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火葬场]》 第1章 chapter 1·绵雨 纵浪就纵浪到底吧,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简媜《四月裂帛》 * 江城已进入初夏,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 今年是阮凝从小县城来到江城的第六个年头。 外头淅淅索索地吹着雨丝,家里头的热情却丝毫未消。 阮凝对镜摸着搭在锁骨中央的那条鸢尾花项链,笑容迫使眼尾漾开一道无伤大雅的细纹。 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是婆婆刘慧云特意给她挑的,刚才亲手帮她戴上后,此刻毫不吝啬的夸着她—— “还是金银玉坠养人,这项链一戴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出来了。” “是妈的眼光好。”阮凝性子温柔,说起话来也是软声细语招人疼。 坐在对面的沈念初看了一眼这对情同母女的婆媳,将碟子里的蛋糕捣得面目全非后兴致缺缺地将叉子放到碟边。 刀叉和碗碟碰撞出清脆的杂响,不太入耳。 将碍眼的食物移至旁边后,沈念初收起不耐烦的神情,笑容可亲地同阮凝搭话:“我好久都没逛商场了,阮凝姐最近有没有空呀?” 阮凝抬起睫羽,只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真诚,眉眼和沈念丞有几分相像,只是笑起来时这点相似之处便被轻易抵消。 刚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失神,自己好像很少见沈念丞笑过,不该兀自结出这个定论。 那头,被人晾着的沈念初嘴角弧度微僵,而后又软声:“阮凝姐不愿意吗?” “没,”阮凝回过神来,很快答应,“哪天想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沈念丞这个妹妹向来和她不亲,所以面对沈念初的突然邀约,阮凝难免生出些恍惚。 本以为这个简单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沈念初又接着开口:“当初我可喜欢缠着温宁姐逛商场了,说起来我现在的审美也是受她影响,可惜她后来出国……” 沈念初像是在抱怨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听者的心境却大有不同。 阮凝刚听到“温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倏地一颤,像是冷不丁被扎了根刺,连带着神色都稍显不自然。 随即,她又抬眸瞥了一眼刘慧云的脸色,意料之中的难看。 “好端端的,提那个人干嘛?” 被刘慧云肃着脸警告一通,沈念初才乖乖闭嘴刷手机。 气氛一时凝固。 阮凝知道,“温宁”这个名字在沈家是一个提都不能提的名字。 对于沈念丞而言,温宁是他爱而不得的人,对于刘慧云来说,温宁是她嗤之以鼻的人。 母子俩的分歧显而易见,阮凝权当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她为什么能招刘慧云喜欢的原因。 因为她乖巧听话,因为她从来都只是刘慧云精挑细选的一个挡箭牌。 - 入了雨季,刘慧云的偏头疼时有发作,阮凝此刻正在厨房给她煎药。 灶台上的药罐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厨房里弥散着类似陈年树皮被煮烂的药辛味。 阮凝将煮好的中药一勺一勺盛进碗里,一道厨房门拉合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她头微微一侧,对上了沈念初的眼神。 ——意味不明,说不上的古怪。 “阮凝姐,刚才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阮凝专注手上的事情,只是摇头,她懒得计较,况且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就是太想温宁姐了,一时口快,你千万别多想。” 沈念初看阮凝盛汤的手轻颤,也不管她做不做回应,继续说:“温宁姐早就成为我哥的过去了,现在你才是我的嫂子,我的心一定是向着你的。” 说到这儿,沈念初握了握阮凝的肩,显得更加情真意切。 阮凝只是笑笑,如果真如沈念初自己说的,结婚这么久怎么没听她叫过自己一声嫂子? 又何必不休不绝地在她面前提起温宁这个人? ——明知那人是横在自己喉间的一根软刺。 沈念初见阮凝仍秉持一副温吞模样,眼底悄然划过一丝厌嫌,她打心底里就没认过她这个嫂子,从头到脚没一处比得上温宁,无非就胜在甘愿做小伏低、讨人欢心。 她几次三番提起温宁就是要提醒眼前的人,无论如何,温宁都比她好上千倍。 阮凝继续不动声色地将褐色汤药盛入白瓷碗里,可尽管她多小心,碗底终究还是落了层药渣。 世上哪有样样事都如己所愿呢。 当初她和沈念丞结婚时,满心欢喜地以为能收到大家的祝福,却没想到在大家眼里自己只是沈念丞退而求其次的一个备选。 外人更时常拿她同温宁比较,最终答案是——不配。 而沈念丞也从未帮她做任何辩解。 所以这些年阮凝没少听到挖苦人的话,甚至能娴熟地做到充耳不闻。 但凡沈念丞有一点点在乎她,她也不至于一直活在温宁的阴影下。 -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刘慧云却特意从家里打了通电话将阮凝叫回来吃晚饭。 沈念丞向来工作忙,不能露面也正常。 饭后,刘慧云又送了她一条项链,阮凝当时就猜到今天吃的不仅是一顿家常便饭。 果然,她刚把药端给刘慧云喝完后,刘慧云拉起她的手跟她说了一堆体己话。 最后十分自然地谈到了生孩子这个最终话题。 刘慧云抱孙子心切,但两人结婚一年多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当然得着急。 阮凝点头答应,说是回去跟沈念丞再商量。 这个回答惹得刘慧云不大高兴,她板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你,性子从来都那么软和,你就是像念初那样骄纵些也行啊,至少有点个性,你这幅样子和念丞手里的那些图纸有什么区别?” 阮凝失笑。 刘慧云还真是说错了,沈念丞对那些图纸比对她有耐心多了。 夜风已经凉透,阮凝从沈家出来时正好拦下一辆出租车。 刚下过一场雨,街上行人并不多,阮凝坐在靠车门的位置,双眼始终望向窗外,快速划过的高楼大厦如同上帝堆的积木,自己只不过是穿梭其间的一粒微尘。 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上帝下的一盘棋局,那她一定是一列列虾兵蟹将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任其操控。 司机师傅和她侃天,她倦倦地应付几句就合上眼睛,表示自己并不想被打扰。 因为她今天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应付谁了。 她和沈念丞的家在西山枫林,车开了一小段路后平稳停下。 阮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才发现玄关处的灯坏了,她一边拖鞋一边望着黑蒙蒙的家。 这个她认为的家对于沈念丞而言只是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涌出这个想法后她更是心烦意乱,索性将鞋一踹、包一扔,径直去了浴室冲澡。 浴室花洒一开,热水簌簌地直冲阮凝薄薄的脊背浇淋。雾气笼绕下,让人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阮凝依稀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里头的男主角对女主角提分手的时候说了一句台词“回家洗个热水澡,顺便忘了我”。 从那时起,阮凝每逢糟心事就会躲进浴室,直到水温发凉才肯出来。 这个方法是挺好用,隔天就能把烦心事忘个七七八八。 只是这招虽然百试百灵,但一碰上沈念丞就作废。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毕竟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跟在一个永远都不会回头的人后面紧追,怎么可能不会累? 只是每当她真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却发现比起爱他这件事,放弃更让她觉得遗憾。 …… “啪嗒”一声,是门锁解开的声音。 男人的衬衫微微皱起,纽扣也随意地解开几颗,看上去有些颓靡,但他周身的矜贵气质并未因此掩去。 家里灯光大亮,他在玄关处换鞋时垂眸看到东西各一只的高跟鞋和肆意躺在地上的包,眉头一时蹙起。 阮凝关掉花洒正要出门时才发现自己没拿浴巾,本打算硬着头皮跑回房间的,可刚转动门把手时恰好听到大门解锁的声音。 思虑几分钟后,她干脆朝外面喊:“沈念丞,我忘带浴巾了,你帮我拿一下。” 没等多久,外面的人应声。 阮凝闻声后退回镜子前将随便挽起的头发松开,她鬓边沾到的一点水珠让润湿的乌发贴在一侧,剪水双眸在雾气蒙尘中更甚勾人。 等到沈念丞送来浴巾时,阮凝伸手去柔柔地牵住他,将他带到水汽中。 雾蒙蒙的镜子里,沈念丞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纽扣,眼底被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欲/念。 他正慢慢摘下平日矜贵清冷的面具。 而这一面,只有阮凝见过。 一时之间,先前的委屈和羞耻都占了下风。 阮凝主动攀上他的肩颈,两人在雾气缭绕中肆意妄为。 情到浓时,阮凝脑海里冷不丁又冒出那些令人难堪的事情。 此刻她正被沈念丞逼得咬着唇,她捧着男人的脸,将额头相抵。 直到看清他眼底有涟漪一圈圈荡开,在他浅茶色的瞳中看见自己时,阮凝才软着声问:“你心里有没有我?” 沈念丞只当她是在小闹,闷声用实际行动作答。 阮凝克制不住地嘤咛一声,仍执着讨求:“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下,男人的回答都不作数,但她就是想听,哪怕骗她也好。 “嗯。” 良久后,阮凝得到的是一声低沉回应。 虽然不明白这是他对她的回应,还是…… 只是他的反应而已。 但阮凝决心不去计较那么多。 她深知自己已经是这段感情里的战俘,仍英勇地跳进陷阱,像个亡命赌徒。 第2章 chapter 2·丝雨 意识再度回笼时,阮凝还陷在暖融的床上。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没沾到一丝余温,旁边圆鼓鼓的枕头昭示着没人用过的事实。 看来昨晚结束后沈念丞还是睡在书房。 他一贯如此,即便做尽亲密事却仍能做到不去沉溺,安然脱身。 回想起昨晚的事,阮凝还觉得周身十分倦乏,随意地捞了件沈念丞的衬衣穿上下床,准备先去弄早餐吃。 路过书房时却发现房门大喇喇地敞着,而沈念丞难得的在工作日滞留在家。 “还没去事务所吗?” 她意外。 在阮凝这个问题之前,沈念丞正失神盯着桌面上那座水晶宫殿模型,思绪被打断后,他眉心一跳,抬眼看向阮凝时眸光森然。 阮凝顺理成章把这个眼神理解为被人打扰后的不满,踟躇着上前将房门掩上。 却在刚碰到把手时听到他淡淡地说:“过来。” 没什么温度,像是在施一道命令。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凳,阮凝并不想像一个被揪到老师面前认错的小孩那样,索性坐在沈念丞的大腿上,再索性环住他的脖子,亲密地倚靠在他怀里。 沈念丞已经换上了新的衬衫,周身清冽的气息将她裹住,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犹如一头小鹿坠进浅湖,最后湿漉漉地仓皇而逃。 沈念丞垂着的眼睫如鸦羽,目光清浅地在阮凝身上打了个转后,暗自产生了别样的情绪,而后又将鼻尖蹭近她的乌发里,不疾不徐地说,“我接下来要竞标一个大项目,会住在事务所。” 他边说边挑起阮凝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的途中,冰凉指尖仿若不经意地擦过阮凝耳廓。 感到怀中的人微颤,他使坏地去咬她耳垂,看到她耳根被染红才满意地绽出一点笑意。 沈念丞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对她有点耐心。 阮凝轻声答应,乖乖地任他撩拨。 沈念丞从不与她谈工作,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向她报备动向,这样的改变让阮凝一时觉得他们的感情如她所愿,是在慢慢发生变化的。 本就扣得不严实的纽扣此刻被人徐徐解开,阮凝只能难为情地将头侧向一旁。 晨初的光线透过巨大落地窗漫射进来,暖光恰好铺在那座水晶宫殿上,反射出的晶莹光点让阮凝空茫的眼神突然清明。 他在这件事上向来不是蚀骨入髓的人,现在却破天荒想在她身上浪费一个开早会的时间? 阮凝没法将原因归咎于自己,因为她刚才很清楚地见到沈念丞一直盯着这个东西出神,他很少露出那种眼神—— 好似陷入赤忱的热恋。 而能够让他如此沉迷的那个人只会是…… 算了,阮凝不愿再想到那个名字。 如果沈念丞现在这样是因为对那人思而不得,那自己也太可悲了。 羞耻和自卑突然横亘心头,阮凝想要推开正在肆意作乱的人,可沈念丞突然抵上她的额头,强势地将她双手擒住,把她所有的抗议尽数打回。 他越是这样,阮凝就越是觉得屈辱。 沈念丞在这件事上想怎么疯阮凝都愿意,但她唯独不能接受这种时候沈念丞心里想的是其他人。 可沈念丞却当她是欲拒还迎,将她搂紧,声音低哑:“乖一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陪你。” 知道拗不过后,阮凝干脆闭上眼,任他索取。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感情是假的,起码婚后的这些相处是真的,只要她不胡思乱想,沈念丞的心里就是有她的。 …… 这段两人都各怀心事的缱绻过后,沈念丞起身肃整衣衫,淡淡道:“这段时间,你替我多陪陪咱妈。” 阮凝还痴着神蜷缩在靠椅中,露出的脖颈上多了几处红痕。 随着沈念丞话音落定,她失焦的眼神逐渐落到实点。 原来刚才沈念丞主动跟自己说起工作安排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难为自己凭那句话臆想出种种。 阮凝不禁苦笑。 - 大门“啪嗒”一关合,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阮凝一个人。 这是她婚后少数几次被允许待在沈念丞的书房里。 身后的整个墙面被凿空来装书柜,书架上立着排排书籍和各式各样建筑设计模型,还有一些微缩模型,大都是以他欣赏的建筑大师作品为参照。 沈念丞经常把自己关在里面做上一整天的模型。 不过这些他费了无数心血造成的模型都只是规整地放在书柜上,和那些或许只翻过几页的书籍为伍。 只有水晶宫殿被他放在桌面上最显眼的地方。 足以证明,他这个人是会偏心的。 就像他当初会为了证明温宁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在凭借水晶宫殿获得建筑界金奖时告知大家要将这个为他带来殊荣的作品送给自己的缪斯女神。 一时间让温宁成为众人羡艳的对象。 那个时候,各大媒体版条都写满了两人的绯闻。一个是建筑圈新贵,一个是美艳舞蹈家,任谁都要说一句登对。 回忆到这里,阮凝心头涌起了许多情绪。 妒忌、羡慕、心酸……最终都化成不安和促狭。 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 以沈念丞那么傲的性子,他和温宁再也没可能的。 每每想到这些,阮凝都选择这样骗自己。 可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针麻醉剂,她也不清楚哪天就会失效。 - 夏栀来到咖啡厅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挺久了。 咖啡厅内被橙黄光亮罩了层温吞又浪漫的氛围,bossanova风格的音乐舒缓又简洁,酿造着几近于暧/昧的情调。 可惜夏栀一开口,气氛瞬间只剩寥寥。 “设计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连轴转了一个星期,刚刚又临时开会敲定项目最终提案,”店员这时恰好端上一杯咖啡,夏栀像喝水似的一口就是半杯,接着又吐槽,“我正打算美滋滋地和小男友约会,结果一照镜子,眼袋都拉到颧骨了我靠!怎么遮都遮不住……” 见夏栀还有精力义愤填膺,阮凝便知道工作强度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朝她打趣:“不想让男朋友见到最差的一面,所以才临时想着来见我?”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阮凝假意吃醋。 “那不是把你当自己人嘛。” 说罢,夏栀又挤眉弄眼地添一句:“其实我是来蹭咖啡的。” “想过转行吗?”阮凝说的是心里话,毕竟建筑这行本身就很辛苦,尤其女性在这行的处境更是艰难。 而且夏栀大学时对本专业就不是很感兴趣,大学期间没少浑水摸鱼,设计作业几乎都是阮凝帮她仔细修改加工后才能勉强交上去应付导师。 “家里人倒是帮我安排了一个地产投资顾问的工作,但我想跟完手上这个项目再辞职。” “也算是有始有终。”阮凝点头,想来夏栀能说会道而且这两年跟了几个地产项目,新工作应该不难上手。 两人又聊了聊近况。 夏栀因为工作原因社交丰富,所以话题很多。 而阮凝婚后除了经营这家咖啡厅再没其他社交,所以偶尔听夏栀聊工作八卦、倒苦水也觉得挺有趣。 意识到只有自己在滔滔不绝,夏栀自然地将话题过渡到阮凝身上。 “你和你家沈建筑师近来如何啊?” 阮凝闻言搅了搅咖啡,怕被人瞧出不自信,垂眸说:“挺好的。” 夏栀一看阮凝这番状态就知道肯定不怎么样,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阮凝向来比她聪明,就是在感情上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作为闺蜜,她只希望阮凝能收获幸福。 “他最近在竞标一个地产项目,估计是个大工程,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阮凝又补充。 夏栀听后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沈念丞一个月不回家的事,毕竟这行忙起来小半年不回家都挺正常。 “竞标?”夏栀陡然拔高音量,“你家沈大神那么傲的一人物竟然屈尊去竞标?他不是向来只接委托吗,而且还是那种国际水平的委托。” 阮凝也不知道里头的内情,沈念丞回家跟她履行履行夫妻义务后,一般第二天就见不到人了,两人之间的交流聊胜于无,至于微信消息也是回得十分冷漠—— 【忙,不回家。】 【忙,不用等。】 阮凝经常想不明白,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你等等,”夏栀拿起手机敲敲打打,“我打听打听是什么项目能让沈念丞那么感兴趣。” 夏栀一向八卦,阮凝没放在心上,低头又喝一口咖啡,陪夏栀一起等答案。 “叮——” 提示音响起的同时,一条消息弹出浮窗。 夏栀点进去一看,面色有些凝滞。 “怎么了?”阮凝不禁疑惑。 “……”夏栀有些扭捏,犹豫了好久才回,“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知道沈念丞竞标的地产项目是什么。” 阮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第六感那么准确,几乎是夏栀话音刚落,她就将其中原因猜到了八成。 “江城歌剧院,以沈念丞现在的身份地位去竞标这种项目会不会有点掉档次……”夏栀语气中带了些试探和愤懑,“他这次不会又是为了那个温宁吧?” 夏栀是阮凝唯一的闺蜜,两人从大学时期就交好,几乎无话不谈,所以阮凝和沈念丞之间的事情她几乎全都清楚。 阮凝心如擂鼓,却还是强掩情绪:“巧合吧。” 可惜说这话时,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浑身在发颤。 “凝凝,”夏栀放缓声线,心疼道,“要是沈念丞还忘不掉那女的,咱不受这委屈了行不?” 阮凝强忍心酸,报以一个轻松的笑容:“好,要真的是这样,我一定会体体面面地离开。” 第3章 chapter 3·阴雨 和夏栀分别后,阮凝很久才回过神。 如果沈念丞真是为温宁才自降身价竞标江城歌剧院的项目,那不就说明他始终都没打算完全放下这个人? 如果这样,那她还要执拗地守在沈念丞身边吗? 这些问题在阮凝心里无数次回响,可惜最后还是给不出答案。 她现在只想知道沈念丞是什么态度。 阮凝点开置顶联系人的会话框,聊天记录已经是半个月前了,而自己前两天发的消息沈念丞到现在还没回。 她心想,自己在微信上找他他估计也不会理的,这种事情还是当面问比较好,可他现在忙项目,要见一面也不容易。 思考良久,阮凝突然想起马上就是沈念丞爸妈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有了这个借口,沈念丞总不会拒绝吧? 她敲敲打打终于编辑出一条消息发出去。 阮凝:爸妈的结婚周年日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安排? 沈念丞这次回消息倒是及时。 念丞:你来安排。 稍等了几秒,他又补充一条:辛苦了。 阮凝:好,到时候准时回来就行。 念丞:嗯。 聊天结束,明明那么久没见了,可沈念丞对她连句只言片语的关心都没有。 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也是泛泛可陈,可以说和工作汇报没什么不同,自己永远都在接受他下达的任务。 阮凝想想都觉得心酸。 - 今年是沈念丞爸妈结婚第三十周年,意义不小,所以阮凝准备得很用心。 日子一天天飞逝,终于到了结婚周年日那天,连绵阴雨天也有了收尾之势。 当天傍晚,阮凝正发愁穿哪件衣服在宴会露面才得体时,沈念丞难得为她挑了件礼服寄至家里。 将正中央雕了朵玫瑰的精致礼盒掀开后,一席法式红丝绒长裙静静地铺展开来,上头落了一则手写的卡片,不见署名—— tomyroselover. 这句话大概只是品牌创意,可阮凝光是想象着沈念丞读这句话的口吻和神情,心中便有甜蜜蔓延。 阮凝极少将出挑夺目的颜色穿在身上,但这条红裙意外地与她相配,衬得她纤秾合度,像一朵堪堪欲折的玫瑰,摇曳生香。 以至于她这样出现在沈念丞面前时,男人难得地将目光在她身上多驻留几秒后,不带掩饰地欣赏:“今晚很漂亮。” 简单一句话便让阮凝将之前的委屈统统抛之脑后,她心想自己可真是没出息。 周年宴的场地是阮凝精心挑了很久的一家很浪漫的花园餐厅,四周盈溢花香,会厅也被布置得浪漫清雅、不显俗气。 宴会上来了许多亲朋挚友,还有沈念丞父亲沈柝的学生,此时正一个个热络地到沈柝和刘慧云跟前喊着师父师母再送上礼物。 阮凝在一旁看着,思绪涌乱。 如果自己没有嫁给沈念丞,或许现在也得跟着这些人叫一句“师父师母”…… 阮凝第一次真正见到沈念丞是在大一那年。 那年中秋撞国庆,沈柝趁放假的机会让留校的生徒来家一聚。 阮凝家在小县城,离江城很远,得赶半天大巴才能到家,但不过是费点时间罢了,究其原因还是她不想回家看见那个人,于是和妈妈打好招呼后,安心地去老师家过节。 那天沈念丞刚好在家,一席人吃完饭聚在客厅看阅兵,有学生在一旁活络气氛,而阮凝则是默默挤在一个角落里时不时偷瞥一眼沈念丞,两人整场下来没有任何沟通,却不妨碍阮凝心乱如麻。 第二次,是阮凝去交设计作业。 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在沈柝书房撞上沈念丞,听说他这个人向来倨傲,可那天却心血来潮地点评起她的设计作业,用一种很专业却不刁钻的角度指出阮凝在结构主义上犯的错误。 最后,沈念丞随手从书柜上给她挑了本《现代建筑结构剖析书》,说:“这本书或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他言语寡淡,眉眼间也是严谨不苟,可依旧让阮凝慌了心神。 她压着强烈心跳,伸手接过那本书,注意到沈念丞骨节分明又清减的一双手,不禁心猿意马,脑中横生许多他在桌前画图的模样…… 之后,阮凝课业繁重之余硬是将这本晦涩难懂的书啃熟,想要以此建立他们之间的联系。 于是下次再见到沈念丞,她胸有成竹地和沈念丞谈自己的见解。 谁都不知道她昨晚把这些话背了一遍又一遍。 而沈念丞神色慵散地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交叠,听后只是漠然地点点头,对她的高谈阔论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也不在乎眼前的女孩渐渐陷入尴尬境地。 不过好在她这些努力歪打正着获得了沈柝的青睐,大学几年被沈柝带着参加了几次竞赛,很多设计作业都倾力指导,也让她顺理成章地与沈念丞有了许多次碰面的机会。 “阮凝姐——” 沈念初的搭话迫使阮凝的回忆戛然而止。 “阮凝姐今晚好美啊!”沈念初上下忖量阮凝一眼,态度很真切。 阮凝晃神,莞尔回道:“你也很漂亮。” 沈念初忽略这句漂亮话,目光游移至她身上的红裙,眸光微闪:“阮凝姐身上这条裙子品牌是roseonly吧?好衬你!” 阮凝并没听说过这个品牌,她对时尚的态度一向很迟钝。 “这个品牌的创始人是一位意大利设计师,在国内并不出名,阮凝姐不熟悉也正常,”沈念初接着说,“我之前对这个牌子也没什么印象,只是因为温宁姐喜欢才去了解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阮凝脸上的神采便暗了下来。 沈念初悄悄观察到阮凝稍显难堪的脸色,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又说了几句别的才重新回到刘慧云身边,完全是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 这头的阮凝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只是垂眸的那刻,被风卷起的火红裙瓣刚好进入视线一角,她心里突然好像被玫瑰尖刺扎着,隐约有刺痛感传来。 明明是送给她的礼物,为什么依照的却是温宁的喜好。 …… 宴会结束时,刘慧云当着满场的亲朋将腕上戴了许多年的镯子摘下送给阮凝。 “这个手镯是当年结婚时你爸亲自为我设计的,全世界都再找不出第二个,今天我把它送给你,祝你和念丞长长久久,恩爱如初。” 阮凝惶恐,那么珍贵的礼物她实在没底气收下。 她欲推辞,结果被沈念丞拦下来:“收下吧,这是妈给我们的祝福。” 阮凝有些诧异地偏头去看沈念丞。 他说这话时,口吻淡然,不甚亲昵。 - 回到家。 还来不及亮灯,沈念丞就从背后把阮凝拥入怀里,他们已经隔了一个月没见,今晚的气氛又那么浪漫,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 他今晚很有兴致,动作轻轻柔柔,像是小心安抚又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虔诚地在她发间落下一枚吻,接着是额头、盈润的眼、泛红的鼻尖和殷红的唇…… 他极少将耐心花费在体贴她的情绪上,这种改变给了阮凝一些勇气。 她喃喃:“念丞,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条裙子。” “那就不穿。”男人话中带了几分戏谑,惹人脸红。 她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 她很想诚实地告诉他自己不喜欢这条裙子的原因,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 内心挣扎了好久,阮凝还是决定将心中压了许久的事情说出来:“你很看重手上这个项目吗?” 她指的是沈念丞正要竞标的江城歌剧院的项目。 “是程渠感兴趣,他经手项目,我带团队配合。”沈念丞捏她耳垂动作很轻,而后又把手伸到她背后,将那收紧腰线的蝴蝶结解开,问道,“怎么?” 阮凝沉默几秒后回:“那你能不能推掉……这个项目?” “为什么?” 沈念丞没立刻拒绝也没直接回答,耐着心问原因。 阮凝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沈念丞说了并不是因为自己感兴趣,刚好能说明之前那些猜测是自己敏感多疑,可她心里还是计较。 就像今晚这条裙子,阮凝愿意相信沈念丞是用心为她挑的,而在外人眼里却是——沈念丞还没忘掉从前与温宁相爱的那些习惯。 所以,她不想别人因为这个项目,再度将沈念丞和温宁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可阮凝还是没办法将顾虑坦陈,只能谎称:“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房间里没有开灯,阮凝看不清此刻沈念丞脸上是何表情。 感受到他动作微滞,阮凝心如擂鼓,飞快地思考话术,解释道:“你手头不缺项目,这个项目推了……就推了,对你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而且,妈一直想让我们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们现在又是备孕的最佳年龄,以后可就难说了。”担心上句话不够有说服力,她接着搬出刘慧云这张底牌。 可这回,沈念丞没了纵容她的兴致。 沉寂片刻后,四周凝结的空气因为沈念丞的动作重新浮动。 他握住阮凝的肩,借此将人推开自己的怀中,而后,神色肃然地替人理衣衫,语气低沉:“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孩子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我今晚睡书房。” 沈念丞说完便转身离开,像是一阵风刮完就走,徒留寂寥。 而阮凝还僵持在原位,明明是夏夜,此刻的她却忍不住发颤。 按理说,她今晚应该高兴的,毕竟已经知道沈念丞竞标江城歌剧院一事与温宁无关,但她仍心酸。 因为她刚刚才明白,如果非要沈念丞在自己和其他事情之间做出选择,她只会被排除在外。 在所有包含了她的抉择里,沈念丞总是太果断地给出了答案,就像未来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过她一样,所以处理起有关她的问题向来游刃有余。 第4章 chapter 4·细雨 隔天,阮凝重新换回自己素色的衣服。 昨晚的礼服被她连同卡片一齐放回礼盒内,推进衣柜最里层。 正因为这段似有若无的婚姻而感到压抑时,一条语音消息让阮凝得以透过气来。 妈妈:阿廷这周五要参加一个钢琴比赛,你帮着看看哪件西服比较得体,我懂不来这些。 接着,传过来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生气质清朗,眉宇之间残留一丝稚气,身上的西装显然不是太合身,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阮凝上下翻着照片,发觉弟弟一下长大了许多。 她心间忽软,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稍加思虑后,阮凝回:我今天回家,刚好给阿廷挑一套合身的西装带回来。 那头几乎立刻回了一条语音,话带关切:你回来干嘛?来回一趟多浪费时间啊,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阮凝:不忙,主要是想吃妈做的菜了。 妈妈:行,我这就出门去买菜了,你来的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接下来便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嘱咐,阮凝耐着心听完后鼻尖微酸,只有在妈妈那里,她才能找到归属感。 在微信上将咖啡厅的事情交由店长照料后,阮凝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尤里待一阵。 出门前她犹豫着要不要给沈念丞发个消息,转念一想他可能也不会在乎,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这一走,像是赌气又像是逃避。 - 尤里县这几年因为搞旅游发展得很快,老街老巷都已拆得差不多,很难再看出原样。 阮凝手搭在方向盘上,缓缓驶进老式小区。 道路旁的香樟树抽出绿枝,傍晚的余晖透过树叶罅隙投射出形形绰绰的光影,时光忽而慢下来。 阮凝刚下车,迎面就跑来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 她定睛一看,笑容绽开。 “姐。” 阮廷停在阮凝面前,虽然个子已经比阮凝高出大半个头,但看起来还是个腼腆羞涩的大男孩儿。 “你都长那么高啦!”阮凝有些欣喜。 才隔了多久没见,阮廷就快比沈念丞高了,虽然身形仍有些瘦弱。 “……”阮廷伸手接过阮凝手上的大包小包,小声抱怨,“是你好久都没回家了。” 阮凝嘴角的笑意敛了敛,有些内疚。 姐弟俩一前一后地回家,刚到楼脚时,小卖部的老大妈摇着蒲扇,笑容可掬道:“我刚才还说你家阿廷在这里等哪家小姑娘呢,原来是凝凝回来啦。” 阮凝顾着同大妈打招呼,再回头看时,阮廷已经加快步伐上楼去了。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回到家,饭香扑鼻而来。 熟悉的味道让阮凝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放学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每天匆匆回家吃顿饭,又得回去上晚自习,毫无自由可言。 而时光不复返,从前总想逃离的地方没想到是现在想回也回不去的。 “开饭喽!”陶雪梅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把最后一碟菜摆上桌案,一边张罗着让大家落座。 “哎呀,你又带那么多东西回来干嘛,”陶雪梅看到桌上的水果牛奶和补品,皱起眉,“还有,你回去也跟小沈说说,别老往家里寄东西,太破费。” 阮凝一顿:“他寄了什么?” 陶雪梅指着桌上的菜说:“逢年过节都会寄些东西回来,这个大闸蟹就是前不久寄来的。” 阮凝瞥了一眼,没太多表情。 她原来还不知道沈念丞对自己家人那么周道。 他那样忙,这些事情估计都是交给助理负责,但好歹有这份心。 这顿饭吃得平平淡淡,但全家人聚齐了,每个人心里都是暖暖的。 临睡前,陶雪梅拆了床蚕丝被放到阮凝房间,一边给她收拾床一边问:“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 “不知道呢,”阮凝摸了摸书桌,手指上竟然没沾上一点灰尘,“看完阿廷比赛吧。” 现在离周五还有好几天,陶雪梅垂下眼眸,缓缓开口:“小沈知道吗?” “……”阮凝心里一紧,随便找个由头,“他忙得很,我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就想回来陪陪你们。” “行,这里是你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陶雪梅顿了顿又补充:“如果受了委屈就跟妈说,别一个人憋着。” 听到这儿,阮凝喉头一哽,她什么都没说但陶雪梅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点点头,装作没事的样子:“知道啦,你快去休息,别担心我。” - 换上睡衣后,阮凝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抱有期待地点进和沈念丞的聊天框。 她不声不响地离开家已经大半天了,眼下却一条信息都没收到。 也不知道他回到家发现自己不在会有什么反应。 阮凝心情闷闷地将手机熄屏放到床头柜上准备拉灯睡觉时发现柜上的台灯下垫了本杂志。 她将杂志从台灯下抽出来,封面已被压出几条不深不浅的痕迹,但印在封面上的那张清隽俊朗的脸却丝毫没受影响。 时间回滞到阮凝高三的日子。 大概是周五的日子,和同桌值完日后,两个女生一同离校,刚走出校门,同桌说想去书店逛逛,阮凝想起自己好像缺本教辅便答应了。 后来同桌在书架上挑了本言情杂志,而阮凝却忘了自己要买的教辅,挑了本建筑周刊。 在那之前,阮凝对建筑可以说完全不感兴趣,同桌一开始还疑惑她为什么要买一本那么枯燥正经的杂志,一看封面上的人就全都明白了。 同桌打趣道:“没想到你也会犯花痴诶~” 那时的沈念丞已经凭借水晶宫殿这个作品跻身为建筑圈新贵,风头无两,一度成为当时的话题人物,界内人感叹他成就斐然,业外人则被他外形所吸引。 阮凝也是其中一员。 当晚,阮凝将沈念丞的采访片段全都看完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就此在她心头牵绕。 那种情感很复杂,明明素未谋面,内心却对这个人充满向往。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她陷入了前途未卜的迷茫,而沈念丞的出现恰好让她找到了方向,所以这个人在她心里才会那么重要吧。 也是从那时起,阮凝决定报考江城大学建筑系,为的不过是能和沈念丞离得近一些。 那么荒谬的一个梦想,竟然让阮凝一直坚持了下来,想来也是意外。 十八岁,是情窦初开也是前途阔朗的年纪,她的人生因为沈念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到二十五岁,她心愿顺遂,人生几乎以沈念丞为圆心,只围绕着他。 暗恋他六年,再到现在结婚快一年,阮凝已经分不清这段感情里究竟是自己的喜欢偏多还是执念偏多。 - 接下来的这两三天,阮廷在学校上课,阮凝则每天陪着陶雪梅去菜市场买菜、做饭、聊天散步,也算过的轻松悠闲。 至于沈念丞,依旧没有消息。 阮凝苦笑,所以自己对他而言真的可有可无吗? 吃过晚饭后,阮廷端坐在钢琴前练习着明天比赛的曲目。 阮凝心里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没过几分钟,她往朋友圈上传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只拍下了阮廷的侧脸,视频画质虽糊,但男生弹钢琴时清隽又干净的气质一览无遗,夜风卷起的纱帘轻轻飘起,琴声清悦亮耳。 视频刚发出去,就有许多好友纷纷点赞。 夏栀特别夸张地发了条评论:你缺个弟媳吗? 阮凝看到这条评论觉得好笑,退出朋友圈后点开和夏栀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凝凝:你男朋友刚给我这段视频点赞了。 栀栀:已经在接受教育了[微笑]。 阮凝看到句末那个阴阳怪气的表情不禁失笑,而后又不由自主地点开沈念丞的聊天框,反复下拉刷新,仍旧毫无反应。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甚至连很平常的聊天都是奢侈。 夏栀经历才是爱情,而她经历的是什么呢? 她失落地把手机丢到一旁,陪陶雪梅追黄金八点档,借此消磨难熬的时间。 与此同时,刘慧云看到了这条视频,思索一阵后拨通了沈念丞的电话。 “阮凝回尤里老家的事情跟你说过吗?” 沈念丞那边默了默,像是真的在回忆,过会儿才慢悠悠地回:“没说过,怎么了?” “你是不是让人家受委屈了?不然又不是逢年过节,阮凝怎么突然就回老家了?”刘慧云刚才看到阮凝发的那条视频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一问,果然有问题。 “估计是想家了吧,”他话音有些疲懒,“妈还有其他事吗?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你眼里除了工作还装得下什么?”刘慧云气得不行,“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你这样?那天把阮凝气走了,你就跟你那破工作去过吧!” 刘慧云说完,没等到沈念丞的回应,倒是听到助理提醒他五分钟以后要开会,她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挂断电话。 她生的这儿子跟他老子一个样,眼里只有工作。 她那么多年倒是也习惯了沈柝从来不为家庭、儿女操心的行事作风,可未必人人都能忍受。 尤其是阮凝,这孩子平时虽然话不多,看起来温和体贴、善解人意,但同为女人,刘慧云能看出她的敏感和自卑。 第5章 chapter 5·絮雨 到了比赛那天,阮廷穿着阮凝为他挑的西装上台演出,西装妥帖合身衬出少年意气、气质绰然。 台下轰隆一片掌声,琴声渐渐响起,令人心旷神怡。 阮凝坐在家长席,一张靓丽脸蛋在人群中很是打眼,才落座没多久,包里的手机便传来一声震动。 是沈念丞发来的消息。 念丞:在忙? 阮凝:看阿廷的钢琴表演。 阮凝当场录了一条阮廷弹钢琴的视频发过去,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耐心点开。 念丞:抱歉,工作太忙,替我给妈捎句问候。 阮凝: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她主动地结束了话题,却没想沈念丞接着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什么时候回家,要我来接吗? 阮凝盯着这条消息,这些天里复杂的情绪慢慢有些消解。 或许是在这段感情里尝过了太多酸涩,所以沈念丞偶尔给的一点甜头都能让她不去计较之前的苦。 阮凝:你专心工作吧,我想多陪我妈几天。 念丞:嗯。 - 阮廷结束钢琴比赛后,阮凝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待着不走。 再待下去,以陶雪梅的性子估计要开始担心了。 思及此,她给沈念丞发了条消息:项目进行的还顺利吗? 念丞:嗯。 阮凝:什么时候忙完啊? 念丞:下午开完会就回家。 从沈念丞那里听到他回家的消息后,阮凝当即就开始收拾行李打道回江城。 陶雪梅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语重心长道:“小夫妻之间发生矛盾都是正常的,各退一步,日子才能越过越长久,别因为一点小问题就就耍性子,等你到了妈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婚姻的本质还是踏实过日子。” 她那天看到阮凝拖个大箱子回家就猜到小两口应该是在闹矛盾,现在看来是闹完脾气了。 年轻人都爱这样折腾,刚开始还能仗着对方的爱和纵容,到最后谁都累得慌。 可陶雪梅不知道的是,阮凝其实连耍性子的底气都没有。 如果这次沈念丞没有给她递台阶,她大概率还是自己消化完情绪后灰溜溜赶回江城的。 “当然,要是以后沈念丞对你不好,你也得果断地做出选择,别一根筋扎进去,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也没那么开明,但我希望你过得幸福,至少别像我似的……” 说到这儿,像是勾起了陶雪梅的回忆,她眼眶渐渐泛红,眼神里拂过一些沧桑。 阮凝知道陶雪梅这是又想起从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她把行李箱拉上,转身轻轻地抱了下陶雪梅,柔声道:“我知道,我也希望妈妈幸福,幸福到能够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 阮凝这次回家确实有些置气的意思,但沈念丞昨天主动发消息过来后,她情绪就没之前那么沮丧了。 回到家后,阮凝将行李拖回房间,路过餐厅时看见桌上的粉玫瑰蔫头巴脑地垂着,家里的摆设也跟她走之前一模一样。 沈念丞显然是没回过家的。 这下,阮凝又可以用沈念丞工作忙的那套说辞来说服自己。 她收拾完自己又开始做晚餐,想着沈念丞好不容易休息,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那道菱角排骨汤。 正在厨房忙着收尾工作时,沈念丞已出现在玄关处。 阮凝一边招呼沈念丞洗手用餐,一边布置餐桌,趁着沈念丞还没来得及仔细瞧她,她赶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她还像恋爱那会儿,总希望自己在沈念丞面前是精致完美的。 可沈念丞落座后根本没去注意她今天费了心思的打扮,只说了一句:“回家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需要吗?”阮凝小声喃喃,“反正你又不在乎。” 沈念丞没听清阮凝说了什么,默了片刻又补充:“就算不想跟我说,也得跟妈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哦,原来并不是他在担心。 阮凝虽失落但识趣,也知道沈念丞没心情照顾她的小情绪,只能妥协地回一句:“知道了。” “手怎么了?”沈念丞喝汤时瞥到阮凝手上贴了几个创口贴,很客套地问了声。 “刚才剥菱角的时候弄到的,没事。” 菱角尖刺进肉里的时候,阮凝的手指连着心都扯着疼,可现在看到沈念丞倒是一点也记不住疼了。 沈念丞听后没什么表现,好像阮凝说了“没事”就是真的没事。 阮凝抿抿唇,习惯了沈念丞寡情薄性,也不奢求他会心疼自己。 她没有计较,转而夹了块菱角放到沈念丞碗里,语带撒娇:“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你今天必须得多吃一点。” 沈念丞懒得抬眸也没推拒,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阮凝饭量不大,堪堪应付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瞧着对面的反应。 沈念丞吃相优雅,看他对自己做的菜还算满意,阮凝又给他夹了些。 她再放下筷子时,想起刘慧云曾经跟她说沈念丞从小就是个很龟毛的人。 沈念丞就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从来不允许外人碰他的东西。 小时候,邻居家有个小妹妹老爱来家里缠着他玩,小孩子没那么多计较,见沈念丞喝了一口牛奶也跟着喝了一口,谁想到沈念丞看到后直接当着小女孩的面把杯子丢进垃圾桶,后来小女孩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沈念丞愣是在旁边眉头都不动一下地继续堆积木。 这种边界感在两人结婚后也存在着。 譬如两人的衣柜。 从前阮凝为了营造出婚后幸福同居的感觉,故意把两人的衣服弄混,两件沈念丞的衣服就夹一件她的,被沈念丞发现后,他很严肃地说不许这样。 可阮凝偏偏喜欢在这种细节上纠缠,嘴上虽然答应,但仍执着于暗戳戳地越界。 久而久之,沈念丞也就没再执拗。 阮凝一直把这些当成一种突破,一种关系上的改变,就像结婚那么久沈念丞已经开始慢慢接纳她而不是别人。 至于其他的,就像陶雪梅说的那样,只要沈念丞不做对不起她的事,他们就能好好过一辈子。 - 吃完饭后,阮凝心血来潮地拉着沈念丞看电影。 沈念丞没拒绝,纵容着阮凝为数不多的蛮缠,和她一起躺在沙发上看最新的电影。 阮凝其实不太爱看电影,只是因为沈念丞好不容易抽空陪她,不想氛围太无聊而已。 她拿着遥控器翻来翻去,最后随便挑了部看起来比较文艺的青春爱情电影。 电影一开始的基调还挺正常,可随着剧情慢慢铺展,阮凝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男主角心中有一个白月光,但白月光心里也有一个放不下的男人,在这段纠葛万千的感情中,白月光最终选择和喜欢的人出国结婚。 而女主角一直爱慕男主,在男主最脆弱的时刻默默陪伴,卑微的爱终于换来男主的一丝心疼。 可事实却是因为男主在女主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对白月光爱而不得的影子,于是便伪装深情地怜惜女主,最终决定和女主结婚,圆了女主的心意。 临到末尾,白月光却在二人结婚典礼前对男主说自己后悔了,男主纠结之下选择在婚礼上抛弃女主去和白月光见面…… 电影到这里还没真正结束,可阮凝已经被狗血浇了满头,虽然很想知道后面究竟会怎么发展,但总觉得这部电影在影射些什么,十分破坏氛围。 于是她慌促地按掉电影,自顾自地解释:“现在的电影真是越来越难看了。” 沈念丞半天也没回应,阮凝这才心虚地偏头去瞧,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凑近了些,只见沈念丞眉头微微皱着,眉心挤出浅浅一个“川”字。 她伸手去抚,想将他的眉头舒展开,却被沈念丞捏住手腕,再顺势交握。 “别闹,”他话音冷冽清浅,“让我休息会儿。” 阮凝枕在沈念丞的怀里,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起伏有序的心跳声,忽觉内心安宁。 两人就那么蜷缩在一张小沙发上,屋内灯光暗下,窗外的高楼霓虹影影绰绰地漫射进到室内,周遭气氛平添暧昧。 这晚他们什么都没做,但看起来却如此亲密。 这在两人之间是很鲜有的一幕。 阮凝心想,以后这样的时光只会越来越多的。 …… 阮凝陪沈念丞浅浅地眯了一小会儿,手机传来的一声震动让她清醒。 她和沈念丞的手机并排放在桌上,两人手机都是同一个型号,此刻光线稍暗,分辨不清。 等她发现自己拿错手机时一条消费记录已经跃入眼帘。 阮凝抓取着关键词,依稀想起卡西琳是个挺出名的项链品牌。 不会是送给她的礼物吧? 可最近既不是她生日也不没什么重要日子啊。 抱着些微的不可置信和期待,阮凝点开手机上的日历,发现沈念丞的手机根本没上锁,而日历上显示下周就是七夕情人节。 更巧的是沈念丞还在七夕那天的事项备注上标了一个重要的记号。 她心中漾出甜意,最终化作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沈念丞的唇瓣上。 第6章 chapter 6·霧雨 七夕节当日。 傍晚六点,橘黄的落日余晖倾泻,澄蓝色的天罩了层金辉,空气里也弥散着浪漫气息,和阮凝车里放的复古迷离的歌极为搭调。 阮凝驱车驶在左右盘绕的立交桥上,恰好撞上晚高峰,所在路段不出意外地堵塞了半天。 她拿起手机给沈念丞拨了个电话,说路上堵车,自己可能会晚点到。 沈念丞那头也才刚从公司出发。 这样一算,两人差不多也能一前一后到达约会地点。 挂断电话后,道路还是没有疏通的迹象。 江城哪儿都好,就是堵车的程度实在太严重,阮凝一边补妆一边后悔,还不如在家过这个七夕呢,凭白把时间浪费通行上,实在可惜。 终于到了餐厅,服务员带阮凝到预订的位置落座。 因为是七夕的缘故,餐厅的位置都已坐满,放眼望去,在场的几乎全是情侣。 阮凝看了眼时间,想着沈念丞应该快到了,于是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按着他的口味开始点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阮凝已经习惯了将沈念丞的喜好放在首位。 阮凝又等了一会儿,看着其他桌的客人都在浓情蜜意地两两相望,而自己身前仍旧是空座,她有些促狭地刷起手机。 夏栀这会儿刚好发了一条朋友圈,甜美又明媚的一个人拥着一大捧粉玫瑰,朝镜头笑得十分甜蜜。 阮凝划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才终于看到一张夏栀男朋友贺沉的露脸照,照片里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是装都装不出来的深情。 阮凝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在夏栀的这条朋友圈下留了一句祝福。 没过多久,夏栀立马给阮凝发来一条消息。 栀栀:这个时候还有空留言我朋友圈? 凝凝:祝福你都不行吗? 栀栀:行行行,但我的意思是,你家沈念丞今天没什么表示? 阮凝这才明白夏栀的意思,发了条位置过去接着回复:约会呢~ 夏栀一看定位,royallove餐厅,江城最浪漫也最贵的情侣餐厅,心里这才稍微替阮凝平衡了些, 栀栀:行啊,他还挺舍得花钱的嘛,你们好好约会,我不打扰啦~ 放下手机后,阮凝苦笑,对于钱,沈念丞从来都是舍得的,可阮凝最想要的又不是这个。 算了,只要沈念丞能抽出空陪她就好,她的要求一向不高。 天色完全黑沉时,餐厅内也亮起烛火,明明灭灭的微光一点缀,浪漫氛围更甚。 按理说沈念丞早该到的,可阮凝的手机熄了又亮,亮了又灭,沈念丞还是没有消息。 她焦虑地盯着时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沈念丞还没说不能赴约,那就再等一等吧。 一杯又一杯白开水见底,阮凝腕表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九点的位置,情侣们相继离席,而她今晚等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那些情侣手挽着手路过她时,眼底仿佛都带了些同情的目光。 服务员这时走过来向她询问:“小姐,需要我们帮您将餐点加热吗?” 阮凝神色怅然地看着一桌丝毫未动的菜品,终于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那边很快回复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临时有事…… 明明刚才电话里都说快到了,究竟是多重要的事情非得这个时候处理? 就算事发突然,能不能及时给她发个消息,不要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苦苦等上那么久? 而且,如果她不主动问,沈念丞是不是就打算一直晾着她?时间那么晚了,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 心绪纷乱时,服务员又在一旁出声发问:“小姐,请问需要……” “不用。”阮凝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敛了敛眸子,颤着声打断了服务员的再次询问。 意识到自己因情绪低落导致态度很不好时,她又强压着难堪对服务员解释:“他太忙了,本来都快到了,公司又临时要开会……” 而服务员站在一侧,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可阮凝却觉得自己这副嘴硬的模样更惹人同情,一时间,沮丧和委屈席卷心头,略带呜咽的话音也渐渐越压越低。 - 从餐厅结账离开后,阮凝拎着包,颓然地走在街上。 晚风微凉,她今晚为了漂漂亮亮地和沈念丞约会,穿了条裸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莹白透光,气质不俗。 为了跟沈念丞看着更般配,她特意换了双高跟鞋,站起身时脚背绷得直直的,眼下走起路来更是受罪。 她刚还计划两人从餐厅出来后能沿着江边散散步,和路上这些情侣一样,聊聊闲话然后亲密相偎。 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手里握着手机,不敢开静音模式,仍旧抱着一丝期待,希望沈念丞尽快忙完手上的急事来陪她。 毕竟现在离今天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他们还有机会过婚后的第一个七夕。 阮凝沿着江边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因为没吃晚餐有些贫血,只能撑着江边的围栏稍作休息。 夜色霓虹在江面上垂映,远处有三两船只漂泊。 正发呆时,一个小姑娘突然扯了扯她的裙瓣,模样稚嫩水灵,声音轻轻软软的,招人可怜:“姐姐,你想要买朵花吗?” 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阮凝不禁想起上一次过七夕的情景。 她那时还没和沈念丞确定恋爱关系。 作为沈柝最看重的学生,阮凝大学五年经常去沈家,顺理成章地在刘慧云面前混了个眼熟。 刘慧云多聪明一个人,早就看出来阮凝对沈念丞的心思不简单。 恰巧阮凝正合刘慧云的眼缘,她便从中牵线,张罗两人吃饭约会。 七夕夜吃完饭后,沈念丞准备开车送阮凝回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拉着沈念丞的袖口,撒着娇说:“叔叔给姐姐买支花吧。” 阮凝当时听到沈念丞被叫叔叔,脸上一时没绷住。 其实沈念丞不老,就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模样很容易让七八岁的小女孩觉得成熟。 沈念丞瞥了一眼在身侧偷笑的人,惯来冷淡的神情难得地添了一丝尴尬。 小女孩没等到回应又开口:“别的姐姐手上都有花,叔叔的女朋友手上什么都没有呢。” 阮凝听到“女朋友”一词,注意到沈念丞面色稍显凝滞,方才敛去笑意,刚要替他回绝小女孩,却没想到下一秒沈念丞就从小女孩手里买下所有的花送给她。 她瞬间呆住,两只手踟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我不想再被人叫叔叔了。”沈念丞淡淡解释。 他们的关系好像就是在那束花之后发生了改变,从约会到谈恋爱再到谈婚论嫁,一切都发展得顺理成章,但又缺了点什么。 凉风一卷,意识回笼。 阮凝将这些回忆放在脑后,俯身看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心想应该能养活一阵子,便买下了小女孩手里剩下的花束。 小女孩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把花给卖完,又惊讶又欣喜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 卖完花后,小女孩还没离开,只见她故作神秘地从身侧的小包包里掏出东西放到阮凝手里,笑容烂漫:“送给姐姐的。”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开后,阮凝伸开手掌,手心里是各种彩纸包装的糖果。 这个七夕节,花和糖都有了,就是没等到沈念丞的礼物。 甚至连句关心或者抱歉都没有。 - 回到家,阮凝随手把花放到桌上,本来是要裁枝剪叶插到花瓶里的,但估计是在江边吹了冷风,眼下她觉得头晕脑涨,只想快点收拾好去睡觉。 这个觉睡得很昏沉、很多梦。 梦里,她浑身发烫得厉害,喉咙也干涩得很,想要去客厅接水喝,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把她扶起来,动作生硬往给她嘴里灌水,呛得她一个劲儿地咳嗽后,那人才开始道歉。 “怎么烧得那么厉害?” 迷迷糊糊之间,阮凝好像听到了沈念丞的声音。 她意识十分混乱,心里冷嘲,怎么可能是沈念丞。 接着又听到有人朝她下命令,声音冷冷的:“听话,张嘴吃药。” 药味很苦。 但阮凝其实并不怕苦,毕竟她也尝了那么多苦头,这点苦算什么。 可她睁开眼看到沈念丞那张脸时,心中的酸涩刹那翻涌。 她用力去推去挡,却又不敢怪他,只说药太苦了,死也不喝。 或许真的是在做梦,阮凝竟然觉得沈念丞正搂着她,温声哄她把药喝掉。 这种虚浮感让她笃定自己就是在梦里,于是抛开顾虑去哭闹:“你知不知道我一整个晚上都在等你!” “大家都成双入对的,都有人陪在身边,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被人笑话……” 所有的委屈到嘴边全变成呜咽。 阮凝觉得自己又被人揽得更紧了些,头顶传来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下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真的吗? 她很想发问,但下一秒,唇上沾了些冰凉软乎的温度,话音随即也被封住,再之后,药辛味在喉间越来越浓烈。 第7章 chapter 7·骤雨 阮凝再醒来时,高烧已退。 昏沉的感觉虽然已经消散,但鬓边被汗水浸湿,浑身因为黏腻而感到不适。 她正要去浴室洗澡时,路过书房听见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听起来是一些工作上的内容。 沈念丞此刻正白衣黑裤地端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开会。 原来昨晚沈念丞真的回过家,可阮凝还是分不清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片段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沈念丞见她醒来,朝视频做了个中止的手势,起身走过去将手背覆上她额头。 阮凝骨架小,身形纤细,沈念丞那么一靠近好像能完全把她掩在怀里。 鼻尖染上沈念丞身上的味道,阮凝内心的安心感犹然放大。 “还难受吗?” 阮凝难得从沈念丞的话里听出关切和担忧,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应该退烧了。” 她脸色尚未恢复完全,看起来仍有些憔悴。 “我先去洗个澡,再给你做早餐。” 沈念丞难得回来一趟,阮凝也懒得再提他昨晚失约的事情。 “不用麻烦,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就先回公司。” 原来真的是因为担心她才放下公司那堆事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阮凝感动之余觉得可笑,他们本来就是夫妻,这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 沈念丞说完就真的打算动身去公司,阮凝拉住他,娇声问:“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陪我吃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吗?” 沈念丞稍加思考,终于还是答应了。 等阮凝洗完澡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应该是沈念丞叫的外卖。 而他本人已经落座,正靠在椅背上垂眸小憩。 仔细一看,他眼窝处晕开两道浅浅的乌青,看起来十分倦怠。 阮凝回想到自己昨晚不肯吃药、不停埋怨人的情景,心想自己估计是把他折腾了不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念丞面前闹脾气,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沈念丞对她还是有些耐心的。 可她又没把握,如果昨晚她不是仗着自己生病的缘由,那么沈念丞是否会将她那些情绪照单全收。 阮凝没再纠结这个无解的问题,起身将一个礼盒摆到沈念丞面前:“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本来打算昨晚就给你的。” 是一副腕表,和阮凝自己手腕上的这副刚好是情侣款。 她摸不透沈念丞会喜欢怎样的礼物,所以干脆加了点自己的小心思,跟小女孩送男朋友小皮筋是同一个道理。 沈念丞瞥了一眼,表情不冷也不淡,看不出对这个礼物是否满意,只是很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说罢,他便埋头喝粥,全程都是一幅淡然又疏离的模样。 但阮凝没在乎,心中仍期待着他亲手把那条悄悄给她准备的项链戴到她脖子上。 可惜沈念丞最后很敷衍地说了一句:“抱歉,这次的礼物我下次再补上。” 难道那条项链不是给她准备的吗? 阮凝愣了一下,很快敛去眸中的失落,装作不在意道:“没事,不重要。” 可能是帮沈念初挑的吧。 除了这个原因外,阮凝暂时还想不到别的。 - 之后的某天,阮凝收到了一张结婚请帖。 照片里笑得幸福甜蜜的新娘是她的大学同学梁雨薇。 要不是这张请帖,她估计都忘记她还认识那么一个大学同学。 她大学期间和梁雨薇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说过的话基本上一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阮凝有些困惑梁雨薇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请帖送到她手里。 和夏栀聊起这件事时,夏栀一语参透:“嗐,她毕业之后去了家地产公司,现在这个老公就是她原来的老板,估计是想透过你跟沈念丞搭上关系。” 阮凝听后只是笑笑,心道没可能。 她倒不是反感这个同学的做法,毕竟都是成年人,人脉的重要性谁不理解。 可惜梁雨薇高估她了,且不说沈念丞向来不喜欢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就算是能破这个例,大概率也不会为了她。 虽然已经清楚这张请帖背后的深意,但阮凝始终没把这件事透露给沈念丞,她还没傻到为了别人的事在沈念丞面前自讨没趣。 …… 梁雨薇婚礼那天。 大学那个班的同学几乎都聚齐了,现场十分热闹。 夏栀挽着阮凝的胳膊说悄悄话:“要不是梁雨薇老公有点来头,我估计好多人都只是随个礼就完事。” 这里面的好多人不过都是点头之交,哪里会专程放下工作和家庭来给人撑场面,还不是顾忌着以后的交集。 阮凝只是听一听,没发表什么意见。 没过多久,梁雨薇就拖着那嵌了钻的白色鱼尾纱裙专程来招呼阮凝。 阮凝见她远远走过来,先热情地恭喜她新婚快乐,再把礼物送上去。 梁雨薇大学时家境不错,对于阮凝的态度很疏远,只是今天佯装出和阮凝很相熟的样子,满脸堆笑:“沈念丞怎么没陪你来啊?” 夏栀比阮凝先反应:“你今天可是新娘诶,怎么还惦记别人老公?” 夏栀大学里就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她刚才说这句话的初心虽然是讽刺梁雨薇,但一旁听的人觉得她在开玩笑,便围过来一同打趣梁雨薇。 “是啊,你嫁了个那么好的老公还惦记别人的?” 梁雨薇偏头去看了眼后方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促狭,转而将话锋引到阮凝身上:“要说嫁得好,那还得是我们阮凝呐。” “是啊,当初别说我们班,我们建筑院里喜欢沈念丞的女生多如牛毛,谁能想到阮凝居然是最后赢家啊!”有人附和。 这句话不知多少是羡慕多少是讽刺。 犹记得大二的一堂公共课,沈柝因为出差没办法回校上课,最终由沈念丞代课。 沈念丞一身休闲装走进阶梯教室,明明是很普通低调的衣着打扮,可当那张脸抬起来时,台下的女生瞬间议论纷纷,原先死寂的课堂氛围也一时热闹无比。 大家才知道原来沈念丞就是沈柝的儿子,而且真人比电视和杂志上更有气质。 而阮凝那时已经和沈念丞见过几次面了,但整节课依旧因为他而心绪纷乱。 课后,院里的女生争着找沈念丞指导画图。 沈念丞被一堆女生簇拥着,眼神却没因任何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学生而停顿,只是很严谨地对参差不齐的作业进行点评指导,像极了误入女儿国的佛子。 直至末尾,他手指轻叩图纸,精准地瞥了一眼阮凝所在的位置,语气十分淡然:“这个问题,阮凝同学也曾犯过,我之前有和她讨论过,你们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去问她。” 于是,所有女生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阮凝身上。 她受宠若惊,原来沈念丞记得自己的名字。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阮凝觉得自己对于沈念丞来说是有一点特殊之处的,于是她摇摆不定的情愫从那一刻起固执地扎根生长,直到现在。 阮凝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喜欢得那么明烈和张扬,因为比起沈念丞的一众爱慕者,她实在太普通不过,她从来不敢想能够和沈念丞发展成什么特殊关系。 显然,大家也是那么想的,所以才说,根本想不到她会是最终赢家嘛。 并不是夸她,仅仅是感到意外而已。 “今天的主角是梁雨薇,别净调侃我们阮凝哈!” 夏栀看出了阮凝的局促,跟人打完招呼便拉着阮凝去了个清净的地方,称那边的甜品她还没尝过。 - 趁夏栀忙交际的空当,阮凝来到洗手间补妆。 她刚进去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都说洗手间是传八卦的最佳场所,她无意偷听,三两下将妆压平准备离开时,却不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当阔太太就是好哈,我天天在办公室加班加出游泳圈,可阮凝倒是越活越漂亮了,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啊,大学那会儿也没看出她那么好命啊。” “就这还好命啊?” “什么意思?你以为人人都能嫁给沈念丞那种又有魅力又有能力的男人?” “那又怎样,有名无实,”那人话里透着不屑,“我听说当时咱们师母不满意温宁,愣是棒打鸳鸯把阮凝塞给沈念丞的。” “还有这回事呢?” “是啊,听说是因为温宁为了舞蹈不打算要孩子,咱们师母才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沈家的门,后来温宁没等到沈念丞的答复一气之下跑到外国嫁了个富二代,沈念丞才赌气娶的阮凝。” “我天……要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阮凝也太可怜了吧!” “但该说不说,爱又不能当饭吃,至少人家阮凝表面风光呐,现在谁不羡慕她过得风生水起。” 空旷的室内,这些言语十分打耳。 说到这儿,背后八卦阮凝的人也从隔间里头出来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出门就撞上阮凝神色自如地对着镜子补妆。 或许是刚嚼完舌根就碰上正主,那人心虚得发憷,讪讪地跟阮凝打了声招呼,也想以此试探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 阮凝面不改色地透过镜子看了眼那人的相貌后又往她腰上瞥了一眼,随即付之一笑。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人脸色一僵,凝在嘴角的笑容更显得尴尬。 第8章 chapter 8·涙雨 回到婚宴上,恰好是新人宣誓的环节。 刚才洗手间听到的那些话仍亘绕在阮凝心头。 她表面云淡风轻,可心里却十分堵得慌,此刻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已泛白。 梁雨薇和她丈夫一前一后的誓词与阮凝婚后听过的所有冷嘲热讽全都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席烈风朝她扑浪而去,左右躲不过去。 她无所适从地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想凭酒精转移注意。 夏栀见她脸色不对,关心了一句。 但阮凝压根没听见,她心乱如麻。 为什么她那么投入、那么珍贵的一段感情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这些年究竟把自己活成了什么样,竟然人人都想要可怜她? 为什么人人都能看出来沈念丞并不爱她? 想到这儿,阮凝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堂厅内垂挂的流苏吊灯投下光圈,杯中再度盛满新酒,新娘再抛花球,场面一度沸腾,而阮凝则掐着杯脚失神。 酒意渐渐上头,她痴痴地想,等也等了那么久,而且沈念丞最近对她的态度也慢慢有所改变,何必因为别人几句话而动摇呢。 ——后来,阮凝才知道,她深信不疑的日久生情不过是南柯一场。 阮凝后半场喝了不少的酒,也幸亏酒品好,安静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异样。 但夏栀是亲眼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将苦酒穿肠过肚的。 硬拦拦不住,夏栀只能把酒杯夺过来,小声提醒:“你今天是来砸场的吗?等会儿别人误会你和梁雨薇老公有点什么,我可不知道怎么帮你解释!” …… 此刻,婚宴结束。 夏栀扶着阮凝出酒店,嘴里啰嗦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平时不怎么爱喝酒的一个人,刚才怎么都劝不住,真是稀奇了。 阮凝垂着头不言不语。 夏栀刚要把她塞进出租车,却被人给拦下,她困惑地抬头去看才发现原来是沈念丞。 把人交给沈念丞后,夏栀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 沈念丞看着醉成一摊软泥的人,不禁蹙眉:“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想到沈念丞平时对阮凝不冷不热的态度,夏栀内涵道:“你问我我问谁?你觉得凝凝会为谁借酒消愁?” 沈念丞听后眉头一压,没再回应,而是将人打横抱起,向自己的车位走去。 夏栀看沈念丞一脸的不悦便也不敢追上去再说些什么,出租车师傅这时又朝她不耐烦地喊:“姑娘,走不走啊,我这车可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呢!” “走走走!”夏栀连忙应。 夏栀前脚刚踏上车,后头就来一排商务车,随即一行人举着摄像机争相进入酒店,势头不小。 她一时困惑,可男朋友这时给她打来一个电话,让她没空再好奇这件事。 - 阮凝被沈念丞接走时意识早已杂乱,还是鼻尖闻到沈念丞身上的味道时才稍微清醒一些。 沈念丞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像是清冽的海风迎面而来。 再度被人抱起的那刻,阮凝借着酒劲环住沈念丞的脖子,屈声喃喃:“念丞,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上次提孩子是为临时编造的托辞,这次是真的想要孩子。 有了孩子就能困住自己、困住沈念丞了。 在沈念丞身上找不到的安全感她只能寄托在别处。 良久之后,沈念丞看着怀里被醉意熏得脸颊通红的人,眸光幽沉,随后敛声应道:“好。” …… 次日清晨,阮凝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轻飘飘的睡裙。 看见沈念丞的衬衣外套伙同自己的散乱在地,她才想起昨晚喝醉了之后好像跟沈念丞做了些糊涂事。 沈念丞此时正在浴室洗澡。 她揉揉发涨的脑袋,起身披了件外套到厨房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算日期,确保自己这几天正处在安全期后才松一口气。 昨晚自己是太冲动了才对沈念丞说的那些话。 但不知道沈念丞怎么想的,他之前不是一直都没这个想法吗,昨晚怎么就任由她不省人事后胡闹呢? 看来下次不能轻易沾酒。 阮凝刚把咖啡放到桌面上,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嗡嗡”地响个不停。 她喉间还充满着咖啡的苦味,下一秒拿起手机,看到夏栀发来消息。 栀栀:你看热搜了没? 栀栀:[链接] 栀栀:[链接] 阮凝以为夏栀是给她分享娱乐圈的八卦,随手点了一条链接进去,抱着吃瓜的心态,下一秒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因为标题赫然写着—— [首席舞蹈家温宁归国首跳,后台采访时爆料已有回国发展的倾向……] 阮凝手指轻颤,点开夏栀后面发来的链接,一条一条地刷着有关温宁回国的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和沈念丞的过去明明早已画上句号,可阮凝仍旧在乎的不得了。 继续往下翻,是一则温宁舞蹈表演的现场视频。 视频中,温宁一席洁白的长裙,瓷白肌肤在剧院光圈的投照下几乎快要发光,随着她四肢舒展,舞蹈动作轻盈又优雅,身姿也十分具有美感,一个人在偌大空旷的舞台上悠悠起舞,宛如一只孤傲的白天鹅。 台下原本是一片静默,随着温宁最后一个谢幕的动作开始响起掌声。 沈念丞从前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沾世俗,美得像一件艺术品的人,吸引无数人想要将她私藏。 怪不得,怪不得大家都说她不配和温宁相提并论。 因为现在就连阮凝自己都觉得相形见绌。 她还来不及继续自卑下去,夏栀那边紧接着拨进来一个电话。 夏栀估摸着阮凝这半天应该已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语带心疼道:“你都看到了吧?” “嗯。” “昨晚,就我们去参加梁雨薇婚礼的那个酒店……”夏栀说话支支吾吾的,大抵是害怕阮凝难受,但终究还是不忍心阮凝再受蒙蔽,咬牙说出实情,“也是温宁下榻的酒店。” 夏栀话音刚落,那头隔着听筒传来“哐当”一声碎响。 “凝凝,你没事吧?”夏栀陡然提高音量,十分担心。 “没事,”阮凝尽量克制住发抖的声线,“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你好好待家里,我这就跟公司请假,马上来陪你。”夏栀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装进小包里。 阮凝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杂音,强装镇定:“你别来了,我没事的,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夏栀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又不好逆了阮凝的意思,只能告诉她自己随时都在,会一直陪着她。 …… 沈念丞从浴室出来时,阮凝正小心翼翼地处理地板上的碎玻璃。 家里只有两只咖啡杯,是新婚后阮凝逛商场买的情侣套杯,她刚才手滑摔碎的就是其中一只。 “小心弄伤手。”沈念丞叫阮凝起来,不让她再碰玻璃渣。 也许是蹲地的时间太长,阮凝突然站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脑海中也有类似信号断联而产生的杂音。 她脚步虚浮地退回桌前坐下,因为贫血导致的突然乏力让她不太好受。 她想着夏栀告诉她温宁昨晚在新悦酒店下榻的这件事,内心的不安感犹然放大。 所以,昨晚沈念丞出现在新悦酒店是因为去见温宁吗? 他和温宁的身份以及往事本来就颇受大众关注,沈念丞都不在乎媒体会乱写,也不在乎自己看到之后怎么想吗? “明明用了那么久,偏偏今天碎了。”她喃喃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话里有深意。 沈念丞没注意到阮凝脸色如霜,将碎玻璃片收拾好后坐到桌前,开口问:“昨晚不是说很累吗,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他说话的语气向来寡淡,阮凝分辨不出他这句话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在调侃昨晚做某事时她的反应。 可她现在无心计较这些,她只想知道昨晚沈念丞为什么会出现在新悦酒店。 “昨晚,你去见了谁?” 阮凝在心中挣扎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念丞听后,头也不抬地回:“怎么突然问这个。” “……” 阮凝没等到沈念丞的正面回答,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再问下去。 和沈念丞恋爱的那段时间,阮凝经常听的一首歌里在唱:“与他再爱几公里/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而现在,温宁突然回国,而沈念丞又恰巧出现在她所在的附近,阮凝心中的那盏红灯隐约亮起,让她觉得自己和沈念丞的这段感情岌岌可危。 昨晚在洗手间听到的那些话再度袭上心头—— “她就是被师母强塞给沈念丞的,沈念丞心里只有温宁,对她根本没有感情……” 她无法再蒙混过去,这次必须得到答案。 “你是去见温宁了对吗?”阮凝克制着颤抖的音线,努力装出自己是在和沈念丞谈些寻常的事情。 沈念丞听后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掀,好像丝毫不在乎阮凝知道他们仍有联系后会有什么反应。 沈念丞的态度让阮凝有些透不过气,但她仍揣着最后一点期望,不死心地接着问:“为什么?” 或许是听出阮凝声线中的颤抖,沈念丞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回国处理一些事情,我作为朋友帮帮忙而已。” “嗯。”阮凝轻声答应,心中却仍在猜疑,真的是这样而已吗? “下次,你再见她能不能……” 能不能和我说一声?或者能不能不要再见这个人? 这些话,阮凝说不出口,但沈念丞却没耐心让她说完,神情松散道:“别乱想。” 末了,他又添一句,“少喝点酒,上次不是还说想要孩子吗。” 沈念丞这种时候提到孩子,不禁让阮凝心间生出恍惚。 如果他真有和温宁复合的打算又何必答应自己要孩子的事情。 所以,真的只是朋友间尽尽情谊吧? 阮凝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问沈念丞下周有没有空,因为沈念初前几天发消息问她能不能来和沈念丞来看自己的演出。 “念初是下周的首演,估计是挺想让你去看她表演的。” 沈念丞已吃完早餐,穿着阮凝给他熨烫齐整的西服,稍加思索后说道:“不一定能抽出空,到时候再看情况。” 第9章 chapter 9·绦雨 一周后,江城老剧院。 这次表演云集了很多优秀的舞蹈演员,所以抱有期待的观众也非常多,阮凝还是辗转托了好几个朋友才买到一张离舞台距离刚好的座位。 沈念丞不出意料地因为工作问题缺席。怕沈念初难过,阮凝还特意去商场挑了礼物,打算借此安慰她。 到了开演时间,舞台逐渐被光打亮,舞蹈演员相继登场,一个个都美极了。 阮凝看着表演,蓦然又想起温宁跳的那支舞,就算是在记忆里,温宁都仿佛戴着光环。 也难怪沈念丞当初会爱上她。 涌出这个想法后,阮凝摇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们之间都过去了那么久,当初那点爱意早该被风吹散了。 她愿意相信沈念丞所说的,他们现在的关系仅仅只是普通朋友。 随着幕布向中央拉拢,演出也顺利结束,观众们四散退场,阮凝逆着人群来到后台祝贺沈念初。 沈念初刚下台,还来不及换下舞蹈服,见到阮凝前来,脸上笑意盈盈的:“谢谢阮凝姐来捧场。” “不客气,恭喜念初圆满结束演出。”阮凝边说边将手中的花束递到沈念初面前。 沈念初微微睨了一眼花束,并没有及时接过,而阮凝送花的姿势就那么僵持着。 也是此时,一道轻柔女声响起:“念初——” 沈念初循声望去,眸中顷刻间闪烁光亮,而后装作不经意地将阮凝往侧边一推搡,朝对面的人热情招手。 阮凝因此险些没站稳,正要回头去看是念初的哪位朋友时,便听到沈念初很激动地在说:“温宁姐,你真的来啦!” 听到沈念初和温宁有说有笑地朝自己越走越近时,阮凝只剩下局促和手足无措,她从没想过哪天自己会跟温宁像接下来这样面对面寒暄。 如果现在对面有一块镜子,阮凝一定可以看见自己脸上气色全无,苍白得可怕。 在阮凝身前站定后,温宁落落大方地率先开口:“你就是阮凝吧?我经常听念初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面前的人一身素雅白裙,更衬出天然的雪肤,五官端庄大气,仅仅只是略施粉黛都让人从她脸上移不开眼。 她的美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明艳,和阮凝的温婉不同。 阮凝只是看着她,心中便有自卑感徐徐攀升。 她努力装出坦然的模样,对温宁礼貌笑道:“你好。” “你和我想象中一样温柔婉约,怪不得……阿丞最后选择了你。” 说完,温宁不加掩饰地将目光落在阮凝身上,眼神中却没透露出一丝欣赏,而是一种伪装和善的审视。 这也让阮凝更加心虚,因为温宁这句话刚好戳中她的软肋。 温宁应该不知道沈念丞当初选择她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吧? 一想到这,阮凝更加的无所适从,她一时间不知该将眼神往哪儿放,稍一埋头就看到温宁细白脖颈上戴了一条项链。 她觉得这条项链的款式很熟悉,却实在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温宁注意到她的眼神,伸手轻抚脖间的项链,开口:“你也喜欢这枚项链吗?” 阮凝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迅速将眼神移开,掩饰着说:“这条项链很符合你的气质。”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温宁嘴角微弯,脸上溢出幸福的神色,随后又补充,“阿丞的眼光向来不错。” 这下,还没等阮凝反应,沈念初便急着搭话:“是我哥送你的啊?” “对啊。” 温宁毫不避讳地回答之后,才注意到阮凝神色有些不自然,温声朝她解释:“你别多想,我和阿丞从前认识,这条项链就是阿丞送我的回国礼物而已。” 回国礼物? 阮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回忆,于是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些日子吧,”温宁回忆了下,很快确定答案,“七夕节那天。” 回答完阮凝的问题,温宁被沈念初拉着叙旧,谁都没有注意到阮凝在听到这个答案后面如死灰的神情。 七夕节那晚,她因为被爽约,独自在江边吹了那么久的晚风,看着街道上成双入对的情侣,即使心中再委屈,都不敢去怪沈念丞,只安慰自己,他一定是工作太忙,抽不开身。 而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当晚沈念丞丢下她不是因为工作,而是要去机场接温宁。 至于温宁脖间的那条项链,阮凝现在也想起来了,是卡西琳夏季的最新款。 她之前还以为这条项链是沈念丞为她准备的七夕礼物,偷偷开心了好久。 现在想来好可笑,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阮凝仿若大梦初醒,原来,沈念丞之前在日历上把七夕节标注为重要事项也仅仅因为那天是温宁回国的日子…… “阮凝姐,”沈念初见她没反应,拔高音量道,“阮凝姐你在想什么呢?” 阮凝这下才把意识重新拉回来,神色促狭:“什么?” 见阮凝反应过来,沈念初说回正题:“温宁姐帮我办了一个庆贺宴,你一会儿有空吗?” 还没等阮凝回答这个问题,沈念初又急着问:“我哥会来吧?” “念丞说他工作上忙不开,但是给你准备了礼物。”阮凝说着便要从包里将礼盒拿出来。 可下一秒,温宁却话带犹豫地开口:“可是我刚才问过阿丞了,他说工作上是有点忙,但是晚点应该能到。” 阮凝捏着礼物的手紧了紧。 他昨天不是才跟自己说了抽不开身吗…… 怎么面对温宁他就不忍心拒绝了? 阮凝不愿再想下去,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在沈念丞心里,她就是没有温宁重要。 即使她是他的妻子,也不妨碍他依旧偏心温宁。 “抱歉,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庆祝了。”阮凝不是找借口逃避,而是她胸口真的有些发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闷。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沈念初就急着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可脸上一丝遗憾的神情都没有。 闻言,阮凝垂眸看了眼仍捧在自己手中的花,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是啊,真是太可惜了。” - 从剧院出来后,阮凝将手中的花束和准备的礼物一并丢进垃圾桶。 没有什么能比“自己花心思准备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只是垃圾”这件事更让人觉得心酸。 如果非得要有,那估计就是“自己的一腔深情在别人眼里只是多此一举”吧。 …… 她刚在路口拦下一辆车,沈念丞的电话就打进来。 接通后,沈念丞泛着冷意的声音直直地传进她耳朵。 “怎么临时走了?”像是在询问,其实是苛责。 听他的语气,阮凝估计沈念初没有替她解释,于是她随口敷衍:“身体不舒服。” 那边稍微停顿,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语气:“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你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来,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话里很客气,可就是这种客气让沈念丞听出了其他的情绪。 他沉了沉声:“阮凝,别耍小性子。” 阮凝一整晚心里都堵得慌,尤其是沈念丞这通话让她更觉得难受,什么叫别耍小性子?难道这个时候还要迁就他的面子,在他和他前女友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模样吗? 她的心又不是一团死肉。 她忍着想要直接挂断电话的念头,“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 电话被挂断后,沈念丞的脸色有片刻的乌沉。 温宁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在一旁关心:“阮凝还好吗?” 他眉头微压,并未作答。 沈念初已经将舞蹈服换下,今天是她第一场正式演出,她借势撒娇:“哎呀哥,她不来就算了嘛,只要你和温宁姐在就好啦!” 她还想嗔怪阮凝,抬头却看见沈念丞眸色陡然深沉。 虽说沈念初从小娇惯,但她最怕的就是沈念丞冷脸,只好装作天真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阮凝姐可能真的身体不舒服,你就不要勉强她了,否则显得我很不懂事一样。” “我刚才已经订好了餐厅,离这里不远。”见气氛不妙,温宁及时解围。 “温宁姐真贴心!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说着,沈念初已经亲切地挽住温宁。 画面和谐得好像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人。 而沈念丞脸上仍然没什么情绪。 温宁应付沈念初的同时,暗里观察到沈念丞心不在焉的神情,她眼里的光也随之暗了些。 到了餐厅。 沈念初拉着温宁叙了半天旧,中途还不忘拉着沈念丞共同回忆。 但沈念丞看起来半点想要回应的心思都没有。 温宁见状,柔柔地问:“阿丞,你有心事?” 沈念丞这才缓和脸上严肃的神色,回:“没事,你们聊。” 说完,又恢复深沉模样。 “我真的好怀念从前的时光啊,那个时候哥哥和温宁姐都陪在我身边,说起来,要是再给温宁姐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出国吗?” 说到这儿,沈念初朝温宁递了一个别有用心的眼神。 温宁没急着回答,而是侧头看了眼沈念丞。 许久未见,他还和她印象中一样,永远是一幅冷沉自矜的姿态,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如果她当时没有做错选择,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 “阿丞呢,你希望我出国吗?”温宁眸光微闪,期待着沈念丞的答案。 沈念丞眉眼间透着淡漠,话音冷冽:“再重来一次也该你自己做选择。” 末了,他又添一句,“你们聊,我还有事要忙。” 说罢,沈念丞便转身便离开,徒留一个清冷的背影示人。 气氛略微尴尬。 沈念初见温宁神色落寞,连忙安慰:“温宁姐千万别多想,你知道我哥从来都是这样的,什么都放在心里,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却还是把人往外推,我哥刚才那样肯定就是因为还在气你不告而别。” 怕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沈念初又补充:“我哥心里一定还有你的,不然也不会对你的事情那么上心。” 温宁摇摇头,兴致低颓。 “如果阿丞心里真的有我,为什么会娶阮凝?”她话音轻柔得如一场烟雨,颇有些江南女孩独有的气质。 那么美的人此刻因为爱情神伤,任谁看着都心疼。 “我哥对阮凝没感情的,都是我妈在坚持,我哥才把她娶进门的,他们两个根本就不配。”沈念初态度诚恳,十分打动人。 温宁听后,半信半疑地问:“是吗?可是他刚才那样分明就是很在乎阮凝的表现。” 沈念初急着摇头,她印象中哥哥对阮凝的态度一直都很敷衍的:“那就是最基本的关心而已,温宁姐现在怎么变得那么没有自信了?” 温宁闻言后轻笑:“我在你哥面前什么时候有过自信?” “温宁姐,既然这次回来了,那就别走了好吗?”沈念初握住温宁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只要你愿意和我哥解开心结,你们肯定能重修旧好的。”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误会,但沈念初始终认为,他们才是最般配的。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就快啦~ 第10章 chapter 10·黴雨 playhouse. 酒吧里的灯光闪得人头晕眼花,狂躁的音乐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动,舞池里的人忘我狂欢,吧台上有人因为失恋醉成一摊烂泥。 夏栀点了两杯威士忌,看着对面那个因为男友劈腿哭得要死不活的女生,不禁朝阮凝感叹:“女孩子何必为了一个臭男人这样作践自己呢,她应该庆幸趁早看清渣男的真面目,能够及时止损。” 阮凝听后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她从前不能理解那些在爱情里伤筋动骨的人,可今天她突然懂了。 感情里的输家,大抵都因为爱得太过投入。 夏栀收回视线,看着满眼落寞的阮凝,心疼道:“所以你是什么打算?” 就在刚才,阮凝把所有事情都跟夏栀说了一遍。 夏栀听后气得想要撕了沈念丞,可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沉静的模样,猜她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缄默半晌,阮凝才出声,语气出奇的平静:“我心里有个想法。” 夏栀等着阮凝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之后从她口中听到了三个字—— “想离婚。” 阮凝说这话时,坚定的语气中夹杂了些云淡风轻,不免让夏栀起疑:“这个想法,你其实早就有过吧?” 不然,也做不到现在那么坦然吧。 夏栀刚说完便见阮凝朝自己相视一笑,好像在说着“还是你懂我”。 可平日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在今晚添了几分落寞和无助。 自从温宁回国后,离婚这个念头就开始在阮凝心中隐隐作祟,尤其今晚,这个意图十分强烈。 从前,她还能骗自己,沈念丞对自己的忽视只不过是因为工作太忙,但事到如今,她没有办法再蒙蔽自己。 因为沈念丞不爱她的证据都摆在了她面前—— 那么不解风情的一个人,会在温宁回国前几天准备礼物,那么清高自持的一个人,会在百忙之中也要赴温宁的约。 还有更多是阮凝不知道的,比如在沈念丞心里温宁究竟有多重要,比如自己在他心里又是什么地位…… 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阮凝已经不想再纠结了,她太累了。 这段让她感到精疲力尽的感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了。 阮凝眼尾掠过一丝苍凉:“但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准备。” 看出了她的犹疑,夏栀心疼地抱了抱她,放柔声线鼓励道:“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第一个支持你,有帮得着的地方你千万别客气,姐妹随时给你撑腰!” 阮凝抿着唇点头,收下夏栀的好意。 “咱爱得坦坦荡荡,离得也干干脆脆,”长痛不如短痛,离婚这件事情越拖得长就越受伤,夏栀不希望阮凝再犹豫,举起酒杯给她打气,“那我就预祝凝凝心想事成,尽快迎接新的人生!” 爱得坦荡,离得干脆。 简单的几个字印在阮凝心间,她举着酒杯一饮而尽,烈酒穿肠时,心中的迷茫好像在一瞬间有了丝微的清明。 - 阮凝回到家时,沈念丞正在客厅的阅览桌前看资料,暖橙色的光圈浮在他头顶,将他平日凌厉的气场敛去几分。 