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妄诞》 1、獠牙 阳光落在灰尘笼罩的小村子,倒塌的屋子随处可见,放眼望去,皆是废墟。 遍地蝼蚁,乍看似个匍匐于地的人。 一脚踩下,灰尘弥漫的大地成为蝼蚁的墓场,满目横尸,硕麦爷爷抬起脚,破鞋上面尚有未死的蝼蚁在挣扎。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倒塌的屋子前,抽着他用枯黄的杂草做成的旱烟,脸上的皱纹像是拿刀雕刻的图案,每一个图案,似乎都镶嵌着一段辛酸的故事。 烟熏得他的喉咙又辣又疼,他猛烈地咳了几声,衰老的脸庞露出笑容,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声音沙哑,类似于哑巴的低鸣。 硕麦爷爷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又继续抽,烟从他的口里呼出,飘向天空,最终被劲风卷起的灰尘淹没…… “他娘的,上几个月还可以用两盅血换五个洋芋,现在的五盅血,只能换两个洋芋,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男人从硕麦爷爷跟前路过,边走边骂,步履沉重。 太阳很毒,男人没有穿衣服,黝黑瘦弱的两条手臂上满是伤疤,一条破布缠住他的胸膛,鲜血渐渐染红破布。 男人身后,是一群瘦成皮包骨的小孩子。孩子们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他,像一头头饿坏了的小兽。 男人一直提防着身后的小鬼们,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疲态,身后的小鬼头们就会一拥而上,像群贪婪的小鬼,蛮横地扯下他身上的血破布,用破布上面的血迹去村子西北边的粮屋换洋芋…… 占领村子的“獠牙众”说过,在这个村子里,能夺人性命的,只有他们。 除了獠牙众成员,任何人都不能在村子里剥夺他人的生之权利! 偏偏有饿昏头的人不知死活,竟然违抗獠牙众的话,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溜进一户人家,抢走那户人家拿血换来的洋芋,还把年迈的屋主弄伤了。 白天拿血换粮,满身是伤,晚上已经脆弱不堪的屋主被那人打倒在地,没有挨到天亮就蹬了腿,翘了辫子! 第二天,獠牙众找到那个人,把他押到村子之央,当众卸下了他的脑袋,并把他的鲜血赏给围观的村民,供人们争夺。 这是违抗獠牙众的下场! 被卸下脑袋的尸体无人收拾,分完鲜血的人们被迫处在腐烂之息弥漫的村子里,以颤栗回报着獠牙众特意奉送的杀鸡儆猴。 獠牙众规定,只有成年人可以拿血换粮,小孩子不可以。他们似乎对孩子,还留有最后一丝怜悯……可那些失去家人,无法觅食,以皮包骨的姿态迎接死亡的孩子,他们却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 几日前,一个小鬼头跟在一个拿血换洋芋的男人身后,趁人家不注意扯下了包裹伤口的破布,用上面的血换了一些小洋芋。 獠牙众发现了这件事,却没有惩罚那个孩子,于是,村里的孩子们纷纷效仿那个孩子,总是跟在拿血换洋芋的人后面,寻找机会抢夺包裹伤口的破布。 现在,这些失去家人的饥饿小鬼,成了远比成年人恐怖的存在。 村民们几乎不会找医生治疗,因为看一次医生,就得花上好多洋芋…… 这就像一笔以命换命的交易——不看医生不一定会死,过一段时间,伤口可能就慢慢好了,可如果没有粮食,就一定会饿死,为什么非要浪费粮食去看医生? 这是好多村民的真实想法。 奇怪。 也并不奇怪…… 这个村子叫做“洋芋村”,村名的由来,似乎是因为这座村子只能种活洋芋。 洋芋是村里唯一的粮食,大家伙都以洋芋为主食,以前,村里合力养着鸡、牛、羊一类的牲畜,吃食尚不算单调。 獠牙众掌管这里之后,所有的牲畜都成了他们独享的美味。 后来,这些牲畜统统死绝了,獠牙众想过许多办法,都没法在这个村子里养活这一类美味的牲畜,像遭了神秘的诅咒…… 此后,蛇虫鼠蚁之类成为村里的荤食,当然,它们都归獠牙众所有,村民们不能吃荤食,却可以抓那些小动物换取洋芋。 硕麦爷爷曾是抓蚯蚓的好手,如今他越来越老了,体力和眼力都比不过年轻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夺走他引以为傲的“蚯蚓捕手”的称号。 他曾说,他失去的称号,是他的荣耀,那些夺走他称号的人,是仗着年轻力壮的卑劣的强盗! 因为这句话,他遭了一顿毒打,腿被打瘸了,还差点弄丢了老命。 “强盗”两个字,是不能说的。 这是獠牙众的规矩。 硕麦爷爷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并不是他舍不得拿血换粮,而是他患了病,没法拿血换粮,獠牙众说过,生了病的人的血液不纯,绝不能用这种血换取洋芋。 年迈的硕麦爷爷吃着杂草过活,似乎是因为无法消化,他的肚子常常胀得难受,胃常常疼得要命,可他仍不肯放弃活着。 人们总说,人活到一定年纪,对于生死,就会看得轻了,可已经垂垂老矣的硕麦爷爷却惧怕死亡,拒绝死亡。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可能是因为自己境界不够,他始终觉得,能够活着,便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硕麦爷爷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带他出过一次洋芋村。 