划,这时再打退堂鼓也是晚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消解着心中的不安。 林暮青的手在桌下伸了过来,缓慢而坚定的握住了他。 ...... ...... 屋中的安静只是持续了片刻,从大堂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正是张凌翰。 张凌翰站定在屋中扫视一圈,目光扫过王挚他们一桌的时候,目光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将几人当做普通帮众一般。 “今日感谢诸位兄弟长辈们百忙之中参加此次的帮派大会,小子张凌翰在此拜过诸位。”张凌翰朗声说完,对着屋中诸人行李一圈。 众人纷纷回礼。 张凌翰寒暄完毕,继续道:“今日邀请大家来此的目的,想必诸位也都知晓一二。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圈子了。” 说完,又在屋中扫视一圈,接着道:“前日帮主张氏勾结京中李府谋图刺杀朝廷命官,现在已经被定了罪,不日便要斩首示众。但朝中不可一日无君,帮中不可一日无主。我这次召集大家前来便是要选出一位新的帮主。”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坐于最前面桌上的一位老者,此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花白的胡须,一脸的刚正严肃。 那人站起来,向屋中行李一圈,道:“诸位,我是帮中执法长老雷贺倪,根据我帮中立下的规矩,出云帮乃是张家的帮派,新的帮主只能在张家的子弟中选出。由于当年张庭山帮主英年早逝,所以此刻能够当此重任的只有张凌翰一人。” 说罢,这雷贺倪向屋中诸位示意一圈,肃声道:“今日,我作为帮中的执法长老便宣布,出云帮新一代的帮主之位由张凌翰接任。诸位皆可监督于他,倘若他有任何不当之行,各位都可向帮中的各长老进言。” 屋中又是一片嗡嗡喧哗。 这时,座中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站了起来,高声道:“诸位兄弟,这出云帮乃是当年一众兄弟跟随张大哥一起打下来的,张大哥从未说过这出云帮乃是他张家之物。这帮派只能由张家人接任的规矩是几年前那毒妇张氏定下的吧,现在那人已成为帮中罪人,此规定不可作数。” 屋中又是一阵议论,不过这次声音大了一些,赞成反对之声皆有。王挚几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未说话。 这时,那汉子旁边一桌站起一人,此人面白无须,体型瘦弱,声音尖细道:“呵呵,祁舵主,你们分舵的买卖现在不再蚀本了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说那规矩不该作数,那当初立下此规矩的时候你可也是在场的,那时怎的不见你反对啊。你还是赶紧滚回去好好管理的地盘吧,再年年由帮中救济你那群废物,怕是到年底再开帮中大会,你这舵主之位都不保了。” 他说完,就有几桌人一起起哄起来。 那汉子被这番话和周围的起哄声气的面色涨红,一拍桌子,恨声道:“皮二虾,我舵中为何如此,你不知道么。若不是你暗中派人隔三差五的到我地盘上撒野,我舵中能落得如此么。你皮二虾的为人帮中谁人不知?不过就是仗着那毒妇给你撑腰才混上个舵主当。今日我便替帮中除了你这小人,免得你再到外面丢人现眼。” 那祁舵主说着便拔刀指向皮二虾,他桌上坐的几人也是满面怒气的抽出兵刃。皮二虾那一桌也不甘示弱,纷纷抽出刀剑。 “你们做什么,都给我坐下!这出云帮你们还想不想呆了?”那执法长老雷贺倪愤然站起,厉声说道。 那两桌人看来是对这执法长老甚是忌惮,只能愤然坐下,只是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这大厅中散播开来。 “诸位,大家都是帮中的元老,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呢。”张凌翰站前一步,脸上并无愠色,反而是微笑着,又说道:“既然大家对于我继任帮主之位有些异议,那咱们就说开了。还有谁对我张凌翰不满的都站出来,别在下面嘀嘀咕咕的,有损咱们出云帮好汉的身份。” 这时,大堂角落一人站起,却是沈万生。只见他朗声道:“这出云帮乃是我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其间张大哥出力最多,最后还为了这帮派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若说这帮派乃是张大哥的那我一百个同意。但是......” 说到这沈万生看了一眼张凌翰,又接着道:“可是你张凌翰比之你父亲简直是天壤之别,且不说你前些年在做的荒唐事,单说这次。那张氏虽不为人所齿,但到底是帮中的头领,还是你的生身母亲,你这般出卖于她,乃是不忠不孝之举。你若是做了帮主,我出云帮还有何颜面在这江湖上混下去。” 沈万生说完,并盯着张凌翰看他如何作答。 只是张凌翰还没说话,那执法长老雷贺倪身旁的一位老者站了起来,想来这也应该是位长老了。转身对着沈万生说道:“沈长老,此言差矣。此次若不是张凌翰大义灭亲,并极力为出云帮开脱,你以为这出云帮还能存在吗?这般举动怎能说是不忠不孝,这是扶帮派之将倾的壮举。这帮主之位除了他还有谁合适?” 屋中顿时又是一片议论声。 王挚默默的看着屋中几人的辩驳,听着屋中如苍蝇一般的嗡嗡声,只觉甚是无趣。原来传说中的江湖好汉也是如朝堂之上的官员一般,各自结党,相互争斗么。 “当然有更合适的人选。”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正是坐于金古良身边的李俞尘。 第三十章 堂中惊变 江湖中人豪爽大气,江湖中人也蝇营狗苟;江湖中人忠义无双,江湖中人也狡诈善变。 ...... ...... 王挚听到李俞尘说话,便知道要到了自己登场的时候了,攥着林暮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屋内众人听到李俞尘的话,齐齐转头看向他,不知他是何意。 雷贺倪开口道:“李兄,你这话是何意?这场中还有谁比张凌翰更适合帮主之位的吗?” 李俞尘向着屋内众人看了一眼,缓缓道:“诸位大多都是当年跟随张大哥一起打下这帮派基业的人,想必不会忘了张大哥其实还有一个子嗣的。” 众人心中恍然,接着又是疑惑。 那边皮二虾接口道:“帮中皆知当年的张帮主只有张凌翰这一个公子,哪还有什么子嗣?” 不等李俞尘说话,雷贺倪冲皮二虾喝道:“你住口!你才来得帮中几年。”接着又对李俞尘道:“我当然知道此事,但当年那场混乱之中,那孩子已经不知踪迹至今十几年了,怕是早已夭折。不知李兄此时提起这事,是何意思?” 李俞尘却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又瞥了一眼那边讪讪瑟缩的皮二虾。然后指着金古良道:“我身旁这位,想必在座大多都认识吧。他便是当年追随张大哥最早的金古良金大哥。在十几年前离开了京城,出外隐居。” “当年,金大哥之所以来开京城,一是不满那张氏在帮中的做派,二是他已秘密寻得那孩子的下落,怕那孩子招致张氏的毒手才离开的。” 金古良站了起来,向着屋中各位一抱拳,道:“诸位,好久不见啊。”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有认识的向不认识的人说着金古良的事情。 雷贺倪向着金古良抱拳道:“金兄,好久不见。今日我看到你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你。这些年你人虽已离开但帮中一直都没有将你除名。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你真的找到了张大哥骨肉的消息?” “不错。”金古良微笑着一指王挚,道:“他就是当年动乱中失踪的张大哥的亲骨肉,我这些年在乡下将他养大,现在该是时候让你继承他爹的产业了。” “当年那李淑婷仗着李府的威势逼死张大哥发妻,又害死张大哥,强行掌管出云帮。想必诸位许多人都是不满的吧,只是碍于李府的势力,不能反抗。但此时,便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厅中众人这时还没来得及在做议论。 那边雷贺倪旁边那人又站了起来,道:“金古良,你离开京中这么多年,谁知道你是干什么去了。现在你一回来便带着一个人说是张大哥的骨血,要来抢夺帮主之位,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你又怎么证明这人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金古良笑着看着那人,道:“鲁长老是不信我吗?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金古良转身对王挚说道:“你起来,拉开胸前的衣服,让他们看一看。” 王挚疑惑不已,但还是照着金古良的话拉开衣服,露出了胸口。 “诸位,当年许多人都曾在这孩子满月之时见过他,抱过他。不知还记不记得这孩子在胸口处有一处胎记,大家看是不是这样的?”金古良说着一指王挚胸口处一小片红红的印记。 屋中之人都向王挚胸口处看去,一时都愣住了。 这次参加集会的确实多数都是当年跟随着张庭山的人,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时那孩子甚小,见面的次数又少,一时间都模糊的记得好像是有此事,但又不是很肯定,若说那胎记是什么形状的,那是半分也想不起了。 王挚自己更是疑惑,自己这胸口的印记乃是很小的时候烫伤的,绝不是什么胎记。至于当时是因何而烫伤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金古良微笑道:“这可以证明吗?” 那边沈万山和周围的几人纷附和道:“确实,我记得此事。这真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执法长老雷贺倪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他本非是支持张凌翰当帮主的,只是碍于帮中所定的规矩,他这个执法长老只能宣布张凌翰是下一任帮主。但若这少年真的是当年张庭山的骨肉,那便也是符合规矩的。 ...... ...... “哈哈哈哈。”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狂笑,众人寻声看去,却是张凌翰。他已经笑得弯下腰来了。 屋内众人都疑惑的看着他,心想他莫非是受不了刺激直接疯掉了? 张凌翰笑了良久,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下。然后看着金古良说道:“金古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告诉你,那恶妇在你回到京城的时候就知道你隐藏的住处了,之所以没有动你,是怕杀了你引起帮中那些元老的不满。” “你要找人来冒充当年那个孩子的计划,我也早就知道了,今天不过是想看看你怎么表演罢了。” 金古良众人吃了一惊。金古良自己心中更是惊骇不已,若说他知道了自己隐藏的行踪,那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自己回来后也接触了一些当年属于帮中的暗探。 但张凌翰说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那是不可能的。这计划在告诉王挚之前只有他们八九个人知道而已。难道他们几人中出了叛徒?金古良第一个便想到了沈万生父女,他们是除当初制定计划的七人中唯一的外人。 想到这里,金古良转头向沈万山看去。只见沈万山父女也是一脸的震惊,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金古良思索着。 “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了你的计划却不慌吗?”张凌翰的话打断了金古良的思考,忙又转头望向张凌翰。 “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让你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笑柄而已。”张凌翰说着,又将目光转向屋内众人,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我接任帮主之位也是颇多不满,瞧不起我是个出卖亲娘的叛徒。那你们就更要看仔细了。” 众人都是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张凌翰看着这些人,一把拉开自己胸前的衣服,大声喊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他的胸口也有一片红印,只是比刚才王挚身上的大得多。 “金古良,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我才是当年那个孩子!”张凌翰状若疯癫,嘶声吼道。 金古良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心中着实惊骇到无以复加。 “当年帮中混乱之时,是那恶妇命人将我悄悄抱走,并把我养大。那恶妇虽然品行不佳,但却对张庭山,我的...父亲......”他说道这里哽咽了一下,又紧接着道:“对他用情极深。她自己并未怀有他的孩子,又不想张家断了后,便将我当做她自己的儿子收养下来。” “这些事情,若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他和李府的人说到,我这一辈子都将蒙在鼓里。” 张凌翰的表情更加的狰狞,接着道:“是的,是我出卖了她,她这些年对我极好,我确实不该这么做。” “可是,可是她却是逼死我亲生母亲的人,你们说我该怎么对她?你们说!说到底,这不过是你们所敬仰的张庭山一个人的错。可是他死了,现在这些债都要我来偿还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张凌翰的声音愈发的尖厉,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心中的折磨都发泄出来一般。 “若不是我,这出云帮几天前就没了。我若不能当这帮主,还有谁可以当?” 众人听着他的诘问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古良几人都是面色苍白,心中惊骇,实是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张凌翰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喘着粗气平复这自己的心情。 片刻后,他对着金古良说道:“金古良,你可明白了吗?那你可以瞑目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下一摔。 “啊!”一声惨叫,金古良的胸前透出一截剑尖。 “大叔!” “大哥!” 王挚、林暮青和温煌、侯无人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李俞尘一把将插在金古良胸前的剑拔了出来,金古良应声倒下,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温煌拔剑向着李俞尘刺了过去,口中喝道:“李俞尘,你这卑鄙小人!” 李俞尘面不改色,手中剑一横,将他的剑荡开,两人斗在了一处。 这时,大堂的东面靠着王挚等人座位的窗子突然被人撞开,一道剑光如惊鸿掠影一般冲了进来。接着便是四面的窗户都被人撞开了,十来个黑衣人进来将王挚等人团团围住。 厅中的众人被眼前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听到大堂外一阵混乱,惨叫喊杀之声传来。 张凌翰这时却也是吃惊不已,大叫道:“外面怎么回事?”外面的动乱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啊。 第三十一章 搏命困斗 王挚看着脚下倒在血泊之中的金古良和面前依旧一袭白衣持剑刺向他的楚秋叶,耳中传来阵阵兵器相交的声音和林暮青焦急的喊叫声。 脑中一片混乱。这是怎么了?大叔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都计划好的吗? 脑子虽然还不清醒,但这些年一直苦练不缀的功夫却驱使他机械的抵挡着楚秋叶的攻势。 这些黑衣人进来的时候,李俞尘趁机跳出了圈外,冷冷地看着被围在人群之中艰难抵挡的一行人。 在听到大堂外面的喊杀声时,他面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转身看向张凌翰。 张凌翰看到李俞尘的笑脸,心中愤怒,厉声道:“李俞尘,你搞什么,外面那些人是你叫来的?你想干什么?” 李俞尘并不答话,而是持剑飞身向他刺去。 张凌翰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转身向着第一桌几位长老的地方钻去。 雷贺倪大喝一声:“李俞尘,你想干什么,要造反吗?”一边说着,一边挡下李俞尘的攻势。 这时,门外的人冲了进来,一样的黑衣蒙面。只是领头的人他们多是认识的,正是张凌翰曾经的随从,李叔。 那李叔进来并不多话,伸手一挥,领着众黑衣人向着场中在座的长老舵主们杀了过去。 厅中一片混乱,没有一人可以置身事外。 不断的有人受伤,有人倒下,鲜血的味道弥漫在这大堂之上。 ...... ...... 三汇斋旁边不远的一座小酒肆,并没有名字。 李伯雄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坐在饭桌旁,上面摆着酒菜,却没有人吃。 “爹,那边有喊杀声传过来了,我们还不过去吗?”面貌依旧清秀如女子的李泽树焦急的说道。 李伯雄只是悠闲的端着自己的酒杯看着,并没有说话。 “二弟,不要急。该去的时候爹自然会说的。”李泽岩在旁边劝说道。 “可是......”李泽树还想再说,被李伯雄打断了。 “年轻人,要沉住气,多学学你大哥。” “可是,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再晚了金伯父他们出事怎么办?” 李伯雄抬眼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笑道:“你是担心你金伯父吗?我看你是担心那个林暮青吧。” “我......林姑娘是金伯父的徒弟,我当然也是担心的......”李泽树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脸上又泛起红晕。 李伯雄看着自己的儿子,皱了皱眉,道:“那女孩确实不错,不过你这个样子却是不会受女人喜欢的。尤其是她那种舞刀弄剑的女孩。” 李泽树抬头看着父亲,脸上更是一片涨红:“我没有......”说完又低下头,小声道:“那我该怎么做?” 李伯雄笑了,心中却是暗叹这孩子也太像他母亲了。 “男子汉就该杀伐果断,做一番大事业,这样才能讨得女人欢心。” “那我该怎么做一番大事?” “我现在就在领你做大事,不必多问,听我的话就行。” 李伯雄说完不再言语,继续看着杯中那杯酒。 ...... ...... 三汇斋后堂。 拼杀依旧在继续。 温煌和侯无人携手挡在金古良的身前。 温煌一柄长剑左右抵挡,间或趁机向前刺出两剑,迅疾灵动。奈何身前的三四个人身手都是不弱,而且进退有度,显然是有过配合的训练。两方一时间都是互相攻防,谁也奈何不得谁。 旁边侯无人,手持一杆长枪,须发乱舞。但他的武器在这屋中的环境毕竟限制极大,枪式受到墙壁桌椅的阻挡,并不能圆转如意。对着身前几人竟是逐渐落入下风。 这时,一道清丽长啸响彻堂中,犹如凤凰长啼,又似锦雀漫鸣。林暮青手中长剑犹似一道电光劈下,将身前之人持刀的胳膊一剑斩下,鲜血渐了她一身。 她毫不停留,旋身转剑来到王挚身前,将初秋白的攻势接下。接着连出三剑,一剑快过一剑,将楚秋叶逼退。 转身看着王挚灰白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王挚!”林暮青在他耳边大喝了一声。 王挚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看着身前的林暮青,看着她身上的血迹。轰然一声,一股强大的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她受伤了吗? 楚秋叶又攻了过来,神剑合一,化为一道白光,直射向林暮青。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流光飞舞”。 王挚一把将林暮青拉倒身后,持剑向着楚秋叶冲去。 楚秋叶的“流光飞舞”江湖上很多人都见过,但能自信躲过去的人并不多。 楚秋叶见王挚冲了过来,心中还在恼恨着当日他向自己掷出的使自己深受内伤的一剑,更是将剑式催动到极致,他自信没人能接下这一剑。这本是超越了他以往任何一式“流光飞舞”的一剑。 自己似乎更强了。楚秋叶想着。 只是他的想法还没有想完,只看到一道青光掠过,身前已经没有了王挚的身影。怎么回事?他还没想明白,便感到自己的脖颈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喷了出来。 王挚一剑冲出,没有再看楚秋叶。回转身形和林暮青一起攻向了围困着温煌和侯无人的黑衣人。 两人同温候二人内外夹攻,很快将那几个人击退。但是更多的人却围了上来。 众人正在抵挡着四面八方不断扑过来的人,突然听得圈外一身虎吼,众人均感压力一轻。王挚往外看去,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领着沈红绫从圈子外面冲了过来。 那汉子手中并无兵器,一双肉掌上下翻飞,正是沈万生。那些猝不及防被他手掌挨上的人尽皆筋断骨折。一时间外圈一阵大乱,沈万生趁机领着沈红绫冲到了王挚近前。 “老金怎么样了?”沈万山冲温煌问道。 “还有口气。”温煌木然的回答。 王挚看向沈红绫,沈红绫冲他一点头,道:“那是我爹。” 此时众黑衣人又围了上来,只是这边多了两个武功不弱的人,一时间更是攻不过去了。 “我们得冲出去了。”沈万生边抵挡着身前两个人,边说道。 说着他上前接下了侯无人身前的两人,道:“老三,你背上你大哥,我们从窗子冲出去。” 侯无人大喝一声将手中长枪冲着窗前几个黑衣人掷了出去,沉重的铁枪带着呜呜的风声,一连串将那边四五个人穿透钉到了墙上。接着弯腰抱起金古良趁着那边敌人一时的空虚从窗边跳了出去。 这边几人也是加紧了攻势,逼退身前的人,转身往窗户掠去。 王挚掠到窗户上转身看了一眼堂内。 那边出云帮众人的打斗已经到了尾声。 那边的黑衣人更多,更是有李叔等好几个高手。众黑衣人将那些长老舵主分而击之,全部都打到在地,却是没下杀手,而是将他们用兵刃逼住不能动弹。 李俞尘的剑插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凌翰身上,正一脸得意和他说着什么。 王挚看到李俞尘脸上得意的表情目眦欲裂,转身对林暮青喊道:“你们先走。”说罢身形化作一道光影一般持剑朝着李俞尘冲去。 林暮青伸手一把没有抓住他,一跺脚也反身冲了过去。 李俞尘正得意的对躺在地下的张凌翰说着自己的谋划,突然听到背后一阵疾烈的风声,忙向前一扑,同时在张凌翰身上拔出了自己的剑。 王挚见自己一剑没有得手,脚下不停剑继续向前刺去。李俞尘反手格挡一记,趁势扑到了墙边转过身来面对着王挚。 林暮青这时也已赶到,出手抵下冲过来的黑衣人。转头对王挚说道:“快点。” 王挚脚下不停继续向着李俞尘攻去。 李俞尘侧身避过剑锋,但身后是墙无从再退,只能持剑开始还击。三招过后,李俞尘心中已是惊骇不已,又过了三招,身上已经挂彩。 李俞尘心中焦急忙向站在一旁的李叔呼救。那李叔只是看了他一眼,还冲他笑了笑,却并不上前。 李俞尘心中更是急怒,一个分心,被王挚打飞了手中的剑。 “王挚......贤......侄......”他本想和王挚讨个饶,但话还没说完,已被王挚一剑抹过了脖子。 王挚看了那边的李叔一眼,李叔忙凝神戒备。 但王挚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同林暮青一起逼退了几个黑衣人,又向着窗边冲了过去。 ...... ...... 大厅外面的敌人也不少,已经把冲出窗外的沈万生几人团团围住。几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受了几处伤。 温煌手中的剑依旧迅疾,每一剑刺出都有一人倒在他剑下,但却有更多的人围过来。 侯无人更惨,他刚才丢掉自己的武器,还要护着金古良,身上已是多处见血。沈红绫和他站在一起勉力抵挡着。 沈万生离他们稍远处挡住一个身披袈裟的矮壮和尚。那和尚也是一双肉掌和沈万生拼在一处,一时间两人周围“咣咣”巨响不断传出。两人的双掌竟是犹如金石一般。 王挚和林暮青赶到,在外围冲杀进去,一时间将众黑衣人逼退了几分。接着五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将金古良护在圈中和众黑衣人对峙起来。 那些黑衣人也没再上前,只是围着几人。 圈外,沈万生和他和尚的打斗还在继续。那和尚双掌愈来愈快,沈万生却因在屋里屋外的多番打斗已是气喘吁吁,只能抵挡着,却少有进攻的招数了。 便在这时,众人耳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三十二章 江湖路远 那片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群人马大概三十几人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王挚向着来人看去。当先一人是一张娃娃脸,面貌清秀的男子。随后一人是个宽袍大袖的汉子,腰中插着一把宽厚大剑。 正是多日不见的林落羽与张静奇。 两人领着三十左右个林家的护院。到得近前二话不说,如战场之上的骑兵冲锋,直接旋风般冲入黑衣人的包围,兵器四周挥舞。霎时间被马撞飞的、被兵器砍杀的、被马匹踩踏的已有十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哀嚎不断。接着人马又掉头冲杀回来,那些黑衣人见状不敢硬抗纷纷向后退去。 林落羽来到王挚一行人身边,停下马向着那些黑衣人大喝:“京城林家在此,敢上前者,杀无赦!” 说罢,命令几名护院两人一马,空出了几匹马来给王挚几人,道:“上马,快走。” 那边的黑衣人不知是惧怕他们马上骑兵的威势,还是怕得罪林家,倒是一时都没有上前。 侯无人将金古良扛到马上,几人纷纷上马。 “爹,快走。”沈红绫向着那边仍在和那和尚交战的沈万生喊道。 沈万生正自苦苦抵挡着和尚的攻势,一时无暇他顾。听到沈红绫的喊话,奋起余力排山倒海般攻出一掌,将那个和尚逼退了几分,转身就往那边的马队冲去。 只是他刚刚奋力使出的一掌已是强弩之末,刚迈出一步,忽觉得脚下一软,身子踉跄了一下。接着便听到背后风声破空而来,他勉强转动了一下身形,想要接下那和尚攻来的一掌。只是身子还未完全回转,那一掌已经到了。 “嘭”的一声巨响,和尚的右掌结实的印在沈万生的后背之上。沈万生身子直接被打的飞了起来,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爹!”沈红绫惨叫一声,就要上前接下沈万生。 王挚一把将她拉住,同时自己飞身而起,身形极快的冲向半空中的沈万生。 “喝”空中王挚吐气开声,奋力挥出一剑,剑势迅猛疾烈,将追赶过来的大和尚逼退。同时接下沈万生,脚尖在下面一个黑衣人的头上一点,便又飞回了马上。 兔起鹘落之间,身影闪落,干净利落。 那边的大和尚冲着王挚大喊了一声:“好功夫。”便看着那群人马掉头远去了,并没有追赶。 随着王挚几人被林家救走,三汇斋的战斗已经平息下来。 后堂之中,出云帮的众人仍被黑衣人逼住不得动弹。张凌翰与李俞尘倒在地上心脏已经不再跳动。 出云帮众人此时脑中都是一片混乱。若说这是金古良的阴谋,可是他自己也身受重伤眼看是活不了了。若说是张凌翰或者李俞尘的主意,但他俩此刻都倒在了地上。若是敌对帮派突然来袭,但众人都只是受伤却鲜有人被杀。 众人正迷惑间,堂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人愉悦的笑声,众人都回头像门口看去。 门口一个身形富态,衣着华丽,如同富商大贾般的中年胖子带了十几个人走了进来。 正是李伯雄。 ...... ...... 王挚一行人直骑马奔出二里多地才缓下速度,金古良与沈万生不断咳血,已是经受不住马匹的颠簸。 王挚停下马将身前的沈万生抱下,平放于路旁的一棵树下。那边侯无人也将金古良抱了过来。 金古良听着周围的喊叫声,缓缓地睁开眼,向着周围的人群扫视了一圈。 “王挚,暮青,老二老三,你们没事吧?”金古良对着围在身边的几人缓慢说道,随即又听到旁边传来咳嗽声和压抑的隐隐哭泣声。慢慢转头看向了身旁同样躺着的沈万生和他身边的沈红绫。 金古良自嘲的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呵呵,我一声算计无数,最后死在别人的算计之下,也算不冤了。只是对不起老沈啊......” 王挚木然的看着金古良,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想吐吐不出,想喊又喊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攥着金古良的手,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江湖中人漂泊而来,零落而去。没有故乡,没有归宿,最后唯一能倚靠的只有这片大地。 金古良和沈万生最终葬在了这棵大树下。没有墓碑,没有铭文,甚至没有一处显眼的坟包。 只有这棵大树见证着两个曾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寂寂无闻的化身融入这片土地。 ..... 三日后,林家老宅门口。 “王挚,暮青,林兄,江湖路远终须一别,不必再送了。”温煌和侯无人牵着自己的马向三人告别。 “二叔,三叔你们便留在京城不行吗?”王挚还是问了出来,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了。 “哈哈,看你这快哭的样子可是不多见啊。”侯无人取笑着他,又道:“这京城除了你们已没有什么是我们可留恋的了。” 说罢看向温煌,两人都是洒脱一笑,上马便远去了。 王挚坐在门口额石狮子旁,怔怔的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林暮青默默的陪在他的身旁,林世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王挚的肩膀转身进门回去了。 王挚只觉得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突然像是在此刻割裂了一般,前面的一切都已是毫无意义。 林暮青默默的攥住他的手。王挚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我们还能见到他们吗?”王挚木然的问道。 “当然,江湖路远终须一别,但同样青山绿水,自会相见。” “这样的江湖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 这时,沈红绫背着自己的行囊从门口走出。林暮青松开了拉着王挚的手。 “你也要走了吗?”王挚看着她问道。 “怎么,还舍不得我吗?我可不会随便再牵你的手了。”沈红绫笑着答道,只是笑容并不如往常那么甜。 “我还一直在京城,并没有江湖路远,一定会相见的。”沈红绫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她怎么能这么洒脱的。”王挚转身向林暮青请问道。 林暮青眼睛盯着王挚没有回答。 “你怎么了?” “她说不会再随便牵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 ...... 京城,一品斋。 云苏葛坐在桌前喝着茶,他的对面坐着一人,李伯雄。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世子殿下啊。”李伯雄满面春风的说道。 云苏葛轻笑一声,道:“这事和我关系不大,你能争得过张凌翰和李俞尘都是你的本事。你确实更适合做出云帮的帮主。” “哈哈,我也是侥幸而已。” “不,能给你的东西,我同样给了他们两个,我说的让你们共同竞争,那便不会有所偏倚。你能说动老李和楚秋叶和你合作那确实是你的本事。”云苏葛说完,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惜了楚秋叶啊。” “是啊,谁也没预料到那王挚和林暮青的武功竟如此了得。”李伯雄说着脸上一脸忧虑。 “他们现在林家,何况那林暮青还是林世同的独女,你暂时是动不了他们的。不过他们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嗯,他们若是为金古良报仇,那李俞尘和张凌翰都已经死了,确实找不到我的麻烦。况且只是他们两人而已,想找我的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李帮主,预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云苏葛说着端起自己茶碗朝李伯雄示意了一下,喝了下去。 ...... ...... 王挚这些天将这件事情想了很多。 很显然,在自己这方来说,李俞尘是个叛徒。他想要自己当帮主,所以不再想推自己上位。 但那张凌翰显然是和李俞尘有合作的,不然也不会他一摔杯,李俞尘便动手杀了大叔。后面李俞尘明显是还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他杀了张凌翰。 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李俞尘找来的,并帮他制住了出云帮的人。但那些黑衣人领头的李叔在自己要杀李俞尘的时候又没有出手帮他。 很显然,张凌翰和李俞尘的谋划为别人做了嫁衣。至于是谁,在这两日林家得到的消息中他已经知道了。 李伯雄做了出云帮的帮主。 至于黑衣人的身份,在他看到楚秋叶和李叔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平王府的人或者青花楼的人。 所以这一切看似是江湖的纷争,帮派的夺权,但背后还是少不了那些大人物的身影。 ...... ...... 江湖中人如同条条的溪流,涓涓流淌,最终汇入广阔的江湖。江湖却不会因为一两条小溪的枯竭而断流。 看似广阔的江湖,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融入大海的宿命。 第三十三章 风虎猛汉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江湖是没有记忆的,但江湖人的恩怨情仇却是无法断绝的。 ...... 天高九月,西风渐凉。 京城自上次出云帮的事情之后已是平静许久。朝廷派人去过五里坡调查那次的流血事件,最终却也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当然是因为出云帮有了新的靠山。 王挚和林暮青依旧过着和江湖并不沾边的平静日子。 林家的大小事务依旧由各个下人打理的有条不紊,两人也依旧每天吃饭、练功、闲逛。只是武功虽没放下,却也已经很久没再提闯荡江湖的事情了。 “我应该找点事情做了。”王挚望着水中渐已枯萎的荷叶对林暮青说道。 “没事找事吗?”林暮青没抬头,手中还拿着那本已翻过无数遍的《侠客传》。她并没有再买新书,只是对着这本旧书,似是缅怀自己曾经立志当侠女的崇高梦想。 “江湖既无缘,安身当眼前。总不能这样一直无所事事吧。”王挚叹息。 “我不是也闲着吗。”林暮青依旧没抬头。 “你是林家大小姐啊......”王挚嘟囔着。 林暮青终于抬头,斜眼看着他,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除了“小青”以外,“林家大小姐”便是她最反感的称呼了。 “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再切磋一下吧。”林暮青淡淡开口道。 “这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出去转转吧。”王挚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风有点冷啊。” 两人最近无事可做便经常切磋对练一番,只是林暮青似乎对自己未能完成的侠女梦极是不甘,出招愈发的凌厉,使得王挚每次都艰难抵挡,狼狈不堪。 ...... 望春居。 京城中并不起眼的一座酒肆。 酒肆大堂中人并不多,此时只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精壮汉子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边,桌子上摆着两个酒坛和几碟小菜,还有他手边的一个长条包袱。 奇怪的是这汉子周围围着十几个人,各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狠狠的瞪着他。这汉子却是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王挚和林暮青走进这望春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找座位坐下后便叫来畏缩在柜台边的小二点了饭菜。 那边桌子旁站着的一个满面虬髯,腰扎板带的青衣汉子抬头瞄了一眼王挚两人,见是两个小年轻便没有多做理会。 “苗虎勇,我们帮主找你商量事情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那青衣汉子对着桌上依然自顾喝酒的人说道。 苗虎勇喝完手中一碗酒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我苗虎勇做事还需要旁人指指点点不成?你那劳什子帮主最好不要再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苗虎勇!我看你是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撒野惯了。这里可是京城,容不得你放肆。”那青衣大汉攥着拳怒道。 “京城又如何?你那帮主放肆得,我为何不能?”苗虎勇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面前的菜。 “我看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青衣汉子说着,一拳向着桌子上的酒坛打去。这一拳虎虎生风,刚烈无比,一拳下去那酒坛怕是要直接碎为粉末了。 只是那酒坛子却忽然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已经飞到了苗虎勇的嘴边,堪堪避过了他这一拳。 那青衣大汉见一拳未中,生生收住拳势反手便往上抡去,目标直指苗虎勇拿在嘴边正在往嘴里灌酒的酒坛。 苗虎勇单脚一点地,身子连同坐下的椅子一起向后退去,又避过了他这一击。随即将酒坛中仅剩的一点酒倒入嘴中,挥手将酒坛砸向身旁站立的一个大汉。 那个大汉一时来不及反应,被酒坛子砸了个头破血流躺倒在地。 那十几个原本围在桌旁的大汉一见如此纷纷伸手朝苗虎勇攻去。一时间酒楼大堂中一阵大乱。 王挚皱眉看着那边的乱战。那苗虎勇身形高大,身材更是壮硕之极。迎着十几个人的攻势闪转腾挪,拳风呼啸,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桌上放着那个包袱看形状应该是一把刀,但他一直未曾动用。 反观那十几个人中只有那个青衣大汉看来功夫不弱,能与苗虎勇对上几招。其他人竟无一人是苗虎勇的一合之将,只是刚开打不一会儿地上便躺了四五个人。 “这苗虎勇好厉害的功夫,你听说过吗?”王挚见那边的打斗在大堂的一角,一时波及不到自己这边便低声对林暮青说着。 林暮青看着那边的打斗皱眉思索着,突然眼神一亮道:“好像听张静奇说过在冀州那边有个‘风虎刀’是叫苗虎勇吧。” 王挚听她一提也想起了前些日子两人缠着张静奇讲江湖人物时说的话。这“风虎刀”苗虎勇是前两年新冒出的高手,手中一口钢刀如风一般迅疾,又似猛虎一般刚猛,是江湖中少见的将刀法中的“快刀”与“沉刀”两个流派融会贯通的人物。 总之就是他的刀法又快又猛,所向披靡。 更难得的是此人真真是大侠中的大侠。为人仗义,嫉恶如仇,帮着当地的官府和行商扫荡了不少打家劫舍的山贼匪帮。 只是据说此人自步入江湖以来一直便在冀州,从未出过远门。不知为何会突然来到京城,并在此和人大打出手。 王挚正思索着突听得那边忽然一阵大笑。 “哈哈哈,我当这京城的帮派有多么厉害,原来也是些瞎猫乱狗。”苗虎勇哈哈笑着,一拳又将一人打飞出去将一张桌子砸烂。 此时的苗虎勇正打到兴头上,满面红光,目光凌厉,真是威风凛凛。将那边剩余几人都镇住了,一时都没有再上前。 那青衣大汉看来是这些人的领头人,张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血丝,恨声道:“苗虎勇,你别得意,这就让你看看爷们的厉害。” 说完,青衣大汉一亮架势,口中低吼连连又朝苗虎勇攻了过去。 苗虎勇并没在意他的攻势,也是一拳击出,同时身子微斜想要让过青衣汉子的招式。只是这次那青衣汉子却是身形不闪,途中变招双拳一起又向着苗虎勇砸去,同时胸口硬接了一拳。 那青衣汉子闷哼一声,显然是硬接这一拳很不好受,但攻势却没有任何缓和,招式更显搏命向着苗虎勇狂攻。在又挨了几拳之后竟硬生生将苗虎勇逼入墙角。 这青衣汉子又是一声大喝,一拳直出迅猛无比的向着苗虎勇的面门击去。同时那边还站着的四五个人也一起扑出,趁着苗虎勇抵挡青衣大汉的拳势之时,纷纷伸手箍住他的手脚。 这些人显然是演练过这种合击之术,那苗虎勇虽是猛力挣扎,却也只是让这几人又受了些伤势,竟一时无法挣脱出来。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锐响,一柄带着红穗的飞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着苗虎勇飞去,去势迅疾。 眼见着苗虎勇便要被这暗算袭击得手。 “叮当”一声脆响,一根筷子忽的斜刺里飞出将那炳飞刀在空中击落。 王挚拿着手中剩余的一根筷子,站起身来向着门口比划着,那边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口闪过,头也不回的向着大街上奔去。 看那人的衣着应该是和那青衣大汉是一伙的,想来应该是在门口把风的,此时趁机偷袭。 那边苗虎勇吓出一身冷汗,见王挚出手帮自己挡下了暗算,随即一身虎吼,右手奋力挥起,带着箍住他胳膊的一个汉子狠狠向着下面正抱着他腿的一人砸下。那人结实的挨了这一下,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缓缓的软了下去。 空出一条腿的苗虎勇更是再难抵挡,三拳两脚将那几人全部打趴下。那领头的青衣大汉虽是接连受了好几击居然还有余力,见势不妙从旁边的窗子跳了出去径直逃走了。 苗虎勇没有追出去,只是冷冷的扫视了趴在地上的几人一眼,径直朝着王挚两人走来。 “这位兄弟,多谢出手相助。还望能告知苗某姓名,他日我定会相报此恩。”苗虎勇抱拳对着王挚躬身道。 王挚向旁边微微让了让身子,也抱拳道:“苗大侠不用客气,我是听过苗大侠的英雄事迹心中敬仰,便顺手帮了一把而已。” 苗虎勇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兄弟你看的起我,便告知我姓名,日后便是我苗某人的朋友。” 王挚见他面色诚恳,心想都说这苗虎勇为人仗义,交游甚广,果然不假。 “我叫王挚,能做苗大侠的朋友我心里真是惶恐的紧。” 苗虎勇洒然一笑,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王挚兄弟不必客气。”随即又正色向着王挚抱拳施礼道:“救命大恩,日后定报,只是此时我不便在此久留,便先别过了。” 说完不等王挚回答便回身拿起桌上的包袱,又对着林暮青点了点头,便向着门口走去。 王挚和林暮青对视一眼,见这人说走就走,心里均想道此人行事真是干脆无比,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他俩这想法刚落下,苗虎勇却又转了回来。王挚以为刚刚那伙人的帮手又到了,忙向门口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苗虎勇转回来并未说话,只是皱着眉上下仔细打量着林暮青。 两人正疑惑,苗虎勇忽然缓缓开口道;“这位姑娘,你贵姓?” 第三十四章 大侠做派 大侠之所以是大侠,当然是要有自己的性格的,若只是武功高强却为人处世处处平淡,那江湖中人也不会记住你。 王挚和林暮青从望春居出来时依旧一脸疑惑,感叹着这苗大侠的与众不同或是莫名其妙。 苗虎勇问林暮青姓什么,林暮青虽被他上下打量的有些不悦,但这毕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侠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便也没有发作,只是老实的说出自己的姓名。 苗虎勇听罢只是微微点头,面上并无任何表情。随即又打量了几眼林暮青便再次对着两人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此时正值午后时光,强烈的阳光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天空中射下。天高气爽,碧空如洗,阳光下林暮青身上依旧朴素的白衣微微闪光。 王挚一边走一边也仔细打量身边的林暮青,目光炯炯惹得林暮青侧头皱眉。 “莫非你真的如此天生丽质?前有初出茅庐的李泽树对你心生好感,现在这名声在外的大侠客也看上你了?”王挚没有理会林暮青的皱眉,继续盯着她戏谑道。 林暮青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觉得自己若是如此便生气岂不是落了下风,便又对着王挚展颜一笑,道:“我当然是天生丽质,不过王少侠也不错,还有刚见一面的女侠主动握你的手。” “如此说来,你我都是人中龙凤的潜质啊。那我们岂不才是天生的一对。”王挚摇头晃脑继续胡说。 林暮青眉毛挑了挑却未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向前走着。 或许是从小一直读到大的那些小说话本真如金古良所说使他们增加了人生的阅历,又或许是金古良、林世同等人的性格与处事态度影响着两人,总之两人自小便表现出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与淡然,但这终归不是初历世事的少年应有的性格。 或许只有面对着十几年如一日般形影不离的玩伴时,两人才能稍稍表现出一些少年人的跳脱与本性。 阳光继续照射下来,街旁的房屋顶上闪着光,又在地上投下清晰的阴影。强烈分明的阴影与光照映衬下,这条偏僻少人的街道似乎变成了一幅水墨画卷。 既然有阴影那便有在阴影里的人。 王挚与林暮青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袭相同的灰色布衣,阳光下似乎还有隐隐寒光闪过。只有领头的一个高大汉子板带扎腰,一身的青色劲装。 王挚目光扫过,一道瘦小的身影似曾相识。显然这些人和刚才客栈中打斗的人是一伙的。 “两位,在下何刚,想向两位打听件事。”为首自称何刚的青衣人向着王挚与林暮青抱拳道。 “什么事?”王挚迎着光线微微眯眼,口气中并无波动。 “两位刚才见过苗虎勇了?” “见过。” “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小子,我劝你老实点,把苗虎勇的下落告诉我们,不然......”方才在客栈门口放暗器的瘦子这时插嘴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何刚一眼给瞪了回去。 王挚也看了一眼那个瘦子,回头对何刚道:“我和苗虎勇并不相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可是你却出手救了他。”何刚淡淡开口道。 