听到她在玄关换鞋的动静,沈念丞抬眸,信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阮凝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自己酗酒,见他靠近,下意识地退避。 再抬头时,只见沈念丞眉心微拧,想来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不是在电话里说身体不舒服吗?” 阮凝脱掉鞋后,脑袋刚好顶到沈念丞的下巴,一抬头就看到男人锐利的下颌线,望着她的眉眼也捎了些愠怒。 她瓮声:“我去洗澡。” 说着,她便要朝浴室走去,可沈念丞全然没有要让她的意思。 她只好从不够宽敞的一侧绕过去。 可下一秒,她却被人强势地掐住胳膊带回去。 沈念丞清冽的味道再度萦绕鼻尖,阮凝只觉得她后腰被他温热的手掌托住,他稍微一使劲,两人便贴得更近,近到睫毛相连。 酒味逐渐扩散,沈念丞仿佛也跟着微醺,随后俯身攫吻。 阮凝只觉得一阵酥麻,脚下慢慢没了重心,整个人仿佛溺水一样,本能地想要更贴近掌控着局势的人。 沈念丞虚掩着眸,看到怀里的人仿若失智,故意将人咬疼。 谁让她刚才挂了他电话,又骗他跑去喝酒,还对他露出避之不及的态度。 该罚。 这样想着,沈念丞顺势将她托起来放到玄关处的柜子上。 冰凉触感一下将阮凝的意识唤醒,她用力去推沈念丞,可她那点力气对于气头上的男人来说无异于小猫挠痒。 阮凝心里的委屈再度蔓延,一边和温宁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一边又对自己做这些,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在沈念丞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她慌促地头用抵住他胸口,迫使两人拉开距离,而后生硬地挤出一句:“我……今天不太想。” “阮凝,”沈念丞眼尾泛了点红,握住阮凝的手往她腰下带,让她自己去感受她动/情的证据,然后耳语,“别对我撒谎。” 明明心里想要把人推得远远的,可现在却只能纵容着他索取,这种纠结和羞耻的心绪让阮凝觉得很不好受。 …… 这次结束后,沈念丞没有回书房,而是待在阮凝身侧。 微风卷动窗纱,莹白月光倾洒进室内,沉寂的氛围里,阮凝能听清沈念丞起伏有序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 过了很久后,阮凝问:“沈念丞,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听到沈念丞话音清晰,阮凝转身才发现他并未睡着。 她想问他有没有后悔跟她结婚,也想对他说,如果后悔了也没关系,因为她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但临到此时,她又突然哑火,话悬于口却一字都说不出来。 沈念丞只当她还在恼他今晚不分轻重,才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看着她背对自己缩成一小团的模样,心中有些愧疚,随之伸手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软下声问:“刚才让你疼了?” 两人根本就是各谈各的。 阮凝没答,沈念丞难得的出声关心:“下次别喝那么多酒,这哪里像是备孕的样子?” 沈念丞突然提到这件事,才让阮凝想起他们这几次都没做安全措施,她心中惴惴不安,但家里又没这类药,只能明早再想办法。 末了,她将心中纷杂的念头压下去,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孩子的事情,我还没完全想清楚,反正你又无所谓,不然我们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 她什么时候学会拿这种说辞来应付自己了? 沈念丞觉得今晚的阮凝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劲。 也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阮凝从这晚开始就在预谋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倒计时~ 第11章 chapter 11·白雨 阮凝想过,和沈念丞离婚之后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当下的选择实在太少。 她一毕业就嫁给了沈念丞,当起了别人口中的阔太太,好像除了享受生活、讨好沈念丞和他的家人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 当她把这些话说给夏栀听时,夏栀立马否决,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你傻了?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了?” “你忘了你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多少建筑设计大赛,得了多少奖?读书的时候,哪年新生开学典礼不是由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当时系里唯一一个公费留学生的名额要不是因为你自己放弃怎么会落到别人头上?” 夏栀的这些话让阮凝更加惭愧。 她知道,自己在建筑这方面是有点天赋的,否则一向以严厉出名的沈柝也不会对她多加青睐。 可惜后来,她没能成为沈柝的得意门生,反而成了他的儿媳。 她还记得当时有人说她这是殊途同归。 现在想想,其实就是犯傻。 在放弃梦想这件事上,她不能怪别人,只能恨自己为了爱情迷失自我。 “我现在才醒悟还来得及吗?”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更不会一门心思只想嫁给沈念丞,可是现在谈这些是不是都晚了? “当然来得及!”夏栀想都没想,立刻肯定了阮凝的想法,“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有可能!” “谢谢你,”阮凝眼眶微红,“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夏栀见不得她难受,紧紧地给了她一个怀抱,继续安慰,“你本来就很棒的,我之前最羡慕的就是你身上的那股韧劲,可惜你把这股劲儿用错地方了。” 是用错地方了,阮凝承认。 “凝凝,给自己一次机会,重新选一次,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受夏栀的鼓励,阮凝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 她来到书房,房间角落里堆了几个纸箱,那些都是她大学里常用的书本资料和一些设计作业和奖项。 然而,这些东西自从搬进沈念丞的书房后就再没打开过,如今再翻出来,许多都已经泛黄、潮湿。 夏栀说的没错,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想,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就要提前迈出“独立”的第一步。 …… 伏案工作到接近傍晚的时候,阮凝终于发完了最后一封邮件。 合上电脑后,阮凝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刚才给很多家设计所投了自己的简历,虽然这种做法很不厚道,但实在没办法。 毕竟她现在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错过了最佳的工作时间也没有任何职场经验,跟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样,只有被人挑选的份。 投完简历,阮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 只有工作的事情稳定下来,与沈念丞离婚的事情才能正式提上日程。 她并不想让沈念丞觉得自己提离婚是在闹脾气,更不想让别人觉得离开沈念丞后她就寸步难行。 体体面面地离开,才不至于给她的过去划上一道难看的叉。 离开书房时,阮凝又注意到了桌面上那座水晶宫殿模型。 和沈念丞新婚时,阮凝曾悄悄拿他们的婚纱照顶替过水晶宫殿的位置。 那时的她明知沈念丞对温宁余情未了,却仍痴痴幻想着总有一天沈念丞会回过头来看见她的好。 可她隔日再去书房时,水晶宫殿的模型复归原位,而婚纱照不知去向。 回忆到这里,阮凝不禁苦笑,她早该醒悟—— 爱情并不是努力和坚持就能换来的。 - 在漫长的等待里,江城的雨下了一场又一场,空气中常常是潮热的味道。 一封封婉拒的邮件接踵而至,阮凝挨个确认后收到了沈念丞的消息。 念丞:有份资料落在家里了,帮我送过来。 阮凝按照沈念丞说的,在他书桌上看到了那份资料。 估计是最近几次在家办公时落下的。 临到车库取车时,阮凝才想起自己的车上礼拜刚送去4s店保修,眼下只能打车了。 沈念丞的事务所在江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堵车是家常便饭。 阮凝在出租车上望着来往不息的人群和车流,仿佛窥见了人生的不同况味,她心中有处迷茫徒然放大,离开沈念丞以后,她会是什么样呢? 下车时,车上的收音机上正播报着近几日的降雨概率。 主播用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标准口音说着:“江城气象局今日下午启动暴雨预警,局部地区会遭到大暴雨侵袭,在这里提醒观众朋友们注意出行……” 阮凝到达事务所时,沈念丞正在开会。 将资料交给他助理后,阮凝便独自离开。 刚出电梯时,手机震动一声。 念丞:我在楼下餐厅订了位置,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阮凝:行。 …… 沈念丞没说具体的工作结束时间,阮凝点好菜后只能安心等待。 自从有了和沈念丞离婚的念头,阮凝就在刻意减少两人的交流。 不再像从前那样执着于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今天想吃什么菜等等。 而沈念丞更鲜少主动找她。 两人的关系如同空气一样,知道它的存在,却又没什么真切感受。 过了很久,桌上的菜都凉透了,沈念丞还是没来。 阮凝直觉自己这次又会被人爽约,于是主动发了条消息问:还要等你吗? 念丞:抱歉,出了点意外。 阮凝在对话框里敲了句“没事”,想了想又删掉,没再回复。 沈念丞真的好擅长给她希望然后又亲手掐灭这点光亮。 他从头到尾,都在反复地做着让阮凝空欢喜的事情。 熄灭手机屏幕后,阮凝看着一大桌沈念丞爱吃的菜不禁愣神,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万事以他为主的习惯。 她能将他的口味、喜好等记得一清二楚,可沈念丞呢? 他对她的态度无异于路边的阿猫阿狗。 阮凝刚走到餐厅门口,外面便淅淅索索地飘起雨丝。 她没开车也没带伞,只能继续待在餐厅里避雨。 眼看着离餐厅打烊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却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歇停的趋势。 她只好拨通沈念丞的电话。 那头首先问了句:“到家了没?” 这种最基本的关心,沈念丞倒是不吝啬。 “还没,还在你事务所附近的那家餐厅。”阮凝照实说。 外面的雨势又开始喧腾,电话那头也断断续续传来杂音,和阮凝耳边的雷雨声意外地相融。 等着对方表态的间隙里,阮凝注意到不远处出现的一对情侣。 男人身姿挺拔,身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侧个子高挑的女人披了件盖过大腿的西装外套,被男人揽在怀里往车上送,全程细心周道,没有半点疏忽。 在这样的雨夜里,两人的画面意外和谐。 沈念丞那边缄默良久才回复:“我让助理来接你。” “那你呢?”阮凝声线冷清,没什么关心的意味。 “我还有事要处理。” 看着不远处那辆宾利启动,融入雾气升腾的雨夜里,离自己越来越远,阮凝胸腔一震,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冷笑。 “我自己回去,不麻烦你和你的助理了。” 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将包举过头顶,神色倔强地冲进雨幕。 雨滴毫无章法地打在她莹白的脸上,眼眶被风吹得寒凉,滑落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难过不是因为沈念丞的爽约,而是因为她看到的那对情侣不是别人,是沈念丞和温宁。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沈念丞为了温宁而抛下她。 - 阮凝浑身湿哒哒地回到家,因为暴雨忽至,家里被迫断了电,视野里一片漆黑。 她再度陷入无助,下意识地掏出电话拨给沈念丞,却在电话还未接通时迅速挂断。 她轻哂,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接着,她打开手机里的电筒,到厨房内的储物柜里拿出备用的蜡烛一颗颗点燃。 直到蜡烛发出的微光将家里各个角落都照亮的时候,她才重获心安。 家里的热水器还剩一点热水,足够她用。 至于沈念丞……应该不会回来了。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渐渐将她身上寒意冲刷干净,心中的疲惫好像也慢慢卸下来。将洗发露抹在发尾揉搓的时候,一小缕头发突然被手上的戒指勾住,扯得她头皮发疼。 耐心地解了会儿,头发才安然无恙。 借着细微光亮,阮凝张开手指,眼神空洞地望着无名指上的对戒。 自从沈念丞为她戴上这枚戒指后,她就没舍得再摘下来过,无论睡觉、洗澡、做饭…… 俨然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而现在,手上沾了沐浴露,戒指很轻易地被摘下来。 无名指留下的一小圈红痕初看时甚是显眼,但随着印记慢慢变浅,阮凝的心情也渐渐舒缓。 浴室里只点了两颗蜡烛,此刻都已燃尽。 阮凝摸黑将头发擦干,在盥洗台上摸了一把,没找到戒指。 她记得刚才把戒指放在了盥洗台上的,怎么现在找不着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进程加速中~ (以后都会虐回来的!) 第12章 chapter 12·尘雨 淋完那场大雨后,阮凝心中重新做了一次决定。 她不愿再继续耗下去,工作的事情暂且可以搁置,和沈念丞离婚的事情不能再拖。 这段婚姻多延长一秒对于阮凝来说都是不必要的消耗。 除了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段婚姻,阮凝再无其他诉求。 所以,当律师听到阮凝只要一间咖啡厅时,难免有些意外。 律师再次向她确认:“阮小姐,您确定这已经是最终的诉求了吗?” “确定。”面前的人微微点头,在咖啡厅柔和光线的裹容下,本就娴雅的人此刻更显温柔。 高露看向阮凝的眼神有些难解。 说实话,对于沈念丞那号人物,一间咖啡厅对于他来说简直眼皮都懒得抬。 她有些怀疑阮凝是否真的坚持离婚,于是开口提醒:“如果您还在犹豫的话,其实我建议您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夫妻之间有矛盾很正常,感情也可以慢慢调和。” “我考虑得很清楚,剩下的就麻烦高律师了。”阮凝回答的干脆又利落。 她这边话音刚落,身后就幽幽传来一道声音:“阮凝?” 听到有人叫自己,阮凝回头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程渠,沈念丞事务所的另一位合伙人。 阮凝有点意外在这里碰见他,也担心他会不会听到什么。 毕竟她暂时还不想把离婚的事情闹大。 “好巧。”阮凝故作平常地和他打招呼。 程渠又问:“不会打扰到你们聊正事吧?” “不会,我们就是朋友间约个下午茶而已。”阮凝说完朝高露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高露随之附和点头。 程渠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后看了眼手机。 工作日、上班时间、刻意强调的“朋友”,程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临时有点事,咱们改天再聚。”阮凝害怕被程渠看出端倪,说完便匆匆离开。 望着阮凝渐行渐远的背影,程渠将视线转移到高露身上,神色如常地问:“怎么,她是你客户?” 原来这两人认识。 高露敛眸抿了口咖啡,淡然道:“都说了是朋友。” “是吗?”程渠还是不大相信。 高露懒得跟他纠缠,和阮凝一样谎称有事先行离开。 程渠看着两人相继离开,转身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后,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什么事?”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沈念丞此刻正伏案绘图,袖子被撸到手肘处,露出的紧实有力的小臂上有几条凸起的青筋。 他显然对程渠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没等到沈念丞回复,程渠就猜这人肯定是在沉迷工作,于是没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道:“我刚刚见到阮凝了。” “你见到谁没必要跟我报备,至于阮凝见了谁,我也不是必须得知道。”话音依旧凛冽。 程渠啧了一声,“你就不好奇阮凝今天跟谁见面?” “你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去打扰别人。” 被人一通嫌弃后,程渠急道:“沈念丞,你别说是阮凝了,就我跟你那么多年的交情都受不了你这龟毛的个性,也难怪人……” 要跟你离婚。 程渠差点将后头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想想那么说又不太妥当,万一阮凝和高露真就是老朋友叙旧呢? 那不就闹乌龙啦。 “难怪什么?” 这下,沈念丞终于停下手里的事,对程渠要说的事情提起了兴趣。 程渠旁敲侧击:“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阮凝对你没有那么热情了?” “干嘛问这个?” “我今天看到她跟一个离婚律师见面,还说什么……这件事就麻烦你了类似的话,你俩是不是出啥事了?” 沈念丞话音忽沉:“你想多了。” “诶,你俩真没事吧?” “你想有什么事?” 行,多余操这份闲心。 听沈念丞话里的火/药味儿越来越重,程渠也不想再自找没趣。 “不过哥们儿还得提醒你一句,就你这性格要是不改,人早晚得跑。” “说完了?” “嗯。” 程渠心想,自己怎么着也算提醒了他一回,一声谢谢总得有吧? 结果下一秒,电话就被人无情掐断。 程渠咂咂嘴,真心搞不懂阮凝是怎么忍受他这性格的。 …… 挂断电话后,沈念丞脑中不自觉地想起程渠刚才那番话,绘图的心思是彻底没了。 也是此时,阮凝打来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刚才蹙起的眉头稍有舒展。 “念丞,”她叫他名字时,声音最是温柔缱绻,“妈最近想一家人好好聚一聚,你那边抽得出空吗?” 他正要回答就被阮凝抢先道:“要是为难的话,我就跟妈那边……” 沈念丞安静地听完阮凝的计划,回道:“今晚有空。” “好。” 说完,阮凝便挂断电话,没再多说一句。 这很不像她从前的风格。 沈念丞觉得阮凝最近对他的态度确实没有以前那样热情,耍耍性子估计有可能,但离婚? 阮凝怎么舍得跟他离婚。 - 晚饭时,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话题不断。 沈柝和沈念丞在聊项目的事。 阮凝坐在刘慧云身侧,帮她夹菜,还和从前一样温顺懂事。 “妈,我听蔡阿姨说你最近失眠得厉害,就托朋友给你买了助眠的枕头,说是睡觉时可以按摩颈部、疏通血液,待会儿你试试有没有效果。” “好,”刘慧云笑得开心,“还是你对我最好,比沈念丞那小子还上心。” 沈念丞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眉目疏懒地往他们那儿瞥了一眼,随即又正色朝向沈柝。 阮凝盛汤时,刘慧云注意到她拿着汤勺的手好像有哪处不对劲。 随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她眉眼间透出严肃:“手上的戒指呢?怎么没戴了?” 沈念丞自刚才起就把注意力分了一半在他们这边,眼下又被刘慧云抬高几分的音量吸引过来。 阮凝见沈念丞的眼神跟着落在自己手上,有些局促地解释:“啊……是上次戒指勾到头发,我就摘了下来,最近记性不好,忘记戴回来了。” 幸好刘慧云提醒,否则阮凝都要忘了这件事。 她回去得好好找找戒指,毕竟那是沈念丞的东西,她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的。 “嗯,”刘慧云没往深处想,继续问,“你俩计划好了没,什么时候要孩子?” “阮凝最近身体不舒服,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要。”这次是沈念丞替阮凝回答。 他说末尾的那句话时,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阮凝身上,眼神里意味不明。 阮凝默然地垂下羽睫,视若无睹。 刘慧云知道沈念丞对孩子没什么想法,也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只能以退为进:“我说那么多都没用,反正你们别到时候才后悔……” 阮凝埋头喝汤,没把刘慧云这些话往心里放。 - 回到家后。 阮凝没管沈念丞,自己收拾好便休息了。 她浅睡时听到沈念丞进房间的声音。 阮凝本以为沈念丞只是回房间来拿换洗的衣物,可过了会儿她感觉到床畔的另一边稍微塌陷。 随后,沈念丞掀开薄被,将手环在了她的腰间。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但阮凝不愿配合。 她将沈念丞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接着又和沈念丞隔出点距离,瓮声说了句:“热。” 沈念丞没懂她的情绪,自顾自地将空调温度调低两格,又把人拉回自己怀里抱着。 阮凝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表达得挺明显了,可沈念丞显然没察觉,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贴在她腰上的手往上游移。 她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最后只能转过身将手抵上男人胸膛,把两人的距离再度隔开。 夜色幽幽,月光透过浅白窗纱倾斜进来,两人都不太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阮凝话音微惓:“都说了,最近不想要孩子。” 沈念丞目光晦涩,他在心里数着,这是阮凝今晚拒绝他的第二次。 阮凝以为自己都那么拒绝之后,沈念丞的念头也该打消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又被人捞回去,还比刚才更霸道,完全不等她开口反抗,就扣着她唇瓣落下一个过于强势的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念丞的潮热的气息已覆上她的耳垂,话音低哑:“要不要孩子跟这件事情没多大关系。” 沈念丞今晚拿定了主意要折腾,阮凝也拿定了主意不顺从。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怎么都不肯往下继续。 “累……还很困,下次再说吧。”虽然是撒娇的语气,但眼里已经染了层厌色。 都说事不过三,沈念丞这才打消兴致,眸色乌沉地将被子给人掩上。 阮凝睡眠本来就浅,刚才被人闹了那么一通,她身上又出了点汗,睡也睡不踏实,干脆又起身去浴室冲凉。 未能餍足的那人本来半靠在床头处理工作,余光瞥到阮凝裹着衣服去浴室的模样,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她从前在这事儿上都是很听话的,怎么今晚处处逆着他? 浴室。 阮凝打开花洒,将浑身上下都冲了个遍,她对沈念丞其实还有感觉…… 因为那儿的反应不会说谎。 阮凝讨厌这种感觉,也讨厌事到如今仍被沈念丞吸引的自己。 心烦意乱时,她恍惚听到浴室门被人拉开的声音。 沈念丞刚进来就见到阮凝被雾气笼绕着的骨肉云亭的身材,水珠顺着她莹白脊背滑落,周遭瞬间氤氲开不知名的暧/昧…… 只消一眼,他喉头滚动,想起前不久,阮凝就是这样勾过他一次。 注意到沈念丞的靠近,阮凝仓皇地想要遮掩。 而他全然不理她的局促和羞恼,眼底染了浓情,浮浪而散漫地说了句:“一起。” 再然后,纵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吃饱了您就上路嘞~ 第13章 chapter 13·风雨 第二天,阮凝睡到接近中午时才醒来。 腰间的酸涩感再度勾起刚过去不久的回忆,她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羞耻。 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阮凝心中暗暗发誓。 打开手机,高露两个小时前给她发了起草的离婚协议,让她最后确定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几张照片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阮凝打算吃过午饭后再来仔细检查。 刚要熄灭手机时,一条弹窗紧接着浮现—— “【爆】舞蹈家温宁陷入离婚危机,神秘男子深夜相伴……” “温宁”、“神秘男子”,在这些字眼的刺激下,阮凝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据知情人士爆料,温宁回国后一直与国内知名的离婚诉讼律师保持联系,疑似与丈夫感情破裂,正当大家都好奇其中内幕时,媒体也拍到她与一位神秘男子交往甚密……] 阮凝继续往下翻,是一些比较模糊的照片,可她只一眼便认出温宁身边的人是谁。 她苦笑,即使在高糊的照片里,即使是一个很刁钻的角度,两个人也是说不出的般配。 再往后翻是一张动图。 动图里,温宁上前拥住了沈念丞,两人看起来就像情侣间那样难舍难分。 下拉到评论区的时候,有网友在下面回复:“srds,我觉得那男的好帅,两人也好般配啊!” 网友a:“听说温宁老公私下玩得挺花,支持女神离婚。” 网友b:“不觉得照片里那人很像沈念丞吗?他俩之前不是分手了吗?现在打算旧情复燃?” 这条留言下很快堆起了高楼,有人跟楼回复:“不是吧,这两人分手后不是都各自有了家庭吗? “对啊,听说沈念丞现任老婆还是他爸爸的学生诶,而且一毕业就嫁给他了,也不知道看到这绯闻心里会怎么想。” “闻到了狗血的味道,坐等大瓜[吃瓜]。” “天呐,要是沈念丞真要跟温宁旧情复燃,那他老婆也太惨了吧……” “这么说的话,温宁是不是当了第三者?” “回复楼上,谁知道沈念丞老婆当初是不是趁虚而入的呢?万一温宁只是拿回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呢?” 阮凝呆呆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黑屏时,一滴眼泪落在屏幕,而她印在屏幕上的脸也十分憔悴。 明明昨晚那人压着自己做着那么亲密的事情,可今天网络上却铺天盖地都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绯闻。 怎么会这么难堪。 她擦干眼泪,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都已经决定离开,那就别在乎了。 虽然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但阮凝到底对沈念丞感情太深,怎么可能不难受。 和高露确定完离婚协议的细节后,阮凝约夏栀出门去看一个新锐设计师的个人建筑展。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来缓解消沉的情绪。 看完展后,两人又去了一家风评不错的甜品店,店内装潢很温馨,因为是周五傍晚,客人挺多。 夏栀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入座后便问阮凝:“离婚的事情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应该快了。”。 说话间,阮凝想起中午看过的那条绯闻,心间又有酸涩溢出来,她尝了口蛋糕,食不知味。 见阮凝神色不对,夏栀赶忙转移话题:“工作呢?有眉目了吗?” 阮凝麻木地摇头。 看阮凝情绪越来越低迷,夏栀在心里怪自己今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急,咱慢慢等,江城那么多设计所呢。” 阮凝点头收下夏栀的好心安慰后,手机刚好进来一则新的邮件。 夏栀挑挑眉,问道:“是回信吗?” “嗯。”阮凝的心情因为这则回件变得有些紧张,她干脆把手机递到夏栀面前,“你帮我拆吧。” “我最近手气不太行,要是拆到不好的消息,你可不能怪我哈,要是拆到好的消息呢……”夏栀越说越含糊,毕竟她也怕结果差强人意。 但很快她便露出喜色,激动道:“你得给我准备一份大礼!” 阮凝本来都没抱希望了,看夏栀兴致阑珊的模样,心中徒生期待:“什么意思?” 夏栀将手机拿到她眼前,绽出极其真诚的笑颜:“恭喜凝凝!”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这句话果然不骗人。 - 面试当天,阮凝搭了一件白丝绒衬衫和黑色鱼尾裙,优雅又不失干练,配上端庄温柔的妆容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前台的梁助理长了张娃娃脸,待人很亲切。 梁助理将阮凝带往会客厅之后,便去给人冲泡咖啡。 此刻,她端着咖啡侧门而进,肘间还搂着一小叠资料。 “阮小姐,我们付所正在处理事情,半小时后才到,这是关于我们事务所的资料,您可以先了解。” “好的,麻烦你了。”阮凝接过资料,微笑道谢。 其实关于树一设计所的大致发展状况,阮凝心里已经有底了。 树一有三位合伙人,皆是国外常青藤名校毕业,在海外拿下几个名头不小的地标项目后回国开办了自己的设计所。 与其他设计所不同,树一采取的是导师制,也就是老人带新人,尽管工作经验不足,但也能跟着自己带队导师接触s级项目,这一点正是吸引阮凝的地方。 而梁助理口中的付所,应该是付嘉宜没错。 阮凝翻开那叠资料,找到了付嘉宜的履历,发现她跟自己居然同读江城建筑大学,只不过人家毕业后出国进修,如今界内几个知名项目都是她带领团队拿下的。 看着履历上一列列出色战绩,阮凝心中十分佩服。 没过多久,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阮凝连忙将包放在背后,起身致意。 进来的是个年轻女性,看起来比阮凝大个几岁,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审视阮凝的那双眼里装满了自信和压迫感,让人一看便知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角色。 “久等了。”付嘉宜将手包放在桌上,神色自若地朝阮凝打了声招呼。 阮凝在她面前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本就温柔的气场此刻几乎完全被她覆盖。 “没有,刚好一杯咖啡的时间。” 付嘉宜闻言,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朝她说:“我看过你的设计作品,虽然不够成熟,但好在有自己的态度,能看出来你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阮凝认真地听她说话,察觉她应该是沪港人,偶尔两句能听出她的口音。 “你的简历上关于大学经历写得很详细,但为什么毕业两年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付嘉宜又问。 这个问题让阮凝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她脸上掠过丝微的尴尬,顿了顿才开口回答:“毕业后我选择和现在的爱人结婚,所以放弃了工作。” “……”付嘉宜若有所思地点头,能看出来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那现在呢?是什么原因让你想重新开始工作?” “因为比起婚姻,我觉得工作才更能让我收获成就感,比起获得别人的认可,我更想发现自己的价值,当然除了以上的这些,我还想试试自己到底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阮凝这次回答得很坚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加欣赏你了,”付嘉宜定定地望向她,眼神仍然强势,“既然想清楚了,那就跟着我好好干,我很欢迎有态度、有想法的人。” “谢谢您的认可。” 阮凝没想到付嘉宜会那么干脆地做出抉择,欣喜之余还多了些不可思议。 付嘉宜接着问:“什么时候能入职?” 阮凝丝毫不敢犹豫:“只要您需要,我随时都可以。” “但愿哦~”付嘉宜耸耸肩,“我知道当全职太太不轻松的,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像自己说的这样随时都能入职,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去处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告诉我,我会安排人给你办理入职手续。” 她接着补充,“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决定重新工作,那你就得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填补这几年的空缺,我不希望到时候看到一个在因为家庭琐事在工作上拖泥带水的阮凝。” 阮凝沉沉点头,由衷的感谢付嘉宜对她的宽容和理解。 她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自己和沈念丞的那些悬而未决的事情。 - 从树一出来后,阮凝给夏栀发了条消息。 凝凝:面试很顺利,很快就可以办理入职手续了。 栀栀:别忘记给你的福星准备大礼~ 与此同时,高露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离婚协议已寄出,请阮小姐注意及时查收。” 一下午接连收到两条好消息,阮凝压在胸口的磐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下什么都齐了,只差通知沈念丞了。 阮凝一鼓作气,当下便给沈念丞打了通电话。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也变得些微漫长。 好在最后沈念丞还是接通了电话。 “念丞,”阮凝努力佯装出平常的口吻,柔声说,“你什么时候能回趟家?” “怎么了?”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阮凝说完又提高音量补充道,“很重要的事情。” “嗯,知道了。”沈念丞随口答应,压根没去想阮凝口中“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阮凝深吸一口气,既紧张又期待的情绪横在喉间。 末了,她又向沈念丞强调:“这次,你可不能再爽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的沈念丞:她才舍不得和我离婚。 这一章的阮凝:离婚,赶紧的。 第14章 chapter 14·阵雨 到了和沈念丞约定见面的那天,阮凝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容,因为她早就说过,离开沈念丞的时候要体体面面的。 所以,她才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准备。 尽管这中间,她挣扎过后又迷茫,伤心之后又犹疑,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坚定的。 阮凝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当着沈念丞的面将它摘下,再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冷静到极致地让他在上面签字。 她只是那么想想,内心已经开始无名躁动。 临近傍晚时,她已经备好了一桌的饭菜。 “快到家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沈念丞觉得今天的阮凝异常主动,过去她从没像今天这样给他打那么多通催他回家的电话,他不免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要说?” “嗯……”阮凝沉默片刻,重新开口,“你回来就知道了。” …… 沈念丞回来时,看见餐桌的花瓶上插了一束黄玫瑰,花瓣上还占了几滴水,娇艳欲滴的样子倒是给这顿晚餐添了几分浪漫。 阮凝的目光也落在了这束她精心准备的黄玫瑰上,除了装点氛围,更重要的是这束花的寓意—— 褪色的爱。 正如她对沈念丞的感情一样,逐渐褪去了当初的热忱。 阮凝朝沈念丞的位置走去,神色如常地替他脱掉外套,话音里带着温柔和关切,问他工作累不累。 沈念丞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味,和之前的很不同,今天好像是蜜柑橘味。 虽不习惯但也不至于不好闻。 “一整天都在等我回来?”他垂眸看见她悉心打扮后的模样,目光微不可察地亮了些。 “是啊。”阮凝柔柔地答应,一如既往的温软又顺从。 她拉着沈念丞到餐桌前坐下,话里夹杂深意:“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就白等了。” “最近在忙什么?” 阮凝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淡然地回:“没忙什么啊。” “还瞒我?”他神色漠然,挑着眼尾看向阮凝。 嗯? 阮凝拿筷子的手轻微颤动,沈念丞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程渠跟他说了什么,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准备离婚的事情了? “你都知道了?” 阮凝还想待会儿亲口告诉他呢。 “找工作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沈念丞抬起眼睫,盯着她的目光有些冷鸷。 阮凝松了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你生气了吗?” “嗯?” “工作的事情,你会觉得我是在瞎折腾吗?”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拦着你,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暂时不想要孩子的话,妈那边我来解释。” 沈念丞自从听说阮凝在找工作的事情后,便把阮凝这阵子不肯要孩子的原因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但殊不知,事情其实没他想得这么简单。 而在他这句话之后,阮凝敛眸轻笑,这话陡然一听起好像是在支持她,但他这样做,其实也是出于自己吧? 毕竟他本人对孩子本来就没多大兴趣。 不过他刚才说的那句“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倒是阮凝爱听的。 等会儿她说想离婚的时候,他也不会拦着吧? 他不会的,他巴不得呢。 想到这儿,阮凝心情又复杂了些。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工作的事情?”阮凝方才察觉出不对劲。 这件事她只跟夏栀提过,沈念丞是怎么知道的? “付嘉宜跟我是同学。” 沈念丞话音刚落,阮凝就坐直了身体,她意外之余有些难为情:“那,那她让我入职树一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觉得呢?”沈念丞周身仍漾着些愠气,估计还在不满阮凝的自作主张。 但阮凝没功夫跟他解释,她此刻心乱如麻,虽然能确定沈念丞不会为了她去打点关系,但谁知道付嘉宜是不是看在沈念丞的面子上才给了自己入职的机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到头来不就还是在依赖沈念丞吗?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反而觉得很难堪。 算了,付嘉宜那边的事情先放一放,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回过神,接着向沈念丞发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想找工作?” 沈念丞不以为意地顺着她的话:“为什么?” “因为,”阮凝心中沉下一口气,话音柔缓而清晰地继续说,“之前要当全职太太和想要孩子都是因为我把你放在了比我自己还要优先考虑的位置,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 沈念丞闻言,神色微滞,思索过后又无所谓地点点头,大抵是没听懂阮凝话中的意味。 但阮凝觉得没关系,因为她会跟他说明白的。 “我想和你说件事。” 趁着气氛正好,阮凝觉得可以步入正题了。 “说吧。” 看着沈念丞仍是一幅散漫冷性的样子,阮凝缓缓开口:“我认真地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 可惜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沈念丞的来电铃声给打断。 在沈念丞从桌上拿起手机前,阮凝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备注,是温宁。 “我先接个电话。”他丝毫不在乎阮凝要说什么事,拿着手机欲起身。 “你可以等我把我说完吗?”阮凝觉得身上倏地传来一丝寒意,连带着话音都有些颤抖。 可沈念丞闻之不理,径自离席接通电话。 阮凝愣怔片刻,温宁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让他片刻时间都不能耽误? 即使已经做好了离婚的打算,可是沈念丞对待她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心寒。 接完电话后,沈念丞没有再落座,而是拿起衣服往外走,说道:“我有事要忙,先出去一趟。” “沈念丞,”阮凝双眼红润,冷静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沈念丞敛容,口吻倨傲且冷漠,好像还染了些恹色:“事情很急吗?如果不急,可以自己决定。” 阮凝周身一僵,只有纤长的睫毛在轻颤。 “如果我说我决定要和你离婚呢?”她悬在身侧的手因为激动而攥紧,此刻骨节泛着冷白。 “什么?”男人拔高话音的同时陡然压下眉头,面色稍显凝重。 “我说,我要和你离婚。” 她终于还是以最平淡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沈念丞缄默片刻,随后冷沉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说完,再也没回头。 沈念丞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阮凝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空调里传来温度明明刚刚好,可她却被冷得瑟瑟发抖,犹如一只困兽。 喜欢他是一瞬间的事情,爱他又花了她最珍贵的七年,以至于要离开的时候心中仍旧阵痛不已,可他心头到尾对她所有的付出都置之不理。 - 最后,阮凝将桌上未动的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连同她对沈念丞残存的最后一丝眷恋。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回房间收拾行李,她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一个晚上肯定搬不完,只能剩下一些改天再搬走。 夏栀开车来接她时,一场阵雨忽而又至。 雷声隐于车窗外,雨点“啪嗒啪嗒”落下来,在透明车窗上缓缓滑落,夜景因水汽而氤氲得模糊又旖旎。 阮凝蜷在车位里,双眼涣散,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灵魂那样,空洞麻木。 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刘慧云给她打来电话之前。 “凝凝,”陶雪梅拨通电话后先是温柔地唤了声她的名字,过了会儿才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这声是阿廷说的,阮凝听出来了。 “谢谢妈,谢谢阿廷。”阮凝极力克制着委屈的音线,忍了许久眼泪刹那间簌簌地往下落,冰凉的脸上徒添温热感。 “凝凝,我织了幅十字绣寄到你那儿去了,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也是妈的一点小心意。” “妈,”阮凝吸吸鼻子,“你别说这种话,我明天就找师傅把它裱起来。” “感冒啦?江城最近多雨,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啊。” “嗯……”阮凝哽咽又强装平静,“会的。” “姐,你有空常回家看看,妈很想你……我也是。” “嗯。”听到阿廷说这句话的时候,阮凝已经哑声哭得快要透不过气。 她也是被妈妈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也是被弟弟随时牵挂着的,又干嘛要将自己的真心送出去任人糟践呢? 她不想在生日这天让妈妈担心她,快速地挂断了电话后,放声哭了一通。 夏栀从后视镜看见阮凝蜷缩成一团,肩膀因为抽泣不时耸动的这幕,瞬间心疼不已。 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车载音乐的音量调大,让阮凝痛快地哭一场。 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旁人说再多都没用,有些情绪只能阮凝一个人消解。 而且以阮凝的性格,只要捱过这场阵痛,一定比谁都通透。 …… 阮凝没有想过,自己25岁这年的生日会过得如此狼狈。 终于苦累的时候,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沈念丞:不要拿离婚的事情开玩笑。 她强忍着眼中的干涩,一字一字编辑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良久后,那边什么也没回复。 阮凝眼眶干涩,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又回复一条:是我的生日。 可惜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沈念丞:对不起。 阮凝:我能跟你要一个生日礼物吗? 那边很快回复:当然。 阮凝:离婚吧。 她没有开玩笑,也没有闹脾气,这就是她今年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第15章 chapter 15·暮雨 沈念丞处理完温宁的事再赶回来时,家里是一片黑寂。 他动作轻悄地转动卧室门把手,随着房门渐渐敞开,月光投下的光线被拉成一条平行的直线,延伸至地板。 窗帘被风吹得微动,房间里没有阮凝的身影,而床上,更是一点褶皱都没有。 亮了灯,沈念丞才发现阮凝的东西几乎已经搬了大半,角落里还堆有大大小小几个箱子。 阮凝晚饭时跟他提的那句“离婚”,此刻又悬在他的心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离婚。 而且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这样负气出走,和她平时的风格也太不像了。 从来都那么温顺懂事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心里没来由地郁燥,扯领带时因为太用力,致使露出的锁骨处留下了一点红印。 斟酌须臾,他掏出手机给阮凝发了一条消息,劝她不要拿离婚开玩笑。 他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靠离婚才能解决。 阮凝很快回复,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念丞看到这个问题时,眉头蹙起,想了半天仍是没想明白今天什么特殊日子。 之后阮凝告诉他,今天是她的生日。 得到这个答案,沈念丞心中绷着的弦才有了松缓。 原来是因为忘记了她的生日才闹的这通脾气。 不过他是真的压根没想起这件事,他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所有乱七八糟的节日他压根没往心上放过。 沈念丞自胸腔沉了一口气,如果阮凝是因为这个跟他闹别扭,那他之后再挑礼物补上就是了,这样想着,他又发了一条“对不起”。 不出所料,阮凝这回没有再提离婚,而是跟他要生日礼物。 他说当然。 只要别随口提离婚,什么都可以商量。 可下一秒,阮凝只回了两个字——离婚。 阮凝从来没有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跟他闹情绪,如果只是心血来潮闹一出,他倒也可以哄一哄,要是以后经常那么闹,那还得了? 沈念丞眉眼一凛,干脆熄灭屏幕,将手机随手砸进沙发。 半晌后,他又来到落地窗前,颀长的身影匿在迷离夜色里。 次第亮起的路灯和绵延在盘绕公路上的车流都汇成一条条交错的金丝带,印进他那双冷寂又懒倦的眼底。 离婚。 这两个字今天仿佛牢牢地钉在他心上。 这件事从阮凝口中说出来,沈念丞仍旧是不相信的。 他想起两人结婚时,夏栀喝得醉醺醺地跑到他面前对他说:“沈念丞,我家凝凝可喜欢了你六年,啊不对,都快七年了,你可不能辜负她……” 又想起阮凝在他面前温软如水的模样、嗔怪他怎么不肯多陪陪她的委屈模样…… 于是阮凝提离婚这件事在他眼里更像是在为了博求陪伴。 得了,让她闹闹吧。 闹完了,她就回来了,阮凝怎么可能离得开他? 于是在睡前,沈念丞又给阮凝发了条消息:想清楚了就回来。 …… 阮凝次日醒来时才看到沈念丞的那句“想清楚了就回来”。 她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沈念丞说出这句话时的倨傲姿态,原来她犹豫挣扎了那么久做出的决定在他眼里那么的无所谓。 阮凝只扫了一眼,便退出了聊天框。 或许她昨晚跟沈念丞提离婚时,心中仍对他有一分的眷恋和不舍,但现在连半分都没了。 她唯一不舍得的只有这七年时光,她拿去做点什么不好。 昨晚沈念丞离开得有多干脆,她现在要离婚的想法就有多决绝。 在夏栀的公寓里昏天暗地地睡了一天后,接近日落时,阮凝才跟夏栀借了车开往西山枫林。 那个房子里还有她剩下的东西和妈妈寄过去的刺绣,她得拿回来,顺便再把离婚协议书给沈念丞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在榜要压一下字数,所以这章比较短小,影响各位小老爷的阅读体验了(哐哐磕头) 各位小老爷动手点个收藏叭~不然我会枯萎的(吧唧) 零点还会有一章! 第16章 chapter 16·暴雨 车开到西山枫林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阮凝输入指纹后,大门便被解锁,跟从前每次回家的情形一样,但今天的心境已然不同于往常了,她是专程来告别的。 她低头换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而客厅也意外地在这个时候亮着灯,难道他在家? 阮凝升起一丝期待,想要趁热打铁,让他立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她那么想着,正要开口喊沈念丞时,一道甜腻的声音陡然从客厅传来—— “是阿丞回来了吗?” 阮凝循声抬头,下一秒,温宁僵着的笑脸便落入她眼帘。 阮凝不知道温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她将意外的神色掩下去,大方坦然地跟温宁打了声招呼。 而温宁敛了敛嘴边的笑意,眼眸微冷,定定地望向她,看起来并不和善。 阮凝这时也注意到她脚上穿着自己的拖鞋,随之,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她还没和沈念丞离婚呢,温宁就急着登堂入室了。 看来自己的存在,还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她没再理会温宁,而是赤脚走进沈念丞的书房,将离婚协议书平平整整地放在了他办公桌上。 再回过身时,温宁不知何时也跟着她进了书房。 阮凝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却听温宁在身后叫住她。 她循声回头,只见温宁面容稍许冷傲,和之前那种端庄自持的样子很不同。 此刻,温宁仔细地盯着阮凝的脸—— 温软亭亭、水润通透、清幽曼丽,在普通人眼里确实够出挑,可是阿丞真的会喜欢她这种类型吗? 输给谁,温宁都不情愿输给阮凝。 “阮凝,”她佯装温和,“我些话想跟你说。” 阮凝默不作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谢谢你。” 阮凝眉头忽皱,正因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温宁紧接着开口,“谢谢你帮我守了阿丞那么久。” 她这才知道温宁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于是呛回去:“温小姐还真是擅长自作多情。” 温宁显然没想到阮凝平日里那种温吞的个性会说出这种话,诧异之余还有些羞愤。 她冷声问:“你不会真的以为阿丞和你结婚是因为爱吧?” 事到如今,是不是爱,阮凝早就清楚了,也不在乎了。 她懒得和温宁再纠缠,转身要走,可温宁却还不罢休。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阿丞为什么会跟你结婚,你的家庭背景其实还挺……不一般的。”温宁说到末尾时,刻意加重了语调。 见阮凝的背影僵住,她面露得意,接着道:“我听人说,你爸爸是个赌鬼,而你妈妈曾经也因为作风问题被辞了工作,对吗?” 阮凝的心随着这段话坠入冰窖,那些不堪的回忆再次向她席卷。 “我不是故意提这些的,”那人继续装着无辜善良,“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明明知道自己和阿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苦苦守在他身边呢?阿丞的心一向很软,但如果你把这点心软当成爱的话,那真的太让人同情了。” 阮凝本来无意冒犯别人,但温宁一再践踏她的自尊,她忍着怒意,目光犀利地看向她,镇定道:“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沈念丞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一句话,不偏不倚戳中温宁的弱点。 温宁干脆撕破脸皮:“那又怎样,我是在离婚,但阿丞完全不在乎,他甚至还给我请江城最好的律师,这段时间也一直陪着我,而且你知道他怎么对我说的吗?” 她不管阮凝要不要听,自顾自地接着道:“他说他会跟你离婚,然后和我在一起。” “是吗?” 温宁缄默不答,挑眉恣肆,持着胜者的姿态。 阮凝从前处处忍让,不过是因为碍于沈念丞的面子,现在她都要离开了,干嘛还要被人这么羞辱? 温宁让她不好受,她当然要让她还回来。 她再度回到书桌前,余光瞥到水晶宫殿因灯光而反射出来的璀璨亮光时,心中无来由地发紧。 她把离婚协议重新拿回手上,朝温宁问:“你猜我今晚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跟沈念丞提离婚的,如你们所愿吧?但我现在后悔了,”阮凝把离婚协议重新装回包里,扬起手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被我录下来了,我现在要重新找律师商量离婚赔偿的事情,而这段录音会成为最重要的证据。” “谢谢你啊,温小姐。” 阮凝嘴角漾开的笑容,让温宁开始心慌。 她不在乎阮凝拿这段录音去争取多少利益,她在乎的是这段音频传出去以后,她的人生会被毁成什么样子。 更关键的是,如果被沈念丞听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他们之间才真的是一点可能都没了。 这样一想,温宁伸手就要去抢,还疾言厉色道:“你把录音给我删了!” 阮凝下意识地向后一躲,腰间被硬物硌到时,她心中瞬间滋生一股不妙的感觉,回过头时,水晶宫殿已经被挤到桌子边缘,摇摇欲坠。 她伸手去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水晶宫殿“砰”地坠地,混乱的一地全是细碎而又晶亮的碎片。 耳边不断有回音响起,阮凝太阳穴发紧,怔愣之后便蹲身要处理狼藉。 这座模型对沈念丞有多重要她清楚得很,可现在因为她的过失被摔碎,她脑中一时空泛,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念丞解释。 也是这时,沈念丞来到书房,他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又看到阮凝赤着的脚,眉眼间露出戾色,快步上前掐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阮凝只觉得自己被人重重地一扯,胳膊上顿时传来酸涩感,抬头看见沈念丞面带阴鸷,她虚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可沈念丞一言未发,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垂眸凝着一地狼藉。 阮凝双手微微刺痛,大概是被碎片划伤了手,因为没穿鞋,脚底好像也被碎片扎到了。 她知道沈念丞现在肯定很生气,只能垂着头道歉:“对不起……” 可她话音未落,沈念丞便重重地吼了一声:“滚!” 滚。 阮凝从来没想过沈念丞会对自己说出这种重话。 他震怒,是因为她碰碎了他最重要的作品,还是因为她碰碎的是他曾经送给温宁的献礼? 泪水不自禁地顺着阮凝惨白的脸淌下来,她转身离开时,每走一步脚心便传来刺痛。 可她却不觉得疼。 沈念丞突然又在身后叫她,但阮凝没回头,是他让自己滚的。 她这次,绝对不会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是18日零点更新哦~(狗子和白月光之间没有感情,但不妨碍下章直接送狗子进入火葬场) 再来求一波收藏~ 第17章 chapter 17·霁雨 阮凝下车时才发现方向盘上染了点血迹,她抽出湿巾擦拭。 手心沾上凉意时,刺痛感随之侵袭,可她的脸色仍是麻木空洞。 终于回到公寓时,夏栀急忙跑到门口来迎她,嗔怪道:“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后面甚至还关机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 “对不起。”阮凝嗓音低哑苍凉,说完便要拎着包往卧室里走。 夏栀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将人拦住,敛容问:“你刚刚去找沈念丞了?他怎么你了?” “说话啊!”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夏栀急得要跺脚。 “到底怎么了?你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阮凝这才扯出一个艰涩的笑容:“没事,别担心。” 夏栀半信半疑地拉她的手去沙发上坐,刚要贴近她的手,阮凝便慌促地背着手往身后藏。 夏栀压眉,一张脸完全严肃下来,强硬地把她的手从身后扳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朝门口走,嘴里愤愤地骂道:“老子现在就去把他给杀了!” 阮凝脸色苍白,声音虚弱而发颤:“夏栀,你回来。” “阮凝,你是不是傻!”夏栀又气又心疼。 “我不傻,我不会再让他伤害我了。” 夏栀恨得眼红,最后只能翻箱倒柜地去找医药箱给阮凝伤口消毒。 “栀栀,你明天帮我去西山枫林搬下行李吧,顺便再替我把离婚协议拿给沈念丞让他签字吧,”阮凝语气沉静,“我不想再见到他。” “好,”夏栀小心地给她包扎伤口,半点没推辞,“我正好明天调休,绝对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的。” “下次出了什么事都要接电话,更不能关机,知道吗?”夏栀又黑着脸提醒。 “嗯。”阮凝点点头,因为手上暂时有伤,只能麻烦夏栀帮忙把手机开机。 手机屏幕一亮,未接电话的提示框便一条条滚出来,夏栀一看,除了自己的,剩下的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人,这下才明白,阮凝关机原来是为了躲着那个人。 阮凝冷眼瞥了一眼屏幕后,话音浅淡:“帮我把他拉进黑名单吧。” - 隔天。 夏栀一大早就带着搬家公司的师傅往沈念丞家里去,浩浩荡荡一群人,势头不小。 阮凝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更用不着那么大刀阔斧,但夏栀就是故意那么做给沈念丞看的。 而刚好她带人来的时候,沈念丞还滞留在家。 沈念丞看着一行人未经允许进了自己家,在夏栀的指令下说搬哪儿就搬哪儿,冷峻面容一凛,朝夏栀沉声问:“阮凝让你来的?” “不然呢?你想见她吗?你昨晚不是还叫她滚吗?现在她滚了你又不满意了?”夏栀戾气十足,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问题,算是跟人彻底撕破脸皮。 沈念丞心口一滞,他什么时候让阮凝滚了? 斟酌片刻,他只能解释:“她误会了。” “误会?”夏栀睨着眼抬高音量,“有误会你倒是解释清楚啊,你把温宁带回家干嘛?你让温宁故意跟她说那些话又是为什么?” “温宁跟她说了什么?”沈念丞眉头紧拧,丝毫听不懂夏栀在说些什么。 夏栀暗自白了他一眼,干脆从包里将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签字吧,我没凝凝那么好脾气,不想说废话。” 沈念丞瞥了眼她手中的协议书,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眼睫,“要离婚,怎么不是她来谈?” “因为她见到你就心烦。”夏栀神色不耐烦,多说一句话都躁得很。 夏栀这句话一脱口,沈念丞整张脸便黑沉下来,垂眸凝了协议书半晌,话音低沉微戾:“她真的要我签字?” “对。” 夏栀不冷不热地答完,沈念丞尾指轻颤,眼神阴鸷地接过协议书,下颌线紧绷着,从桌上捎来一支笔。 接着手起手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根本没看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这样,她是不是就满意了?”他话音染了愠怒。 夏栀检查着签名,看到协议书被他过于尖锐的笔锋刺破一个洞时,挑起的眼尾拂过一丝快意,没有再回复沈念丞这个问题。 这时,搬家师傅已经将打包好的行李摆到空阔的一处等待夏栀检查。 夏栀走过去,清点着阮凝的东西,目光扫过一个白色的箱子时,朝师傅说:“师傅,麻烦你把这个箱子放回原位,然后其余的都搬上车。” “好嘞。” 等夏栀走后,沈念丞看着空落落的家,心里也不知为何空泛得很。 他看着桌上的那个阮凝留下来的箱子,瞥了眼里头的东西—— 是两人从恋爱到结婚,自己送给她的所有礼物。 而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回到了他手里。 她是怎么做到那么决绝的? 他之前只当阮凝是因为自己忘记给她过生日而闹的脾气,可短短几天,事态怎么愈演愈烈? 还有夏栀说的那些话,什么让她滚,什么让温宁故意和她说那些话…… 他压根想不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提前结束工作的事情回家,可阮凝仍旧没有出现也没有回他的消息,过会儿,他听见敲门声,以为是阮凝回来了,可门一打开,来的人是温宁。 他本来是要把温宁送回去的,但温宁突然犯了哮喘,情急之下,他只能出门买药。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书桌上的水晶宫殿模型不知道怎么就被摔碎了。 看到阮凝赤着的脚边全是碎玻璃渣,他急得一把将她拉到一旁的地毯上,当时因为心急手上确实失了力道。 但他什么时候对阮凝说过“滚”? 沈念丞脑袋里乱成一团麻,偏偏这个时候助理又打来电话向他确定下午开会的时间需不需要往后延。 “不用,我马上就到。” 也是这时,沈念丞才想起来,他昨晚是接了一个骚扰电话。 所以阮凝是真的误会他了。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沈念丞拨通了阮凝的电话,想要跟她把事情解释清楚。 他刚才是一气之下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的字,不作数的。 他也知道,阮凝是在气头上做的这个决定。 两人都没想清楚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 离婚又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事情。 可阮凝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的状态,过段时间再打过去,那头干脆关机,跟昨晚的情形一模一样。 开到一半,路上开始堵车,助理的电话再度插进来,沈念丞接通后怫然道:“马上。” 刀锋一样冷岑的话音,隔着屏幕都能让人觉得凌厉,对面赶紧闭了嘴。 车流再次涌动时,他单手划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修长的指尖抵着下巴,紧盯着前方车道的眼神犹如黑潭般岑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难受了但狗子不说。 第18章 chapter 18·霾雨 23:25。 夜色宁静,可nc事务所这层楼仍旧灯火通明。 程渠刚出差回来,回事务所取资料的时候,眼见着大家个个焦头烂额的模样,不禁疑惑,怎么今天那么晚了大家一个没少的都还在加班? 虽说事务所里忙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人在这儿安营扎寨,可上个项目刚结束不久,他手底这批建筑师哪能经得起这么个熬法。 程渠于是站到一个空阔的位置,鼓掌出声,好让大家注意到他—— “赶紧的,先回家休息,别再熬着了。” 按理说,他一发话,大家肯定都积极下班了,可眼下却没一个人听他的,仍旧埋头忙着绘图建模。 “怎么了这是?沈念丞给你们多少加班费啊?”程渠疑惑。 这时,才有人小声回答:“今天下午沈所开会的时候发了一通火,把之前的方案都给否了,大家只能留下来重做。”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大家都连轴转多久了,赶紧回去吧。”他可不想跟沈念丞一起落个压榨员工的名头。 “不行啊,沈所不走,我们哪敢走?” “他还没走?”程渠意外道。 “是的,估计是我们的项目做得太难看吧,开完会以后,沈所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直到现在,什么也没说,也不准人进去。” 是吗?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你们都走吧,我来给你们兜底。” 得了程渠的保票,大家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鸟作兽散。 …… “怎么了?”进了沈念丞办公室后,程渠看他一脸疲色地倚在座位上,吊儿郎当道,“心情不好就拿我员工发邪火啊?” 沈念丞依旧沉默。 看来兴致是真的不高。 程渠鲜少见到他这副低靡垂颓的样子,忽地想起之前的离婚乌龙,同他开玩笑道:“不会吧,阮凝真要跟你离婚啊?” 程渠话音刚落,沈念丞一道凌厉的眼锋就扫过来,想要把人活活给剜了一样。 他冷不丁一抖,讪讪道:“开玩笑开玩笑。” 沈念丞收回眼神,垂下的鸦羽在眼睑处覆了层细密的影子,看不清什么情绪,过了良久,他才开口:“她提了。” 沙哑低沉的话音意外地夹了些苍凉。 “咳……”程渠本来还在喝水,忽然就被沈念丞这话给呛到,合着自己那天的情报真没出错啊? “怎么,你现在难受了?”他问。 沈念丞没回答。 程渠见他态度仍旧不冷不热,揶揄道:“你之前不是挺无所谓的嘛?” “有吗?” “你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就你对人这股冷淡劲儿,谁不跑?”程渠回。 沈念丞神色微滞,是吗? 是因为这个吗? 缄默半晌,他又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阮凝提离婚是因为我太冷淡?” 程渠上下打量了沈念丞一眼,不怀好意地说:“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冷淡?如果是那方面的冷淡,啧……” “你说完废话了吗?”沈念丞不爽地睨他一眼。 程渠收起混子的模样,朝他说:“我早都跟你说了,你这性格得改,女人嘛,谁受得了冷落?” 他提醒完又给人出谋划策:“依我看,阮凝估计就是跟你闹闹脾气,你去哄哄?” 沈念丞摇摇头:“她这次不像是生气那么简单。” 阮凝刚跟他提离婚的时候,他也以为是耍耍性子,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 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早就打包好的行李,早就找好的工作。 不动声色还能那么周到细致地安排好这一切,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如果只是闹闹脾气,用得着那么煞费苦心吗? “咳……”程渠小心试探道,“那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温宁?” “我去,原来你自己知道啊!”程渠一时激动起来。 “我知道什么?”沈念丞又要发无名火,他只不过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又想到夏栀今早跟他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才这样回答。 “我看你就是不想承认和温宁的关系,在这装傻。”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沈念丞眉头紧蹙,无奈又厌烦的神色一览无余。 程渠干脆把最近关于两人的绯闻推到沈念丞面前:“你自己看。” 沈念丞接过手机,上下划拉几分钟后,直接将屏幕一黑,恼道:“捕风捉影。” “那也得有风给这些营销号捕啊,”程渠瓮着声,话说的稀里糊涂的,没让沈念丞听清,之后又补充,“我现在怀疑啊,阮凝估计就是受了这些营销号的影响才跟你提离婚的,我要是阮凝,自己老公三天两头和别的女人传绯闻,我心里也不得劲儿啊,况且温宁还是你初恋。” “谁说温宁是我初恋?” “不是吗?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外界都在传你们旧情复燃呢。” 见沈念丞一头雾水,程渠觉得不可置信:“兄弟,你真的一点八卦消息都不看吗?” “没空。”沈念丞冷冷地说了句。 他思考着程渠说的这番话,想来阮凝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误会了他,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如果是误会的话,你就跟人说清楚,人阮凝辛辛苦苦喜欢你那么久,现在主动提离婚,肯定是伤透了心。” 程渠自己倒不觉得他这话分量有多重,可沈念丞听后只觉得心里一沉。 所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阮凝伤透了心? 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沉思半晌,沈念丞翻出和阮凝的聊天框,开始编辑—— “阮凝,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但我不认为我们非得走到离婚这一步,希望你认真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 程渠凑近屏幕一看,急道:“阮凝本来可能只是闹闹脾气,你这条信息发过去,人当场就坚定离婚的念头。” 沈念丞敛容删掉这句话,重新编辑—— “离婚的事情,我们再好好谈,有矛盾可以调和,有误会也可以解释……” 程渠不禁扶额,沉痛地骂了句:“没救了。” 说罢,他将手机从沈念丞手里拿过来,挨个删掉他敲下的那些字,写道:“阮凝,睡了吗?我想再跟你谈谈离婚的事情,我和温宁的事情是媒体胡乱杜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或许还存在其他的问题,我可以跟你慢慢解释,但离婚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毕竟我们还有感情在这儿呢不是吗?晚安。” 他将这段话拿到沈念丞面前摆了一道,痛心疾首地说:“这才是人话。” 程渠腹诽,沈念丞这清高自傲的个性一定是被阮凝给惯出来的。 沈念丞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总觉得不该是他平日的口吻,想要删掉一些语句。 这举动被程渠注意到,他直接把手机夺过来:“就这么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程渠自信满满地摁了发送键,心想自己这回又积一德,可下一秒,他却周身一僵—— 被绿框框住的一长段话前赫然冒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被对方拒收。” “……” 程渠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这一幕,再回过头时,只见沈念丞木着一张脸,比一脸愠色时还要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小老爷鞠躬~ 我的接档文《不休[火葬场]》就在专栏里,求个收藏呀~ *** 基友黑五的预收文《我养的纸片人他不对劲》收藏一下叭~ 路枝枝酷爱各种模拟经营游戏。 以至于当手机弹出“想试试最好玩的模拟经营游戏吗!”的页面时,路枝枝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只是等游戏界面加载出来后。 路枝枝:“上当了。” 开局降落在荒郊野外,留给她的只有一间一粒米都不剩的破烂店铺,还有个疑似店主、满嘴跑火车的骚/包男人。 路枝枝:“我拿头来经营这种破地方?” 但角落里的虚弱男人明明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仿佛下一秒就要提不上气来了,还执着于撩起桃花眼注视虚空,懒洋洋地问:“好心人,还是哪路菩萨?赏口吃的好不好?” 路枝枝:“......” 他看起来好可怜,氪个六块好像也没什么? 然后,路枝枝从六块一路氪了好多个“648”。 修店铺、拓田地、填仓库,搞经营。 破破烂烂的荒野店铺一跃成为享誉各个位面的存在,生意兴隆,宾客如云。 路枝枝成就感爆棚:“没有什么是氪金不能够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再给骚/包男人氪一单。 于是乎,她戳戳刚关好店宣告打烊的秦鸩,兴冲冲问:“你觉得咱们店铺还差些什么吗?” 秦鸩望着虚空,桃花眼微敛,意有所指道:“还缺一个救过我命的小菩萨。” 路枝枝:“?”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起来。 - 秦鸩被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店铺里足足半年。 他出不去,没有食物来源,却不会饿死,每天重复着睁眼、看着太阳从东到西、再到闭眼的日子,想死不得。 直到某一天,死寂的店铺里突然冒出一个软糯轻细的女声:“这是什么鬼地方呀。” 从此往后,秦鸩黯淡绝望的世界里多了一个温暖小太阳。 小太阳为他带来了充足的食物,有盼头的生活,绝对的自由。 理所应当的,他将小太阳捧在手心,含在心尖尖上。 *** 推一下春知许大大的预收文《越轨》,支持一下吧~ 暴雨天,林见鹿滞留未婚夫家。 大宅空寂,未婚夫去接个电话,让她自便。 白色衬衫透明濡湿,她拎起衣角,拧干方才浸湿的布料,水滴落时,一串脆响随之而起。 她偏头看去,散落一地沉香檀珠。 林逢清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静地拾起檀珠。 冷静得太过。 她敛眸,帮忙拾掇,最后一颗落至台阶角落,她蹲下去捡,指尖碰到檀珠,清冷的呼吸一同落下。 吹动她微弯的眼睫。 她心脏漏掉一拍,抬眸坠入双黑沉的眼睛。 那里无悲无喜。 男人恍若浊世的佛子,目下无尘,不见人间。 她尾指一颤,撒手时,无意识轻挠他的手心。 那人淡淡睨了眼,拢紧檀珠。 只有谢听楼自己知道,从他见到那一截玉白的细腰,掐断檀珠手串开始,一切都乱了套。 * 谢听楼身为谢家当家人,不近男女私欲,持诫如佛子。 那晚家宴,侄子携未婚妻林见鹿,为他奉茶,低唤小叔。 闻言,谢听喽拨转佛珠的指尖微顿,片刻后才接过茶盏。 他的手悄然覆上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勾缠她的尾指。 林见鹿神色微变,失了茶盏,他不紧不慢地接住。 谢听楼正襟危坐,低抿一口,轻笑:“祝好。” 感谢在2021-11-1721:00:00~2021-11-18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蝶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chapter19·疏雨 隔天早上。 助理来上班时,才发现沈念丞整夜都留在了事务所。 鉴于昨天沈念丞开会时发了一通火,此刻她怯生生地来到门口,小心询问:“沈所,需要我帮您订早餐吗?” 办公桌上倒了几瓶身价不菲的红酒瓶,沈念丞倚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周身笼了一层阴霾,衬衫扣子肆意地解开了几颗,隐约露出来的一点锁骨更显得他—— “欲欲寡欢”。 小助理不禁心猿意马,最后被沈念丞冷冷一个“不”字请出办公室。 助理刚退出去,沈念丞手机里就进来一条信息。 夏栀:约个时间把离婚证领了。 沈念丞冷眼掠过这条消息,过了几秒后从胸腔里迸出一丝冷笑。 不知道的,好像以为他要跟夏栀办离婚一样。 电话不接,微信拉黑…… 阮凝什么时候这么冷落过人,更何况是他? 沈念丞压着心底的郁燥,跟夏栀回了条消息:让她自己跟我约。 这时,门又被叩响,沈念丞敛起眉眼间的愠怒,朝外说了声:“进。” 小助理怯生生地停在门边,跟他汇报今天的工作事项行程,几点要见客户,几点要开会等等。 而沈念丞只是将指间在胸前交叉,眸子生冷,周身气压始终低到零点,和平日的清冷孤傲全然不同,今天呈现出来的是一股子的不怒自威。 汇报完工作后,小助理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小安。” 助理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就见温宁朝自己越走越近。 “温宁姐。”安助理赶紧迎上前。 “这是瑟维安早秋新款香水,觉得你适合就送给你啦。”温宁笑着说完便把包装精致的礼盒袋子放在安助理的办公桌上。 安助理受宠若惊地想要推拒,最后又假装推脱不了地接受。 “温宁姐,我们沈所这两天心情还……挺不好的。”安助理悄声道。 温宁皱眉,温柔和善地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助理这段时间收到了温宁不少贵重的礼物,眼下四处张望,见没有同事路过,低声透露:“估计是因为离婚的事情……” 这是她昨晚下班时在沈念丞办公室门口偷偷听到的,虽然没听仔细,但结合沈念丞最近低气压的表现,大概也没差。 而且,八卦上都说了沈念丞和温宁余情未了,温宁眼下的攻势又那么猛,沈念丞不被离婚才怪嘞。 安助理一面腹诽一面又对温宁笑嘻嘻的,简直不要太机灵。 “你确定?” 见小助理诚恳地点头,温宁眼梢漾开些微欣喜,接着瞥了眼她桌上的早餐,说道:“你待会儿自己再订一份,可以吗?” “……”安助理愣了愣,想清楚以后很快反应,“可以,可以!” 下一刻,温宁便提着早餐推开沈念丞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去,甜腻的喊了声:“阿丞。” “我就知道你一忙工作就不爱吃饭,我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排了好长的队给你买了早餐呢。” 温宁边说边把早餐放在沈念丞面前的长桌上。 可惜东西还没落稳,沈念丞便冷声道:“拿开。” 温宁悬空的手颤了颤,看了眼桌上堆放的资料和模型,随即重绽笑颜:“好,我放到另一张桌子上。” 她说的是办公室里另一张矮桌。 “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沈念丞敛容沉声。 温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想起刚才自己一时欣喜忘了敲门,只是微微点头。 “还有,那晚你跟阮凝之间发生了什么?” “嗯……”温宁哪儿敢实话实说,又怕沈念丞已经知情,只能试探,“怎么了呀?是阮凝跟你说了什么吗?” 沈念丞缄默不语。 温宁见他这幅样子估计是还不知情,便想法儿把事情盖过去:“阿丞,下周我有一场舞蹈剧表演,我预留了两张票,你和念初一起来吗?” 长达几分钟的岑寂。 温宁嘴角微扯,整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她知道沈念丞这是有意晾着自己。 幸好这时响起敲门声。 “沈所,您有个会马上要开。” “好。” 他捞起西服,信步朝外走,全然不理意温宁的存在,只是快到门口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背对着人冷言:“网络上关于我们的谣言,麻烦你做个澄清。” 一瞬间,温宁的心仿若坠入冰窖。 他和她的八卦谣言这些年还少吗? 他什么时候这样在意过? 而且,不是已经和阮凝离婚了吗,为什么看上去好像还是很在乎那个人? 难道……是因为突然舍不得了吗? 温宁暗下眸中的光,打了通电话。 “然姐,帮我买个词条。” “你回国以后都上了几个热搜了?”那头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大概是个中年女人,语气颇不满。 温宁软下声:“这对我的人气不是也有一定加持嘛。” “加持?”然姐的话音尖锐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说你第三者插足?你别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行不行?安生当你的舞蹈家不好吗?” “然姐,这次不放我的名字,”温宁继续恳求,“你就帮我联系媒体,放出沈念丞和阮凝离婚的消息,剩下的事情后面再安排。” “你疯了?这个时候自己放出这种风声,你不怕被人骂死?” “然姐,我自己有规划,你照办就好了,之前不是说想让我进军娱乐圈吗?现在有机会不抓牢,还想等到什么时候?”温宁话音沉下来。 对面沉默片刻,大概觉得有几分可行,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末了又提醒一句:“但愿你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事业着想,而不是傻乎乎地扎进爱情里。” - 时间悠悠地一晃而过,自从沈念丞在协议书上签字后,阮凝也慢慢地整理情绪,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全新的生活。 正式入职树一前,阮凝专程见了付嘉宜一面。 “付所,您和沈念丞的关系我都知道了,”阮凝态度坦诚,“谢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但我想您应该再考虑考虑,把机会留给比我更优秀的人。” “你就是我心里最合适的人,”付嘉宜说话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封面很旧,看上去有点历史了,她抬眸问,“还记得这本杂志吗?” 阮凝看着那本《建筑时代》默默点头,回忆瞬间翻涌。 这本杂志收录了她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获奖的作品。 阮凝把杂志捧起来,翻到了自己的那一页,当时她还顶着沈柝得意门生的名头,接受这家杂志的采访,采访里,她说自己会坚定不移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没想到,后来被困在爱情里,丢掉了自己身上唯一的光芒。 “我当时在这本杂志上看到你的设计以后,特地关注了你很久,本来还以为你会心无旁骛地从事建筑行业,可没想到下一次见面却是在你和沈念丞的婚礼上,尤其是得知你为了婚姻放弃建筑梦想后,我真的还挺为你遗憾的。” 付嘉宜说到这儿面露遗憾,毕竟《建筑时代》这本杂志在国内还是比较有权威的,能够刊登当时还是大学生的阮凝的作品,对阮凝来说不仅是一种鼓励也是一种认可。 所以,当付嘉宜从众多简历中看到阮凝的那份时,不顾合伙人的意见也要把她请到树一,就是因为她这份灵气。 虽然不知道她的灵气被消磨了多少,但付嘉宜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其实现在看看,这个设计还是挺幼稚的。”阮凝将杂志合上,怅然失笑。 “当然,”付嘉宜虽然没有恭维她,但也鼓励,“不过我相信,你之后的作品会比这个更好。” 末了,她直抒胸臆:“我现在诚挚欢迎你加入树一设计所,你的意思呢?” 面对付嘉宜向她伸出的手,阮凝有些受宠若惊。 “我……”阮凝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付嘉宜的手,“我会努力的。” “别辜负我的对你的期望。”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阮凝的耳畔,也慢慢成为她重拾本行的信心和方向指标。 - 从树一出来后,凉风习习。 江城的雨季似乎就要过去了,晚间添了稍许冷意。 虽然工作的事情已经确定,但阮凝半颗心还是悬着,因为不知道沈念丞什么时候能腾出时间跟她去领离婚证。 领个离婚证也不会耽误他多长时间吧? 他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和温宁重修旧好嘛。 身形清减了不少的人揣着心事在长街上踽踽独行,连背影看着都那么温柔。 沈念丞默默驱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些空泛。 他跟了没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 阮凝刚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去看时才发现沈念丞那辆宾利就在自己侧后方的公路上徐徐行进。 他怎么会来? 阮凝别过脸又加快了步伐,虽然领离婚证那天必不可少地要与他碰面,但她现在不想那么突然地见到他。 可沈念丞的车就那么一直跟着她,在街上十分显眼。 路上虽只剩零星几人,却还是有人侧目。 她第一天工作,害怕这一幕被同事看见,继而成为第二天茶水间的话题人物,于是只好拎着包上了沈念丞的车。 上车后,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阮凝胸口微微起伏,沈念丞斜睨了一眼,又起身靠近她。 阮凝因他这个动作往后躲了躲。 沈念丞随之一滞,眸里的神采也暗了些,而后嗓音低沉:“系安全带。” 说着,他又俯身贴近。 阮凝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抬手将人拂开,敛声道:“我自己来。” 动作轻轻的,话音浅浅的,脸上一如既往地露着温柔,不见一丝愠色。 可沈念丞却觉得阮凝一切都变了。 他垂下的手不自禁地握了握,青筋亘起。 之后,驱车前行,一路无言。 …… 最后,车停在了江边。 夜色笼下来,远处不断有游轮来往,对岸霓虹闪烁,熠熠生辉的景色全都映衬在江面上。 两人各自望向窗外,眼里皆是晦暗不明。 过了会儿,阮凝先开口:“关于离婚协议上的内容,有哪条不满意吗?” “阮凝,”沈念丞搭在方向盘的手握紧,“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非得走到离婚这一步。” “可我觉得。” 江边的灯塔忽亮,长笛鸣响,盖过了这段长时间的寂静。 沈念丞扣在方向盘上的尾指轻颤,沉声解释:“我和温宁的事情是误会,那天晚上我也不是在吼你……” 他还在心中打着草稿,可是下一秒阮凝已经冷静地开口:“不重要了。” 她嘴角甚至勾出了一点弧度,淡淡地说:“东西确实是我碰碎的,我知道它对你意义不小,也知道自己赔不起,但是,如果我拿自己心无旁骛爱你的这七年来做赔偿,你觉得划算吗?” 沈念丞哑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阮凝的这句话。 他在阮凝公司楼下等了一晚,心中明明压了许多话,可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因为阮凝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 “你真的决定了?”缄默半晌,他又虚眸问,“不后悔?”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结婚。” 她说这话时,神色倔强又坚定。 随之,车内陷入久久的沉寂。 沈念丞侧过脸,半边脸隐于暗处,车内光线接近昏黑。 静默良久,他才回:“好。” 这声“好”落进阮凝耳畔时,她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摒去这种异样的感觉,她很快回复:“约个时间去民政局,我们把离婚证领了吧。” “嗯。”他依旧只是应一声。 “沈念丞,”阮凝声音温柔,可却半点没了之前的千回百转,“最后麻烦你一次,送我回家可以吗?” 这个时间独自打车难免不安全,阮凝懒得拿自己的人生安全跟他闹脾气。 而沈念丞一言未发,只是启动车子,穿梭在车辆无几的道路上。 一路畅通,竟然连一个红灯都没撞上。 他始终沉着眸子,将情绪掩到最底处。 两人约定去民政局那天正好步入初秋。 阮凝穿了身柔白色的及膝中长裙,露出一截纤细笔直的小腿,乌发散开,红唇盈润,站在沈念丞身侧,更衬得人清丽纤瘦。 两人一前一后地踏着青石台阶朝里走,早晨十点的柔和光线透过大门两侧的竹林倾洒下来,点点浅浅地光影落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层浮光。 大家见到他俩时纷纷侧目,无不透露着欣赏羡艳的目光。 甚至还有人不加虚掩地和身边人说:“哇,他们俩好般配啊。” 这句话落在阮凝耳中莫名有些嘲弄的意味。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过“他们般配”这句话,而现在他们分开了,却有人这样说。 算了,还在乎这些干嘛。 领离婚证的时候,发证的大妈费了不少口舌劝两人考虑清楚,别逞着一时的面子,以后后悔。 而阮凝安安静静地听完大妈的话,仍微笑着答:“阿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明明看着那么柔弱可欺,但开口却是坚定沉稳,没有丝毫转旋的余地。 “那你呢?”大妈只好将目光转移到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出声的沈念丞身上。 沈念丞眼眸半垂,情绪不明,只低浅地回了句:“嗯。” 大妈看着眼前这对从头至尾没有一句交流的分飞劳燕,无奈地摇摇头,终究还是给两人办了离婚证。 …… 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沈念丞在原地怔愣,看着阮凝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来由的落空感。 落空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阮凝回头再次走向沈念丞。 “对了,”阮凝在沈念丞面前站定,话音像刚泡开的新茶,沁人心脾,“这个东西之前就该还你的。” 沈念丞垂眸看见阮凝手掌上坠了枚戒指,是他们的婚戒。 阮凝见他一动未动,索性拉起他的手,将戒指放到他手掌里。 温热宽厚的手掌突然触到一点柔软细腻,沈念丞心里像被羽毛轻挠,下一秒便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阮凝的手。 他眼中划过一丝灼热,开口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阮凝,你真的不后悔?” 阮凝欲将手抽走,可自己一使力那人就越用劲,她心中烦闷,关于后不后悔这个问题他究竟要问多少次? 还是说,他突然后悔了? 怎么可能,阮凝心中冷嘲,他可是允诺温宁要尽快和自己离婚给她名分的。 她只要一想起温宁对她说的那些话和沈念丞从前对她的冷落疏忽,心中的厌烦就越浓烈。 阮凝没心情去猜沈念丞此刻的犹豫是为了什么,只能横着一双眼去瞪他,让他放手。 “沈念丞,我们刚领完证,最后给彼此留一个好印象吧。” 冷冷的一句话,彻底将沈念丞浇醒。 虽然阮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当她抬头,用那双水雾蒙尘的眼睛看向他时,他就知道答案了。 那双曾经装满了他的眼睛,如今再望着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涟漪。 末了,阮凝将手抽开,说了句:“各自珍重。” 就在那一瞬间,沈念丞胸口突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感。 回去的路上,阮凝随意在路边拦了辆车。 司机师傅应该是个很有品味的人,车里放着一首很小众的英文歌,歌手用很温柔浪漫的声线唱着关于诀别的歌。 "wearesoyoungandaffeate/suchashamewehadtodriftapart" [我们如此年轻又如此多情/可真遗憾我们不得不渐行渐远] 早秋的风一刮,微微泛黄的树叶簌簌地落了几片夹在未启动的雨刷里,安静又萧瑟。 车内的音乐还在耳畔旋绕。 