在蘑菇镇上,他头一次瞧见一名修炼者见到不平之事,拔刀相助。 他被那名“拔刀相助者”发光的眼眸打动,那发光的眼眸,像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同时,也给人美好的鼓舞与憧憬。 他暗暗决定,他以后也要成为一名“拔刀相助者”,为弱者鸣不平。 在他美好的憧憬之中,是他成为一名拔刀的勇者,游走万里河山,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给人以希望…… 父亲见他沉溺于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当你把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当成终能实现的目标,并且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便是这平凡一生的悲哀之始…… 尽管有很多人不想承认,可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一个平庸之人。 父亲告诉他,那名修炼者之所以可以成为一名“拔刀相助者”,是因为他是一名修炼者,而非他的一腔热血。 在这个世界上,修炼者是少有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可供修炼的灵力。 这是修炼强者掌控的世界,没有灵力,却做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梦,只会坠入无法逃离的悲哀之渊。 起初,硕麦爷爷并不觉得父亲打他的那巴掌是对的,他觉得那是父亲甘于平凡,不相信平凡之辈可以崛起的妥协之举。 直到多年之后,尝到遥远梦愿无法实现而滋生出的无能为力的平凡之哀的他,回想起父亲打他的那巴掌,才发觉,父亲的那巴掌,或许是个温柔的提醒。 … 混乱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许多年。 欲望之火蔓延八方,点燃了无数人民的泪光,流寇四起,瘟疫横行,民不聊生,这个时代的颜色,是绝望的黑。 小小的洋芋村是个连剥削者都没有兴趣的贫民之所……这里的人民,因为贫苦而遭受着饥饿的痛苦,也因为贫苦,得享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 后来,獠牙众来到村里,毁灭了村里的安宁,带来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獠牙众由一群修炼者组成,与其他修炼者靠灵力修炼不同,他们必须要用人的血液作为灵力之引,醒却体内的灵力进行修炼。 然而,修炼者也是人,大量吸食人血会遭到血之反噬,会有性命之虞, 而且,他们体内的灵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陷入沉睡,必须要借助人的鲜血才能让他们的灵力醒却,进行修炼。 所以,村民们才能活到今天…… 洋芋村西北边有一座蓝色的屋子,是堆放洋芋的地方,也是拿血换粮的地方。 村里把这座屋子唤做“粮屋”。 管理粮屋的人是獠牙众的人,没有獠牙众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每到播种之际,獠牙众就会定时发放一些粮食,让饱腹的人们劳作。 当然,劳作的成果都是他们的。 村民们不敢不从! 妥协与反抗,是生与死的选择——要么选择反抗的死,要么选择妥协的生。 今年,獠牙众不再逼着大家伙儿种庄稼,人们也懒得种了,饿肚子没什么力气干活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辛辛苦苦种来的粮食,最终都会落在獠牙众手中! 既然最终一无所得,干脆就从最初开始,放下这徒劳的劳作。 不种庄稼了,就找一些野果、野草、野花之类的东西果腹,没过多久,村子周遭就被饥肠辘辘的村民们弄得光秃秃的! 像是遭了一场洗劫…… 而这场洗劫的凶手,却是另一批遭受洗劫的受害者。 1、獠牙 阳光落在灰尘笼罩的小村子,倒塌的屋子随处可见,放眼望去,皆是废墟。 遍地蝼蚁,乍看似个匍匐于地的人。 一脚踩下,灰尘弥漫的大地成为蝼蚁的墓场,满目横尸,硕麦爷爷抬起脚,破鞋上面尚有未死的蝼蚁在挣扎。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倒塌的屋子前,抽着他用枯黄的杂草做成的旱烟,脸上的皱纹像是拿刀雕刻的图案,每一个图案,似乎都镶嵌着一段辛酸的故事。 烟熏得他的喉咙又辣又疼,他猛烈地咳了几声,衰老的脸庞露出笑容,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声音沙哑,类似于哑巴的低鸣。 硕麦爷爷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又继续抽,烟从他的口里呼出,飘向天空,最终被劲风卷起的灰尘淹没…… “他娘的,上几个月还可以用两盅血换五个洋芋,现在的五盅血,只能换两个洋芋,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男人从硕麦爷爷跟前路过,边走边骂,步履沉重。 太阳很毒,男人没有穿衣服,黝黑瘦弱的两条手臂上满是伤疤,一条破布缠住他的胸膛,鲜血渐渐染红破布。 男人身后,是一群瘦成皮包骨的小孩子。孩子们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他,像一头头饿坏了的小兽。 