何刚这幅江湖高手的做派使得林暮青想起了自己所看的《侠客传》中那些大侠们对敌时的云淡风轻。但看他的装束显然在他们的帮派之中是和刚才在客栈的青衣虬髯大汉一个级别的,想来武功也应该差不多。 想到这,林暮青有些不耐烦了,感觉自己刚刚偶遇了活大侠和与王挚斗嘴时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何刚去了哪我们不知道,你们没事的话就让路吧,还赶着回家呢。”林暮青皱眉说道。 何刚正等着王挚回答自己的话,突然被他身旁的女子打断,顿时有些不悦。脸上变了变神色向林暮青瞪去。 小丫头长得不错,就是脾气有些不好啊。何刚一眼瞪过去本想要吓一吓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却不想林暮青无视她的目光,还对他撇了撇嘴,一幅不耐烦的神色。 在何刚看来这两人的年纪还尚小,即便有些武功也不会高到哪去。虽然这个少年出手救下苗虎勇是的功夫挺俊,但那个发出飞刀的瘦子本也不是什么暗器高手,仅凭这个算不得什么。自己本是不想为难两人,只是带人来吓唬一下这两个小孩,顺便问问苗虎勇的下落。 但现在,何刚感觉自己在这十几个兄弟面前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斥责又无视,有些下不来台了。 “哼,既然如此,那两位就和我们走一趟吧。”何刚看着王挚继续说道。 “为何?”王挚倒是没有不耐烦,而且还觉的如此假扮大侠的说话口气感觉很好。 “当然是要看看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苗虎勇的下落。” “不去又如何?” “那便由不得你了。” “由不得我又如何?” 听着王挚的话何刚呼吸一窒,心道这小子有毛病吧,哪那么多“为何”。 林暮青也在旁边瞪了一眼王挚。身影突然闪动,右手做爪,似一道白色的电光般向着何刚掠去。 何刚正想开口斥责王挚,突见一道白影一闪已到了自己面前。心中惊骇之余手上来不及有任何动作,脚下奋力一蹬,便向后面退去。 林暮青神色不变继续向着何刚的脖颈抓去,身旁的尘土带着两片落叶在身形带动下漫天扬起。 霎时之间,极动转为极静。 林暮青的手抓在了何刚的脖子上,何刚低头看着这只白玉般闪着光芒的纤手,那十几个灰衣汉子张着嘴看着两人。 两片落叶在微风中打着旋慢慢飘落。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林暮青目光冷酷,微微皱眉,越过何刚的肩膀望着前面的街道缓缓开口道。 ...... ...... 阳光依旧猛烈,日头并未有多少偏移。 依旧朴素的白衣还是闪着光芒,只是这光芒在王挚眼中似乎又盛了几分。 “哇,女侠,真是女侠,小子我甘拜下风。”两人此时已经穿过了那条偏僻街道来到了大街之上,王挚跟在林暮青身边夸张的说道。 “哼,知道就好。下次你再那般啰嗦,那何刚就是你的下场。”林暮青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嘴角总是要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看来我回去也得多多研习几遍那本《侠客传》。” “看那些没用的。” “怎么会?你不就是照着上面学的?” “这是气质,你不懂。” 关于大侠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江湖中人各有各的看法。毕竟这些武夫不识字的占了一多半,并不是人人都会看那些胡乱编撰的小说话本。 但如王挚林暮青这般并未深入过江湖,骨子里更偏文人心性的少年来说,大侠就该有大侠的做派,不然谁会认你做大侠。 这大侠的做派现在当然也只能在书中学习。 ...... 两人心情不错的一路回到林府老宅。 这座宅邸似乎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江湖与他们彻底隔绝开来。 本该是又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但两人回来不久,王挚还未将那本《侠客传》读过一页。下人来报,林世同让两人去往书房,有事相商。 第三十五章 变革开始 虽然王挚与林暮青时不时在京城惹出一些幺蛾子,但这些江湖中的事情在京城,在林家都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 以两人的功夫再加上林家的威势,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大人物或者损害到一些大帮派的核心利益都可以安然无事。 虽然两人都是整天无所事事,直如世家浪荡子一般,但林世同并没有出声管过两人。 王挚心中纳闷,林世同最近极忙,不是在宫中就是要去拜访同僚,想来他的改革大业也是到了关键的时候。 只是这时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事情呢。 林世同虽然回了京城,但他的书房和在村里时并无太多区别,只是房子大了一些。 “爹,找我们什么事?”林暮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问道。 王挚也看向林世同,面色疑惑。 对于两人林世同没有过多的寒暄,将手中正在看的一卷书放在一旁,看着两人缓声道:“你们两个向来醉心于江湖侠客的故事,来到京城也有些时日了,还经历了前番出云帮的动乱,听过见过的事情也算不少。” 林世同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看着两人继续道:“在你们看来这京城的江湖帮派现状如何?” 王挚和林暮青都楞了下,不知林世同问这话是何意思。 王挚思索了一阵,答道:“京城一向管制极严,这些帮派想要经营的更好大多依附于各个朝堂的势力,但有了他们的干涉,现在的帮派更像是那些大人的私有势力。” “哼,什么江湖帮派,不过是些走狗而已。”林暮青在旁边冷哼一声说道。 林世同看着两人笑了笑,开口道:“你们说的不错,但也只是对了一半。” 两人疑惑的看向林世同,林世同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京城确实比不得外面,对江湖中人的管制严格一些。但是绝对到不了让这些帮派生存不下去的程度。只要他们不引起大的动乱,朝中并不甚在意他们。” “说到底不过是这京城中权贵众多,而那些帮派的头脑们又想获得更大的权力与利益,便甘愿选择与这些朝中大人们合作,即便要他们出一些不甚光彩的力也在所不惜。” “他们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江湖道义,他们也并算不得真正的江湖人。京城外面的侠客帮派们其实是向来看不起他们的。” 王挚想到今日在望春居中,苗虎勇对于京中帮派和那位邀请他的帮主大为不屑语气,顿觉确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林世同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王挚脸上的疑惑,林世同又接着道:“这些帮派自己发展确实引不起朝中的注意,但这些势力一直把持在那些权贵的手中却会成为不大不小的隐患。我今日找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对于这些在大人们手中的帮派会是隐患王挚能明白,毕竟有李府和那位刑部尚书的前车之鉴。 但找自己来要解决这事情是不是有点不靠谱?虽然一个多时辰前自己还自诩人中龙凤。 “难道朝中有意解决这些隐患?”王挚小心的问道。 林世同并不关心江湖中事,他既然说到这里,那大概便是朝中有了什么动向。 “不错,圣上正有此意。现在要由刑部牵头组建一个新的组织,专门用来针对各个京中帮派。此事由宫中的侍卫副统领卫戍负责,现在还缺少两个副手,我举荐了你。” “什么?”王挚一时呆住了。虽说自己一直想着不能这样无所事事下去,要找个事情干,但这个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林世同没有理会王挚的呆愣,将这件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自上次李府的事情之后,朝中本就不占优势的变革派更是显得孤立无援。尤其是在林世同的大哥林世民一直未曾明确表态的情况下,一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中立官员一时间都保持了沉默观望。 但耐不住皇帝自己有此意向,经过了几个月的各方博弈之后,近日终于决定先从变革中影响较小的方面下手,小试一番。 最终选定了从朝中人人都知道,但却谁都不承认的暗中势力方面入手。这既是变革派所提出的变法方案中影响最小的一条,同时也是实施其他变革的先决条件,扫清可以预见的变革动荡中的隐患。 由皇帝下令刑部组建一支有着数量不少江湖高手的队伍,专门查访打击这些京中帮派。此令一出,朝中各个势力便是一阵暗中交锋。 既然圣旨已出,此事无可避免,那就多多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利益。 后来又是皇帝下旨指定了宫中的侍卫副统领卫戍负责这事情。这样一来,这个组织虽是由刑部牵头组建,但侍卫统领却又只对皇帝负责,便形成了一些制约,使得这个新建的组织不至于被那些党派所控制。 这样一来两个副手的位置便立刻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林世同当然也要保证这个组织最后能真的对于自己的变革有用,但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亲信,最后便举荐了王挚。 这两个位置争夺激烈,各方互不相让,最终在皇帝明显变黑的脸色之下,由各方商议出一个方案。 既然是针对江湖人的组织,那便也按照江湖人的规矩办。 比武。 王挚听到这顿感滑稽。这场足以改变天下的变革居然要从一群江湖武夫的比武开始吗?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不料皇帝听了此建议居然大感兴趣,不但同意了还要亲自前去观看,并对最后的胜者有所奖励。 最终定下,比武于五日后在禁军设在城北的校场举办。不光是要凭各人的武艺高低,还要由卫戍统领自己考察并最终定出合适的人选。 这个由刑部负责组建,听命于皇帝,又有着禁军辅助的组织便这样定下了。 暂定名为“巡游司”。 听完林世同的叙说,王挚和林暮青许久没有说话。 此事各方的利害关系过于复杂,先不说朝中那些势力的争斗,便是江湖中的各方势力也一定会视巡游司为大敌。 更何况这些帮派和官场老爷们都是暗中进行的交易,这要如何才能杜绝?难道真要将京城中的各个帮派全都铲除? 王挚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要彻底杜绝当然是不可能的,现在主要是要掌握那些帮派的动态,防止在之后的变革中,那些大人物利用他们搞些小动作。”林世同沉吟着答道。 “何况这消息一传出,那些大帮派也难免会出现一些动荡,毕竟这些江湖好汉也不是谁都甘愿为那些大人们卖命的。” ...... ...... 王挚本心是不想参与这事的,成为了江湖公敌,自己做江湖大侠的梦想怕是无法实现了。 但林世同提了出来他便无法再拒绝了。 “你真的要去?” 院子中池塘的水依旧清澈,几条锦鲤也欢脱无比,只是那些青青荷叶已是枯萎卷折了起来。 王挚倚在石头上看着眼前的池水沉默着,一时没有回答林暮青的问话。 “我去和我爹说,让他换个人去吧。” “不用了,难得林叔会让我去做些事情,我总不能辜负他。”王挚对着林暮青笑了笑说道。 “你可想好了,这怕是比闯荡江湖当个大侠还要凶险的多。”林暮青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难得看到林暮青如此认真的语气,没有对自己翻眼挑眉,王挚还有些不适应了。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王挚也认真的说道。 “什么事?” “担心他们俸禄给的不够多,不够给你买糖葫芦的。” 果然,林暮青看着他挑了挑眉。 “朝廷鹰犬的钱,本女侠可不稀罕。” 