阮凝在心中默默轻哼,歌词翻译过来,大概是—— [我们打开了这本书,又亲手把它合上/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注定将要分离] 她曾经也想要抽丝剥茧地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说给沈念丞听,但他们的爱情里注定要有一场离别。 - 和阮凝从民政局领完证后,沈念丞整个人仍旧是木然的。 望着手中的红本,沈念丞心里有处地方不自觉的收紧。 今天本来是调休的日子,但他又临时召集事务所的员工在线上开视频会议。 会议刚进行十几分钟,沈念丞就已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也是一知半解,都最后甚至什么都没往脑子里去。 他好整以暇地在书桌前坐着,思绪却是放空的。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就是在这里要了阮凝一次。 沈念丞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张弛有度,理性时压制,感性时克制。 那天早晨,他在书房静坐,阮凝身上堪堪只披了件他的白衬衣,将玲珑曲线半掩,露出一双骨肉匀称的腿。 他当下便心痒,坏心思上头后再也摒不去。 那个时候的阮凝多乖啊,埋在自己怀里的一张脸都快要熟透了,却还是那么听他的话,那么配合他。 直到现在,沈念丞想起来,心中还是莫名燥热。 可一想到刚才阮凝对他的冷漠疏离,这点燥热又立马冷却下来。 他从前最满意的就是阮凝的乖巧顺从,几乎事事都依着他,从来不会悖逆。 可现在的阮凝就像一个竖着毛的小狮子,摸也摸不得,哄也没法儿哄。 沈念丞心头滚过一点烦躁,一脸阴郁地扯了把领带去浴室淋澡。 …… 浴室里。 水声窸窣片刻,沈念丞伸手将雾气弥漫的镜子抹开一道。 镜子里的人全身沾着细密的水珠,下巴处也泛着微青的胡茬。 沈念丞从盥洗台的一侧拿来剃须刀,伸手经过的那个地方本来还放置了一个粉色的漱口杯,但现在空了。 他掠过一眼后便没再注意,只是对着镜子熟练地使用剃须刀。 剃须刀的“嗡嗡”声响起,他的心绪又开始活泛。 他想起新婚不久时,阮凝某天早上做好了早餐,前前后后叫他起床叫了好几次未果,于是钻到他怀里捣乱。 那阵子,他刚结束一个项目,浑身疲乏,难得的想要睡个懒觉。 可阮凝却恼他陪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少,好不容易休假还要把时间匀给懒觉,于是故意来闹他,钻进他的怀里,时而轻时而重地摩挲他的下巴,娇声道:“念丞,你长胡子了诶,原来你长胡子的样子是这样的……” 阮凝说着又去按他喉结,后来他被闹得不行,只能翻身将人压住,出声威胁:“昨晚还没够?” 这下,她才没了动静。 她总是那样,听话得不行,只要他一皱眉,她就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收拾得好好的。 此刻,浴室里的水汽弥散,镜子上的雾气彻底消退,沈念丞再凝眸看向里头的镜子时,竟然发现自己嘴角勾出了弯弧。 他闷闷地敛容,将完好无损的剃须刀往垃圾桶里重重一砸,裹上浴巾离开浴室。 他再次回到客厅,望着阮凝走后变得空荡荡的家,心中总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烦闷和落寞…… 是落寞吗? 他在心里自嘲着问了一句,始终理不清答案。 半刻钟以后。 他拨了一则电话,那边刚接通,他就发号施令:“安排人把我在柏安区的房子收拾出来,我今晚就要搬进去。” 他没办法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关于阮凝的一切就铺天盖地般向他涌来,躲都躲不掉。 他们都离婚了,她走得干脆利落,头都不回,却让他来深陷这些回忆,哪有这种道理? 挂断电话后,他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眼时间,却发现腕表上的时针永远地停在一个位置,没有再转动的迹象。 这块腕表是阮凝给他挑的礼物。 究竟是结婚纪念日时送的还是他生日时送的,他不知道。 表是什么时候坏的,他也不知道。 自从和阮凝离婚后,沈念丞几乎全天都待在事务所里。 他平时当工作狂当惯了,把开会当成家常便饭,事务所里的人为此也跟着他累得苦不堪言。 于是,最近茶水间里总有员工满脸愁容地吐槽:“咱们沈所是没有夜生活的吗?净折磨我们。” “诶,扛过这阵儿就好了。” “你们没听说吗?沈所好像是在闹离婚呢。” “谁说的?” “小安呀,她消息可灵通了。” “那也不能把气撒到我们身上啊,这段时间天天熬夜诶……” “行了行了,干活去吧。” 这些话说多了,自然就传到了程渠的耳朵里,一是不想吓跑自己的员工,二是不想再让沈念丞疯魔似地扑在工作上,于是他干脆把人骗去喝酒解闷。 到了酒吧,各色灯光晃眼,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纵情撒欢,吧台上的人推杯换盏,一刻都消停不了。 而沈念丞西装革履,与一切喧嚣隔绝,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和阮凝离了?” “嗯。”沈念丞下颌线紧绷,神色晦暗。 程渠给自己开了瓶酒,挑眉揶揄道:“离了就离了呗,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没多珍惜,现在这幅样子给谁看呐?” “滚。” 程渠见他真难受,于是问:“那么舍不得?” “没有。” “那你喝那么多!”程渠把酒杯从他手上夺过来,“在这装情种呢?” “……” 见沈念丞神色松动,程渠接着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习惯没有阮凝在的日子?” 是吗? 沈念丞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那人不是阮凝,他还会那么不习惯吗?他不能确定。 见沈念丞仍旧摇头,程渠喝了口酒,替阮凝不值:“人阮凝多好啊,为了你放弃工作,帮你把家庭、生活打理得那么好,还全心全意地爱着你,跟你一场除了爱什么都不图,这样的人一辈子能遇着几个?” 别说几个,一个都难。 沈念丞没理,跟调酒师点了杯朗姆酒。 阮凝有多好,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向来是清晰明确的。 但是,和阮凝结婚在他计划之外,和阮凝离婚又在他意料之外。 当初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男女感情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而他对感情也一向看得很淡,如果不是家人的催促,如果不是阮凝出现的恰好,他说不定真就单身到现在。 阮凝乖巧温顺,从不勉强他抛下工作去陪她,还能把刘慧云哄得服服帖帖,将他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的出现并没有打乱自己的节奏,反而比以前更轻松。 他从前算是半个不婚主义者,如果婚姻带给他的是一地鸡毛,又何必结婚? 但阮凝让他的婚姻锦上添花。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沈念丞闷闷地开口,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程渠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又怎样?”程渠反问,“离了就不能复合吗?谁规定的?”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既然同意了离婚,就不会再回头。” 说罢,沈念丞仰头把酒喝光,一张脸陷在霓虹闪烁的虚影里,看不清写着什么情绪。 “行,你酷你牛气。”程渠瞥了他一眼,无奈道。 他跟沈念丞处了七八年,实在太清楚他的个性了,就是死犟,把所有感情都藏在最深处。 尤其这次还是阮凝提的离婚,他更不可能拉下脸去求复合。 程渠眼见着他又开始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醉,嘴上虽暗骂着“活该”,但心里还是想着得帮他一把。 …… 同一时段,江城的另一边。 阮凝已经将重心全都转移到了工作上,眼下虽然还在适应阶段,但付嘉宜适时的提点和指导让她跟项目的时候没那么吃力。 至于同事之间的关系,她一向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总之,离开了沈念丞,一切都十分顺心。 此刻,她改完分析图准备休息,睡前点开手机看了眼工作群组,大家都在里面互相道晚安,她于是也发了一条。 习惯使然,发完这条消息后,她又点开朋友圈翻了一圈。 最后,指尖停在了程渠最新发布的那条视频。 视频里,男人只有一张侧脸,仰头喝完一杯酒后喉头滚动,透过视频都能看清他周身漫着阴郁的气场,手边还倒了许多空酒瓶,看起来是喝得不少。 而下面有共同好友评论:咱沈大建筑师不是号称滴酒不沾吗,今晚这是咋了? 程渠:你不懂,这叫情伤。 又有人问:哎哟,我还第一次见咱沈所那么颓靡,是惹我们嫂子生气了,被赶出来了? 程渠:这回可不是被赶出来那么简单喽。 评论的这些人都是沈念丞的同学和朋友,婚礼上大家也都见过。 阮凝有些不解,她不太明白沈念丞现在这样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不舍得? 算了吧,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连敷衍自己都懒得。 最后,阮凝干脆将程渠也屏蔽掉,否则每次都能从他那儿看到关于沈念丞的东西。 她心烦。 她刚要关掉手机睡觉时,程渠突然发来一条信息。 程渠:阮凝,你家沈念丞喝醉了,你来把他接走呗。 阮凝皱皱眉,回复: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程渠:是吗?可他刚才嘴里一直念叨你名字呢。 阮凝:与我无关。 之后,阮凝又补充一句:以后有关他的事情都不用告诉我。 回复完这条消息后,阮凝关了台灯,彻底睡下。 而程渠看着这条消息,又看了眼卡座上郁郁寡欢的男人,不禁同情:“兄弟,看来阮凝是真的铁了心不要你了。” 第20章 chapter20·秋雨 晚间,月光似水,轻盈的风顺着窗台溜进来。 阮凝正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浏览网页,工作以后她就养成了每天浏览建筑设计网站的习惯。 合上电脑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23:20。 夏栀刚才跟她通话时说就快回来了。 没一会儿,公寓的门传来解锁的声音。 阮凝起身去门口迎接,只见夏栀一脸死相地出现在门口,将脚上的鞋一踹,整个人疲惫地挂在阮凝身上。 “累死了,为什么离职前的日子比我工作的时候还要辛苦啊……” 夏栀明年年初就要入职新公司,但手上的项目并不是立马就能转手的,所以现在每天忙着工作交接。 阮凝将她扶到沙发上瘫着,安慰她:“苦完这阵就甜了。” 夏栀虚虚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同样是一份工作,为什么阮凝能一点抱怨都没有,而且还每天容光焕发的。 “你对建筑是真爱至上,不像我每天活得比狗都累。” 阮凝见她兴致缺缺,起身去房间里神神秘秘地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方盒到她面前一晃。 夏栀眼冒亮光,惊讶道:“什么呀?” “之前答应给你这个福星准备的礼物啊,最近一直在忙,没想到一拖就拖了那么久。” 夏栀这下精神抖擞了,笑意盈盈地把包装拆开一看,刚好就是她最近想下手却又一直舍不得的包。 “哎呀,凝凝,这个包好贵的,你刚开始工作哪来那么多钱?” “你忘了,我还有家咖啡厅呢。” “也是哈,”夏栀才想到这茬儿,恭维道,“哇!你现在可是富婆了耶,我得抱紧你大腿。” 说着,她又张开手环住了阮凝的腰。 这么一瞬间,阮凝想起了两人大学的情景,那个时候她俩的关系跟现在一样好。 那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和沈念丞离婚这段日子里,如果不是夏栀伸以援手,陪着她度过这些难熬的夜晚,她一个人要怎么才能捱过来。 此刻,夏栀在计划离职那天要去哪家餐厅请阮凝吃饭,既庆祝自己顺利离职,也要祝贺阮凝喜提单身…… 听夏栀滔滔不绝地往下说,阮凝心中渐渐多了几分安定。 她从前总觉得离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害怕贴上了离婚这个标签就会被人先入为主的对自己持否定意见。 但现在,阮凝发现自己的生活非但没有变得很糟糕,反而一切都在向前进,亲人和闺蜜依旧陪在她身边,工作也很顺利。 她越来越相信离婚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至少她不用像从前那样,祈求着沈念丞回头看自己一眼,更不用继续活在温宁的阴影里。 …… 江城的秋天来得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街道上就铺满了浅浅一层金黄落叶。 办公室的窗户大敞着,几片枫叶随风飞进来,正伏案绘图的阮凝不禁打了个喷嚏。 邻座的同事安雅从电脑显示屏前抬头,关心道:“入秋了要注意添衣服,得流感就麻烦了。” 阮凝吸吸鼻子,说了句没事,打算把手上的图画完再去茶水间冲感冒剂,可没过多久,一杯褐色的药就端正地摆在她眼前。 “阮凝学姐,记得喝药。” 说话的是黎琛,和阮凝同是江城建筑大学毕业,只不过晚她两届,平常会和阮凝讨论一些工作和学校里新鲜事,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渐渐熟络起来。 阮凝真诚地道了声谢,乖乖喝药。 黎琛示意她不要客气,转而说:“我有几个问题想跟阮凝学姐请教。” 说着,他便拿来一小沓稿纸,请阮凝帮忙检查。 “这个地方不够清晰直观。”阮凝喝完药接过他的项目分析图,认真看了一遍后,严肃地指出了他的问题。 “好,学姐可以给我一个模型图做参考吗?” 两人讨论间,安雅又抬头往他们那儿看了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等黎琛走远后,安雅将办公椅移到阮凝的位置,和她聊天:“你没发现黎琛对你挺殷勤的?” “我们是校友嘛。” “得了,设计所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江大毕业的,他就围着你转。” “可能因为我比较清闲?” 阮凝刚上岗,手上的工作相对所里其他的建筑师确实要少一些,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安雅还是隐约觉得黎琛对阮凝的态度不一般。 - 建筑师鲜少有清闲的周末可以过,调休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做项目设计图而已。 不过忙点也好,不然余下的那些空闲的片段里,阮凝总会不受控制陷入和沈念丞的那些回忆。 心酸的或者是甜蜜的,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她相信自己会慢慢淡忘的,而且自民政局一别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沈念丞,他的痕迹一定会从自己心里逐渐抹去的。 想到这,她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腕表,是她之前特意跟沈念丞挑的情侣款。 接着,她将腕表从手腕上拆下来,随意地丢进了茶几上的杂物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夏栀这时端了碗燕麦粥到她手上,靠着她肩膀刷手机。 还没一会儿,她就一惊一乍道:“怎么回事!凝凝,你和沈念丞离婚的事情怎么闹上热搜了啊?” “什么?”阮凝不解。 “就排在热搜榜第三名诶,奇怪了,你俩这点破事值得大家那么关注吗?”夏栀突然坐直身体。 夏栀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莫名其妙地空降了这么个热搜。 她点进话题里接着浏览,过了会儿才放平音量:“怪不得。” 阮凝问了句:“怪不得什么?” “是被温宁黑粉顶起来的,”夏栀接着解释,“现在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在骂温宁知三当三了,真是出了口恶气,我也要去骂一句。” “别,”阮凝出声制止,“其他人要怎么说都随便,我们管不着也别理。” 夏栀心里虽然气不过,但想想阮凝那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尽快释然,就还是听了她的话,没有再关注这条热搜。 与此同时,刘慧云也因为这条热搜得知了两人离婚的消息。 她气得胸口起伏,紧接着就把电话打到了沈念丞那边。 沈念丞刚一接通,刘慧云就冷声质问:“你和阮凝离婚了?” 那头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你提的?” 那头缄默片刻,只回了声:“不是。” 这下,换做刘慧云沉默。 她显然不相信会是阮凝主动提的离婚,思虑良久后接着说:“她提离婚你就答应了?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自己就决定了?” “妈,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而且她……执意要离,我何必拖着。” “执意要离?”刘慧云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冷声道,“阮凝做事一向沉稳,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没有知会我一声,怎么可能真的要离婚,你就不知道哄哄她吗?” “没那么简单。” 听沈念丞那么说,刘慧云更是怒火丛生,她急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上次都还一起吃饭,计划着要孩子,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 刘慧云的话让沈念丞突然想起前阵子阮凝很抗拒要孩子的表现,原来那个时候就计划着离婚了吗? 末了,刘慧云只撂下一句:“我不管你们两口子是在闹什么别扭,总之我是不承认你们离婚的,你要是不把阮凝给我哄回来,这个家你也别回了。” - 挂断电话后,沈念丞心头再度涌起烦闷,手机屏幕熄灭的时候,他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因为一忙工作就不按时吃饭的原因,胃病跟了他好几年。 和阮凝结婚后,这个毛病才稍有缓和,因为婚后,阮凝总会为他精心准备好每一餐,无论他加班到什么时候回家,饭桌上都有她热好的菜。 可今天,桌上是空的。 冰箱里也几乎是空的,只有几盒速冻饺子。 沈念丞没有请保姆,那么多年,他仍旧不习惯自己的房子里有别人留下的痕迹。 他拆开包装,将饺子放入沸水里煮熟,脑中意外地浮出阮凝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 她会在他进厨房洗手时,舀一口汤到嘴边吹凉,让他先尝一口味道,如果自己摇头,她就会皱皱眉,瓮声说:“我明明都按厨艺老师说的做了呀……” 原来,阮凝为了他还特意报过厨艺班,怪不得她从前能将菜做出那么多花样。 明明从前那么在乎他,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了? 什么原因都不说,任何解释也不听,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如果不是吃胃药之前需要东西垫肚子,沈念丞大概是不会煮这份饺子的。 圆滚滚的饺子滤水出锅,沈念丞只吃了两三个就兴致缺缺地撂下筷子。 和阮凝手艺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多。 他没再顾桌上剩下的那几个饺子,就着水吞了胃药后,重新坐回工作台前。 离婚都快一个月了,关于阮凝的回忆非但没有渐渐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沈念丞不禁想到阮凝那日在民政局门口对他说的那句“各自珍重”,冷漠疏离的口吻,完全和平日里的那个人背道而驰。 他按着太阳穴的指间微微用力,迫使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别真的去做那些可笑的事情,比如—— 听刘慧云的话,把人给哄回来。 夜色阑珊,沈念丞心中积着郁闷,漫无目的地驱车在江城街道上转悠。 途经长桥时,他视线微斜,想起那晚就是和阮凝在桥下正式答应她离婚的。 如果那晚,他没有答应呢? 如果那晚他放下一贯冷静自矜的姿态,在阮凝执意离婚的时候,把她想听或者不想听的解释都说出来,他们还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吗? 沈念丞神游时,前方的车突然一个急刹,他瞬间拉回思绪,刹车太急,整个人也猛地前倾。 他绷着下颌线,看到前车后备箱处贴了个“新手上路,请多包含”的提示后,才将心中不快往下压。 绿灯亮起时,他忽然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开,一想到自己出门前没有指定的目的地就随心选了直走。 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出现在了一个雅致的小区内。 沈念丞不禁自嘲,自己的记性什么时候那么好过,明明这条路只开过一次—— 就是那晚谈完离婚的事情后送阮凝回家的那条路。 他熄灭前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单元门。 那晚,他就是像现在这样看着阮凝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门后。 不知过了多久,几片落叶晃悠悠地洒到前窗上,沈念丞欲启动车子离开时,一楼突然亮起了灯。 接着,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裙的女生从里头出来,散开的乌发有小半捋到胸前,只露出一张盈润的鹅蛋小脸。 此刻,她侧身站在一颗枫树下。 从沈念丞的角度看过去,玲珑曲线是一点都没掩住。 才多久没见,好像又瘦了点? 她在这里等谁? 那么晚了,穿那么少? 难道是看到自己的车在楼下,特意出来见自己的? 沈念丞这么想着便要拉开车门向她走过去。 可他刚下车,再抬头时,阮凝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年轻男人。 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沈念丞只能看见阮凝侧脸微微昂着朝向年轻男人,两人相谈甚欢,那颗枫树不断有落下叶飘下来,偏偏还给两人营造了浪漫的氛围。 沈念丞的心蓦地一沉,阮凝从前除了对他那么笑过,还会对谁这样? 他忍着心中的不悦,重重地将车门一搭。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惊动了树下的两人。 阮凝和黎琛同时朝沈念丞这边看,而沈念丞只是乌沉着一张脸,冷冷地凝着阮凝。 阮凝心中划过瞬间的意外,很快又装作无事地偏头对黎琛说:“谢谢你,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让你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黎琛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阮凝,“学姐认识那个人吗?” 阮凝嘴角的笑意微敛,而后摇摇头。 黎琛又向沈念丞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只觉得那人在用眼神楞自己,他心中不免觉得怪异,却又不好计较。 临走时,黎琛朝阮凝关心道:“学姐的感冒好了点吗?” “好得差不多啦,你也要注意身体,”说着,阮凝鬼使神差地往黎琛胳膊上轻拍了一把,“多穿点衣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做出了这种举动。 不过没事,关心学弟嘛,很正常的事情。 黎琛点头答应时,眼尾也漾开笑意,伸手在阮凝的头上拂了一把,随后解释,“学姐头上沾了绒毛。” 僵站在原地的沈念丞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悬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拳,终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阮凝余光瞥到他的黑影越来越逼近,接着朝黎琛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说罢,见黎琛没动,阮凝干脆上手去推他的后背。 这样的举动落在沈念丞眼里,完全是说不出口的亲昵。 他下颌线一紧,凛着声线喊了声:“阮凝。” 阮凝的心跳当即慢了半拍,黎琛也回过头,感受着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 “黎琛,你先走,我有事要处理。”阮凝绷着脸色,冷静道。 “学姐,你一个人能行吗?” 阮凝点点头。 目送黎琛走远后,阮凝才回头去看沈念丞,她眼中掠过一丝疲倦,问道:“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先生。 沈念丞头一回听到阮凝那么叫他,心口一滞,郁燥再次涌上心头。 他就那么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眼神晦涩难懂。 阮凝矮了他大半个头,只能抬头看他,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干脆侧身走过。 两人刚擦肩,阮凝的胳膊就被沈念丞拉住。 沈念丞手掌宽大,轻易就将她半个胳膊锢住,阮凝有些吃痛,只能顺着他的力退回到他面前,不悦道:“干嘛?” “你和我离婚,就是因为刚才那小子?” 听他说完,阮凝眼神一暗,不爽地睨他一眼,“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沈念丞重重地吸一口气,嗓音忽沉:“那你为什么要提离婚?”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重要吗?” “重要,”沈念丞尾音加重,暗含不满,“我总不可能不明不白地被离婚吧?” 阮凝不禁冷笑:“那你当初为什么愿意不明不白地跟我结婚?” 阮凝只觉得可笑,在江边谈离婚的时候,这人二话不说,答应得那么爽快,今天干嘛突然来找她要原因? 莫名其妙。 阮凝说出这句话时,沈念丞神色一僵,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松。 阮凝借势甩开他的禁锢,往回走。 沈念丞思绪混乱,想将人留住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末了,只能说:“妈想让你和我回一趟家。” 听到这里,阮凝冷笑一声,原来是刘慧云朝他发难,他才想着来找自己的。 是了,沈念丞才没有不明不白地跟她结婚,跟她结婚不就是受刘慧云所迫嘛。 “你忘性好大,上一秒还跟我要离婚的原因,下一秒又让我跟你回家,你把我当什么?”阮凝发问。 “阮凝……” 沈念丞还要说话,但阮凝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也请你放心,我没有给你戴过绿帽子。” 说罢,阮凝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开,留沈念丞一个人在原地怔愣。 阮凝回到家合上门才如释重负般卸下一口气。 她原以为沈念丞早就已经退出了她的生活,谁想到今晚他会来找自己。 夏栀见她那么久才回来,不禁疑惑:“不是说去取个u盘吗?怎么去那么久?” “跟学弟说了点别的事。”阮凝懒得把刚才遇到沈念丞的事情说给夏栀听。 夏栀又道:“学弟帅不帅呀?是那种年下小奶狗吗?” 阮凝被夏栀的问题分散了注意力,还真的仔细地去想了想黎琛的气质。 清隽舒朗、干干净净的一个大男孩儿,穿着和气质都简单大气,至于长相嘛也挺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经常听见办公室里的女同事谈论他。 “算是吧。”阮凝把不准年下小奶狗的标准,只觉得这个形容和黎琛并不相悖。 “啧啧,”夏栀突然八卦起来,“大半夜地给你从公司送u盘过来,怕不是对你这个姐姐有点意思哦~” “说什么呢,我们一个项目组的,互相帮忙很正常,不过这次确实挺麻烦人家的。” “请人家吃顿饭呗~”夏栀这句话可经不起仔细推敲。 阮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装作没听懂地“嗯”了一声。 “你又知性又温柔,和小奶狗不要太合适,改天让我见见你这个小学弟呗,我帮你把把关。” “够了、打住,你越说越没边了。”阮凝立即打断了她这个念头,起身收拾衣服去冲澡。 夏栀看着她仓皇心虚的背影,心中偷笑。 …… 和阮凝不欢而散后,沈念丞开车回了柏安区的房子。 明明刚和阮凝领完离婚证那阵子,他就说过自己绝对不会再回头,可刚刚却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她的楼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只想看看她的身影就好,可哪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这才离婚多久,阮凝就对着别的男人露出那样的笑容? 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如今看见他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大的误会,会让阮凝这么慢待自己? 算了,都离婚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呢? 沈念丞加速驶在公路上,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一闪而过,他想,阮凝说的对,既然离婚了,那就做到互相不要打扰。 第21章 chapter21·残雨 那晚的插曲结束后,阮凝没有多想,她只希望沈念丞快点从自己的回忆和生活中退场。 周末很快结束,阮凝周一早上回公司上班的时候,发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只要她路过就会有人侧目,每个人的眼光都有些意味不明。 但她没往心上放,只是一如既往的埋头工作。 到了午休时间,她才从工作台上直起身来伸个懒腰,从抽屉里拿了包袋装咖啡往茶水间走。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里头议论八卦。 “原来项目设计组刚招进来的阮凝就是和沈念丞结婚的那个阮凝啊?” “你这话只说对一半,”搭腔那人紧跟着解释,“他们离了。” “对对对。” “不是,你们吃瓜吃明白了吗?我咋没看懂呢,到底是温宁回来破坏人婚姻,还是阮凝之前和沈念丞结婚就是挖的墙角啊?” “谁知道啊,不然你去问阮凝?” “去你的。”被揶揄的人嗔怒。 “总而言之,沈念丞就是不爱她呗,否则怎么温宁一回国就跟她办离婚了?” “是哦,”那人叹了口气后又说,“阮凝也太可怜了,我要像她那样经历这些事情,我起码得颓废好久,没想到她那么镇定,今早来上班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诶。” “那肯定啊,没有这种心理素质,谁能给人当一年多有名无分的老婆啊。” “bailey你说话也太损了吧……” 谈论八卦的人听到上面的那句话都难免替阮凝心酸,何况在门口听了全程的阮凝本人呢? 她原以为网上那些言论只要自己不去看就不会伤到自己,可事实证明,流言蜚语最会钻空子。 剩下的那些话阮凝不想再听,左不过是披着同情的皮踩踏她的尊严。 阮凝转身逃开时,没注意到后头有人,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堵人墙,抬头时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是黎琛。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里面的内容,羞恼和慌乱的交互作用下,只能草草说句对不起又匆忙离开。 里头的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于是噤了声。 阮凝走后,黎琛微微侧头,等她走远才进入茶水间。 里面的人一看是黎琛,霎时松了口气,开始和他攀谈。 黎琛一边冲泡咖啡,一边应付,嘴上敷衍,脸色也不大好看。 临走时,黎琛抬眸瞥了一眼妆容最夸张的那人,笑问:“bailey姐,咱们所里是不是项目方案组的工作量最小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bailey不明白黎琛作为实习建筑师为什么会问方案组的事情,但也认真回答,“不过跟你们建筑工程师比起来,确实不算忙。” “哦~”黎琛浅浅一笑,酒窝的印记随之加深,而后悠悠说了句,“怪不得。” 那人眉头稍压,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着,黎琛走到茶水间门口,敛起声线将话说明白:“那么闲得慌。” 那人这下才明白黎琛的弦外之音,脸登时就绿了。 可惜她本来就有错在先,只能将不快咽下去。 …… 在茶水间听到那些话后,阮凝回到工位前也是如坐针毡,干脆来到天台吹吹风。 从公司的天台往下看,能把半个江城尽收眼底,楼下的枫树已经被秋天染得橙黄,风一刮,柏油地上卷起一层纷飞的落叶。 阮凝打开手机,一个浮窗跳出来,入目便是有关沈念丞和温宁的八卦,避之不及。 [爆!沈念丞婚姻破裂,疑似与温宁旧情复燃……] 阮凝心烦意乱地要去点叉,可却不下心点进了页面,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知情人透露沈念丞近日陷入离婚风波,而他本人似乎丝毫不受这件事影响,反而迅速投入江城歌剧院的设计,系列举动难道是为了追回女神温宁吗……” 底下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阮凝还没来得及往下翻,手机就被人抽走。 阮凝心下一惊,才发现来的人是黎琛,眼下,他又端了一杯咖啡到她面前,“来找学姐聊聊天。” 说罢,他把已经熄灭的屏幕重新递回阮凝手里。 阮凝接过咖啡,点头道了声谢。 黎琛接着说:“我好像没跟阮凝学姐说过,我其实有个亲哥哥吧?” 阮凝稍加回忆后默默点头。 “我父母都是搞金融的,我哥从小对于数字也比较敏感,中学的时候参加了一个国际数学竞赛,直接拿到了顶流大学的保送机会,我爸妈也一直以我哥为荣,”黎琛说到这里时,话音稍顿,随后扯出一个释怀的笑,“反观我呢,因为爸爸妈妈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哥哥身上,所以从小就过得轻松自在,他们知道我喜欢建筑也没拦着,不过,我也几乎没有得到过他们的表扬和青睐。” 阮凝眉头一紧,想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看出阮凝的为难,黎琛笑道:“这没什么,我之前也觉得很不公平,好像自己从小都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但自从我开始学建筑以后,我就发现其实我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吧?和我哥比起来也不赖,只是我们彼此擅长的领域不同而已。” 阮凝看他能想得那么通透,很替他开心。 “所以,”黎琛目光坚定地看向阮凝,声线温柔而有力量,“阮凝学姐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束光能够把你照亮。” 听到这儿,阮凝居然才明白黎琛的良苦用心。 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儿“教育”一通,阮凝又无奈又好笑,不过经黎琛那么一疏通之后,阮凝倒也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于是对他报以一个致谢的笑容。 - nc事务所。 自从那晚在阮凝那儿吃了回闭门羹后,沈念丞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每天除了睡觉时间,几乎都留在事务所里。 大大小小的会议和琐碎繁杂的合同全都亲自处理。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子里清理出去,比如—— 阮凝这个时候在干嘛?阮凝究竟有没有后悔跟自己离婚?阮凝跟那个毛头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助理叩门提醒:“沈所,温小姐在外面。” 他神色微肃道:“请进。” “阿丞,我是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温宁接着说,“他已经答应跟我离婚了。” “嗯。” 温宁早已习惯了沈念丞的冷漠,眼下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奢侈大气的礼盒,娇声说:“阿丞,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礼物,就当这段时间你帮我的谢礼。” 沈念丞眼睫都没抬,只说了一句:“不必。” “就是谢礼而已。”温宁坚持道。 而沈念丞仍然没有接受,将拒绝的话又扩充一遍:“举手之劳,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阿丞~,”温宁换了一种甜腻的声线开始撒娇,“我上次看你的腕表坏了,特意给你挑了块新的,费了我不少时间呢。” 沈念丞这时才低头去看手上腕表。 是啊,都坏了,他却一直没摘下来。 “你看,这个款式跟你手上的这枚很像的,几乎都看不出来区别的,”温宁说着将自己挑的腕表放到沈念丞手腕上作比对,还欲上手帮沈念丞把坏的腕表摘下来。 沈念丞凛眉,伸手轻拂,不悦道:“收起来,我不需要。” 这声拒绝生硬又坚决,一下把温宁打入冰窖。 “离婚的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那以后就别随便来公司找我,否则对你或是对我的影响都不好。” “阿丞……” 温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沈念丞已经拎着西装外套离开。 她捏着手里的腕表僵持在原地,整个人在暖气里轻微地发颤。 沈念丞手上那枚坏掉的腕表她之前在阮凝手腕上见过的,是情侣款。 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沈念丞为什么仍然不肯换掉阮凝的东西? 沈念初不是说了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的吗? - 时光倏忽掠过,舆论发酵又冷却,但阮凝全都充耳不闻。 就像黎琛说的那样,她要找到那束打亮自己人生的光,而不是在众说纷纭里继续消磨自己。 这晚,她依旧留下来加班,因为她现在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要顾及的。 正要收尾时,贺沉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她刚接通,那边略带焦急的话音便传入耳畔:“阮凝,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刚刚栀栀的同事给我打电话说她喝醉了,让我去接她……可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你可以帮我去接她吗?” 阮凝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她又看了看工作台上的日历,今天正好就是夏栀离职的日子。 她连忙答应,向贺沉要了地址。 “对了,栀栀最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帮我提醒她少喝酒,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阮凝柔声答应,暗自在心中替夏栀欣慰,挑到了一个贴心又靠谱的男朋友。 挂断电话后,她快速收拾好东西要往夏栀聚会的地方去。 而黎琛也刚好准备下班,看到阮凝形色匆忙,便问:“阮凝姐,今天很晚了,要一起下班吗?” 阮凝边摇头边往外走,“不了,我得去接我闺蜜。” “在哪儿啊?”黎琛跟在她身后顺其自然地问。 阮凝没多想,直接报了酒吧的名字。 黎琛一听,皱眉道:“那地儿离公司还挺远的,我今天开了车,不然我送你去吧。” 阮凝觉得太麻烦,想要拒绝。 但黎琛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用手腕轻轻挨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前推,语带撒娇地说道:“不麻烦的,我今天刚把新车提出来,本来也打算开出去溜溜风。” 既然黎琛都那么说了,阮凝也就没再拒绝。 黎琛车技和他这个人一样好,一路四平八稳地把阮凝送到酒吧门口。 “我跟学姐一起进去吧,到时候也能帮帮忙。” 阮凝心想夏栀这时候肯定喝得烂醉如泥,自己一个人招架不住,于是点头答应。 两人一高一矮、拾级而上,途经过道的时候,服务员端着酒水冰桶走过来,脚下突然一滑,虽然最后扶着墙还是站稳了,可冰桶里的冰块还是泼洒出来一些。 阮凝被吓得脚下一顿,黎琛当即便护着阮凝的肩膀,将人带到里面的位置,温声解释:“走里边。” 他指间握住阮凝胳膊的时候,传来一股热感。 阮凝的心里因着这一点触感有些羽毛轻挠的感觉,但很快又消散。 看似很亲密的动作,但黎琛并没有借此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这点不禁让阮凝对他上升一点好感。 与此同时,走道的尽头立了一道黑影。 “走啊,兄弟,我们的包厢在三楼。” 沈念丞突然顿住的脚步让程渠不禁困惑,于是他探出脑袋往远处看,恰好看到了阮凝被人揽在怀里的那一幕。 他这才注意到沈念丞的脸色全然阴沉下来。 程渠故意道:“哎呀,刚才那人好像阮凝啊?不会就是她吧?她身边那个小男生是谁啊,两人看起来还挺亲密的……” 沈念丞看穿他的明知故问,不爽地睨了他一眼,长腿一迈,拾级而上。 程渠则跟在沈念丞身后,学着他黑脸的模样,心中腹诽,老婆跟人跑了,够得你难受。 他们今天来酒吧目的不单纯是来喝酒的,是一道来老朋友刚开业的会所贺喜的。 到了包厢后,沈念丞却一直在喝闷酒。 窥见前因后果的程渠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在点歌台选歌,拿着话筒开唱—— 歌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程渠提高音量,嚎得十分撕心裂肺:“不能想象没有了你的未来/你身边那位/能让你比我过得更精彩/耶耶耶耶耶耶~” 唱到这儿的时候,程渠差点破音,他特意往沈念丞哪儿看了一眼,男人衬衫纽扣解了几颗,还在往杯中倒酒。 “iwantyouback~”唱到这儿,程渠是彻底破音了。 见沈念丞没什么反应,他清清嗓,捏着话筒的手翘起兰花指,深情地皱眉继续唱:“我忘掉你的所有/风里雨里一直大步往前走/我又怎么能够忘掉你的温柔/换不同的场景/但哪里都是你/要怎么能忘记/忘记你……” 接着,就有人调侃:“程建筑师,你这是失恋了还是怎么了?唱得那么心碎?” 一首歌唱毕,程渠仍握着话筒,音量被放大,在包厢内传出回音:“失恋有什么要紧的,失婚才难受呢!” 程渠话音刚落,沈念丞阴郁着一张脸,将手中的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 酒瓶和大理石桌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下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到他那边去。 大家诧异几秒,又回味了一下程渠刚才的话,用眼神向程渠询问,程渠随之佯装无奈地点头,叹气时还不忘把话筒对准自己。 沈念丞这次是半点都不掩饰地抬眸恨了程渠一眼。 于是,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几个男人就都围到沈念丞身边,不可置信地问:“你真和阮凝离啦?” “不会吧,那些八卦写的都是真的啊?因为温宁?” 沈念丞现在听到阮凝和温宁的名字连在一起就觉得头疼,颇不满地说:“假的。” “那就是误会咯?” 沈念丞沉了口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阮凝刚才被人揽进怀里的场面,他还记得当时阮凝的脸一下就红了。 他越想越难受,又开始灌酒。 从前那么不爱喝酒的人,此刻变成这样,身侧的人都开始替他想办法:“那就把误会化开,把人给人追回来嘛。” 沈念丞听了之后,自嘲道:“化不开。” 阮凝哪回不是铁了心不要听他的解释? 他这次绝对不会再放下架子去找她。 “哪有什么化不开的误会啊!” “哥们儿,要是真难受,那就把人哄回来呗,女人嘛,给她说点好听的、再搂怀里抱一抱,实在不行就一口亲上去……” 程渠听那人越说越浑,一拳锤上他的肩膀,骂道:“我去你的,你教人性/骚扰啊,他俩现在又不是闹别扭,是离婚了好不好?” 那人这才讪讪地闭嘴,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 可能大家谁都没想到这两人会闹离婚吧。 沈念丞本来还认真地听那人说话,可程渠的一句“离婚”瞬间又让他沉下了眸子。 接着,又有人补充:“老刘刚才说的也没错,女人有的时候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态度,我看念丞就是心高气傲惯了,不懂得低头,过段时间,等阮凝气消了,想明白了,送个礼物、耐心哄一哄,人说不定就回来了呢?” 见沈念丞无动于衷,那人又摇摇他的肩膀:“怎么想的啊到底?咱哥几个也跟你在这儿说了那么多。” 沈念丞不自禁地想起阮凝这几次对他的冷漠,敛容道:“没这心情。” 程渠沉沉地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就犟着吧,等阮凝真到了别人怀里,你别后悔得睡不着觉。” “行了,”跟沈念丞把话说完,程渠又朝大家说,“你们也别劝了,有些人就是要失去了才知道感情可贵,咱哥几个接着唱。” 程渠接下来点的几首歌全是伤感情歌,沈念丞听得脑袋发胀,提前叫了代驾把自己送回家。 回到家以后。 沈念丞一头倒在床上,从床头柜上摸到一个粉色的盒子。 他打开,是一瓶女士香水。 这是他上次去阮凝公司楼下等她时买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真正离婚,他也单纯以为阮凝是因为自己忘了她的生日才耍脾气闹的离婚。 本来是要把香水当做生日礼物补给她,劝她回家的。 可她当晚每句话都和离婚有关,句句都是他不爱听的。 他要说点其他的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沈念丞从来没在别人面前低过头,既然阮凝铁了心要离婚,他怎么可能拉下脸求她不要离? 但是真离了,为什么自己脑子里又全都是她? 他躺在床上,按动香水瓶身的喷头,清幽淡雅的味道立马溢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阖上双眼,这样熟悉的味道只有阮凝身上才有。 他随手摸了把旁边的枕头。 绵软腻滑的手感,跟阮凝从前的温柔像极了。 想到这里,沈念丞心中又浮出一股躁郁。 温柔又怎么样?刚刚还不是到了别人的怀里! 他揪起枕头一角,重重地把枕头往地上一砸。 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离婚了,为什么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会那么难受。 第22章 chapter22·密雨 隔天早上,夏栀揉着宿醉后发疼的脑袋瘫到沙发上。 还好是周末,阮凝能留在家里照顾她。 阮凝见她还迷糊着,于是泡了杯清茶递到她手上,佯装恼怒:“都叫你别老酗酒了,害得你男朋友出差工作还要对你提心吊胆的。” “切,”夏栀听到阮凝提到贺沉,心里甜蜜,嘴上却十分傲娇,“他当然得担心啊,我又美又辣,他再出差我就当别人的女朋友算了。” 阮凝捏捏她的脸:“你就瞎说吧,贺沉对你那么上心。” 夏栀当然清楚,她只是嘴硬而已,知道阮凝是为自己好,她又用头蹭了蹭阮凝。 阮凝揉揉她的乱发,心里徒生感慨。 虽然离了婚,但她心里还是相信爱情的,比如夏栀和贺沉这种吵不散、闹不散的感情,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不过,爱情的前提是要遇上对的人。 而她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是错的。 一杯清茶下来,夏栀的头脑也慢慢清醒了,离职后她有一小段休息的时间,眼下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看消息,刚打开前公司的工作群,就看到有一大堆她的消息。 优优:姐妹,你醒酒了吗?昨晚那个来接你的女生是你闺蜜吧?她边上的那个男生简直不要太帅! 小美:对对对,当时我们在场的女生都看呆了! 零零:我听那个男生叫你闺蜜学姐诶,他俩啥关系啊?要不是男女朋友的话,给我推个名片呗~ 夏栀慢慢爬99+的消息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摇了摇阮凝的肩膀,把手机拿到阮凝面前,意味深长道:“你的那个小学弟好抢手哦~” 阮凝随意地扫了一眼聊天记录,没太在乎。 夏栀接着道:“你不要的话,到时候就被别人截胡了哦~” “你别乱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你对人家没意思,万一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阮凝迟疑片刻,觉得黎琛对她确实挺好的,但她又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而且万一人家就是性格暖呢? “反正我现在没有恋爱的心思。”阮凝只能这么应付夏栀。 夏栀瞬间担心道:“你不会还忘不掉那个姓沈的吧?” “没有!”阮凝回答得很果断,“我只是还没有那种想恋爱的感觉,所以,你别继续给我吹枕边风了。” 见阮凝那么表态,夏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阮凝不再留恋沈念丞,就什么都好说。 于是她接着刷八卦。 刷着刷着,她的眉头慢慢拧紧。 “凝凝,怎么回事啊,之前大家还在骂温宁小三,怎么现在开始……骂你了?” 夏栀点进一条新闻。 [沈念丞与温宁有意旧情复燃,当年的分手事件暗含隐情,原来阮凝竟然是第三者?] “我靠,这些营销号瞎说八道是不需要成本的吗?” 阮凝也看到了这条推送,网络时代,就算她不想看到这些东西都难。 [当年沈念丞和温宁的感情羡煞众人,后来温宁出国,阮凝趁虚而入……] 她一颗心往下沉,继续往下翻。 网友a:哇,这瓜真的越来越大了,前几天温宁被全网骂,今天风评又变了。 网友b:我靠,女神也太可怜了吧?几年前被人抢了男朋友,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被骂小三! 网友c:我觉得之前的热搜就是阮凝买的吧,不然离个婚能冲上热搜前三?而且铺天盖地都是骂温宁的。 网友d:天啊,我之前还真情实感同情她来着,没想到她那么有心机,真绿茶! 网友x:太白莲花了,舆论这点东西真是被她玩得透透的,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舆论会反噬吧?做的那些丑事被翻出来,不知道她好不好受,离婚真是离对了,支持女神跟之前错过的人重新在一起。 阮凝一条条看下来,整个人浑身泛起寒意。 都离婚那么久了,这些事情怎么就不能翻篇呢?那些难堪的事情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此为止? - 将那些不堪的舆论和揣测抛在脑后,阮凝始终相信时间能平淡一切。 夏栀劝她收集证据,去起诉这些胡说八道的人。 但阮凝不打算这样做,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到头来难堪的人还是她。 于是阮凝还是索性决定冷处理,她也相信只要自己彻底放下那段过去,早晚都能练就刀枪不入的心态。 可当她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的时候,沈念丞又出现在她面前。 阮凝刚从公司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念丞的车停在大厦对面,而他正站在车身一侧,依旧是西装革履的矜贵模样。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懒得多看他一眼。 多亏了这段日子里舆论的翻涌,此刻,她心中只差一点就对沈念丞厌之入骨。 她越走越快,而沈念丞也步步紧跟。 “阮凝。”沈念丞最终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阮凝往胸腔里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继续往前走。 她不断地向马路上张望,期待马上来一辆出租车能把她接走。 “阮凝。”沈念丞又敛声叫了她一遍,而且这回直接快步跟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到底要干什么!”阮凝恨恨地甩开他的手。 她原以为只要和他离婚,就能远离那些让她不好受的事情,结果舆论不肯放过她,到现在沈念丞居然也不肯放过她。 “阮凝,我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这段时间里,沈念丞只要一放下工作,生活里就全都充斥着阮凝的回忆。 他刚开始还觉得是不习惯,到头来才发现其实是真的舍不得。 每到夜里,他一闭上眼睛,心里始终有一处是空落落的。 即使之前在朋友面前如何嘴硬,即使说过不会再跟阮凝低头,可沈念丞内心想让阮凝回来的声音仍是在克制中越来越清晰。 于是从公司出来后,他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阮凝公司楼下。 阮凝一见到他,心里涌上来来的全是不好的回忆,她无奈又可气,眼底的倦色不减:“到底要好好谈什么?” 沈念丞没想到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阮凝对自己的态度还是那么抗拒。 本来想低头跟她说些好话的想法又因为自尊心受了压制,只能生硬地说:“离婚这件事情,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等他话音落定,阮凝不禁垂眸冷笑,忍了许久的眼泪也悄悄滑出了眼眶。 她伸手揩去眼泪,敛起面容,冷静道:“你想要解释对不对?” “好,”她颤着一双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把她这几天看过最恶毒的留言翻出来,摆到沈念丞面前,冷着声说,“这些解释够不够?” 沈念丞看着屏幕上面“绿茶”、“白莲花”、“小三”,只觉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阮凝收起手机,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句强撑镇定:“这些就是你带给我的婚姻,谩骂和同情,轻视和疏落。” “我和你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说我配不上你,请问你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吗?还是其实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和你离婚,大家都说我活该,说我连温宁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时候,你有替我解释过吗?” 阮凝呜咽着继续说:“你说你工作忙,从来不看八卦消息,好,我理解,我也从来没干涉过你的工作,可是你忙完所有乱七八糟的一切,真的在乎我了吗?” “温宁回国以后,你为了她抛下我多少次,你有数过吗?”说到这里,阮凝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经历,一个人吹了一夜的晚风,一个人淋雨跑回家。 种种心酸回忆浮现,她心里不禁抽痛。 看着阮凝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沈念丞心里越发收紧,然而面对阮凝的这些质问,他哑口无言。 “你不在乎,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就不重要,”阮凝试着渐渐收起情绪,语气坚定又酸涩,“我不该怪你的,我要怪就怪自己太爱你,不惜抛掉自己的自尊去爱你,所以最后落得这个下场,是我咎由自取行了没!” 说到这儿,阮凝情绪一时激动,终于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她的泪水混着这些话,一句句像刀似的扎进沈念丞的心间。 他攥紧指尖,犹豫挣扎片刻后,上前扣住阮凝的后颈,将人揽在怀里,嗓音低沉又沙哑:”对不起,阮凝,你别哭了……“ 此时此刻,沈念丞发现自己除了道歉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阮凝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垂怜,更不是要他后悔、愧疚,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沈念丞。 眼下,她被人束缚着,挣脱不开,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对他又踢又打。 “阮凝,”沈念丞仍由她的哭闹,始终屹立不动、不肯松手,等她没了力气,才低声说,“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好不好?” 阮凝终于停下了反抗。 她想起之前,沈念丞在她半睡半醒之间承诺过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可后来呢? 她冷笑,自己要是再相信他,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沈念丞,”阮凝将他推开,双眼猩红,“你不要再阴魂不散的了,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沈念丞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一僵。 “阮凝,”他沉下声,神色终于有了些狼狈,“过去是我不好,我会跟所有人都解释清楚……” “晚了,”阮凝收回情绪,漠然打断道,“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你现在想要道歉也好,弥补也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没关系。” 沈念丞听后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仿佛是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动摇,可惜阮凝看着他的眼神始终木然。 甚至,还带了一丝厌恶。 阮凝觉得再说下去很没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可沈念丞还是不打算放人。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你听不懂吗?” 一道男声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阮凝这才从越过沈念丞看到黎琛阴沉着一张脸朝他们真的方向走过来。 沈念丞也是这时往后看,发现说话的人是上次跟阮凝在树下相谈甚欢的那个男人,也是那个在酒吧里把阮凝揽到怀里的男人。 黎琛大步上前将阮凝拉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后,接着朝沈念丞冷言道:“您难道不知道一个称职的前任就该像一个死人一样吗?阮凝并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 “你是她什么人?”沈念丞冷声问。 “我是她什么人都跟你这个前夫没有任何关系。”黎琛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清澈干净,不过脱口的话却十分精准地戳人软肋。 沈念丞听到前夫这个词后瞬间哑火。 阮凝不想再由事态扩大,也不想再多看沈念丞一秒,因为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痛苦的根源。 末了,阮凝拉拉黎琛的胳膊,平静道:“算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黎琛恨恨地扫了沈念丞一眼,方才护着阮凝离开。 看着阮凝和别的男人渐行渐远,沈念丞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无处泄愤。 …… 回到车上。 沈念丞重重地把门一搭,他脑中混乱不堪,却好像突然明白了阮凝为什么执意要离婚。 他原本以为阮凝只是嫌自己冷淡、嫌自己记不住重要日子、嫌自己抽不出空陪他…… 可事实是,和他在一起,让她经历了那么多伤害。 他现在才好像知道自己有多……恶劣。 沈念丞心中积着一股怒气,无处宣泄。 他气自己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让阮凝受伤,又气那些舆论谣言造成他们之间几乎不可弥补的裂痕,更气阮凝刚才难过伤心的样子。 他攥紧拳头,重重地往方向盘上锤了一拳,扰人的车喇叭瞬间鸣响。 前方正过马路的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前方亮着的绿灯,又困惑地朝沈念丞这边看了几眼,最后翻着白眼骂了句:“有病吧这人。” 第23章 chapter23·露雨 如果不是黎琛的及时出现,阮凝不知道还要跟沈念丞僵持到什么时候。 此刻,阮凝的眼眶还微微泛着点红,一半是冷风吹的,一半是还陷在刚才的情绪里出不来。 而黎琛只是默默地陪在阮凝的身边。 从他的角度垂眸,能看见阮凝纤长的睫毛上沾了一点泪珠,他心里一揪,想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给她一点安慰,可悬空的手一直没勇气落下去。 黎琛害怕这样的举动会对阮凝造成负担,让阮凝觉得自己是在同情她。 算了,就这么陪在她身边吧。 于是一路无言。 终于到了阮凝家楼下。 阮凝悄悄地顺了口气,将难受的情绪压下去,朝黎琛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我本来也要经过这条路。” “黎琛,今天的事……”话说到一半,阮凝陷入犹豫。 黎琛知道她未说出口的话,犹豫几番后上前虚虚地搂住了阮凝,而后又微颤着手捋了捋阮凝的头发,在她头顶说:“以后别再为不值得的人流泪了。” 阮凝在他怀里闷声点头,刹那间,她只觉得黎琛的怀抱很温暖,至少能让她获得一瞬间的安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琛缓缓松开阮凝,笑得依旧温和爽朗:“学姐回去吧。” 目送阮凝上楼后,黎琛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兄弟,我让你给我带的夜宵呢?我都快饿死了。”电话那头是和黎琛一起合租公寓的室友,此刻无比抱怨。 黎琛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一刻,于是回道:“马上就回来了。” “你最近怎么天天那么晚回家啊,”室友正好打赢一局游戏,心情大好地打趣黎琛,“忙着追小姑娘?” 黎琛听到那人不怀好意地调侃自己,本来是要挂断电话的,可这时,阮凝刚好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跟他挥手,又用口型对他说:“快回去吧。” 黎琛静默片刻,嘴角微勾地朝阮凝挥手,转身走出小区时,尾音缱绻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在追一个姐姐。” “哟~”夏栀突然出现在阮凝身后,可惜只瞥见了黎琛的背影,于是瞎起哄,“那么舍不得,怎么不请人家上来坐一坐啊?” “栀栀。”阮凝将窗户阖紧,佯装生气地恼了夏栀一句。 夏栀立马笑嘻嘻地挽上阮凝的胳膊,带着人往客厅走,一边问道:“最近都顺利吧?” “……挺顺利的。” 阮凝想起刚才和沈念丞发生的事情,回答得有些勉强,又怕夏栀看出端倪后担心,只能装作平常地跟她聊了些别的话题。 - 拳击馆。 “嘭”的一声,程渠大汗淋漓地倒在地上,头顶的灯摇晃出无数个光圈,让人头晕目眩。 程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他闭上眼,整张脸揪成一团,痛苦道:“我不来了,打不了了,你自己雇个人陪你打吧。 “起来。”沈念丞赤着上半身,双手戴着拳套,居高临下地朝躺在地上的人伸出一只手, 程渠拧着最后一股劲儿,把手上的拳套一摘,扔到沈念丞脚边,痛骂:“老子都说老子打不动了!” 沈念丞这才作罢,退回一旁的休息区仰头喝水。 虽然程渠早就知道沈念丞瘦而精壮,全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斯文矜贵。 可他没想到沈念丞今天这么能打,他怀疑要不是自己及时叫停,沈念丞今天非得把他打趴下不可。 回回因为阮凝难受了就来折磨他…… 程渠不禁腹诽:沈念丞,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等程渠缓过来的时候,沈念丞朝他丢了瓶水。 程渠稳稳接过,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阮凝真跟你那么说的?” “嗯。” “那也不怪人家,这件事确实是你对不起她,”程渠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又问,“所以你跟温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救过念初半条命。” 当时,沈念初还在舞院附中上学,某天晚上回家时被车撞倒,司机肇事逃逸,是刚好路过的温宁拨了急救电话,这才及时把沈念初送到了医院。 后来,沈念初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跳舞了,一天天地颓废消沉下来,甚至还会自己拆石膏、锤自己的腿…… 最后是温宁每天陪着沈念初,慢慢地鼓励沈念初做复建、试着继续跳舞。 “所以这次温宁回来打离婚官司,你想顺道还人情?” “她前夫是个人渣,不肯离婚,又是恐吓又是威胁,”沈念丞眸光淡下,“你说,我能坐视不理吗?” “那也不至于抛下阮凝那么多次吧?”程渠算是问到了点上,温宁的事情再急也不能疏忽了阮凝的感受啊。 “那几次是因为她突然犯了哮喘,我得送她去医院。” “那,这些你之前都跟阮凝说过吗?” 沈念丞沉默半晌,才低声回:“没。” 程渠无奈地摇摇头:“你当时要跟阮凝提前说清楚,不就没了后来这些事吗?” “我对不起她的,好像不止这一点。” 见沈念丞渐渐醒悟,程渠没再像之前那样耍宝,而是替他想办法:“那网上那些谣言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会尽快发出声明,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请你帮个忙。”沈念丞沉声说。 “什么?” “这些舆论来得很突兀又很有秩序,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你帮我查清楚谁是幕后推手。” “你又欠我一回哈。” 沈念丞漠然地点头。 过了会儿,程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阮凝那边呢?” 程渠话音一落,阮凝刚才难受流泪的模样又浮现在沈念丞眼前,他攥紧指尖,心里莫名传来痛感。 他闷闷道:“把事情解释清楚,不要再让她受伤害了。” …… 这天,程渠发来消息的时候,沈念丞还在开会。 沈念丞将消息看清楚后,眉头蓦地紧拧,台上正进行汇报的人看见沈念丞一脸愠色,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一个步骤出了差错,犹豫着要不要接着进行。 而沈念丞将目光移开手机屏幕,压着声线朝那人说:“继续。” 那人心情登时紧张,接下来的汇报也磕磕巴巴的,本来都做好了最后被批评的准备,没想到结束以后,沈念丞直接宣布散会,拿起外套便往门外走,只留下空座椅原地转圈。 沈念丞启动车子前,跟温宁发了一条消息。 阿丞:在哪里? 温宁报了个地址后,沈念丞启动导航便驱车出发。 一路上,他的脸色始终乌沉。 赶到酒店后,他刚叩响房门,温宁便笑意盈盈地拉开门,牵着他的袖口往房间里拉,嘴上还在抱怨:“我最近不方便出门,一出去就是狗仔和记者。” 可沈念丞只是干脆利落地甩开了她的手,神色阴郁的盯着她,开口问:“网上的那些事情都是你安排的?” “阿丞,”温宁神色稍显紧促,很快装出无辜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之前还被骂得那么惨,我才是受害者啊。” 温宁说完,不可避免地对上了沈念丞的目光。 那双幽深如黑潭的眼睛轻易便能让撒谎的人心虚。 他冷冷开口:“你有考虑过,阮凝会因为你这些举动受到怎样的伤害吗?” “我都说了,”温宁恼怒,背过身,一脸的狠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前帮你是看在念初的面子上,你现在做出这种事情,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一笔勾销,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沈念丞说完就要走,温宁却在身后叫住他。 “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又不爱她,你干嘛为她做那么多?”温宁上前抱住沈念丞,“阿丞,你不要被什么责任和愧疚感束缚,你听听自己心里的想法,你要她还是要我?” 沈念丞冷着眸子,把温宁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指一根根挑开,一字一句坚定地说:“我刚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请你自重。” 末了,他补充:“你是公众人物,如果不趁早在我发声明之前做出澄清,难保我会做出什么损你面子的事。” 说罢,他将门一搭,“啪”的一声让愣在原地的温宁不禁怔忪。 没过一会儿,然姐打来一通电话。 温宁神色木然地接通,那边兴高采烈道:“温宁,这次的舆论效果不错,大家都站到了你这边,你的名气和风评一路向好。” “然姐,联系公关团队,先把最近的事情解释一下,把我和沈、阮两人的关系撇清,”她沉着开口,“再把我们买的话题都撤掉。” “啊……”那边愣了愣,随后又恢复如常,道,“也行,不然这个事情继续拖下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太好。” “对了,”然姐这才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初衷,继续说,“已经帮你物色好了一个本子,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是是大导演的电影,拍完这部电影之后,还有一个国际商务代言,这次的炒作还真是让你走运了……” 然姐后面还说了很多,但温宁一个字都听进去,她将手机撂到一旁,步子虚浮地移动到沙发上坐下。 她心里虽然失落,却不断安慰自己—— 还好,也不算什么都没捞着。 第24章 chapter24·微雨 温宁:和沈念丞先生只是朋友关系,希望大家不要受舆论的影响,多多关注我后续的发展吧~ 温宁这条澄清之后,网络舆论又开始发酵,各大营销号纷纷转发她这条微博并且还暗示两人关系匪浅,看似澄清实则暧昧。 这些舆论直到沈念丞的两条声明发出来之后才消散。 沈念丞:关于本人与温宁小姐的感情动向皆为谣言,若再肆意杜撰八卦,本人将收集证据,随时起诉。 沈念丞:与阮凝小姐的一年婚姻中,因为我的疏忽和冷落让她感到疲惫和失望,所以两相商量后选择离婚,请各位不要再对她进行恶意揣测和言语攻击。 事已至此,网友们看够了热闹也都散了。 有对温宁冷嘲热讽的,也有替阮凝不值的。 而阮凝在看到这些声明的时候,心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波澜,兴致寥寥地扫了一眼就去了工作群里回复消息。 也是这个时候,程渠的消息再度进来。 程渠:阮凝,你看到沈念丞的澄清了吗?他熬个通宵就憋出了那么几个字,其实想对你说的还有特别多。 阮凝:不想听。 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浮现了好几次,过了将近十分钟才发来一条:对不起,之前是我的疏忽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把我微信加回来吧,我想跟你说些别的。 阮凝读完这条消息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是那人用程渠的手机给自己编辑的消息,她思考两分钟后,神情冷静地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 此刻,沈念丞和程渠静默地盯着桌上的手机,等待着它的反应。 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有震动。 程渠干脆拿过手机,颇心急地朝沈念丞说:“我就说了嘛,你的语气还是太生硬了。” 认真分析完沈念丞存在的原因之后,程渠又上手替他消息—— “凝凝,我知道我从前不好,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程渠编辑完就自行点了发送,心想着以沈念丞的个性能说出这些话,阮凝怎么也该心软,没想到下一秒的场景莫名的熟悉。 “消息已发出,被对方拒收。” 程渠没空注意沈念丞此时是什么表情,总之他自己是绷不住了。 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拉进黑名单。 如果不是因为跟沈念丞有着七八年的感情,他真不想上赶着找这种晦气。 阮凝喝了口水,看着终于安静的手机,心里也平静下来。 她早就说清楚了的,沈念丞之后要道歉或补偿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而且,有些东西,晚了就再也来不及了。 比如这个迟到了很久的澄清。 从那以后,流言蜚语开始销声匿迹,阮凝的生活也终于能够步入正轨。 闲人闲事相继退散,日子过得飞快而轻松。 这天,阮凝双手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浓郁咖啡在巨幅的落地窗面前,安静地看着江城入冬后的初雪。 鸽灰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灰蒙蒙的云团好像覆了一层又一层,一丝光线都没能从中透出来。 飘雪如絮,丝丝缕缕地从眼前滑下,将繁华街景染得雪白。 窗户上很快因为室内的热气浮出一层雾蒙,阮凝映照在玻璃上的脸也开始模糊。 “阮凝,让你久等了。” 付嘉宜不高不低的一声将阮凝的思绪从雪景中拉回来。 她回过头,一张鹅蛋脸稍加粉黛,眼眸水润盈盈,红唇勾笑,从前的直发有了些微卷的弧度,披散在肩头泛着光泽,整个人悄悄地添了些成熟果断的韵致,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温婉。 “眨眼之间哈,就到年底了。” 付嘉宜刚出差回来,摘下了手套往桌上一放,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到阮凝手里:“一点小礼物,收下。” 阮凝清楚,付嘉宜的性格容不得别人推辞,便大方接下。 “付所刚从沪港回来就叫我来聊天,肯定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阮凝笑问。 “对了,”付嘉宜接着拿来一小叠资料递给阮凝,“我看中了沪港音乐塔的项目,你知道我是沪港人,能参与家乡的地标项目与我而言是无与伦比的殊荣,我必须拿下。” “付所是有具体想法了吗?” “没错,这个项目会跟海外的设计师团队合作,对你来说是一个难得的磨砺机会,你可以考虑一下。” 阮凝有些意外:“您是说要带上我?” “怎么?不愿意?” 阮凝并不是不愿意,入职那么久了,她一直都没有从头到尾地跟过一个项目。 而且音乐塔这个项目在界内一直备受关注,她从没想过付嘉宜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你可以慢慢考虑,毕竟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顾虑很正常。”付嘉宜没有强迫她。 阮凝几乎没有停顿,立刻回应:“不用考虑了,我愿意跟着付所一起做这个项目。” 付嘉宜抬眸看她,眼里透着笑意:“答应得那么果断,江城那么不值得你留恋啊?” 阮凝笑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城市,怎么会不留恋呢? 陶雪梅、阮廷,夏栀,还有树一的同事们,都值得她留恋。 阮凝在脑中回忆着江城值得自己留恋的人和事,有关沈念丞的记忆突然涌现,不禁让她更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她不想放弃这次锻炼的机会。 - 接近年底时,设计所里为付嘉宜和阮凝一行人办了欢送会。 设计所从年头忙到年尾,个个顶着泰山般的压力,此刻一松懈下来,大家都撒开了欢儿的玩。 这会儿,付嘉宜在台上做临别致辞。 阮凝举着手中的香槟,默默地坐在台下,听她说话。 黎琛今晚穿了件版型挺括的黑色大衣,头发似乎也稍微剃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刚来设计所实习的时候要成熟不少。 “祝阮凝学姐的沪港之行一片坦途。”黎琛说着轻轻地和阮凝碰下酒杯。 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黎琛祝福语将阮凝的注意拉到眼前,她笑着回应:“也祝你如愿以偿获得俄冈大学的offer,以后成为了著名建筑师可不能忘了我。” “那当然,忘了谁都不会忘记学姐的。” 阮凝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很快恢复神色,抿了口香槟。 黎琛也反应到自己的话有失偏颇,想要解释又怕越说越乱,便开始沉默。 过了会儿,阮凝看着台上还在发言的人默默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想去沪港吗?” “为什么?” “因为付所是我的偶像,她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有着明确的计划和坚定的目标,从一而终地投入梦想。” 阮凝之前就没做到这一点。 她话音落定,黎琛便接着道:“阮凝学姐,你知道嘛,你也是我坚持学建筑的偶像。” “嗯?” “其实我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了,那个时候你在台上做新生致辞。” 阮凝是真的忘了这回事,笑道:“那这么说起来,我在学校里还是有点名气的。” 黎琛眼里泛着光亮,毫不掩避地看向她,“阮凝学姐,你在追光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成为了一道光。” 照亮了我。 阮凝因黎琛的话有些触动,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给人这种力量,她正要和黎琛继续说些什么,可台上的付嘉宜却让她上台说几句话。 一瞬间,掌声四起,阮凝在大家的注视里站起身,一步步坚定地走上台。 而黎琛的目光从来没从她身上移开,阮凝说话间偶尔注意到他的眼神,只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十分温热。 也是这时,安雅来到黎琛身边,悄声问他:“就这样把人放跑了?” “没有,”黎琛朝台上的人一笑,“我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到那个时候才有底气说喜欢。” 安雅听后摇摇头,可惜又无奈道:”还真是傻弟弟啊。“ - 欢送会结束后,付嘉宜给阮凝放了一个小长假,让她把在江城放心不下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于是,阮凝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租了所公寓。 农历新年的前几天,她开始陆续把东西搬出夏栀的公寓。 夏栀看着一下空了不少的房间,不舍地抱住还在收拾行李的阮凝:“都要走了,还不多陪我几天吗?” “我都烦你那么久了诶。” 仔细算算日子,其实也快小半年了。 夏栀哼哼:“我巴不得你烦我,烦死我都行。” 阮凝失笑,随后软声哄人:“好啦,我大概就去个一两年,很快回来的,而且我妈和阿廷今年要上江城过年,不好给你添麻烦。” “那要是在沪港发展得好,你不回来了怎么办?”夏栀越说越难过,最后竟然真的红了眼眶。 阮凝顿了顿,其实她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沪港更适合她,她说不定真的会留下。 “算了,”夏栀把转转眼珠,把眼泪憋回去,“凝凝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沪港离江城又不远,而且咱俩约好了退休以后要环游世界的,你不能食言。” “好,绝不食言。”阮凝揉了揉夏栀的头发,心中的舍不得也越来越明烈。 贺沉这个时候刚好帮阮凝把行李搬到楼下,看着两人难舍难分不禁好笑,接着把黏在阮凝身上的夏栀牵到自己身边,说:“好了,就那么点距离,你要是想阮凝了,我就开车带你去找她。” 夏栀不爽地睨他一眼,怪他破坏气氛。 阮凝看着面前幸福的两人,欣慰的同时有些落寞。 最后,贺沉和夏栀开车把阮凝送到了新的公寓。 新公寓虽然临街,但因为在郊区,环境十分宁静,窗外有株扎根多年的蓝楹花树,此时进入了休眠期,来年春季才能等到花开。 夏栀和贺沉两人帮阮凝粗略地收拾了下公寓后便围着圆桌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算是为阮凝庆贺乔迁之喜。 中途,夏栀拍了不少照片留恋,说是要更新朋友圈。 …… 江城的郊区,有人沉浸在离别前的热闹氛围里,江城的市中心,有人还在独自开着国际视频会议。 新年的临近,已经有工人开始给排排路灯挂上红灯笼,街上四处都是一片热闹温暖。 而沈念丞的办公室里虽然暖气充足,看起来却仍是冷意凛然。 会议进行中途休息的时候,沈念丞拿起一旁的手机,马上就要新年了。 他点开阮凝的会话框,输入了一条“新年快乐”,发出去的时候,红色感叹号仍旧扎眼。 沈念丞嘴角微不可察地扯出一抹冷笑,这么久了,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阮凝。 和之前的频率一样,基本没变。 尤其是像这种节日里,他总觉得阮凝应该像从前那样待在自己的身边。 盯着红色感叹号看了许久,他又点开她的头像,想看看她的朋友圈,可是里面空空如也。 只显示了一条小字—— [该用户的朋友圈已设置对陌生人不可见] 沈念丞眸中的光渐渐黯然,熄灭了手机,阖上眼往座椅后枕上仰靠。 过了会儿,他又点开手机翻开了夏栀的朋友圈,一条条仔细又缓慢地浏览。 夏栀有时候一天会发四五条朋友圈,阮凝出现的频率很高。 最后,沈念丞的视线停在了夏栀最新发布的九宫格。 照片里的阮凝,素着的脸被火锅热气蒸得通红,映衬得人有些可爱。 沈念丞神色慢慢柔和,反复划拉着有阮凝在的照片,然后拇指按住屏幕放大她的脸。 好久没见了,好像哪里变了。 而他一直没注意到的对面视频里,不断有人用英文叫他的名字:“丞?” 第25章 chapter25·冰雨 农历新年那天,从早上开始便飘起了雪絮,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江城的冬季鲜少下雪,可今年的雪势却十分磅礴。 新闻频道从早到晚播报着联欢晚会的排练进程和实时彩排场景。 吃过年夜饭后,天色很快就黑沉下来,雪景也逐渐模糊,沈柝今天写了一天的对联,自从卸任大学教授的名衔后,他也就只剩下了那么点爱好。 此刻,他手起手落,写下“瑞雪兆丰年”五个大字。 写完这些字以后,他便来到客厅和家人一起看春晚,今年的春晚相比往年比较有意思。 几个歌舞表演过后就是收视率最高的小品节目。 今年的小品节目是儿子为了让父母放心租了一个女朋友回家过年的内容。 沈念初一边吃水果,一边跟着电视里的观众笑得不亦乐乎。 沈念丞一脸漠然地坐在沙发另一侧翻杂志,好像一切热闹纷杂都与他无关。 而刘慧云今天则没露出过多少笑容,尤其是看到这个小品。 她瞥了一眼气场冷岑的沈念丞,话音生硬道:“阮凝呢?都一整天了怎么还没见到她?” 听到刘慧云冷不禁地这么说,沈念初瞬间僵住了嘴角的笑意。 沈柝则没受什么影响,因为他向来不管这些事。 沈念丞眼睫稍颤,大概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沈念初这才放下果盘,皱着一张脸,颇不满地插嘴:“妈,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哥和阮凝离婚了,你还这样问,究竟有什么意思啊?” “你闭嘴,”刘慧云睨了她一眼,“我没问你。” 凶完沈念初,刘慧云接着对沈念丞说:“我老早就跟你说过的,不把阮凝带回来,这个家你最好也不要回,今天是除夕夜,我心软留你吃顿年夜饭,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必须把阮凝带回家,我不管你用捆也好用绑也罢,总之我就是要她回来。” 说罢,见沈念丞仍旧不为所动,她又添一句:“我也再最后跟你说一遍,我刘慧云只认阮凝这个儿媳。” “哎呀妈!我就弄不懂那个阮凝究竟是有多好啊?她是不是给你灌了迷魂汤?” 沈念初又瓮声表露不满:“一家人好好过个年,非得提这些。” 刘慧云仍旧肃着一张脸,态度一点都软和不下来。 “妈,”沈念初不想让气氛僵硬,于是收了收情绪,坐到刘慧云身边,拉起她的手,撒娇道,“你喜欢阮凝不代表我哥喜欢啊,之前我哥和温宁姐多好啊,你怎么就不试着去喜欢一下温宁姐呢?” “你别给我提那个人,咱家欠那个人的情谊,你哥这些年怎么说也替你还清了的,”刘慧云越想越气,“明明知道人家已经有家庭了,还非要插一脚,不要脸!” 刘慧云之前并没有那么排斥温宁,相反因为她对沈念初的帮助还算有点好感。 可日久见人心,越是多相处,她就越是能看出来这人心思不纯。 这种人哪有阮凝半分好? 自己又怎么生了个眼盲心瞎的儿子? “妈,”这次开口的人是沈念丞,他说,“你放心,我跟温宁什么都没有。” 刘慧云白他一眼:“我不稀罕管这破事,我只要阮凝重新叫我一声妈。” 看沈念丞又沉默,刘慧云恨恨地在嘴上暗骂他傻子,随后冷声:“你走吧,这个家不欢迎你一个人回来。” “哎呀,妈,大过年的你让我哥去哪儿呀?”沈念初在一旁替沈念丞说话。 但刘慧云半点情面都不留,径自撇下大家回了房间。 家里本就不够热闹的氛围因为刘慧云的离开变得更加冷清,就连沈柝都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沈念初靠到沈念丞那边问:“哥,什么叫你跟温宁姐什么都没有啊?” “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他冷声反问。 沈念初不解:“你是不是还在怪温宁姐当初不告而别啊?她现在后悔了的,而且她还特意为了你回国……” 沈念丞真的不想再听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言论,黑着一张脸凌然打断:“我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私人感情,全都是误会。” 沈念初听他说完这些话,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为什么沈念丞说的和温宁告诉她的完全不一样呢? 小品到这里结束,电视里传来一阵鼓掌声,扰得沈念丞更加头疼,他只好独自去到别墅的露台上吹冷风。 看着萧瑟冷清的街道,沈念丞心头突然拂过一个问题—— 阮凝今年是怎么过的这个年? - 此刻,江城的另一头。 陶雪梅吃完午饭后就一直待在厨房里,此刻已经张罗了一桌子的菜。 “就我们三个人,干嘛弄那么麻烦。”阮廷一边摆筷子,一边抱怨。 “这可是过年。”陶雪梅温声强调。 阮凝笑而不语地扎起头发去盛饭,揭开饭锅的一瞬间热气升腾,顷刻间把窗户染上一层白雾。 她好久没有跟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年了。 这顿年夜饭虽然只有三个人,却让阮凝觉得身心都有暖意弥漫,饭桌上三人聊阮凝到沪港以后的新生活,也聊聊开学后阮廷的高考。 新的一年里,好像哪件事都是充满希望的。 “呀,客厅的灯怎么坏了。” 陶雪梅刚打开电视机准备收看春晚,没想到电视机开了,灯却坏了,她今晚本来还要守岁的。 而且她迷信,总觉得这样的日子里灯坏了很不吉利。 大过年的,公寓里暗着也不大好,于是阮凝便裹上大衣出门买灯管来换。 本来是阮廷要去的,可是阮凝心想着除夕夜,肯定有很多商户闭门,阮廷来江城没几天,不熟悉周边的环境,搞不好一会儿还迷路了。 她知道另一条街上有家卖灯具的是江城本地人,说不定今晚还在营业,而且这段路程刚好让她消消食。 过年期间,路上虽然拉灯结彩,但毕竟是郊区,称不上热闹。 阮凝买好灯管从店里出来后,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她加快步伐,后面那人也快步跟着,她慢下来,那人也顺着她的节奏。 她心中有不妙的想法蔓延,是坏人吗? 大过年的,可能性好像不大。 于是她停下脚步,看着已经盖到接近脚踝处的积雪,再回头看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时,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因为那人就是沈念丞。 自从两人上次在公司楼下吵了一架后,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雪絮如鹅毛缓缓飘落,昏黄的路灯垂照下来,哈出来的气瞬间浓成一团白雾。 阮凝站在原地,在纷纷下落的雪里终于看清了沈念丞的样子—— 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他只堪堪穿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他本来就身形颀长,此刻站定更显得人笔挺。 这个人,其实就那么看着还挺好的。 不过也就只能那么看看。 许久未见,他似乎瘦了点,下颌线条愈加收紧。 阮凝本想回头就走的,可今天是新年,如果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流浪狗,她或许还会带些厚衣服回来给它搭个窝。 所以,她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朝沈念丞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沈念丞嗓音喑哑晦涩,或许是看阮凝的态度比之前有所缓和,这才向她走近。 阮凝愣怔在原地,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 沈念丞站定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子,对阮凝说:“新年礼物。” “不用了。”阮凝草草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冷静地拒绝。 “上次的生日礼物还没送你,跟这次的新年礼物一起。”他却还在坚持。 “不用,”阮凝又拒绝了一次,还意有所指地补充,“过去的都过去了。” 沈念丞心间再度收紧。 阮凝这句话听似寻常,可话里话外都在撇清他们过去的关系。 见阮凝不肯收,沈念丞不想把礼盒再次放回兜里,生硬道:“买都买了。” “送给别人吧。” “送不出去。”沈念丞绷紧下颌线,心道,特意送给你的,还能给谁? 明明是送人礼物而且还被拒绝了三次,却还能秉持一幅倨傲姿态,还真是他的个性,一点没变。 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在僵持。 阮凝铁了心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一定会把他气走的。 可是过了会儿,沈念丞却低声问道:“离婚以后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可以。” 得到阮凝肯定的回答,沈念丞脸上的神色瞬间有了好转。 可阮凝接下来说的却是:“但我们之间没必要。” 语气仍旧是柔情似水,可话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情面也没有。 沈念丞心下一沉,干脆上前将礼盒塞到阮凝手里。 阮凝垂眸,懒得跟他起争执,只能由他执拗。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楼了。” 沈念丞依旧不回答。 阮凝又想起,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沈念丞大多情况下都是这样—— 沉默。 而自己也像是在陪着他演一场默剧。 等不到他的回答,阮凝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对他说:“外面风大,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阮凝想起自己年后就要离开江城去沪港,于是添了一句:“再见。” 这次是真的告别,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了,真好。 “阮凝,”沈念丞犹豫着张嘴,最后终于哑声道,“从离婚到今天,你有没有后悔过。” 阮凝坚定地朝他摇头,背过身继续往前走。 “如果,我说……”沈念丞的话音又在她背后响起。 他话说到一半,又陷入沉默,片刻后才压低了点音量道:“如果我后悔了呢?“ “如果我知道我之前错了,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呢?”见阮凝丝毫没有停住的想法,沈念丞终于把纠结了许久的话大声说出来。 也是在一瞬,阮凝脚步微微顿住。 但她很快回过神,仍旧当做没听见,继续加快脚上的步伐。 沈念丞长身立在雪纷飞的夜里,屹立不动如磐石,看着阮凝的背影在楼道里消失不见,他的心彻底凉下来。 - 回到家以后,阮凝颤着手将门掩紧,将猎猎寒风隔绝。 她靠着门,缓缓打开那个盒子后才发现里面的东西是一枚戒指。 是她和沈念丞的婚戒。 她心里有处地方突然泛开波澜,眼眶也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发红,估计是刚才被风吹的吧。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沈念丞。 “姐,你怎么那么慢啊?” 阮廷说着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灯管就要去客厅换。 阮凝甩掉脑子里那些繁琐的心绪,跟在他身后提醒:“你小心一点。” 