男人一直提防着身后的小鬼们,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疲态,身后的小鬼头们就会一拥而上,像群贪婪的小鬼,蛮横地扯下他身上的血破布,用破布上面的血迹去村子西北边的粮屋换洋芋…… 占领村子的“獠牙众”说过,在这个村子里,能夺人性命的,只有他们。 除了獠牙众成员,任何人都不能在村子里剥夺他人的生之权利! 偏偏有饿昏头的人不知死活,竟然违抗獠牙众的话,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溜进一户人家,抢走那户人家拿血换来的洋芋,还把年迈的屋主弄伤了。 白天拿血换粮,满身是伤,晚上已经脆弱不堪的屋主被那人打倒在地,没有挨到天亮就蹬了腿,翘了辫子! 第二天,獠牙众找到那个人,把他押到村子之央,当众卸下了他的脑袋,并把他的鲜血赏给围观的村民,供人们争夺。 这是违抗獠牙众的下场! 被卸下脑袋的尸体无人收拾,分完鲜血的人们被迫处在腐烂之息弥漫的村子里,以颤栗回报着獠牙众特意奉送的杀鸡儆猴。 獠牙众规定,只有成年人可以拿血换粮,小孩子不可以。他们似乎对孩子,还留有最后一丝怜悯……可那些失去家人,无法觅食,以皮包骨的姿态迎接死亡的孩子,他们却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 几日前,一个小鬼头跟在一个拿血换洋芋的男人身后,趁人家不注意扯下了包裹伤口的破布,用上面的血换了一些小洋芋。 獠牙众发现了这件事,却没有惩罚那个孩子,于是,村里的孩子们纷纷效仿那个孩子,总是跟在拿血换洋芋的人后面,寻找机会抢夺包裹伤口的破布。 现在,这些失去家人的饥饿小鬼,成了远比成年人恐怖的存在。 村民们几乎不会找医生治疗,因为看一次医生,就得花上好多洋芋…… 这就像一笔以命换命的交易——不看医生不一定会死,过一段时间,伤口可能就慢慢好了,可如果没有粮食,就一定会饿死,为什么非要浪费粮食去看医生? 这是好多村民的真实想法。 奇怪。 也并不奇怪! 这个村子叫做“洋芋村”,村名的由来,似乎是因为这座村子只能种活洋芋。 洋芋是村里唯一的粮食,大家伙都以洋芋为主食,以前,村里合力养着鸡、牛、羊一类的牲畜,吃食尚不算单调,獠牙众掌管这里之后,所有的牲畜都成了他们独享的美味,后来,这些牲畜统统死绝了,獠牙众想过许多办法,都没法在这个村子里养活这一类美味的牲畜,像遭了神秘的诅咒…… 此后,蛇虫鼠蚁之类成为村里的荤食,当然,它们都归獠牙众所有,村民们不能吃荤食,却可以抓那些小动物换取洋芋。 硕麦爷爷曾是抓蚯蚓的好手,如今他越来越老了,体力和眼力都比不过年轻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夺走他引以为傲的“蚯蚓捕手”的称号。 他曾说,他失去的称号,是他的荣耀,那些夺走他称号的人,是仗着年轻力壮的卑劣的强盗! 因为这句话,他遭了一顿毒打,腿被打瘸了,还差点弄丢了老命。 “强盗”两个字,是不能说的。 这是獠牙众的规矩。 硕麦爷爷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并不是他舍不得拿血换粮,而是他患了病,没法拿血换粮,獠牙众说过,生了病的人的血液不纯,绝不能用这种血换取洋芋。 年迈的硕麦爷爷吃着杂草过活,似乎是因为无法消化,他的肚子常常胀得难受,胃常常疼得要命,可他仍不肯放弃活着。 人们总说,人活到一定年纪,对于生死,就会看得轻了,可已经垂垂老矣的硕麦爷爷却惧怕死亡,拒绝死亡。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可能是因为自己境界不够,他始终觉得,能够活着,便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硕麦爷爷十三四岁时,曾跟着他的父亲出过一次洋芋村,有幸在蘑菇乡里见到一名修炼者路见不平之事拔刀处理不平之事。 他被那名“拔刀相助者”发光的眼眸打动,那发光的眼眸,像阳光一样温暖人心的同时,也给人美好的鼓舞与憧憬。 他暗暗决定,他以后也要成为一名“拔刀相助者”,为弱者鸣不平。 于他美好的憧憬之中,是他成为一名拔刀的勇者,游走万里河山,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给人以希望…… 父亲见他沉溺于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当你把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当成终能实现的目标,并且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便是这平凡一生的悲哀之始…… 尽管有很多人不想承认,可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一个平庸之人。 父亲告诉他,那名修炼者之所以可以成为一名“拔刀相助者”,是因为他是一名修炼者,而非他的一腔热血。 在这个世界上,修炼者是少有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可供修炼的灵力。 这是修炼强者掌控的世界,没有灵力,却做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梦,只会坠入无法逃离的悲哀之渊。 起初,硕麦爷爷并不觉得父亲打他的那巴掌是对的,他觉得那是父亲甘于平凡,不相信平凡之辈可以崛起的妥协之举。 