第三十六章 人不见了 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林世同对王挚说了句自己好好准备一下便没再找过他。王挚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准备的,临时抱佛脚再去勤奋练功完全没有用。 于是两天时间便又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唯一的收获便是又将那本《侠客传》读了一遍,同时和林暮青探讨了一下大侠对敌时到底该有怎样的气度。 空闲时王挚对于这新建的巡游司又想了许多,但无论怎么想最后的结论都是这巡游司也只能是个摆设,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虽然有侍卫统领卫戍坐镇,但他总不能事事亲为,多数的行动还是要由招揽来的江湖高手们展开。而这些人的组成一定会变得复杂无比,朝中各位大人肯定会往里面塞入自己的人。一旦巡游司的行动针对到这些大人手里的帮派势力,那这些人的作用便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万一两个副手的位置都落到了那些保守派官员的手里,那这为变革而设立的组织恐怕只能是个笑话了。 ...... 第三日,王挚做完自己的功课,又在林暮青美其名曰帮自己提升实力的极速攻势下和她对练一番。 王挚正龇牙咧嘴抱怨林暮青下手太重的时候,林世同差人请王挚去往书房。 “林叔,找我什么事?”王挚来到书房对刚刚早朝回来的林世同问道。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林世同神色和蔼。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到时尽力便是了。”王挚对林世同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对于你的武功我是放心的。”林世同边说着,边在书桌上拿过一封信件递给王挚。 王挚伸手接过,信封上是空白的,凭借感觉里面应该是有张很薄的纸。 “这是什么?”王挚并没有打开信封,抬头向林世同问道。 “是举荐信。刑部新定下了新规矩,凡是参加竞争巡游司副手比武的人,必须先拿着举荐信到刑部报备加入巡游司,才能再去报名比武。而那些不比武的人想要加入巡游司也必须有举荐信才行。”林世同解释道。 “所有人都需要举荐信?”王挚问道。 “不错。刑部的人这次可是鸡贼的很。”林世同说道。 王挚面露疑惑,不知林世同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世同接着道:“巡游司由刑部负责招揽一些武功高强的人组建队伍,这差事可不好办。” “巡游司是针对江湖帮派的组织,那便不能将那些帮派成员招募进来,光是要鉴别一个人是不是某个帮派的人物,就是一件极不好做的事情了。” “况且,朝中的那些大人们肯定会拜托刑部将自己手中的高手塞进去,此事刑部的人也不好拒绝。” “但有了这举荐制度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首先,那些大人们的人都可以直接进去巡游司,刑部不至于得罪他们。再者,这些人一旦被查出与帮派有关联也会由那些举荐的人去负责,从而使刑部脱出责任。” “如此一来,刑部不但能顺利的招到人,而且还不用担心自己因招错了人使得圣上怪罪。一举两得啊。” 王挚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心中对巡游司能起到的作用更不看好了。 “这样一来,这巡游司还能起到作用吗?还不如直接由巡城司的官兵来干这事。”王挚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林世同微笑着点点头,道:“这事你无需担心,只需要尽力坐上那个副手的位置,以后你便会知道了。” ...... ...... 刑部接受报名加入巡城司的地方并没有设在刑部大堂,而是在后天举办比武的禁军校场。 这校场连着驻守在城中的禁军的兵营,自朝廷定都于此时便有了,在京城东北角处一片阔大的空地上。 王挚和林暮青看着绵延出得有两三里地的营墙有些发呆。此处在京城也算是一处禁地,所以两人虽日日在城中闲逛,却是还从没有来过这里。 营墙之上每隔百米左右便有一座箭楼高高矗立,每座箭楼上都有两名兵士驻扎瞭望。透过营墙能清楚的看到后面更高的城墙。 荒无人烟的环境,高耸屹立的高墙,让人隐隐觉得压抑恐惧。 刑部的人在营墙西面校场门口旁边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中。 两人来到草棚边,里面已有十来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站着,看打扮应是前来报备加入巡游司的江湖人士。 透过人群能隐隐看到桌子后面坐着两个身着刑部官府的人,一人负责查看举荐信,一人负责登记。 王挚打量着眼前这群人,几乎个个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打扮各式各样的都有,一个个看过去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里面的办事效率还挺快,不一时便轮到王挚。 王挚上前将自己的举荐信递给里面的官员,两人都没抬头,只是将信中所列的信息登记在一本册子上。 那边登记完,负责查看信件的一人才抬头看了一眼王挚,冷漠道:“参加比武的拿着信进大门去里面找卫大人。” 说完便将信扔给王挚又接过后面一人递上的举荐信。 王挚拿着信出了草棚找到林暮青,拍了拍手中的信件道:“还得去里面。” 林暮青看了眼高大的军营大门,眼神不由得亮了亮,道:“走吧,正好见识一番这京中禁地的景象。” 说完拉着王挚三两步来到大门口。 只是...... “只能你一人进去,闲杂人等在外面等候。”门口一个兵士接过王挚递过的信件看了一遍,说道。 王挚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林暮青,林暮青皱了皱眉,转身向后走去。 ...... ...... 进了大门,眼前一片开阔。 校场之上满是松软的红土,许是刚刚经过操练的军士踩踏过,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西面和南面的两列营墙一直向着远处延伸,与东北两面的城墙接在一起。 南面是一排排的房屋,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应该是驻守城内的军士营房。东面城墙底下则是一列列的马厩,隐约可以听到战马的嘶鸣声。 北面不远处有着许多工匠与军士一起在搭建一排高台,想来应该是给比武那天皇帝和文武大臣们观看比武用的。 此时的营地中并没有多少军士,想必大多已经开始了巡逻或是上了城墙。 王挚四处打量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有报名的比武的地方,只能向着那排营房处走去。 果然,营房处的第一排第一间里面空了出来,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人。 此人并未穿着任何的官府,而是一身玄青色的劲装,面色冷峻,一眼看去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手中拿着一封信件正在观瞧。 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人,此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嘴角含笑看向门外的王挚。 这人却是王挚认识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平王世子,云苏葛。 “王挚兄弟,许久未见啊。”云苏葛笑着向王挚打着招呼。 王挚向他拱手,道:“世子殿下。”心中却是疑惑不已,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桌子后面卫戍冷硬的声音传了过来:“进来吧。” 王挚赶忙进屋,向他行礼,道:“卫大人,小子王挚前来报名后天的比武。” 说完将手里的举荐信递给了他。 卫戍上下打量了几眼王挚,却并未说话,只是将信件拆开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放在了一旁,那边已经有三四封同样的信件。 “不管两位后天的比武如何,日后我们都要一起共事了,还望两位以后多多支持于我。”卫戍对着王挚与云苏葛说道。嘴里虽然说得是客气话,但语气却是依旧冷硬,面上更无半分笑容。 两人都再次向他行礼,而后便退了出来。 “王挚兄弟,日后我们便是同僚了,还要多多关照啊。”两人向着大门口走着,云苏葛笑着对王挚说道。 王挚口中和他客气着,心中却更是纳闷。 这堂堂平王世子跑来这巡游司干什么。 自上次出云帮的内乱之后,王挚便知道那次事件背后操控的人应该就是平王府了。但若说是王府为了自己手里的势力才来这巡游司,那随便找个人来就是了,何必要这世子亲自来。 王挚知道自己开口询问,他多半也不会多说什么,索性便也没有开口。 出来大门,两人相互告别。王挚去找林暮青准备回去了,只是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人。 林暮青不见了? 第三十七章 白衣红影 林暮青看着王挚进入军营的大门,想着王挚得意的笑容,心中愤愤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让林世同再给她写一封举荐信,自己好拿着进去逛一圈。 只是这终究只能是想想,林世同当然不会同意的。 林暮青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看着那处刑部的草棚中不断来往的人群,尝试着根据张静奇讲的江湖名人的故事认一认里面有没有哪个江湖成名的大侠。 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林暮青扫过一眼,却是前日刚刚见过的苗虎勇。 林暮青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又看到他身后走着的又一个熟人。 是个和林暮青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长得却是粉雕玉琢像个女孩子。 李泽树?他怎会来这里?这里不招帮派中人啊。 林暮青心中虽是疑惑着但动作却不慢,闪身到了草棚侧面的墙后。 上次出云帮的动荡之后,李伯雄当上了帮主。而根据大叔所说他那日本该是带人在五里坡外面接应的,但自己这些人在酒肆里面打斗了许久却一直没见他的人。 显然是李伯雄背叛了大叔他们,若不是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自己和王挚就要去找他算账了。 林暮青心中正想着,那边两人已经到了草棚近前。 “苗大侠,就是这里了,你拿着信进去报备一下就行了。”是李泽树的声音。 “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苗虎勇说着进了草棚。 他们是一起的?这苗虎勇怎么会和出云帮有关系的?林暮青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更是纳闷。 过了不久苗虎勇的声音又响起;“走吧,去见你父亲。” 林暮青听着两人的脚步远去,转了出来。看了看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军营的门口,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林暮青小心的远远跟在两人后面,两人的脚步都是极快,不多时便出了军营禁地的范围,转过了一处街角。 林暮青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前跟去,刚刚到得街角就听到一阵马蹄车轮声。 林暮青闪过街角便看到一辆马车正快速远去,忙展开身形贴着街道旁边的一排房屋追了上去。 