灯管换好以后,阮廷踩在凳子上下来时,往窗外瞥了一眼,随后脸色一暗:“姐,那人是来找你的吗?” “嗯?”阮凝心里好奇,走到窗口一望。 只见沈念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像座雕塑,头发和肩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 阮凝握着手中的盒子,心中苦涩,离婚已经半年多了,他现在这样又是何必呢? 当初她那么喜欢他,他不当回事,现在她想给重新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又干嘛紧追不放呢? 无论沈念丞现在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他刚才说的他知道自己的不好了,阮凝也不想再回头。 …… 沈念丞也不知道阮凝走后自己在原地等了多久。 此时此刻,他还能去哪里呢? 刘慧云做的确实挺绝,也让他明白自己现在是真的没有家了。 过了会儿,楼道的灯亮了。 沈念丞眼里划过一丝期待,抬眸去看,没看到心中想见的人,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男生朝自己越走越近。 阮廷手里拿了把伞,脸上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沈念丞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意外。 他上次见到阮廷还是在他和阮凝的婚礼上,阮廷那时候才到他肩膀的位置,现在都快跟他一样高了。 他还没开口说话,阮廷就递了把伞给他。 “回去吧,别在这儿等了,我姐已经睡了。”话音生冷。 沈念丞往楼上一看,公寓里的灯还亮着。 阮廷见他还不死心,直接将伞揣到他的大衣口袋里:“我姐想要重新开始,请你以后别来找她了。” 说罢,他又将一样东西揣进沈念丞另一边口袋,动作行云流水、不算客气:“你也学会重新开始吧。” 等阮廷走后,沈念丞把手放到口袋里,摸到了那个小方盒子。 他眼睫上衔着点点雪珠,苦笑,又被还回来了。 重新开始,他反复想着这四个字,只觉得阮凝说得太简单。 - 离大年初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阮凝从房间里拿来一叠毛毯搭在陶雪梅的身上妥帖盖好,而后钻进去,瞬间温暖袭人。 陶雪梅见阮凝来陪自己守岁,方才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 注意到这个细节,阮凝将头靠到她肩上,温声说:“妈,对自己好一点,都辛苦了大半辈子了。” “只要你和阿廷好,我就好。”陶雪梅看着电视,时不时跟着乐一下。 阮凝也将注意放到联欢晚会时,可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因为沈念丞还在楼下站着。 明明都让他走了,他非犟着。 过了会儿,陶雪梅才开口:“不然,就让他上来,天气那么冻。” 阮凝摇头:“我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这样不合适。” “都谈清楚了?” 阮凝点头后失笑,他们结婚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的,离婚了却能做得到清清楚楚。 “既然都谈清楚了,那咱就不管了,他要做什么都是他的事,别受他的影响。” 阮凝有些意外陶雪梅能说出这样的话,仍是默不作声地点头。 “妈,过完年我就去沪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如果我能在那边安定下来,就把你接过去。” 陶雪梅摇头:“你别什么事都想着我,你得为自己的后半生做主,要是能遇上对的人,别顾忌,离婚没什么可怕的。” “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阮凝阖上眼睛,靠在陶雪梅的肩上继续看晚会。 阮廷朝窗台那边走去,停顿了片刻后,神色稍暗地将窗帘拉死。 阮凝看着弟弟的一系列举动,大概能猜出沈念丞还没走,她深叹一口气,决心不要再被他干扰。 除夕夜那晚,沈念丞在阮凝家楼下站了整整一夜。 可惜没有等来阮凝回头,反而因此患了重感冒,一个人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星期。 这个年他过得毫无滋味,全世界都阖家圆满,可他闭上眼、睁开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活该。 从前阮凝在身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整天扑在工作上,现在阮凝不在了,他却浑身不舒服,想要她回来。 可人家已经铁了心不回头,也知道他这么作践自己给谁看。 也是这些难捱的瞬间里,沈念丞才会想到,阮凝从前是不是也这样等过他?而且不止一次? 他这才发觉,自己亏欠阮凝的,不是几次道歉就能挽回的。 …… 年后,各行各业相继复工。 日子终于因为工作的填补而过得飞快。 这天,沈念丞在开年初工作汇报大会时,刷到了夏栀的朋友圈。 如果朋友圈能看到访客记录的话,夏栀估计会以为自己被他盯上了。 夏栀最新发布的朋友圈内容是:“闺蜜要走了,但是我却在外地出差,太烦了!什么破工作啊害我不能亲自送她去机场,她这一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呐……” 沈念丞默默看完这句话,连忙向一旁的程渠发问:“付嘉宜最近手上有什么项目?” “听说要回沪港竞标一个音乐塔的项目,怎么了?” 沈念丞拧眉缄默,拿起手机开始查最近的航班时间。 程渠不知道他要干嘛,也没打算管。 随后,沈念丞不顾正在进行的会议,拿着外套就往外赶,留下一众员工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程渠给他收尾。 路上,他开得飞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除夕夜那晚,阮凝拒绝得那么明确,他也打算就此作罢,不再给阮凝带去困扰的。 但当他得知阮凝要去沪港而且还可能一去不回的那一刻,他心情就变得十分焦躁。 他管不了其他的,只清楚自己现在很想见到她,哪怕只是背影都好。 沈念丞心急不已,路过积水处也来不及停下,脏水瞬时溅起,吓得路人往后一闪。 无辜遭殃的路人看着他飞速掠过的车尾灯,不爽地大骂一声:“开那么快,急着去火葬场啊!” 等他赶到机场门口时,阮凝刚好拖着行李下车,准备进入机场。 沈念丞的车隐蔽在来往不绝的车流里,视线却精准的去向阮凝的那个方位。 此刻,陶雪梅正在帮她裹围巾,整理衣服的同时似乎是在说些关切她的话,而一直在旁边默不作语的阮廷之后也上前抱了抱阮凝。 他犹豫了很久,想要下车,想当面跟阮凝正式道别,可踟躇间,黎琛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阮凝身侧。 沈念丞内心不爽,莫非他也是来送人的?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吗? 机场门口,黎琛却和阮凝并排站着,并没有任何离别前的寒暄。 沈念丞将车挪到了前方视野较空旷的位置后,才看清黎琛身边还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这下,沈念丞才明白,原来阮凝说的重新开始就是和新的人去到新的城市。 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没想到黎琛和阮凝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一步了。 怪不得,阮凝这几次的态度都那么坚定,原来她早就做出了选择,反倒是自己一直沉溺着走不出来。 看着阮凝和黎琛一高一矮拖着行李走进机场的背影,沈念丞只觉得心口抽痛,有一瞬间他在想,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阮凝在乎的那些事情,处理好和温宁的关系,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晚了。 阮凝这次彻底走了。 而他没有半点资格让她留下。 既然如此,那就按阮凝说的,各自都重新开始吧。 第26章 chapter26·冷风 晨初光线透着轻薄的窗帘透射进来,床上的人被逐渐明烈的光照晃得敛紧眼皮。 阮凝自从来沪港工作以后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和时间,她按着太阳穴醒来,一看手机,才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了早午餐的时间。 好在今天是休息日。 此刻,酒店的服务员已经替阮凝准备好了早午餐。 阮凝洗过澡以后,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用手机处理残留的工作消息。 她和付嘉宜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成功的拿下了音乐塔的项目,总设计方案在上周的二轮对标上取得全票通过,只待落地。 眼下,工作群组里全是东拉西扯的生活琐碎,与之前工作的沉闷氛围全然不同。 付嘉宜小窗私聊她,让她好好放松,晚上还要与合作的海外设计师团队来一场欢送晚会。 阮凝回复完消息后,将手机反叩在桌上,视线透过酒店巨幅落地窗,只能看到沪港庞杂交错的交通线。 时光真的如弹指过隙,不知不觉中,她来到沪港竟然已有一年半的光景。 阮凝之前从没想过,一年半的时间会发生那么多的改变,比如—— 她会因为付嘉宜的举荐成为沪港音乐塔的总设计师。 弟弟阮廷也被心仪的江城音乐学院录取。 夏栀和贺沉则在双方父母的支持下订了婚。 她正感慨时,桌面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黎琛发过来的消息。 黎琛学弟:听说了学姐的好消息,恭喜学姐呀[祝贺] 阮凝:谢谢,最近怎么样呀? 上次机场一别,他们一个出国留学,一个赴港工作,现在只能通过网络了解对方的生活。 阮凝这条消息发过去没几秒,黎琛就传来几张照片,像汇报似地跟阮凝分享了他最近的学习和生活见闻,说自己至今仍不习惯国外的食物,…… 阮凝一一点开照片,发现黎琛在俄冈大学的这一年多还是有挺多变化的。 似乎沾了些成熟男人的气质,和之前大男孩儿的模样有了些出入,尤其是照片里的他,肩膀宽阔了不少。 退出照片后,阮凝看见黎琛的消息说到自己一直坚持在坚持健身,这才明了。 …… 傍晚的时候,欢送晚会正式开始。 大厅的顶部悬着巨大的水晶流苏吊灯,熠熠亮光由上至下的倾洒,给送别的氛围漫上一层金纱。 阮凝今晚穿得是一身橘红色的齐地裙,一抹很独特又不眼里的颜色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音乐塔的方案拍板后,付嘉宜稍事休息便要回到江城接手新的项目。 虽然沪港已经有很多设计所向阮凝抛来橄榄枝,但她还是选择跟随付嘉宜,因为付嘉宜身上的一股信念感始终打动着她。 而且,最近的几通电话里,阮廷都在说陶雪梅的身体状况不太轻松,这一点也在很大程度的牵绊着阮凝。 欢送宴上,项目设计部一个银发友人朝阮凝举杯,用英语说:“阮,你是我见过的建筑师里最有天赋的,也是我所认识的东方女人里最有魅力的,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说完,银发友人便捏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阮凝被他过于热情的礼仪弄得脸红,却还是礼貌回应。 欢送宴结束后,阮凝被付嘉宜的司机送回酒店。 - 几分钟后,一辆商务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旋转门顺时转了个圈,从里头走出一个容姿矜贵的人。 年轻靓丽的迎宾小姐鞠躬欢迎时不禁侧头感叹:“他真人比杂志上帅多了诶。” “天啊,怪不得是建筑圈里的明星级人物……” 电梯内。 随行秘书正在汇报这两天的事程安排。 随着秘书的话音落定,沈念丞抬腕看了眼时间。 过了会儿,他又问:“几点了?” 秘书告诉他具体的时间后下意识地瞥了眼沈念丞手上那枚墨蓝色的腕表,心中困惑沈念丞为什么明知道这表坏了还要戴着。 电梯抵达酒店最顶层,沈念丞长腿一迈跨出电梯。 路过一个拐角时,他注意到对面的鎏金玻璃上映出一道女人的身影——纤秾合度、亭亭有致。 沈念丞脚步一顿,听到身后那人说:“妈,我大概过几天就回来……” 话音轻浅柔和,像极了那个人的吴侬软语。 是她吗? 沈念丞持着这个想法回头时,那人已经刷卡进了房间,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脸。 沈念丞眼眸一抬,留意到了门牌号上标着2502。 秘书这时提醒他:“沈所,您的房间在对面。” “嗯。”沈念丞垂下眸子,眼神里中划过一丝落寞。 转身的瞬间,他在心里笑自己,都两年了,自己怎么还是这样,随时随地都能想起阮凝这个人,明明生活里已经完全没了她的痕迹。 进了房间,沈念丞一刻也没停歇,马上又和nc事务所的人进行了一场视频会议。 会议结束的时候刚好23:00,他拨通电话跟酒店前台点餐。 餐点还未送到,程渠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一接通,那边就问:“沪港的项目不是说了由我负责接洽吗,犯得着你这个大建筑师亲自跑一趟? “如果你办事牢靠,我干嘛多此一举。” “得了吧,”程渠不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沪港见谁。” 程渠的话悬在耳边,沈念丞的心思倏地开始繁杂。 全因为刚才从电梯出来时看见的那个背影,跟阮凝实在太像了。 那边又问:“怎么样啊,这回见到人了吗?” 沈念丞下意识地摇摇头,而后又说:“没有。” “沪港就那么点儿大,你要是实在想见人,跟付嘉宜知会一声呗,这有什么难的?你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搞复杂。” “挂了。” “诶诶诶……” 那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沈念丞说到做到,当即便掐断了电话。 他真的有那么想见阮凝吗? 如果不想,干嘛每次来沪港出差都要换不同的酒店? 这一年半,他不知道往沪港飞了多少次。 程渠说得对,如果他想见阮凝,确实有很多方法。 毕竟,他们现在都是建筑师,生活的圈层一定程度上能够相融。 可他不能,自从那次看见阮凝和黎琛一同进了机场,沈念丞就已经打消了和阮凝复合的念头。 就算他心中仍有不甘心,但阮凝说过了想要重新开始,身边也有了新的人,他何必再纠缠。 虽然他能压住找她的冲动,但压不住想她的念头。 比如刚才,只是一道与她相像的背影和声音,就让他现在的脑海中仍充斥着阮凝。 脑袋发胀得快要裂掉的时候,酒店工作人员终于按响门铃。 沈念丞神色冷凛地拉开门,餐车上一盘金瓷描边的餐具上摆了块红丝绒蛋糕。 他眸光忽地温和,阮凝曾经为他庆祝生日的时,做过这个蛋糕。 他依稀记得,那天阮凝从早忙到晚,把厨房弄得一片乌糟,最后却还是只做出了一个软塌塌的、不成样子的……蛋糕吧。 看着阮凝皱着一张小脸,沈念丞忍俊不禁,将蛋糕推开,语带嫌弃地笑问:”忙了一天就做出这个?” 失败了无数次的阮凝饶是脾气再好,也到了绷不住的时候,她压着内心的烦躁,撒娇道:“很难的,不然你自己试。” 阮凝这句话本来是暗怼沈念丞,没想到沈念丞那天心情不错,真就撩起衬衫袖子,对着视频一步步做起了蛋糕。 结果,做出来的东西还没阮凝的入目。 可沈念丞非说自己做得好,阮凝不相信地尝一口,好看的脸瞬间皱起,瞬间损了他的面子。 后来,两个失败品无人问津,倒是有人被当成蛋糕被吃掉了…… 回忆到这里,沈念丞敛神,对服务员说:“其他的留下,这份蛋糕送去2052。” 服务员先是一愣,后来才明白沈念丞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2502里住着谁,但沈念丞好像已经把里面的那个人当成了阮凝。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看见这份蛋糕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想起从前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沪港的夜间比白天繁华热闹不少,鳞次栉比的大厦林立,各色霓虹灯亮起,海港上仍有船只穿行。 怪不得沪港被大家称为不夜城,引来无数人心之向往。 阮凝在沪港的任务已经完全卸下,此时正在跟夏栀视频通话,两人没聊几句,房间门铃便被按响。 她边跟夏栀聊近况边去开门。 门一拉开,服务员便露出笑脸向她说:“小姐您好,这是隔壁住客送您的夜间点心。” 夜间点心? 阮凝垂眸看了眼那碟小蛋糕,心道,这么晚了谁还要吃蛋糕啊,那么容易发胖。 面对阮凝的拒绝,服务员面露难色,只能说:“隔壁那位住客不小心点了两份,不想浪费所以送过来,还说了希望您不要介意也不要有负担。” 听到服务员这番说辞后,阮凝没再婉拒。 一来觉得对面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二来也不想给服务员增添麻烦。 夏栀隔着手机将阮凝这边的事情听了个完全,于是打趣道:“不愧是你哈,住个酒店都能吸引追求者。” “哪来的追求者,人都说了,是点多了吃不完的。”阮凝心思没夏栀那么活泛,自然也没把这个蛋糕当成一回事。 夏栀“嘁”了一声:“这种话也就你信。” 两人之后又聊了点别的,看着时间不早,夏栀挂断电话前又啰嗦了一句:“行了,不早了,你快休息吧,记得明天帮我去商场买包哈。” 阮凝无奈一笑,她来沪港这一年半不知道给夏栀捎回去多少个包了。 挂断电话后,阮凝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红丝绒蛋糕,想着拿来当明天的早餐也不错。 …… 第二天。 阮凝刚进电梯,准备关门的时候,一道黑影闪现挡住了即将关合的电梯门,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朝她说:“抱歉。” 阮凝微笑摇头,示意他不用客气,接着又埋头用手机跟司机确定接她的时间。 司机发来一条语音:“阮小姐,现在下着大雨,我可能会迟到几分钟。” 也是这时,阮凝感受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向自己压来,她一边跟司机师傅回了一条“没事,注意安全”,一边往角落里退避。 阮凝熄灭手机时,电梯刚好关上门。 她一抬眸,便看见阖紧的电梯门上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而她旁边那人此刻也盯着前方,视线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身上,嘴角似乎还勾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阮凝怔愣几秒后,迅速别过头。 站在两人身前的秘书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过了会儿,一道熟悉的男声在电梯内响起:“阮凝?” 阮凝内心纠扯了许久,而后礼貌又疏离地说:“你认错人了。” 随行秘书听到两人的交谈,心里暗揣:阮凝?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阮凝说完瞎话后,似乎听到了沈念丞在轻笑。 她指尖攥紧,只觉得周遭空气稀薄,内心暗骂世界怎么那么小。 好在电梯很快抵达大厅,门刚开了条缝儿,阮凝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高跟鞋和大理石地板相碰发出“咣咣”脆响。 沈念丞跟着她的步子,眉宇间的笑意还未散去。 原来昨晚他没猜错,那个人就是阮凝。 此刻,他跟在阮凝身后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背影。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短裙,腰间是镂空的设计,走起路时甚至会露出令人遐想连篇的腰窝,再往下就是一双笔直匀称的腿。 那双腿在很多个两人困不得眠的夜晚,曾那样搭在过他的肩上。 认错人了。 那么蹩脚的谎话都说得出口,除了阮凝还会有谁? - 阮凝快步来到酒店门口,雨势还未消减,司机还在来的路上。 她内心默念,沈念丞没跟上来、没跟上来…… 但下一秒,避之不及的人又在她身侧站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侧边站了站,隔开两人的距离。 沈念丞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原本舒展的眉宇稍微拧起。 过了几秒,他又顺着阮凝移动的方向靠过去,开口问:“等车?” “……” 明知故问。 “今天的雨很大。” “……” 要你废话。 “最近还好吗?” “……” 与你无关。 “蛋糕,好吃吗?” “?” 阮凝听到这个问题后,倏地察觉出不对劲,侧头去看沈念丞的时候发现那人嘴角微勾,一副贱样。 她这才明白,原来那块蛋糕是沈念丞送的。 见阮凝侧头看他,沈念丞也垂眸望向她,眉宇间意外地染了些温柔的笑意。 可阮凝在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说了句:“我想吐。” 她话音刚落,沈念丞脸色顷刻间露出阴霾。 阮凝此时是真的有些反胃。 她昨晚睡前忙着总结在沪港工作的报告,忘记把蛋糕放进冰箱里保鲜,今早起来看到它的时候才想起来。 虽然第一口微微泛酸,但她还是因为不想浪费所以都吃光了。 阮凝本来没什么反应的,可现在知道蛋糕是沈念丞送的,她就很不舒服。 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到了沪港都甩不掉。 想到这儿,阮凝脸色一沉,半点礼貌都不想伪装。 沈念丞原本还想绞尽脑汁要跟她找点什么话题,可阮凝那句“想吐”成功地激起他的自尊心。 他又开始绷起脸,一言不发。 也是这时,一亮黑色轿车在雨幕中停稳,随行秘书撑开伞对沈念丞说:“沈所,上车吧。” 沈念丞朝秘书点头,想了想,终于侧身倾向阮凝,对她说:“雨很大,你的司机可能来不了。” “跟你没关系吧?”阮凝面带笑意,话带尖刺。 沈念丞喉头滚动,敛了敛神色:“我们之间必须这样吗?” “……”阮凝依旧缄默。 沈念丞凝噎片刻,“那我陪你等。” 秘书撑着伞,看着僵持着的两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来接沈念丞的车就停在雨幕里,两人僵在原地许久无言,场面十分尴尬。 阮凝不懂,自己明明就说过两人之间最好就当彼此是陌生人,沈念丞干嘛每次都这样强人所难。 刚好这个时候,司机发来消息—— “阮小姐,不好意思,您点一下退单吧,我这边堵了车,没个把小时估计赶不过来。” 阮凝埋头看手机的时候,沈念丞也不小心瞥到一眼,见阮凝的眼神飘过来,他装作无事地随即轻咳一声:“我就说吧。” 阮凝将邪火都发在了沈念丞身上,恨恨地朝他骂道:“衰星。”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自从碰上沈念丞,阮凝就开始倒霉。 明明之前都是晴天,沈念丞一来就是阴雨天,总之遇到他就诸事不顺。 阮凝越想越心烦,自己约的司机来不了就算了,反正她不可能上沈念丞的车,她现在不想跟沈念丞沾上半点关系。 于是她扭头又回了酒店。 被人甩了脸子的沈念丞,此刻脸色铁青。 不就是请她上车吗,连这点关心都不肯收下? 目睹了全程的秘书在一旁二话不敢说,生怕上赶着找晦气,见沈念丞拔腿上车时才急忙用伞去遮住他。 上了车,沈念丞一脸不悦地松了松领带。 想起阮凝刚才对自己的漠视和那句抱怨,沈念丞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过去那么久了,阮凝还是那么不待见他吗? 车窗外的雨势依旧磅礴,秘书见沈念丞脸色阴郁,给他开了瓶水:“沈所,您喝水。” 多喝水,压压火。 沈念丞刚接过开了盖的水,司机紧接着就来了一个急刹,矿泉水一瞬间倾洒出来,一半弄湿了他的西装,一半洒在他脸上。 秘书整颗心一揪,连忙抽出纸巾给他擦干,司机也是连连道歉。 沈念丞却没多计较,似乎是被这点水给浇醒了。 他想,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他之前带给阮凝的伤害确实不能因为时间而抹平。 所以,阮凝对他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 晚间,沈念丞处理完工作事宜后直接回到下榻的酒店。 沈念丞刷卡进自己房间时,注意到阮凝入住的那间2502半敞着门,他只瞥了眼,想起早上两人不太愉快的散场,神色郁沉地掩门。 过了一刻钟,他又从房间里出来,走到2502,按响门铃。 随后,里头传来一道不太清晰的女声:“请进。” 沈念丞来到里面,发现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只有洗手间亮着灯。 阮凝大概是在里面洗漱,因为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流水声,他蹙眉,心道阮凝怎么那么粗心,这种时候敞开门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顺手将门搭上。 等流水声停下的时候,沈念丞犹豫着开口:“阮凝,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要说,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他话虽那么说,但是一想阮凝肯定会拒绝,干脆不给阮凝回答的机会,强势道:“你别说话,等我说完。” “我知道我们离婚已经两年了,按理说我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但其实……没有你的这些日子里,我真的还挺不习惯的。” 说到这儿,沈念丞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 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我们之前离婚的时候有好多误会都没解开,就比如温宁,我和她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是念初的救命恩人,回国后有求于我,我没法拒绝,没有第一时间和你解释让你伤心难过,我很抱歉。” “还有之前对你的冷落和忽视,我反思,我确实不该因为工作慢待你。” 沈念丞将憋了许久的话统统说出口后,才发觉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难。 他过去把自尊看得太重要,不知道该怎么低头认错,于是才把阮凝推得越来越远。 他现在想清楚了,应该不算晚吧? 就算阮凝不愿意跟他重新开始,至少在听了这些解释后不会对他那么排斥了吧? 见里头仍旧静默,沈念丞再度开口:“我说完了,该你了。” 等了很久,洗手间的门把手才有转动的迹象。 沈念丞心间敛紧,心中有些焦躁和紧张,不知道阮凝的反应会是怎样。 他正设想着阮凝会红着眼怪他为什么之前那么对她,然后自己再把她带进怀里抚慰…… 可下一秒,里面却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清洁人员。 她神色稍显尴尬地解释:“沈先生,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刚刚办了退房手续,我是来做清洁的。” 沈念丞原本自矜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有了倾塌之势。 他冷声问:“你全都听见了?” “嗯……”年轻的清洁员战战巍巍地回,“我本来想要解释的,但是您不让我说话……” 她磕磕巴巴地接着补充:“但……但……但是您刚才那些话我都录了音,如果您需要……” “删了。” 沈念丞冷着声线打断,脸色铁青地推门离开。 第27章 chapter27·凉风 这次来沪港,沈念丞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他刚才一谈完工作就上车赶回到酒店。 得知对面住的人就是阮凝后,他那颗心一整天都飘着,开会的时候根本无法克制地去想阮凝。 哪怕阮凝早上对他态度生冷,骂他衰星,他都全盘照收。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知道阮凝离开他两年的这种惩罚根本不够抵消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 所以,他内心挣扎许久后,还是选择拉下面子,敲响了阮凝的房门,想要正式地跟她道歉,把误会解开。 可服务员却告诉他阮凝已经退房了。 呵。 沈念丞一脸阴郁地回到房间,单手将领带扯开扔在地板上,又脱掉外套往地上一砸。 做完这些还不够消气,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仿佛淌过心窝,可他内里的郁燥仍旧没有冷却,反而愈加心烦。 即使过了两年,她的态度依旧没变,不想见他、不肯听他解释、不愿给他弥补的机会。 好不容易见到一面,她甚至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指尖用力将瓶身一捏,随后往厚重的地毯上重重一砸,瓶子接触地面时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沈念丞拳头紧攥,太阳穴上鼓起一根粗短的经脉,他心中闷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倒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又全是阮凝的身影。 他做不到。 明明阮凝拒绝了他多少次,但他就是做不到她口中说的重新开始。 头疼欲裂之际,沈念丞将衬衫纽扣一颗颗解开,起身去浴室淋澡。 热水冲淋,浴室内水汽弥漫,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和阮凝的旖旎往事。 那个时候,阮凝攀着他的肩颤抖,还不忘问他心里有没有她。 沈念丞一颗心早已被她扰得纷乱,偏偏她的眼神却那么干净纯洁。 在那种时候问这样黏糊糊的傻话,估计一颗心全都装满了他吧? 他那个时候回答了吗? 忘了。 但如果现在,阮凝就蜷在他怀里,再问他一次这样的问题。 他一定不会吝啬身上的力气,也不会吝啬言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心里只有她。 呼—— 沈念丞从胸腔沉了口气,感受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反应,眉心一时拧紧。 他希望阮凝在他身边,不止是这种时候,他希望阮凝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满足。 他将湿发往后一撩,默默将水温调到最凉。冰凉的水温始终没能把他浇清醒,反而让他更糊涂。 这是沈念丞洗过时间最长的一个澡。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和阮凝离婚后,他洗澡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长了。 …… 第二天,秘书来敲门的时候,才发现沈念丞眼底缀了乌青,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沈所,今天的会要帮您推掉吗?”秘书识相地问。 “不用。” 沈念丞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喉间已然干涸。 秘书忙接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他摆摆手,理好西装起身时,脚步突然一晃,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幸好秘书上前扶住,否则沈念丞已经向前栽倒了。 沈念丞按按太阳穴,一张脸苍白无色,拧紧的眉头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昨天那一个多小时的冷水澡和后来的彻夜未眠,沈念丞此刻已经发起了高烧。 他在沪港的工作只能往后推迟。 秘书冲泡好退烧药以后,沈念丞喝下倒头休息。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做了好多断断续续的梦。 但梦里又都是阮凝的身影,倏地惊醒后,沈念丞又逼自己继续睡,因为只有在梦里,阮凝才会像之前那样温柔。 而不是现实中这样冷漠疏离。 后来,他觉得自己昏迷间有人用手贴在了他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他虚虚睁眼,眼前的人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五官跟阮凝的渐渐重叠。 他眉心微动,苍白的脸上绽出一点笑容。 “阮凝……阮……”他一把握住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心想阮凝是不是心软回来了。 下一刻,秘书神色尴尬地开口:“沈所,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啊?” 沈念丞这个时候才稍微清醒,看清自己眼前的是个男人,而后将手松开,紧紧地闭上眼。 高烧刚退一点,沈念丞又开始工作,因为生病,将所有会议都转成了线上视频的方式。 一侧的秘书只感慨他的拼命,全然不知道他那么做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沈念丞带病工作的事情传到了程渠耳朵里,他忙打来长途电话慰问:“干嘛那么拼命啊,老婆都跑了两年了,赚那么多钱给谁花啊?” “结束工作以后,你陪我打拳。” 程渠悻悻然地咳了几声,他哪儿打得过沈念丞啊,于是他赶紧卖好:”别别别,我特意打电话来给你透露好消息的。” “说。”沈念丞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药喝了一口。 “你不是在沪港吗,明晚莱斯堡有个鸡尾酒会。”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阮凝也会去,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沈念丞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但想起阮凝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又沉下心绪。 “去不去啊?那么难得的机会,去见一见呗,说不定人早就消气了,先当朋友也不是不行啊。”程渠还在怂恿他。 沈念丞缄默片刻,才把前几天已经见过阮凝的事情告诉了程渠。 这回,换程渠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嗐,这就放弃了?” 虽然觉得阮凝这回是挺心硬的,但程渠知道沈念丞还没完全放下阮凝,只能继续疏导:”你之前那么对人家,哪是轻易哄两次就能解决的?” “听我的,好不容易见到人了,你把握机会,烈女怕缠郎,慢慢跟阮凝把误会化开,慢慢让她看到你的真心,还怕她不心软吗?” 默默听完了程渠的话,沈念丞嗓音低哑地问:“她真的会心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哈,反正……只要你这回用心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说实话,程渠还真希望沈念丞能把阮凝追回来的。 毕竟这一年多,沈念丞是怎么过来的,他有目共睹。 恢复了单身状态的他,除了温宁,贴到他身上的女人不绝如缕,可他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家是正常的成年人了,能憋到这个地步,程渠真心觉得沈念丞罪不该死。 两人现在这阳阳分隔的结果,说到底也是之间的误会太大,要是能解释清楚,不是皆大欢喜嘛。 …… 鸡尾酒会那天。 沈念丞高烧已经退得差不多,只是偶尔还会咳嗽,整个人因为生病显出的憔悴倒是把他平日里的凌厉气场磨得平和了一些。 沈念丞在国内建筑师圈层里的地位一直都挺高的,此刻突然现身在酒会上,不少人前来敬酒寒暄。 “沈建好不容易来一趟沪港,要玩尽兴啊,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导游的哈哈……” “马总客气。” “念丞,我家酒庄过两天开窖,来玩一玩啊。" “一定。” 沈念丞从善如流地应付着各路人的客套,目光始终在大厅内环视,像是在找什么。 很快,他的视线停住,似乎是找到了。 沪港音乐塔的项目经过二轮对标后,阮凝在界内的名气也逐渐打开。 付嘉宜今晚带她参加鸡尾酒会就是为了结交一些人脉,就算日后不沪港扎根,多认识些人总是有用的。 阮凝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在付嘉宜的照顾下勉强应付一遭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尝甜点。 她伸手要去拿餐盘正中央的那块精致小点心时,手肘不小心把一侧的花瓶弄倒了。 她忙把瓶身扶起来,促狭之余还不忘抬头左右张望,害怕被人目睹自己的窘相。 可阮凝这一抬眸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种场合里,能见到沈念丞其实并不奇怪,而且沈念丞来沪港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待了那么久。 猝不及防地和沈念丞对上眼神后,她很快移,假意和旁人相谈甚欢,对他视若无睹。 这边的沈念丞被处于众星捧月的情景,目光却不住地往阮凝那边飘过去。 她今天穿的礼服很贴身,窈窕曲线勾勒的大方又清晰,胸前还露了一小片旖旎风景。 沈念丞抿一小口酒。 喉头滚动,心里燥热。 尤其是看到其他男人的视线一直往她身上乱飘时,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沈念丞不再继续敷衍上前客套的人,径直越过人群,来到了她身边。 阮凝低头品尝甜点,没意识到沈念丞的靠近。 过了会儿,阮凝身上被人披了件宽大的西服外套,外套上的温热感就那么贴近她的皮肤。 她回过头,只见站在身侧的沈念丞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衬衫。 虽然现场的人都忙着推杯换盏,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可阮凝心里仍是介怀。 毕竟两人之前离婚的事情已经闹到了几乎无人不晓的情况,现在他大庭广众下毫不避讳地关心她,只会让她觉得更加不堪。 她闷闷地把外套脱下,塞进沈念丞怀里,独自去到露台吹风。 沈念丞眼眸忽沉,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又跟上她的步伐。 阮凝觉得自己已经将不满表现得很清楚了,可沈念丞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 她只能恨恨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披上,”沈念丞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再度将外套盖住她的肩头,“冷。” 做完这一切,他攥拳抵着鼻尖,轻咳了几声。 阮凝不管他身体是否不适,仍然生硬地问:“我问你到底要干嘛?” “我在干嘛,你都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是感冒的原因,沈念丞这声嗔怪倒显得有些温柔缱绻。 如果是以前,阮凝一定会因为他这幅样子心软,毕竟他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的。 她从前奋不顾身地跳进他的陷阱,只是因为一心爱他,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早就不爱眼前这个人了。 阮凝一双眼里仍蕴着怒意:“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 “阮凝,”沈念丞缓和声线,“其实不用这样的,离婚了……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人脉的,你总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不是吗?” “是吗?”阮凝挑眉,“那我也用不着你。” 阮凝说罢,将沈念丞的外套一抖。 外套顺势落在地上,她故意踩上去,黑色的外套上立马留下了扎眼的脚印。 这样,足够损他面子了吧? 阮凝见他脸色凝滞,抬手将他攘到一侧,擦身而过。 可沈念丞比她想象得还要难缠,不仅没被她这番举动气走,反而从身后把她揽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肩,低哑着嗓音,轻哄:“你不要那么抗拒我好不好?我只想好好弥补你。” “不用!”阮凝不耐烦地想要扒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可惜他力气实在太大,她无奈道,“你不欠我了,行不行?你一点都不欠我了!” 阮凝实在是烦透了他。 自从再见到沈念丞之后,他就总是对自己做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无论她怎么拒绝,都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行,”沈念丞眉宇间的厉色稍退,咳嗽几声后,又问,“那你就是不怪我了对不对?” “对。”阮凝现在只想挣脱他的怀抱,便只能顺着他来。 “既然你不怪我了,是不是就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 “重新追你的机会。”沈念丞犹豫后说出这句话。 听清沈念丞这句可笑的话以后,阮凝轻嗤一声,恨道,“有病就去看病。” 她实在不明白沈念丞是在发什么疯。 沈念丞浑身一僵,随后往胸腔里沉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是有病,不然也不会在你走后的这一年多里,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到发疯。” 阮凝有些意外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顿了顿,就着沈念丞环抱她的姿势,转身面向沈念丞。 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变得亲昵,沈念丞鼻尖充斥着熟悉的香味,不安焦躁的内心终于收获一丝安定。 她是不是心软了? 沈念丞垂眸,近距离地看着她,看她眼底似乎泛起涟漪,心间生出一丝期待。 他保证,只要她点头,他一定会试着改掉心高气傲的臭毛病,会把工作和其他事情都排到阮凝之后,会学着在乎她的感受、呵护她…… 他什么都愿意,只要阮凝现在点头。 可阮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什么都不说,蓄着泪水的眼睛十分委屈。 他心间抽痛,两年了,这是两人贴得最近的时候,也是阮凝没有抗拒他的一次。 沈念丞嘴唇微颤,倾身压向她,想要吻去她眼眶处的晶莹,可下一秒,阮凝却扬起手往他脸上甩了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现在清醒没?”她冷冷发问,一双眼里只剩下决绝。 沈念丞因为阮凝的这一巴掌怔愣了许久,他只感受到自己半边脸冰凉中划过几丝火辣。 过了几秒他顶腮,冷笑一声,又把另一边脸朝向她,沉声说:“还没消气的话,再打这边。” 阮凝本来真的要再往他右脸上甩一巴掌打,可想想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于是她攥着手慢慢垂下。 但沈念丞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握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上使劲锤,狠声:”这样够不够你消气?嗯?这样会不会……” 他眼里泛开些红血丝,声音沙哑着:“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打我也好、踢我也好,都没关系,我就站在这里,随便你撒气。” 他说完见阮凝无动于衷,又拿起阮凝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指甲在他脸上划了一条红痕。 阮凝不想闹得那么难堪,奋力地把手抽回来,用尽浑身力气将他往外推,大声吼:“沈念丞!”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想起了伤心事,她不自禁地流下眼泪,“你知道为了忘记你带给我的那些伤害,我花了多长时间吗?你说你要弥补,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再陷入内疚,我为什么要给你这种机会?” 沈念丞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他说的弥补不是为了让自己好过,是想真的想补偿阮凝。 “凭什么你后悔了我就要回到你身边?凭什么你说你错了,我就要原谅?你是不是还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阮凝啊?你抬抬手,我就往你怀里钻跟你撒娇卖俏?” 沈念丞欲上前跟她解释,可阮凝往后退,决绝地与他保持距离。 “你疯了也好,死了也罢,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懂不懂?” 沈念丞尾指轻颤,想去抹掉阮凝脸上的泪珠,却根本靠进不了她。 他发誓,他绝对没想把阮凝惹哭的。 他就是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而已。 “阮凝,”他话音里有些发颤,“从前的事情我反思过了,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阮凝直视他的眼神里全是抗拒,随后冷静道,“同样的伤害我不想再受第二次,你,我也不想再爱第二次。” “如果你想弥补我,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阮凝摇身就走。 猎猎凉风刮起,染了点凉意,沈念丞皱着眉不住地咳嗽。 抬眸看着阮凝的背影再次离他远去时,他眼眶微红,气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鸡尾酒会过后,阮凝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在沪港的最后这几天里,一场接一场的欢送会和各种晚宴把她的时间都占据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晚沈念丞说的那些话,但她的内心始终还是坚定的。 她好笑又感慨,这趟沪港之旅因为沈念丞的出现,还是没能圆满。 两年了,她的生活不断在向前进,之前的事情在她心里其实早就翻篇了,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 可是,办理酒店退房的那晚,她接到了沈念丞秘书的电话。 秘书在电话里说,沈念丞发了高烧,嘴里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她以为是沈念丞编的谎话,可秘书话里恳切,她最后还是回去了。 她当时就想着,如果沈念丞是在骗她,那她当晚就把话说清楚。 可当她赶过去的时候,沈念丞真的浑身发烫。 她把退烧药碾碎兑着水让沈念丞吞下后,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他们现在已经是陌生人了,按理说自己就不该心软的。 可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沈念丞却拉住了她的手,嗓音低哑又含糊地一遍遍喊着:“阮凝不要走,我以后对你好。” “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学的,会改的……我好想你……” 阮凝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真的有点心软了。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见沈念丞那么狼狈,而一个人在发着烧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确实能够打动人。 也幸好那晚沈念丞始终昏迷着,否则她可能真就被缠住了。 从沈念丞的房间离开后,阮凝一整夜都没睡着,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更坚定了这两年所坚持的一件事—— 不回头。 她可以不去计较从前的伤害,但她不能再犯傻。 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 沈念丞后悔了又怎样,自己捧出一片真心的时候,他的不屑一顾让她在此之后变得相信爱却不敢去爱。 这种伤害是刻骨的,可以不计较,但是抹不去,甚至会成为她一辈子的缺陷。 她现在好不容易学会爱自己,如果再次回到沈念丞身边,又会被打成原形。 所以,鸡尾酒会那晚沈念丞意外地卸下自尊和矜贵,对她说了那些几乎低到尘埃里的话,她也一点都没动摇。 甚至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她本来不想这样的,可是只有做得决然一点才能掐灭沈念丞对她抱有的幻想。 就这样吧,但愿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纠缠。 此刻,阮凝已经坐上了飞往江城的航班。 又要回到那个回忆里充斥着他的城市,阮凝内心却没有什么波澜。 因为,她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 第27章 chapter28·寒风 鸡尾酒会结束后,沈念丞一刻都没停歇,直接回了江城。 本来才退烧,回江城的飞机上却又发起了低烧。 等程渠再见到人的时候,直接被沈念丞虚弱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沈念丞虽然一颗心扑在工作上,但每天都会抽出一定时间去做健管理。 按理说,体免疫力不至于那么差的。 程渠在沈念丞那里探不到任何消息,只能去问他的随行秘书。 秘书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程渠。 至于鸡尾酒会那晚究竟发生了么,秘书不完全清楚,只记得那晚沈念丞回来的时候,外套不知道去了哪里,衬衫皱巴巴地贴在上,左脸还有一道细的指甲划痕。 这是他跟在沈念丞边办的这些年里,沈念丞最狼狈的一次。 程渠听完后,大概猜到了两人估计又是闹了不愉快。 他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真是稀奇了。 离婚两年了,异乡重逢不仅没有一笑抿恩仇,反而刀尖对锋芒,不知道的估计还他们之间有么血海深仇。 不会是沈念丞又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态度把人惹生气了吧? “哟,咱们沈大建筑师么时候养了只猫啊?爪子够利的哈。”程渠好笑地趣。 沈念丞专心绘图,没因程渠的揶揄分神。 “这次还是没追回来?” 程渠话音刚落,沈念丞握笔的手便紧跟着一颤,流畅的线条陡然变成一条笔顿细密的曲线。 沈念丞把笔一折,图纸揉成一团,又抽出一张重画。 “没追。”他话音冷岑。 阮凝都没给这个机会,要他怎么追? 或许是觉得嗓子干涸,他又灌了口水,来到落地窗?,俯瞰江城的街景。 程渠看他嘴硬,讪讪地嘴一瘪:“那么在乎面子别追人了,你阮凝那么好哄啊?” “……”沈念丞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 都说不过,可从阮凝提出离婚到现在,他不止次找她求和,每次的结果决然的拒绝。 甚至,最后一次还对他动了手。 那个巴掌落到他脸上后,他能感受到阮凝的手在发抖。 他究竟有多混蛋才能逼一个那么温柔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沈念丞望着江城庞杂繁措的交通线,几秒后,嘴角微扯,露出一丝苦笑。 他跟阮凝的关系好像眼?所见的这些交通线路,看似交织盘绕,其实根本没有相连。 他意识到自己爱上阮凝的时候,她已经在准备离婚。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阮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两人的感情始终都没有同步过。 阮凝说得对,她不可能一直原地踏步等他后悔的,这样对她来说不公平。 程渠眼见沈念丞神色落寞,上?拍拍他的肩,叹气道:“实在不行,咱俩搭伙过呗。” 沈念丞回头睨了他一眼,不爽道:“你少来恶心我。” “怎么,这几年难道不是我一直陪在你边吗?你忒铁石心肠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念丞懒得理他,不再沉溺那些难堪的往,朝程渠说起正:“江铁科技大厦的项目是在招标了吗?” 谈起工作,程渠立马收起了吊儿郎的模样,严肃道:“现在的消息是本土已经有13家务所参与竞标,还有一支外籍建筑师组成的队伍来凑热闹。” “那我们试试。” - 回到江城后,阮凝跟付嘉宜请了天假,带陶雪梅去医院检查体。 陶雪梅总说自己体没问题,但这一两年突然昏倒的次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阮凝回江城见到陶雪梅第一眼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人来。 才一年多,陶雪梅居然都快瘦脱相了。 医生检查过后,说陶雪梅的系列表现有脑溢血的征兆,不过只要期配合检查,能够及时预防。 出了医院后,阮凝关切道:“妈,你后不准再操劳了。” 陶雪梅笑道:“我有么可操劳的,你和阿廷都那么听话懂。我上了年纪,犯病是正常的,而且医生不都说了只是征兆吗,我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是了。” “这样才对,我现在那么努力都是了让你生活得更好,你可不能……” 不能突然撇我走了。 阮凝到这儿,心间有些酸楚。 陶雪梅握握她的手,温柔道:“别瞎操心,我年?找大师算过了,我呀是个福禄命,是要享儿女福的。” “是吗?”阮凝可不迷信。 “然了,”陶雪梅说起这个,来了点兴致,“你看,你现在已经是建筑师了,阿廷还在念书,后说不定还会个钢琴家,我可不得享福吗?” “是啊,您好命……” 阮凝边说,边朝路边拦车,视线却突然被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宾利吸引。 熟悉的车,熟悉的车牌号,除了沈念丞还会是谁? 阮凝移开视线,没再去管。 在沪港的时候,她已经坦陈了自己的态度,果沈念丞仍然坚持,她没办法。 处理完陶雪梅这边的情后,阮凝正式开始工作。 周一的例行晨会上,付嘉宜把她叫进办公室,一小叠资料递到她手里。 “江城地铁集团科技大厦的项目,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或法。” 说着,付嘉宜递了杯咖啡到阮凝手边。 阮凝道谢后接过,仔细地翻阅资料。 “沪港音乐塔的项目,我们提炼出了浪漫和致敬艺术的设计理念,但江铁科技大厦作办公加交通综合体的摩天大楼,显然更需要实用性。” “实用性和美感并不互相排斥。”付嘉宜提醒阮凝。 阮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设的是,兼具商务风格的简洁直观和优雅的设计美学。” 付嘉宜挑眉,认可道:“我们到一块儿去了,我希望的是融于城市森林又要不失优雅风韵。” “付所,虽然我没有接触过摩天大楼的设计项目,但我zwnj;尝试一。” “果我们现在参与这个项目的竞标,那是15家设计所同台竞技,你有自信吗?” 阮凝稍微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行性,稍后回复:“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好,那你好好准备,期待在周江铁的创享会上看到你的初步设计。” 从付嘉宜那儿要来江铁大厦的项目详细资料后,阮凝开始昼夜不停地筹备项目。 毕竟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 时间匆匆划过,江铁创享会开展那天,阮凝在公司待到了凌晨。 阮凝看了一眼时间,惊觉此刻已经凌晨点。 公司里只有她的办公桌上亮着灯,周遭只余一片寂静。 她匆匆拷贝好文件,准备回家好好睡个觉,争取饱满的精神出现在创享会上。 走出公司的时候,墨蓝色的夜空沉沉地压来。 这种时候,街上没有几辆车,车软件又没有安全保障。 阮凝挎着包,心一横,决定走路回家。 吹着凌晨的微风,可脑袋仍是昏涨。 或许是这一整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的原因,阮凝楼时脚步虚晃,一跌坐在阶梯上。 “嘶——” 痛感渐渐席卷,阮凝按着扭伤的脚踝,五官被痛得紧皱。 她正要逞强站起来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 阮凝一抬眸恰好对上沈念丞略显严肃的眼神。 几秒后,沈念丞解开西装的扣子,蹲在阮凝?,她的脚踝捏起仔细检查。 阮凝默不作声,意识地要退缩,可沈念丞握住她的脚踝,眼眸微抬,看着她迅速肿起的脚踝,冷声问:“还走路吗?” 阮凝晚上的创享会,最后还是妥协了:“那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她现在可没办法着沈念丞的面蹦蹦跳跳地离开,狼狈。 而且算这样逞强赶到医院,自己另一条腿废了。 沈念丞闻言敛神,二话不说地她背到自己肩上,开手机找到了附近的诊所。 “你的车呢?”阮凝闷声问。 “坏了。” 坏的真是时候。 两人一路无言到诊所,阮凝虽然被他背着,却始终不肯塌腰靠着他的背。 沈念丞然能察觉出她有意和自己避开亲密接触。 从诊所出来后,天际显出了月白色,路上有了往来的车辆。 阮凝从包里掏出几张红钞票往沈念丞怀里塞,口吻疏离:“小费。” 沈念丞闷声冷笑,”好心换来侮辱?” 阮凝默不作声,她不是侮辱他,她只是不稀里糊涂地欠他人情。 更不知道沈念丞么会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出现在她公司附近。 她还要坚持,可沈念丞推回她的钱,疏离冷漠道:“算不是你,我会帮忙的,不用多。” 骗鬼吧。 阮凝刚要质问他最近么总是跟踪她,比和陶雪梅去医院的那次,又比这次。 可沈念丞接来却说:“既然伤已经处理好了,剩的跟我无关了。” 说罢,沈念丞转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阮凝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沉了口气。 他刚才说的那些最好都是真话,而不是换了种方式纠缠她,她是不会买单的。 等他走远后,阮凝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而不远处的沈念丞在看见阮凝行动不便地上了出租车的后几分钟,驱车跟上。 他本来是不会出现在她面?的,毕竟他只算跟在她后默默把人送回家的。 可哪到她脚不留意,冒冒失失地受了伤。 不过,果不是这次扭伤脚踝的情,他还真不知道阮凝那么能逞强。 明明那么疼,愣是咬紧牙关,一点柔弱都没露出来。 眼,沈念丞在远处停车,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楼道。 看着她勉强的背影,沈念丞心一紧,担心她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弄到伤口,刚要拉开车门去帮她,思考几秒后却又松了手。 他自嘲地笑笑,阮凝刚才了不欠他的人情,都拿钱敷衍人了。 到这里,沈念丞的思维又开始发散。 他,离婚的这两年,阮凝一个人应该吃过不少苦头吧? 可惜算是吃了那么多苦头,压根没动过回到自己边的念头。 沈念丞真的不知道该说她坚强,还是该骂自己混蛋。 傍晚,创享会正式开始。 阮凝换了双平底鞋,即使昼夜颠倒地过了一周,此刻稍加扮,样貌还是靓丽的。 付嘉宜看了眼她脚踝上用丝巾系了个蝴蝶结,又瞄到底的纱布,关切道:“还好吗?” “没问题。” 创享会上来了很多家建筑设计公司,每家公司相继上台分享自己对江铁大厦的设计法。 后来,看见nc务所的新锐建筑师上台发言时,阮凝才知道原来他们竞标了这个项目。 轮到阮凝上台的时候,她还未开口说话,台上响起了一片掌声。 她心情稍有复杂,因她明白这是大家对于女建筑师的特别鼓励。 思及此,她起精神认真地展示了她这一周的工作成果,还临时扩展了?几家设计所都没有涉及到的一点,是之?付嘉宜提醒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注重剖析个体建筑物与江城城市文化的融合。 这一点阐述清晰后,她的展示果然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 汇报结束后,便是各方交谈的时间。 阮凝因脚上有伤的原因,始终站在原地,但已然有不少同行?来跟她交谈。 “阮小姐是沪港音乐塔的总设计师吗?” “是,我参与了这个项目。” “不愧是付嘉宜带出来的人啊,水平是高哈。” 付嘉宜笑着替阮凝回答:“她是我之?说过很有天赋的那个学妹,她做出这样的成绩跟我可没多大关系,别夸我,我惶恐。” 对于这些真心或假意的夸赞,阮凝除了照收不误外没有其他选择。 这边热闹不断,那边的角落里,程渠抿了口香槟,视线不加遮掩地落在阮凝上,过了一两分钟后,朝沈念丞说:“阮凝确实这两年变了挺多的。” “嗯。” 沈念丞这声“嗯”不是敷衍,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刚才阮凝在台上汇报的那些话,他都认真听进去了。 纤瘦玲珑的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舞台上丝毫不怯场。 说话流畅利落、逻辑紧密,只是初步的设计方案都已经在那么多家设计公司里脱颖而出。 她这两年,无论在感情还是业上都在不断进步。 “去个招呼?”程渠又在他边怂恿。 沈念丞从阮凝上敛回视线,淡淡地说了声:“不。” 她刚赢一场漂亮的仗,自己还是别上去给她添堵了。 …… 创享会结束后,阮凝在美术馆外等待付嘉宜的车来接她。 听到缓缓而来的脚步声,阮凝回头去看,没到来的人是沈念丞。 一天见到他两次,真心烦。 她视若无睹,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好点了吗?” 他问的是她脚踝上的伤。 “嗯。”早上刚受人所惠,阮凝眼不得不跟他说话。 “刚才在台上的表现很不错。”沈念丞话音很淡。 “谢谢。” 无尽的沉默后,沈念丞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是程渠的—— “兄弟,我帮你拖住了付嘉宜,你把握机会啊,温水煮青蛙,先让阮凝看见你的诚意,不要像?那样心急……” 后面还有些话,沈念丞懒得看完。 他皱起眉头,暗怪程渠的自作主张。 是这时,他偏头偷看了一眼阮凝的侧脸。 莹白的小脸在夜色里显得很恬静,他起之?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阮凝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待在自己的边,不过姿势和距离都比现在亲密得多。 沈念丞的司机车停稳,沈念丞趁势对阮凝说:“你上司有缠,恐怕走不开,我顺路送你回家吧。” “不用。” 阮凝眉心忽皱。 沈念丞不会真的是自己的衰星吧,今天总共遇到他两次,一次是崴了脚,一次是没车回家。 又被冷声拒绝了一次的人,此刻往胸腔里压一口气,耐心说:“你上次说的希望我不要出现在你面?,恐怕很难实现,比现在,我们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再碰面,不是吗?” “但我们可装作没看到对方。” 沈念丞一时凝噎,停顿片刻,口吻像是在置气:“我做不到。” 阮凝叹了口气,一脸的不满。 沈念丞看她这副反应,又温了温声线,说:“我的意思是,既然避免不了见面,那你可尝试着不要那么抗拒我,我不是非要扰你的生活,只是夫妻一场,你需要帮忙,我刚好能出力。” 阮凝听后有些犹豫,果沈念丞绝口不提复合的那些话,其实她对他是没有那么反感的。 可她是担心,沈念丞还没被那一巴掌扇醒,并且这几次的巧遇都是他换策略追人的方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在她踟躇的时候,一道声音替她解了围。 “阮小姐,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阮凝眉头微皱,在脑海中仔细搜罗这个人是谁。 了会儿,她才回忆这人跟付嘉宜是多年的朋友,好像是叫裴修,刚才在创享会上两人还聊过天。 于是,阮凝不理沈念丞,最终选择上了他的车。 沈念丞眸光微凛,不出意料的话,阮凝才跟那人认识不久。 怎么?自己难道还不这个刚认识的人吗? 他刚才真心实意地说了那么多,阮凝么还把他做洪水猛兽? 阮凝走后,沈念丞回到车上,重重地搭紧车门,压着怒意对司机说:“跟上?面那辆车。” 一路上,沈念丞脸色乌沉,他只不过是适地给阮凝一点关心而已。 他们确实离了婚,但又没有么血海深仇,那么赌气地上了别人的车,万一别人对她不怀好意呢? 沈念丞只觉得路上的时间过得好慢,心情好焦躁。 两人现在在车上会聊么? 那人会不会约阮凝明晚吃饭?会不会约阮凝周末看乱七八糟的电影画展?会不会借此要阮凝的联系方式,然后骚扰她? 沈念丞越越郁燥。 这个程渠,麻烦他后不要擅作主张。 偏偏这个时候,程渠又发来消息问:怎么样,聊起来了吗? 聊,聊你& 沈念丞压着心中的怒意,拍?车的车牌号,发给程渠:帮我查一这个人是谁。 两辆车相继在阮凝家门口停稳,沈念丞在后座上直起子,绷紧神色去看两人在车里还要搞么动作。 都到家楼了,阮凝还留在车里干嘛! 他心里焦躁,只差车去敲车窗,把人喊来。 一秒,只见那人倾靠向阮凝,从沈念丞的角度看过去,两道黑影几乎要相连。 他咬紧颌线,厉声向司机施令:“按喇叭。” 司机听后怔愣,缓缓开口:“这是住宅区,深夜鸣笛不……” 不道德吧。 而沈念丞不等司机犹豫,直接按响车喇叭。 “嘀——”的一声陡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车里的两团黑影才分开,阮凝是这时才车上楼。 沈念丞胸口微微起伏。 才认识几个小时的男人对她做那么亲密的情,她一点都不反抗,自己真情实感地跟她表白,该被她甩巴掌吗? - 沈念丞郁闷了一周后。 程渠在健房里告诉他:“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我帮你听到了。” “怎样一个人?” “怎么说呢……”程渠皱皱眉头,觉得不好形容,于是开口问他,“你说哪方面?” “感情方面。” 程渠摇摇头:“那不行,别看他得一般,换女友像换衣服一样。” 沈念丞按跑步机主屏幕上的暂停键,传速带缓缓减速,他微微舒着气,心里的郁结却迟迟不能消散。 阮凝边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他心里既不是滋味又很担忧。 “诶,”程渠若无其地继续说,“我听说,这人从上次创享会后在追阮凝,两人现在都不知道发展成么样了。” “能发展成么样?”沈念丞压着心底的郁燥,凛声问,“他们才认识多久?而且凭阮凝的眼光能看上他那样的人吗?” “你是觉得阮凝看人的眼光很好吗?” 沈念丞怎么可能听不懂程渠这句话里暗含的意味。 他从旁边抽来一瓶矿泉水砸在程渠上,不爽地睨了他一眼后,抬腿往外走。 “去哪呀?”程渠在他后问。 看沈念丞闷闷不乐的背影消失在健房门口,程渠忍不住笑。 原来这家伙吃起醋来是这样的。 活该。 …… 半小时后。 沈念丞的车停在了阮凝家楼。 看见阮凝家里还没有亮灯,他估计人应该还没回来。 他不停地来回踱步,脑中不停在,阮凝那么晚回来不是在跟那人约会吧? 不会的,阮凝怎么着不会找一个比他档次低那么多的男人。 他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往小区里开进来,凝神一看,是那晚送阮凝回家的车。 沈念丞敛神,意识地往车后躲,要看看两人现在究竟是么关系。 只见男人熄灭了车灯,帮阮凝拉开车门,小心地护着阮凝车,一系列举动做来,还挺绅士。 沈念丞本来还算等那男的走了后,上去提醒阮凝离他远点,他不是个好人。 可一秒,远处的两人却相依着一同进了楼道。 沈念丞吊了整晚的心,倏地落。 他浑僵硬地愣在原地许久,像是不相信刚才看见的一切。 怎么可能? 那么晚了,阮凝怎么可邀请其他男人到家里去…… 沈念丞攥紧拳头,他今天必须等那男的楼,再揍他一顿,警告他后离阮凝远远的,否则自己见他一次弄他一次。 可是,他在楼守了好久,直到阮凝家里的灯全都关了,他愣是没等到那个男人出来。 他攥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后槽牙都快被他自己咬碎。 他强忍了好几次上楼敲门的冲动,可是心底的无火不停往上冒。 他无奈,因他没有资格管阮凝跟谁交往,他又火大,气阮凝和别人发展得那么快。 才几天,怎么可能到了这种地步! 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沈念丞在车轮胎上踢了好几脚还不够解气,重重地往车上砸了一拳后,凸起的骨节擦破了皮,泛出点点血红,丝丝火辣的痛意弥漫才堪堪抵消一点他心中的难受。 他还是无法释怀。 亲眼看着阮凝和其他男人回家,这让他心里像裂开一个口子,冷风飕飕地往里灌,引来阵阵刺痛。 第29章 chapter29·凛风 是夜,零点酒吧。 周遭的喧嚣似乎都与卡座里那个男人无关,他旁若无人地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凌乱的衬衫此刻解开几粒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那双冷岑的眼里多了些迷离,长腿在桌前敞开,整个人的气质都扑赤着颓败,偏偏周身的矜贵气场丝毫不受影响。 反而更具成熟男人的吸引力。 舞池里不断有女人向他那边投去眼神。 没过多久,一个性感美女端着酒杯要往他那边去。 她和酒友们打赌,自己三分钟内绝对可以拿下这个男人,可脚步还没移两寸,就被一个白裙女人捷足先登。 她原地顿住,只看见那个白裙女人试图将男人从座位上拉起来,可男人下一秒重重地甩开她的手,那个人顺势往卡座一倒。 她身边的酒友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上前说:“算了,咱换个目标。” 真可惜,性感美女叹了口气,又开始物色新的猎物。 卡座上。 温宁经人一推搡栽进沙发后,满脸写着委屈,妥妥的我见犹怜。 可沈念丞并不打算买单。 “阿丞,”她软下嗓音,撒娇道,“你怎么了呀?你别光喝酒,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呀。” 沈念丞仰头灌酒,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这里太乱了,我们走吧,去我那儿?”温宁挑眉试探,“我那儿有酒,我陪你喝怎么样?” 她说着又要去拉沈念丞的胳膊。 可沈念丞脸色暴戾,话音也很冷沉:“别碰我。” 说罢,他将空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玻璃瓶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不太入耳的脆响。 温宁一时发憷。 这是沈念丞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温宁虽然怵他,可又觉得这个时候,他心里应该是比较脆弱的,只要自己能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两人就能更进一步。 于是她继续说:“阿丞,是不是项目出问题了?你跟我说嘛,万一我能帮到你呢?” 见沈念丞默不作声,她上前想要拿掉沈念丞手上的酒杯,可沈念丞只觉得她多余,终于忍不住怒意,凶声:“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温宁周身一僵。 沈念丞也是之后才觉得自己这话说重了,闷闷朝温宁解释:“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温宁眼眶微热,眼泪呼之欲出,却仍持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没关系。” “你走吧。”沈念丞缓下声,眼神却始终没落在她身上。 “阿丞,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跟我一起走吧。” “为什么你总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呢?” 温宁的坚持只让沈念丞觉得更加心烦。 女人的心思就那么难琢磨吗? 一个阮凝,自己想让她回来,她偏要躲得远远的;一个温宁,自己想让她走开,她硬是要凑上来。 温宁眼眶红润,失声哭道:“我哪里是听不懂你的话?我也是有自尊的,被你吼了那么多声,我心里不难受吗?” “所以你走开啊。”沈念丞一字一顿,烦不胜烦。 温宁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你为什么总是赶我走啊,我有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见沈念丞神色稍有缓和,温宁接着说:“阿丞,你是不是介意我结过婚?我跟那个男人没感情的,当时我惹了大麻烦,不敢跟你开口,是那个人帮我渡过难关……”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冷声反问。 “阿丞,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试试呢?” 温宁只觉得挫败,她本以为阮凝走了,沈念丞就会和她在一起。 可这一年多,沈念丞根本都不愿意见她,她就是有力也使不出。 如果不是今晚被经纪人拉着来见那个大肚便便的制片人,温宁说不定还见不到沈念丞。 沈念丞默默听完温宁的表白,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现在全是阮凝,他多希望面前的人是阮凝。 如果是阮凝对他说出这些话就好了。 可惜不是。 “温宁,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如果我之前没有说清楚,那现在你明白了吗?” 这句话,瞬间把温宁打入冰窖。 她不死心地问:“一点点动摇都没有过吗?” “没有。"沈念丞的回答果断又残忍。 温宁眼里最后一点光亮都因为这声“没有”而抹灭。 后来,沈念丞懒得管温宁已经哭倒在桌子上,敛神离开。 等温宁哭得精疲力竭再抬头博同情时,才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 - 连轴转了一周后,设计所给阮凝调休两天。 阮凝难得睡个懒觉,起床后慢悠悠地吃个早餐才开始收拾家务。 她正开门丢垃圾的时候,才发现沈念丞形容狼狈地坐在她家门口,垂着的一对长腿几乎快占满过道。 阮凝下意识地蹙眉,像是撞见了瘟神。 她腹诽,这人之前不是还说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吗?才过了几天,又说话不算话了。 阮凝压着内心的不快,干脆视他为空气,将垃圾随意地丢在他身侧。 沈念丞因她这个举动压压眉,这才起身站直,挡在她身前。 阮凝深呼一口气,无言中表露出自己的不满,见沈念丞始终不让,她用劲把人撇开,快步回家将门阖上。 可架不住沈念丞人高腿长,只几步就跟上来,将手挡在门框上,嗓音喑哑地喊住她:“阮凝……” 阮凝当做没听见,见他用手挡门威胁她,索性心一横,用力地关上门。 沈念丞没料到阮凝真的那么心狠,痛意令他闷哼一声,可他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阮凝低估他了,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看着她爱上另一个男人来说,这点痛简直就是小猫抓挠。 “起开!”阮凝铁了心不吃他这招苦肉计,恨恨地骂他。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 沈念丞心间一滞,又开口问:“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吗?” 什么他? 阮凝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心里只觉得烦闷,厌弃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报警了。” 阮凝垂眸看着他半只手被压出触目的红痕,心是软了,但话里却仍然绝情。 沈念丞摇头苦笑,随后抬眸看向阮凝,一双眼里布满红血丝,嗓音哑得如同砂砾一般:“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别……轻易就把自己的真心交出去。” 阮凝默默地听他胡言乱语。 接着,沈念丞自嘲似地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男人没有好东西,不要再吃亏了。” “我当然知道。” 我更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沈念丞像是猜出了阮凝未说出口的话,眼里划过落寞,随后苦笑着说:“那我走了。” “等等——” 沈念丞听到这声挽留,死沉的心突然升起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希望。 可下一秒,只听阮凝漠然开口:“以后也不要再跟踪我了,不然我真的会报警。” “好。” 沈念丞背过身答应,声音喑哑的状态接近失语。 …… 才阖上门没多久,又传来敲门声。 阮凝烦闷地拉开门,骂道:“你到底走不走……” 等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后,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抱歉,我不是说你。”阮凝礼貌致歉。 裴修微笑着摇头,朝她邀请道:“我公司这周在橡山团建,不知道阮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去玩一玩?” 阮凝装作为难地摇摇头:“抱歉,我这周末得留在家里加班。” “周末不就是拿来放松的吗?”裴修觉得这事儿还有点希望。 可阮凝莞尔后还是摇头。 公司团建,听起来挺正经的,但裴修邀请她一起去参加,要么是让自己给他装点门面,要么就是想跟她培养感情。 这两样,阮凝都不愿意。 见阮凝执意拒绝,裴修讪讪地说了声“好”后才离开。 阮凝关上门以后,虚虚地沉了口气。 创享会那晚,阮凝搭裴修的顺风车到家后,才发现两人是邻居。 她第一时间也有点意外,可想想他们一个是建筑师,一个是工程师,一忙起来就是通宵达旦,不常见面也是情理之中。 之后,裴修就开始接她上下班,因为是真的顺路,阮凝没法拒绝。 付嘉宜知道这件事以后,倒没有撮合两人,反倒提醒阮凝要擦亮眼睛看男人。 其实,就算付嘉宜不提醒,阮凝也没有要和裴修进一步发展的打算。 因为那晚在车上,阮凝正在解安全带的时候,裴修突然凑过来,动作刻意又亲昵。 两人刚认识几个小时,裴修就做出这种举动,阮凝只觉得他这个人很轻浮。 她不喜欢这种男人。 阮凝现在想想,自己不能被别人不怀好意的“好意”给束缚,应该买辆车了。 - “哟,淼淼,你怎么不告诉我温大明星也在这里啊?” 程渠话音刚落,一个长相清纯水灵的女孩就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餐桌前带,嘴上还娇滴滴地说着:“程渠哥哥,我也是恰巧遇见温宁姐的,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会怪我吧?” 漂亮小姑娘一撒娇,程渠心都快软成一滩水,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眼底含笑着哄道:“我怎么舍得怪你。” 温宁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两人,喝水解腻后,朝程渠问:“程大建筑师不会觉得我耽误事吧?” 刚才程渠讽刺她那声“大明星”,她现在又稳稳地还回去。 程渠瞥她一眼,又捏了捏身侧女孩的脸,满不在乎地说:“那倒不会。” 叫做淼淼的女孩见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乖乖地点菜,给温宁和程渠聊天的机会。 温宁装作关心地问:“阿丞最近怎么啦,感觉他状态很低迷。” “这个你得问他自己啊。”程渠知道温宁的小心思,但是不想理。 淼淼此时皱着小脸,跟男人撒娇:“温宁姐就是想关心你那位朋友,你帮着出个主意嘛。” 程渠微微冷脸,他对温宁没什么好感,尤其知道温宁背后搞的那些事情后,更看不上她。 于是,他很无所谓地回答淼淼:“人不需要她关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温宁始终笑着,可惜笑容却有半点温度。 程渠这回朝向温宁,不算礼貌地问“你的那些追求者知道你那么倒贴沈念丞吗?” 温宁的脸色一时暗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念丞心里只有阮凝,你就别再等他了,没结果的。” “可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是啊,但他后悔了,日日以泪洗面,就是要阮凝回他身边。” 程渠这话虽然说得过了点,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他故意那么说只是想劝温宁不要继续纠缠沈念丞。 人都被她害得离过一次婚了,现在下定决心要把人追回来,要是温宁这时候节外生枝,那俩人绝对没戏。 眼下,看着自己新交的这个女朋友跟温宁串通一气,程渠心里那点新鲜感渐渐消散,于是还没等上餐,就借口说自己有工作,先行离开。 程渠走后,淼淼看温宁气色不太好,不好意思道:“温宁姐,不好意思啊,没能帮到你。” “没事,但我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件事。” “不麻烦的,温宁姐之前给我介绍了那么好的资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第30章 chapter30·微风 那晚从酒吧出来后,沈念丞又莫名其妙地去到了阮凝家门口。 他忍着内心的困顿,却几次都想要敲响阮凝的家门。 可最后还是被残存的一点理智压制下来。 他不能。 刚才温宁的那番表白,让他有如醍醐灌顶。 就像温宁的喜欢于他而言是累赘一样,他迟来的爱于阮凝而言只是一种负担。 从黎琛,再到裴修…… 阮凝的身边人换了又换,可她就是不愿意回到他身边,这些都是她不再爱自己的表现。 既然强求不了,那就如阮凝所愿,好聚好散吧。 可他要离开的脚步又像灌了铅似的,一步都迈不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此刻晕眩又乏力,只能用头抵在阮凝家门口的墙壁上。 过了会儿,内心的复杂情绪仍旧宣泄不得,他就用额头往墙上砸,以此泄气。 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直到最后,额头被磕得泛红,他才背靠着墙虚虚坐下来。 沉寂冷清的月色下,他与阮凝只有一墙之隔,可却又距离很远。 阮凝此刻可能就躺在那个男人身边睡熟了吧? 沈念丞不禁苦笑,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写着悔恨和潦倒。 莹白月光经过层层建筑的遮挡,落在他身上,他仰头阖上眼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眼尾滑落。 然后,一切情绪都匿在夜色里。 …… 沈念丞说到做到,自那天之后真的没有再打扰阮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借口说放心不下地跟踪她。 既然阮凝不愿意教会他怎么去爱护她,那他就得自己学会放下。 酒精的麻痹作用对他失效,他就开始抽烟。 那天,程渠推开他办公室的时候,只见室内烟雾迷蒙,猩红的微光闪烁其中。 程渠无奈地摇摇头,帮他把门窗敞开,好让呛人的烟草味散去。 而沈念丞始脸上终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空洞的眼神里让人窥不清任何情绪。 “振作起来可以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程渠蹙眉,沈念丞从前忒傲气一人,就算是应酬也不沾烟酒,现在为了一个阮凝把自己埋汰成这个便宜样子。 也不知道该说他犯贱,还是深情。 沈念丞抬起眼睫,淡淡地扫了一眼程渠,又深吸一口烟雾入肺,猝不及防被呛到。 他胸腔微震,咳嗽时眉头紧蹙,神色痛苦。 缓了缓,他神色颓靡,开口嗤笑:“学了一上午,还是没学会。”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没学会抽烟,还是没学会怎么让阮凝回心转意。 程渠干脆从他手上把燃了一半的烟夺过来,掐灭扔进垃圾桶里,揪心道:“学不会就别学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了消遣的东西,沈念丞百无聊赖地挑开打火闸,修长的手指一拨一挑,慵散又落寞。 程渠无奈地凝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问:“咱换一个人不行吗?非她不可?” 沈念丞眸色微闪,沉思片刻后,轻笑道:“也不是。” 静默片刻,他又自嘲似地补充:“但除了她,没人能给我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程渠问。 “非她不可的感觉。” 得到这个答案的程渠欲张口却一时凝噎,敢情自己被人溜着玩了。 程渠懒得跟他谈论这些爱恨嗔痴,临走时反复嘱咐他别再抽烟酗酒,又把一张请帖放在他桌上,叮嘱他那天务必出席。 - 拍卖会那晚。 程渠和沈念丞刚从车上下来,迎面就跑来一个年轻靓丽的小女孩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卖乖。 是程渠那个叫淼淼的小女朋友。 程渠见到她有些意外:“我不是跟你说我是来谈工作的吗,你跟着来干嘛?” “我又不会影响你,”淼淼娇声软语,“再说了,我年轻漂亮,还能给你充排呢!” “别瞎说。”程渠佯装凶她。 他这人浑是浑了点,却从来不把女人当玩意儿,虽说每任女朋友处的时间都不长,但他都是用心的。 沈念丞没心情围观程渠身边的莺莺燕燕,提前走进晚宴会所。 程渠忙跟上,身边的小女友还在撒娇:“那我带个朋友一起来好不好呀?” “好~”程渠哄道。 …… 沈念丞向来对这种晚会不感兴趣,本来打算推拒的,可他转念一想,说不定会在晚宴上见到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最终还是来了。 不出现在她面前,远远看她一眼应该可以吧? 于是,沈念丞端着酒杯逛了大半个会场,终于如愿看见了大半个月都没见着的人。 她今天穿得很低调,普普通通的一条法式齐膝裙,可却更衬得她皮肤光洁,像是刚出池的水仙花,恬静婉约,气质怡人。 沈念丞匿在巨大水晶吊灯的光圈阴影下,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周旋于人群中,与旁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比从前更要落落大方。 他忽然发现,阮凝离开了他,反倒活成了更好的样子。 沈念丞嘴角含着一抹笑,像是释怀又像是忏悔,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接下来,不少人上前与他寒暄,他从善如流地应付过去。 这之间,他时不时将视线移到阮凝那边,生怕把人看丢,否则又是一番好找。 阮凝此时遇见了在沪港做项目的建造师,两人谈了谈近况又聊起未来的规划。 她并不健谈,可付嘉宜带她参加晚宴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多结识人脉,有了人脉,以后的路也能走得平坦顺利些。 阮凝和眼前的人聊得正投机,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人一直紧盯着她。 稍后,那个乌发散乱的女人端着酒杯,面露煞气地向阮凝走去。 阮凝见她停在自己面前,微微愣住,因为她对面前这张脸有点陌生。 而那人好声气地朝她问:“你就是阮凝,阮小姐吧?” 阮凝点点头,准备举杯和她敬酒。 可下一瞬,那人却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目露凶光。 阮凝心下察觉出不妙,眼眸一垂便见她欲将手中的酒杯扬起。 她脑中都已经预演出,接下来这杯红酒泼到她脸上的场景了,可她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做不出任何举动。 阮凝下意识地紧闭上眼,没过几秒,只听见周遭一片惊呼,而她却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挡在她身前的人对泼酒女说:“道歉。” 话锋冷利如刀尖。 泼酒女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替阮凝挡酒,神色怔忪片刻后,朝沈念丞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后,泼酒女胡乱地把酒杯一放就要逃,而沈念丞只跨了一步,锢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到阮凝面前,冷眸朝人说:“跟她道歉。” 阮凝也是这时才看清沈念丞内里的白衬衫被酒染红,下颌处还有红酒溅开的痕迹。 而自己,因为他的及时解围,身上并没沾上丁点酒渍。 泼酒女见会场里的人纷纷围过来,一张脸登时红涨,接着凶道:“凭什么?” 沈念丞完全不惧她的蛮横,暗自收紧手中的力度,将她手腕箍得更紧。 泼酒女因为痛意而皱眉,干脆泼辣到底,骂道:“凭什么要我跟一个小三道歉啊!她抢人男朋友的时候不觉得丢脸,现在知道不好过了吧?” 她说着,还要伸手去端酒再泼阮凝一遍。 沈念丞眼疾手快地打掉她手中的酒杯,酒杯坠地的那一刻,酒水倾洒,玻璃碎了一地,阮凝和围观众人皆是被吓得往后一退。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如果阮小姐没有做过这些事,你这就是诽谤,是要吃官司的。” 沈念丞话音冷静,不容置喙。 泼酒女这才露出一点惧色,讪讪地甩开沈念丞的手,气势汹汹地离场。 晚会的主持人此时才出来解围。 大家便纷纷低语着散开,阮凝听到路过的人话里诸多内涵,脑袋仍旧发懵。 沈念丞垂眸看了眼惊魂未定的人,缓声问:“有事吗?” 阮凝木木地摇头。 …… 休息室内。 沈念丞已经换上了服务员准备的新衬衣,即使是廉价的衬衫却仍被他穿的挺阔有型。 阮凝见他换好衣服从隔间出来后,起身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你今晚的帮忙。” 沈念丞敛眸:“不客气。” 无言相对良久,阮凝又开口:“你的衣服我已经麻烦工作人员拿去干洗了,隔天会送到你手上。” “嗯,”沈念丞点头,眼底波澜不惊,态度清冷,“不用放心上,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继续纠缠你。” 阮凝有些意外他说出这些话,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或许沈念丞这次真的放下了。 于是她客气又疏离地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说罢,阮凝拎着包离开休息室。 沈念丞抬眸去看她背影,倔强又清瘦的模样,和之前每一次转身的决绝冷淡一模一样。 泼酒事件过去后,阮凝一开始警惕了好几天,生怕那个陌生女人冒出来让自己难堪。 可后来的几天,她的生活都风平浪静的。 慢慢的,工作一堆,她就忘了这件事。 而且她根本就没跟人谈恋爱,哪里来的小三名头? 或许晚宴上的事情只是个误会吧,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呢。 可惜,她刚放下戒备心,夏栀就带着坏消息上门了。 “凝凝,怎么搞得呀!” 夏栀一进门就着急忙慌地朝她问。 阮凝不解:“怎么啦?” 知道夏栀点开热搜给她看时,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入目的是一则较模糊视频,而视频里的内容十分熟悉,就是拍卖会当晚,自己被泼酒的场景。 视频里,自然也出现了沈念丞的身影。 泼酒女那几声“小三”一经脱口,视频底下的字幕就被标红标粗。 短短几个小时里,[阮凝小三hot]被顶上热搜第三,视频的点击量也逐步攀升,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阮凝这也才知道,原来那晚自己莫名其妙被泼水都是被提前设计好的。 底下的评论和带节奏的营销号更是层出不穷—— “又是阮凝?” “这这这,这位姐不是才离婚一年吗?这就又跟别人不清不楚啦?之前不是说她前段婚姻就是小三上位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来是惯三啊?原来之前委屈了温宁。” “这次又三了谁呀?应该比沈建筑师档次高一点吧?” “回复楼上,比沈念丞拉多了,听说只是个三流工程师,样貌和业务能力还有圈内口碑都差得要死,不明白阮凝图什么。” “回复楼上,图人家有另一半呗,有些人,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不是,各位姐妹的关注点怎么和我不一样,只有我注意到视频里挡酒的人是沈念丞吗?” “嚯!楼上的姐妹好眼力!” “天呐,咱们凝姐真是好手段,一边知三当三,一边和前夫纠缠不清。” “慕了慕了,出本书吧,我一定拜读……突然帮凝姐想到一个洗白方式,出一本如何俘获渣男的书,将绿茶手段倾囊授出,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众书粉hhhhh” 阮凝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究竟是怎么了几次三番沦为众矢之的? 夏栀肯定相信阮凝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于是连忙发了条声明—— “我是阮凝的闺蜜,阮凝一直专心工作,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不知道事情真相就别乱扣小三的帽子。” 可这也只是她的一家之言。 很快,她的评论区底下顺利吸引来一大部分的战火,好多网友都在她评论区里要证据,甚至还有多管闲事的,提醒她“防火防盗防闺蜜”。 无奈之下,夏栀只能关闭评论区功能。 阮凝沉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两次,这次不能再当受气包了。 她开口安慰气鼓鼓的夏栀:“别气,我等会儿就联系律师。” 夏栀怕阮凝因为这些评论难受,于是留在她家里陪她。 两人晚上在网上点了一份火锅外送,围在一起吃火锅时,夏栀问:“你跟裴修怎么回事?” “他就住我隔壁,确实有追我的意思,但我早就跟他保持距离了。” 最近几次,裴修在阮凝公司楼下等她顺道回家,她都以加班为理由拒绝了很多次,久而久之,两人的联系就这么断了。 也不知道谁先传出的流言蜚语,让她一下处于风口浪尖上。 - 同一时段,沈念丞也在关注这场风波。 