直到多年之后,尝到遥远梦愿无法实现而滋生出的无能为力的平凡之哀的他,回想起父亲打他的那巴掌,才发觉,父亲的那巴掌,或许是个温柔的提醒。 … 混乱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许多年。 欲望之火蔓延八方,点燃了无数人民的泪光,流寇四起,瘟疫横行,民不聊生,这个时代的颜色,是绝望的黑。 小小的洋芋村是个连剥削者都没有兴趣的贫民之所……这里的人民,因为贫苦而遭受着饥饿的痛苦,也因为贫苦,得享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 后来,獠牙众来到村里,毁灭了村里的安宁,带来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獠牙众由一群修炼者组成,与其他修炼者靠灵力修炼不同,他们必须要用人的血液作为灵力之引,醒却体内的灵力进行修炼。 然而,修炼者也是人,大量吸食人血会遭到血之反噬,会有性命之虞, 而且,他们体内的灵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陷入沉睡,必须要借助人的鲜血才能让他们的灵力醒却,进行修炼。 所以,村民们才能活到今天…… 洋芋村西北边有一座蓝色的屋子,是堆放洋芋的地方,也是拿血换粮的地方。 村里把这座屋子唤做“粮屋”。 管理粮屋的人是獠牙众的人,没有獠牙众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每到播种之际,獠牙众就会定时发放一些粮食,让饱腹的人们劳作。 当然,劳作的成果都是他们的。 村民们不敢不从! 妥协与反抗,是生与死的选择——要么选择反抗的死,要么选择妥协的生。 今年,獠牙众不再逼着大家伙儿种庄稼,人们也懒得种了,饿肚子没什么力气干活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辛辛苦苦种来的粮食,最终都会落在獠牙众手中! 既然最终一无所得,干脆就从最初开始,放下这徒劳的劳作。 不种庄稼了,就找一些野果、野草、野花之类的东西果腹,没过多久,村子周遭就被饥肠辘辘的村民们弄得光秃秃的! 像是遭了一场洗劫…… 而这场洗劫的凶手,却是另一批遭受洗劫的受害者。 2、婪演 昔年,洋芋村里的王老光棍带回一个满身伤痕的小乞丐。 小乞丐的伤势很重,村里人都觉得没救了,出乎意料的是,脏兮兮的小乞丐的脑袋瓜上忽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雾气。 接着,竟有一簇一簇的梨花绽放于淡淡的雾气之中,伴着弥漫整间屋子的花香,小乞丐身上的伤竟在慢慢恢复。 没过多久,伤就痊愈了。 围观之人无不震惊。 大家都在怀疑小乞丐是一名修炼者,每一个修炼者体内的灵力都会衍生出不同的灵能,每个修炼者的灵能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小乞丐真是一名修炼者,那他的灵能,一定是造出雾之梨花,自我治愈…… 这个世界的强者多数都是修炼者,既是修炼者,就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这脏兮兮的小乞丐,指不定是不小心流落街头的富贵人家的孩子哪! 怀揣着各种想法的村民对醒来以后的小乞丐关爱有加,甚至还有人拿出自家少有的粮食送到王老光棍家里。 没过多久,王老光棍爆发恶疾而亡。 村民们帮着小乞丐把王老光棍送上山,随后,一众村民争着抢着成为照料小乞丐的人,每个人都想照料小乞丐,脸上都是不可挑剔的善良与朴实。 他们说要照料小乞丐……其实,是他们想要受到小乞丐的照料。 在修炼者为尊的世界,普通人家要是傍到一户修炼者人家,得之庇护,不说富贵荣华,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这才是他们无比殷勤的理由。 人们都知道真相,却谁也没有拆穿谁,每一个演员都在默契的演出里,倾尽全力地演绎着他们的善良与温暖。 出乎意料的是,小乞丐竟然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众人“好意”里的“另意”。 这场关乎美好未来的竞争,谁也不是赢家,坚持一个人生活的小乞丐靠着老光棍留下的粮食与土地,慢慢长大。 期间,不断有人给予他帮助,看似纯粹的好心隐藏着贪婪的目的。 这是一种投资。 人们怀着美好的期待,乐此不疲地奉献着他们虚伪的爱心。 然而,收获大人们的一致关怀的小乞丐却成为村中孩子们的“公敌”。 大人们好像都把小乞丐当成了亲生儿子,而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小乞丐,这让孩子们觉得,大人们宁愿让自己的儿子饿着,也不忍心看到小乞丐饿肚子…… 于是,无辜的小乞丐成为孩子们的嫉妒对象,孩子们团结起来,趁着大人没注意,闯进小乞丐家里惹事儿。 性格温和的小乞丐看着愤怒的孩子们,神色平静,任由他们搞破坏。 即便有人欺负到他身上来,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他也没有反抗,那双淡淡的眸子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意。 得知此事的大人们狠狠收拾了自家的孩子,却也心生疑惑——作为修炼者的小乞丐只要动动指头,就可以赶走欺负他的小孩子,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出手? 