马车行了不远就到了行人渐多的地段,速度慢了下来。林暮青心中咒着两人装什么阔绰大户还要乘坐马车,脚下却是没停,一直紧紧跟着他们。 好在马车没有出去城北的范围便停了下来,若是这车一直从城北跑到城南,林暮青担心自己得被累死。 车停在了一处不大的茶楼外面,两人下车进了茶楼。 林暮青见两人进去,又多等了一会儿才闪身出来走到茶楼门口。刚到门口却看到里面的伙计正拿着门板打算关门。 “这大白天的不做生意吗?怎么关起门来了。”林暮青向那个伙计问道。 “不好意思姑娘,今天这里被人包场了,您以后再来吧。”伙计一边上着门板一边对林暮青解释着。 林暮青无法,只能围着茶楼转了一圈。这茶楼分为两层,正在一个路口处,南面临街,西面是一条小巷子,后面连着一处院子,东边连着旁边的铺面。 林暮青沿着小巷来到院墙边,左右看了一眼,见巷子没人便纵身一跃,双手扒住墙头慢慢用力,小心的露出头往里面观瞧。 院子不大北面还连着几间平房,眼见院子里没有人,林暮青手上用力,身子直接拔起落到了墙头之上。踩着墙向前几步便到了茶楼一楼的檐子上,此处正可以看到二楼的后窗。 林暮青转头看了一眼,担心被巷子里的人发现,便又放轻脚步小心的沿着檐子走到了另外一侧,这才学着书上说的沾湿手指,轻轻在窗纸上点了一个洞。 一眼望进去都是空着的桌椅,却没有看到人。这时在茶楼临着巷子的座位处传来了几人寒暄见礼的声音。 林暮青心中暗道好险,刚刚几人应该是刚从楼下上来,不然自己和这些人隔着一道窗子走过来非被发现不可。 因为角度的关系,林暮青这边却是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见那些人和自己距离不近,便伸手将窗子上的洞又开的大了一些,侧身紧贴着窗子向里面看去。 那边围着桌子坐着四个人,林暮青扫过一眼却都是自己见过的。 苗虎勇和李伯雄相对而坐,李泽树背对着自己,而面朝自己这边方向的却是那天在五里坡出手打死沈万生的那个大和尚。 “哈哈,苗兄这次多谢你能帮我,只是可惜我们不能弄到参与比武的举荐信,不然苗兄能当上那巡游司的副手便更好了。”李伯雄心情很好,笑着对坐在对面的苗虎勇说着。 那边苗虎勇淡淡笑道:“这事无需客气,我们也是各取所需罢了。还要请李帮主不要怪罪我前日打伤了你帮中弟子。” “哈哈,那都是小事,能得到苗兄的帮助,便是再多打伤几个人也无妨。” “只是苗某有一事不明,你出云帮帮派不小,在这京城中该是有着不小的靠山吧,为何还非要自己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找人进入巡游司。” “苗兄,你要知道靠人终究不如靠自己啊。何况在那些大人们眼中我们这些江湖人都是随时可弃的棋子而已,我不得不为这帮中众多的弟子多考虑一些啊。” 苗虎勇听着李伯雄的话点了点头。 李伯雄又道:“既然我们都能够信任彼此,那就详细计划一下以后在巡游司该怎么做吧。” 林暮青听他们说道紧要处了,不自觉的耳朵又往前靠了靠。刚想凝神细听,却听到底下的院子里传来两声大喝。 “你是什么人?” “快来人抓贼啊!” 林暮青暗道不好,刚要跳出去,便觉得窗户处一阵劲风袭来,吹得窗纸四散纷飞。 林暮青疾转身子,让过那面窗子,出掌在墙上一拍脚下同时用力,身子若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身后传来了窗户破碎的声音,一道人影已经追了出来。 “哪里跑!”正是那个大和尚,口中喝了一声,身子凌空在墙上一蹬紧跟着林暮青而去。 林暮青身形快到极致,沿着院墙向北奔去。身后的身影却也是身形如电紧追不舍。 林暮青心中暗暗焦急,这和尚武功着实不弱,若是在此被他纠缠住再被苗虎勇等人追上来,自己再脱身可就难了。而且他们要是认出自己,日后在巡游司怕是会给王挚惹来不少麻烦。 林暮青一边极速飞掠着,一边想着脱身的办法。 突然林暮青眼睛一亮,前方的屋顶之上盖着一块毡布,四周用青砖压着,看来应该是房顶有些漏雨,屋主人用毡布盖上了。 林暮青疾向那处屋顶冲去,到得近前身子向前一扑,如猎豹一般双手着地抓起那片毡布,手中用力一撑,身子又直了起来。这样一耽搁速度明显慢了一点,那和尚便追到了近前。 林暮青等的就是这刻,伸手将手中的毡布向后一扬,向着那和尚盖了过去,同时身子疾转,一脚凌空踢出。 那和尚眼看就要抓到前面的人心中正待高兴,突然眼前一暗,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的向着自己扑来。连忙双手伸前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那块毡布便被撕为两半。 只是视线刚一露出,便看到一只脚带着劲风到了自己面前。这和尚也真是厉害,强提一口气,手中变招,一掌向着那只脚拍去。 只是有心算无心,怠力接蓄力。和尚只觉得那只脚上一股大力传来,自己仓促间出的一掌竟是抵挡不住,身子在空中转了几圈才将那股力道化去,落到屋顶之上。抬头再看时,前面那人已经奔出两丈有余。 这和尚心中不甘,怒吼一声,脚下发力又向前追去。 前面林暮青眼角瞟见那和尚又追了上来,虽然一时追不上自己,但在他的视线内自己想躲藏脱身却也是不容易。 林暮青心中不忿,心中一横就想转身要把这不知好歹的和尚教训一顿。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了一声。 “这边来。” 林暮青正疑惑,耳边“呼”的一声,一件白色的东西越过自己耳侧向着那和尚砸去。林暮青忙调整身形向着声音来处掠了过去。 后边那和尚正极速往前追赶着,眼前忽然又出现一物,心中愤恨不已,奋起全力一拳击向那东西。 “嘭”的一声,那东西在拳风之下炸散开来,只是一股白色的粉末却迎风飘向了和尚的身前。 和尚暗道不好,是石灰!忙用袖子遮住面部。等他冲出粉末的包围再往前看时,却已是空无一人了。 ...... ......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暮青皱眉看着眼前这熟悉的红影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沈红绫依旧带着她一贯的甜笑,“我可是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暮青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明明这沈红绫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为何自己看着她的笑容总是不顺眼呢。 “不用你,我也能脱身。”林暮青没领她的情。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真是好奇你怎么脱身呢?” “打倒他,自然就脱身了。” “好,女侠你厉害。那后会有期了。”沈红绫说着,就向她们所在的这座小院的门口走去。 “后会有期。”林暮青依旧一副冷漠的表情。 沈红绫忽然回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表情,又开口道。 “哎,你那青梅竹马的小跟班去哪了?” 第三十八章 江湖远去 林暮青回到林府老宅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进了大门就看到王挚依旧倚坐在池塘边的那块石头下。 “女侠,又去哪行侠仗义了?” “去见了一个人。” “谁啊?” “一个天天想着你的人。” 午饭时,林世同没有在家,两人一起吃的饭。饭桌上林暮青将自己探听到的事情和王挚说了一遍。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巡游司现在就是一锅浑水,各方势力的人都有。说不定那些大帮派都会花费一些代价去弄到一封举荐信从而使自己的人混进去。”王挚放下筷子倚在椅子上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明白苗虎勇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巡游司呢。”林暮青皱着眉思索的说道。 在林暮青看来,苗虎勇的种种传说都说明他是个真正的大侠,而这种人一般都是爱惜羽毛,看中名声的,不太可能加入这个朝廷组建的组织,何况这巡游司还是专门针对江湖人的。 “那谁知道,或许是这大侠侠义心肠大发,想替天下的江湖人进来卧底呢。”王挚随口说着。现在这巡游司不论有谁进来,他都不会觉得惊讶,毕竟连平王世子都去了。 “不过那沈红绫怎么会这么巧的也在那边?”王挚纳闷道。 “或许,她是想要报仇吧。” 沈红绫是个可怜的女子,而且还两次帮了自己。林暮青每次想起她时也不免同情于她,但当看到她那张明艳甜笑的脸时又没来由的感到烦闷。 ...... ...... 晚饭时,林世同回来了,将他得到的刑部那边报名的消息和王挚说了说。 巡游司的报备工作刑部只定在了这一天之内,招收的都是些功夫高强的骨干力量,至于需要打杂、书记之类的人都是刑部直接在下属中抽调的一些。 一天下来最终报备过的人有一百五十余人。这些人中既有在江湖上能叫得上号的成名侠客,也有从未听说过的无名小卒。 最重要的是还有不少的世家子弟,而后天参与比武的人几乎都是在这些人之中。 “这些人的武功比不得那些成名的侠客吧,那些大人们为何不找武功高强的人去比武呢?”王挚心中纳闷,便向林世同问道。 “这又不是单纯的比武,目的是为了竞争那两个副手的位置。这位置虽算不得位高权重,但在巡游司也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这样的位置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江湖人去做。” “而且那些江湖中人在各位大人的府中大多只是个清客西席的位置,算是个合作的关系,到底能有多少忠心都未可知。” 王挚听到这点了点头,这倒也不难理解,那个李叔就是个例子。 “更何况,”林世同接着道:“这次的比武圣驾亲临,能让自己子弟在圣上面前留个好印象,当然也是极重要的。” 林世同看着王挚,又微笑道:“这样一来,比武之时有两点你还要注意一下。” 王挚抬头看向林世同,等着他说下去。 “其一,你若是遇到远不如你的对手,也不要落了他的面子。我可是听礼部的刘大人抱怨过,说你在一次聚会中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家的公子一招打飞出去。” 王挚不由得仔细想了想那天和自己比武的那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其二,这些公子哥也不是各个都是草包,有几个武将世家的公子据说是功夫非常不错的,到时候你便要多加注意了。” 王挚默默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旁边林暮青哼了一声,开口道:“到时你可别丢人,若是败在这些这些废材手里,回来我就修理你。” 王挚无奈苦笑。 突然又想起一事,开口向林世同问道:“那平王世子此次也要参与比武,他这样的身份为何会来巡游司凑热闹。” 林世同淡淡一笑,道:“那些皇室旁支的爵位一般都由嫡长子继承,那云苏葛是平王的次子,这次或许是来为以后谋个出路,也或许是想积蓄些自己的力量。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卷入这种家族的内斗最后是不好收场的。” ...... ...... 次日,王挚练完功,正坐在池塘边晒着太阳,这时有下人拿着一封信件过来交给了他。 王挚拆开看了一眼,是一封请柬。 云苏葛邀请自己去往一品斋一聚,说是入职巡游司之前的聚会,还邀请了其他同僚云云。 王挚将手中的请柬递给旁边的林暮青,苦笑道:“我是离江湖越来越远了啊,江湖大侠们决斗之前可有先把酒言欢一番的吗?” 九月的天气风轻云淡,天空高远,几乎日日都是大太阳。 王挚望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品斋招牌,心中不由得又想到了锦棉楼。 第一次在锦棉楼吃饭时,自己勉强算是初入江湖,刚刚开始为一个青花楼的刺客而烦恼。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自己从一个农家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世子殿下在一品斋邀请的客人。 