程渠刚接了他的电话,此刻摇身进入他的办公室,不以为然地说:“干嘛?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 “你觉得呢?” 程渠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你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阮凝出事了。”沈念丞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推至程渠面前。 程渠仔细浏览过后,连声骂道:“靠!我就说裴修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程渠这时反应过来,困惑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凝已经拜托夏栀解释过,她离婚后一直处于空窗阶段,所以小三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嗯,然后呢?”程渠仍是迷茫地点点头。 “我找人查过了,拍卖会那晚朝阮凝泼酒的那个女人和你的那个女朋友交情匪浅。” “什么?”程渠诧异,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网上这些事情是我女朋友弄的?不是,她跟阮凝无冤无仇诶?” “这个你得自己问她。”沈念丞言语间透着凌厉。 程渠一头雾水地拨通淼淼的电话,欲起身去外面时,沈念丞冷声:“就在这儿说。” 于是,程渠又一脸郁色地坐回桌前。 “免提。”沈念丞不耐烦地开口。 程渠只能照做。 电话接通后,程渠没功夫跟淼淼拐弯抹角,直接问:“阮凝的热搜是不是你弄的?” “什么啊?”电话那头的女声夹着杂音,黏腻又含糊。 “我兄弟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现在问你是给你机会,你要是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保你。” “程渠哥哥,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你不说是吧,那出事了别怪我。”程渠敛声威胁。 “哎呀,”电话那头的人一急,继续装无辜,“程渠哥哥!这不关我的事嘛,我……我……” 程渠此刻正要开口,却瞥见沈念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很快明白沈念丞的意思,没再发声。 淼淼那头见程渠似乎不是说着玩玩,一时没沉住气,全都撂了底。 挂断电话后,程渠满怀愧疚地看向沈念丞:“这也不能全怪我哈,毕竟温宁是你自己招惹的。” 沈念丞眸色生冷,朝程渠下了驱客令:“我知道了。” 从沈念丞的办公室里退出来后,程渠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 他一脸烦躁地接通后,那头传来一道哭哭啼啼的女声。 他被扰得更加头疼,只说:“分手吧。” 那头瞬间哭得更凶,呜咽道:“不,不嘛,我错了,我道歉嘛……” “我最讨厌女人相互之间耍这种小心思,”末了,程渠还不忘杀人诛心,“本来呢,要是和平分手,我还能给你准备几万分手费,没想到你做出这样的事,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还要说什么,但程渠已然绝情地挂断。 …… 程渠走后,沈念丞仰靠在座椅上,眸光凌厉如刀刃。 半晌后,他再度点开社交软件,发现关于阮凝的热搜已经被顶到了第一的高位。 裴修前几分钟刚开通微博说自己跟阮凝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声讨阮凝的网友仍旧不绝如缕,甚至又牵扯出两人当年离婚的事情,骂阮凝惯三。 他攥紧拳头,几秒后,打通了温宁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温宁话音里透着欣喜:“阿丞,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 而沈念丞始终默不作声。 “阿丞?你在吗?阿……不会是打错了吧?”温宁声线越压越低。 “别挂。”沈念丞绷紧下颌线。 他沉声:“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跟大家解释热搜上的事情并且公开跟阮凝道歉或者我用我的方式来解决。” “什么啊?”温宁话音微颤,决心装傻到底。 “让你选一个。”沈念丞并未重复,音线冷冰的渗人。 “阿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阮凝的事情也跟我没关系。” “好,”沈念丞挑眉,眉宇间露出厉色,“我给过你机会。” 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 因为沈念初的关系,沈念丞对温宁始终让了一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阮凝,他要是再顾念旧情,对于阮凝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沈念丞话音落定,温宁那边就只能听到“嘟嘟嘟”的断线声。 温宁神经绷紧,她明明做得那么干净,沈念丞怎么会那么快就查出来? 她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全身都因为紧张和心虚而颤抖不停。 过了会儿,温宁给沈念丞回了电话。 她想,大不了认个错就行了。 之前买热搜黑阮凝那次,沈念丞不也帮她搪塞过去了吗? 可温宁再回拨过去的时候,沈念丞那边的状态一直处于通话中。 她这才意识到,沈念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颤着手,又给沈念丞编辑了一大段文字:阿丞,对不起,我会花钱把热搜撤下去的,我是被朋友骗了,只是帮人打抱不平,既然阮凝是被冤枉的,那我也会帮她说话的,你别怪我,好吗? 可她刚按下发送键,却被系统提示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 - 阮凝这头。 因为热搜事件越闹越大,付嘉宜干脆给她休了假,让她在家办公。 可事情发生得急,跟工作相关的一切阮凝都没带回家,在家办公显然不实际。 她想要坚持到公司,可是付嘉宜却拒绝道:“你先等事情解决好以后再回来,现在公司楼下最近都是狗仔,很不安宁。” “抱歉,付所。”阮凝闷声。 “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也在帮你调查,别担心。” “付所……”阮凝犹豫片刻,问道,“我最近是不是不能碰科技大厦的项目了?” 那头稍加沉默,没有直接回答:“你先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会帮你安排好。” 阮凝听出了付嘉宜话里的为难,说了声谢谢后便挂断电话。 她深叹了一口气,怎么一回江城这个地方就诸事不顺呢。 阮凝头脑昏沉,这几天看到太多乱七八糟辱骂自己的消息,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她睡个午觉醒来后,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全是夏栀发过来的消息。 栀栀:[链接] 栀栀:[视频] 栀栀:凝凝,你快去看,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现在网友们都在跟你道歉啦! 阮凝刚睡醒,迷蒙间点开了那条视频,视频里的人是那晚准备泼她红酒的女人。 泼酒女在视频里跟大家解释,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朋友怂恿,她并不知道裴修和阮凝的真实关系,一时被朋友的话蒙蔽了双眼,末尾还向阮凝道歉,并称自己的那个朋友是温宁。 阮凝再度看到温宁这个名字时,意外之余居然有些想笑。 而作为当事人的温宁在这条视频发出来之后始终没有出来正言。 有网友评论:这事儿板上钉钉了吧?要是被冤枉了,温大明星早就发声明了。 “靠,太恶毒了吧?为什么啊?” “报复阮凝?算了,两人都半斤八两吧。” “回复楼上,吃瓜没吃全就别乱开麦,你看沈念丞发的新声明了吗?阮凝是人美心善大姐姐,温宁才是真绿茶,简直坏得要死,我真心吐了,太晦气。” 第31章 chapter31·朔风 阮凝刷到这条评论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沈念丞最新发布的那条声明。 沈念丞:无意占用公共资源,但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 我与阮凝相识,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她当时还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从相恋再到结婚,是缘分使然且水到渠成,不存在任何“小三上位”的说法。 离婚是因为我在婚内没有珍惜她对我的感情,让她在一次次被冷落、被疏忽中渐渐失望,后来造成这样的结局,让我后悔至今。 至于我和温宁小姐的感情关系,本人不愿赘述,一张图片就可以说明。 [图片] 阮凝接着点开他文案下附赠的图片,顷刻间,只觉得滑稽又意外。 入目的是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沈念丞身旁站着一位笑容可亲的外国女人,两人的关系也很亲近。 而让阮凝意外的一点则是—— 外国女人手里正拿着沈念丞凭借水晶宫殿斩获的建筑金奖奖杯。 短短几分钟内,她的思绪由混沌至清明,而后才想起这位外国女人叫盖笛,被称为建筑界的“女魔头”,也是沈念丞硕士期间在国外学建筑的恩师。 沈念丞的这条声明经过网友点赞转发后,舆论瞬间沸腾。 此刻,阮凝的黑热搜已经没了影子,而[温宁心机女炒作咖hot]的词条居于高位。 各大营销号底下的评论区更是热闹得揭不开锅。 网友a:天呐,流下了时代的眼泪,我当初磕的cp竟然是假的……就像是一场梦…… 网友b:所以说当初那些她和沈念丞的恋爱绯闻都是她自己买的吗?为了什么啊?我就说嘛,那么重要的奖项怎么会送给一个当时都还没公开的女朋友。 网友c:原来沈念丞当时说的缪斯女神是他恩师啊,这也能理解,毕竟水晶宫殿时期,沈念丞的作品风格就和盖笛很像。 网友d:温宁真绝了,这也能拿来炒作。 网友e:居然被温宁骗了那么久,当初沈念丞离婚发声明说他和温宁没有旧情,我还以为是为了保护温宁,没想到真的没有感情。 网友f:温宁真的炒作咖,不是自己上热搜,就是让别人上热搜,这女的太恶毒了,建议进橘子。 网友c:回复楼上,铁定是要进橘子的,这事儿太恶劣了,我怀疑离婚那次骂阮凝的热搜也是她买的。 网友e:我赶紧去跟阮凝道歉吧,下次再也不冲动发言了。 网友g:只有我注意到了沈建筑师说的那句“后悔至今”吗?啊啊啊,接下来是不是年度追妻大戏啊?!!! 阮凝一条条评论看下来,网友们已然倒戈,全是声讨温宁的,她内心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只觉得事情既然解决了,那就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至于温宁设计网暴她的这件事,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向江城网警提交了这几日的证据。 夏栀也是这时打来电话,话里透着欣喜:“都看到了吧?” “嗯,看了。” “姓沈的这回终于办了回人事,”夏栀略带吐槽地说完上一句,又缓和音线补充,“我听说,澄清视频也是他找人拍的,一天之内做出这些事情,估计也没少费功夫。” 阮凝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随后垂下眼眸,轻浅地“嗯”了一声。 夏栀看她陷入犹豫,提醒道:“心软了?” “没有,”听到夏栀这个问题,阮凝正了正神色,果断又理智地说,“一码归一码,这次的事他确实帮了我,该感谢就感谢,但不存在心软。” “其实要是他不发这张照片,我一直都认为他跟温宁有一腿。”夏栀咕哝着。 “有没有都跟我无关了,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棒啊凝凝!你现在真的是心如磐石诶!” 夏栀想来也是,阮凝的个性本来就很固执,爱的时候固执,不爱了也是固执的。 于是她又提醒阮凝:“虽然这次是沈念丞帮你解了围,但事情不还是因他而起吗?要不是因为他,温宁也不会处处针对你,要我说,感谢都不必了。” “好啦,不谈这个了,我陪你逛街去。” “好啊好啊,”谈起逛街,夏栀兴趣瞬间拔高,“对嚯,咱们凝凝因祸得福,换来一个小长假耶!” - 沈念丞看着网络舆论逐渐缓和,心情也逐渐缓和下来。 他正要退出界面时,晃眼看到一条留言被网友顶到他评论区第一的位置。 网友小吴:沈建筑师和阮凝离婚不会就是受温宁影响吧?既然现在误会解开,那沈建筑师就去把阮凝追回来呗,你们俩好般配的呜呜呜。 “请问楼上,阮凝的网名叫什么啊?” “小凝不吃香菜,这个就是她的账号。” 沈念丞指尖一顿,点进了网友发出来的这个账号。 他本来还想通过这个账号了解阮凝离开他这些年的生活过得究竟如何,可惜阮凝的分享欲并不高,最新一条内容的时间是2019年8月20日—— 小凝不吃香菜:来日方长,g 沈念丞沉思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同时又落寞懊悔。 因为,阮凝发布这条内容的时间刚好是他们结婚那天。 沈念丞嘴角漾出一点笑意,可惜笑容里全是苦涩。 他再继续往下翻。 2017年8月28日,阮凝发了一条:今年七夕收到了一个“叔叔”送的玫瑰。 沈念丞失笑,那天应该是他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那晚他们从餐厅出来散步时,被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缠住,他也是那时才知道那天居然是七夕节。 他犹豫着是不是该买束花送给阮凝,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既怕唐突又怕阮凝还没准备好,最后随便用“不想被人继续叫叔叔”的这个理由将玫瑰花送给了阮凝。 2015年9月23日,阮凝:22岁啦,今天最开心的事情是师母帮我过生日,他也在,还祝我生日快乐。 2013年10月1日,阮凝:见到他了,他很寡言,但是我好像更心动了。 沈念丞看着这些内容,笑容渐渐僵下,心间也越收越紧,还时不时传来一丝酸涩。 阮凝对他的喜欢比他想象的还要早,还要多。 可现在,他不仅弄丢了阮凝,还弄丢了阮凝的爱。 沈念丞阖上眼眸,鸦羽般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不可察地颤动。 他只觉得心里有处地方泛着复杂的痛意。 也是此时,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他蹙眉接通,神色微厉:“怎么了?” “哥,”沈念初话里露着焦急,朝他央求道,“你别怪温宁姐了好不好,她也是被人骗了才让阮凝背了黑锅的,她想跟你道歉,可你一直不接电话。” “她跟我道歉干嘛?”沈念丞太阳穴抽疼,而后冷着语调,“她应该跟阮凝道歉。” “哥,温宁姐已经知道错了,你把那条声明删了好不好?现在网友都开始骂温宁姐,还给她发恐怖邮件,血丝呼啦的那种……遗照……温宁姐收到的时候都被吓晕了!” 沈念丞一点都不心软:“我给过她机会的。” 沈念初实在没办法,急道:“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帮帮温宁姐嘛?” “怎么都没用,她害阮凝无辜被骂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现在的后果。”一想到,温宁现在遭遇的这些,阮凝之前也可能遭遇过,沈念丞心口倏地一绞。 她当时是怎么捱过来的? “你就看在温宁姐之前救过我的份上,帮帮她吧,好吗?” “沈念初,”沈念丞的话音和他的心情一样阴郁,“以后有关她的事情都不要来找我,我也最后一次提醒你,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事事都依赖我。” 说罢,沈念丞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程渠这个时候刚好敲门进来,见他神色郁燥,开口说:“别担心了,阮凝已经回树一上班了。” “这件事有没有影响她的工作?” “没有,”程渠回答得很肯定,“她现在的业务口碑在圈内逐渐攀升,而且又有付嘉宜给她撑腰,树一不敢为难她。” 沈念丞沉思着点头,犹豫片刻后又问:“那她还好吗?” “人一回公司就马上着手工作了,完全没受网上这些东西影响。” 沈念丞眼眸终于有了点亮色,之后又陷入沉默。 程渠划拉几下手机,打趣着问:“你那条声明之后,网友可都觉得你这是在变相地跟阮凝表白诶。” “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委屈。” 屁嘞,程渠不信。 前阵子还那么颓废呢,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了? “我给你分析分析哈,”程渠拉来把椅子坐在沈念丞面前,侃侃而谈,“你前几次找人复合被拒,那是因为温宁这个疙瘩横在你们两人之间,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再找人试试呗,万一她也觉得遗憾了呢?” 沈念丞斟酌须臾,苦笑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片刻后,他又朝一头雾水的程渠解释:“我从前也以为我和阮凝之间仅仅存在着难以解释的误会,但我现在才明白,比起这些误会,她更难过的是被辜负。” 沈念丞想起之前程渠问他,阮凝跟他一场究竟图什么。 他那个时候没往心里去,现在才明白,阮凝什么都不图。 名和利吗?事实证明,阮凝离开他以后,已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她图的不过是对等的爱和珍惜,可惜自己从前没给到她。 甚至因为一个外人几次三番疏落她,让她蒙受不必要的委屈和伤害。 沈念丞越想越明白,为什么阮凝会对他那么失望,也更加明白自己就是阮凝痛苦的祸根,他早就没有资格让阮凝跟自己复合。 第32章 chapter32·和风 树一事务所。 “你的初期建模我看过,你想要在空间景观的基础上强化开放性和流通性的这一观点表达得很清晰,可投视到大剖平面图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阮凝眼睛虚睨,严肃道,“线型构造混乱,降低了可观性。” 对面的男生紧抿着唇,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阮凝接着说:“明白下一步的改进方向了吗?” 他深思片刻后,点头又摇头,脑子里应该还是一片浆糊。 “有去看过森麦设计师的竞赛作品吗?”阮凝抬眸看向愣头愣脑的男生,平日温和的目光此刻稍显尖锐。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虚道:“还……还没。” 阮凝听后,没有表露太多不满,而是平心静气道:“森麦的作品对于你这样的建筑新人是很有裨益的,我希望你能从他的作品里明白什么样才是清晰的线型和空间构造。” “更重要的是,”阮凝接着提醒他,“你对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主动意识。” 男生诚恳地点头,向阮凝保证:“阮凝姐,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嗯,”阮凝拍拍他的肩,给予鼓励,“不要气馁,你的设计风格比许多同期新人更具灵气,但是扬长的同时也不要规避短项。” “谢谢阮凝姐!” 待男生走后,阮凝才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吃起晚饭。 刚才请她看图的人是小金,大学刚毕业就被树一特聘为项目建筑师,除却专业上的一些瑕疵,身上最大的缺点就是骄躁。 但阮凝知道做建筑这行有多辛苦,所以明知道小金在偷懒,她也没有批评,而是进行鼓励。 见阮凝坐回位置上,视频里的人笑道:“阮凝学姐真是大忙人。” 阮凝喝了口柠檬水,朝黎琛说:“我之前就知道这行忙,但确实没想到会忙到通宵达旦的地步。” “通宵达旦?”黎琛意外,“手上又有大项目?” “江城科技大厦的,一入秋就要投标了。” 阮凝说到这儿,看了眼日历,发现时间只剩下两个月,她又问对面:“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我已经提前修完了硕士期间的课程,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设计了。” “嗯,”阮凝斟酌片刻,“那你之后是回国发展,还是留在国外呢?” “这个我还没具体考虑好,”黎琛停顿了下,温润的眼神盯住阮凝,话音缱绻道,“阮凝学姐想我吗?” “啊?”阮凝心跳突然被黎琛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漏了半拍。 黎琛急着解释:“我是说,阮凝学姐想我回来吗?” 话音刚落,黎琛又发觉这句话还是有些不对劲,欲意开口又怕越描越乱。 阮凝抬眸,看见视频里那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不禁好笑:“这当然得你自己做决定啊,不过人才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我相信你在哪里都可以很出色。” 阮凝说这句话时,盈盈双眼里露着的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吸引人。 挂断视频后,黎琛伸手捂了捂发烫的耳朵,将头往靠椅的枕垫上砸,暗怪自己刚才说的胡话。 万一吓到阮凝怎么办? 但是刚才阮凝好像并没有对他这句话露出排斥的表现,或许他真的应该像安雅之前告诉他的那样,鼓足勇气试一试……吗? 和黎琛合租公寓的是个墨尔本帅哥,此刻,他上完厕所刚好路过黎琛房间,看见他还没睡,关心道:“黎,凌晨了还不休息?” “快了。”黎琛将座椅转过去,朝他一笑。 黎琛内心犹豫了许久的抉择,因为阮凝而再度坚定。 …… 阮凝和黎琛通完视频后,无意点开了一条推送。 江城网警:针对近日“温某蓄意捏造虚假信息引导网友诋毁、侮辱阮某”一事,江江经过严肃调查后,确定事件属实,现已转接相关部门,处理结果将随时跟踪并公布。 根据此事带来的严重社会影响,江江在此提醒网友们“擦亮眼睛,勿让有心人钻了公义的空子”。 网友a:江江好棒!温某咎由自取!好好在橘子里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吧。 网友b:建议好好整顿一下网络环境,现在的热搜上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 网友c:自己作死,这回必不能复出了吧?真好,再也不会看到她演的那些尬剧了。 网友d:楼上的姐妹说出了我的心声,好好一舞蹈演员非要跨界当演员,偏偏又拿不出好作品,天天跟男人炒绯闻,真的吐了。 网友e:我现在对阮凝真是既心疼又佩服,不明不白地被网暴两次却始终不卑不亢,离婚后一心发展事业,不靠男人不耍心机,而且长得也漂亮,这不比温宁强一千倍吗?搞不懂当初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她不如温宁。 网友f:回复楼上,你还没吃明白这个瓜吗?所有拉踩阮凝的话题全都是温宁在带节奏,还有那些和沈念丞的绯闻也都是她在炒作。 网友g:对,你们看了那个视频吗,温宁主动去抱沈念丞,但人下一秒直接把她推开,但之前人买热搜的时候,写的可是“两人紧紧相拥”,吐了吐了。 网友h:那么一说,沈念丞和阮凝还真是被她给拆散的啊?太恶毒了!也不知道阮凝现在看到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回心转意…… 阮凝本意只想看江城网警的处理结果,没想到会划到这条评论。 她心间稍有松动,但要说回心转意? 不可能的。 她和沈念丞之间的问题并非几个问题就能化开,而且她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 温宁这边。 自沈念丞那条声明过后,她这两天连续不断地收到了不少黑粉和路人的骂声,更夸张的还有私信发恐吓照片、诅咒她的。 但这些对于她眼下的状况来看,不足为重。 因为江城网警发布那条消息一经公布,温宁不仅被立案调查,手上的商务代言也纷纷易主。 最新签下的几份演艺合同也因为这次的事件泡汤,欠下了不少违约金。 温宁这几天给沈念丞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惜他根本就没有接听过。 她不死心地换了工作人员的号码给沈念丞拨过去,沈念丞一听是她,直接挂断,等温宁再打过去又是通话中的状态。 温宁真的没想到沈念丞这次会做得那么决绝,就算搬出了沈念初求情也没用。 眼下,公司连帮她请公关团队的钱都不肯出,完全就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也就只有然姐顾念旧情,还在帮她联系风投圈的一个大佬帮她脱身。 温宁顶着苍白脸色,一脸祈求地看着然姐。 中年女人挂断电话后,气色铁青:“没用。” “怎么会呢?”温宁将桌面上的杂物一推,一地的狼藉,撕心裂肺道,“我之前白陪他了吗!” “你现在这种情况,人家能接我们的电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然姐无奈地恨她一眼,“人说了,看在以往的情面上,违约金他会出一些,至于剩下的,他帮不了。” “之前娄岚的事情不就是他摆平的吗?”温宁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狼狈地扯住然姐的衣角,“你帮我跟他说,只要能渡过这个难关,他之前在酒局上说的那些,我都答应。” “算了吧,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个什么香饽饽吗?况且……”然姐放低话音,“人娄岚的商业前景是你能比的吗?” 见温宁倒地痛哭,然姐恨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舆论会反噬,现在闹成这样我也没招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温宁一双红肿的眼里发着狠,朝她凶道:“你之前在我身上也捞了不少钱吧?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温宁,”然姐冷着声,“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就算再怎么扑腾,也不会有水花了。” 听到这句话,温宁揪着的一颗心彻底冰凉。 然姐提包离开时,冷眼瞥了狼狈不堪的人,轻蔑地扔下一叠名片:“别说我没情没意,必要时候,这些人里总有一个能帮得上你。” 温宁看着纷飞的卡片缓缓落在自己身前,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的苦笑。 她什么时候被人那么侮辱过? - 江铁科技大厦根据一轮招标后,留下了5家建筑设计所,其中就有阮凝所在的树一和沈念丞的nc。 投标会那天,阮凝刚从车上下来时,一片橙黄色的银杏叶就落在她的脚尖。 她心中感慨,忽而又是一年秋。 惬意的秋风席面而过,阮凝将风衣收紧,步子轻盈地迈进江铁集团总部的大楼。 她刚在等电梯时,心里就一直默念,一定不要遇上某个人,可下一秒,电梯门向两边拉开,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视线只有短暂的十几秒交汇,就各自移开。 阮凝走进了最角落的位置,神色坦然地平视前方,完全把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当做空气。 而沈念丞在电梯上行的这段期间,也没有主动找阮凝搭话,甚至连偷瞄阮凝的动作都没有。 阮凝透过电梯上的投影,注意到沈念丞左手上的戒指和那副腕表已经被他摘下。 她还记得,沈念丞上次找她说什么“不要轻易把自己的真心交出去”的时候,他左手没有今天那么空落落的。 阮凝很快收回视线,在心里悄悄沉了口气。 看来沈念丞已经打消了与她复合的念头。 想到这儿,阮凝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果然,沈念丞三番两次的纠缠不是因为多么深爱,只是因为不习惯罢了。 …… 投标会正式开始,阮凝入场就坐时,才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跟沈念丞紧挨着。 如果不是刚才在电梯上偶遇,阮凝现在肯定浑身都不自在,但现在清楚了沈念丞的态度,阮凝倒放松了些。 两人之间隔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可从头到尾一点交流都没有。 独独在阮凝上台代表树一展示完项目方案后,沈念丞在一阵鼓掌如雷动的掌声中,淡淡说了句:“恭喜。” 可惜阮凝并没听到。 程渠在一旁默默摇头,见阮凝从台上下来时,大方坦率地朝她开口:“阮凝,刚沈念丞一直在我边上夸你。” 阮凝心间微滞,余光瞄到沈念丞侧头警告程渠的动作后,顿悟地笑笑。 再过了会儿,等到沈念丞上台讲话时,程渠突然坐到了沈念丞的位置上,闲情逸致地跟阮凝拉家常:“短短两年,想不到你变化那么大。” “两年了,当然要有进步。” 程渠轻咳两声,默默将话题转移到台上那个正侃侃而谈的人身上:“不得不说,沈念丞往台上一站,还真是一表人才哈,都说男人一旦迈入30的坎儿,身材样貌就开始走下坡路,但你看他,反而比那些玉面小生更有魅力是不是……” 阮凝默默地听着程渠说话,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只是因为程渠那么说,本来还集中在沈念丞汇报内容的注意力悄悄转移到了他身上。 沈念丞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的竖条纹西装,很经典的款式却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原本该是老成死板的,却因为他那张俊逸隽雅的脸,衬出沉稳矜贵的气质。 一表人才吗? 阮凝脑中只涌现出一个词—— 人模狗样。 程渠也不管阮凝态度有多敷衍,仍旧讲着自己的:“阮凝,其实沈念丞真的后悔了,你当时提离婚的时候他就挺不好过的,只是你知道他的个性,就是死犟。” 阮凝依旧缄默不语。 “他绝对是爱你的,否则一个正常男人是不会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两年的。” 阮凝听到这里时,心情稍有复杂,而后眸光微闪,平静道:“你刚才也说了,男人30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沈念丞究竟……正不正常,还有待考察呢。” “所以,你是想考察我吗?” 冷利的话音直直落入阮凝耳蜗,她的心一时揪起,莹白的一张脸霎时间红润得不行。 她抬眸对上沈念丞那双冷岑如寒刀的双眼时,心口顿时微颤,恨不得立马找一个缝钻进去。 她就不该理程渠的,被程渠刚才那些话一打扰,她根本没注意到沈念丞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33章 chapter33·秋风 会场内灯光熠熠,随着主讲台上的人话音落定,台下顷刻间传来震天的掌声,混在其中的还有连续不断的摄影机的闪光声。 巨幅的led屏幕上正投放着c4d建模视频,主讲人的声音响彻会场,偶有回音。 沈念丞此刻在座位上正襟危坐,肃然的脸色匿于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深潭般的眼神窥不见底。 他瞥了一眼身侧的空位子,心中不明来由地烦闷,只能通过松领带的动作来缓解这种异样的感觉。 不是那么讨厌他吗? 那刚才怎么还有心情和程渠说那些话? 须臾后,沈念丞绷紧下颌线,冷声朝程渠发问:“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程渠将笑意憋下去,睁着无辜的双眼,若无其事地回答。 沈念丞眉头紧皱,厌烦地睨了程渠一眼。 程渠见他将心中郁结全露在脸上,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我帮你跟阮凝求情来着。” “用得上你吗?”沈念丞咬紧后槽牙,话音发狠。 “那你自己怎么不上啊?人跑到沪港的时候吧,你三天两头去找,人回来了,还就在身边呢,你把人当空气……”程渠话刚说完就收到身侧人的无声威胁,讪讪地轻咳两声后,接着道:“你……你不是真不行了吧?” 见沈念丞神色阴郁,程渠讶异又心酸地问:“因为这事儿自卑了?” 沈念丞后槽牙一紧,眼锋如刀刃,低沉醇厚的话音里暗含杀机:“你想试试吗?” 程渠瘪瘪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悻悻然道:“我……我也是无福消受。” …… 从会场出来后,阮凝来到户外的小型公园里吹风透气。 凉风幽幽席卷,阮凝伸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终于将灼热的温度压下去了一些。 她本来就觉得待在沈念丞身边很不自在,尤其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被人当场抓包后,她脸上更是难捱。 在景观湖边绕了一圈,阮凝刚想掏出手机拍点风景照时,才发现自己逃得太仓促,将包落在了会场里。 她估摸着投标会此刻应该结束了,才步伐沉重地回到会场里拿自己的东西。 等阮凝回到会场后,原本济济一堂的与会厅已经人走茶凉,徒留一片空籍和进行收尾工作的人员。 阮凝在会场内搜搜寻寻小半天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找到服务生询问有没有捡到自己的包。 服务生像是早有准备,很自如地跟她说清原由后带她去到休息室。 此刻,阮凝隔着一扇门,隐约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呜咽声:“看在之前的情面上,你最后帮帮我吧。” 阮凝心里刚觉察出不妥,想要拦下服务生时已经晚了。 服务生一按响门铃,里头的人就沉声回答:“请进。” 温宁本来还在跟沈念丞求情,可是门被人敲响,接着她就看见阮凝出现在门口。 她和阮凝这还是两年后第一次见面,眼下自己一败涂地,而她光鲜亮丽地出现,冷眼旁观着她狼狈地祈求沈念丞。 温宁收起了自己的卑微姿态,泪眼婆娑地睥睨着阮凝。 而阮凝只是漠然地扫了她一眼,很快朝边上的沈念丞说:“我来拿我的东西。” 沈念丞一看是她,乌沉的眸子映出一点温润,长腿一迈来到她身边,低声说:“耽误你两分钟的时间。” 阮凝拧紧眉心,只觉得三人这样共处的氛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而后,她听到沈念丞开口说:“既然你刚才说你知道错了,那就先跟阮凝道歉。” 温宁脸色微僵,她怎么可能跟阮凝低头? 静默片刻,沈念丞只冷冷道了一句“好”,便要带着阮凝离开。 温宁攥紧指尖,指甲嵌入手心里也不觉得疼。 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因为网暴事件,她已经成了污点艺人,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违约金。 而她之前认识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像是躲瘟神那样,要不是今天听说沈念丞来这里参加一个投标会,她估计连见到沈念丞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只是跟阮凝说一句对不起,沈念丞就愿意帮她渡过难关,那她低个头又有什么难的。 “阮凝,”温宁颤着声,眼底没有丝毫悔色,僵硬地说道,“对不起。” “然后呢?” 温宁倏地抬眸,对上沈念丞那双沉郁的眼睛,往胸腔里压了一口气后,接着道:“我之前编造舆论,鼓动别人网暴你,对你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我很后悔,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你原谅她吗?”沈念丞垂眸看向身侧的人,话音一时温和下来。 阮凝本是不想再计较的,毕竟温宁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自己的生活也早就步入了正轨,没必要让恨意一直积存在心里。 于是她朝沈念丞点点头,示意这件事情可以翻篇。 温宁一瞬间看到希望,跑过去拉住沈念丞的袖口,娇声道:“那你现在愿意帮我了吗?” 而沈念丞只是抬手将人拂开,眼眸里慵散又薄情,掸了掸袖口的尘屑:“抱歉,我不是慈善家。” 他话音令人心寒,让温宁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 - 夜色幽凉,湖畔被盈盈月光笼罩着,周遭一片静谧。 一高一矮的影子垂映在平静无澜的湖面上,偶有飞虫划过水面,打破这点寂静。 可窄桥上的亦步亦趋的两人却迟迟都未将沉默化开。 潮湿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阮凝终于回过头朝沈念丞开口:“其实你刚才不用那样的。” 确实太驳人面子。 说完这句话,阮凝也替自己好笑,她居然还跟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共情了。 “可是除了刚才那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阮凝这话确实是由心而发。 沈念丞脚步一顿,心情有些复杂,看来阮凝还是没打算原谅他。 他不管阮凝爱不爱听,只觉得不趁着现在将误会解释清楚,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跟她之间确实是误会,之前她救过念初一命,念初当时还小,所以我从前对温宁帮忙都是在还人情,没有任何私情。” “救命之恩怎么是几个人情就能还得清的呢?” 阮凝边说边埋头用脚尖去踢路上的小石子。 沈念丞不知道阮凝这句话是讽刺还是劝解,只能接着解释:“我之前也是像你这样想的,所以她无论出了什么情况,我都会帮忙。” 甚至在知道她背后搞小动作伤害阮凝时,他也还是给了她最后的情面。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彻头彻尾地错了。 就因为自己的这点犹豫,反而让阮凝三番两次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这些伤害,哪是一两句“抱歉”就能弥补的?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遭到无辜牵连,我很抱歉。” 可就像沈念丞刚才说的,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重要了。” 阮凝淡然地说出句话后,秋风一卷,树叶被刮得飒飒作响,被冷得缩了缩肩膀。 沈念丞注意到这一幕,不动声色地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头。 温热的感觉落在阮凝肩上,她间接地感受着沈念丞的温度,只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可沈念丞像是看出她下一步要干些什么,隔着衣服的厚实面料,捏了捏她薄薄的肩膀,压低音线说:“人都看着呢,给我个面子。” 阮凝这时才注意楼上确实有几个人正盯着他们看。 她收回视线,发现沈念丞刻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爽道:“我为什么要迁就你的面子让我自己难受?” 说罢,阮凝将他的西装拿下来,砸进他怀里:“收起你多余的关心,我不需要。” 末了,她又补充:“我很满意你今天下午在电梯间里对我的态度,也请你继续保持。” 说罢,阮凝摇身就走,散开的乌发被风吹起一小缕,露出小截莹白的脖颈。 沈念丞喉头滚动,眼眸在摇曳的月色里泛出一点微光,在她身后将人叫住:“我还有话没说完。” 阮凝继续往前走,根本没有再搭理他的念头。 可沈念丞不肯罢休,甚至拔高音量道,“阮凝,我有话跟你说!” 这声音几乎震耳欲聋,惹来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阮凝一脸恼意地回过头,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沈念丞步伐放得缓慢,慵散地走到她跟前,微微倾身,话音低沉而缱绻:“请你放心,我是个正常男人。” 阮凝的脸倏地一红,骂道:“你有病吧?” 可被骂的人眼尾眉梢反而露出笑意,好像很骄傲似的。 阮凝愤愤地将手里的包往他身上砸,金属链条重重地打在他身上。 沈念丞不禁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紧蹙,神色沾上一丝痛苦,无辜道:“我只是想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我不想听!”阮凝柳眉倒竖,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好奇?” 阮凝压根没想到沈念丞现在的脸皮会变得那么厚,可偏偏自己又被他抓住了小尾巴,只能吃亏逃掉。 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沈念丞嘴角的笑意更甚。 过了会儿,他悠悠敛笑,在心中暗骂自己犯浑,好不容易才让阮凝对他放下一点戒备,却又把人惹恼了。 可他并不那么后悔。 因为他本来是故意的。 刚才那句话里暗示的意味那么浓烈,阮凝要是没听懂干嘛害羞成这样? 会不会也想到了他们之前的那些亲密? 一周后。 阮凝从付嘉宜那里听到了自己的设计方案成功进入江铁科技大厦二轮投标的好消息。 此刻,付嘉宜又仔细地看了即便她的设计草图,眉眼捎带笑意地拍拍她肩膀,欣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干得不错。” “谢谢付所关心。” “继续努力,”付嘉宜压了压音量,友善地握了握她的肩,“内部消息,这个项目你会是最终赢家。” “真的吗?”阮凝欣喜又意外。 付嘉宜笑着点头,让她冷静:“说是那么说,但是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阮凝激动地点点头,内心油然升起一股被认可的满足感。 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二轮投标会那天,一个坏消息忽然而至。 在媒体向公众宣布,“阮凝打败众多建筑所,获得与nc事务所与homer事务所同台竞技”的消息后,一场建筑界的轩然大波开始翻涌。 公众都很困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阮凝是怎么打败十多家建筑所跟两个国际影响力都非同凡响的事务所抗衡的? 加之,各大建筑论坛上放出阮凝会是江铁科技大厦的最后赢家等谣言,界内界外各种声音纷纷响起。 其中,有一大票人质疑:“江城是没有建筑师了吗?科技大厦那么重要的一个项目居然要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建筑师来操刀?” 更有甚者,还编排阮凝动用了裙带关系。 总之,各种侮辱人的言论在建筑圈论坛里一楼一楼建起来。 许多号称圈内知名建筑师的网友公然在网络上发表了倡议书,联合抵制阮凝的科技大厦的投标方案。 言语间对阮凝的作品甚至人品进行全盘否定。 而沈念丞在一片骂声中脱颖而出。 他不仅转发了抵制倡议书,还留下了“无稽之言”的四字评论。 也是因为沈念丞的这个举动,网络上逐渐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一直沉默的人开始站队,认为那些对阮凝持反对意见的人心怀妒忌,合力排斥女建筑师的做法实在称不上大雅。 随着舆情的不断扩大影响,评议小组开展了一次研讨会。 会议上,那些建筑事务所显然已经抱团,纷纷批评阮凝的方案天马行空、超脱实际。 “阮建筑师的设计方案,在我看来有逆于城市文化。” “什么叫做有逆于城市文化?在你看来江城的城市文化应该是怎样的?” 说话的人是沈念丞。 此刻,他神情慵散,修长食指叩在桌面,数着节拍轻敲,甚至都没抬眼看对面那个人。 态度极尽倨傲。 那人在沈念丞面前怎么说得出话来。 除了他,今天参会的任何一个人都没底气在沈念丞面前侃侃而谈,毕竟至今,国内除了沈念丞,没有一个人拿过建筑金奖。 那人哑口无言良久,沈念丞才抬起眼眸,凝着他,话音低沉冷冽:“在我眼里江城一直是一个开放度和包容性都很高的城市,可建筑业为什么一直停留在三流水平呢?这一点,我之前一直没想通。” 厅内一片寂静,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他接着说:“我今天才明白,原因出自在座各位身上。” 说罢,他长腿交叠,将身子往座椅上一靠,浑然天成的一股上位者姿态。 于是,刚才还沸腾着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有人站起来说:“我们不否认阮建筑师的设计方案十分前卫,可她的造价估值实在太高昂,接近8000万。” “这一点需要你考虑吗?”沈念丞懒惓地靠在座椅上,眼神冷凛地直视那人。 “……” 阮凝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说:“如果大家只是在报价上有所顾虑的话,我可以继续改进我的方案,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退让。 “可我始终觉得这个方案是不合理的。” “请问阮设计师进行设计的时候,考虑过周边环境吗?考虑过您的作品落地后会显得很出脱吗?” 那些人紧接着把话锋抛给阮凝,阮凝哪能招架得住劈天盖地般的质疑。 “原来大家都在担心阮建筑师的项目一经建成,会衬托出周边建筑有多其貌不扬吗?” 沈念丞看着阮凝被人针锋相对,心里升起一股郁燥,脱口的话也十分尖锐,丝毫不在乎大家的脸面。 …… 一场乌烟瘴气的研讨会开下来,阮凝只觉得头疼。 她来到巨幅的落地窗前俯瞰江城的景色,心情却更加压抑。 她没想到自己的方案在这些人眼里竟然会那么糟糕,简直挑不出任何优点。 现在就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怎么凭借手上这个方案打败其余十多家事务所的。 “不用怀疑自己,你的设计很优秀。” 阮凝抬眸,在崭亮的玻璃镜里看清了沈念丞的模样,她也注意到沈念丞的视线落在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她低沉的心因为沈念丞这句鼓励有些起伏,而后很诚恳地朝他说:“谢谢你刚才在会上为我说话。” “不是为你说话,是为你的设计说话。” 沈念丞的话音低回醇厚,全然不像刚才在会上与别人争议时的冷锐。 斟酌须臾,阮凝低声问:“你真的认为我的设计很好,不是因为对我……有私心?”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阮凝垂下头,果然,沈念丞也不是由心地觉得她的设计有多惊艳。 沈念丞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缓缓开口:“我不能否认自己对你有私心,但也无法苟同那些人说你的方案不够优秀。”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像是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沈念丞又添了一句。 风雨欲来城欲摧。 虽然沈念丞的肯定让阮凝勉强找回了一点自信,可她的心情就跟窗外阴沉的天气一样,黑云密布,闷得让喘不过气来。 也是此时,明净的窗户上滑落丝雨。 接着,雨珠倾落,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沈念丞这次没有说别的,直接用手指挑起她肩上的包,而后握在手上转身离开,全然不给阮凝拒绝的机会。 阮凝无奈地跟在他身后,目光愣怔地看着他略显孤傲的背影,又想起他在会上为自己力排众议的情景。 突然觉得,沈念丞只要不是她老公,其实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问题。 论样貌,她虽然不想承认,可自己当初确实是因为这一点被他吸引过。 论实力,他在建筑界的影响力,她今天在研讨上也亲眼目睹了,满场的人谁都不敢质疑和反驳他。 - 车内。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的方案?” “可能真的是我考虑欠佳吧,确实忽略了大厦周边的环境。” “所以你真打算把现有作品修改的平庸圆润吗?”沈念丞突然从胸腔里迸出一声冷笑,“我刚才在研讨会上说的那些,你都当我开玩笑吗?” 阮凝眼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身心俱疲。 “一个没有自己的理念,甚至以别人的看法作为自己的审美标准的人,你知道他最终会成为哪种建筑师吗?” “哪种?” “今天在会议上批评你方案的那种三流建筑师。” 沈念丞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后,阮凝愣怔几秒,痛快地笑出声来。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沈念丞见她脸色终于放晴,嘴角掩着笑意,正色:“有吗?” “投标失败,并不代表你的水准不够,只能代表他们的眼光不行,”沈念丞侧头偏向阮凝,眼神温热,“我跟你打赌,十年后,他们一定会后悔。” 阮凝突然迎上他的稍微灼热的目光,心里微颤,不自信道:“你确定不是在安慰我吗?” “我还没有闲到跟人做心理疏导的地步。” 说罢,他又将头仰上座位靠枕,阖上眼,闭目养神。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阮凝咕哝,觉得跟他东拉西扯,能够排遣自己心里的郁闷。 “你可以理解为我惜才,这个理由你觉得可信吗?” “你在我这里的可信度为零。” 沈念丞颓然一笑,但眸里的光始终是微亮的,他嗓音缱绻:“也行。” 什么叫也行? 阮凝还要问他这句含含糊糊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他的侧脸隐在昏暗的车灯光线下,车窗外是萧索的雨幕,她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心里有种难以表述的感觉。 车在阮凝家楼下停稳时,雨势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阮凝再次跟沈念丞道了声谢,随后转身拉开车门。 “阮凝,”趁着她下车的空当,沈念丞再度开口,“有争议是很正常的,诋毁有时候也是对你最高的赞可。” 阮凝心口一滞,蒙蒙细雨里,她手里支着沈念丞借给她的伞,内心里划过几丝意外和安慰。 没想到,竟然是沈念丞在这样糟糕的雨夜里,给了她最需要的支撑。 第34章 chapter34·夜风 今晚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丝雨夹杂着幽幽寒意,阮凝背影清冷地走进楼道里,将伞柄上的水珠甩干净。 她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沈念丞今天对她说过的话,先前那种孤立无援的委屈感悄悄地纾解了些。 心里有处地方,甚至莫名有些温热。 “凝凝!” 一道清浅的话音将阮凝的意识拉回现实,随后她便看到夏栀一脸担忧地下楼朝她跑来。 夏栀伸手拉住她,明媚的一张小脸紧皱着:“你没事吧?我刚出差回来就来你家找你,手机也没电了,敲门也没人应,你去哪儿了呀?” 阮凝眼眶忽地一热,在她最疲惫的时候,夏栀总会第一时间来陪她,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 她牵过夏栀的手,往楼上走,一边开门一边跟夏栀说起了研讨会上的事情。 “沈念丞那么帮你啊?”夏栀把行李拖进家里后,诧异道。 “嗯,”阮凝一边换鞋一边回忆,情绪很平静,“总之还是挺感谢他的。” “唉,”夏栀叹了口气,“要是他早点开窍,估计你俩现在都儿女双全。” “我也挺纠结的,”阮凝垂头丧气地瘫倒在沙发里,虚弱无力地说,“如果不是之前的私情,他肯定不会那么帮我。” “有什么好纠结的?他本来就对你有亏欠,他想补偿你就让他补偿呗。” 阮凝缄默不答。 “但是凝凝,这些本来就是他欠你的,你可不能又犯糊涂,被感动几下又回到他身边去。”夏栀神色严肃,把阮凝拉起来用她新买的面膜。 “我知道,”阮凝莞尔,“我没那么傻。” “你先去洗个脸再用我这个面膜,”夏栀催她,“效果超级好,我上次送客户,她用完就跟我签单了。” “那么厉害呢?”阮凝怀疑。 几分钟后,两个女孩儿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话音含糊地聊着天。 “那科技大厦的方案你打算怎么办?”夏栀问。 “不改,如果真的改了,那就是在向他们低头,就是向大家证明,现在这个方案确实是错的。” 阮凝想起沈念丞说的那些话,更坚定了心中的抉择。 “万一,最后投标……那啥怎么办?”夏栀说着做了一个“叉”的手势。 “他们欣赏不了,是他们的损失,”阮凝稍微改动了沈念丞说过的话,而后安慰自己道,“而且这个项目没了,我还有下一个项目呢。” 夏栀看她那么快就振作起来,心里为她开心,鼓励道:“我们凝凝最棒!最争气!” - 研讨会的第二天,阮凝回到树一设计所。 所里的氛围与她想象的一样低迷,项目小组的成员见她来了,纷纷站起来,想上前跟阮凝说些什么,却都相顾无言。 阮凝看着大家眼底都坠着乌青,心里也很愧疚,却还是镇定着安慰:“打起精神来,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呢。” 大家默默点头,可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科技大厦的提案和具体设计虽然都是阮凝操手,但大家跟着她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却面临这样不公的形势。 晨会上,很难漏面的另一位合伙人翁枰姗姗来迟。 他一到会议室内,周遭更是呈现出低气压的氛围。 他越过众多人的目光,将视线冷冷投在阮凝身上,过了片刻后,翁枰朝她问道:“科技大厦的项目,你打算怎么办? 阮凝昨晚因为这件事,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此刻身心俱疲,却还是凝神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可以适量压低报价,但设计理念不能变。” 翁枰听后,嘲讽道:“阮凝,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摆出艺术家的清高了。” 阮凝抬眸望他,眼底染了丝厌色。 “所里的人陪着你忙了三个月,不可能全听你的想法。”翁枰说话时面色沉重。 阮凝秉持着最后的耐心:“那您是什么想法?”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我会安排别人对这个设计进行修改。” “不可能,”阮凝怎么可能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公然与他叫板,“树一可以派其他人继续二轮的投标,但绝对不能动我的设计稿。” “你是我老板?”翁枰横眉怒目,“你的设计方案在建筑界有那么大的争议,还要固执己见吗?” 阮凝缄默不语。 翁枰继续说:“我实话告诉你,大家不是针对你这个项目,而是针对你,只要你继续担任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师,我们树一就没有赢面。” 呵。 阮凝一开始真的没想到那些人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否定她的作品。 现在,她更没想到翁枰作为她的上司,会跟那些人站在一个队伍里。 她心里的失望越来越甚,斟酌片刻后,沉声道:“我可以退出这个项目,但我也要把我的设计稿带走。” 沉默良久的付嘉宜终于在这时开口:“阮凝,别冲动。” 缓了缓,付嘉宜朝向翁枰:“你清楚外界对阮凝的态度,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内部的心都散了,岂不是把心血拱手送给别人?” “所以我说了嘛,沿用她的理念,在她的方案上进行修改,再把总设计师的头衔移到别人身上,这样我们的损失就不会那么大,不是吗?” “翁枰!”付嘉宜气恼地拍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也是从建筑师的位置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需要顾虑的东西才更多!” “丢掉项目不可怕,丢掉人品可怕。”付嘉宜摇着头说出这句话,表情里透着的全是对翁枰的失望。 翁枰不想当着员工的面跟付嘉宜闹得太难看,冷声对阮凝说:“阮建筑师见谅,我们树一这座小庙实在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阮凝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淡然道:“谢谢翁所成全。” 有他在的树一,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阮凝这句话说完后,付嘉宜按着发紧的太阳穴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盎自退出了会议室。 “阮凝姐。” 项目组的人开始挽留她。 翁枰见大家相继露出倒戈阮凝的态度,不爽道:“还有谁不服?不服的就都跟着她滚蛋!” …… 晨会结束后,阮凝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 阮凝和同事们的关系都维系得挺好的,尤其是公司新进来的那批新人,经常得到阮凝的关心和帮助。 眼下阮凝被辞退,大家心里那点舍不得没有半分是掺水的。 “阮凝姐……”绑着马尾的小姑娘帮她收拾物品,心里其实想劝阮凝不要走,但一想翁枰在会上的态度,最终还是作罢。 “好啦,我走了以后,你们也不能偷懒,想我了也可以常联系啊。”阮凝安慰道。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柜子里还囤有好几盒咖啡和坚果,想着自己也带不完,就都分给了大家。 付嘉宜开完会后,独自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眼下,她脸色凝重地出门对阮凝说:“你进来一下。” 阮凝闻声后,拍拍旁边的女生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便进了付嘉宜的办公室。 “付所,你不用说了,我既然决定了辞职,就不会反悔。” 阮凝刚掩上门,就朝付嘉宜直抒胸臆。 付嘉宜始终背对着她,木木地看向外面的风景,惋惜道:“我知道你的个性。” 所以她也没打算挽留。 “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个设计方案的时候,就知道中标的可能性很高,”付嘉宜说着说着,语气稍显无奈,“但是,我们要在男性主导的行业里拼出一番天地,实在太难。”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的风波就是几家建筑所抱团排挤阮凝。 阮凝的这项设计太抢眼和前卫,一经落地后,江城有多少建筑师会脸面不保? 他们不是输不起,只是不愿意输给“阮凝”罢了。 阮凝默默点头,心情始终低颓。 “我很遗憾,没有能力保住你。”说到这里,付嘉宜心酸地摇摇头。 她很想留下阮凝,可翁枰带领的树一日趋商业化,让阮凝留下来反而会让她的发展受限。 “付所,谢谢你的认可,其实我刚好想休息一段时间。” “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付嘉宜转过身,给了阮凝一个告别的拥抱。 阮凝轻拍她的背,温声答:“好。” 与此同时,江城的另一头。 “听说了吗?阮凝今早从树一离职了。”程渠端了杯咖啡递至沈念丞眼前。 男人垂眸接过,眼睫因杯中升起的热气而颤动,后又平静地回:“猜到了。” “心疼吗?”程渠打趣。 他可听好多人说过沈念丞在研讨会上实力护妻的英勇事迹。 啊呸——实力护前妻才对,程渠在心里吐槽。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说这话时,脸上没透出任何情绪。 “你说阮凝这回该怎么办啊?就现在这种情况,哪家建筑所会要她?” 程渠话音落下,沈念丞眉头拧紧:“还轮到别人选择她?” 等程渠走后,沈念丞掏出手机,修长手指在屏幕敲敲打打片刻,一串熟悉的数字出现在他眼前。 这串数字,他背得比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还要熟。 可这两年里,从未拨通过。 他不知道阮凝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阮凝好不容易证明自己的实力,却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被人放弃,心里肯定不好过。 这样想着,他指间微颤着按下了通话键。 可电话那头始终是通话中的状态。 呵。 他不禁冷笑出声,那么久了,自己还是在她的黑名单里。 自己就算想要关心她,都没办法。 沈念丞一整天的兴致都不太高,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思飘到了哪里去。 把加班当成习惯的他,今晚没有留在事务所里,而是驱车开到了阮凝家楼下。 他摁亮屏幕,20:56。 这个时间就睡了吗? 不会一个人蒙着被子哭吧? 沈念丞思维一经发散,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阮凝是什么状态,可他心间仍然收紧。 他在楼下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阮凝家里亮灯,随后调了调座椅靠背,打算在车里将就一晚。 他也不知道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就算知道阮凝肯定不领情。 小憩了一会儿,手机传来震动声。 沈念丞虚着眸,看清来电号码后瞬间清醒。 他连忙接通,急道:“怎么了?” …… 一刻钟后,零点酒吧。 沈念丞西装革履地越过舞池,去向对面的卡座,一小截路走下来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可他视若罔闻,视线紧盯着卡座上那个正在抱着酒瓶,醉意酩酊的人。 一旁守着的服务生见他来了,上前解释道:“这位小姐在我们这儿喝了一晚上了,刚才一直说想回家,我就拨通了她手机上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嗯,麻烦你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再叫我。” “好,谢谢。” 沈念丞说完,来到阮凝身前,拿走她手上的酒瓶,缓下声线:“别喝了,我接你回家。” “不,”阮凝小嘴一撅,眉头一皱,盈润的眼睛紧闭,俨然一副耍赖的模样,“不要!” “你都喝多少了?”沈念丞视线扫过桌上的狼藉,再看她难受的样子,心中有处地方也跟着不好受。 “我还要喝!”阮凝说完又从沈念丞手里抢过酒瓶。 她力气没有沈念丞的大,沈念丞握着酒瓶顺势将她往前一带,她一下没有防备地栽进沈念丞的怀里。 她还没沈念丞高,眼下只能垫着脚去夺沈念丞举得高高的酒瓶,呜哝道:“你还给我呀,不喝酒,我心里难受。” 沈念丞空出来的一只手贴着她的腰肢,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近,他敛眸问道:“为什么难受?” “他们欺负我。” 阮凝一下勾起了自己伤心事,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干脆揽住沈念丞劲瘦的腰身,小声呜咽。 沈念丞感受到自己胸襟处的布料被浸湿,低头看着阮凝柳眉微蹙,瞬间觉得自己也心碎了。 他放下酒瓶,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敛声安慰:“那我帮你收拾他们好不好?” “好。” 听见阮凝又乖又软地回应自己,沈念丞一颗心软和下来,欲开口时,听到阮凝还在咕哝——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沈念丞他也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的?” “……”阮凝呜咽着说不出口。 沈念丞看着她皱眉哼哼,心口像是被软刺,一点点扎着,痛意翻涌。 就连喝醉了都还记着自己的不好。 原来在她内心,自己只配存在于那些不好的回忆里。 - 把人哄好以后,沈念丞开车将人送到酒店。 他微微塌腰,动作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中央,可怀里的人失去了那点温热感,瞬间被惊醒。 沈念丞此刻就虚虚伏在她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那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声近乎交缠,沈念丞腰身一紧,身上的温度也在逐渐攀升。 可阮凝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清纯又迷离,没有半点要将他推开的意思。 “阮凝,”沈念丞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喉间干涸,他嗓音低沉喑哑,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回来吧。” “嗯?”身下的人仍旧懵懂。 “回到我身边,你要的爱,我全都给你,好吗?”他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坚定,眸里泛出涟漪。 这样的话,他不止说过一次。 可是每次得到的都是拒绝。 一次次地低头换来绝情的拒绝,沈念丞的心也不是没有冷却过,可现在,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是在阮凝并不清醒的情况下。 他苦笑,有什么意思呢?就算阮凝现在答应了,第二天醒来也不会作数的。 可他现在好想听阮凝答应自己。 “阮凝,你要我吗?”他压着心中的燥热,又开口问。 下一秒,阮凝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朝他笑意盈盈地点头:“要啊。” 沈念丞心里微微松动,阮凝身上的酒味扩散,飘到他鼻尖,他似乎也被酒意惹得微醺。 竟然想捏着她的饱满红润的唇瓣吻下去。 而阮凝面色酡红地乖乖看着他,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沈念丞的心快要化成一滩水,他指间挑起阮凝的下巴,唇瓣不自主地发着颤,缓缓俯身向她攫吻,像对待一件珍宝。 温热软绵的触感,沈念丞胸腔倏地一紧。 整整两年,他并不是刻意压制自己,只是除了阮凝之外,没人能让他失控。 而此刻,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丝毫不抗拒他的亲近,他嘴角酿出一点笑意,眼尾微红,抵着鼻尖轻声问阮凝:“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阮凝捧着他的脸,眼神单纯得不行,“你是谁啊?” 沈念丞原本温润迷离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厉,他几乎是在一瞬间里跳下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答应他对她做刚才那种事情? 如果今晚不是自己来接她,而是其他男人…… 沈念丞不愿再想下去。 他回到床边,双目猩红,握着阮凝的肩膀,将人扶起来,眉宇间泛开厉色,用一种近乎呵斥的声线朝她说:“阮凝!你听好了,我是沈念丞,我不是别人!” 阮凝小脸微皱,柔柔推他,“你把我弄疼了。”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你还要我吗?”他松了点力度,胸口起伏得剧烈,话音里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他是被阮凝气的,他气阮凝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他更气自己不能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你刚才说你是谁?”醉着的人反射弧比平时拉长了好几倍,眼下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是沈念丞。” “那就不要,”阮凝鼓起嘴,脸颊酡红,“不要那个王八蛋。” “那其他人……就可以?”沈念丞绷紧下颌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嗯,只要不是那个王八蛋就行。” 沈念丞一颗心沉入谷底,不死心地问:“阮凝,你还恨他是吗?” “嗯。” “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他?” “不原谅,他之前那么欺负我,他对我不好,还叫我滚,不能原谅的。” “如果……他说他错了,他后悔了呢?”沈念丞指尖攥紧,好像必须听到阮凝不怪他了才肯罢休,他敛声哄道,“他不是找你好多次了吗,他还说以后会对你好的,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好!不好!”阮凝气恼,“你怎么老是提他啊!你跟他一样讨厌!” …… 等人终于不再闹腾以后,沈念丞脚步虚浮地来到浴室冲澡。 冰水如刀一般打在他身上,水珠从他发间淌下来,他气质依旧颓然,仰头闭眼的时候,一拳砸在浴室墙壁上,凸起的骨节瞬间泛红。 他再睁眼,水滴落入他微红的眼眶,他原本以为阮凝潜意识里是愿意接受他的。 可阮凝刚才的态度却是—— 除了他,任何人都可以。 他又往墙壁上砸了一拳,心中依旧不好过。 洗完澡后,他坐回阮凝的床边,一整夜都没合眼。 阮凝睡得很熟,没有再胡闹,只是半夜起来要喝水。 沈念丞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将瓶口对准她,小心地喂她喝水。 他眼眶干涩,脸色阴沉,双眸乌黑的如窗外无边的夜际。 阮凝喝完水,躺回暖融的床里,小声哼哼了两声,他伸手将她的发料到耳廓,用手背轻轻顺着她的脸颊细细摩挲。 如果他之前懂得如何珍惜阮凝,阮凝不用吃那么多苦,他自己也不会那么难受。 - 窗纱被清风吹得微动,晨间的光线从窗纱飘动的缝隙中投下一点光影。 阮凝的意识渐渐回笼,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床上的一片狼藉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在陌生的酒店里。 她下意识地把被子一掀,刚松下一口气,下一瞬,整颗心又吊起来。 她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也是此刻,沈念丞来到门边,神色慵散地说道:“醒了就出来吃早餐。”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休闲装,衬得人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沈念丞。” 阮凝冷静地叫住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的人。 “我身上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吗?” 沈念丞缄默片刻后仍旧没有回应。 阮凝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手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谁让你碰我的!” “谁让你喝那么多的?”沈念丞稳稳接住她砸过来的枕头。 “关你什么事啊!”阮凝只要一想到昨晚可能发生的那些事情,心里既羞耻又抗拒,把手边所有能扔的东西统统向他砸过去。 沈念丞一一接住,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风度翩翩的样子更是惹人生气。 “之前不是都见过吗?”他慢悠悠地把枕头放回床上,懒散地问。 “之前是之前!” 提起之前,阮凝更气了。 沈念丞挑眉看向她,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往自己身上扑过来,乱抓乱挠。 “行了,”他话音冷下,“我找酒店服务生帮你换的,没看过你。” 阮凝这下才好过一些。 她在心中暗自发誓,下次绝对不能一个人喝酒,喝酒果然误事。 “你的衣服拿去干洗了,吃完早餐以后,服务员会送上来。” 沈念丞朝阮凝解释完以后,话音冷岑地像在施令:“现在陪我吃早餐。” 阮凝不爽:“凭什么我要陪你?” “你昨晚浪费了我一整晚的时间,现在陪我吃个早餐,这件事就抵消。” “我赔钱。” “你知道我的一个晚上值多少钱吗?” 阮凝翻钱包的姿势一僵,随后从夹层里摸出一枚五毛的硬币丢在他脚边,愤愤地恨了他一眼。 “白眼儿狼。”沈念丞敛声笑了一嗓,而后正色,“出来,我要跟你谈正事。” 阮凝被他所谓的“正事”给分神,也就没打算再跟他闹脾气。 …… 餐桌上,阮凝闷闷地喝粥,避免和沈念丞有什么不必要的交流。 沈念丞将配菜全都推向她桌前,开口问:“从树一辞职了?" “嗯。” “什么打算。” “没想好。” “有想过来nc吗?” “啊?”阮凝皱眉,诧异地看向沈念丞。 “我知道离婚以后,你一直都在逃避我,但如果你现在的想法还是那么偏激的话,相当于抹杀自己向前发展的一种可能性。” 沈念丞将粥吹凉,动作神情都矜贵的不得了。 “除了树一和你的nc,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其他事务所接得住你想要的项目吗?”沈念丞挑眉反问,言语间充斥着不可一世的骄傲,“树一没有办法在这次投标案中保你,但我能。” “……”阮凝缄默不答。 这次的风波后,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投靠哪家设计所。 沈念丞将她犹豫收进眼底,接着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公私分明,我之前就说过,你可以恨我,但同时也可以利用我的价值。” 虽然沈念丞说的不无道理,但阮凝心中始终有个坎儿迈不过去。 她和沈念丞的关系太尴尬了。 “你放心,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想法,而且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再纠缠你。”沈念丞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抬头看她。 “我不太相信。” 毕竟她现在处于这样的风口浪尖上,沈念丞这个决定有些冒进。 可下一秒,沈念丞话音悠悠:“那是因为你对自己太自信。” “什么?”阮凝虚睨着眼,有些生气。 他轻咳一声:“我之前找你复合,是心有不甘、还没习惯,被你拒绝了那么多次,我早就没兴趣了。” “那你现在帮我是为什么?” “我说过,我很看中你的设计,而且我已经在研讨会上明确表明过我的态度,如果你退出投标会,我也会很没面子。” “仅此而已?” 沈念丞耸肩,不置可否。 “那你倒是说说吸引我入职的理由啊。” “我会给你江城一众建筑师里最高的待遇。”顿了顿,沈念丞又补充,“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要我,也可以。 第35章 chapter35·清风(末尾有修改) 打印机传出“滴-滴-滴”的响声,夏栀从纸槽里把资料拿出来,一边仔细核对上头的信息,一边偏头听电话。 听着那头的忧愁和矛盾,夏栀快速在内心打起腹稿。 关系稍好的同事路过夏栀时,朝她提醒道:“今天要交上一季度的工作报表,别忘了哈。” 夏栀笑着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后,抱着一厚沓资料回到工位上,假装敲键盘,营造自己正在办公的假象,同电话那头说:“虽然我之前一直秉持着前任入土的态度,但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这几年,我觉得如果前任真的对你有用的话,必要时刻也可以把他从坟里挖出来。” “可是……”那头苦恼,“我不喜欢这种依附别人的感觉。” 尤其依附的对象还是沈念丞。 “这哪儿能叫依附呢?”夏栀神色严肃板正,“说实话,你带着设计稿投奔他的阵营,相当于给他带去利益,这叫资源置换。” 夏栀把键盘敲得啪啪响,接着说:“你不用想那么多,把他当成跳板,借势让大家看清你的实力,等你站稳脚跟了不就可以就另起江山嘛。” “嗯,是你说的这个道理。” 听见电话那头的话音仍是闷闷的,夏栀揶揄:“你比我聪明那么多,我就不信你没想过这些。” 阮凝从酒店出来后,跟无业游民似地拎包在街上闲逛,内心苦闷又纠结:“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沈念丞和夏栀说的都对,撇开和沈念丞之前的旧情,他们之间顶多就是资源互换的利益关系。 但她本想离他远远的,想跟大家证明她无需攀附任何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可世事难料,这次江城建筑圈合力排挤她的事情才让她知道,有些时候,能力也换不来公平。 这么一想,沈念丞和那些面目可憎的人比起来,也没有那么讨人嫌了。 思及此,阮凝打打精神,故作轻松道:“我想通啦,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想通就好,”夏栀安慰她,“重要的是顺利拿下项目。” “好。” 挂断电话后,阮凝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把沈念丞从黑名单拉出来。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阮凝觉得自己和沈念丞这辈子真的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沈念丞刚才说他对她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想法,那她再扭捏下去,就真是自作多情了。 阮凝沉心静气地将入职nc的利弊分析透彻后,并没有立刻跟沈念丞表明自己的意愿,而是计划给自己放个短假。 但是,清闲日子还没超过一个星期,阮凝就在一个周末傍晚接到了小金的电话。 电话一经接通,小金就煞有介事地说道:“阮凝姐,这件事你可不能说是我透露的。” 阮凝心道不妙,而后才出声答应。 “你从树一离职以后,翁所就跟之前科技大厦的项目小组的成员开了个会,让他们在你的设计稿上做修改,要以树一集体设计师的名义继续参加二轮投标。” “付所没有意见吗?”阮凝稍有迟疑。 小金犹豫着回:“付所在这件事上跟翁所起过很多争执,但……他们始终是合伙人,总得有一方妥协。” “我知道了,”阮凝话音沉下,“小金,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阮凝脸色十分不佳,却又庆幸自己先下了贼船。 她早就猜到翁枰会打她设计稿的念头,所以自己辞职时一再而三地强调过不要这样做,没想到翁枰始终当做耳旁风,他这样的做法俨然触碰到了阮凝的底线。 想到自己的心血就要拱手送人,阮凝思索片刻后开始用手机编辑内容。 几分钟之后。 沈念丞的手机里传来一条信息—— 【阮凝:我考虑好了,周一就到公司报道。】 沈念丞反复看了这条信息许久,眼尾泛开一抹得意的笑,而后回复:需要帮你办一个欢迎会吗? 【阮凝:不必,但我需要nc正式公布我入职的消息。】 沈念丞回复了一个“好”后,那头就没有了回应。 他指尖戳了戳阮凝的头像,随手翻了几条她的朋友圈。 加班时的夜景照,休息时的生活照,活动时的同事合影。 原来这两年,她过得那么丰富。 可惜,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但沈念丞也不过失望了那么一瞬,很快便心情转好。 毕竟他第一步走得挺成功,至少自己已经被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 吃了那么多回闭门羹,他现在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心急了。 - 阮凝入职前夕,沈念丞以nc事务所的名义在建筑论坛上发布了一条公示。 nc事务所:很荣幸能与阮凝建筑师进行为期一年的合作,经过沟通协商后,我们很愉快地达成共识,决定将共同完成江铁科技大厦的投标案,并且由我司最高合伙人沈念丞担任项目设计顾问。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建筑论坛又开始沸腾。 坛友a:早就听说沈念丞在研讨会上力保阮凝的事情了,但是阮凝入职nc是我没想到的,他们不是离过婚吗?现在这样不会觉得尴尬吗? 坛友b:专业论坛里就别谈这些八卦了。我个人觉得沈念丞支持阮凝是无可厚非的,因为阮凝的作品本来就很好。 坛友c:纯建筑爱好者,我相信沈大神的眼光,也鄙视行业里抱团排挤女性的做法。 坛友d:阮凝入职nc是形势所趋吧,前公司完全不给她撑腰,投奔大公司才是明智的做法啊。 坛友e:赞同楼上说的,现在由沈念丞担任她这个方案的设计顾问,我估计没人敢瞎质疑。 阮凝看着论坛里的氛围逐渐转好,趁势注册了一个公开账号,编辑了一条文案回应nc事务所。 阮凝:谢谢大家的关注,本人在经过仔细考虑后决定加入nc事务所,并选择继续参与江铁科技大厦的投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二轮投标。 在此特别感谢树一设计所的陪伴与支持。 她在结尾特别把树一圈出来,并不是真心感谢,而是对翁枰最后的警告。 翁枰也是只老狐狸了,看到这条声明,自然知道阮凝的弦外之音。 他愤愤地将手机砸进厚实的地毯里,整个人被气得脸色乌青。 他原以为把阮凝赶走后,树一就能坐享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 这种局面下,他也只能顺阶而下,免得最后落得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于是,树一方面也很快给出回应。 文案里,树一设计所言辞妥帖、态度真诚地表达了对阮凝的珍惜和祝愿,并在末尾正式向公众宣布自愿退出投标案。 …… 阮凝的中途倒戈,让科技大厦二轮投标案被迫重新洗牌。 原本在一轮投标的角逐后,是树一、ner三家事务所同台竞技,眼下变成了nc的a、b两个方案组和homer事务所进行最后的竞争。 homer的赢面本来就不高,现在被nc一家事务所围攻,homer内部早就做好了及时止损的准备。 至此,这场闹剧暂时划上休止符,可其中的内情依旧被炒的沸沸扬扬。 科技大厦的案子本来就备受瞩目,再加上舆论的效力,阮凝肩头的压力越来越大。 入职nc的这半个月里,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到公司就是开会、改图、实地调研,忙得马不停蹄。 工作强度比之前任何一个项目都要高,但是阮凝丝毫没有抱怨,所以小半个月里的成长也十分迅速。 而且,不能否认的是,有了沈念丞的指导,很多专业方面的难题迎刃而解,方案也日趋完美。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阮凝双目涣散地倒在座椅里,脑中仍旧是之后的工作安排。 怪不得建筑师这行的单身率那么高,除了呼吸就是在工作,哪儿来的时间恋爱。 阮凝意识渐渐飘散,突然能理解沈念丞之前回家少的原因了。 不过这个想法没有在她脑海里萦绕多久。 都离婚了,还想这些干嘛。 阮凝默默把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撇开。 也是此时,黎琛打来一则视频电话。 阮凝接通后就见黎琛面带忧虑:“我最近一直忙着毕设,国内外消息的传播也隔着时差,刚刚才听说你最近发生的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 阮凝听他话里都是关切,欣慰地笑笑,安慰道:“挺好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新公司的环境怎样,同事或者上司对你都还好吗?” 黎琛说到这里时,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既懊悔自己不能给阮凝一点帮助,又无奈这种时候,只有沈念丞出面保她。 “我还挺喜欢nc的工作环境的,除了太忙,其他的就都还好。”阮凝不知道黎琛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如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那就好,”听阮凝并没有提到沈念丞,黎琛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阮凝学姐,我马上就回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紧紧地追着阮凝。 “是吗?”阮凝欣喜,意外他那么快就做好了决定。 “嗯,”黎琛看她露出笑容,心情一时转好,口吻类似撒娇,“到时候咱们好好聚聚,真的好想快点见到阮凝学姐。” 顾虑着末尾的话稍欠妥当,黎琛又暗暗补充:“还有在江城的同学和朋友们。” 阮凝倒是没多想,两人接着又分享了些生活琐事。 听着黎琛说自己因为文化差异在国外闹的笑话,阮凝好多次都被逗笑。 于是,沈念丞经过她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对着手机屏幕笑意盈盈的模样。 沈念丞安排助理给阮凝送资料后,又把助理叫进办公室,若无其事地问助理阮凝在干嘛。 助理没做多想就如实回答:“我敲门进去的时候,阮建在打视频电话,那人还叫她学姐呢,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校友吧。” 学姐? 沈念丞眉头忽皱,敛声问:“是男人吗?” “对。”助理默默点头。 这下,沈念丞似乎猜到了跟阮凝视频的那人是谁了,斟酌须臾后,他沉声道:“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现在吗?”助理向他确认。 “对,现在。”他话音生冷,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 阮凝接到助理通知的时候,正和黎琛聊到兴头上。 她看了眼时间,稍有疑惑:“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 助理为难地站在门边:“沈所只说有点事情需要跟您详谈。” 阮凝内心不禁感慨沈念丞是不是装了人脑芯片的机器人,全天候工作都不会累的那种。 “好的,我马上到。” 和助理交代完以后,阮凝不好意思地朝黎琛说:“抱歉,我又得开始工作了。” 黎琛已经在视频那头将阮凝这边的事情听了个大概,他眸中的光亮稍暗,但脸上的笑意未减:“你先去忙吧,我们以后再聊。” …… “沈所,有什么事吗?”阮凝叩响他办公室的门,礼貌又疏离地问。 沈念丞听到阮凝用一种冷冰冰的口吻叫自己“沈所”时,神色更显肃然,他虚虚抬眸看了一眼阮凝后,又开始处理电脑上的邮件。 而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先坐下等会儿。” 阮凝看他手头稍忙,便坐到位置上百般聊赖地打量他办公室的环境。 沈念丞办公室里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若是有什么出挑的色彩,无外乎是窗边的几盆绿植,和今天穿了一抹橙黄束腰裙的自己。 过了会儿,她的视线悠悠转移到他办公桌上,偶然注意到有一只打火闸。 两人最近在工作上的默契相处让阮凝心里放下了一些戒备,于是她不假思索地问:“你什么学会抽烟的?” “想你的时候。” 沈念丞说这句话时,视线并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像是在陈述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 阮凝一时语塞,甚至开始有些拘谨,早知道就不该多嘴问他的,徒增尴尬。 过个几分钟后,沈念丞缓缓合上电脑,好整以暇地靠回座椅上,眸光晦涩地看她一眼,语调慵散地解释:“不用多想,那都是过去了。” 阮凝挑起眼眸,在脑中抹掉之前沈念丞找她复合的事情,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沈念丞轻咳一声,正色问道:“工作方面的事情适应了吗?” “嗯。” “现在的强度会不会太大?” “不会,我可以适应。” “嗯。” 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此结束,周遭氛围渐渐凝滞。 接着,沈念丞从桌案隔层里拨出两把钥匙,两指一并推至她眼前。 阮凝心生困惑,发问:“什么意思?” “房子是柏安区的一套公寓,离公司很近,车子是随便挑的,你要是不习惯可以换一辆。” “这份员工待遇,阮设计师应该满意吧?”沈念丞又补充。 柏安区的房价有多贵,阮凝有所耳闻。 她又看了看钥匙上的车标,起拍价就是七位数。 一句“随便挑的”真是有些刺耳。 阮凝拿过车钥匙,“车我要了,房子就算了。” 她和nc只签了一年的合同,到时候搬家实在太麻烦。 “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阮凝最讨厌他这幅盛气凌人的态度,刚要拒绝时,手机里恰好传来一条语音信息。 碍着沈念丞在场,阮凝只能语音转文字。 【房东阿姨:阮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的房子不能继续租给你了,但我会赔偿相应的违约金,你最近找找新房子吧。】 【阮凝:怎么那么突然?】 【房东阿姨:你晓得的嘛,我儿子马上要结婚了,我得攒钱给他换新房,刚好有人要买你现在租的这套房子,给你添麻烦了……】 阮凝将手机合上,悄悄沉了口气,看着桌面上的房钥匙,斟酌须臾后,爽朗道:“好,那就谢谢沈所了。” 阮凝退出办公室的瞬间,沈念丞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他垂眸一看,是一条新消息。 【沈先生,您看看咱们什么时候签订购房合同啊?】 他微微敛起眼角眉梢的笑意,态度极配合地回:您安排,我随时。 搬进柏安区的那套公寓后,阮凝一直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此刻,她刚推开门就和对面那人撞个正着,她心里才隐隐觉得不妙。 沈念丞背后的门在一阵短促的感应声后阖上,和阮凝打招呼时的面色和语气都是不温不淡的。 阮凝表情微微一顿,才礼貌回应。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时,沈念丞微微偏头问她:“去哪儿?” “机场。” “好巧,我顺路送你去。” “你也去机场吗?”阮凝笑问,“不过我是去接男朋友,沈所呢?” 听到阮凝这句话,沈念丞心跳一时漏了半拍。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编理由搪塞我。”沈念丞胸腔溢出一丝苦笑,故作平常地解释。 电梯缓缓下沉,阮凝看着跳动的数字,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骗你,我和黎琛最近才在一起的,之前担心他会留在国外发展,所以我们就没确定下来,现在他回国了……” “够了,”不等阮凝说完,沈念丞就一脸不悦地打断,“你的感情问题不用跟我汇报。” 阮凝默默点头,手机震动一声,刚好是黎琛发来的消息。 阮凝没有避嫌,直接把语音消息公放出来—— “我快到啦,你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黎琛声线压得很低,听起来既亲昵又暧昧。 阮凝温温柔柔地朝对面那人回复:“好~” 沈念丞看见镜子上折射着阮凝笑容甜蜜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地烦躁。 等电梯门打开时,他一言不发地信步迈出,全然没了之前的好心情。 阮凝这才收起笑容,把手机放进包里,抬头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她又不傻,刚刚撞见沈念丞的时候就猜到自己被房东赶着退租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可她没立场问沈念丞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沈念丞说过自己不会再挽回这段感情,她要是揪着不放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但她又怀疑这会不会是沈念丞的缓兵之计,否则沈念丞何必在她身上下那么多功夫。 阮凝只能撒谎说自己跟黎琛是情侣关系才能让他彻底死心,也能顺势跟他断了之后不必要的私下往来。 - 一个小时后,江城机场。 前方车辆缓慢移行,沈念丞单手支着车窗的窗沿上,不耐烦的神色显露无疑。 他向来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等”这件事儿上。 沈念初刚下飞机,此刻完全没受堵车的影响,滔滔不绝地和沈念丞说起自己跟着舞蹈团去国外表演的诸多见闻。 沈念丞时而点头回应,态度不算敷衍。 直行道的堵车情况太严重,沈念丞干脆掉头换一个方向驶离,他下意识地往对面路边瞥了一眼。 可就是这个瞬间他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沈念初还没分享完她国外之旅的趣事,而沈念丞一颗心早已飞出车窗外挂在了阮凝身上。 阮凝今天穿了一身裸粉色的针织裙,匀亭曼妙的身材曲线被软和贴身的布料勾勒的一览无遗,偏偏往上又是一张秀丽面庞,给本就清雅的气质添了一抹知性。 她静静地在立在机场门口,却也引得拖着行李箱的男女路人纷纷侧目。 不出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生在机场出口通道朝她挥手。 阮凝眼里划过一丝欣喜,顿了片刻才朝远处的人挥手示意,不是她恍惚而是黎琛变化实在太大。 她记得,当初在机场分别时,黎琛还是挺符合夏栀说的那种年下奶狗类型,看起来干净纯澈又朝气蓬勃。 而现在整个人的气质和五官却变得有些成熟硬朗,把普通的一件黑色冲锋衣都穿出了挺拔的感觉。 “阮凝学姐!” 黎琛从通道里出来后,连行李都顾不上拿就跑到阮凝跟前,跟她来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阮凝身量纤纤,此刻被黎琛裹在怀里更显得娇小。 她心里一直把黎琛当成比较亲近的弟弟,所以突然被黎琛那么一抱,并没有生出什么别扭的感觉。 而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的沈念丞,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眼前的场景和当年阮凝去沪港时的场景如出一辙,他当时就是在现在的位置,目送着黎琛和阮凝肩并肩走进机场。 他那时以为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当晚拖着程渠喝了一整晚的酒,醒来还是心碎。 后来才从别人那儿听说,两人这些年一直都只是朋友关系。 尤其是从夏栀那里听说阮凝自离婚后感情状态一直空窗,他心里才燃起一点希望。 可刚刚,阮凝却亲口告诉他,她已经和黎琛在一起了。 好不容易才让阮凝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结果黎琛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念丞心里油然滋生一股郁燥和厌烦,看到两人上了一同坐上出租车后,他脚踩油门,掉头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的脸色始终乌沉。 