难道,是他不忍心?还是说,他根本没有能力应付小孩子的围攻!? 人们以为,不需要等多长时间,小乞丐的家人就会来找他,或者,他自己会离开洋芋村去寻找他的家人——作为受人尊敬的修炼者,怎么会甘心生活于小小的村子之中? 可许多年过去了,仍没有人前来接走小乞丐,小乞丐也没有动身去找他的家人,他好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 人们开始怀疑,小乞丐究竟是不是一名修炼者……经过商议,大家伙决定联起手来试一试小乞丐的实力。 夜里,村民们蒙住脸,手执镰刀冲进小乞丐家中,小乞丐以为家里当真进了贼人,大惊之下,奋力反抗,却被蒙面的村民们轻而易举地打倒在地…… 村民们逼问小乞丐究竟是不是修炼者,无奈的小乞丐只好道出真相…… 原来小乞丐只是一个遭人抛弃的修炼者,他的灵能是造出雾之梨花治愈自己,既没有与他人对战的战力,也没有治愈他人的能力,族内之人认为他是一个废物,就把他赶出了族门,不得归家,他的家人也把他视为耻辱,更别提来寻他了。 得知真相的村民大诧之余,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懊恼,他们在小乞丐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到头来,竟是一场骗局! 他们大喊“骗子”,对小乞丐又打又踹,像一群失去理智的兽。 好像他们都忘了,小乞丐从没有说过他是一名修炼者…… 这场上演于欲望剧场的骗局,自始至终都是他们在自导自演并深陷其中。 最终,硕麦爷爷救下了小乞丐。 王老光棍和硕麦爷爷是邻居,两人常在一起下棋唠嗑儿,算是朋友吧。 王老光棍临死之前,请求他唯一的朋友多多照顾一下小乞丐。 作为他唯一的朋友,硕麦爷爷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老头儿,又怎能承诺别人,照顾好另一个麻烦的小家伙儿? 然而,见到小乞丐被失去理智的黑衣蒙脸人暴揍,他还是选择了出手,像一个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者”,救下了小乞丐。 不知道为什么,出手之前的犹豫、挣扎与恼烦,竟在救人之后消失无踪。 更奇怪的是,就在他救下小乞丐的这天晚上,他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跟着父亲离开洋芋村,见到一名修炼者路见不平之事拔刀相助时的场景…… 彼时,他注目着那名“拔刀相助者”发光的眸子,满心敬佩,并暗暗决定,以后,他也要成为一名“拔刀相助者”。 小乞丐醒来之后,已是第二天晚上,他回到家,发现家里已被洗劫一空,曾经慷慨相助的人,正是实施洗劫的元凶! 小乞丐挑了挑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 往后的日子,小乞丐的日子过得异常艰辛,除了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弃儿们愿意陪他玩儿,就没有其他孩子愿意待在他身旁了,不跟他玩就算了,村里的淘气孩子还喜欢欺负他,就连大人们也总在针对他。 小乞丐常常来到硕麦爷爷家中,和他唠嗑儿,或者听他讲故事……硕麦爷爷是个有故事的人,好像刻在他脸颊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藏着奇妙有趣的故事。 硕麦爷爷年轻时练过格斗技,村里人不敢招惹他,小乞丐与他越走越近,村里人便慢慢收敛起来,不再那么过分的欺负小乞丐了,大家都知道,若是惹上硕麦爷爷,被他一顿暴揍,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乞丐叫做洛溪,他生有一双明亮的眼眸,硕麦爷爷觉得,小乞丐明亮的眸子与昔年他见到的那名“拔刀相助者”的眼眸异常相似,那条刀一般硬朗锋利的眉头之下的清澈溪流,仿佛可以洗濯一切。 在硕麦爷爷看来,洛溪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在他身上,总覆满孤独,而那条清澈的溪流却从来没有浑浊过,他的眼眸。 … 獠牙众心狠手辣,草芥人命,村里人也想过反抗獠牙众,可他们都是修炼者,与他们对战,就是自寻死路哪! 洋芋村是个被人遗弃的贫落,没有人在乎村民的生死,官府与獠牙众也早有联系。 就在前不久,刚满十七的洛溪溜出村子想找官府赶走獠牙众,逃了许久,洛溪终于遇见了官府的人,哪知道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被官府的人抓了回来…… 第二天,洛溪消失不见。 有人说他逃了,有人说他死了,多数人都觉得,他应该是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了,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 洛溪失踪以后,硕麦爷爷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他,或许,就跟村里人说的一样,他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可硕麦爷爷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洛溪迟早会回来的,挺立着他单薄的身躯,用他清澈如溪流的眼眸注视着迎接他的人,然后微笑…… 洋芋村里有好多缺胳膊少腿的弃儿都曾受过洛溪的照顾,在他尚在种地之时,就经常把辛苦种来的粮食分给弃儿们,还把他们接到家里,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 自打獠牙众来到村子之后,村里的粮食不再属于村里人,洛溪拿血换粮,换来的粮食,多数都给了那群弃儿。 