而自己的江湖生涯也即将结束了,变成了侠义小说常常中描写的反派,朝廷鹰犬。 王挚暗叹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还是二楼,还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布局。王挚进来时里面已将坐了十来个人,和云苏葛打过招呼,众人便相互介绍寒暄一番。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请柬上所说的时间,屋外不时便会有人进来。王挚只得跟着他们一起每进来一人便站起寒暄一次,一直到了二十几人的规模,这才有停下的迹象。 王挚看着这些人不由有些头疼,在座的这些公子们大多都是自小便在京城混得,相互之间算得上知根知底,但自己要一次记住这些人的长相、名字、家世,着实是困难无比。 王挚能明显感觉出这次聚会的人比上次那些公子小姐在层次上要高一些,至少大家都自持身份没有几个要巴结云苏葛的意思。 这万一在外面遇见了自己却叫不出人家的名字,说不得就得惹出一些麻烦。 王挚本以为就是这些人了,这时在门口又进来一人。 这人身形如标枪般挺拔,一身黑衣,面容倒是英俊非常,只是神色冷淡,面容严峻,像是对这里的人非常厌恶一般,没有一丝笑容。 王挚心中纳闷,这人什么来头,这么骄傲的吗? 随着众人的寒暄议论,王挚这才了然。 这人叫顾剑然,乃是京中禁军统领顾世堂的次子。虽说他爹的确位高权重,但他这幅神色却不是看不起在座的诸人,只是自小都是这样罢了,于他有过交往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王挚不由得多打量了这顾剑然几眼,心想这人或许就算得是林叔所说的武艺高强的将门之后了。 云苏葛吩咐人下去将酒菜端了上来,举杯站起道:“诸位,今后我们就都是巡游司的同僚了,以后大家多多来往,彼此合作,共同为朝廷排忧解难。” 在云苏葛的示意下,众人都站起饮下了第一杯酒。 云苏葛又倒了一杯,接着道:“虽说以后我们大家是通力合作的伙伴,但明日却还要当一天的对手。这里我希望诸位最后无论谁坐上了那巡游司副手的位置,都不要伤了和气,免得被别人看了笑话。” 王挚这才知道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明日要参与比武的人,看在场这些人的反应,也有一些是才知道这事的。 这云苏葛做事倒真是周到,提前邀请这些人坐在一起交流一番,免得明日比武之后这些心高气傲的公子哥们对胜者心生嫉恨。 这些人毕竟都是久在世家熏陶之下的,虽然明天面临比武争斗,但个个都表现的谦逊无比。各自谈论起明天比武的事情,纷纷表示自己就是应长辈的要求去走个过场,自己的武功哪能比的上谁谁谁之类的。 王挚沉默的看着这些人。自己和这里的人都不熟,一时也找不到个能说上话的。更何况自己虽然名义上是林世同的义子,但又不姓“林”,他们多半也不太能看得起自己。 王挚抬头扫视一圈,便看到桌子一头的顾剑然也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虽然和自己情况不同,但好在自己算不上是席间唯一的异类。想到这,王挚又笑呵呵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小抿了一下。 果然不如茶水好喝。 第三十九章 礼念和尚 人生的境遇真是难以捉摸,若是可以重新再选一次,王挚觉得自己还是更想去快意恩仇,浪迹江湖,虽然现在知道了江湖人多半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苦恼。 但现在王挚不得不独自一人赶往城北的禁军军营,开始迎接自己一段新的人生。 林世同早朝之后会和满朝文武陪着皇帝一起去。林暮青进不去,留在了家里。王挚只能独自前往。 时辰尚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从林府老宅到达军营大概要走半个时辰,王挚特意提早了时间,免得误事。他估摸着到达军营时能比集合时间早出小半个时辰。 只是他不想误事,别人却不这么想。 在因靠近军营而稍显荒凉的一条小巷子里,王挚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披袈裟的矮壮和尚。 “少年,又见面了。我等你很久了。”那和尚看着王挚微笑着说道。 王挚看着这和尚心中念头转动,真有人如此看重自己么,还派人来阻拦自己。 “我知道你是出云帮的人,是李伯雄让你来的吗?”王挚问道。 那和尚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昨日刚喝过酒,说好了公平竞争,怎的今日就翻脸了。”王挚自己嘴里嘟囔着。 那和尚倒是不着急,委托他的人本就是要让他拖延王挚的时间。听到王挚的自言自语,依旧微笑着,道:“这个,贫僧倒是可以为你解答一二。” 王挚看着他,皱眉道;“你知道?” “因为他们是公平竞争,但你却不是。” “此话怎讲?” “因为你是林世同的人。” 王挚顿时恍然。这巡游司本就是由林世同为首的变革派和皇帝一起商量出来为变革打头阵的,当然不能冒险两个副手的位置都由比武决定,万一最后是两个保守派的人胜出了呢。 所以,虽然朝堂之上群臣最终商议出了比武的办法,但却还加了一条最终要由卫戍统领考察确定的规矩。 现在看来这条规定是为自己定的啊。 那另外一个位置多半会为了堵住保守派的嘴就真的由最后比武胜出的人得到了。这样一来,改革派在保证自己能占一个位置的情况下,还能再去争取另外一个。 自己这是被内定了啊。 想到这,王挚抬头看了看太阳,大致判断了一下时辰。 “你有把握挡住我?”王挚看着那和尚的眼睛问道。 “他们相信我,我也相信自己这双手掌。” “那就别废话了。” 王挚说完,调整自己的位置,向前迈了一步。 那和尚向王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贫僧礼念,得罪了。” 说罢,这礼念和尚将袍袖凌空一卷,当先攻了上来。 王挚看着那和尚似奔雷怒涛一般的掌势转瞬到了自己眼前,带起的狂风吹得自己脸颊隐隐作痛,知道不能硬扛。脚下一错贴着巷子的墙根向旁边闪过,同时双手成拳,对着礼念的秃头攻了过去。 一时间,这窄小的巷子里“吭吭哐哐”之声不断。 巷子中间处的一户人家大概是刚刚起床,一个男人打开大门手里提着便桶正要去倒掉,猛然看到打斗的两人,吓得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瞪得溜圆,转身跑进大门又将门重新拴上了。 王挚和礼念交着手心中不由得惊叹连连。这和尚在自己所交手过的仅有的几人中绝对是要排到第一的。 掌力雄浑似海,掌势奔涌不绝。招式更是绵密如织,大有雨泼不进的架势。层层掌影一重重袭来,前者未到,后者已发,实是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那边礼念和尚心中却也是惊骇不已。头一次在五里坡见这少年时,一手空中接人,脚下踏物回转的轻功已是让自己由衷赞叹。今日再交手,这少年的气力,招式,应变却均是不弱。 双拳拳风呼啸,出招角度刁钻。脚下的步法不似自己这般步步为营,却是灵动异常,使得自己绵密的掌势几乎挨不上他的衣襟。 礼念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两人如此强度的打斗持续了大概有一刻钟。王挚见礼念掌势虽还是沉雄浑厚,但额头却已经见汗了。脚下步法更加飘忽起来,围着礼念的身子四处乱转,同时手上收了几分力道,只是不断牵引着礼念手里的招式。 又过了半刻钟,礼念已是口中粗喘连连,眼见要撑不住了。 王挚见时机已到,双手变拳为抓,迎着礼念攻来的掌风直插进去。 礼念看着掐在自己脖颈处的手,双掌收了回来。自己若是再攻下去,这少年绝对会在自己的双掌印在他身上前掐断自己的脖子。 “我本该杀了你为沈伯父报仇的,但我想沈红绫怕是不愿意我多管闲事。”王挚看着礼念满是汗水的脸说道。 礼念面色灰败,双手合十没有说话。 王挚放开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 ...... 王挚赶到军营门口时正赶上那两位刑部官员要往大门里走去,赶忙喊住两人,口中告罪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此时时间算得上是刚刚好,两人倒也没有为难他,拿出一本册子,在王挚的姓名后面打了个勾,便让他进门去集合。 今日的校场处与那日来报备时大不一样。依旧是松软的红土,却是明显被人平整过了,上面好像还洒了水,避免尘沙四散。 北面彩台高架,遮阳的华盖在风中飘摇着。上面摆了不少的桌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央一把宽大奢华无比的雕龙大椅。 但这些却不是最让王挚注意的,最使人惊叹的是围着校场与彩台四周站立一圈的禁军军士。 前后十列军兵,绕着校场和彩台密密的站了一圈。各个身姿挺拔如枪,身上玄黑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每人手中各握着丈许高的旗杆,上面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飘舞,交织成一片玄青色的旗海。腰中乌黑刀鞘的佩刀刀把整齐划一的朝向前方。 肃穆无声的阵势让人见之胆寒。 王挚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场的禁军怕是得有千数之多。 “王挚兄弟,到这边来。”远处传来了云苏葛的喊声。 王挚转头看了一眼,校场的南面也有一处较小的台子,上面摆了几张桌椅,云苏葛等二十几人便坐在那边。 王挚快步向着那边走去。 “王挚兄弟,你这是从家里一路跑来的吗?”云苏葛看着王挚快要被汗水湿透的衣衫,笑着问道。 “是啊,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所以赶得急了一些。”王挚向着在座的众人打过了招呼,随口应着,目光紧盯着云苏葛的表情。 自见到那礼念和尚后,王挚心里一直疑心想要阻拦自己的人是云苏葛。毕竟他是知道李伯雄能接手出云帮背后是有平王府的帮助的。说不定,出云帮现在就是平王府的势力。 但在云苏葛的脸上并看不出来什么。 “世子殿下,可知道一个叫礼念的和尚吗?”王挚决定再试探他一番。 “礼念?那位号称‘降魔铁掌’的礼念和尚吗?我倒是听说他最近在京城之中,但却无缘得见。王挚兄弟认识他吗?” 王挚盯着云苏葛的脸,觉得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 “哦,刚刚有点事情,那位大师帮了我的忙,我是想打听一下他的住处以后好去报恩的。”王挚见他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便信口胡诌。 “那倒是遗憾了,我以后会帮王挚兄弟留意的。” 王挚冲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得赶紧恢复些体力才行,刚和礼念和尚打了一场,消耗着实不少。 ...... ...... 比武的众人集合的时间要比正式比武的时间早上不少,因为比武根本就没有准确的开始时间,一切都得看皇帝和大臣们来的早晚。 当然不能允许有皇帝等着比武众人的情况出现,所以现在这二十几人只能早早的在太阳下等着。 好在今天不热,王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一时间心中想法纷繁。 当年在村里发愿定要闯荡江湖的时候,何曾想到自己如今江湖侠客没见到几个,却要先见到这统御天下的真龙天子了。 不知道这皇帝长得什么样子,这以后要是回到村里和那些乡邻说起来,可是要比自己见到了什么大侠有面子的多了。 随即又想到长眠于城北那棵大树下的金古良。不知道大叔若是见到如今自己的境遇会作何感想。不过这一切都是大叔你造成的啊,当年你若不收林暮青做徒弟,那一切就都将不一样了。 想到林暮青又是一阵苦笑,自己若是回去向她炫耀自己见到了皇帝,必然又会引来她一顿白眼。 日头在王挚脑中各种无趣的想法中向着中天渐渐漂移。 终于大营门口处一声嘹亮的喊声惊断了他的思绪。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