那辆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家中餐厅门口。 江城今天刚下过一场雨,眼下,司机赶着接一个单子,只随便找了临街的位置停靠,阮凝一拉开车门,脚下便是一片浑浊的水洼。 黎琛下车后向她伸出一只手,阮凝正好顺着他的力大步跨了过去,差点没站稳的时候,黎琛下意识地托着她的腰给了她支撑。 两人这番举动在沈念丞看来尤其碍眼。 沈念初看着沈念丞视线灰蒙地盯着前方看,不明觉厉地问:“哥,不是回家吗?你开到这儿来干嘛?” 沈念丞紧握方向盘,话音生冷:“开错了。” “快点吧,家里都打好几个电话来催了。”沈念初埋怨道。 “嗯。” …… 餐厅内。 黎琛绅士地帮阮凝移开座椅,又按照阮凝的口味点好菜,一系列的举动都让人好感倍增。 阮凝从来没有可以透露过自己不太能吃辣,可黎琛却记得很仔细。 等待上菜的间隙,阮凝问:“你上次不是说回国的事情还得拖到下个月嘛,怎么临时又变了?” “我当时太忙了,没反应到这个月还有个很重要的日子。” “什么很重要的日子?” 听阮凝那么问,黎琛有些意外:“是你的生日啊,阮凝学姐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吧!” 说罢,黎琛懊恼地“啧”了一声,“完了完了,我还筹划着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呢,现在都说漏嘴了。” 看着黎琛自责的模样,阮凝既好笑又感动:“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急着回来的?” “当然了,”黎琛回答得很肯定,“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可不想缺席。” 阮凝其实不怎么热衷于过生日,但是知道有人这么认真地惦记着她,她心中怎么能够不动容。 “黎琛,谢谢你……” 黎琛应声抬头,见阮凝眼眸晶亮地望向自己,他脸上微烫,很快含糊道:“没什么的,阮凝学姐记得那天把时间腾出来就好。” - 沈念初进入舞蹈团以后,各地演出接连不断,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机会少之又少。 此刻,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晚饭,但沈念丞却食不知味,时不时就打开手机上下左右地乱滑。 刘慧云的唠叨,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一脸虑色地看着手机,内心不悦,自己半个小时之前给她发的消息,她居然到现在都不回。 刘慧云看他满是敷衍的态度,只好作罢。 阮凝回到家后,才注意到沈念丞的新消息。 【沈念丞:在哪儿?】 【沈念丞:工作上有点问题,我们谈一下。】 阮凝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间九点,她有些无奈地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阮凝:刚到家,我现在就回公司。】 过了会儿。 【沈念丞:不用了,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 这条消息后,紧接着又跟来一条—— 【沈念丞:下次及时回复我的消息。】 收到这条消息后,阮凝只回了一句“嗯”,她都懒得跟沈念丞解释今天是休息日。 沈念丞反复看着阮凝回过来的消息,每一条消息都特别简略。 等沈念初端着水果来找沈念丞的时候,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四五个烟头。 “别抽了,”沈念初将他指尖夹着的半根烟夺过来折断,气恼道,“你之前从来都不碰烟的。” 看着沈念丞气质颓唐,沈念初的情绪也沉下来,低声道:“人家都向前走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放下?” 沈念初刚才在车上都看见了,阮凝和黎琛那些亲密的行为以及沈念丞的反应。 “放不下。”过了好久,沈念丞才闷闷地说。 沈念初叹了口气:“要是当初知道阮凝姐在你心里那么重要,我就不做那些事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沈念丞眉目凌厉地望着她,忙解释说:“我之前被温宁骗了嘛,我以为你们有感情来着,就想方设法帮你们找机会复合。” 沈念丞摇了摇头,“跟你们都没关系,是我从前太自负了,但凡我那时候能多在乎一点阮凝的感受,我和她都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沈念初没好意思接话,但又不忍心看着沈念丞情绪低迷,只能接着宽慰:“其实有时候,学会放手祝福也是一件好事……” 沈念丞懒得再听沈念初的后话,冷然打断:“我和她之间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阮凝姐……”沈念初犹豫着,“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吗?” 沈念丞眉色稍顿,静默良久后还是闷声不言。 第36章 chapter36·晚风(全篇有修改) 二轮投标案定在了年底,仅仅只剩几个月的时间,nc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只要手上有项目,熬夜加班都是家常便饭。 阮凝伏案太久,站起身来稍微活动时点开了黎琛发来的语音消息。 “已经很晚了,还要加班吗?” 阮凝叹了口气,对着听筒说话:“我还没忙完呢,估计还得晚一点,别等我啦。” 黎琛毕业的事情刚敲定,还没有急着在国内确定工作,没事的时候会在阮凝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一边完善毕设一边等她下班,两人再约着吃一顿饭。 而阮凝这些话传到沈念丞耳朵里,就是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劲。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两人这样的稀松平常的对话像是已经同居了那样甜蜜。 “你的想法是想让私有空间开放化,对吗?” 身后冷生生的话音陡然把阮凝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才发现沈念丞不知什么来的,刻正盯着显示屏,眉宇间透着一股肃然之色。 阮凝收起疑惑,认真回复,“我不想它建成之后只是一个没有内涵的方盒子,所以在之前的基础上重新做了一些修改,你觉得行得通吗?” “行得通,”话虽那么说,但沈念丞眉头却越压越紧,思索稍久后,他继续,“但你得做好准备,我们的设计和项目落地后的造型,可能会有出入。” 阮凝思索片刻后,妥协地点了点头。 见她情绪有些失落,沈念丞缓下声线跟她解释:“设计能够在加工之后变得完美,但如果要落到实处,我们还要考虑各种材料,你现在的问题就是设计上的空间感大于实际质感。” “嗯。” 阮凝蔫蔫地点头,她清楚,沈念丞已经尽量把批评的话说得委婉。 斟酌须臾后,她回:“我想再改改。” 沈念丞点头,示意她自己抉择,转身离开时却听到阮凝手机里再度传出黎琛的声音—— “你又忙得忘记吃晚饭了对不对?我先接你去吃饭再送你回来工作行吗?” 他眉心稍拧,回过身朝阮凝说:“你最近工作效率很低,稿子也越改越差。” 阮凝陡然被他那么一批评,有些委屈:“真的有那么差吗?” 沈念丞敛容收息,“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 阮凝还想解释什么,却又作罢,她总不能跟沈念丞说自己和黎琛间的私人感情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作吧?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讲下具体存在的问题?” 沈念丞假意看了眼腕表,回道:“一刻钟后来我办公室。” 既然只有一刻钟的闲暇,阮凝也只能推脱了黎琛的好意。 等她再到沈念丞办公室的时候,桌案上的图纸都被收起来摞在一旁,而中央则摆着饭菜。 “先吃晚饭再谈工作。” …… 没过多久,沈念丞抬眸发问:“你跟黎琛一般会聊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很好奇你们年龄差那么多,”沈念丞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会有代沟吗?” 他这话刚脱口,阮凝就放下碗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沈念丞接收到她的眼神,很快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他太幼稚了,你跟他相处起来不会很累吗?” 想起黎琛平时对自己的照顾,阮凝只回:“他虽然年龄小但是该有的体贴和细心从没落下过呢,而且他不像你想的那么没用,他在俄冈大学修了双学位,国外好多知名设计所都点名要他呢。” “是吗?”听阮凝谈起黎琛时骄傲的语气,沈念丞下颌线微微收紧,而后淡然笑道:“那他应该留在国外啊。” 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阮凝没再跟他谈黎琛的事情,沈念丞也没再多问。 两人更多的交流始终停留在工作层面,这一点倒还让阮凝挺满意。 - 或许是因为沈念丞的那句批评,阮凝对待工作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认真。 可这样的后果就是工作还没看见什么气色,身体却先吃不消了。 周四的晨会前十分钟,助理叩响阮凝办公室的门,朝她提醒:“阮建,马上就开会了。” “好。” 阮凝开口答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嗓音稍显干涸,她没做多想,喝了口温水后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开会。 可她刚站直,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随之而来,视野里是一片昏黑,身上的乏力感越来越甚,意识也愈加虚渺。 …… 意识回笼后,阮凝皱了皱眉眼,只觉得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等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病床上,而沈念丞则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床侧的椅子上,长腿交叠,神色肃然地用电脑处理工作。 见她醒来,沈念丞把电脑合上放在一边,起身用自己的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测温。 阮凝刚刚退烧,身上出了点汗,整个人都是倦倦的。 沈念丞的压近和这种体贴中暗含着一点亲密的举动让她内心莫名地滋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她虚虚地拂掉沈念丞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背,瓮声说:“不就是发个烧嘛,没必要那么紧张。” 阮凝这也是实话实话,毕竟她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发烧而住院。 而沈念丞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神色陡然乌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 那么夸张? “那这两天都是你在守着我?”阮凝看着他眼窝坠着的两道乌青,心间涌起别样的情绪。 “不然呢?”沈念丞反问,“你那个小学弟,可是一眼都没来看过你。” 好端端的,沈念丞怎么又提到黎琛干什么? “他又不知道。” “你不是说他又体贴又细心吗?你昏迷了两天,他怎么做到一点都着急的?” 阮凝不打算理他。 沈念丞倒不在乎自己被人故意冷落,又开口说:“他对你那么不上心,你还要委屈自己跟他谈恋爱?” “你有完没完?”阮凝头还疼着呢,被他闹得有点烦,闷闷地回,“放心,在你那里吃过的亏我不会傻到再吃一次的。” 阮凝话音一落,沈念丞就真的哑火了,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本想趁势挑拨,到头来自己却被将了一军。 阴沟翻船。 - 阮凝生日那天刚好是周末,黎琛一大早就开车来接她去市区新建的游乐场玩。 倒不是黎琛敷衍人,只是阮凝前一晚上突发奇想,觉得自己二十多岁了都还没去游乐场玩过一次有点可惜。 两人一天下来几乎把游乐场里的项目都玩了个遍。 阮凝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黎琛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两人进鬼屋前,阮凝就觉得黎琛有些不对劲,他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会不会怕鬼啊、怕鬼的话就躲在他身后之类的话。 阮凝起初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被吓到,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走在前面保护他。 从鬼屋出来后,黎琛的状态才慢慢恢复过来,阮凝不禁好笑,平时看着那么阳光开朗的一个人竟然比她还胆小。 黎琛脸上挂不住,话都比平时少了。 阮凝收起笑容,安慰他:“没事,我从小就不怕这些东西,你不要有什么挫败感。” 黎琛闷闷地点了点头,买了一根棉花糖递到阮凝手上,神情幽怨地说:“阮凝学姐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一根棉花糖就想收买我?”阮凝接着道,“除非你再陪我进一次鬼屋,这次换你走前边。” 阮凝本来就是故意逗他的,可黎琛沉着思考几秒后,竟然一把牵住阮凝的手,边走边说:“行,那就再走一次。” “不了不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黎琛最怕鬼了,听阮凝推脱,他没再坚持,不过握着阮凝的手却仍旧没松。 “那……那我们再去玩那个吧,”黎琛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射击游戏的摊位,“我帮你赢一个最好看的玩偶。” 阮凝察觉到黎琛手上力度紧了紧,心里稍有波动,最后只说了声好。 黎琛到了摊位上,才松开了阮凝的手。 阮凝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给他加油鼓励,心里却有些乱乱的。 真的有恋人未满、友情至上的男女关系嘛? 她悄悄看了眼黎琛的侧脸,此刻他正虚着一边眼睛瞄准靶心。 阮凝突然觉得她和黎琛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有些暧昧,就像刚才的牵手,还有这些天的相处。 再或者,其实从她骗沈念丞自己和黎琛是恋人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分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她万千心思缠成一团乱麻时,黎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学姐,快去挑玩偶啊。” 阮凝这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你赢啦?” “十把都在靶心上,我厉害吧?” 阮凝看了眼黎琛的绝佳战绩后,在摊位上挑了个蓝粉色的布偶熊抱在怀里。 路上,她和黎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也才知道黎琛中学时还曾在市里的射击比赛里拿过冠军。 从游乐场出来后,已经接近黄昏,好巧不巧,黎琛的车出了问题。 等黎琛联系好人来拖车后,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最后,两人改坐公交车回家。 虽然不是末班车,但车上的人很少,一站站地停摆,到最后只剩下阮凝和黎琛肩并肩地坐在后排。 过了会儿,黎琛给她戴了一只耳机,耳机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昏黄的路灯光线一格格地从车窗里照进来,有一瞬间,气氛浪漫得像是在拍文艺电影。 黎琛靠在座椅上,回忆起刚才在游乐场里他一激动就握住了阮凝的手,而阮凝却没松开,两人居然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小段路。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去玩那个射击游戏。 要是他刚才能坚定一点,或许就知道阮凝是什么态度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肩头忽地一重,是阮凝靠上了他的肩膀。 黎琛心跳又开始起伏,连他自己都能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了,阮凝学姐不会嫌吵吧? 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黎琛都不禁嘲笑自己。 良久后,黎琛鼓起勇气开口说道:“阮凝学姐,其实我瞒着你,喜欢了你很久、很久。” 第37章 chapter37·暖风(全篇有修改) 这一路上,黎琛的心都七上八下的,等车在站点停下后,他悬着的心才安稳落下来。 “阮凝学姐,到啦。” 黎琛轻轻伸手弹了弹阮凝的脑门,低浅的话音里夹杂了一丝无奈。 “啊?”阮凝这才睡眼惺忪地朝窗外看,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终点站,因为刚睡醒,她语气类似嗔怪,“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黎琛傻笑着一言未发,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对于阮凝没有听到自己向她表白这件事,他既庆幸又遗憾。 稍后,黎琛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打火闸,在火苗微闪中对阮凝说:“许愿吧。” 阮凝想笑黎琛傻,可是看到他用手护住被风吹得微动的火光,心间却忽地软了下来,而后双手合十,认真地在一只打火闸前许下生日愿望。 等她睁开眼时,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黎琛深沉而缱绻的目光。 怔愣两秒后,阮凝才吹灭微晃的火苗。 回去的路上,两人始终肩并着肩,却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 回到家以后,阮凝跟夏栀拨了通电话,一聊就聊到了凌晨,期间的话题全都绕不开“黎琛”。 夏栀一边听阮凝的陈述,一边脑补着两人当时的互动,语气激动又欣喜:“你俩不在一起真的很难收场。” 阮凝趴在床上,表情困顿:“你别乱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和他有些暧昧了。” 夏栀有些不解,“情侣之间都是这样暧昧过来的啊。” “可是……” “别可是了,”夏栀直接问她,“如果学弟正式跟你表白,你会答应还是拒绝。” 阮凝握着电话苦思许久,最后还是没给出答案。 “凝凝,你要是对学弟没有感觉,根本就不会犹豫的好吗!” 阮凝沉了口气,终于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万一人家对我不是那种感觉呢?” “为了你的生日提前回国,暗戳戳地牵你手,等你下班、送你回家,谁交朋友的成本那么大?他就是对你别有用心,也难为你现在才看出来。”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啊。” “人家或许是得不到你的回应所以选择默默守护,如果你不想错过的话,就适当地给些暗示呗。” 挂断电话后,阮凝脑中还是乱糟糟的,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上多了东西,伸手去摸时才发现是一条星轨吊坠。 应该是黎琛趁她在公交车上睡着时帮她戴上去的。 思及此,阮凝打开微信,和黎琛发了条消息。 【阮凝:谢谢你的礼物,今天玩得很开心,晚安。】 【黎琛:下次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快睡吧,晚安。】 阮凝盯着黎琛回复的消息呆呆地看了几秒,蓦地想起夏栀的那个问题。 她虽然并没有很期待开展一段新的恋情,但如果那个人是黎琛,她可能不会舍得拒绝。 秋雨梧桐叶落时,二轮投标案的时间也渐渐趋近。 对面墙上的石英钟的时针已经转到了数字“3”,沈念丞伏案过久,转动颈部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十分明显。 他望着窗外的静谧夜色,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提着外套离开公司时,却看见阮凝的办公室还亮着一盏灯。 敲门没人回应,沈念丞才推开门,只见阮凝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 明明上次就因为过度劳累进了医院,这才没多久呢,又不长记性了。 眼下,阮凝手里还紧紧握着笔,任由潜意识作祟,在图纸上乱描乱绘。 一张设计图纸,从开头改到现在,少说也得有上百份了,可她中间从来没露出疲态。 他从前倒真没想过阮凝还有那么要强的一面。 这个想法浮过脑海后,沈念丞忽然想起阮凝其实从前就是这样认真的。 他倏地想起自己曾经一时兴起,在沈柝书房里点评过她的作业。 当时她的作品就像她这个人一样,都十分稚嫩。 他一眼扫过去,就发现了很多细细碎碎的小问题,最后指出了她作品里最大的毛病,还随手拿了本书给她看。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阮凝已经把书里的概念吃透,并且能跟他侃侃而谈。 回忆到这里,沈念丞看着眼前的人。 原来又直又顺的马尾变成了现在披散开的微卷乌发,眼下似乎又长长了,已经垂到了腰际的位置。 阮凝的腰本来就纤细,再被乌密的头发一挡,更令人心生遐想。 沈念丞压下内心的杂念,将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他欲将她把笔拿走,可她手间一紧,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别动我图纸……” 沈念丞看着她蹙眉的严肃表情,眼尾含了点笑意,他指尖攥紧,内心挣扎须臾后,伸手捏了捏她露出的小半边侧脸。 滑腻绵软的触觉瞬间让他心头一痒。 随后,他喊道:“别在这睡,待会儿着凉。” 听人又没反应,他尾音稍扬:“听见没?” “……” 沈念丞无奈,只能将人抱起来,往办公室隔间里走。 熟睡的人这才微微惊醒,似埋怨似惊讶地在他怀里咕哝,沈念丞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也就懒得回应。 怀里的人很快便阖上疲惫的眼皮,靠在他胸口昏睡过去。 阮凝纤细的两条小腿蜷在他的臂弯里,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衬得她更娇小。 沈念丞的办公室的隔间里是一个厨卫俱全的小型公寓,他平时忙项目的时候偶尔会住在里面,每天也会安排人做清洁。 他屈身把阮凝往床上一放,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贴近。 此刻,沈念丞鼻尖盈满阮凝身上的馥郁馨香,他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了一小寸,只看见她起伏的曲线上贴着的纽扣已经微松,里头的风光乍现。 杂念丛生时,他注意到了阮凝颈间垂着一条款式别致的星轨造型项链。 沈念丞记得阮凝因为这条项链特意发过一条朋友圈,他当时一眼扫过并没放在心上,看到夏栀在评论区夸黎琛眼光好的时候,他才知道阮凝发这条朋友圈的真正用意。 他苦笑,阮凝心里真的只有黎琛了吗? …… 第二天,阮凝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时,心情有点崩溃。 好在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丝毫异样,等她从床上恹恹地坐起来时,才瞥见床侧的一把座椅上放了一个纸袋。 她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完完整整的一套新衣服,衬衫、裙子,还有……内衣。 知道她内衣尺码的除了沈念丞以外,不会有别人了。 她内心划过一丝羞赧和厌惓,兴致颓然地下床收拾自己。 她实在不想和沈念丞发生这些纠葛,原本以为跟他真的能公事公办,可事实证明,沈念丞对她的态度还是有失偏颇。 等阮凝整理好心情,推门而出时才发现沈念丞办公室里竟然有一群人在开会。 要怪就怪里间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她压根没听到外头的丁点儿动静。 而此刻,她僵持在门口,办公室的议论声随着她推门的声响一滞,随后,大家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阮凝刚洗过的头发还处于半干的状态,尾梢挂着一点水珠。 这样的场景,就算她和沈念丞清清白白,也难免有人胡思乱想。 她心虚地迅速阖上门。 而沈念丞却十分坦然地朝办公室里的一众人说:“先散会吧。” 大家这才纷纷散去。 片刻后,阮凝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沈念丞:出来吧,人都走了。】 阮凝从里间出来的时候,沈念丞脸上仍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念丞,”阮凝在他面前站定,发问,“你对我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有吗?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阮凝知道他是在狡辩,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我跟你之前是什么关系大家都很清楚,今早的这些误会要是传开了,对我的工作也会有困扰。” 听完阮凝的话,沈念丞从胸腔里振出一抹冷笑,而后反问,“是担心对工作方面有影响,还是担心不好跟黎琛解释这些误会?” “放心,”他又补充,“我下次会注意影响,不给你的恋情添麻烦。” - 傍晚六点,正值下班高峰,黎琛的车停在了阮凝公司楼下。 “你今天上午没来上班,错过了一个好大的八卦。” “什么?” 几个白领装束的人在他车前方停下闲聊,他对女生间的八卦并不感兴趣,却被熟悉的名字分走了注意力。 “阮凝和沈所的办公室恋情已经坐实了。” 那人不以为然:“他们一直都有旧情复燃的苗头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旁边人加入八卦阵营:“我直接跟你说吧,阮凝都跟沈所在办公室里过夜了。” “天呐!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我赌他们最迟年底复婚。” “我赌下个月!” “……” 几个女生的聊天内容传入黎琛耳中,他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阮凝是半个小时后才从大楼里出来的,黎琛收了收情绪,下车为她拉车门。 “抱歉啊,临时开会,又让你等很久。” “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黎琛说这话时,视线在阮凝脖间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失落,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打断。 “阮凝。” 阮凝回头时,只见沈念丞不紧不慢地在她面前站定。 沈念丞幽幽地看一眼阮凝之后便把目光落在了黎琛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时,黎琛礼貌颔首,眼神确实冰冷的。 阮凝担心自己跟沈念丞撒过的谎会惹来麻烦,于是忙着开口:“你们都见过,就不用介绍了。” “嗯,”沈念丞点点头,压低音量朝阮凝说,“你有东西落我那儿了。” “什么东西?”阮凝一头雾水。 沈念丞余光瞥了眼黎琛,而后牵过阮凝的手,将她掌心摊开,把一条项链搭上去,口吻暧昧:“枕头底下找到的,你刚才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还你。” 上车后,阮凝面色仍有些尴尬。 见黎琛一言不发,她自顾自地开口解释:“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黎琛笑道:“阮凝学姐其实不用跟我解释的,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把我看得很重要。” 阮凝愣了愣,心中暗怪自己的这番话确实有些唐突。 车内陷入一段时间的寂静后,黎琛在红灯路口停下时才出声问道:“所以,阮凝学姐刚才那样是因为在乎我的想法吗?” 阮凝有些意外地侧头去看黎琛。 下一秒,却听黎琛自嘲着问:“我有资格吃醋吗?” 第38章 chapter38·烈风 红灯开始闪烁,而阮凝只是将视线收回去,始终一言未发。 黎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只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脑子飞速地转着,想着该怎么把尴尬局面搪塞过去,下一秒却听阮凝开口说——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就是想吃醋也没机会。” 这句话之后,黎琛大脑瞬间宕机,原本该转弯的路口也被他错过。 阮凝看他偏离导航,出声提醒,黎琛这才把车停在路边,语气稍显仓促地说:“阮凝学姐你先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阮凝好笑。 “我……”黎琛偏头去看阮凝,澄澈的眼神里夹杂着欣喜和意外,“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阮凝也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嘴硬:“听不懂就算了。” “我听懂了,”黎琛难掩自己激动的情绪,“你说你在乎我。”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阮凝害羞着恼他。 回去的路上,黎琛单手扶着方向盘,空下来的一只手与阮凝十指相扣。 等车停稳时,阮凝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被他握出来的汗。 见黎琛有话要说,阮凝没急着下车。 静默片刻后,黎琛试探地朝阮凝问:“阮凝学姐不会睡醒以后就后悔跟我恋爱吧?” 阮凝笑他没出息,这才刚刚开始呢,他怎么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见黎琛是真的有些紧张,阮凝才回握住他的手,耐下心说:“我是很认真地要跟你经营这段感情的。” 离婚以后,她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但是黎琛的出现,让她知道自己是会被人认真对待的,也是值得被爱的。 是黎琛摆出一颗真心,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为了爱情冒险的勇气。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俗人,遇见爱情还是不忍心错过。 黎琛清楚她的态度后,眼角的笑意都要溢出来,而后郑重其事地说:“那我们就做情侣间的第一件事。” “啊?” 阮凝还以为黎琛那么快就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可黎琛却只是拿过她的手机,翻出他的号码,然后把备注改成了[男朋友]。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阮凝笑他幼稚,在心里把黎琛的举动归类为“小男生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想到这儿,阮凝逗人的心思突然升起来,接着在“男朋友”三字前加了一个“小”字。 黎琛看到后,挑挑眉,装作无奈:“都听女朋友的。” - 沈念丞驱车进小区时,阮凝还和黎琛在楼下难舍难分。 他远远地看着,幽冷的眼神像融了冰雪一样冷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黎琛似乎是在跟阮凝开什么玩笑,下一秒,阮凝好像真的被他惹生气了,转身就要往里走,紧接着却被他游刃有余地带回怀里哄得乖乖的。 看着他们的这些互动,沈念丞心跳倏地空了一拍。 他和阮凝从来没有那么甜蜜又轻松的相处氛围。 无论是当初恋爱的时候还是婚后的相处,阮凝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幅温顺乖巧的模样,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小女孩似地故意耍小脾气等人来哄。 沈念丞怔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条细线紧紧勒着,又像是被好多短刺扎着,除了透不过气外,剩下的全是锥心般的难忍。 也是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阮凝当时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因为温宁几次三番抛下她时的那种感觉。 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眼里心里全装着另外一个人…… 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很不好受。 …… 目送两人分别后,沈念丞在车上抽完半盒烟才上楼。 他兴致颓然,看到阮凝在门口等他时,冷却的心才有些回温。 可惜阮凝话音没有任何温度:“我有事要跟你说。” 沈念丞越过她,一边解锁房门一边回应:“去家里说?” “不必了。” 阮凝站在沈念丞身后,眼里的神采暗淡,默了默,她接着开口:“刚才公司楼下,你是故意的吧?” 呵,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刚才在公司门口把吊坠还给阮凝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吊坠并没有被阮凝不小心弄掉,而是他心怀嫉妒,昨晚故意从人脖子上取下来的。 他就是想给他们的感情制造麻烦,最好能把他们拆散。 “是,”沈念丞承认得很干脆,一点都不心虚,“我还以为你们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呢。” 不等阮凝接话,沈念丞继续说:“看来他也不是很在乎你嘛。” “所以你那么做只是为了帮我试探我在他心里的分量?”阮凝笑问。 沈念丞从胸腔里里振出一丝冷笑,而后自嘲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那么好啊?” 阮凝肃着神色,看来她还真的猜对了,沈念丞真的还没放下继续纠缠她的念头。 她之前和黎琛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所以任由沈念丞怎么挑拨离间她都没计较,但现在不行。 她已经打算和黎琛认认真真地开始一段新的恋爱了。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阮凝直截了当道,“我跟他感情很稳定,因为谁也不会因为你闹矛盾。” 见沈念丞没有回应,她接着说:“如果你实在做不到真心祝福,那也别来给我添麻烦。” 说完,阮凝便转身离开。 沈念丞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的火。 为了让阮凝回到他身边,他卸下自尊和骄傲去求、去纠缠才好不容易换来一个朝夕相处、重新认识对方的机会,现在却要亲眼看着阮凝和其他人你侬我侬? 他没有那么大的气度。 就算是抢,他也把人给抢回来。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沈念丞自己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发疯。 但下一刻,他已经完全本就不多的理智,不顾后果地把阮凝拽回自己怀里,掐着她的下巴直接吻下去。 阮凝被他用蛮力抵在墙壁上,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力。 她使劲地锤他,掐他,踢他,可沈念丞只会将她锢得更紧。 直到烟草味渡进嘴里时,阮凝才狠心地去咬他。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的那一瞬间,沈念丞才恢复一些理智,将人松开、道歉。 可惜,“对不起”才说到一半,他半边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你疯了吧沈念丞!”阮凝像是困兽似地瞪着他,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剜了。 “我是疯了!”沈念丞眼眶猩红,怒着声吼道。 看见阮凝被吓得缩了缩肩膀,沈念丞懊恼地上前箍住她的肩膀,近乎祈求地说:“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要因为黎琛跟我划清界限。” 缓了缓他又说:“从离婚以后,我就一直在等你跟我重新开始,所以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阮凝快被他逼到崩溃:“放过我好吗?也放过你自己。” “不……”他摇头,“我做不到。” “我已经和黎琛在一起了,你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啊?” “你跟他分手好吗?我们重新开始,我会证明我比他还爱你。” 沈念丞也是说完后才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但是只要能让阮凝回心转意,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阮凝红着眼瞪他,思索许久后故意拿话气他:“我之前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又是何必呢?你究竟是喜欢这样作践自己还是很享受当第三者,把我从别人那里抢回来的感觉?” 沈念丞彻底碾碎自己曾经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傲,颓废着说:“只要能把你追回来,我当什么都无所谓。” “不好意思,”阮凝冷冷地推开他,一字一顿地辱他自尊,“你就是想当第三者,都还不够格。” 第39章 chapter39·劲风 隔天回到公司,两人又恢复了上下属的关系,除了工作上的交涉,再没其他沟通。 沈念丞知道阮凝是在刻意回避他,也懊悔自己昨晚的失控。 项目方案最终敲定的那天,程渠为了犒劳大家,在公司里举办了一场欢庆会。 欢庆会上,阮凝作为总设计师不免要被许多人敬酒。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全程下来始终以果汁代酒。 欢庆会上大家闹成一片,程渠完全没有老板架子,率先把热闹氛围炒起来。 阮凝一向不热衷于这种喧闹浮华,一个人默默地去到天台吹风。 不巧的是,沈念丞竟然比她提前来到了天台。 两人视线交汇时,沈念丞还以为阮凝下一秒会转身离开,可阮凝却十分坦然走到他跟前,语气不温不淡地跟他说,自己想跟他说点事。 夜色如凉水,入了秋,晚风轻扫时,空气都是湿润的。 阮凝望着静谧夜景,看起来还是那样柔情似水,她缓缓开口:“其实,我从没后悔自己爱过你。” 她话音刚落,沈念丞的心忽而有些温热,他嘴唇翕动,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欣喜,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度被阮凝的话打回原形。 “我之前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的成长环境很不好,爸爸酗酒又好赌,每次回家拿不到钱就要打我和我妈,我十八岁之前,生活都是很灰暗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快点长大,可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阮凝说到这儿,有些哽咽。 她垂眸,任纤长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念公费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当一名老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沈念丞第一次听阮凝提起这些事,他察觉到她在难过,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猎猎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他指间微颤着帮她把头发拨到耳后。 阮凝没有躲避他这个举动,继续说:“但是你的出现让我开始期待自己的人生能有更多的可能,我慢慢把你当做目标,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用你来勉励自己,告诉自己只有变得更优秀才能靠近你。” “是你让我热爱建筑事业,也是你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后来呢?”沈念丞知道阮凝还有话要说。 “后来,”阮凝鼻尖突然发酸,语调也有了些变化,“后来我就如愿以偿嫁给你了呀。” “那你后悔和我结婚吗?” “后悔。”阮凝回答得很干脆。 沈念丞握着方形酒杯的手倏然收紧,眼眶一时间被风吹得微红。 “沈念丞,你一直说你错了,但其实我也错了。”阮凝见他眼神里捎带着疑惑,继续解释,“我错在不该把自己对你的崇拜混淆为喜欢,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希望我们就像现在这样,能够一起共事,我依旧会把你当成前进的方向。” 这段话之后,两人皆是沉默。 沈念丞闷闷地灌了自己一口烈酒,而后十分苦涩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想让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看到阮凝冷漠地摇头后,整个人又重新颓然下去。 过了会儿,他仍不死心,忍着复杂的情绪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黎琛?” “因为他会把我说过每句话都放在心上,会随时把我放在第一顺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情绪。” 沉默很久,沈念丞说:“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阮凝冷着嗓音,“并不是谁对我好,我都会照收不误,黎琛打动我的不只是真心,而是偏爱。” “可是我也能很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沈念丞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真诚了,他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可阮凝却还是摇头否定。 “我从来没有责怪你不爱我,况且你不爱我这件事情本身就没错,但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对你死心的吗?” 这回换做沈念丞摇头。 “你还记得哪次你让我送资料去你公司吗?”问完这个问题,阮凝自嘲似地苦笑。 “你应该不记得,”她接着说,“那天我在餐厅等了你一晚上,最后下了一场大雨,你在电话里说自己工作忙、脱不开身,我当时真的没有半分怪你的念头。” 阮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念丞也在回忆这件事。 “可是后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你在大雨里为温宁撑伞,看到你那样护着她,我竟然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你打电话,你却说会安排助理来接我。” 提起往事,阮凝内心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波动:“既不能当你的唯一,也不能当你的第一,我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对不起,”所有解释到嘴边都化成一句道歉,“但那都是误会,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阮凝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而是用极其冷静又漠然的口吻,凌迟着沈念丞那颗摇摇欲坠的心,“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澄清什么所谓的误会,更不是给我们冰释前嫌的机会。” 她这话彻底将沈念丞噎住,沈念丞嘴唇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离婚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所以,你真的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罢,阮凝转身就要离开,她希望自己这番话能让他明白,就算自己之前怎么爱他,尝过了被辜负的滋味,谁都没法儿轻易释然。 “阮凝……”沈念丞拉住她的手指,语气稍急。 他们好不容易能有这种推心置腹的机会,可是阮凝却还是把他推得远远的,他想挽回却束手无策。 阮凝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接触,温柔声线里全是疏离:“希望在我这里能让你学会珍惜,以后不要再让喜欢你的人那么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沈念丞彻底绷不住强撑的情绪,他急切地从身后抱住她,眼眶倏染温热,他嗓音喑哑又粗粝:“我做不到。” 萧瑟晚风吹得枯叶四落,阮凝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搭在你身上了,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阮凝倏地红了眼眶。 她没法欺骗自己,有一瞬间她确实动摇了。 可惜太迟了,无论沈念丞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他们都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也是这时,阮凝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当她把手机掏出来的那一刻,沈念丞很清楚地看到了上头的备注—— [小男朋友]。 他心间绞痛,阮凝还要往伤口划一个口子,她说:“可我已经有别人了。” 说罢,阮凝松开他的紧实的环抱,清瘦背影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洒脱又决绝。 - 阮凝走后,沈念丞一个人在露台站了很久。 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磨着。 可阮凝抽丝剥茧地跟他说出那些话,她的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没一会儿,雨点簌簌地落下来。 烟雾缭绕的雨幕里,他像座雕塑似地杵在原地,一双眼里全是寂寥和料峭。 这场雨来得很猛,时而还伴着雷鸣。 但他始终僵站着,大衣的边沿在滴水,内里的白衬衣早就被浸湿,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受克制地在发抖。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阮凝当时在大雨里那些无助的场景,试图感受她那时的心碎,也想用这场雨来惩罚自己。 但他知道这个惩罚太轻了。 也是此刻,他才亲身领悟到“早知如此”的无用。 如果他当时知道自己那些行为会导致这些不可逾越的裂痕,他绝对不会那样做。 车上。 黎琛注意到阮凝今晚的情绪很低,关心道:“有心事?” “没。”阮凝回过神来,摇头回应。 黎琛见状便没再跟她搭话。 阮凝的思绪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杂乱着。 七年的感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她真的对沈念丞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十几岁就喜欢上的人,怎么可能忘得干干净净?她只不过是逼着自己从那些回忆里走出来罢了。 可她好不容易冷下心,沈念丞却放不下下了。 可惜爱意总是隔着时差,他们谁都没办法跨越。 思及此,阮凝眼眶又开始泛酸,她垂下眼眸,没让眼泪掉下来。 “究竟谁惹你不开心了?”黎琛觉得她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 阮凝收拾好复杂情绪,默默伸手握住了黎琛。 黎琛细细地摩挲她的掌心,明显是在抚慰她。 …… 暴雨来的突然又猛烈,黎琛的车牌没有进行登记,平时因为搭载阮凝的原因,并没影响出入,可眼下没法儿开进停车场。 外头雨势还很大,积水都快盖到脚踝。 黎琛只能将外套披在阮凝身上后,背着人跑进小区。 一小截路下来,阮凝的状况还好,倒是黎琛里里外外都被浇透了。 暴雨夜开车不安全,黎琛又因为她那么狼狈,阮凝只能把人带回家里。 等她开了门,黎琛却在门口扭捏着不肯进,还装出一幅纯情小男生的模样,朝阮凝说:“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姐姐就急着带我回家?” 阮凝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好心情地配合他:“你不愿意啊?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着,她就要将门阖上,而黎琛眼疾手快地跻身进门,关门时趁势将阮凝圈住往后退,而后语带暧昧地说:“我当然是愿意的不得了。” 这些对话禁不起推敲,可阮凝却只是揉了揉他的脸,笑道:“小屁孩儿。” 见阮凝游刃有余地避开自己的撩拨,黎琛有些挫败,只能恢复之前乖乖狗的模样跟在阮凝身后寸步不离。 阮凝从阳台上收了几件衣服递在他怀里,“你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黎琛看了看衣服,而后酸溜溜地问:“你这儿怎么还有男人的衣服?” “我独居嘛,所以会在阳台挂几件男士衣服装装样子。” “哦~”黎琛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阮凝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无奈地推他去浴室,“好啦,别老是乱吃醋。” 等黎琛洗完澡的时候,阮凝正在浴室隔间吹头发。 他顺其自然地从阮凝手里接过吹风筒,动作温柔地帮她捋开头发,一点点吹干。 阮凝头发又多又长,吹头发时尤其麻烦,可黎琛一点没嫌麻烦。 末了,他又拿起桌上的护发精油,耐心地按着阮凝说的步骤操作。 “你天生就会那么照顾人吗?还是之前被其他女孩子培养出来的?”阮凝享受着他周道的服务,不禁有些好奇。 这还是阮凝第一次问黎琛关于前任的问题。 她透过镜子观察着黎琛的反应,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态度坦然地回应:“我要是实话实说,你会不会吃醋?”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谁都会有过去啊。” 说到过去,阮凝音量不自觉地被压低。 黎琛叹了声气,表现得挺失落。 他的反应和阮凝的沉默让气氛稍显尴尬。 阮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话题,因为黎琛的表现,看起来对那个女生还有遗憾。 “不逗你了,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阮凝有些意外自己会是黎琛的初恋,“可你明明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种类型啊。” “可我只喜欢你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阮凝突然想起自己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猜。” “不会在树一的时候,你就悄悄暗恋我吧?” “还要更早,”黎琛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很认真地说,“大学就开始暗恋你了。” 那么久? 阮凝心间倏染温热,她根本没想到黎琛默默喜欢了她那么久,一时间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傻男孩。 她太清楚暗恋的滋味有多难受了。 见阮凝目光晶莹地望着自己,黎琛倾身靠近她。 “所以姐姐要不要对我更好一点?”黎琛顺势伸手揽住阮凝的腰,将两人距离拉得极近,压低的声线让他口吻变得缱绻勾人,“比如,现在和我做点别的事?” …… 半个小时后。 阮凝看着眼前认真拼乐高的人,无奈又好笑。 真的是个乖弟弟。 不过,如果刚才黎琛要真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阮凝也不会答应的,毕竟他们的感情还没到那个程度。 于是,两人真就什么事都没做,单纯地拼了一晚上的乐高。 第二天,两人手牵手进电梯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沈念丞。 昨晚在天台和沈念丞彻底把话说开后,阮凝眼下再面对他,心境比之前坦然了许多。 她大方地朝他点头微笑,而后和黎琛在电梯内并肩站定,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脸色苍凉。 黎琛有些意外会在这里撞上沈念丞,一想到阮凝之前因为他过得那样不好,现在还对阮凝纠缠不休,他心中对沈念丞厌烦更甚。 接着,他佯装帮阮凝检查妆容,语气随意地说了句:“黑眼圈有点重诶。” “我没遮好吗?”阮凝急忙拿出镜子补妆。 而黎琛却在这时意味深长地添了句:“都怪我,昨天不该把你缠到那么晚的。” 阮凝一时没听出黎琛话里的深意,只是在听到沈念丞陡然咳嗽的那瞬间才明白黎琛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 黎琛取车的时候,沈念丞停在阮凝身侧,话音微哑且发颤:“你跟他真到……那一步了?” “嗯。” 听到这声回应,沈念丞脑中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余下的只有绵而扰人的杂音。 他昨晚在大雨里忏悔的时候,阮凝却在和其他男人一起享受床笫之欢? 沈念丞拳头捏紧时仍不可抑制地在发颤,指尖深深陷阱肉里,他却不觉得有任何痛感。 他只知道自己快疯了,快被阮凝逼疯了。 他闭下了眼,不愿让脑中的思绪继续活络,否则他真的会失控地逼问阮凝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冷石心肠,为什么要让他陷入这种折磨,让他觉得那么煎熬。 可过了会儿,沈念丞压下头疼欲烈的感觉,只从干涸的喉咙间挤出一句:“你好狠。” 狠到让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撕裂了。 这种痛入骨髓的滋味,他还是头一次尝到。 第40章 chapter40·柔风 程渠接到沈念丞约酒的电话时就猜到他估计又在阮凝那儿栽跟头了。 等他赶到酒吧时,找了一圈才看到男人正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闷酒。 完了完了,光是背影都那么颓废,这哥们这回肯定是伤的不轻。 他默默做到沈念丞身边的空位,跟服务生点了杯酒,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跟他碰杯。 沈念丞追人的时候,他帮着支了不少招,沈念丞追不到人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地劝人放弃。 眼下,除了陪他喝酒,帮他排遣愁绪,程渠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总不能帮他把阮凝绑到民政局去和他复婚吧? 沈念丞估计乐意,可他没这本事。 两个大男人默默碰杯,仰头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烈酒后,吧台上的驻唱歌手开始唱起前几年很火的一首歌—— “你给过我的伤害/是没有一句责怪…” “戒了烟染上悲伤/我也不想…” 驻唱歌手的音色和原唱很接近,把这首苦情歌翻唱得更加落寞。 沈念丞从没听过这首歌,却很轻易地被歌词和曲调牵动,情绪更加起伏,只因为歌词与他的心境太过贴切。 “戒了烟我不习惯/没有你我怎么办…” 听到这句歌词后,沈念丞倒酒的动作了很久,过了会儿才朝压着嗓朝边上的程渠问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戒烟。”程渠吹了瓶酒,接着和他碰杯。 沈念丞笑容苦涩,他是因为阮凝的离开才有了抽烟的习惯,他讨厌自己满身烟草味,可是没有办法,他戒不掉。 刚离婚那段日子,他只有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忽略阮凝走后的孤单和不习惯。 后来阮凝去了沪港,他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和阮凝重修旧好了,只能逼自己向前看,只有实在想她的时候,没法儿排遣的时候才会掏出一盒烟,安安静静地一抽就是半盒。 “喝完这瓶酒就把人忘了吧。” 沈念丞没有回答,程渠放下酒杯,注意到对面有个性感女人的眼神一直往他们这边瞟。 “不就是女人嘛?只要你抬个眉毛,什么样的不都上赶着来?”程渠边说,边示意沈念丞抬头看前方,“人家盯你好久了。” 沈念丞只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美女正要对他暗送秋波,可他却冷下眼眸,拎着外套转身离开。 美女大概是头一回吃瘪,脸色不大好看。 就算沈念丞心里没装着阮凝,对面那人显然不是沈念丞的款,但程渠倒是把人看上了,他就喜欢那种美艳张扬的。 程渠端着酒杯跟人搭讪,美女见是他,一想到自己被他哥们儿冷落,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那哥们儿是因为离婚才来借酒浇愁的。” “离婚?”美女闻言,沉闷的态度倒是有了转变。 “……对,”打开了话题,程渠继续说,“不过啊,他这人特别轴,都离了两年多了,人都恋爱了,他还放不下,你说他痴情吧,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在乎别人。” 美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那哥们儿是射手座吧?” 射手座?程渠没研究过星座,只用浏览器搜了搜沈念丞,百科页面一跳转,身份信息上确实显示他是射手座。 “你是怎么猜到的?” 想法得到印证后,美女对沈念丞的兴趣瞬间下降到负值。 “我前任就射手座,”她吞了口酒,冷声道,“我不爱他的时候,他最爱我。” …… 程渠接到酒吧服务员的电话麻烦他把人接走的时候是早上六点。 他还以为昨晚沈念丞离开后就回了家,没想到他居然去了另一家清吧喝了一整夜的酒。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清吧已经是彻夜狂欢后的冷清。 沈念丞坐在位子上,颓废地垂着头,看不清情绪怎样。 他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有两个烟灰缸插满烟头,烟灰混着酒渍把桌台染脏,桌上、地上都倒了不少酒瓶。 “起来!”程渠看他这样,火气“噌”地飚上来,直接上手把人拖起来。 沈念丞抬胳膊拂开他,原本妥帖的衬衫此刻胡乱敞开,领带也成了两条,狼狈地挂在胸前。 程渠实在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厉声吼他:“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沈念丞眼里泛开红血丝,木然又空洞。 他颓然地摇摇头,嘴角裂开一丝心酸的苦笑,那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和无助:“够了,我也觉得够了。” 程渠被他这样子弄得哑火。 “我对不起阮凝,但我不是也得到了惩罚吗?”他嗓音沙哑得像是喉咙被人用玻璃划过一样。 接着他忽然疾声怒吼:“我不是也得到了惩罚吗!” “看着她爱上其他男人,还不如让我去死!” “究竟要怎样,究竟要我怎样!”沈念丞失控地拎起酒瓶往茶几上砸,也是在这个瞬间,他手心被玻璃碎渣扎伤,掌心的伤口当即便溢出细密的血红。 “我想对她好,可她根本不给我机会,我只是想跟她回到从前,可她就是不肯……”他声音低下来,又陡然拔高,“那些巴掌和冷眼我都受够了!受够了!我只是想让她像之前那样重新爱我一次,为什么那么难!” 紧接着,沈念丞又那着瓶子乱砸,嘈杂的碎响声和失控的场面,把程渠都吓得跳到沙发上,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情绪都发泄完以后,沈念丞乏力地倒回卡座沙发上。 “我还能怎么办……”他茫然地重复着,眼里全是绝望,“该怎么办?” 程渠一脸难色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何必强求呢?这个世界最无用的就是一方冷心后,另一方的深情,你一句后知后觉就能抵消从前那些伤害吗?” 这些话都是昨晚那个爱研究星座的美女告诉他的。 他现在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后,陡然发觉爱情这件事还挺深奥的。 “我不想听这些!”沈念丞一听到这些话就头疼欲裂。 这些话跟阮凝说的有什么两样? 冷静片刻,他又出声:“阮凝说她之前喜欢了我六年。” “六年,”他加重了这两个字,语调里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鼻音,“她就那么放下了吗?” 过了会儿,他又摇头苦笑道:“我不相信。” “当初爱得有多真,现在恨得就有多深。” 听到程渠这句话后,沈念丞眉头突然皱得很深,表情看起来也很痛苦,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你…闭嘴。” “我实话实说而已。” 程渠说完,担心沈念丞又要开始发疯,正要找地方躲,却见沈念丞面目难忍地揪着衬衣前襟猛烈地咳嗽起来。 看到沈念丞衬衣被染上褐红色的血,程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沈念丞早些年因为工作就时常犯胃病,和阮凝离婚后,又时常靠烟酒挡瘾。 尤其今天通宵喝了酒,又抽烟又发酒疯,终于就把自己作进了医院。 医生给他做胃镜的时候,看到那些出血点都忍不住摇头。 在医院躺了一天后,沈念丞清醒过来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阮凝来过吗?” 程渠摇头,接着说,“你家人来过。” 顿了顿,他又补充:“阿姨说你活该。” 呵。 是活该。 沈念丞唇色苍白,苦笑时伤口被牵动有些抽疼,让他不自禁地紧锁眉头。 沈念初傍晚时从家里带了粥来看他。 但沈念丞只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如果这时候是阮凝来照顾他该多好。 她看见自己因为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能不能心疼他一点点? 想到这儿,沈念丞暗自好笑,他竟然开始用这种方式博同情,倏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惨。 要是阮凝真的会心软,他倒是不介意多进一次医院,可现实是,阮凝看都没来看过他。 等人都走后,他点开阮凝的微信。 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信息是阮凝的,可惜只是一句公事公办的“嗯”。 他继续往上翻,两人因为工作关系加回微信后,聊天内容除了工作就再无其他。 偶尔几次,他主动问吃饭了吗?周末有约吗? 但是对面每次都会自动过滤掉这种消息。 沈念丞往胸腔里压了口气,飞速地上划,一直翻到了两人离婚前的聊天记录。 【阮凝:什么时候回家呀?今晚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阮凝:结婚纪念日那天你能陪陪我嘛?我们去看建筑展也行。】 【阮凝:妈又在催我们要孩子了,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委屈]。】 沈念丞看着这些聊天记录,眼眶倏地温热。 他抖着手地开始给阮凝编辑消息,敲键盘时,眼前逐渐被水雾蒙住。 【沈念丞:阮凝,对不起。】 【沈念丞:我好后悔。】 【沈念丞:我现在终于懂你的感受了,我也很不好过。】 【沈念丞:我错了,我改,我全都改。】 【沈念丞:我会珍惜你,会把你当成唯一,会把我的所有所有都给你,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发完一连串的消息之后,沈念丞眼睫已经被泪浸湿。 他接着点进阮凝的朋友圈,却看到她发的最新一条朋友圈,九张照片里有五张都是黎琛。 黎琛帮她剥虾的照片,黎琛把头埋在她怀里的照片,黎琛帮她涂指甲油的照片,还有他们在景点门口的合影。 他记得阮凝之前跟他说过,很想去这个地方打卡。 他那个时候答应了,后来却又因为工作而耽误约会,最后还是阮凝安慰他,主动说“算了”。 没想到,最后陪阮凝去那个地方的人始终不是自己。 返回对话框,沈念丞犹豫片刻后,紧接着把刚才发出的消息一一撤回。 没过多久,那头发来一个“?”。 【沈念丞:发错了。】 【阮凝:身体怎么样了?】 沈念丞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看到阮凝这句关心,他内心渐渐回温,本来想说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想想又改成:“很不好,好想喝你熬的粥,可以吗?” 那边没有立刻回应,他又连忙发了句:“不熬粥也可以,你来看看我好吗?陪我说说话就好。” 依旧没有回复。 【沈念丞:不说你不爱听的。】 发完这条消息后,对面还是没有回消息,沈念丞忍着心痛,又撤回了这几条消息。 他刚撤回了没几秒,却没想到对面回了一条:“我等会儿过来。” - 此刻,阮凝正在厨房熬粥。 沈念丞一开始撤回的那些消息,阮凝没来得及,但后面几条她看见了。 她本来是想找借口推辞的,但后来看着聊天框里那些撤回的提示消息,突然觉得沈念丞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可怜。 盛好粥以后,她跟沈念丞要了地址和病房号,驱车前往医院。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沈念丞正躺在床上小憩。 沈念丞在医院躺了两三天,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此刻他脸色惨淡,唇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憔悴。 听到脚步声渐近,沈念丞睁开眼,看见阮凝提着饭盒走进来,冷却颓靡的模样终于有了好转,他柔声:“麻烦你了。” “没人照顾你吗?”阮凝边说边打开饭盒,体贴周道地把营养粥和切好的水果摆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 沈念丞默默摇头。 得到阮凝的照顾,沈念丞心中没有再也像之前那样难受。 沈念丞正拿着勺子去盛粥,短暂几秒后又作罢,虚弱着对阮凝说:“你能喂我吗?” “你自己……”阮凝刚要拒绝,却看到他两只手都裹着白纱带。 阮凝只好坐到床边,端着粥一口口喂他,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沈念丞颓丧地摇摇头:“说了你肯定不爱听。” 闻言,阮凝便也没再多问。 “烫,”沈念丞才吃了一口,就皱着眉,“你帮我吹吹。” 阮凝不禁困惑,她来的路上耽误了那么久时间,粥怎么还会烫? 算了,念及他现在还是病人,阮凝还是将粥对着嘴边吹了吹又递到他嘴边。 沈念丞微微仰身,喝粥时,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阮凝,目光十分温热,这点举动让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变得有些亲密。 沈念丞心情稍稍好了些,可阮凝却冷了他一眼。 沈念丞不在乎她的白眼,憔悴的面容上染了一丝笑意:“我的胃口好像被你惯坏了,别人熬的粥对我来说都没味道。” 闻言,阮凝停下了吹粥的动作,重重地沉了口气,神色也比之前更严肃。 沈念丞见她这幅反应,立即敛容收息,摆正态度道:“我不说了。” 第41章 chapter41·南风 看着沈念丞噤言收声的模样,阮凝突然觉得他和以前变得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呢?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后,她有意让自己不要细想。 如果是以前,无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只要沈念丞对她的态度稍微一缓和,阮凝就会自我感动式地包容他。 可现在不行,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当初旋涡里走出来,怎么可能再重新陷进去。 她心不在焉时,沈念丞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阮凝紧接着抬眸,只见沈念丞露出紧张的神色,问她:“手怎么了?” 她动作轻浅地抽回自己的手,回答的语气很平淡:“刚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划到的。” 闻言,沈念丞眉心一紧,心中温热一瞬后余出一些心疼和酸涩。 半晌后,他说:“你就是太心软了。” 明明自己之前对她那么不好,可刚才他一示弱,她又狠不下心拒绝他的请求,还为了他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阮凝,”他这声压得很低,苦涩的话音里全是自责和愧疚,“你对我的这些好,我到底该怎么还?” 阮凝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不禁滋生出别样的滋味,默了片刻,她只说:“不用你还。” 她从前是心甘情愿,现在是看他可怜。 如果因此生出其他牵绊,她会考虑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沈念丞见她态度仍旧坚硬,没再多说,等阮凝要离开的时候,他立即从病床上起来说要送她。 阮凝拗不过他,便也同意了。 夜色一笼,两人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不响的脚步声在耳边很清晰。 沈念丞向来寡言,此刻好不容易得到与阮凝相处的机会,却发现自己与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共同话题。 他几次都薄唇翕动,最终却仍旧言不出口,他暗自着急,想的全是自己该说些什么话。 既不能惹她难过、不满,又不能太无聊乏味。 沈念丞忽而觉得自己再度被难住。 而阮凝全然不清楚他内心的纠结和郁闷,如今这样尴尬冷清的气氛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她很早就习惯了陪沈念丞演默剧。 走了一段路后,阮凝开口:“其实我们就这样也挺好的,好歹有过一段感情,不用每次都闹得那么难堪。” 沈念丞心脏倏地一紧,又开始难受,思虑着没有表态。 “好了,就送到这吧,”阮凝话音温柔如水,没什么情绪地关心他,“风大,你赶紧回去。” 沈念丞点点头,转身面向她时,发觉她有一边耳坠松了,于是伸手帮她摘下来。 也是此刻,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阮凝有点意外自己会在这里见到黎琛。 黎琛在国外时长高了些,肩宽腿长的身材并不逊于沈念丞,即使棱角逐渐分明,但看起来也比沈念丞年轻不少。 他叫住阮凝后,脸色乌沉地几步上前,把阮凝揽到了自己身边,抬眸看向沈念丞时,眼神里的敌视很明显。 沈念丞也随即沉下眸子,因为他看懂了黎琛对他传递的信号,是对阮凝的占有。 而后,沈念丞从黎琛脸上移开眼神,朝阮凝缓下语调:“谢谢你今晚来陪我,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也就不送了。” 他话音刚落,黎琛冷了他一眼,宣誓主权似地握住阮凝的手转身离开。 阮凝今晚自己开车,所以特意换了双矮跟的鞋,此刻她的个头只到黎琛肩膀上方一点的位置,看起来娇小依人。 沈念丞杵在原地望着他们十指交缠着渐行渐远,内心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晰。 他垂下眼睫,阮凝的朱红色的耳坠躺在他掌心里。 他又看了一眼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蜷起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 回去的路上,黎琛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阮凝是第一次见到黎琛发脾气,冷生生的,和平常很不一样。 她的手被他捏得很紧,她软声软语地开口化解冷岑气氛:“你怎么一个人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来看朋友。” 阮凝点点头,见黎琛表情依旧不悦,她小心试探道:“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黎琛话音沉闷,舒了口气后接着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见他?” 阮凝知道他确实是在吃醋后,认真解释:“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黎琛冷着嗓打断:“你是没打算瞒着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我?” 说罢,黎琛松开了阮凝的手,任自己的情绪发酵,快步往前走。 这是两人恋爱后,黎琛第一次对阮凝冷脸,阮凝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好不容易追上了想要去挽他胳膊,却被他有意避开。 昏黄路灯下,枯叶飘下来,在道路上铺了一长条暗黄色的地毯。 擦肩的路人里毫不避讳地侧目来看这对闹别扭的情侣。 阮凝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慢慢跟在他身后。 既然黎琛现在不想听她解释,她只能暂时作罢。 黎琛虽然在气头上,心里却还是在乎阮凝的,而且在乎的不得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冷落阮凝会让阮凝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可是他刚才看见阮凝和沈念丞那些亲密的举动,他也难受啊。 阮凝之前对沈念丞的感情有多深,他清清楚楚。 得知阮凝和沈念丞结婚的时候,他就很不好过,最后也只能把喜欢掩在心底默默祝福。 好不容易和阮凝在一起后,阮凝却还和沈念丞有着纠葛。 与其说他在吃醋,不如说他是在患得患失,因为他对自己和阮凝的感情没有把握。 他思绪纷杂,听到阮凝的脚步声慢下来后,心里的滋味又不对了。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隔开距离走了一段路后,黎琛才回头向阮凝走近。 阮凝心里也愧疚,见黎琛脾气稍有缓和,她欲开口道歉,却见黎琛在她面前弯腰将头埋下来。 阮凝没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有些无解却还是温声问:“干嘛呀?” 黎琛始终垂着头,等阮凝话落后拉着阮凝的手,让她在自己头顶上摸几下。 这动作就像是给狗狗顺毛一样。 “姐姐哄哄我,我就不难过了。”他委屈巴巴地说着,可怜又可爱。 阮凝抚着他细软的头发,知道他在忍着委屈哄自己高兴后,心中的愧疚更甚。 她上前一步,将双手挽上他的脖颈,温温柔柔地轻哄:“我真的没有跟他不清不楚,不生气了好不好?你刚才那样都吓着我了。” 黎琛直起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拿下巴轻轻地搁在她头顶,懊悔着说:“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跟你生气,不该怀疑你的。” 他接着说:“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但你和他见面,我肯定会胡思乱想的。” “知道啦,”阮凝松开他的怀抱,捏了捏他的脸,“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在私下见他了。” 黎琛揽着阮凝的腰,趁势把半边脸贴到她面前,撒着娇说:“我要补偿。” 阮凝见他还在噘着嘴生气,想要逗逗他。 于是,她掐着拇指和食指,摆出像小鸡的嘴的手势,用指尖在他白净的脸上啄了一下。 黎琛余光看到阮凝的行为,不满又无奈地说:“太敷衍了吧?” 阮凝笑着逃开,黎琛几步就追上去,在她身边蓄势待机,而后俯身在她脸上落下一枚轻吻。 阮凝佯装恼意,但黎琛倒是一脸得逞后的快意,幼稚又张扬。 科技大厦投标案那天,阮凝和沈念丞一同从公司赶往会场。 一入会场,各路媒体便抬着长/枪/短/炮般的专业设备齐齐对向他们。 阮凝这两年接触过的大项目只有沪港音乐塔,眼下面对这种场面,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沈念丞看穿她的紧张,伸手轻轻地握了握她瘦削的肩膀,压着嗓鼓励她:“不用有心理压力,我们的胜算很大。” 上台致辞时,沈念丞起身和她握手。 两人手心相对,沈念丞虚虚地捏了捏她绵绵的手,并不是刻意揩油,而是朝她传递一种无言的安慰,阮凝心中有了些力量。 她讲演完毕的顷刻间,台下掌声轰隆一片。 此刻,阮凝自信又恣意地接受着大家对她的赞赏和美誉,柔柔的一个人却透出坚韧。 从前,她是坐在台下的人,现在,她走到了台上,让大家都看到了她的能力。 在这瞬间,阮凝突然觉得科技大厦的项目中不中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真的在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终于找到了那束打亮自己的光。 这些改变都让她确定,她这么多年来,没有浑浑噩噩,没有辜负自己的最初的期望。 她也在这时感受到了沈念丞灼热的目光,他已然恢复了平时那种身居高位的从容模样,气质容貌都在众人间显得尤为出挑,很真诚地在为她鼓掌。 阮凝默默朝沈念丞点了点头,只为了感谢。 沈念丞唇角微扬,忽然之间,他的眼里堪堪只容得下阮凝一个。 在这个节点里,他觉得阮凝现在就像一只被光束直射的蹁跹蝴蝶,欲振翅高飞。 不对,她早就振翅高飞了。 在离开他的这些时间里,阮凝不断在蜕蛹重塑。 …… 研讨会开始前,沈念丞在和江铁集团的高层聊天。 而阮凝也没闲着,虽然标的答案还未揭晓,但大家心中已有了结果,纷纷上前与她攀谈。 她持着谦虚坦然的姿态,礼貌回应大家对她的欣赏,还收到了不少业内业外人士的名片。 没过多久,研讨会正式开始,最终的结果是nc中标。 这个结果只用四个字来形容——不负众望。 记者们举着摄像机将阮凝团团围住,争相采访:“阮建筑师,江铁科技大厦的项目历经不少质疑和困难,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还来不及回答,角落有家不知名杂志社的记者抢着发言:“这个项目后来由你和沈建筑师一起完成,而你们的感情关系一直受到外界关注,大家也很想知道你和沈建筑师在共事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可以与我们分享吗?” 阮凝原本还很欣喜地准备接受采访,可这个问题让她陡然有些失落,他们并不是朝着自己的设计来的。 这样的环境,一时之间好像很难改变。 尽管她为项目做出了多少努力,大家都不在乎,他们似乎更关心那些无可厚非的话题。 最后她只对记者们微笑颔首,礼貌回应:“我确实有很多想说的,但都在作品里。” - 回去的路上。 阮凝内心欢快,表面却很沉着。 沈念丞也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她说:“今天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内。” 阮凝心情尚好:“谢谢你。” “刚才你在台上对我点头,也是这个意思吗?” 阮凝回忆了下,没有否定。 “你不用谢我,”他靠在座位上,认真地说,“这些荣誉都与你的实力相匹,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那也还是要感谢你在我遭到非议的时候帮助我。”阮凝不是白眼狼,他对自己的帮衬,她不能轻易抹掉。 接着,她又道:“或者你可以认为我是在感谢你慧眼识珠。” 闻言,沈念丞嘴角咧了咧,很享受他们现在轻松愉快的相处氛围,毕竟阮凝都愿意同他开玩笑了。 他心情稍好,接着说:“最近估计会有各种媒体估计找你做访谈。” 这些,沈念丞从前都经历过,不过他现在想想都还是觉得麻烦,他更喜欢待在荣誉和美名的身后。 “能推掉吗?”阮凝想起刚才那个记者的问题,高涨的情绪倏然往下压,思索片刻后,她又说,“不过,如果能上很专业的杂志,被专业的人采访,我还是挺乐意的。” “嗯,”沈念丞点头,“我会帮你安排好。” …… 车驶在高架上。 阮凝微信里进来很多消息,都是恭喜她的祝贺语。 nc的员工还有有之前在树一的伙伴都发来祝贺的表情包和诚恳付话语,她往下翻,看到了付佳宜的消息,一想到她之前的伯乐此刻一定很欣慰,心里登时好骄傲。 夏栀和黎琛是最早来恭喜她的,消息被压在了很底下。 她怀着喜悦和激动,一条条信息挨个儿回过去。 阮凝这边正回着消息,沈念丞那头断断续续地传来几道轻声咳嗽,听起来像是嗓子不舒服。 她分散注意力,朝沈念丞问道:“身体还没恢复吗?” 沈念丞说不是。 过了半晌,他又轻咳一声,而后终于出声:“待会儿我订餐厅,一起去庆祝一下?” 阮凝稍微停顿,而后说:“不了,我已经有约了,待会儿把我送到漪汾街去吧。” 黎琛在微信里说自己找了一家很别致的古典餐馆,已经在哪儿等她了。 沈念丞被拒绝后,情绪只是稍稍波动。 他刚才踟躇着一直没开口时,脑中就一直在模拟着阮凝拒绝他的这一幕,所以现在能很淡然地接受这个结果。 不然能怎么办呢?只能受着了。 他余光瞥到阮凝正在和别人聊天,他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只看见那人的头像是阮凝鼻尖上被抹了奶油,朝镜头皱起小脸的照片。 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在跟谁聊天。 沈念丞看着阮凝热情回复的模样,眉心映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不悦地侧开脸,看向车窗外。 绿化带飞速而过,他绷了绷下颌线,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张写满妒忌的脸后,苦笑了一秒。 他们离漪汾街还有一段距离,阮凝渐渐表现出难耐焦虑的情绪。 一路上,阮凝握着手机,很频繁地去看时间。 恋爱以后,黎琛等她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自己慢慢地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沈念丞在一旁看着她这番焦急是为了赶着去见别的男人,心中又酸又苦,绷着声线对司机说:“注意安全,开稳点。” 司机只好放缓车速,两方的需求都不能耽搁,他又临时换了条短程路线行驶,最后却还是很不幸运地撞上了晚高峰。 车开始像乌龟一样幻速爬行,沈念丞佯装苦恼地“唉”了一声后,舒展舒展胳膊,仰靠在座位上打算小憩。 耽误了别人的约会,还真是让人身心舒适啊。 他手搭在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敲打着节奏,偶尔睁眼瞧一瞧高架上堵车的情况。 他第一次觉得堵车这件事情变得不算难熬,甚至希望堵车时限能继续往后延。 过了会儿,一向沉着的阮凝耐不性子了。 她面色焦灼地朝司机说:“还得堵多久啊,我不去漪汾街了,下了高架之后您直接送去市立医院。” 沈念丞这才睁开眼,关切道:“怎么了?” 阮凝不知什么时候湿了眼眶,她强忍着泪意,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我妈,她下午出门的时候突然昏倒了,我弟也是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他才从学校出发,我现在又联系不上我妈,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沈念丞看着她一脸愁色的样子,急忙抚慰:“别急,我帮你想办法。” 阮凝的担忧没有得到缓解,他们现在依旧被堵在路上,能有什么办法? 见沈念丞开始拨电话,阮凝渐渐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车流开始涌动的时候,沈念丞那边也有了结果。 “我已经联系上医生了,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但………”他缓了缓语调,接着说,“但你也要做好准备,突发脑溢血有很大的可能是需要做开颅手术的。” 听到这句话后,阮凝心中传来一股失重的感觉。 她最放心不下、最舍不得的就是陶雪梅,她从小就知道陶雪梅为了撑起一个破家了不少苦头吃,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点出息,可是她身体却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一瞬间,阮凝甚至想到了要与陶雪梅生离死别的场景,她一时崩溃地埋头哭出声。 沈念丞心里倏地揪紧,只能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嗓音低沉又温柔地安慰她:“我一定会给咱妈找最好的医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阮凝呜咽着,把沈念丞当成救命稻草,哭着说:“沈念丞,你再帮帮我,我不能……我不想看着我妈出事。” “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沈念丞抚着阮凝的乌发,温声宽慰。 感受到自己衬衣被浸湿,他的情绪也十分复杂。 阮凝这个样子,他实在心疼。 - 阮凝和沈念丞赶到医院的时候,阮廷也到了,而陶雪梅还在手术室里。 阮凝在门口紧紧地盯着那盏显示着“手术中”的红灯,眼眶酸涩却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无力地滑坐下去。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内心一遍遍地祷告,如果能让陶雪梅相安无事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她就什么都不要了。 阮廷与她对立着,一双眼空洞无神,他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妈妈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姐姐在手术室外只剩无助,而他束手无策。 沈念丞独自站在走廊尽头,静默良久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用打火闸点火时,好几下都没点着,他心情烦躁地把烟在掌心里揉碎。 陶雪梅突发意外这件事谁都没法预料,他气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为阮凝做的事竟然那么少。 将烟渣丢进垃圾桶以后,沈念丞的视线停在了阮凝身上。 她双手环抱住曲着的双腿,孤苦无依的模样映在他眼底,让他的心也跟着发闷叫苦。 也是在这晃眼的瞬间,沈念丞顿悟,明白了“爱”这个词的具象含义。 过去,他总说他爱阮凝,可真要问他,这种“爱”是种什么感觉,他只会缄默不言,或者只能说自己不能没有阮凝。 而现在,他能很笃定地回答,他爱阮凝,不是浮于表面,也不是行云流水的一套漂亮话。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会竭力给阮凝幸福和心安,会让她后半辈子都因为他而没有忧虑。 爱一个人,其实就是不舍得看她独自在风雨里浮沉,也更希望在这些如临大敌的时刻里,给她最可靠、最坚实的怀抱。 沈念丞终于懂了。 他缓步向前走去时,手术室的门也打开。 医生确认谁是家属后在说其他的话。 沈念丞加快步伐来到阮凝身边。 医生见到沈念丞,朝他微微点头后继续跟阮凝说明陶雪梅的情况。 医生说,现在唯一的方法是继续进行下一场难度和风险较高的手术,就是后果难料。 阮凝捏紧双拳,逼迫自己认真去听去分析医生话里的意思。 “手术结束后,患者能够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也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变成植物人……” 之后的话,阮凝没再听清,她情绪一激动,恍惚间就要站不稳时,有人拖住她,用着沉着的语调跟医生进行沟通。 “阮凝,”他敛着眉,沉声叫她,“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有在手术单上签字,妈才能从手术室里出来。” 阮凝无助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眼前只剩一片虚影。 她呜咽着,声线颤抖又无助:“我妈她……要是变成植物人,再也醒……醒不过来怎么办?” “姐,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妈活着就还有希望。” 阮廷忍着眼泪劝说,可真要他在手术单上签字时,他却手抖如筛糠,完全握不住笔。 没时间再耽误,沈念丞敛容对阮凝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怪我。” 说罢,他接过笔在手术单上签字,而后朝医生说:“里面的人是我岳母,你们一定、一定要尽力。” 他话里带着紧迫。 医生郑重地朝他点头,两人虽然有私交,但他也不敢做出承诺,只能说:“静待结果吧。” 手术室的门再度紧闭,阮凝已经泣不成声。 沈念丞顾不得其他的,复将阮凝搂在怀里,告诉她,不要怕,一切都由他承担。 如果陶雪梅平安地被推出手术室,那就皆大欢喜,如果陶雪梅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就由他就当这个罪人。 阮凝疲软无力地倚靠在他宽厚温热的胸膛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手术进行了五个多小时。 阮凝从中午后就没再进食,眼下到了凌晨还是滴水未沾的状态,沈念丞劝人未果,便默默陪她。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食不下咽,更何况阮凝。 等门再打开时,阮凝已经是懵了很久的状态,她陡然一站起身,眼前霎时昏黑,脚下也虚浮无力,踩不稳当。 沈念丞揽着她的腰,移步至医生面前。 医生摘下口罩,显出虚脱与疲惫的脸色,仍撑着通知他们:“术后还需进行七十二小时的观察,如果没有突发或并发情况,就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阮凝,没事了。”沈念丞缓了口气。 但阮凝的情绪还是很差,心中那块巨石仍旧悬着,让她呼不出气。 “先吃饭好吗,这样会熬不住的。”沈念丞再度开口劝她。 阮凝摇摇头,“我要去守着我妈。” “守,我陪你守”沈念丞接着说,“但是我们先把自己照顾好,否则妈醒过来谁照顾?” 沈念丞说的有道理,阮凝恍惚片刻后又对沈念丞说:“你也还没吃饭吧?你胃不好干嘛还陪我硬撑?” 这种时候,阮凝还记挂着他有胃病。 沈念丞情绪翻涌,软声道:“那现在先陪我去吃饭。” 阮廷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交流,暗揣两人目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些问题并没占大头,他更感激沈念丞当机立断,替他们姐弟俩在危急时刻签下了那个名字。 第42章 chapter42·熏风 医院走廊里充斥着冷幽幽的消毒水味道,阮凝只能在病房门口望着昏迷不醒的陶雪梅。 病床上的人此刻正绑着呼吸机,如果不是脸色太过苍白,看起来就像睡熟了一样。 阮凝的气色也不太好,她整颗心始终揪着,害怕陶雪梅就这样一睡不醒。 如果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办啊? “先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妈。” 闻言,阮凝觉得肩上一热,是沈念丞脱下外套笼在了她身上。 她虚着声说:“我睡不着。” 沈念丞握着她的手带她去座椅上坐下,语气温和:“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儿,妈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告诉你。” 或许是刚才这件事,让阮凝在沈念丞身上获得了安全感,临近日出的时候,她实在扛不住,倒在沈念丞肩膀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念丞觉得自己右边肩膀有些酸,他想稍微活动一下却怕惊醒阮凝。