那群弃儿被父母抛弃,又是残疾之躯,从一开始,他们就生活于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之渊,洛溪像是上天给予他们的唯一恩赐,是照进痛苦之渊,杀死缠绕他们的痛苦与冰冷的唯一的光。 于弃儿们而言,洛溪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之芒,他们不相信洛溪死了,一直怀揣着希望寻找失踪的洛溪…… 硕麦爷爷觉得这些家伙并不算洛溪的朋友,他记得,在洛溪遭受獠牙众的伤害的时候,这群弃儿连抬眼注视的勇气都没有,可能是硕麦爷爷偏激,他觉得,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勇气都没有,算不上什么朋友…… 至于老头儿自己,也不能算是洛溪的朋友吧……因为在洛溪遭受獠牙众虐待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选择了袖手旁观。 洛溪,似乎始终都只是一个人。 4、犊亡 和洛溪有所交集的人除了那群缺胳膊断腿的弃儿们,就是硕麦爷爷了,阿帆拼死也要回来告知硕麦爷爷洛溪在哪里,是觉得硕麦爷爷和洛溪是朋友吧…… 可自己和洛溪,真是朋友吗? 硕麦爷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没有答案。 他踌躇许久,最终,他决定放弃寻找洛溪,没错,放弃!自己只是一个瘸了腿的老头,就算找到洛溪,又能做些什么?既然什么都做不到,找到洛溪又有什么用? 硕麦爷爷是一个矛盾的人……在洛溪失踪之后,他寻遍村里村外,如今得知洛溪身在何处,他又想放弃将他寻找。 眼下,洛溪仍是獠牙众想要除掉的人,根本没有人能把他救下! 阿帆这一身的伤,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寻找洛溪之时惹来的,硕麦爷爷甩甩头,他可不想像阿帆一样倒在血泊之中。 老头儿的心想逃离…… 可他的人,却往村外的玛訇荒坡走去,还边走边骂,“我日!” 光秃秃的鬼訇荒坡上,一棵像被人剥光了皮的巨树之上,挂满了奇怪的巨大果实,那些果实状若滚石,颜色呈诡异的血红。 硕麦爷爷凑近巨树,状若滚石的果实突然裂开,每个果实里面都装着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孩子。 果实内部有种类似舌头的奇怪东西缠住了孩子们的身躯,似乎正在吮吸他们的血液,同时吸食他们的灵魂。 弃儿们都已失去意识,像一具具傀儡,扭曲地填满每一个巨大的果实…… 硕麦爷爷大惊,这棵奇怪的巨树是獠牙众用他们的灵力与血喂养的撩命之树,除了巨树形态,它还可以化作四足异兽,是獠牙众无法忽视的战斗力,诡秘莫测! 獠牙众曾把撩命之树唤到村里惩罚一个犯了错的村民,变成果实不久,那个村民就被吸光了血液,化成白骨。 硕麦爷爷知道,弄伤阿帆的,一定就是那棵诡异莫测的撩命之树,不需要多久,这些弃儿都会变成一堆白骨…… 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 是拿命冒险拯救这群可怜的孩子们,还是趁着尚有逃命的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撩命之树后面,一个黑色大箱子传出敲打之声,似乎有人被关在箱子里面。 正准备逃离的硕麦爷爷楞了一瞬,随后,他用他瘸着的腿尽力地挪动着,像一只奔跑的乌龟,来到大箱子身旁…… 还没有等他打开箱子,撩命之树伸来的枯枝便紧紧缠住了他。 硕麦爷爷拼命挣扎,可是他越是挣扎,就越被缠得紧紧的,身体被缠住以后,便开始陷入麻痹。 意识濒临模糊…… 无力挣扎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他在渐渐模糊的眼前,看到了父亲的脸,看到了,父亲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 眨眼时,挂在父亲眼睫毛上的鲜血滑落脸颊,像是他掉的眼泪。 父亲在说:“硕麦,努力活下去吧,用你的方式……” 这是父亲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硕麦爷爷落下了眼泪,神色茫茫。 “父亲,您说让我努力活下去,用我的方式,努力活下去,可现在我就要死了……您看,我的方式,一文不值,既没法拯救自己,也没能拯救别人。” 年少之时,他固执地觉得,即便不是修炼者,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扭转只能沦为蝼蚁之辈的命运,摆脱妥协者的角色,成为一个为弱者请命的“拔刀相助者”,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坚持心之所想,绝不改变! 这便是他的方式,在这残酷的世间生活下去的方式! 他拼命修习格斗技,妄想用所有人都可以修习的格斗技成为一名强者,父亲为此与他闹了好几次架,可还是没法劝住初生牛犊似的他,最终,母亲偷偷拿来一些积蓄,放他踏上了修习格斗技的路程。 他以为初生牛犊的勇气添上百倍、千倍的努力,便可以杀死凶恶的老虎,直到他返回故里之时,才明白初生牛犊的勇气,只是不谙现实的幼稚错觉…… 母亲旧疾复发那年,许久不曾联系硕麦的父亲给他写了信,要他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硕麦得知母亲病危,急忙往家里赶。 赶回家中,他并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瞧见的,是伤痕累累的父亲。 打伤父亲的人,是两个外来的修炼者,之所以打伤父亲,是因为那两个修炼者想借助刚刚辞世不久的母亲的遗体作为修炼的辅助之物,父亲不肯,双方便动起手来了。 传闻吸取刚死不久之人身上残留的灵气,便可以提升修炼者的灵力。 这是一种有悖人道的行径。 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人道在疯狂的欲望面前,又算什么? 千赶万赶,还是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硕麦痛苦不已,面对两名气势汹汹的修炼者,他没有丝毫犹豫,操着武器直接与那两名修炼者搏斗起来! 父亲从血泊之中站起身来,拿起沾满鲜血的兵刃,与他的儿子一起,血战实力远比他们强横的修炼者。 这是硕麦头一次看到父亲狰狞如兽般的面孔,头一次见到,父亲倾尽力气挥舞利刃杀向“力所不敌者”的愤怒神色! 父亲那双深陷于皱纹里的眼睛,竟然闪烁着令人惊奇的光芒,衰老的脸庞,如同被曙光照亮的老树之皮,上面涂满了坚韧…… 父与子携手血斗。 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战役里,父亲总是频频回头,笑着注目着硕麦,眼里是肆意畅然的光,像一只勇敢挣脱囚笼的老鸟。 可是,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硕麦被击倒在一旁,两名修炼者嘲讽地看了他几眼,便将锋利的刀,对准了他的父亲。 残忍的修炼者要让硕麦亲眼见证锋利的刀刃如何插进父亲的胸膛…… 硕麦挣扎着,叫喊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不是修炼者的对手! 是的,他根本不是对手…… 无论怎么努力,他也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凡人,即便穷尽一切努力,修炼了格斗技又如何?自己依然敌不过修炼者…… 直到这时,硕麦好像才认清他根本不想承认的事实,平庸之辈穷尽一切的努力,根本敌不过持有天赋的修炼者! 日复一日刻苦修习格斗技的日子化为跳动的画面,在硕麦的眼里一遍遍的上演,混合着倍受折磨的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与父亲痛苦的喊叫声。 徒劳的修炼画面、浓重的血腥味、痛苦的喊叫声凝聚为一体,化为一只满脸嬉笑的兽,撕咬着硕麦的灵魂。 躲藏在灵魂最里面的,是他年少之时幼稚美好的梦愿——成为一名为弱者请命的“拔刀相助者”,游走万里河山,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给人以希望…… 他流着泪,嘴角却在上扬。 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名拔刀的勇者? 他笑了,被自己幼稚的梦愿与徒劳的努力惹笑了……而他的眼泪,像他徐徐绽放的自嘲笑容的修饰,是无力者悲哀的自怜。 兵器落地。 硕麦放弃了抵抗。 他乞求修炼者放过父亲…… 蛮横的强者欣赏着他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然后把他的乞求拒绝。 父亲最终断了气。 闭眼之前,父亲衰老的面孔浮现出愤怒之色,张嘴,在大吼着什么。 硕麦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从此以后,他成了孤家寡人,陪伴他的,是那头住在他心底,不断地啃食他的灵魂的满脸嬉笑的兽。 后来的硕麦,经过残酷世事的喂养之后,成为了疲倦怯懦的老牛,遇见凶恶的老虎,只能选择躲避,而非抵抗。 随着初生牛犊的死去,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也已经毁灭。 5、憨包 奄奄一息之际,硕麦爷爷疲倦麻木的眼前忽然掠过一道冰凉的刀光,像是予人清醒的溪水,流淌过他的眼眸。 抬眼,硕麦爷爷瞧见了一个挥舞着大刀的少年,他出手拦下了撩命之树,逼退恶树之后又施以疯狂的劈砍。 少年个子挺拔,黝黑的皮肤,刀砍斧削般的面孔,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无垢。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被少年用破布缠在后背上,小女孩孱弱的脸颊苍白如雪,嘴角轻翘,似是淡淡的笑容,一条脏兮兮的长辫子随着少年腾挪躲闪,斜劈侧砍的动作不停甩动,宛若一根随风摇摆的藤蔓。 缠住硕麦爷爷的枝蔓断成两截,倒在地上的硕麦爷爷浑身无力,挣扎不得。 与那撩命之树相斗的少年虽然强悍无匹,可他使用的,尽是凡人都可以修炼的格斗之技,明明不施修炼之法,他那对熠熠生辉的眼眸里面却充斥着只有修炼者才会拥有的敢与万敌殊死血战的决绝与自信。 撩命之树跳出地面,似怪似兽一般舞动着枝翼与少年缠斗。 刀声呼啸…… 撩命之树的树枝断了一半有余,而少年身上,也已遍布伤痕,鲜血四溢! 少年背着小女孩,在与恶树相斗之时,还得照顾好小女孩,让她免受伤害。 