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阮凝的头,让她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埋下头,只见阮凝眉头紧蹙,即使睡着了还是一幅胆战心惊的模样,他心中莫名地柔和下来,接着伸手捋了捋她泛着光泽的乌发,末了还不忘捻一下发梢。 忽地,他想起来,之前阮凝练马术的时候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导致右手轻微骨折,绷带一缠就是半个多月。 那天他刚回家,就见阮凝小脸上满是愁苦,她撒着娇说,念丞,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她头发又多又长,沾了水就像海藻一样,他垂头帮她搓头发的时候,阮凝那双晶莹水润的眼睛毫不躲避直地盯着他。 沈念丞余光注意到她的眼神,刻意不与她对视,一边帮她冲走头上的泡沫,一边敛声问:“我那么好看?” “嗯,”她话音软绵绵的,刻意讨他心动,“要是我们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思及此,沈念丞心中一酸,他也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洗完头以后,阮凝又去厨房给他做饭,即使左手有多酸,她都没说累。 她那天心情特别甜蜜,沈念丞还在饭桌上呢,她就坐进他怀里,眸光狡黠又灵动,娇俏着跟他耳语:“待会儿还有胃口吃我吗?” 沈念丞第一次被人弄得耳热,当下便把她拐进卧室,直到把人弄得近乎哭着求饶才肯罢休。 他们其实也还是有些甜蜜时刻的,虽然,很少很少。 …… 阮凝这一觉睡得昏沉浑噩。 她一直在做噩梦,醒来时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阮凝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陶雪梅,过了一夜,陶雪梅还是没醒。 她回过头,才发现沈念丞的身影立在走廊尽头,晨出的光照把他印在地板上的影子拉得更长。 他身形颀长,眼下正跟人通电话。 沈念丞也是这时发现阮凝已经醒了,朝她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又朝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才挂断。 等他靠近后,阮凝才看见他眼底坠着很浓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 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未阖眼地陪着她。 她没来得及开口致谢,沈念丞先说:“我让阮廷先去买早餐了,妈暂时还没醒过,但医生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不用太担心。” “嗯,”阮凝见沈念丞此刻还在操心自己的事情,内心动容,关心道,“你休息休息吧。” 可他却仍坚持:“我没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念丞依旧没离开过阮凝。 他的电话和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阮凝劝他回去工作,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但沈念丞只是默默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陪着阮凝更重要。 临近傍晚的时候,陶雪梅病床边的仪器上显示出波动,医生从病房出来后通知他们,可以把陶雪梅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阮凝紧绷的心情这才得以松缓。 陶雪梅只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阮凝也是在这个缝隙里接到黎琛的电话。 她从病房里退出来,去楼道里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黎琛急切的声音就夹着电流传过来:“你昨晚突然说有急事要处理,现在处理好了吗?” 阮凝心情已经平复,同他说:“都处理好了。” 那头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昨晚还是第一次放我鸽子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阮凝怕他多想,跟他实话实说。 “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听到黎琛语气有些焦急,阮凝解释:“我不是害怕你跟着我一起担心嘛,好啦,我妈妈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黎琛那边又陷入沉默,缓了缓,他才说:“我来陪你吧。” “不用那么麻烦啦。”阮凝不想害他特地跑一趟。 “什么叫麻烦?”黎琛语气虽然温柔,但是明显能听出一些不满,他接着道,“你是我女朋友,这种时候我当然要陪着你啊。” 不等阮凝回应,黎琛语带试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他顿了顿,柔下嗓音:“我只是去看看阿姨再陪陪你,你要是不愿意,就说我只是你的朋友,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凝听他那么说以后,连忙解释,“我只是怕你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 挂断电话后,阮凝回到病房。 她刚把房门拉开一条窄缝后,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谈话。 她依稀听到陶雪梅正在开口说话,声音还透着虚弱。 陶雪梅说:“谢谢你啊小沈。” 沈念丞摇摇头,“应该的。” 陶雪梅接着说:“阿廷说从我出事到现在都是你在陪着凝凝,我也早就听说你在工作上也帮了凝凝很大的忙,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妈,你别跟我客气。” 陶雪梅没有及时接话,静默片刻后才说:“小沈,你和凝凝已经离婚了,再叫我妈……有点不合适。” 闻言,沈念丞削苹果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半晌后,陶雪梅接过沈念丞递来的一小瓣苹果:“当初你和凝凝为什么离婚,我从来没过问,以后你们打算怎样,我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凝凝从小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她从来都乖,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之前把她交给你照顾,你大概是没照顾好的。” 陶雪梅没对沈念丞说什么重话,但沈念丞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懊悔道:“妈,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现在很努力地在弥补,我想对阮凝好,也一定会对她好,我会让你放心的。” “能有人像我对凝凝一样好,那当然是最好的。” 陶雪梅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小辈的问题她始终是不能插手的。 沈念丞既然承诺她能替自己照顾好阮凝,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阮凝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她最终还是选择将门搭上,没有进病房。 等黎琛赶到的时候,阮凝正在帮陶雪梅擦拭身体。 沈念丞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巧撞上黎琛。 两人再度见面,黎琛面色稍厉,但他很快佯装出和善,主动上前对沈念丞说:“谢谢你这两天帮我女朋友忙前忙后的。”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气氛瞬间凝固。 沈念丞怎么会不懂他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他冷下声线,云淡风轻地说:“不客气,你女朋友是我前妻,帮忙也是应该的。” 他说话时唇角微扬,看起来是谦逊克制,但话里话外都像极了挑衅。 黎琛不甘示弱,回怼:“不过,我得提醒你,最好不要对别人的女朋友那么热心。” 沈念丞睫羽半垂,掩着眼底的复杂情绪,并未及时回应,只是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沉声对黎琛说:“那也要你这个男朋友当的足够称职。” 他说着已经走出了几步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而后回头朝着黎琛的背影说:“抱歉,我刚才的话有失偏颇。” 黎琛转过身审视他,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并没有失职,只是阮凝压根没把你当成男朋友,否则她为什么宁愿麻烦我,都不愿意麻烦你?” 沈念丞的三言两语把黎琛弄得脸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沈念丞是故意跟他说这些话的,可他心里依旧不好受,因为沈念丞说的那些话好像是事实。 …… 阮凝照顾完陶雪梅后,黎琛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情绪有些颓然。 一看到阮凝向他走过来,沈念丞刚才那些话在他脑海中又开始清晰。 等阮凝在他身前站定,他抿着唇拉住阮凝的手摩挲,他默默将情绪整理好,仰头看她:“阿姨休息了?” 阮凝朝他点点头。 黎琛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说:“我要开始工作了。” “是去设计院还是独立的事务所?” “现在还没确定。” 黎琛说完后,阮凝挨着他坐下来,温声说:“你要是心里没底的话呢,我也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阮凝,”黎琛突然不叫她姐姐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阮凝稍显意外的“嗯?”了一声,接着道:“没有啊,怎么突然这样问?” 黎琛发出一声自嘲似的笑:“我就是害怕,害怕我在你心里是一个没有担当、没有能力、不值得依靠的形象。” 阮凝刚刚照顾完陶雪梅,身心俱疲,眼下没有精力再分担黎琛的情绪,却还是耐心地安慰:“怎么会呢?我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吧?” 她回握住他的手:“是不是马上要工作,压力有点大?” 黎琛摇摇头。 阮凝刚才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很开心,反而更加印证了沈念丞刚才那席话。 既然他在阮凝心里并不是那种不成熟的形象,那她为什么不肯让他为她分担这些事情? 她是不想麻烦他,还是说在这种时刻里,她依旧会选择依赖沈念丞? “阮凝。” 这是黎琛今晚第二次叫她的名字,阮凝有些不习惯。 等阮凝侧过脸看他,黎琛对上了她那双透着温柔的莹莹双眼,他心中一动,语气诚恳地问:“等我工作稳定下来,等我能够真正保护你的时候,你愿意跟我回家见我父母吗?” 他话音一落,阮凝不禁愣住。 过了会儿,阮凝掐掐他的脸,柔声问:“你打算让我等多久?” 黎琛忍着心底的难受,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只要你别落下我,好吗姐姐?” 阮凝心中或许还是把他当弟弟看,只觉得他是突然起了兴头才做下的这个承诺,于是轻声答了一句“好”。 猎猎夜风里,阮凝的这声“好”终于抚平了黎琛心中的褶皱,他微微松开阮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枚浅浅的吻。 陶雪梅身体恢复得很好,阮凝想起那晚,如果不是沈念丞出面帮忙,恐怕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思及此,她给沈念丞发了一条感谢的消息。 【阮凝: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沈念丞:不必。】 阮凝看到他的回复后,心中感慨,沈念丞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但这种好感只维持了不到两秒,她的手机便震动一声—— 【沈念丞:我今天就有空。】 “……” 【沈念丞:咱妈是今天出院吧?】 【阮凝:对。】 【沈念丞:我来接你们。】 【阮凝:不用麻烦。】 【阮凝:有黎琛在。】 阮凝紧接着补充的这条消息里暗含着什么意思,沈念丞不会不懂。 她想要避嫌。 他偏不答应。 等沈念丞赶到医院的时候,阮凝和黎琛正在替陶雪梅办理出院手续。 见阮廷正在收拾行李,他把陶雪梅从病床上小心地扶下来。 那晚的交谈过后,陶雪梅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 与其说是改观,不如说她一直对沈念丞都没有太大意见,毕竟她不清楚他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只看到沈念丞现在对阮凝是很用心的。 陶雪梅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不是说不麻烦你了吗,怎么老给你添麻烦。” 沈念丞笑道:“哪能是添麻烦呢,我从前就没好好孝敬过您,这次更不能落下。” 陶雪梅被沈念丞搀着走出病房时,阮凝和黎琛刚好回来。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尴尬。 沈念丞仍摆出一幅坦然的态度朝对面两人打招呼,看到黎琛的脸色陡然暗下来,沈念丞心情莫名畅快。 阮凝也有些为难,只能上前去替沈念丞搀扶陶雪梅。 但陶雪梅却摆摆手,说:“不用,就让小沈来吧。” 随后,陶雪梅和阮廷坐上了沈念丞的车。 阮凝则和黎琛开车跟在他们后边。 车在楼下停稳后,阮凝上前跟沈念丞道谢,搀着陶雪梅要往家走。 本来以为今天的事情就那么结束了,可沈念丞却在他们身后说:“妈,我来的时候还没吃过饭。” …… 饭桌上。 大家虽然都在说话,可热闹气氛仍旧遮不住尴尬的痕迹。 陶雪梅喝了几口粥后便回房休息,饭桌上的气氛霎时间变得冷寂,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中途,黎琛站起来开了瓶酒,问沈念丞:“你能喝酒吧?” 沈念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于是,黎琛给他倒了杯酒,而后举起自己的酒杯,郑重其事地朝他说:“我敬前夫哥一杯。” 黎琛话音刚落,不止沈念丞脸色不对,阮凝也悄悄地在桌角扯了扯黎琛的衣角。 但黎琛今天似乎是横着心要让沈念丞下不来台,仍僵持着举杯的动作。 沈念丞握紧酒杯,心中被那刺耳的那三个字灼烧着。 随后,他勾勾唇角,并没有与黎琛碰杯,而是盎自喝下面前那杯快要满出来的酒。 黎琛继续给他把酒满上。 “我再敬你一杯,谢谢你那么照顾我女朋友。”黎琛继续说。 阮凝不愿黎琛继续胡闹,起身把他手里的酒杯拿开,恼他:“够了。” 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阮凝又缓和下语气:“你会喝什么酒啊?不准再闹了。” 沈念丞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各种滋味翻涌,他闷闷地喝完第二杯酒,慢条斯理地继续给黎琛把酒续上:“既然你爱喝,那我就陪你喝。” 阮廷看到这一幕,只默默把陶雪梅房间的门阖紧,而后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阮凝谁都劝不了,只能仍由他俩喝。 沈念丞的酒量在这两年里早就被锻炼的炉火纯青,黎琛怎么喝得过他。 偏偏他又不肯被沈念丞压下去,最后喝得烂醉如泥,连阮凝说话他都不听了。 此刻他俩一人伏在饭桌上,一人靠在椅子上。 阮凝从来没有那么头疼过,两人都醉成这样还怎么回家? 她只好把阮廷叫出来,一人抬一个去客房休息。 黎琛喝醉了,嘴里还不停叫着:“阮凝……” 阮凝今晚被他气得不轻,此刻故意晾着他,不肯跟他说话。 给他脱掉外衣后,她一边帮他掖被子一边责怪他:“好好的,你干嘛非要跟他喝酒?把自己搞成这样,明早起来不难受才怪。” 可惜人醉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姐姐,”黎琛彻底醉了,他一手锢住阮凝的手,另一手扣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含糊又委屈地说:“我把他喝倒了,你就不准再想他了,不准……” 傻子。 阮凝又气又心疼,干嘛要这样给自己找罪受? - 晚些时候,阮凝收拾好自己,刚要躺下休息时,沈念丞却发来一条消息。 【沈念丞:我胃疼。】 她一想到刚才是黎琛非要跟沈念丞喝酒,心中就对沈念丞生出一些愧疚。 夜色深深,她轻手轻脚地拿着药来到沈念丞的房门,在微信上跟他发了一条消息。 没过多久,门把手一转,莹白月光透过敞开的窄缝拉成一条长线。 阮凝停在门前,犹豫着不如把药从门缝里递进去的时候,她就被人带进去压在门背后。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念丞已经倾身攫吻。 他身上的酒味还很浓,阮凝眉头紧皱着想要反抗,却被他态度强硬地把双手交叉着锢在脑袋上。 此刻,阮凝仍旧被抵在门上,她反抗无果,眼前的人却紧紧闭着眼,十分沉醉。 她只恍惚了一瞬,立即用脚尖踹他膝盖。 沈念丞闷哼一声,却溢出压根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浮浪笑容,抵着她额头,轻声:“你把动静闹得那么大,不怕被人听见吗?” “你疯了吧?”阮凝压低音量,恶狠狠地瞪他。 阮凝伸手想要去推他,却又被他握住。 他“嘘”了一声,“你男朋友在隔壁呢,你想让他知道你大半夜来我房间吗?” 阮凝气得胸口起伏,拳头攥紧,冷声问他:“你也知道我有男朋友啊?” 沈念丞冷哼一声,眸色微凉,接着道:“你那个男朋友刚才真是把我气得不轻。” “你活该。”阮凝现在也被他气得不轻。 他突然狠下声色:“你真有那么喜欢他吗?” 刚才喝酒的时候,阮凝就一直向着黎琛,看着她心疼别人,他就心烦得要命。 “当然!”阮凝皱着眉,“不然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沈念丞忍着心里的刺痛,说:“我们赌一赌,他什么时候会和你提分手?” “我就算跟他分手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也不会准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刚刚才对你有些改观,你非要亲自毁掉这点好感。” 沈念丞酒意上头,眼下是彻底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了,“我根本不要什么好感,我只要你爱我。” “不可能。” “你说了不算!”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阮凝又踹了他一脚。 沈念丞今晚是被黎琛逼急了,谁让他刚才话里夹枪带棒的,他不肯松开阮凝,接着对她说:“你跟他走不长的,他连那点自信都没有,怎么跟我抢?” “那你可真是太有自信了,只要我心里向着他,他就不需要跟任何人抢。” 沈念丞虽然醉着,可是阮凝这句话仍然令他心里揪紧。 他一恍惚,阮凝就挣脱出他的束缚。 他颓废地仰躺在床上,握紧拳头在床上锤了好几下,仍不够泄愤。 第43章 chapter43·晨风 朗朗月色里,阮凝裹了一件外套,独自站在阳台上吹风。 她背影清冷纤瘦,搭在窗栏上的手不知不觉愈发收紧。 重逢以后,沈念丞的每一次接近、靠近、逼近,都将她的内心和生活拨动得杂乱无序。 她之前与夏栀一致秉持着“前任入土”的态度,可她现在却发现自己与沈念丞总在无形之中受到牵引,无奈的是她避不掉。 阮凝抬头,看见广袤无垠的夜空有稀疏的一两颗星点缀。 她和沈念丞非要这样纠缠不清吗?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那人双手环住她的腰际,弯腰将额头抵在她后颈上,始终默不作声。 阮凝闻到风里揉着酒味,脊背瞬间绷得僵直,抗拒着说:“你有完没完!” 因为刻意压低音量的缘故,她这声更像是娇嗔。 阮凝去掰开他的手,无奈力量实在微弱。 背后的人沉默着、执拗着不肯松手,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叫了句“姐姐”。 听到这声姐姐,阮凝有一瞬间的怔愣。 “黎琛?” “嗯。” 阮凝感觉到他正在用头蹭了蹭她后颈上的头发,发出的声音有些模糊。 “怎么突然醒了?”她问。 “我有点难受。” 不知道黎琛是因为喝了酒难受,还是因为什么难受。 “我给你去泡一杯醒酒茶。” 阮凝说着就要从他的怀抱挣脱,但黎琛说不用。 他说:“我现在就想抱抱你。” 黎琛身上的温度裹着阮凝,周遭空寂,她甚至能感受到黎琛“咚咚”的心跳声。 这种时候,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和沈念丞的纠缠,她突然觉得自己心底对黎琛攀升出一丝愧疚。 她是想跟沈念丞把关系剥得干干净净,可是他们的过去始终存在。 眼下的牵绊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切对于黎琛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静默良久,黎琛松开了阮凝,他说:“我走了。” 离开了黎琛的拥抱,阮凝背后的失温感越来越加重,她担心地朝他问:“你这样怎么回去?” “我用软件叫了代驾,司机已经到小区门口了。”黎琛捏了捏她的手,神色沉稳,看起来已经褪去了先前的醉意。 “我送你出去。” 黎琛摇摇头,笑道:“你送我出去,我又想送你回来,那我到底还走不走了?” 这么一瞬间,阮凝有些意外地在黎琛脸上看到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的感觉。 …… 沈念丞第二天醒来时,脑袋又涨又昏。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阮凝离开后,自己多少次喝到烂醉如泥又头疼愈烈地醒过来。 只是这次和以前不大一样,他是在阮凝家醒过来的。 从前,他醒过来时总会习惯地摸一把身旁的位置,可惜结果和他的心一样空空荡荡。 有好几次,他宿醉后糊里糊涂地醒来,在空空如也的家里不停地喊着阮凝的名字。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希望这些发生过的事情都像梦一样,这样他就可以把这场梦当做一个警醒,醒来以后把自己没给到位的体贴陪伴都加倍偿还予阮凝。 现在,他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阮凝。 虽然阮凝还是没有接受他,但只要能这么缠着他,多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沈念丞按按发紧的太阳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阮凝就坐在茶几前。 “早。” 他心情稍好地跟阮凝问候早安,可阮凝却木着脸色,故意冷落他。 沈念丞没多计较,接着问了句:“家里有醒酒茶吗?” “没有。” 阮凝冷冷地回。 沈念丞皱眉困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很不理解阮凝怎么一夜之间对他的态度又变得那么糟糕。 他难解地问:“怎么了?” 阮凝抬眸恨他:“你装什么?昨晚不是清醒得很吗?” 还知道谎称胃疼骗她。 “我昨晚究竟怎么了?”沈念丞还有些微微头疼,无奈地笑问。 阮凝仔细揣测着他这幅反应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最后只说一句:“你自己清楚。” 沈念丞露出苦恼状,乏力地坐在沙发上,微弓着腰背对阮凝。 过了会儿,他回头问:“你是气我昨晚欺负你那个小男朋友?” 阮凝见他似乎是真的喝短片了,懒得再提起昨晚那件事。 “你就为这事儿生气?” “……” 沈念丞见阮凝仍旧不理他,又凛着神色说:“昨晚,是他非要跟我敬酒,我才是那个被灌醉的人,你不心疼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怪我呢?” 阮凝说不过他,起身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她从厨房出来递给沈念丞一杯茶。 沈念丞伸手接过,眼尾一扬,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地笑问:“你骗我?” 阮凝垂眸,冷淡道:“不喝就算了。” 他唇角一勾,并没计较。 毕竟他刚才也是在骗她,算是扯平了。 “对了,”阮凝换了种商量的语气,“我跟你请个假。” “好。”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沈念丞于是配合道:“为什么?” 阮凝眼睫微沉,并不打算告诉他事情,只借口说:“我想再陪我妈一段时间。” - 江铁科技大厦项目成功中标后,阮凝在建筑圈内一度声名大噪。 但因为某些八卦媒体添油加醋,将沈念丞对她的帮助含糊成“保驾护航”,业内业外对阮凝这位年轻女建筑师的评价分成两派。 褒贬不一。 明明她做到了,可是依旧有人不相信这是她自己的实力。 这一点,阮凝早就想到了。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一直依靠沈念丞。 而且,沈念丞那晚醉酒后的行为也在加深她离开他的念头。 此刻,她坐在咖啡厅里,一脸的恬静。 她上次在沈念丞那里要了一个长假,并不只是为了照顾陶雪梅。 腕表上机械指针转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不久后,阮凝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人。 高跟鞋接触地面发出的“咯哒咯哒”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那人将墨镜一摘,把手包放在桌上,嗓音带着一些独特的调调,说道:“我又来迟了。” 阮凝看见她,心里一喜,起身与她拥抱时说道:“真是好想你。” “恭喜啊,顺利拿下这个项目。”付嘉宜拍拍她的肩膀,是真心地为阮凝骄傲。 阮凝没有故作谦虚,而是大方接下她的赞赏。 两人坐下来以后,又聊了聊生活琐事,氛围十分融洽。 阮凝和付嘉宜并肩作战过,彼此又惺惺相惜,就算现在各自处于不一样的环境,聊起天来也还是十分投机。 最后,是阮凝切入了正题。 她说:“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很愿意跟你继续合作。” 付嘉宜听后,垂眸抿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趣似地问:“你老板知道你今天来见我吗?” 阮凝轻笑着摇头。 “别担心,”付嘉宜挑挑眉,“我肯定帮你保密。” 阮凝这两年的重心一直放在项目设计上,虽然有很强烈的创业念头,但在阅历、经验上始终匮乏的。 而付嘉宜在树一做了很多年的管理层,在这一点上刚好能够帮助阮凝。 眼下,阮凝仔细地听着付嘉宜的分析。 “树一之前是靠接公建项目渐渐积累名气与人脉才从赛道里混出头,”付嘉宜继续说,“我们继续这个运营方式未必能熬出头。” 阮凝点点头。 “但是,你老板创立事务所的路线倒很适合我们借鉴。”付嘉宜说。 “沈念丞?” 沈念丞还是独立设计师的时候,就已经站上了建筑圈的第一阶梯,普通人就是奋斗两位数的年限都很难达到他这种地步,所以他创立nc事务所的路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借鉴意义。 这也是阮凝对付嘉宜的话感到不可置信的原因。 付嘉宜接着解释:“他当时获了金奖以后,直接回国创立了nc事务所,因为明星效应所以一路走得稳稳当当,但你现在不也是一块活字招牌了嘛?” 付嘉宜说的确实不无道理,可阮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成绩离沈念丞还是很远的。 “我之所以找你做合伙人,看中的就是你身上的明星效应,”付嘉宜说,“你的咖位和我的人脉与团队,完全足够我们的前期运营。” 阮凝现在有着江铁科技大厦项目总设计师名衔的加持,和付嘉宜开办一家小型的设计所并不会有很大的难度。 只要启动资金到位,只要他们把握时机接到第一个启动项目,小小一家设计所总能够盘活。 阮凝很不喜欢自己眼下这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状态。 与付嘉宜合伙开一家设计所,她不仅能更快实现自己的梦想,更能彻底与沈念丞划清界限,真正开始自己的生活。 阮凝觉得迈出这一步,是形势所趋,也将势在必得。 第44章 chapter44·冬风(一更) 阮凝正式跟沈念丞提出离职那天,阴冷了许久的天气开始放晴。 一束强光穿透鸽灰色的天穹,光线垂直地铺展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沈念丞只着一件衬衫,一言不发地伫立于窗前,睥睨着街景的眼神深邃而落寞。 良久以后,沈念丞只是沉默点头。 半晌,他才问:“以后打算怎么办?” 阮凝与他并肩立于落地窗前,盘绕交错的立交桥上川流不息,她面色沉静地将自己创业的想法告诉了他。 静默片刻后,沈念丞转身看向身侧的人。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头发,原本的乌发此刻在光晕下显出焦糖色的光泽,裁剪精致的酒红色v领针织裙把人衬得更加白皙。 可能连阮凝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温柔又坚韧的气质。 尤其是她向沈念丞透露自己想要开创一家设计工作室的时候,沈念丞看向她的眼神里并不只有男人对女人的审视,更多的是欣赏。 他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把阮凝拘在自己身边,末了只说一句:“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阮凝秉着礼貌,向他点头致谢。 她说:“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和帮助,虽然我们只合作了一个项目,但是你教会了我很多。”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值得尊敬的前辈。” 呵。 沈念丞不自禁地嗤笑一声,看起来不甚愉悦。 他想从阮凝那里得到的不只是这些可有可无的肯定。 阮凝走后,沈念丞心里空落落的。 他从烟盒里挑出一颗烟夹在指间,手里的打火闸却半天都打不着。 沈念丞神色木然地把香烟折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里。 他忽地有些难受。 思考了很久,沈念丞才发现自己难受的不是阮凝因为躲避他而选择离职,而这两年来,阮凝不断地在往前走,可他却被下了咒似地困在那些有她的回忆里,停滞不前。 从前,阮凝几乎把他当成全世界,只围着他转。 而现在,阮凝活得那么恣意明烈,眼里什么都容得下,却唯独容不下他。 离婚这两年来,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他似乎从来没受过这件事的影响,依旧是那个在专业领域里出类拔萃的的知名建筑师。 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失去的究竟有多重要。 望着阮凝离开的背影,他心底的萧索怎么都压不住。 从nc事务所离职后,阮凝整颗心都扑在了和付嘉宜创立设计室的事情上。 付嘉宜在业内混迹多年,积累了不少人脉资源,启动资金筹集完备后,他们很快就注册了“江城嘉凝设计研究室”。 团队里的建筑师大多是之前跟着付嘉宜在树一打拼的老熟人,新人则是从学校和其他大厂征聘来的。 设计所开设在国贸大厦的二期写字楼里,阮凝有时候看向窗外,偶尔感慨,这座水泥钢筋建成的城市森林真就装下了她的梦想。 此刻,她正坐在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处理工作邮件。 她与付嘉宜的分工定位很明确,付嘉宜负责接洽项目,她则发挥所长带领团队完成项目设计。 嘉凝设计研究室的第一个竞标项目是“山水谭”民宿,如果成功中标,能为设计所筹得两年的运转资金。 顶着这样的压力,阮凝好长一阵子都忙得昏天暗地。 夏栀约她去试婚纱的那天,她迟到了快半个小时才紧赶慢赶地抵达婚纱店。 许久未见,夏栀的脸添了些婴儿肥,估计是被幸福滋养的,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年轻稚嫩。 所以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真的能用肉眼看出来。 “当了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夏栀故意扬着尾音,打趣阮凝,“想要见你一面都得提前预约了。” 阮凝愧疚地抱抱夏栀,她开始工作以后和夏栀见面的次数确实减少了很多,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旧是亲密的。 她哄道:“我不努力赚钱,以后怎么给你随份子?” 说到这个话题,夏栀脸上立即溢出甜蜜笑容,她挽着阮凝在店员的指引下拾阶去二楼挑选婚纱。 上楼时,阮凝像平常聊天时那样问她:“之前不是还说要等贺沉工作稳定下来才办婚礼嘛?现在怎么一下把时间提前到明年开春了?” 夏栀抿抿唇,扭捏片刻后,朝阮凝低声说:“……因为你就要当干妈啦。” “啊?”阮凝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激动地脚步一滞,而后才问,“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一直没来亲戚才去医院检查的。” “你们是没做好措施还是……”阮凝低声问。 夏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跟他当时也没想到中奖几率会那么高,但既然有了,那就听从命运安排嘛,而且我现在这个年龄刚刚好,产后恢复也快。” 阮凝沉沉地点了点头,十分感慨地说:“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当初那个因为失恋拉着我痛哭一晚上的小姑娘居然就要有一个三口之家了。” 夏栀闻言后,急忙“嘘”了一声,娇嗔道:“等会儿贺沉来了你可不准再提我之前那些事情,不然他肯定要笑我。” 阮凝笑着答应。 她是看着夏栀和贺沉从大学时就开始恋爱的,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如今两人终于要迈进婚姻的殿堂,她心里既祝福夏栀又有些担心和不舍。 “对了,你跟学弟怎么样了?” “我最近忙项目,他也忙着考一级建筑师的职称,只能偶尔见一面,空闲时间就在微信上聊聊天。” 店员把婚纱册递给两人,夏栀翻看的同时,对阮凝说:“待会儿你也挑一件试试。” “我又不结婚,有什么好试的。” “哎呀,你陪我嘛。”夏栀拉着她的手撒娇。 阮凝拗不过夏栀,最后陪她一起试了一套婚纱。 …… 婚纱店里的装潢十分浪漫文雅,店员一拉开帘子,阮凝便穿着洁白婚纱从换衣间里走出来,长发随意地盘成一个发髻,头顶悬着的暖光漫在她身上。 看到阮凝换上婚纱的那一瞬间,一旁的店员眼里都泛出光亮。 “太美了!”夏栀拎着蓬松的裙纱移步到阮凝身前,丝毫不掩饰地夸她,“凝凝你真的越来越漂亮了!我之前还遗憾你不能当我的伴娘,我现在倒是松一口气了。” 阮凝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她傻:“你才是最漂亮的新娘。” “快快快,我们拍几张照片。” 于是,两人相互给对方拍了几张照片。 等贺沉从公司赶过来的时候,两人一起帮着夏栀选定了婚礼主纱。 回去的路上,夏栀发了一条朋友圈—— 【好闺蜜就是要一起穿婚纱。[图片][图片][图片]】 黎琛看到这条朋友圈后,立刻给阮凝发了一条消息。 【小男朋友:姐姐穿婚纱的样子真美。】 阮凝坐在车的后座上,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随后问他今晚有没有空,带他跟夏栀、贺沉一起吃顿饭。 - 沈念丞看到夏栀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正在跟中荣集团的高层谈投资。 中荣的投资人对nc事务所接下来要参与的一个跨国公建项目很感兴趣,两方好不容易沟通好档期,眼下谈的也十分顺利。 可真要谈条件的时候,对方又显得不够有诚意。 轮到程渠代替他与资方洽谈的时候,沈念丞垂下睫羽,摁亮了手机屏幕。 他的微信置顶是一个插着翅膀的独角兽头像,他点进聊天框,聊天消息停留在上个星期二。 【沈念丞:天冷了,记得加衣。】 【阮凝:谢谢,沈所也是。】 礼貌又疏离的回复,话里话外都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念丞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讥讽,他心中杂绪丛生,看到阮凝的朋友圈没有更新,又点开夏栀的头像,想从她的朋友圈里看看阮凝最近的生活是怎样的。 可就是这么一看,他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 夏栀发的那些照片里,阮凝美得惊心动魄,像个脱尘的水仙花,提拎着蓬松裙纱对着镜子转圈的那一瞬间刚好被定格下来。 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幸福又甜蜜。 沈念丞心脏揪起,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到之前阮凝穿着婚纱走向他的样子。 那个时候阮凝刚过完二十三岁的生日,模样娇俏水嫩的不得了。 她穿着婚纱向他走来的那小截路上,沈念丞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那时是第一次在心里赞一个女孩儿美。 婚礼那晚,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第一次。 沈念丞现在还记得,那时的阮凝挽着他的脖颈,激动的情绪难掩,眼里含着泪光,对他说:“念丞,我终于嫁给你了,我感觉好幸福,你呢?” 回忆到这里,他眼眶微润。 他之前一直觉得他和阮凝是命运的安排,娶阮凝其实说不上爱。 可是,他现在才明白,他早就喜欢上阮凝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听刘慧云的话跟阮凝约会、恋爱? 又怎么会与她办婚礼,承诺给她一辈子? 他失焦的目光再次落到手机上,夏栀的那句“好闺蜜就是要一起穿婚纱”是什么意思? 沈念丞倒是知道夏栀前阵子跟贺沉订婚的消息,可是阮凝呢? 她要结婚了? 跟那个人结婚? - 今晚的夜空是深蓝色的,云翳里匿了星星点点的流光,月亮只露出半个弯弧,夜色恬静又浪漫。 黎琛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两人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都抽出空来,眼下牵着手边散步边闲聊。 把人送到楼下后,黎琛拉着阮凝的手不肯放,撒着娇要她亲自己。 黎琛今晚是真的心情好,因为阮凝愿意带他去见她的好闺蜜,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在向他展开自己的生活圈。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阮凝变得越来越亲近,所以才兴致阑珊地跟人索吻。 阮凝此刻站在阶梯上,刚好与他一般高,看着黎琛抿嘴鼓腮的样子,她的心软绵绵的,于是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枚吻后,温柔道:“我走了。” “嗯。” 黎琛虽然答应,可手上力道仍旧不放松,阮凝只好娇嗔一句:“我真的要走了。” “嗯……”黎琛牵着她的手左摇右摇,动作轻轻的,声音也浅浅的,“不请我上去坐坐嘛?” 闻言,阮凝伸出手指往黎琛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不乖了。” 黎琛低笑,最终只是抱了抱阮凝。 阮凝把头枕在黎琛肩上的时候,发现前方不远处停了一辆车,待看清车牌后,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微敛,她对黎琛耳语:“好啦,你也快回去。” 跟黎琛挥手告别后,阮凝捏了捏手中的包,最终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径自转身上了楼道。 昏黄的路灯下,沈念丞在车内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又看着阮凝目送着黎琛离开。 有一瞬间,他想下车拦住阮凝。 可他一想起黎琛刚刚陪她挑完婚纱,他却怯懦了。 这种时候,他再去纠缠阮凝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沈念丞神色木然地接通。 电话那头是程渠,兴致十分高昂,他说:“中荣的资方已经被我搞定了,现在就等你的态度了。” 沈念丞手指夹着烟,烟灰掉落在衬衫褶皱上,看见阮凝上楼后,他猛吸了一口烟,两颊微微凹陷,“这个项目我不要了。” “什么?”程渠在电话那头吼着问。 “我想让之前那个项目先落地。” “哪个项目啊沈大神?您是真的要把我搞神了……” 程渠还在絮絮叨叨地发牢骚,但沈念丞早就听不进去了。 末了,他直接用手掐灭了指间夹着的点猩红,在车启动前将烟头从窗外丢了出去。 心中积压的情绪无处宣泄,他越想越苦闷,在路口时猛地打死方向盘后,又在上头狠狠砸了一拳。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阮凝穿上婚纱成为别人的妻子。 如果真的有那一幕,将会有多锥心? 沈念丞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第45章 chapter45·冬风(二更) 对于那晚在家楼下看到沈念丞的事情,阮凝没多计较。 她手上有项目要忙,也没时间去计较。 但阮凝偶尔也还是会想到沈念丞,她觉得她和沈念丞最好就保持着现在的关系,不计较哪一方是否放下,也不在意哪一方是否释怀。 从前那些回忆都交由时间一点点冲淡,各自奔赴新的开始。 可当她重新整理好心情抽离这段感情的时候,沈念丞却又猛然将她拉回去。 周六加班的时候,夏栀给她发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消息。 【夏栀:沈念丞的那条微博说的是你嘛?】 【夏栀:天呐,你又上热门了,你快去微博看看吧。】 阮凝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一头雾水。 因为之前那些事情,她很早就卸载了微博,想要了解界内咨询都是通过逛论坛的方式。 眼下,她只能把微博重新下载回来,她一登录微博,界面顿时被卡住,缓冲几秒后,各种私信飞快刷新页面。 阮凝怔愣片刻,点开一个陌生网友的头像。 【柠栀子:呜呜呜,姐姐你们复合吧,太感动了!!!】 阮凝眉头越皱越深,想起夏栀说的话,她去搜索了沈念丞的微博。 点开他的主页面后,一条四字内容映入眼帘—— 沈念丞:献给吾爱。 文案下的配图是一张设计手绘稿,线条干净流畅,很明晰地能看清是一个又像指环又像天桥的样式。 如果单就这张配图来看,阮凝并不觉得它与自己有什么联系,可是偏偏沈念丞特意标明了这四个字,引发评论区里大量网友留言转发。 她看到评论区里有网友在问:什么意思啊?是在跟谁表白吗? 网友a:这就是建筑师独有的浪漫吗?为心爱的人建一座指环天桥诶!!! 网友b:我是土狗,我先感动了。 网友c:这是沈大神近几年第一个个人作品吧?虽然没看到效果图,但真心觉得颜值很高,不愧是天才建筑师,希望毕业能够顺利入职他的事务所。 网友d:楼上的直男癌能出去嘛…… 网友e:有人能回答一下,沈念丞表白的对象是谁嘛? 网友f:阮凝啊!这个姐姐也超厉害的!刚拿下一个什么大厦的项目,两人简直绝配! 阮凝心间微滞,没再继续往下看。 她说不上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绪,总之很混乱又很复杂。 阮凝沉下眸子,有些无力地倒在办公椅上,明亮透彻的落地窗上映着她失神的模样。 缓了缓,她才回复夏栀,说这些事情应该与她没有关系。 - 沈念丞那条文案没有写明是谁,但网友们都认定了就是阮凝。 阮凝选择了装聋作哑,没有再去关注。 月底,阮凝暂时性地从工作里脱身,黎琛带她去邻市的一家山中民宿度假,刚好也能给她找一些设计灵感。 黎琛选的民宿坐落在五a级风景区,风景区早在零几年的时候就被评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山青竹翠,鸠鸟旋空,民宿内的环境也十分清雅。 因为第二天早上约好了要跟黎琛爬山,所以阮凝当晚就早早地收拾睡下。 难得放松,阮凝一夜好眠地睡到天色刚明,她懒懒地蜷在床上,用遥控器打开厚重的窗帘,里外两层窗帘逐一拉开后,入目便是缭绕着白雾的漫山葱茏。 她心生惬意,开始憧憬着自己以后会设计的民宿会给人们带来怎样的体验。 等她洗好澡来到一楼餐厅时,黎琛也刚好下来。 民宿里有水果食蔬供应,厨房也对游客开放,黎琛便主动下厨,说是要为阮凝做早餐。 阮凝想着说帮他打打下手,可黎琛却不答应,非要把她推出去,说她在这里会影响他的发挥。 其实黎琛只是想保留惊喜。 阮凝看穿他的想法,便离开厨房来到民宿前厅偷懒。 她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随意调了个频道,却没想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屏幕上,男人一身深色的西服,雍容不迫地坐在褐皮沙发上接受主持人的采访,面容清隽俊逸,周身的矜贵气质显露无疑。 这是一档名人明星访谈节目,主持人气质成熟端庄,但是问的许多问题并不专业。 比如,她应该问“请问您这个作品的设计灵感从何而来”,可她问的却是:“据您所说,这个设计是你花了两年完成的,我想,您已经开始转型为商人,在这期间完成这个作品对您来说肯定有很特别的意义吧?” “是的,”沈念丞长腿交叠,明明不喜欢抛头露面,此刻却极配合地回答,“因为想要挽回她才涌现出了这个灵感。” “您口中的这个人是阮凝小姐吗?” 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阮凝刹那心悸动,接着便听他话音清冽地回答:“除了她,还会是谁呢?” 沈念丞说这话时,一边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气场顿时更加凌然。 “因为,您之前跟某位女明星的绯闻一直不断,所以……”主持人说起这个访题时,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沈念丞却始终沉稳着,不置可否地回应一句:“我从始至终都只承认过阮凝一个人。” 听到这里,阮凝心里蓦然空了一块。 沈念丞说的这些话,都仿佛是在跟她开一场经年的玩笑。 听起来很动听吧?看起来很浪漫吧?可她却为什么觉得残忍呢?毕竟她当时没有感觉到自己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啊? 为什么呢? 如果真是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要把爱意用扎了荆棘的藤条缠绕起来? 她忍着疼拨到一半,结果害得自己双手都添上细密的刮痕。 现在伤口快要愈合,他却才抽开枝条,让她见到里面其实真的是她从前期许过的柔软。 采访还未结束。 阮凝意识恍惚的间隙里,听到主持在问:“……从您的设计图稿来看,它的外形更像是一座天桥,为什么名字要叫做指环迷宫呢?” “一开始我想把它设计成一座迷宫,但后来觉得……不大好,如果有一方走不出迷宫,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沈念丞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所以后来改成了天桥,希望他们独自走过一段路之后还是能够相遇……” 阮凝的视线不知为何开始模糊,她心里莫名地泛着酸意。 等黎琛端着早餐找到阮凝的时候,阮凝还对着屏幕发呆。 她脊背微蜷,身体轻微地抽了一下。 黎琛看着电视上的采访,嘴角咧着笑慢慢僵下。 早餐完全冷掉的时候,阮凝才来到餐厅。 黎琛抬眸时发现阮凝眼周还泛着点点的红,他心里倒吸一口气,看着阮凝并不介意地要吃早餐,只哑着嗓说:“凉了。” “没关系,凉了我也能吃。” 阮凝情绪不对劲,反应也有些迟钝,过会儿她才意识到什么,跟黎琛说:“还是说你要加热呀?那我去吧。” 黎琛眸光微暗,拉住欲起身的人,话音沉着:“加热了,也跟之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这有什么关系啊?”阮凝以为他是在怨她刚才乱跑,于是弥补道:“那我重新去给你做吧。” “不了。”黎琛摇摇头,离开了餐厅。 阮凝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周身虚乏。 她顾及不了黎琛为什么要发这通脾气,只是默默坐下来,把黎琛所谓的已经冷了的早餐解决掉。 阮凝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景区回来后,黎琛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黎琛什么也不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回归工作后,她更是难以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 忙完手上的事情后,她打开手机,谁发的消息都有,唯独和黎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 而且对话泛泛可陈,甚至言辞间都能看出有些敷衍。 阮凝沉了口气,缓下嗓音给黎琛发了条消息说:“今晚不用加班,我去陪你啊。” 很意外的是,这条消息一直被冷却。 阮凝在办公桌前抱着手机,左刷右刷、上划下划,也还是迟迟等不到回复。 等她泡了杯咖啡再回来时,手机屏幕才亮起来。 【小男朋友:我有事要先处理。】 【阮凝:好吧。】 唉。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小男朋友还是长大了,学会把其他事情放在她之前了。 阮凝这么想着,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为黎琛高兴的,毕竟他之前确实在自己身上费了太多心思,而自己也时常不能陪伴他。 眼下,两人都有彼此的事情要忙,她心中对黎琛的愧疚感还能削弱一些。 …… 原本计划着两人可以抽空看一场电影,阮凝才急急忙忙地结束工作。 眼下黎琛抽不出空,她也只好作罢。 离开nc事务所的时候,她就把车子和房子的钥匙还给了沈念丞。 现在租的公寓虽然不在市区内,但是治安和环境都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路程上会耽搁很长时间。 她从工作室出来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快半个小时才到小区门口。 阮凝拎着包到公寓楼下时,发现前方有辆车身漆黑的宾利正打着双闪。 她知道是谁,也知道他打双闪的意义。 车内传出“滴滴”的声音,仪表盘上的图标闪烁跳跃,沈念丞周身气场低颓,目光始终钉在阮凝身上。 他在等她上车,又怕她不上车。 那些采访她看到了吗?为了让她知道,电视采访、杂志采访他都没落下。 那她心中有过动摇吗? 如果阮凝还是不肯原谅他,那还能怎么办? 沈念丞正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时候,车门被人拉开。 他嘴角不自禁地上扬,心中有处地方有了被填补的感觉。 阮凝上车的那一刻,沈念丞就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柑橘味,馨香四溢却一点都不浓烈,很好闻。 他侧身想要帮阮凝系安全带,嘴里还说着:“想要兜兜风吗?” 可他刚俯身接近,阮凝就挡开了他的手,嗓音冷冷的:“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弃?” 沈念丞动作一顿,他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只能作罢。 “我不会放弃的。”过了很久,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离婚这两年,我反复做过的一件事就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珍惜你,你一直要我放下,我不是没试过,可我做不到。” 阮凝偏头去望窗外的夜景,脸颊上突然有一点温热感,她抬手拂去。 车内陷入一段时间的寂静后,沈念丞侧过身,紧紧地盯着阮凝。 他的话音被风吹得有了些裂痕:“辜负你的那七年,我用一辈子来赔好不好?” 过了很久,阮凝在呼啸的夜风里,努力压着呜咽声,冷声问:“你早干嘛去了?” 沈念丞听出她话音里染了点不舍的情绪,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面向自己,倾身询问:“那你告诉我,现在算不算晚?” “不晚的,对不对?”沈念丞尾音轻颤,近乎祈求地问着眼前始终缄默不语的人。 阮凝埋着头,她内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有些松动。 可是现在真的太晚了。 她努力憋着着泪意,可惜鼻尖的酸涩却仍止不住。 沈念丞听见他呜咽,心中也紧紧揪起来,他知道阮凝是真的心软了,于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戒指,颤着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为你戴上戒指好吗?” 说罢,他近乎执拗地掰开阮凝的手,想要把戒指重新戴回阮凝的无名指上。 可下一秒,阮凝却拿过戒指丢出了车窗外,忍住快要决堤的情绪,狠绝又冷漠地说:“太迟了,我不会再爱上你了。” 也是因为阮凝这个举动,沈念丞心中彻底传来一股失重感,他脸色陡然冷岑,深邃的眼神里满是苍凉。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沈念丞突然拉开车门,踏进周遭的草丛里一处处地去翻找。 阮凝看着他弓腰的背影,眼泪如晶莹圆珠似的地倾落,她知道沈念丞现在在干什么。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阮凝还是好难受,胸腔好像被塞满了浸水的棉花,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她都爱过沈念丞。 她骗得过任何人,但她骗不了自己,她是对沈念丞动摇过的。 而且不止一次。 他在沪港的酒店里发着高烧,一遍遍求她回来的时候; 他在研讨会上为她力排众议,给她忠于自己的力量的时候; 他在陶雪梅出事时不眠不休地陪着她,给她支撑、给她依靠,他对陶雪梅承诺会好好珍惜她、对她好的时候…… 这些时刻里,她都看到了他爱着她的模样。 可是,她却好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爱上沈念丞了。 她已经不能毫无保留地再爱上任何人了。 第46章 chapter46·煦风 雷声隐隐作响,原本鸦青色的夜幕陡然变得阴沉,悄然而至的一场雨越下越嚣张。 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车窗上,紧接着又一滴滴拉成透明的长线滑落至边沿。 阮凝伸手挡住半张脸,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不受抑制地涌出来,她倏地想起自己跟沈念丞提出离婚的那晚—— 当时的情形与现在很像,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让谁都猝不及防。 而她在雨势的助长下,蜷在夏栀的车上放声哭了一场。 直到哭到眼眶干涩,她心里还是想不明白温宁到底出了多么重要的事,能够让沈念丞连离婚这种事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以前的那些事情再回忆起来,阮凝的心还是会被刺痛。 车亮着前灯,光束里淅沥着千丝万缕的冰冷雨丝。 沈念丞立在冷风里,初冬的雨点如冰刀一样垂打在他身上,可他却好像没有知觉,又或者早就麻木了,仍旧举着手电筒在杂乱繁密的草丛里找那枚被阮凝丢掉的戒指。 他的黑色风衣早就被雨浸湿,露出的两只手也已经被冻的发红发僵,他不自禁地打着冷颤,心中却只想着必须要把戒指找回来。 阮凝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几番挣扎后终于还是下了车,在大雨里劝他不要再找了。 但沈念丞视若罔闻,仍要坚持着一处处找过去。 他浑身已经湿透,不长的头发也被浇湿而垂在额前,脸色在鸣着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苍白,整个人都透出平日绝对不会有的狼狈感。 阮凝和他立在同一片雨幕下,看着他这样,她心中一阵阵地抽痛。 她鼻尖再度发酸,只能上前抱住弓腰的男人,无力道:“不找了好不好,不要再找了……” 沈念丞陡然被她抱住,身上和心底都升起温热,他嗓音低哑,努力地想把声线变得温柔,“找到了,你就回来好不好?” 听到他这句话,阮凝控制不住地再次哭出来,早就被哭花的妆容现在经过雨一淋,整个人显得更憔悴。 她乏力地靠在他臂膀上,只能呜咽着摇头。 沈念丞刚刚才柔和的眸光瞬间苍凉,默默从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就算……”阮凝啜泣道,“就算找到了戒指……我们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你懂不懂?” 沈念丞木然地摆摆头,艰难地从嘴边挤出一句:“我不相信。” 阮凝彻底崩溃地大吼:“你现在这样和当初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明明知道我不会再爱你,还要做这些事情,感动得了谁呢?” 她话音刚落,沈念丞浑身僵住。 他怔愣片刻,眼底晕开复杂的情绪,而后虚着嗓,自言自语似地问道:“我之前就是让你这么难受的吗?” 问完,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在这一瞬间,阮凝从前的那些难过,他都懂了。 他终于都懂了。 “我们各自都重新开始好不好?”阮凝努力收起情绪,镇定道,“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 沈念丞内心隐隐作痛,他开始觉得头有些昏涨,却仍旧强撑着理智,将人轻轻地带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哑声道:“好,如果他能给你幸福……” 沈念丞说到这里的时候,阮凝明显听见他话音染了些破碎和颓然。 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他能全心全意地对你好,能让你开心,能让你彻底忘掉之前的那些伤害,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听到沈念丞终于肯放弃,阮凝揪紧他的衣服,埋头咬住下唇抽泣。 沈念丞也不好过,他心间有痛意蔓延,只能慢慢抱紧阮凝,企图在她身上找到安慰去填补那里的空泛。 阮凝头抵着他的宽厚的胸膛上,伸手环住他的腰,似乎是要用尽全力地给他这个最后的拥抱。 - 阮凝忘记了那晚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她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她怎么推拒,“沈念丞”这个名字都已经深深烙进了她心底。 而她也不知道,黎琛那晚就把车停在不远处,将她跟沈念丞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收进眼底。 昏黄的路灯光束下是绦绦丝雨,黎琛视野里是雨滴快速在车窗上堆积成大片水幕,而后又被雨刮器扫清。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雨幕里的两个人在他眼里化成两道虚影,然后又融在一起。 他木然地把视线落在了副驾驶座上拴着蝴蝶结的礼品盒,盒子里装着的是蓟州凉糕。 阮凝之前和他去蓟州度假的时候,在一家老巷子的甜食店里尝了一碗凉糕。 两人从蓟州回来都很久了,阮凝有一天却突然提到了这个凉糕,说那味道一直让她念念不忘。 黎琛当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让阮凝再吃上一次。 傍晚的时候,他收到了阮凝的语音信息,她声音温柔又平静如水。 自上次从山里的民宿回来后,阮凝主动约了黎琛很多次,可他总在刻意冷落阮凝。 与其说冷落,不如说他是在和阮凝赌气。 在民宿前厅看到阮凝因为沈念丞悄悄流泪的时候,黎琛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阮凝对沈念丞仍旧保留了那么多情绪。 他也想阮凝真心真意地跟他吵一次,闹一次,可是她对自己总是那么平静,明明自己那么冷落她,她还是照单全收,没有一丝抱怨。 他心中堵着一口气说自己有其他的要紧事得忙,可是收到阮凝的那句“好吧”,他突然好像看到了阮凝皱眉遗憾的样子。 终究还是不忍心又不舍得。 于是,黎琛当即便放下手里的事,驱车在江城的大街小巷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口碑还不错的甜食店。 买到凉糕后,他想着自己得去跟阮凝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说他不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因此故意冷落阮凝…… 他路上想了很多,一想到阮凝待会儿见到他会露出意外的神色,黎琛心情慢慢有了好转。 可他却没想到,最后看到会是这一幕。 他看见阮凝立在雨幕里被沈念丞裹在怀中,而她只是默默地把头抵在他胸口…… 也是在那一瞬间,黎琛明白了阮凝是放不下沈念丞的。 他知道阮凝之前悄悄喜欢了沈念丞六年,而他自己也悄悄喜欢了阮凝快六年。 阮凝心里会有怎样的感觉,他此刻再清楚不过。 …… 回去的路上,一道温柔缱绻的男声杂着不算激烈的背景音乐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一路上,黎琛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脸色始终木然,双眼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眉头却稍稍蹙起。 他转移注意力去把歌切掉,却因此错过了要转弯的路口。 导航的提示音逐渐盖过音乐,甜腻温柔的女声发出提醒:“请在合适的位置选择掉头,重新规划路线。” 黎琛蓦地想起他当时和阮凝确定关系的时候,自己也像现在这样,一时恍惚就开错了路口。 淋完那场大雨后,沈念丞的印记真就如阮凝所愿,慢慢在她心里模糊、变浅。 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黎琛的关系开始变味了。 阮凝曾经以为她和黎琛在这段感情里是平等的,他们彼此交出真心,甘愿为彼此付出。 可黎琛这些日子里对她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 阮凝有些失落地发现她在黎琛身上找不到之前那种“被坚定不移喜欢着”的感觉了。 她不太喜欢在感情里患得患失或者变得可有可无。 …… 两人提出分手,是在十二月份的伊始。 那天下午的气温接近零度,阮凝接到黎琛的电话后,就把手头的工作放下赶到临街的咖啡厅。 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黎琛正侧头看外面的街景。 萧瑟的风刮落枯叶,树干枝丫上冷冷清清的,今年的江城估计会迎来一场大雪。 阮凝看着黎琛脊背挺直的背影,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而后她放缓脚步,尽量不让高跟鞋发出太亮的声响。 等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伸手越过他后脑勺,蒙住了他的眼睛。 黎琛的睫毛轻轻颤动,把阮凝的手心挠得痒痒的,她故意逗他开心,掐着嗓子问道:“猜猜我是谁呀?” 语罢,阮凝听到黎琛轻笑了声,浅浅地答了一句:“不会是阮凝学姐吧?” 阮凝笑着坐回他面前,抿了口咖啡后,用一种抱怨的语气朝黎琛说:“你终于忙完了,肯来找我啦?”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黎琛一定会扮出一幅委屈的样子哄阮凝,说他不该忽略姐姐的,然后再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于是,这个小插曲就会四两拨千斤地含糊过去。 可是黎琛没有,他反常地有些沉着,只是淡淡一笑。 两人间的气氛僵了有半晌,黎琛才开口说:“我年后就要去grdesign了。” 是一家国外的设计所,很出名也很厉害。 阮凝闻言,稍微愣了愣才问:“什么时候决定的啊?” “很早就决定了。” 黎琛的声线始终沉静,阮凝把咖啡重新放回桌上,有些局促地把双手放在腿上轻轻摩擦了两下。 “恭喜啊。” “你都不怪我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跟你商量吗?”黎琛沉默片刻后,继续问,“明明我和你还是情侣,你都不生气吗?” 关于他的未来里没有她这件事,阮凝真的并不在乎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该你自己决定啊,”阮凝沉着嗓,眼底掠过复杂情绪,随后莞尔道,“gr在业内的口碑很高,你肯定能在里面做出成绩的。” 两人后来又聊了些什么,阮凝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记得黎琛最后很真诚地问她:“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有后悔过吗?” 阮凝那时说不上为什么,心底有处地方空落落的,闷闷的。 沉默的时间里,有关黎琛的回忆全都涌入她的脑海。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他脸上的澄澈少年感还没完全褪去,却又添了些英气。 阮凝想起了夏栀之前评价黎琛的话——“看起来小乖小乖的,但又有些痞气,这类型不是一般女生能搞定的,看来他是真的甘愿被你收服。” 过了很久,她笑着摇头,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很用心地回答:“不后悔。” 第47章 chapter47·霏雪 有些人“分手”时总要闹的歇斯底里,明明知道大概只能走到这儿了,偏偏最后还要不停地翻旧账,一遍遍地凌迟那段本就面目残缺的感情。 这样做的人,其实心里都装着不甘心和害怕遗憾。 好像是把分别当成最后一次争吵,吵完了要是有一方先低头,当下就可以重归于好。 而阮凝和黎琛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们谁都没有明说分手这件事,但彼此的心里都清楚,今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最后一次送阮凝回家,黎琛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在阮凝下车前,他说:“就送你到这儿了。” 阮凝嘴角浅浅地弯了个弧度,想要好好答应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沉沉地点头。 看着阮凝的背影逐渐在视线里虚化,黎琛眼眸变得越来越柔和。 车载电台里正放着天气预报,主播的语调像三月细雨一样沁润,播报着未来几天的天气情况,说今年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迎来江城近六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真遗憾,今年还是没能陪姐姐一起看雪。 黎琛嘴角微勾,脸上虽漾出笑意,可还是能看出他的失落。 - 很久很久以后,阮凝对这一年的印象都十分深刻。 只是她当下并没有那么多感受。 陶雪梅的身体在那次手术后恢复的挺好,就是记性越来越差了。 每到饭点的时候,阮凝都得给陶雪梅打一通电话,提醒她关煤气,晚间忙完工作后也要在电话里提醒她吃药,记得把门窗锁好了再睡觉。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而阮凝手头的工作又实在丢不开。 后来,阮凝跟陶雪梅商量着不然就请一个住家保姆,这样她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可是陶雪梅不愿意,说她不喜欢被人盯着,也让阮凝不要过度紧张她。 阮凝拗不过她,只好作罢,想着忙完手上这个项目后就让陶雪梅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让她能稍微放心些。 所以,房东阿姨跟她谈第二年的租金的时候,她便如实把不再续租的原因说给了房东听。 房东听后也表示理解,随口说起了最近经常有人来家陪陶雪梅。 阮凝听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忽然一怔,而后试探着问道:“那人看着年轻嘛?” 这一瞬间,阮凝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但房东阿姨却回答说:“那倒没有很年轻哦。” 不清楚阮凝是否知情,房东阿姨只能继续补充:“我也是出门买菜的时候撞上的,那人跟你妈妈差不多的年纪,有时候是早上来,有时候快晚饭时才来,不过待的时间都不算长。” “哦。”阮凝轻声地答,算是搞明白陶雪梅为什么死活不肯请保姆的原因了。 原来是有情况了。 她接着跟房东阿姨说,“那就请您多帮我照看一下我妈妈了。” 房东阿姨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听见阮凝那么说以后,热情道:“瞎客气什么嘞。” …… 知道陶雪梅悄悄找了个老伴儿后,阮凝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操心她了。 不过她也好奇陶雪梅这次挑中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她好歹是做女儿了,应该要替妈妈把把关的。 于是,阮凝趁着调休的日子回了趟家。 虽然才临近傍晚,可是天色早就昏黑了,外头冰天冷地的,她两手拎着水果和补品,站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陶雪梅才应声来接她。 今年的低温天气持续很久,阮凝穿了一件长款的浅紫色羽绒服,从头到脚都裹的严严实实的。 进屋后,阮凝把围巾摘下来挂在衣帽架上,还忍不住哆嗦着说:“外头真是太冷了。” 陶雪梅披了件早就穿起毛的厚大衣,一边帮阮凝脱外套一边心疼地说:“天那么冷,你又那么忙,干嘛还特意回来一趟?” 阮凝微微蹙眉:“你听听你说的,我再忙也是你女儿,当然得牵挂你啊。” 陶雪梅笑了笑,眼尾漾开的皱纹显得人更温柔慈爱。 她接过阮凝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一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下意识地唠叨说:“买那么多干嘛,我一个人哪能吃的完。” “那就慢慢吃。” 阮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换上拖鞋去到了偏厅,看见桌上摆满了菜,还有盛好的两碗饭后,她抿抿了唇,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但她回过头看见陶雪梅房间的门紧紧闭着时,思虑一番还是选择了沉默。 母女俩一起圆桌吃饭时,陶雪梅的卧室里突然传出“哐当”一声,两人皆是被吓得一怔。 阮凝很快恢复平静,对陶雪梅说:“你不去看一下?” 陶雪梅垂下眼眸,佯装若无其事地说:“估计是我没关窗,风把东西吹倒了,没事,吃完饭再说。” 吃过饭后,阮凝没做多留,陪陶雪梅看了集连续剧便起身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陶雪梅捶捶腰,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朝卧室里轻声喊道:“出来吧,她走了。” 门一拉开,出来的不是其他人,是沈念丞。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普通款毛衣,却一点都不觉得臃肿,此刻看起来也没有往日那般凌厉。 “我给你把饭热热去。” 陶雪梅说完就要朝厨房走去,但沈念丞却把她拉住,温和着声线说:“妈,您别忙了,我坐会儿就走。” 他是专程来陪陪陶雪梅的,没想到阮凝今天会突然回家。 他上次答应了阮凝不会再打扰他,所以知道门外的人是阮凝后,怕她因为自己的出现又难受才躲进了卧室。 陶雪梅看着沈念丞这样,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这段时间以来,沈念丞经常来陪她聊天,他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 但是,她作为长辈,始终是管不了这些事的。 两人回客厅坐下后,陶雪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前说了句:“我拿个好东西给你看。” 等陶雪梅回来的时候,沈念丞才看清她手里是一本厚厚的照片集。 陶雪梅说,这本册子里面记录了阮凝长大的过程。 沈念丞接过,翻开第一页后眼眸便忽地温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阮凝的这些旧照片,没想到她小时候那么可爱,像是个玉面粉雕的洋娃娃。 照片里,阮凝穿着公主裙坐在一架钢琴前有模有样地按着琴键,看起来真的挺像个小公主的。 再往后翻,还有她在院子里荡秋千的照片。 沈念丞心中突地升起一股困惑,他记得阮凝跟他说过,她童年过得并不好,但是照片上的她显然是个富家孩子啊。 毕竟那个年代,有多少人家买得起钢琴和一座公寓? 沈念丞问出这个问题后,陶雪梅脸色微滞,而后苦涩地笑了笑。 她接过册子,在照片上摸了摸,沉沉地叹了声气,“她跟你提起过那个人吧?” 陶雪梅口中的那个人是阮凝的父亲,阮仕康。 沉默片刻,沈念丞听到陶雪梅开口说,如果没有九九年那场金融危机,他们现在或许还会是个幸福的四口之家,阮凝后来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阮仕康是那个年代里最早下海的一批人,陶雪梅生了阮凝后,阮仕康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家人过得十分幸福。 但谁都没想到金融危机来的那么突然,阮仕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破了产,还背负了巨债。 那时候像阮仕康一样栽跟头的商人遍地都是,大家都苦不堪言,破产后跳楼的也大有人在。 阮仕康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那时候陶雪梅怀了阮廷,而且就快临盆了,她大着肚子苦苦哀求阮仕康一定要振作,他们一家才暂时挺过这一关。 阮廷到来的时间好也不好,虽然把阮仕康从灰暗的人生边缘拉了回来,但也给一家人徒增了巨大的压力。 阮仕康也从这时开始沉迷上赌博,他第一次去赌的时候,一晚上就赚了六、七万。 他那时候已经被逼进死巷,突然拿到厚厚的一叠钱就好像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却没想到之后又走上了另一条歧途。 等阮凝和阮廷长大一些后,他像是变了个人,心情不好就对家人/拳打脚踢,还时常咒骂阮廷就是这个家的灾星,是生来克他的,一想到这些,他对陶雪梅就更厌恶了,像个禽兽似地死命往她肚子上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阮仕康的那些债主找上门来。 阮仕康跑路后,也幸亏那些债主并不是胡搅蛮缠的,知道阮仕康是个没种的,为难他的女人和孩子也没结果才没对他们孤儿寡母施难。 提起这些往事,陶雪梅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圈。 沈念丞的脸色也有些沉闷,他从来都不知道阮凝之前过得那么苦。 他看着照片上笑得阳光明媚的少女,心倏地一疼。 陶雪梅摇头苦笑,像是释怀又像是逼自己淡忘,转而跟沈念丞一边翻照片一边谈起阮凝的其他事。 陶雪梅翻到高中毕业照的时候,沈念丞一眼就认出了阮凝。 照片上,阮凝站在第三排很右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位子上,但是清秀白净的一张脸蛋却十分出众,站在她上排的几个男生还在她脑袋上比了个“耶”的手势。 沈念丞绽开笑容,估计上学时期的阮凝也是被很多男生暗恋的对象。 看到高中时期的照片,陶雪梅突然感慨:“那个时候,班主任都跟凝凝做好思想沟通了,劝她去读师范,但后来她偏偏报了江城建筑大学,谁的意见都不听,我们那时候还以为她喜欢建筑,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你。” 沈念丞低眉不语,因为这之后的事情他都明白。 阮凝把他当成困境中的一束光,可他却让阮凝失望了好多次。 “小沈啊,我知道你现在还在乎凝凝,但是,”陶雪梅惋惜着说,“缘分这个东西啊不能强求。” “嗯,”沈念丞落寞地点点头,随后说,“我现在不求她回心转意,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看着阮凝事业发展的越来越好,沈念丞也为她开心。 她现在那么优秀又那么坚强,他除了帮她照看陶雪梅,也不做不了其他的了。 陶雪梅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说:“人这辈子,该往前看还是得往前看。” 沈念丞目光空洞地点点头,说他会的。 第48章 chapter48·筱雪 那晚过后,沈念丞开车绕了大半个江城到阮凝家楼下。 夜色乌沉冷寂,天气像是打了霜,街道上没几个路人,公路上也没几辆车,沈念丞把车速放的很缓。 这次他不是来纠缠阮凝的,他就是想来看看她,只要看见她家里的灯亮着,他就会觉得心安。 但此刻,她家里黑蒙蒙的,应该是休息了。 他半边脸匿在昏暗的光线里,眼底有情绪开始浮动,下一秒被他垂下的鸦羽遮盖。 思绪放空的时间里,沈念丞忽地想起程渠之前问过他,漂亮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就认定了阮凝? 这些年里,无论沈念丞如何清心寡欲,但事实证明像他这种有钱、有品、有料的男人怎么着都不乏女人对他投怀送抱。 可他都觉得乏味,他只想要阮凝一个。 从前是,现在也是。 思及此,他失神地笑出声,他也好想知道为什么阮凝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么根深蒂固,让他想摒都摒不去。 或许是之前没有好好了解过阮凝,分别后,他发现只要多了解阮凝一分,自己就会爱她爱得更多。 他心疼阮凝的过去,一想到阮凝曾经被阮仕康那样对待,他都会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生出恨意。 - 沈念丞这次没有食言,他说到做到,自那晚过后没有再打扰过阮凝。 他开始学习戒烟、戒酒,开始变回之前那个不近人情的工作狂。 程渠也像转了性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换女友如换衣服。 沈念丞得知程渠要结婚的消息是在月底的年终报告会上。 那天的会议一直开到傍晚,散会不久后,程渠笑意阑珊地挂断电话,拎着外套从他身边路过时,朝他说了句:“兄弟,不出意外,我明年七夕就结婚。” 沈念丞合上资料夹,内心的感慨一划而过,而后淡淡地说了句:“恭喜。” 今天是跨年夜,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了沈念丞一人,银针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打开微信,想给阮凝发一条新年快乐。 可是不能打扰她啊。 他思虑良久,只朝窗外拍了张繁华夜景,又配文“新年快乐”。 发送这条朋友圈的时候,他设置成了“仅阮凝可见”。 做完这个举动后,他熄灭手机苦笑出声,自己这样是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收到阮凝的一句“新年快乐”吗? - 沈念丞见到阮仕康时是在隔天傍晚。 那天是元旦,江城街道的路灯上都挂上了灯笼。 一个小时前,陶雪梅打了通电话给沈念丞,问他今晚要不要来这边,如果要来的话她就把昨天去菜市场杀的鸡给炖了。 沈念丞跟陶雪梅通话的时候,刘慧云就在旁边,等沈念丞挂断了电话,刘慧云淡淡开口说:“你去吧,争取明年元旦把人领回家来。” 沈念丞眸子沉了沉,他没法儿跟刘慧云说,自己估计不能把人带回来了。 …… 等他赶到的时候,家里的门留了一条窄缝,他进屋后一边换鞋一边朝家里喊:“妈,我来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陶雪梅都会很快应声的。 可沈念丞走到了客厅都还没见着人影。 也是这时,他听到陶雪梅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卧室的门紧紧掩着,他缓缓走近后才听到陶雪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她压着声,很无奈地说:“你上次才从我这里拿了那么多钱,我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 紧接着,便是一道夹杂着刺耳脏话的粗狂男声:“我管你还有多少,全都给老子拿来,当初你们娘仨把老子害成什么样……” 陡然听到这段对话,沈念丞不禁眉头紧皱。 下一秒,卧室的门猛然一拉开,从里头出来的人和沈念丞瞬间四目相对。 那人比沈念丞矮了大半个头,身材有些臃肿,走路时一条腿也是跛着的,猝不及防地与沈念丞撞上之后,脸色有些怔忪。 沈念丞此刻就站在过道处把路挡得死死的,他眼里淬着几分厌嫌和憎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几分威慑力。 那人定在原地,还是陶雪梅从卧室出来后解的围。 陶雪梅没想到沈念丞来的那么巧,她连忙敛起情绪,强装镇定地跟沈念丞说:“你这么快就到了啊。” 沈念丞朝她点点头,目光落回中年男人身上的时候,仍旧是冷厉阴鸷的。 陶雪梅被中年男人回头恨了一眼后,忙朝沈念丞解释:“他……他是来修暖气的,家里的暖气坏了。” 闻言,沈念丞的脸色才有些缓和,而后把路让出来。 中年男人走后,陶雪梅悄悄伸手把眼泪揩干,故作寻常地说:“你看我这记性,我的饺子还没包完呢。” 沈念丞敛眸,并没有急着揭穿陶雪梅,而是走到厨房撸起衣袖,一边帮她打下手一边沉声问:“他就是阮仕康吧?” 陶雪梅神色一滞,包饺子的动作一顿,而后才点头。 “他在你这儿拿了多少钱?” “没多少,”陶雪梅摇摇头,“我不会傻乎乎把钱都拿给他,那些钱是留给凝凝和阿廷的。” “你这是在纵容他。” 陶雪梅苦涩道:“哪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个疯子,我要是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去伤害凝凝和阿廷,那该怎么办?” 陶雪梅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栽到这个人身上了,但现在除了稳住他已然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她才把钱一点点挤给阮仕康,怕的就是他去给阮凝添麻烦。 沈念丞沉下眸子,敛容道,“如果他下次还来要钱,您就让他来找我。” 陶雪梅没答应,她凛下神色说:“你不准插手这件事情。” 过了会儿,陶雪梅就像刚才那些事情没发生过一样,转移话题道:“阿廷已经在路上了,待会儿凝凝也要来,我特意把你们聚在一起,你自己可要把握机会。” - 新年伊始,阮凝走出国贸楼的旋转门,冰刀似的寒风迎面袭来,她拢了拢长发,将丝巾在颈肩随意地打了个结,看起来随意又自然。 江城最近大幅降温,路面都结了霜,她没敢自己开车上班。 十几分钟前预约的出租车在她走到路边时刚好赶到。 车门一拉一合,将寒潮被隔绝在外后,出租车驶上公路。 上车后,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跟阮凝聊天,说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否则也不会大过节的还出来拉活儿。 阮凝点头,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路过市中心的那段路的时候,阮凝的视线不禁被支起的钢筋铁架给吸引过去。 这时,司机又开口说话了。 他说:“你知道这个天桥吗?是我们江城一个建筑师设计的,说是为了追回前妻,搞得还挺浪漫。” 那一刻,阮凝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沈念丞真的会让这个项目落地。 她怔神的时间里,司机又开口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追回来哈,不过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早就被感动了。” 阮凝没有再接话。 司机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瞥了眼车内的后视镜,看清阮凝的长相后嘶了一声,像是在努力思索什么,好久以后,他激动道:“你不会就是那个……阮凝吧?” “嚯!”司机也不管阮凝愿不愿意回应,又道,“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哈,怪不得他那么大动干戈……” 阮凝明明已经表露出了不愿搭话的态度,可司机还是不休不绝地说着。 也是这个时候,阮凝才明白沈念丞于她而言就像一场风,无处可避。 而这座即将建成的天桥,只要她经过一次,有关沈念丞的回忆就会再度倾涌,让她无处可躲。 …… 阮凝再见到沈念丞的时候,发现他周身气质都变得温和了些,尤其是看向自己时,眉宇间的那点温柔满的快要溢出来。 看到沈念丞出现在家里,阮凝其实并不意外。 陶雪梅这几次的电话里都跟她说了,沈念丞经常来家里陪她说话。 陶雪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劝他们复合,可阮凝每次都转移话题,有意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眼下,沈念丞很意外地把围裙拴在腰间,和陶雪梅一起把饭菜摆上餐桌。 屋外寒风萧萧,家里却是热热闹闹的。 餐桌上热气升腾,阮凝在冉冉白雾里,仿佛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沈念丞—— 他会提前下班跟妈妈一起布置晚饭,会为了给她一个节日惊喜跟妈妈学着包饺子,会在她下班后朝她温柔的笑,跟她说“开饭了”…… 眼前的场景都是她之前很期望发生的,可眼下真实发生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姐,愣着干嘛?”阮廷的提醒把阮凝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看见沈念丞已经摘下围裙坐在餐桌前,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等她圆桌。 元旦节吃饺子是他们家的习惯。 阮凝垂着头,发现大家碗里的饺子都是圆鼓鼓的,而自己碗里的则是奇形怪状的,有的还吐了陷儿。 她扒弄着碗里的饺子,而后悄悄扯出一点微笑,忍着鼻尖的酸涩,把饺子都吃完了。 - 吃过晚饭后,两人并肩走在数九隆冬的雪地里。 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快分别的时候,沈念丞请她上了自己的车。 阮凝这次没有拒绝,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驳他的面子。 沈念丞晚饭喝了点酒,此刻叫了司机来开车。 或许是司机师傅车技太好,一路驶的平缓,阮凝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刚好驶进小区。 而她正倒在沈念丞的大腿上,车这时碾过一个减速带,一经颠簸,阮凝的头猝不及防往前撞了上去,好像撞到了他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阮凝听到沈念丞轻咳一声。 她红着脸坐直身体,余光瞥见沈念丞伸手捏了捏眉心,而后不做声色地翘回了二郎腿。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之前程渠跟她说的那句“男人三十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这样吧? 至少沈念丞刚才那副反应……不像是在走下坡路。 思及此,阮凝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那种事情。 车在楼下停稳后,阮凝掩起不合时宜的杂乱心思,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句:“你要上去坐坐吗?” 几乎是说完这句话,阮凝就后悔了。 听到沈念丞的回应后,她更是悔不当初。 他说:“要是单纯请我上去坐坐,那就算了。” 沈念丞说这话时,嘴角溢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阮凝敛容收息,没再理他。 下车前,沈念丞侧过身,眼眸深沉地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 阮凝没有过多思考,只礼貌回应:“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工作别那么拼,多陪陪你的家人。” “嗯。” 阮凝上楼后,走到窗边想看他是否已经离开,却看到沈念丞站在呼啸的寒风里,将一件厚实的黑色长大衣穿出了挺拔的感觉。 他一只手掐着烟,一只手摁亮手机屏幕,像是在跟谁发送消息,阮凝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反复刷新了几下,都没有新消息进来。 冷到彻骨的天气里,沈念丞眉目微凛,只见他将手机放回兜里,而后深深地吸了口烟进肺里。 指间那点猩红在雪夜里忽明忽暗,最后被他掐灭扔进垃圾桶里,而他也在这之后上车离开。 元旦那天晚上,阮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见了好多人,醒来之后却什么印象都没了,她只记得自己把牙齿咬碎了,下排牙像两岁小孩似的,只有牙芯。 阮凝事后回忆起这个梦都觉得特别诡异,导致她第二天的状态也十分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会走噩运。 后来她去网上搜周公解梦,说这个梦预示着不祥,身边的亲人可能会有祸事。 阮凝平时不是迷信的人,可一牵扯到家人,她就容易慌张。 她当下便急忙打了通电话给陶雪梅。 陶雪梅在电话里听到阮凝神神叨叨地说她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要她注意身体,注意灾祸啊什么的,听她越说越玄乎,陶雪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傻姑娘诶,这些东西有什么好信的?” 挂断电话后,阮凝还是放心不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不安过。 那段时间,她只要一有空就往家里跑,生怕陶雪梅真就突然出点什么事。 真正让她卸下这种不安感是在半个月之后。 那天早上,她刚结束晨会就接到了一通很特殊的电话。 电话里,她被告知她的父亲阮仕康涉嫌敲诈勒索和故意伤人,罪名已经落实,只待宣判入狱。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阮凝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阮仕康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变得很陌生了,此刻被人重新提起来,从前的那些回忆顷刻间涌上脑海。 她乏力倒回座椅上,耳边全是杂音。 某一瞬间,陶雪梅的哭声混着男人粗劣的辱骂声重新灌入她的耳朵里。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又潮湿的日子,想起自己躲在衣柜里看见陶雪梅被男人扯着头发往沙发、茶几上砸…… 想起阮仕康喝了酒,醉气熏天地对她说“明天就把你送去郭叔叔家好不好?这样爸爸就有钱还债了……” 一想起这些事情,阮凝就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她双手攥着拳,失神地去咬自己的拇指,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个恶人被关进去了就不会再出来祸害他们一家人了。 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他们一家人真的脱离苦海了。 - 阮凝陪夏栀去做产检那天,夏栀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贺沉工作太忙,实在脱不开身,夏栀也没有强求。 做完彩超后,医生说夏栀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生下来一定是个活泼的小孩儿。 夏栀听后,挤眉弄眼地朝医生问:“是活泼的小男孩还是活泼的小女孩啊?” 医生大抵是见惯了,游刃有余地应付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夏栀见状,没有再问,她本来也不是重男轻女的家长,只是有些时候实在好奇肚子里的小家伙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商量着去逛商场。 夏栀说她这段时间都快被憋坏了,好不容易阮凝有假期,要她好好陪自己逛街聊天。 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一个熟人。 四目相对时,阮凝愣了愣,两年多没见,沈念初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妆容气质都比从前成熟了些。 最后,是阮凝先朝她礼貌微笑。 沈念初这才绽出一点笑容,迈动步伐,上前跟阮凝寒暄:“阮凝姐,怎么在这儿见到你了?” 阮凝挽着夏栀,回应道:“我陪闺蜜来做产检。” 沈念初闻言后,笑着朝夏栀点了点头。 