处于激斗之中,却心有所念乃是战斗的大忌……这不,撩命之树总是利用少年背上的小女孩,找出破绽,痛下杀招! 硕麦爷爷的意识逐渐恢复,他注目着逐渐遍体鳞伤的少年,摇了摇头。 要是那少年能把背上的累赘卸下,就不至于束手束脚了……想来也怪,那少年使出的格斗技威力惊人,应该深谙格斗之道,怎么偏偏选择负着一个累赘战斗? 忽然,硕麦爷爷发现少年背上的小女孩的双脚竟然散发着淡淡的黑煞之气…… 被“戕魂诞兽”伤过的人,伤口会散发肉眼可见的黑煞之气,戕魂诞兽属于雾灵兽种,可以任意在其栖息之所的千里之内破土而出,被戕魂诞兽伤过的小女孩要是接触到大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黑煞之气便会诱来恐怖的戕魂诞兽,而且那股黑煞之气还会化为噬魂之虫,吞噬她的灵魂! 要想护住小女孩的性命,就得每时每刻动用“抑灵之兽”护着小女孩的身躯,避免让她接触大地。 硕麦爷爷仔细一看,发现那个小女孩的手腕上盘着一条发着红光的无头赤蛇,无头赤蛇的另一端盘着少年的脖颈…… 毫无疑问,这条无头赤蛇就是必需以生命为祭提供能量的抑灵之兽! 小女孩擦擦少年额头上的汗水,细声问道:“舟仑哥哥,你没事吧?” 被称做舟仑的少年退到一侧,大刀插在地上,浅浅笑道:“小鲤,你说,这场打怪游戏,舟仑哥哥能不能赢?” “会的,一定会的。”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把小脸埋进少年背上。 舟仑伸手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瓜儿,朗声大笑,挥起大刀,再度杀向撩命之树! 刀声呼呼…… 尽管已经伤痕累累了,可舟仑脸上仍没有半点屈服之色。 他舞着刀的身影迅捷如风,热血飞溅,攻势逐渐变得凶猛,逼得撩命之树不得不化为四足异兽与他激战。 来到洋芋村之前,少年与小女孩误入嗜血森林,里头藏着各种异兽,两人历尽重重磨难,逾过道道生死之关,终于走出了嗜血森林,途中,小女孩被戕魂诞兽所伤,幸好他在森林深处杀了抑灵之兽无头赤蛇,用它抑制黑煞之气,不然她的小命早已丢了! 四足异兽战力涛涛,本来略胜一筹的舟仑开始处于下风…… 兽鸣阵阵,四足异兽窜天而起,四足化为锋利的刃,悬空旋转,竟有密密麻麻的碎刃从四足化刃里迸出,如倾盆大雨一般袭向挺立于大地之上的少年…… 硕麦爷爷模糊的眼前业已清晰,他看见锋利的刃雨倾盆而落,刃光闪动,这是致命的一击,那舞刀的少年必死无疑了! 倘若在刃雨落身之时,拼尽力气逃走,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硕麦爷爷盯紧了少年,甚至想大喊出声,让他快逃。 即便身怀惊人的格斗技,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怎么会是修炼者拿血供养的四足之兽的对手啊?! 硕麦爷爷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愚蠢的抵抗只是一场徒劳……” 随后,他大喊着让少年赶紧逃命去,不要再抵抗了! 他的心,也在期待着少年的逃遁,期待着他放弃抵抗……如此,方能证明他心中秉持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进行无谓的抵抗是最最愚蠢的行径的观点是对的…… 没错,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当年的他,正是用他的行动,践行了他“聪明的观点”,如今,他也想舞刀的少年和他一样选择他自定义的“正确的路”! 可是,那舞着大刀的少年并没有如硕麦爷爷所期待的那样选择逃离,少年挥着刀,迎着汹汹而来的倾盆刃雨…… 刀光闪动,伴着翩然舞刀的身影,仅凭肉身之力抵抗异兽之刃的少年目光如炬,其间覆上了纯粹的勇敢无畏,热血飞溅,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没有半点妥协之色! 他挥刀的舞,宛如蝼蚁拒绝屈服的不妥协之舞,倔强的眸子,绽放着桀骜的花。 舞罢,倾盆刃雨也停了下来。 少年挺立于血泊之中。 双手紧紧握着弯弯的大刀,插满利刃的身躯在颤抖,硕麦爷爷以为必死无疑的少年并没有死去,嘴角还挂着笑容…… 硕麦爷爷大喊:“憨包,宁肯身负重伤也不愿意逃跑,你他妈是日龙包吗!” 少年舟仑听见了硕麦爷爷沙哑的喊声,扭头看向神色扭曲的老头儿,朗声道:“您别害怕,老爷爷,我一定会打败这头四足异兽,请你相信我。” “对呀对呀,舟仑哥哥会赢得这场打怪游戏的,小鲤相信舟仑哥哥,老爷爷你也要相信舟仑哥哥哟。”小女孩挺起头来,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嘴角。 “我不要你救,不要你救!你不是那头异兽的对手,赶快逃跑吧,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难道不知性命只有一条,丢了就再也没有了,何必要做这种愚蠢的徒劳的牺牲?!”硕麦爷爷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自然知道命只有一条,可如果要我畏畏缩缩的活在世上见死不救闷闷不悦心怀愧疚,那我还不如丢了这条命,活着,就是要活得自在开心不愧于心嘛。”舟仑笑,操刀驰向四足异兽,“不跟您老人家唠了,我要继续这场打怪游戏喽!” “打怪喽,打怪喽。”小鲤挽着少年的脖子,笑声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