夏栀早就知道沈念初对阮凝的态度一向不善,所以刚刚看见她对并没露出什么好脸色。 眼下见她一副谦卑礼貌的模样,夏栀才礼貌回笑。 阮凝看到了她手上拎着的饭盒,多嘴问了一句:“家里有谁在住院吗?” 沈念初神色明显有些犹豫,而后才答:“没有,我就是来看朋友。” 和沈念初分开后,阮凝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开始有些急促地起伏。 她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沈念初刚才的表现像是有事在刻意回避她。 算了,不该多想的。 阮凝暗自沉了口气,决计不要再多想,可当她正拦下一辆车要离开时,沈念初却慌慌张张地跑来她跟前,话音急促道:“阮凝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第49章 chapter49·积雪(一更) 此时,距离农历新年还有半个多月。 阮凝坐在湖岸边的木质长椅上,脚边是枯黄的草坪,小道两旁的玉兰花开的正好,空气里散发着渺渺清香。 “阮凝姐,你这两年变了好多。”沈念初边说边往湖里丢了几条面包屑。 湖里游着几只挺脖昂首的天鹅,那样子亭亭又清雅,可谁又能看到湖面下它们不停划动着的步伐。 阮凝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唇角的笑意浅浅。 面包屑扔完了,沈念初拍拍手,轻咳一声后,切入了正题。 “阮凝姐,我今天是想跟你道歉的。” 她音量放的很平缓沉着,让人听起来都觉得态度诚恳。 阮凝脸色稍滞,她没有想到沈念初口中“很重要的事”会是这个。 她想说不必了,都过去了那么久,她早就不想计较了,况且沈念初也没有对不起她。 但沈念初却没有给阮凝开口的机会。 她像是准备了很久似的,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和逻辑。 “当时我信了温宁的那些话,以为你是趁人之危的第三者,一直对你很不尊敬,甚至还帮着温宁那个外人给你难堪,真的对不起。” 阮凝垂下眼睫,碎片回忆再度浮现,但从前的那些感受好像已经不那么深刻了。 而后,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我知道我哥和你可能不会有结果了,我也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沈念初暗自捏了捏拳,接着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哥真的没有做那种对不起你的事。” 听到这儿,阮凝大概知道了沈念初的用意,她点点头说:“这些我都知道。” 言外之意是,事实究竟怎样她也早就不在乎了。 “不,你不知道,”沈念初话音染了急色,“当时温宁戴的那条项链是我用我哥的信用卡刷的,我也是故意在你面前说项链是我哥送给她的,为的就是让你们生出嫌隙。” 阮凝睫毛微颤,音量不知什么时候变低了,她虚乏地开口道:“别再说了。” 可沈念初不听,仍继续往下说:“还有你生日那晚,温宁假装自己被前夫威胁,然后在公寓闹自杀,这些事情我都知情,而且当时也帮了忙……” 说到这里,沈念初内疚地垂下头,一言不发地抠起手指。 阮凝余光注意到她的举动,强忍着内心的起伏情绪,宽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这句话,不知道她是用来谅解沈念初的,还是用来提醒自己的。 沈念初没再说话,阮凝静静坐在她身边,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 沉默片刻后,阮凝欲起身作别,沈念初却转身紧紧地拉住她的手,眼眶里噙着泪珠,很懊悔地说:“如果我当初知道你在我哥心里那么重要的话,我一定不会做那些事情,我现在真的很后悔。” 沈念初边说边摇头,竟然还抽噎了一下,阮凝忙坐下来把手搭在她背上,柔声安慰:“你别太内疚了,我和你哥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而且我跟他都打算放下了,你别有心理负担。” “不是的,”沈念初掉了滴泪到手背上,很难过地说,“我哥他肯定还没放下,否则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沈念初越说越伤心,阮凝慢慢地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虚着声问:“你哥怎么了?” - 都说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祈祷。 阮凝第一次领会这句话的奥义,是前不久在陶雪梅的病房外,而那时陪在她身边、给她安定的人,现在却躺在了病房里。 透过面前这扇窗户,她看见男人面容沉静地躺在病床上,周身的冷峻气质一时敛去,只余下一股虚弱感。 阮凝想起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家里过元旦的时候。 他包的饺子真是太丑了,一点技术都没有,连饺子皮上的指纹都那么显眼。 他那天晚上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呢,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阮凝目光呆滞地望着熟睡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一双手紧紧揪着,让她就快透不过气来。 她垂眸憋回泪水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明光锃亮的皮鞋。 程渠在她身侧站稳后,话音低沉地对她说:“他被阮仕康捅了五刀,虽然抢救成功,但被检查出肾脏器官衰竭,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意配合治疗。” 闻言,阮凝浑身无力地往后退了几步,脊背抵到冰凉墙壁的时候,她才清晰感觉到各方情绪纷至沓来,汹涌如浪潮。 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一直觉得很不安。 五刀…… 一想到沈念丞被捅了那么多刀,阮凝憋了许久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 他那个时候该有多疼啊? 也是这个时候,程渠递了一张信封给阮凝。 阮凝颤着手揩干眼泪,拆开信封后发现里面是封遗书。 她鼻尖越发酸涩,眼泪如莹莹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落在沾满黑墨的纸张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都变得极为模糊,她只看清了那句手写的—— “如发生意外,名下所有遗产赠予爱人阮凝”。 而这封遗书的落款日期是在他们婚后的第一年,在阮凝生日的那天。 他称呼她为“爱人阮凝”。 原来,沈念丞心里早就有她了。 原来,他只是一直没说出口罢了。 阮凝终于忍不住了,她背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张嘴咬住大衣的袖口,好让自己不要哭的太大声。 很久以后,两人再提到这件事,沈念丞笑意缱绻地把她揽进怀里,用一种“欠欠儿”的语调,漫不经心地问她——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都要难受死了?是不是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你一定会好好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跑了?” 那天日光澄明,阮凝脸颊被晃眼的光线照得绯红,她倚在沈念丞的怀里,听见他起伏有序的心跳声,内心如获安定。 她说:“我当时其实在想,我那时候都是你的前妻了,你的婚内遗嘱还起效吗?” 她说这句话之前,沈念丞还捏着她的绵绵小手细细摩挲。 等她话音落毕后,沈念丞当下便沉下了脸色,起身披上睡衣,恨恨道:“你可真行。” “你去干嘛?”阮凝倒回暖融的床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沉着声线,很不乐意地说:“给白眼儿狼煮早餐。” 可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阮凝鼻尖萦绕着都是幽凉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她被医院里的这股寒意逼得发颤。 程渠低敛的的话音还在耳边回绕。 “他做完手术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在找你,他说自己梦到你一直在哭,知道你好好的,他情绪才稳定下来。” “我们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情,可是沈念丞不答应,他说他不想让你看见他这幅样子,更不想看到你为了他难过。” 阮凝把头埋进膝盖里,任由泪水一颗颗滴落。 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她一定好好待在沈念丞身边,哪儿都不跑了。 第50章 chapter50·飘雪(二更) 冬日的风凛冽彻骨,江边的长桥下停了一辆车。 沈念丞靠着车身,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机械外壳的打火闸,火星寥寥绽开,而后又被江面袭来的风给扑灭。 他虚着眼,看见远处有个忽高忽低的人影正逐渐朝自己这边靠近。 等沈念丞把打火闸放进大衣口袋时,阮仕康已经跛着脚来到了他面前。 他嘴里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样子让本就丑恶的面目更招人厌弃。 阮仕康说:“我要的钱呢?” 沈念丞置若罔闻地垂眸看了眼他跛着的那条腿,裤腿被堆到鞋后跟,边上的布料被磨出了细碎的布屑。 沈念丞轻笑,自己上次才给他支了那么多钱,这人却连身新行头都不舍得换,全拿去赌了。 沉默的这半晌,警车鸣笛的声音在他们后方越来越清晰。 阮仕康怔忪片刻,而后露出厉色:“你报警了?” “我怎么会报警呢?”沈念丞秉着云淡风轻的个性,笑道,“我替阮凝孝敬您还来不及呢。” 阮仕康回头看了看桥上驶过的警车,这才放松了警惕,朝沈念丞说道:“我要早知道那丫头给我钓了个你那么个金龟婿,这些年就犯不着东躲西藏的了。” “得了,”阮仕康敛了敛神,“不说废话了,快把钱给我吧。” 沈念丞此刻站在他的对立面,越过他能看到远处的桥底下长满了杂草,那高度都快盖过一个成年人,此刻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夹在指间,冷声道:“这里面的钱够你用半辈子了。” 阮仕康脸上溢着将要得逞的快意,正准备伸手接过时,沈念丞却故意将卡扔在了地上。 他恨了沈念丞一眼,朝侧边吐了口唾沫后,弓腰要去沈念丞脚边把那张卡给捡起来。 可他刚弯腰就被沈念丞钳着胳膊扶起来,而后他手里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在等阮仕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草丛里埋伏着的便衣警察已经倾巢而出。 而他握着刀的手被沈念丞紧紧锢着,他竭力地想要抽开,却被沈念丞往前一带。 他瞪大双眼向眼前人吼道:“妈的!你疯了是吧!” 阮仕康说完这句话后才知道沈念丞真的是疯了。 昏暗的夜色下,沈念丞脸色麻木又隐忍,他紧紧地绷着下颌线,用尽全身力气借阮仕康的手把刀子重重地扎进自己的小腹。 他感受到阮仕康在挣扎,也听到了他粗劣的叫骂声。 可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自己多挨几刀能让这个经年祸害多关一年,如果这是他能为阮凝做的最后一件事,那么怎样都值。 警察冲上来的时候,沈念丞已经乏力地撑着车身滑坐到冰凉的江岸上,痛意逐渐席卷全身,他双目失焦地看着阮仕康跛脚逃跑又被人原地制服…… 他捂着小腹上的伤口,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妹妹,想到了过往种种,最后才是阮凝,也全是阮凝。 想到她以后会嫁给别人,会当妈妈,会过得很幸福…… 阮凝走进病房的时候,沈念丞还在睡着。 她双眼红肿,脸色和病床上的人一样虚弱苍白。 阮凝发觉自己的心还是揪着疼,她坐到病床边上,伸手轻轻地抚过沈念丞憔悴的面庞,过了会儿,她悄声说:“你究竟要我为你哭多少次?” 想到这儿,她干涩的眼眶又开始发酸。 她从前怪沈念丞不珍惜她,非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彻悟。 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非要到这种时候才肯坦诚地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 阮凝坐直身体,双手握着他蜷起的右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熟睡时的侧脸。 她最喜欢的是他高挺鼻梁下的那张唇,平日里是薄而殷红的,可惜现在却没有一点血色。 既然之前错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以后两个人就好好补回来。 阮凝这么想着便要把他的掌心摊开与他十指相扣,可当她把他攥着的手指抻开时,却看见他布满纹路的掌心里坠着一枚戒指。 几乎是看到戒指的那一瞬间,阮凝蓄着的泪水便再度夺眶而出。 原来那晚他还是冒着暴雨找到了她扔掉的婚戒。 思及此,阮凝额头抵上他的手掌,不自禁地抽噎出声。 埋头呜咽的那段时间里,阮凝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对于沈念丞的感情。 恰似于,明知前路就是悬崖,她也不愿及时勒马,非要冒险去爱他。 又恰似于现在,就算狂风非要把他们吹散,她也会选择逆风而行,因为她确信,沈念丞这次一定会向她傍近。 阮凝哭着哭着,陡然发觉有人在轻抚她的头发,她激动地抬头去看,沈念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敛眸看向她。 他面容憔悴,双眼蓄着柔情,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而后从嘴中迸出两个字:“好丑。” 阮凝胸腔微震,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反应过来后,她往他虎口上重重咬了一下,嗔怒着说:“你说谁丑呢!”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沈念丞丝毫不掩自己脸上的嫌弃神色,压着嗓说,“才睡着不久,你又来吵我。” “好!”阮凝火气一上来,气鼓鼓地说,“那我走!” 她原以为沈念丞会挽留她,可事实并没有。 她都走到病房门口了,沈念丞还是没有把她叫回去。 故意赶她走是吗? 阮凝偏不合他心意,她又回到病床边,目光幽幽地看向沈念丞。 沈念丞眉头忽皱,不耐烦地说道:“你又回来干嘛?” “我的东西忘记拿了。” 说罢,阮凝拉过他的手掌,把戒指拿到自己手上,语气定定地说:“我的。” “别闹,”他沉下目光,默默从她手上把戒指拿回来丢进床边的抽屉里,冷下声线说,“我本来要丢掉的。” 阮凝一时怔愣,看起来委屈又无助。 沉默片刻后,沈念丞冽着话音,缓缓开口:“以后找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好好过下半辈子……” 不等沈念丞把话说完,阮凝便摇头否定,急切道:“没有人会比你对我更好了,我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沈念丞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咧出一抹苦笑,而后沉声道:“别说这种傻话,你要实在觉得愧疚,以后逢年过节就替我陪陪我家人,尤其是我妈,她一直都很想你。” 这些话像极了遗言。 听到沈念丞这么说,阮凝的情绪又临界决堤,她拉开抽屉,执拗地把戒指戴回无名指上,说道:“无论你以后会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这次不能再把我推开了。” “别这样,”沈念丞拉住她的手,眉宇间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不想你因为愧疚做出这样的选择。” 阮凝摇摇头:“我不是因为愧疚。” 从决定喜欢沈念丞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此后这个人会在她心底的每个角落扎根,寸土不让。 太早的爱上他,这就注定了她没有办法再对其他人这样坚定不移地动容。 -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因为这场意外复合。 当晚,阮凝便选择留下来陪床。 程渠临走时还不忘对沈念丞挤眉弄眼,原本悲凄的氛围霎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关了灯后,病房内静幽幽的,两人的床中间只隔了一个抽屉的距离。 “晚安。”阮凝说完后便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沈念丞闷声答应后不久,却发出一声轻“嘶”。 阮凝应声从床上坐直身体,紧张道:“怎么了?” 沈念丞轻叹了一声,又强装镇定地回答:“没事,估计是伤口裂开了。” “我马上去找医生。” 阮凝说着便要起身往病房外去,沈念丞急忙抬高音量:“没那么严重,你先过来帮我看看。” 等阮凝靠近他的时候,沈念丞的眉头还是紧皱着,看起来似乎真的不轻松,阮凝心疼地帮他把衣角卷起来,垂眸去看他的伤口。 他腰腹上裹着层层纱布,殷红的血印尤为明显。 “疼吗?”阮凝睫毛微颤,眼眶一润,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沈念丞心里直发痒。 下一秒,沈念丞将手环住她的腰,他手上力道一加重,阮凝就顺势躺在了他余出的半边床垫上。 阮凝正发懵的时候,他双手抵在她身侧,眼角勾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哭什么,我骗你的。” “你烦不烦啊?”阮凝气急,她刚才都要心疼死了。 可沈念丞却好心情地笑她傻,而后俯身向她压过去,在她耳边哑声说:“让我抱抱。” 沈念丞闭着眼睛用鼻尖蹭了蹭她颈窝,她身上充盈着的馨香蜜意让沈念丞觉得自己都快醉了。 他低声呢喃:“怎么那么香?”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贴在她纤细的腰上,耐心又轻浅的摩挲。 阮凝被他弄得有些痒,推不开他便只能双手环在他脖子上,软绵绵地问他:“你抱够了没?” “没。” 给点阳光就灿烂,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眼下,他拨开阮凝耳边细碎的软发,将她的耳坠摘下来放到枕头底下,随后含住她的耳垂,像是吃布丁似的,轻咬一口便只觉得软糯。 阮凝被他弄得小脸涨红,她掐着他的肩,轻声恼道:“够了。” 怎么会够呢? 这点亲昵怎么能够消解他这两年对阮凝的想念? 他那么想着,手掌便沿着蜿蜒曲线一路向上。 他托着阮凝的心跳,浮浪着跟阮凝耳语:“我好想你。”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沈念丞身上有伤,阮凝真不敢相信他现在的这个状态是病人。 她面红耳热地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娇声提醒:“我们在医院呢。” 阮凝话音刚落,沈念丞便重重地长叹一声,如果不是在医院,就照阮凝现在这个状态,他估计不止得逞一回。 他轻笑,暗自提醒自己不能这样。 好不容易把她哄回来,一定得对她更好一些,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只想和她做这种事情。 …… 阮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还被沈念丞拥在怀里。 她在他鼻尖上落下一枚浅浅的吻,轻声说:“我要起床啦。” 沈念丞睡意未消,俊逸的脸上还余着懒惓,他置若罔闻地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把头往下埋了埋,并没意识到自己黑发正扎着阮凝的脖颈。 阮凝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单薄的底衫,沈念丞轻浅的呼吸透过布料拂过她的柔软,把她弄得浑身一酥。 没法儿计较他是不是故意的,阮凝只能恨自己没出息,几次三番都在他身上栽跟头。 但她认命了。 当初飞蛾扑火似地爱上他,就该想到无数种自己要承担的后果了。 只是她没想到,沈念丞此刻会像个小孩儿一样,在她怀里跟她撒泼耍赖。 她说:“待会儿有人要来。” “那又怎样?”沈念丞揽着温香软玉,像是做了一夜的风流鬼,心情愉悦道,“我抱我自己老婆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阮凝就铆足力气把他推开,很严肃地对他说:“谁答应当你老婆了?” 沈念丞睁开惺忪地睡眼:“昨天不是你自己戴上戒指的吗?我可是想拦都都拦不住啊。” 阮凝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昨天是看到他生无可恋的样子,情急之下才戴回戒指的。如果不是因为想给他留点念想,她才不会那么冲动呢。 但要问她后不后悔呢——其实也不。 她不再理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去医院食堂买早餐。 - 等阮凝带着早餐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医生正在给沈念丞拆纱带,复查伤口。 阮凝背过身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回头瞥了一眼沈念丞小腹上的伤口。 只一眼,阮凝便难忍地紧紧阖上眼睛。 见医生正在收尾,阮凝走近,开口朝医生问:“医生,肾衰竭这病严重起来真的会致命嘛?” “这个啊……”医生忙着缠纱带,没来得及回应阮凝的问题。 倒是沈念丞咳了一声,而后对阮凝说:“医生给我处理伤口呢,你先出去等着。” 怎么又赶她走? 阮凝看他脸色苍白,于心不忍地走到他身边,柔着声说:“我想陪着你。” 医生忙完后,抬眸看见阮凝一脸忧虑,这才想起来她刚才问的问题,随后回答:“这个病也分急性和慢性的,就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只要患者配合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 从医生口中得到正向的回答后,阮凝心中升起了希望,她激动地回答:“我们配合,我们一定配合!” “配合什么?”医生站起身来,不解地看向阮凝,而后恍然大悟似地说,“你们家属不要太过担心,他的运气好得很,虽说被捅了五刀,但是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你看现在恢复的不是也挺好的嘛?” 阮凝脑子一下没转过来,茫然地“啊?”了一声。 只听医生继续说:“上次有个病人也是,啧,被捅了三刀,抢救了五个小时都没能把人救回来……” 阮凝愣着神跟在医生身后,默默地听他说沈念丞以后要注意哪些忌口,脸色也越发乌沉。 把医生送走后,阮凝沉着脸色站在门口,朝躺在床上装睡的人吼道:“沈念丞!” 他微微侧身,把头移到窗户边装哑作聋。 “沈念丞!”阮凝又喊了一声。 沈念丞这才睁开眼,佯装无辜地说:“我现在好虚弱,想先睡个觉。” 阮凝愤愤地走过去,难得的疾言厉色道:“你虚弱?你虚弱还有力气在我面前演戏?!” 沈念丞眉头紧蹙着沉了口气,而后拉住她的手,像是博取同情似的,委屈道:“我现在还是病人呢,经不住你这么凶。” 阮凝眼里噙着泪珠,确定了他真的是在骗自己后,她又庆幸又气恼,眼泪不争气地滑出眼眶:“你干嘛要这样骗我?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 看她这样难过,沈念丞才知道自己真的过分了。 他忙掀开被褥,起身将人揽在自己温厚的怀里,又心疼又自责地抚慰:“对不起,不哭了不哭了,我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不哭了……” 他这是关心则乱吗?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了。 一想到自己的眼泪都喂了狗,阮凝情急下咒骂他:“你混蛋,你卑鄙,你就是个小人。” “是,我是混蛋,我是卑鄙,我是小人,”沈念丞知道自己做错了,对她的咒骂都照单全收,而后眸色深沉地望着她说,“可是这些都不影响我爱你啊。” 阮凝正哭得抽抽搭搭,虽然被他表白了,但她只要一想到这人那么恶劣地骗她,她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想起昨天自己傻乎乎地戴回了戒指,她当即便挣开他的怀抱,气呼呼地要把戒指取下来。 可任她再怎么用力,戒指始终卡在关节处。 沈念丞刚才从床上下来的太急,估计是扯到了伤口,此刻额头冒着一层虚汗,他拦下她的举动,皱着眉说:“你昨天那架势谁看了都以为你要给我守寡,怎么我现在好好的,你又不答应了?” “谁让你骗我的?!” 阮凝是真被他弄恼了,一气之下又把人往后推。 也是这时,沈念丞突然“嘶”了一声。 阮凝这才软下心去问他:“怎么了?” 沈念丞眉头紧蹙,一幅痛苦的模样。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阮凝软着声问。 他皱着眉说:“不是。” 阮凝懵懵的,只听沈念丞接着说:“我这里疼。” 沈念丞说着,把她的手带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费尽各种方法骗你把戒指戴回去,你现在又要摘下来,我这里简直疼得要死。” 阮凝又气又心疼,恨他一眼,“你就是个无赖。” 她越过他去桌子上拿自己的包,转身便要走,可下一秒,沈念丞却被强势地人捞回怀里,而后不由分说地掐着她的唇,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末了,沈念丞仍然紧扣着她的头,逼着两人鼻尖相抵,话音缱绻又暧昧:“这样才是无赖。” 第51章 chapter51·暮雪【正文完结】 此刻,阮凝被人揽在怀里,眼睑处还挂着一点晶莹泪珠。 沈念丞刚才那个吻来的又重又急,眼下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平稳,她抿着下唇,有些无力地揪着男人的衣服前襟,微微发肿的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阮凝腰肢纤细又绵软,沈念丞摊开手掌刚好覆住。 看着阮凝在自己怀里垂眸抿唇的样子,他心里倏地一紧,而后俯身与她额头相抵:“我没病没灾,你不是更应该开心吗?” 他刻意压嗓,专说一些让阮凝脸更红的话—— “我要真得了那病,还怎么当你男人?” 阮凝被他闹得耳赤,抬眸去瞪他。 面前的人眼角眉梢都漾着得逞后的快意,哪儿还有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气质? 阮凝气急,踮起脚在他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赌气道:“我现在还真不缺男人。” 看见她张牙舞爪的这股劲儿,沈念丞倒也不计较她说的这句话了。 他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鲜活可爱的人。 两人还在闹的时候,病房的门一下被推开。 程渠刚要迈进门的那条腿一顿,紧随其后的沈念初也跟着发愣。 沈念丞这才把阮凝松开,若无其事地躺回病床上,程渠看见他下颌上那圈牙印,故意打趣道:“夫妻俩的花样还挺多。” 闻言,沈念丞瞥见阮凝脸红的反应,暗自发笑。 - 接下来这几天,阮凝几乎都在医院里陪着沈念丞。 偶尔要接几个工作上的电话,沈念丞都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 阮凝无奈,只能在病床边上处理工作。 沈念丞在一旁看她游刃有余地应对工作难题,心里越发觉得阮凝从前就是颗蒙尘的珠宝。 自己之前怎么就那么傻呢?半点没发现她的好。 阮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娇娇地嗔他:“你要当望妻石啊?” 阮凝说出这句话后才察觉出不妥,偏偏沈念丞的反应实在太快,只听他无比严肃地说:“阮凝,等我出院我们就复婚,好不好?” “你想的美,”阮凝掩着甜蜜的喜意,嘴硬道,“我现在只是给了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至于会不会跟你复婚还得看你后续的表现。” 闻言,沈念丞倒吸一口气,拧眉无奈道:“行吧。” 看着他敛神阖眼的垂败模样,阮凝暗自偷笑,心想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反差如此大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年后,“山水谭”的项目就要开始招标。 因为经验的匮乏,项目组前期工作准备得零零散散,阮凝没有时间再耽搁,只能带着一队人上山进行实地调研,收集数据。 上山那天刚好是沈念丞出院的日子。 他在电话里问阮凝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陪他。 阮凝那时已经在路上了,只说:“估计要待个小半个月。” 那头轻叹了声气。 阮凝被他的回应逗笑,同他打趣:“你要是实在想我,那你就上山来陪我呗。” “好,那我这就来。”沈念丞倒是答应的干脆。 可阮凝却心疼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连忙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好好养身体,我好好工作,忙完我就回来陪你。” 说完这一连串安抚人的话,阮凝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发现,自己现在怎么越来越像哄小孩儿似的? 开着车的小丁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见阮凝脸上满溢着浓情蜜意,朝副驾驶的同事挤了个眼神,而后打趣道:“阮所的那个小男朋友这么粘人的嘛?” 阮凝听到小这句话以后,陡然一怔愣。 她眼下还没挂电话,也就意味着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也听到了。 果不其然。 沈念丞那边良久都没出声,过了片刻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这个老男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后头四个字,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阮凝不禁笑出声,娇娇地恼他:“好啦,不跟你说了,粘人精。” …… 傍晚的时候,雪势突然变大。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磅礴的雪景,寒风呼啸,远处高峰不断有山石滚落,山尖尖上也都升起白色的雾气。 项目组被迫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找了临近的一家旅馆稍作休息,组员们也都懂事地让出了设施最齐全、环境最好的大单间给阮凝。 此刻,阮凝站在窗边,亲眼看着远处的电线被大雪压弯,她拿出手机,不停刷新也没有新消息进来。 电话也拨不出去。 天色渐渐乌沉下来的时候,山里还停电了。 过了很久,旅馆的老板才找来发电机蓄电。 没有信号,阮凝只能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当她洗完澡准备钻进被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特别耳熟,她心里猛地一颤,心想应该不会吧? 她揣着很强烈的不可思议跑到窗边探头,怎么也想不到沈念丞会立在雪地里朝她招手。 旅馆的屋檐下亮着澄黄的照明灯,沈念丞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的笼罩下显得那样温柔谦和。 阮凝心下一软,什么也不顾地往楼下跑。 下楼时,她大脑飞速转动,那么糟糕的雪势,沈念丞是怎么上山的?他身上不是还有伤吗?干嘛非得这个时候赶过来? 等她跑到旅馆前厅时,沈念丞头发上还坠着一层白雪,两边肩上也立着厚厚的雪絮。 她皱着眉,有些生气地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沥水,很不开心地说:“不是都跟你说不要你来了嘛?” 沈念丞知道她心情不好的缘故,只哄道:“我不得趁着这样的机会让你承认我是你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说着,他越过阮凝,朝她的后方点了点头。 阮凝这才回头看到她组里的那些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她是容易害羞的性格,柔柔地瞪了一眼沈念丞后,朝前台走,麻烦老板娘晚一些的时候送点干净的衣服上来。 两人并肩上楼的时候,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 沈念丞饶有兴致地跟大家逐一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她男朋友。” “哦~”大家闻言后十分配合地炒热气氛。 这些人里还会有谁不知道阮凝和沈念丞是什么关系? 阮凝红着脸,悄悄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有完没完?”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人那么幼稚,冒着那么大的雪势赶过来就是为了宣誓主权? - 回到房间后,阮凝刚阖上门就被人拦腰抵到门背后亲吻。 她一时没准备好,盈盈双眼瞪得圆圆的,只见眼前的人紧闭双眼,眉心微皱,看起来十分沉溺。 阮凝捧着他的脸,热情回应。 两人都快缺氧的时候,沈念丞才把人抱回床上坐着。 阮凝还以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只见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瞬时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沈念丞这次没再骗她,他刚才从山脚走上来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身体本来就还没完全恢复后,又在冰天雪地里走了那么一遭,不疼都不行。 阮凝忧心地去帮他看伤口,纱布上的血果然浸出来不少。 她眼眶一热,哑着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念丞见她那么紧张自己,将伏跪在自己腿前的人拦腰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我不疼。” “可是我心疼!”阮凝眼里蓄着泪,柳眉一竖,更显得娇媚勾人。 沈念丞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他掐了掐阮凝绵软的小脸,压着嗓说:“阮凝,我想疼你。” …… 窗外雪絮纷飞,山岚岩壁都被铺了一层盈盈白雪,即使在夜里都能折出莹白的光。 旅馆内的空调鼓鼓吹动,发出不算扰人的声响。 阮凝被他压着,被他用深沉又别有意味的目光凝视着,被他的温热的手肆意摩挲着。 她想推拒,想说追人哪有那么心急的? 可是她做不到,她竟然还有些担心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沈念丞真就乖乖听她的了。 分开的这两年,阮凝没有跟人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 她心底是期待的,尤其面对沈念丞,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情感正在迅速翻涌。 阮凝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毛衣,随着沈念丞的动作,只听见“噼里啪啦”的静电声音。 沈念丞托着她的腰肢,视线停在她的旖旎上,嗓音低沉地笑道:“还跟以前一样。” 恰到好处,让他爱得不行。 即使分开了两年,但早就熟悉的两人在这件事上更是契合。 温度逐渐攀升,看着阮凝仰颈皱眉的模样,沈念丞腰身不断发紧。 阮凝被他弄得宛如脱水的鱼,暗自吐槽他今晚的话格外多—— “阮凝,你怎么不出声?” “……” “阮凝,这个床太晃了。” “你不动……它就不晃了……”阮凝艰难地说着。 “阮凝,我们去空调下面。” 空调下是一张差不多有半个人高的长桌,阮凝只瞥了一眼就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她被他搂进怀里往长桌的方向走去,只能认命似地骂了句:“禽兽。” ……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凝双目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眼波里潋滟却迟迟未消。 沈念丞像是还有余力似的,一会儿捏捏她的手,一会儿捏捏她的……,而后俯身吻住不罢休。 非要阮凝恼他,他才肯收敛。 瞧着阮凝是真的不愿再配合,沈念丞只能把人揽进怀里,用手指绕着她的长发。 “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阮凝突然问道。 “当然不止,”沈念丞故意逗她,“要不是心疼你,你现在估计还在哭。” 阮凝恨恨地去掐他,软绵绵的嗓音像是在撒娇:“我要听你认真说。” 认真说? 沈念丞眸光稍敛,伸手帮阮凝掖了掖被子,思索了许久,还是没说话。 刚和阮凝离婚的时候,他总以为她是在闹脾气,他不满她不说原由地就用离婚逼他低头,所以也跟她犟着。 想到这儿,他忽地冷笑出声。 后来,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阮凝对他的感情也已经彻底冷却了。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给阮凝多一点的体贴和解释,后悔自己在这段婚姻里的过于自信和冷性让阮凝如履薄冰。 所以他除夕夜在雪地里站了一晚,只为了让阮凝知道他是在忏悔。 但是阮凝好像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根本不愿意再回头看他。 于是,他逼着自己向前看,可关于阮凝的一切总是那么深刻,他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他喝酒、抽烟、打拳都是在宣泄。 宣泄的是,没有了阮凝以后,自己内心的孤独。 思及此,他心中又涌出一丝苦涩。 末了,他拨开阮凝被汗凝在额头的碎发,如视珍宝地在上面印下一个轻吻,低沉着嗓音说:“这些事情用嘴说都不作数,以后我做给你看。” 阮凝听他那么说以后,以为他又要来一回,心下一慌,祈求着说:“不行了,今天真的不行了。” 沈念丞被她的反应逗得心情愉悦,软下心在她耳边温声说:“睡吧,我陪着你。” 可他也知道,不是他陪着阮凝。 而是,阮凝愿意回来陪着他。 之前的那两年对他来说太苦了,好在阮凝现在回来了。 - 阮凝第二天醒来的很早,外头还下着大雪,她心里叹了口气,看这雪势,估计他们还得困在山上十天半个月。 沈念丞的手还垫在她脖颈下,阮凝一侧过身,他的脸就对着自己。 她乖乖地蜷在他臂弯里,打量着他的五官。 沈念丞的睫毛很长,而且根根分明,此刻阖着眼,睫羽都能覆住眼睑下至。 他眉弓稍稍突起,鼻梁直而鼻尖挺,就像是雕出来的一样。 还有,他的唇形也很好看,就算面无表情,嘴角也还有小弯钩。 阮凝脸上溢着甜蜜的笑,她之前被沈念丞迷住其实真的是有原因的。 而现在这个人还愿意为她俯首称臣,她真的没有魄力再多拒绝他一次。 在他这里,她只有认栽了。 她腰间的酸涩还有些明晰,想起昨晚的事情,阮凝担心他腰腹上的伤口会不会又裂开,于是悄悄把被子掀开去看了一眼。 可她还没看清,就被人按头蒙进被子里。 阮凝被他捉弄一通,气鼓鼓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沈念丞!你烦不烦?!” 作恶的人仍阖着眼,神情疏懒地勾唇笑道:“你不是要偷看吗?” 偷看什么啊? 阮凝从被子里钻出来,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你现在怎么变得那么恶劣啊!” 沈念丞避而不答,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捎着困乏:“陪我再睡会儿。” “我不想睡了。”阮凝现在心情好,想出去看雪。 阮凝随意地裹了件外衣,下楼时把楼梯踩得“啪嗒啪嗒”响。 她莫名地觉得这段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过得幸福圆满。 旅馆的老板娘刚洗漱好,正在前台核对季度的账本,阮凝朝她点头一笑。 老板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朝她说:“山里有信号了。” “是吗?”阮凝惊讶后点头致意,“我知道了。” 此刻,她站在屋檐下,空旷的地上坠了一层绒绒的雪花,远远的一望,视线里全是茫然的一片雪白。 她关掉飞行模式,消息开始一条条塞进来,她最先看到的是程渠发来的那条—— 【程渠:阮凝,你现在跟沈念丞在一起了吗?他找到你了没?听到你出事以后,他非要上山去找你,救援队的人都上不去……】 阮凝垂下睫羽,这是一片雪花飘到了她的衣袖上。 她抬起来一看,瞬间一喜:“原来真的有六边形的雪花啊。” 沈念丞这时来到她身后,从背影看,他都快把阮凝裹得没影儿了。 阮凝回头看到来的是他,忙指给他看。 沈念丞眼里蓄着温柔,待雪花融成水珠后,帮她把水滴拍去,而后把自己稍厚重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立在雪地里。 阮凝前方是皑皑雪景,后方是他温热宽厚的环抱。 当冬日渐暖,阮凝更深刻地明白,爱他不是一时兴起,是想跟他一辈子。 下一刻,阮凝回过身,踮脚搂住沈念丞的脖颈索吻。 而沈念丞配合地倾身,将这个吻加深。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雪地里拥吻的两人浑然不觉得冷。 因为此刻,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相联的两颗心是那样温热又炙烫。 - 很久很久以后,阮凝在一幅广告牌上看见了一句话—— “我爱你是从你这里学会的。” 那一瞬间,她无比确信自己早已对过去释怀。 ---正文完--- 2022126/樱桃挞 第52章 chapter52·红 今年的春节和以往比起来都要特殊,因为磅礴雪势,大家都被困在了山里。 除夕那天,旅馆老板和老板娘起了个大早给大家张罗早餐。 项目组的年轻人自发地拿着扫帚和铁铲去清理院落里的积雪,后来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纷纷打起了雪仗。 阮凝看着外头热闹喧腾的场面,想要加入的想法刹那划过却又很快压下去。 都怪那人,前几晚一直磨她做那种事情。 阮凝空窗了两年,这事儿一下来得太猛,让她来亲戚的日期提前了好几天。 其实沈念丞也不想那么疯,可他想了阮凝那么久,也为她忍了那么久,要是再憋着,以后吃亏的不还是阮凝? 这些话都是沈念丞动情时拿去哄阮凝的,一哄一个准。 阮凝个性本来就绵软,被他那么一蛊,便只能搂紧他的脖颈,柔柔地说:“那待会儿我说不要了,你就停下。” 沈念丞答应得干脆,可是临到了那时候,他就开始犯浑。 阮凝被弄得浑身虚乏,抬手去推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委屈地哼哼。 末了,沈念丞总爱憋着那点坏意,伏在她耳边说:“叫老公啊。” …… 眼下,沈念丞正在桌前写对联,阮凝把视线从屋外收回来,默默走过去欣赏他的书法。 沈念丞从小就跟着沈柝学了一手好字,此刻挥毫起墨,落笔酣畅,字字遒劲洒脱。 他余光瞥见阮凝抱了个暖手壶朝自己这边靠近,于是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 而后,他将毛笔递到阮凝手里,从身后握住她的手,像是教小朋友写字那样,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葳蕤繁祉”四个字。 写完后,阮凝指着“葳蕤”两字问他:“这两个字怎么念?” “wēirui,”沈念丞读了一遍给她听,话音低沉而醇厚,而后同她解释,“当时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我爸在书房给我题了这四个字。” “嗯,”阮凝点点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问完,阮凝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沈念丞很认真地跟她解释道:“葳蕤是家庭美满、儿孙兴旺的意思,繁祉代表事业顺利。” 他把毛笔妥当放下,双手从背后环住阮凝的腰,话音低沉又醇厚:“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一个家?” 阮凝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就像翻了蜜罐似的。 她心里暗道,沈念丞表白的手段倒是越来越推陈出新了,比之前那些死缠烂打的方式好得不要太多。 她正想着怎么开口回话呢,院子里打完雪仗的人就排着队走进来。 大家看到他们一大早地就开始浓情蜜意,纷纷打趣,惹得阮凝更脸红。 晚间的时候,大家在旅馆前厅围成个圈一起看春晚,氛围十分温馨。 沈念丞点了点阮凝个肩膀,又拿手机给她看了一眼。 随后,两人很默契地上楼,留下一圈心甘情愿被秀恩爱的人在他们身后瞎起哄。 阮凝刚才看了沈念丞的手机,是他家里人来的视频电话。 回到房间,沈念丞一接通电话,画面还是一顿一顿的时候就听到刘慧云的声音传出来,她欣喜又激动地说:“凝凝呢?” “新年快乐呀哥,”沈念初稍好一些,还会记挂着他这个哥哥,可下一秒,便听沈念初说,“阮凝姐呢?我和妈想跟阮凝姐聊聊天。” 沈念丞眸色一暗,将手机递给了一旁窃喜的人。 阮凝接过手机后,开始热络地跟视频那头的人聊天,沈念丞倚在床头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漾着喜意,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 尤其是听到阮凝一声声地叫刘慧云“妈”的时候,他心情简直不要太愉悦。 听到视频那头没声儿了,沈念丞以为视频已经被挂断,于是扮出可怜模样朝阮凝博求同情。 他说:“你知道我跟你刚离婚的那个除夕夜,过得有多落魄吗?” 阮凝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念丞触景生情,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沉着嗓继续说:“没把你带回家过年,我妈从早到晚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我,天寒地冻还把我从家里赶出去。” 阮凝听后垂眸,后来的事情她知道,沈念丞那晚在她家楼下冒着雪站了一夜。 “那整个春节我都是在医院过的。” 沈念丞话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阮凝一边听一边想象出沈念丞当时的遭遇,心中居然生了丝微的怜意。 就在她准备好话去安慰人的时候,视频里突然传出一声冷然的话:“你那不是活该是什么?” 刘慧云在视频里暗下脸色,继续说:“你淋刀子我都觉得不过分,还好意思跟凝凝告我的状。” 阮凝见到刘慧云愤愤的神情后,不禁失笑出声。 沈念丞哪知道自己这些话会被刘慧云听到,大好日子被刘慧云当着阮凝的面数落一通,他只觉得自己此时特别丢面儿。 挂断视频电话后,阮凝钻进暖融的被子里,撒娇似用头去蹭他的胸口,“谁让你当初对我不好的?你看,现在大家都站在我这边。” “是,”沈念丞用手去梳她的头发,“我现在不就在慢慢改吗?” “嗯,”阮凝像个领导似的表示肯定后接着鼓励道,“要继续保持,继续努力。” 她话音刚落就被沈念丞掐着下巴胡乱蛮狠地吻了一通。 估计是接近十二点了,楼下已经有人在放烟花。 绚丽的光点随着“嘭”的一声跃上浓墨色的天际而后肆意漫散,在夜空里绽出各种绚烂花形,随后又印在透明窗户上。 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两人脖颈交缠,投入而忘我。 阮凝被他那处的温度烫得一颤,而后听见他边咬自己的耳垂边压声问:“走了没?” 她无奈地掐他肩膀,羞怯道:“昨天才来的呢。” 沈念丞这才将人松开,倚在床头沉沉地舒了口气。 阮凝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看着他紧紧地阖上眼眸、喉结上下滚动,她知道他是在压着心里那股劲儿。 其实要解决现在这个问题,也不止一种方法。 这个念头在沈念丞脑子里一划而过后,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蜷在自己身侧的人, 阮凝此刻正双眼澄明地看着他,模样纯得不行,把他弄得更是心痒。 经历一番心理挣扎后,沈念丞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是那种下流的人。 更不能因为阮凝性子软、好说话就老欺负她。 于是,除夕夜这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说了彻夜的话。 阮凝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凌晨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可沈念丞仍絮叨个没完。 她睡意朦胧,模模糊糊中只记得沈念丞最后说的是—— “我知道过去是我混蛋,也知道自己带给你的那些伤害没那么容易被抹平。” “但我以后会用实际行动给你幸福,让你心安。” “如果能让你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忘不掉,”他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忏悔又像是在叹气,只听他接着道,“那就不要逼自己。” 阮凝早就来了困意,没怎么把他的话听真切。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嗓音夹着倦意地说了句:“睡吧,好困。” 沈念丞唇角微勾,吻了吻她的发,轻声答应:“好。” 他会让阮凝全心全意接纳自己的。 人人都在怨这场糟糕的大雪,只有沈念丞暗中庆幸。 因为这场雪,他能够顺理成章地丢掉事务所的工作,陪阮凝安心地休个年假。 这几天里,程渠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进来,但他都是态度敷衍地混过去。 “你不能因为追老婆就把一大摊子的事儿都堆我头上吧?” 沈念丞一休息,事务所里的大事小情都得程渠把关,他一下子应付不过来,想到这人过得那么滋润,他心里特别不平衡。 沈念丞此时正在跟旅馆老板下围棋,他盯着棋盘,神色悠闲又轻松,一边落子一边朝电话那头说:“你别来烦我了,我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陪她。” 程渠强忍妒忌,揶揄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个词专门是形容你这种人的?” 沈念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盘上,并不好奇程渠又学来什么新词,只听到程渠在那边说什么“舔狗”之类的东西。 他平时不爱上网,就是上网也只是看看新闻,所以这个网络热词并不能冒犯到他。 只是在程渠说那句“小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才敛神纠正道:“错了,是应有尽有。” 赢了这盘棋后,老板娘正好端出早餐,是一碗营养粥和红糖馒头。 沈念丞端着早餐上楼时还拜托老板娘煲一碗能给女生补足气血的汤。 看着沈念丞的背影隐没在楼道拐角后,老板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还在研究棋局的男人,埋怨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对老婆的。” …… 阮凝本来就是贫血体质,尤其遇上特殊日子,她气色更是不好。 沈念丞也是早晨醒来的时候,见阮凝蜷着身憋出了一头的冷汗才知道她原来一直有这个毛病。 他第一次见阮凝这样,处理起来难免有些棘手,最后只能把人搂进怀里边哄边帮她按揉小腹。 他掌心温厚,一覆上去就让阮凝觉得温暖。 阮凝难受地拧着眉头,听见他温着嗓音,断断续续地问:“这样能好点吗?” 她点点头,有些贪恋此刻的光景,于是撒娇道:“你多帮我按会儿,估计就不疼了。” 就算阮凝不那么说,沈念丞其实也会那么做。 等阮凝情况稍好一些后,沈念丞又起身拨了通电话。 阮凝昏沉间听到他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电话那头的人,便猜测他应该是在帮她约这方面的专家。 - 沈念丞端着早餐推开房门的时候,阮凝正躺在床上跟人通电话。 “什么压岁钱啊?”沈念丞端着早餐回来,阮凝慢悠悠地坐直身体继续跟夏栀聊天,“我都还没跟干儿子见着面呢,明年这时候再说。” 他默不作声地把小桌子打开放在床上,又把早餐摆好,把人伺候得十分周道。 阮凝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喝粥一边听夏栀说话。 夏栀没怎么说自己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担心阮凝一个人在山里住的不习惯、不舒服。 阮凝大概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张口就说:“你别担心我了,沈念丞现在把我照顾的可好了。” “什么?!”夏栀的音量陡然拔高,隔着电话都能猜到她此刻一定是满脸的诧异。 阮凝喝粥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跟夏栀说过她和沈念丞已经复合的事情。 沈念丞此刻正借阮凝的电脑处理工作邮件,听到夏栀那么大的反应,他表面宠辱不惊,可心思全都集中在电话内容上。 阮凝尴尬地把免提关掉,冲那头说:“我回来再跟你说这件事情。” “我不想听!”夏栀情绪瞬间激动,她是怎么都想不到阮凝会跟沈念丞复合的。 “栀栀,”阮凝缓和声线道,“你先别生气嘛,我还是有这点判断能力的。” 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听到阮凝这句话以后,暗自得意地笑了笑。 夏栀很不满地沉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记吃不记打啊?他之前怎么对你的?他哄一哄你就不记得啦?你就那么没魄力啊?” 夏栀一想到之前阮凝被沈念丞那样对待,越说就越气愤,阮凝就是想要张口辩解都没机会。 还是等夏栀说累的时候,阮凝才说:“我不想纠结过去了,也觉得可以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夏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挂断电话后,阮凝苦恼地叹了句:“唉,你看看你自己这形象。” 沈念丞也有些头大,夏栀对他那么深恶痛绝,以后要是经常给阮凝刮这种耳旁风怎么办? 他想了想,于是又问:“她和贺沉开春就办婚礼?” “是啊,”说到这儿,阮凝有些忧愁,“日期倒是定下来了,但是婚礼场地还在联系,他们婚礼办得太仓促了,好多事情都没准备好。” 闻言,沈念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阮凝只当沈念丞在跟她寻常聊天,没做什么思考,更不知道沈念丞此时在打算些什么。 第53章 chapter53·橙 阮凝27岁这年,沈念丞也32了。 “男人三十以后是最有魅力的阶段”,阮凝对于这句话是深信不疑的,尤其对象是沈念丞—— 同龄人被岁月摧残的渐渐秃顶、发福,而他只是长了岁数和阅历,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被沉淀的更加成熟。 但沈念丞好像对自己的年龄有些不自信,他很多次都严肃又认真地跟阮凝说他们之间耽误了太长时间,以他现在这个年纪不能再等下去了。 听他深情款款地说了这番话,阮凝差点感动,却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搬回来和我一起住吧。” 阮凝当既便果断拒绝,她并不想把进度条拉得那么快,她还要继续享受沈念丞追她的这个过程呢。 于是,要求同居这件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沈念丞挂在嘴上,都快把阮凝耳朵磨出茧子了。 “房子已经按你喜欢的风格重修装修过了,”沈念丞又在提这件事,他执着地问,“搬不搬?什么时候搬?具体时间?” 阮凝这个时候还在一门心思地改图,她肃着脸色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沈念丞再度吃瘪,心情又开始郁闷。 他敛神坐回阮凝的办公椅上,视线前方是阮凝塌着腰伏在桌上描图的背影。 阮凝今天穿了件颜色很鲜艳的红色v领衬衫,不算长的下摆被她妥帖地压进高腰的牛仔裤里,此刻,她手撑着桌案,俯身绘图的时候,腰臀曲线被修饰地令人遐想翩翩。 沈念丞毫不掩饰地看了好几眼,最后实在是看得心痒,坏意一上头便伸手搭着她的腰肢,缓缓向下移。 手掌覆上去以后,他还要隔着粗粝的布料摩挲几个来回。 “我在工作呢!” 阮凝被她闹得面红,腹诽他这人真是越老越不正经。 也就是阮凝塌着腰回眸恼他的这一瞬,突然唤起了沈念丞脑子里某些不入流的回忆。 他现在是哪哪儿都热得很。 接着,他起身从背后搂住阮凝,故意将她往办公桌上压,又趁阮凝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侧过头和自己深吻。 他们面前是一块单面可视的玻璃镜,而且还正对着员工办公区,阮凝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心虚和紧张。 门外不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阮凝的脸一下烧得通红,可惜她现在完全被身后那人钳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想不想在这里试一试?” 阮凝最受不了他压着嗓在自己耳边低语,可沈念丞好像最喜欢让阮凝受不了他。 他倒是很绅士地问了阮凝的想法,最后却仍旧没把阮凝的抗议当回事。 这人……这人真是屡次刷新自己对他的认识。 末了,沈念丞敛着坏笑,用拇指帮她擦掉被蹭花的口红,神色自如地说:“这就是你因为工作冷落我的代价。” 阮凝刚要辩驳,沈念丞便扬眉打断:“下次再有,就往更重了罚。” 天呐,刚才那样还不够重嘛?他还想玩的多疯?! 阮凝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咕哝道:“我还不是跟你学的。” 沈念丞被她那么一呛后彻底哑火。 可是谁叫他之前真的不好呢?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于是,他只能拿自己开涮:“净挑坏的学?” 阮凝不想跟他逞这种口舌之辩,只能把他推到休息区的沙发上,拿出哄人的态度:“你别闹我了,我在忙正事呢。” “我也在跟你说正事呢,”沈念丞被她推着走了没几步后又回头朝她说,“你现在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太远,很不方便,搬过去和我住能节省很多时间。” 阮凝还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她挑眉恣意道:“你那儿的房子我现在想买几套就能买几套。” 闻言,沈念丞才意识到阮凝现在的身家早就比以前翻了好几倍,确实没以前那么好骗了。 他无奈地笑笑,终于不再提了。 临到傍晚,阮凝这边开始收尾,沈念丞也订好了餐厅。 付嘉宜敲门进来的时候,沈念丞正体贴地帮阮凝套上外衣,那场景别提有多恩爱。 自从两人从山上回来以后,沈念丞就成了他们工作室的常客,大家都私底下都开玩笑说,见过带薪休假的没见过像阮凝这样带夫工作的。 付嘉宜朝阮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而后朝沈念丞说:“沈所,不然你干脆把公司搬到我们大楼对面吧,或者我明天安排人在阮凝办公室里再支一张办公桌?” 沈念丞闻言后并没立刻回应,他目光晦暗,随后敛眸问阮凝:“你觉得可以吗?” 阮凝一下又想起下午自己被他按在办公桌上做的那些事情,小脸登时绯红,暗自掐了一把他的腰。 沈念丞眸光一下凛然,像是在威胁人一样,不过表面还是装模作样地帮阮凝把压在衣领下的头发拨出来。 付嘉宜第一次看到沈念丞这么腻歪的样子,刹那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是后来,阮凝才跟沈念丞讲清不肯那么快就同居的原因,说自己想要被他认认真真地追一次。 沈念丞皱眉问:“我现在还不够认真嘛?” 阮凝摇摇头,“不够,你都没好好跟我表白过呢。” 沈念丞当时在开车,他有些费神,“我没跟你表白过吗?” “有吗?” 阮凝也被他问的有些不确定了,但她记得是没有的。 刚和好的那天晚上就在医院共枕而眠了,阮凝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悔,自己真是太快就又让他得手了,也不怪夏栀说她一根筋。 这件事过后,沈念丞当晚又去骚扰正在跟未婚妻甜甜蜜蜜的程渠。 程渠听他问自己要追人的经验后,揶揄道:“是你追老婆还是我追老婆?” 沈念丞不打算理他这个多余的问题。 程渠倒来了兴致,吊儿郎当地问:“追到了算谁的?” “以后你有事也别求我。”沈念丞说完就要把电话掐掉。 程渠成功把人气了一回,也不再耍浑了,认认真真地给他出谋划策,末了还不忘吐槽道:“你们俩夫妻还真是老黄瓜刷绿漆哈。” “我乐意。” 咬牙切齿的话音刚落,程渠那边就只听到“嘟-嘟-嘟”的断线声。 - 那天过后没多久,阮凝就收到沈念丞的短信。 【沈念丞:下班去看电影。】 阮凝今天的工作任务不算多,她正要答应,转念一想后回了条语音:“你这什么态度呀?是你求我陪你去看电影还是我求你啊?” “下班去看电影。”阮凝又用一种很生硬的语气重复了一句他的消息,听起来有些不满。 沈念丞听到她的语音后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态度很差吗? 阮凝现在是不是比以前作了一点? 想是那么想,但沈念丞心情却更好了,他喜欢阮凝这么跟他闹,也愿意惯着她。 阮凝抱着手机等他的回应,整整过了两分钟,他那边都没回应,她有些没把握,是不是自己作的有点过了头? 她正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的时候,电脑突然响起新邮件的提示音。 阮凝想着先处理工作就没再管沈念丞,可等她点开邮件页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封令人啼笑皆非的邀请函—— shenniang:亲爱的阮凝小姐,本人诚挚邀请您与今日晚间八点与我看一场电影,届时会安排专车接送,可否赏个脸呢?[爱心][香吻] 那天下午,阮凝看着这封邮件傻笑了好久。 从前,沈念丞忙工作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支不出半点时间来顾忌她的感受,现在,他能包容自己的无理取闹,也愿意花心思为她做这些事情逗她开心。 她越发清楚,从前她甘愿在感情里处于弱势的态度是错的。 一段正常的关系应该就像现在这样,自如而轻松,平等而甜蜜。 …… 阮凝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正值黄昏,橙黄色的光线柔柔地铺洒下来,给周遭一切镀了一层金辉。 沈念丞此刻正倚着车身跟客户通电话。 他个子高挑,肩宽腿长的身材又加上动辄几位数上下的衣着打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是打眼。 阮凝才出来就见到他了,也见到路过的很多女人对他不加掩饰地打量。 她脚步一顿,双手提着包停在原地。 沈念丞看见她以后朝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很自然对她淡淡一笑,而后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等很久了吗?” “没有。” 沈念丞边说边把她的包拿到手上拎着,全然一幅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模样,阮凝十分满意。 上车的时候,沈念丞帮她拉车门,帮她挡头,还问她:“我这服务态度不错吧?” 阮凝抿着嘴笑:“还行吧,等会儿给你好评。” 沈念丞这时已经坐到她旁边,向司机示意可以出发后,他才侧头看了阮凝一眼。 那眼神里夹了点淡淡的宠溺,特别撩人,他说:“不要好评,要打赏。” 说着,他又倾身吻下去,完全不管车内还有第三个人。 阮凝这段时间跟着他倒是也把脸皮给练厚了,知道拒绝无用,干脆搂着他脖颈热情回应。 沈念丞被她突然的主动弄得有些诧异,随后心满意足地轻声问她:“晚上去我那儿?” 阮凝咬咬他的下巴,娇娇柔柔道:“看你表现。” 第54章 【春节特别番】 两人看电影之前先去了江城最高的观景塔上吃晚餐。 电梯缓缓上升,江城的街景在视野里变得愈发渺渺。 阮凝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正式的职业装,粉白色的衬衫透出吊带的印迹,裁剪精致的紧身包臀裙把她腰身修饰得更窈窕。 眼下,她跟沈念丞都是大忙人,能像今天这样简简单单约个会并不容易。 阮凝很珍惜这样的时光,所以一路上粘着他说了不少废话。 而沈念丞始终握着她的手静静聆听,适时点头表示肯定。 到最后,阮凝干脆把他当成垃圾桶,将工作上的压力全都宣泄给他。 她抱怨项目方不好配合,害自己改图都要改魔怔了。 这个时候,电梯里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沈念丞并不在意那人是谁,只是伸手掐了掐阮凝略施粉黛的小脸,眼底和话里都捎着宠溺:“那咱就不受这个委屈了,我那么大个公司还养不起你吗?” 阮凝撒娇似地“嗯”了一声,“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沉默的这片刻,中年男人突然回头跟沈念丞打了声招呼。 沈念丞对面前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只是出于礼貌地同他寒暄一阵。 听他们谈起工作上的事,阮凝悄悄松开了沈念丞的手。 注意到她的举动,沈念丞一面人交谈,一面加重力道握住她想缩回去的手。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而后问道:“这位是沈所的秘书吧?” 不等沈念丞做出反应,阮凝便抢先答应,还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声:“陈总好。” 沈念丞脸上飞速划过一丝不满的情绪,接着只听见这位陈总开口:“早就听说你的秘书是个大美女,今天一见果然没错。” 闻言,阮凝只是礼貌回笑。 和陈总告别后,她敛起情绪,甩开沈念丞的手,踏着高跟鞋愤愤离开。 沈念丞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地跟了上去,不太明白她怎么又生气了,只能耐心问:“怎么了?” “您那位美女秘书的名气还挺大啊。” 沈念丞听她语气酸不溜秋的,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吃醋,于是故意逗她:“确实是有个挺漂亮的秘书小姐。” 今天刚招的。 不对,是刚才,还是人主动上岗的。 阮凝脚步一顿,抬眸恨他,气道:“那你去跟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约会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沈念丞眼里噙着笑意,有些无奈地把人拉回来,口吻十分暧昧地说:“这不就在跟她约会吗?” 沈念丞没再逗她,认真跟她解释:“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奉承你的,谁让某些人非说自己是我秘书的?” 误会解清后,阮凝扬扬眉:“那是奉承吗?明明是实话实说。” 突然见到她这傲傲的模样,沈念丞不禁笑意阑珊,配合道:“是,你说的都对。” - 餐桌上,两人随意地谈了谈近来发生的事和以后的工作安排。 席间,沈念丞很贴心地帮阮凝擦嘴角,动作娴熟又自然。 静默片刻,沈念丞抿了口红酒,而后慢悠悠地靠到椅背上说:“同居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阮凝抬起头,严肃道:“你能不能认认真真地追我?别老提同居的事情。” “搬过来不是更方便我追你嘛?” 搬过去更方便做的事恐怕不是这个。 阮凝才不上他的当,“你现在还处于考核期,目的性太强是会被扣分的。” “那你先透露一下我现在多少分。”沈念丞很配合地发问。 阮凝假意思考一阵,而后给出一个“勉强及格”的答案。 沈念丞无奈又好笑,他从小到大都是高材生,唯独在阮凝这儿落了个“勉强及格。” 晚餐结束后,电影刚好开场。 他们今天看的是一部经典重映的爱情文艺片,阮凝大学的时候就看过,尺度不小。 那个时候,这些片子基本都是未删减的,也不知道这次重映还不会不会保留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片段。 影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也是主角感情最浓的时候。 阮凝不禁在心里感慨还是老牌演员敢演。 现场观众都是情侣,显而易见,他们的心思早就不在观影上了。 至少阮凝和沈念丞正前方那对抱着啃的情侣已经没功夫继续看电影了。 阮凝暗忖,这样的氛围,他们不做点什么会不会显得跟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她正这样想着呢,就听见沈念丞轻咳一声,而后伸手覆在她的腿上。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就在她心猿意马的时候,那人贴近她:“好好看电影,别想其他的。” 阮凝无语凝噎。 下一秒,沈念丞又凑过来用气音与她耳语:“光想又不够过瘾。” 阮凝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存着坏心要逗她,想看她害羞的样子,可她这次偏不让他得逞。 她干脆放开胆子,把手里的爆米花往旁边一放,学着他的动作,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再沿着他腿的内侧一点点向上滑。 阮凝的手长得好看,修长且骨肉匀称,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都是这样帮沈念丞的。 沈念丞个高腿长,原本是很随意地靠在红皮座椅上,长腿稍敞开。 眼下,大腿被阮凝反复摩挲个不停,他喉结上下滚动,神色在渐变的昏暗光线下稍显隐忍。 他有意在克制自己,在这种场合下,他还真不能把阮凝怎么着。 他眉心微跳,像个苦行僧似地伸手把阮凝的手抬开,沉声道:“别闹。” 他这个举动让阮凝觉得自己的盛情被无情驳回。 也是这个瞬间,阮凝才懂了沈念丞平时撩拨她的那种快乐。 于是,她故意软着音叫他单名:“念丞~” 她声音本就温软好听,尤其此刻尾音微扬,像撒娇像勾引,沈念丞瞬间腰身一热。 阮凝继续掐声问:“是不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过瘾啊?” “……”他攥紧拳头。 阮凝吃准了他不会在电影院这种公开场合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于是行径更嚣张,有意无意地用手蹭一下他那里…… 沈念丞绷紧下颌线,电影里干柴烈火的画面和前方那对情侣的双重刺激下,他非但束手无策还要被阮凝那么捉弄。 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妄为男人也。 浮动的光线罩在他的侧脸上,他握住阮凝的手失了力道,只听他咬牙切齿道:“阮凝,你完了。” …… 具体的,阮凝记不清了。 反正她只记得,那晚的电影放到一半,她就被沈念丞打横抱起,在众人的目光里提前离场,然后又被他不够温柔的锁进车里。 她当时以为沈念丞至少会憋到家里再收拾她,但没想到沈念丞居然就打算在车里。 她骂他丧心病狂,沈念丞兴致反而更高昂。 他铁了心要她对自己刚才的恶劣行径负责,敛声反问,“是谁刚才说不够过瘾的?” 阮凝锤他咬他,用尽所有力气去反抗,总之就是不肯。 后来实在蛮横不过他,阮凝只能抱着他撒娇:“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到时候你想怎样我都配合。” “不。”沈念丞冷冷驳回。 “这里不行的!” 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沈念丞无所谓,可她要脸啊。 她小脸涨红,勾人的不得了,沈念丞更热了。 无奈之下,阮凝只能妥协:“你上次不是想看我穿那套衣服嘛,我回去就穿给你看!好不好嘛?” 她现在只能想出唯一可行的弥补方案就是这个了。 “行。”沈念丞终于放过她。 反正这顿收拾,她是逃不过的。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凝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她虚虚睁开眼,看见被人胡乱扔在地毯上的那些薄如蝉翼的别致布料,脸色不由得再度绯红。 阮凝心中暗自发誓,她下次再也不要干昨晚那种蠢事了。 她本意是要捉弄沈念丞的,没想到玩脱了,把自己给赔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沈念丞正从浴室里出来。 他腰间松垮垮地系着浴巾,劲瘦有劲的身材显露无疑,他头发不长,毛巾随便一擦就能半干。 风流鬼快活到后半夜,此刻竟然还是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 阮凝看了就讨厌,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她边裹被子边恨了他一眼。 沈念丞见她气呼呼地像只小兽一样,身心说不上的愉悦。 他重重地往床上一栽,阮凝就被微微地弹起来几下,她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眼下被他那么一打扰,干脆任由起床气作祟,恼道:“沈念丞,我真是烦死你了!” 沈念丞单手撑着后脑勺,侧身看她,流里流气地问:“看这样子,昨晚没把你伺候好?” 他还敢提昨晚?! 阮凝恨得咬牙,如果她当时知道这人那么浑,一定不会喜欢上他。 偏偏她又早早地掉进了他的陷阱。 阮凝翻身背对他,不肯跟他说话。 过了几秒,沈念丞从身后揽住她,柔声道:“怎么了?真觉得委屈了?” 阮凝本意是要继续跟他闹闹脾气的,可他突然一温柔,她又心软了。 “也不是。”她柔声答。 她想说下次能不能克制一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不用太克制,毕竟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享受的那个人。 总之就是得定个两人都能接受的度,但这个度究竟是怎样的,她还在想。 阮凝正认认真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后那人突然又说话了:“那就是还不满意?” “不然我现在补上?” 他又不要脸了。 “沈念丞!” “好了,”他敛起声线,用怀抱裹住阮凝,“我不动你,陪你睡个懒觉就得回去开会了。” “谁要你陪啊,开你的会吧。” 沈念丞好心情地冷哼一声,“没我的觉,你能睡明白吗?” 第55章 chapter55·黄 那天是阮廷第一次参演音乐剧,他提前给阮凝准备了两张票。 按理说阮凝是要和陶雪梅一起去的,可陶雪梅那几天刚好和舞蹈队的大爷大妈去外地旅游了。 于是,她最后选择和沈念丞一起去看阮廷的音乐剧。 阮廷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从小到大都很内敛,很少说话,好像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眼下,他穿着典朴挺括的西装,脊背挺得笔直,露出的半边侧脸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隽。 入场前,阮凝就听到有几个小女生在讨论阮廷了。 她那时特骄傲地挽着沈念丞说:“我弟弟厉害吧?” 人长得不错,琴也谈得不错。 “嗯,”沈念丞认真地答应,而后又说,“突然发现我们家还真能称上艺术世家。” 他们排着长队检票入场,沈念丞不动声色地把阮凝揽紧,以免别人撞到她。 人潮涌动的时候,他握紧阮凝的手,话音沉沉地说:“以后我俩有小孩儿了,想学音乐可以交给舅舅,想学舞蹈可以交给小姑。” 阮凝听后下意识地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顺着他的话补充道:“如果他/她也喜欢建筑,那不就继承我俩的衣钵啦?” 阮凝话音刚落,沈念丞便侧头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抬头对上,只见他眼里划过一丝宠溺的笑,而后又扬着唇看向前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过了会儿,他压低音量问:“想不想快点有个孩子?” 阮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他撇清关系,严肃道:“不想不想!你别想颠倒顺序,我们现在还只是谈恋爱呢。” 沈念丞并没及时回答她这个问题,带着她在观众席落座后,才一边帮她捋耳边的碎发,一边轻声说:“可我们早就颠倒顺序了。” 阮凝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坏笑着:“有谁刚谈恋爱就谈到床上去的?” 他这是在调侃她假正经吗? 阮凝被他气坏了,故意道:“只是玩玩儿的话,怎么会不行呢?” 沈念丞大概没想到阮凝会说出这样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合着我不明不白地被你玩了那么久?” 两人话音不高,但阮凝还是心虚地叫他小声点,别再说了。 沈念丞存心要逗她,“今晚要怎么玩我?嗯?” “别说了!”阮凝急的用手去捂住他的嘴。 两人距离陡然又被拉得很近,阮凝清楚地看到沈念丞眸光沉沉地紧盯着她。 沈念丞实在太明白怎么撩拨她了。 眼见演员们纷纷上台鞠躬致谢,阮凝靠回座椅上,严肃道:“好好听音乐吧,顺便洗涤你那下流的灵魂。” 被骂的人敛起坏笑,并不计较,认真地听起音乐剧。 音乐剧快结束的时候,阮凝提醒沈念丞一会儿要去跟阮廷合影留恋,还提前跟他说一会儿记得把她拍漂亮点,她要发朋友圈的。 可沈念丞半天没反应。 阮凝偏头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他眉头稍蹙,即使是浅睡的模样,但看起来还是不够放松。 阮凝倏地想起,前段日子他为了跟自己约会而忘记去医院复查的事情。 为了能抽出空陪她来看音乐剧,他估计又加班处理了不少工作吧? 阮凝瞥见他眼睑下那两圈乌青,更心疼他了。 …… 回去的路上,阮凝念及他工作太累,便主动请缨给他当了回免费的司机。 沈念丞坐在副驾驶上,随意地跟阮凝聊聊天,偶尔看看窗外的景色。 他忽地发现,和阮凝重新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他过得最舒心的时光。 除了活得像个真的男人外,他对生活还升起了其他的希望。 从前他日复一日地忙工作忙应酬是因为他需要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多资源。 和阮凝离婚后,他则把工作当成分散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现在,他除了工作以外想的全是阮凝。 想着下班后要带她去哪里玩,想着怎么才能骗她复婚,骗她跟自己生一两个可爱又健康的宝宝,骗她陪自己一辈子…… 是阮凝让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有了鲜活的一面。 - 阮凝答应和沈念丞同居,一半是因为水到渠成,她自己懒得折腾了;另一半则是因为沈念丞脸皮厚。 那天,阮凝带队完成了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甲方审图后表示非常满意,合作就此敲定。 大家在工作室里开了场庆功宴后,付嘉宜放话让大家彻彻底底地休息几天。 结束后,阮凝给沈念丞拨了通电话,沈念丞那边还在开会,她便自己开车回了公寓。 时间将近午夜,沈念丞的事务所还是灯火通明。 他坐在会议室里听a组组长模拟最终方案,心里却担心阮凝那么晚回家会不会遇上危险。 组长一边汇报一边暗中观察沈念丞的反应,见他时不时点头表示肯定,这才安心一些。 可汇报完毕以后,沈念丞却很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如果这次的方案再次被否,那就意味着他们这段日子的付出又白费了。 大家屏息凝神地等着他的回应,也是这时候,他们各自放在桌案上的手机很一致地震动一声。 大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因为他们的老大好像发错消息了。 【沈所:宝贝到家没?】 发完这条消息后,沈念丞就刚才的汇报提出问题和解决措施。 大家仔细听着,没人打算提醒他这件事情,怪尴尬的。 但大家的手机又在这时齐齐震动一声。 【程所:人家还在公司陪你加班[害羞]。】 看到程渠这条消息后,沈念丞脸色顿时一黑。 他宣布散会后拎着外套,步履匆忙地离开了公司。 不是因为这场乌龙,而是因为阮凝刚才在微信上跟他说,她今晚有些失眠,还有点想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一边回复她:“过来陪你睡觉?” 【阮凝:快来啊。】 看到她回的消息后,沈念丞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 他一路上超了不少车,要是闯红灯不犯法,他估计会更快抵达阮凝家。 …… 阮凝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睡都睡不着。 她先前还喝了点红酒助眠,可惜在床上躺到三点都没酝酿出睡意。 她陡然想起自己每次和沈念丞做完后都会很累很困,于是主动邀请人过来。 她估算着沈念丞得有一个小时才能赶过来,便去浴室泡了个澡。 浴室里水雾弥漫,她躺在浴缸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喝红酒,忽然发现失眠的深夜也可以过得很惬意。 这一瞬间,她觉得沈念丞还是别来了吧,她现在这样也挺舒服的。 阮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浴室的门会被人打开。 她有些紧张地坐直身体,慌里慌张地拿浴巾把自己遮好后才发现来的人是沈念丞。 她松了一口气,恼道:“你吓死我了。” 沈念丞没有出声,只是眸色晦暗地紧盯着浴缸里半遮半掩的人。 他凸起的喉结一滚,下一秒便开始拆领带、解衣扣、松皮带。 不多时,浴缸里的水开始往外溢出来。 水汽仍在氤氲,浴缸边上的电影已经结束,此刻播放的是黑底白字的演员表。 而沈念丞和阮凝这边才刚刚开始。 她海藻般的头发有一半浮在涨涨落落的水面上,有一半贴在羊脂玉膏般的光滑脊背上。 绵滑软腻的腰间被一双大手紧紧握着,一会儿往上走,一会儿向下去。 沈念丞今晚的表现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他此刻和平常比起来太过温柔了,偶尔还会发出类似小兽呜咽的声音。 阮凝第一次发觉男人在这种时候发出的声音会那么性感。 她捧起他的脸,看见他眉头紧蹙,冷峻面颊被染的微红,一向沉沉的眸色也变得有些迷茫后,不自禁地浅笑出声。 说不上为什么,她今天很想、很想主导一回。 可能是为了看沈念丞为她失控的样子,听他克制不下而溢出的声音吧。 那晚过后,阮凝就怎么也赶不走沈念丞了。 也不知道沈念丞是怎么猜到她公寓门锁密码的,总之沈念丞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愣是把自己的指纹输入到系统里。 于是,她的公寓在一夕之间变的非常挤。 不大的客厅被他的跑步机占去了很大的位置; 不够宽敞的衣柜也被他黑白灰的衣服霸占了一大半; 洗漱台上多了一只黑色的牙缸牙刷和剃须刀; 书房也多了张办公桌,和阮凝的桌子面对面摆着,还真是怎样都要和她黏在一起。 “你不搬过去,那我就搬过来咯。” 沈念丞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很厚脸皮地说。 阮凝抱怨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啊,家里都下不去脚了。” “是你的公寓太小了,”沈念丞全然不觉得自己给她带来了麻烦,还很满意地说,“不过我觉得这样很温馨。” 阮凝懒得理他,只说:“记得每个月交水电房租。” “怎么?”沈念丞边说边向她靠近,“真当我是白让你睡的?” 今天是休息日,他赤着上身,只穿了件灰色的运动裤,阮凝被他堵的说不出话,只能往他凸起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沈念丞吃痛地“嘶——”了一声,而后又犯坏道:“敢不敢咬其他地方?” …… 同居以后,其实还是有挺多便利的地方。 比如,两人再也不用刻意抽时间约会了,工作回到家后一起躺沙发上看一场电影,这天就那么过去了。 有一晚,阮凝挑了部国外的老片子。 电影里的男主角跟喜欢的女孩儿表白时,愣头愣脑地说了句:"yirl" 于是,沈念丞也深情款款地跟读了这句台词。 阮凝换了一套薄薄的睡衣躺在他的臂弯里,很配合地学着女主角念台词:"i''llwaysbeyirl" 沈念丞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而后伸手探入她松垮垮的衣领里。 轻轻揉、缓缓捏。 影片临近末尾的时候,阿甘和珍妮有了一个儿子,两人相邀着在林间小路上漫步,小孩子在一旁跑跑跳跳。 阮凝觉得这一幕已经够圆满了,如果结局就是这样她会很满意。 可惜珍妮最后还是得了绝症,他们还是没能彻底在一起。 她突然伤感地落了几滴泪在沈念丞手背上。 沈念丞不懂得怎么安慰她,只能把电视关掉,抱着她回卧室休息。 阮凝心情很不好,这个电影看得她百感交加,她把不满宣泄到沈念丞身上,埋怨他:“我都那么难过了,你还不哄哄我。” 哄。 沈念丞答应她,自己会好好哄她。 不过他说的哄,并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做的。 末了,阮凝汗涔涔地靠在他稍稍起伏的胸膛上,累得眼皮都快撑不起来。 她现在是真的没力气伤感了。 沈念丞轻轻缓缓地拍着她的背,在她睡着之际,同她耳语:“就算世事无常,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第56章 chapter56·绿 沈念丞搬过来后,他们正式过起了同居的日子。 有天,沈念丞提前下班回家,阮凝那时正在厨房学着做一道新菜。 她好不容易放了个假,一觉睡到下午两三点,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甚,必须得做点什么来缓解。 沈念丞回来的时候是傍晚,柔和的橙色光线透过窗台泄进室内,阮凝穿了件樱花粉的开衫,长发被透明色的发夹挽起,留了一小捋垂在脖颈处。 柔光一笼,她的背影犹如沾上一层薄薄的蜜糖色光辉。 他看着她纤瘦而尽显温柔的背影,整颗心好像被三月细雨沁润一样,柔和得一塌糊涂。 沈念丞换上拖鞋后,步履轻悄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阮凝这时正夹了块排骨准备尝尝味道,被沈念丞一吓,她手一抖,排骨便掉在了料理台上。 她眼疾手快地把排骨重新夹起来,又娴熟地递到沈念丞嘴边。 沈念丞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皱了皱眉。 瞧他没反应,阮凝解释道:“没超过三秒,可以吃的。” “你吃。”他懒懒地说。 “我不要。” 最后,还是沈念丞解决了这块排骨。 阮凝问他什么味道,沈念丞说还有点生,于是阮凝就开了小火继续炖。 见她还要忙着做其他菜,沈念丞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后去浴室洗澡。 这样简单而轻松的日子在过去的两年里,对于沈念丞来说是一种奢求。 眼下拥有了,他心间滋生万般情绪。 人生中,总会有某些时刻想让人按下暂停键。 而沈念丞最想定格的瞬间好像有很多,大都集中在这段日子里。 他每次回家都能看见阮凝的身影,有时候是在厨房做饭,有时候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是在卧室里睡觉。 只要看见阮凝在家等他,他就觉得安心。 两人吃完晚饭后,出门散了会儿步。 江城入春后的晚风带了点温热的气息,卷起衣角、穿过发丝的时候,都会让人觉得惬意。 阮凝和沈念丞十指交握着走在绿荫小道上,随意地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而后混着人群通过绿灯,又融入人潮内。 周五的晚上,路上的行人各色各样。 有放月假的初高中生,有刚下班的社会青年,有出门约会的情侣,有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两人穿梭在其间,偶尔会有背着书包的女孩儿回头看他们,而后跟身边的同伴说:“你看到刚才那对情侣没,好般配啊!” 阮凝耳尖,听到这些话后会专门复述一遍给沈念丞听,而后调侃道:“果然,拉着你出门逛街的回头率就是会比平常高一点。” 沈念丞笑笑:“要是你能让我推个婴儿车,回头率估计更高。” 阮凝想象力丰富,一下就脑补到了他当爸爸的画面,脸上不自觉地漫出甜蜜笑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收了收兴致,问道:“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嘛?” 闻言,沈念丞停顿稍许,他是不太喜欢小孩儿,现在也不是很喜欢。 但如果是他和阮凝的,又为什么不喜欢呢? “有点好奇你当妈妈会是什么样子。”他说。 说罢,沈念丞偏头看了她一眼,想象着她当妈妈的样子,应该会比现在还要温柔。 阮凝突发奇想,问道:“那要是以后我生了个儿子,他老粘着我不理你,你会不会吃醋?” “当然。” “你还跟自己儿子吃醋啊?”阮凝笑他幼稚。 “我赚钱给他花,他还要霸占我老婆,”沈念丞好像真的开始较真起来,他肃着声反问,“哪有这种道理?” 一想到他此时此刻在跟一个还未出世的小孩儿争风吃醋,阮凝就被他逗得好笑。 她想,自己现在也快28了,夏栀的孩子今年六、七月份就要出生了。 不然就把复婚的计划提前吧? 反正她很满意沈念丞这段时间的表现。 反正兜了个圈,身边人还是他,她早就认命了。 两人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商场,阮凝刚才被他逗得心情大好,打算拉他去店里挑同款睡衣。 她在睡衣区这边左挑右选,最后给自己挑了件水蓝色的吊带。 阮凝皮肤白,长相并不艳丽,所以穿浅色的衣服会更好看,显然她自己也清楚,所以穿衣风格向来都是素雅简约。 不过,这就意味着沈念丞也得陪她穿这套水蓝色的睡衣。 虽然他始终觉得自己穿深色的衣服更好看,但看着阮凝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抿唇妥协。 等阮凝把睡衣递给导购员结算的时候,沈念丞带她去到了内衣区,他指着一件白色蕾丝胸衣,对她说:“晚上穿这套给我看?” 阮凝估计那点布料一只手就能握完,她臊着脸掐他胳膊:“你自己穿。” 闻言,沈念丞扬扬眉,“你还有这爱好?”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说罢,她快步离开。 沈念丞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暗爽,等导购员上前提醒他结账的时候,他才敛下唇角的笑意,伸手指了指他刚才看中的东西,语气十分镇定地说:“这套也要。” - 为了哄阮凝穿那件衣服,沈念丞费了不少口舌。 但阮凝始终固守底线,就是不肯答应。 她前不久就是穿成这样被沈念丞卯足劲儿办到后半夜的,这种事偶尔体验一回就足够了。 这事儿进行的时候,阮凝说不舒服肯定是假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的比沈念丞还多,但是第二天那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感让她不得不打起退堂鼓。 沈念丞软磨硬泡也没结果后,也没再强求。 那天,两人一起泡完澡后,阮凝在梳妆台前护肤。 沈念丞随意地从衣柜里捞了件睡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水滴顺着他紧实的胸膛往下淌,随后蔓延至深处。 他坐到阮凝身边,默默看她打开那些瓶瓶罐罐往脸上捈、往脖子上擦。 他把头埋到阮凝颈窝处,鼻尖瞬间盈满馥郁馨香,他深吸一口气后又喷洒在阮凝脖子上。 阮凝被他弄得又痒又酥,伸手戳了戳他额头,娇声娇气地说:“你头发扎着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倒是沈念丞听出了歧义。 他玩味儿地笑笑,在她锁骨上啄了下,舌尖却有股苦涩感。 阮凝那些瓶瓶罐罐也就是闻着香,吃着都是苦味,他有些不满意。 见阮凝还要往嘴上涂一层唇膜,沈念丞当即把粉色的小盒子抢走放回桌上。 只要阮凝擦了这玩意儿,他一晚上都不能亲她,他刚才在浴室里还没尽兴呢。 这么想着,他便用自己的唇覆上她的唇,而后又用舌尖模拟着给她上唇膜的动作。 他一边吻,一边把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阮凝双手摁着他的肩膀,呼吸早就被他弄得错乱无序。 阮凝腹诽他这人怎么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明明刚刚才那样过,现在居然又能把她烫的一颤。 他的手向下探去,贴着单薄布料反复摩挲。 过了会儿,他抵着阮凝的额间,毫不遮掩地欣赏她眸光潋滟的模样,低声诱她:“又想要了?” “是不是想要我?”见阮凝仍旧不愿回答,他凑过去咬她耳垂,接着压低声音蛊她,“嗯?” “说话。”他掐了掐她腰上的软肉,语气顺势加重了些。 阮凝简直被他弄得没有办法了。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滋生出又爱又恨的情绪,也唯独对他有过那么多复杂又奇怪的心情。 …… 阮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念丞已经去公司了。 她陷在暖融的床里,伸出一小节藕断似的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 她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沈念丞的消息。 【念丞:等我回家。】 阮凝看着这四个字,内心蔓延出许多甜蜜。 放下手机后,阮凝起身去梳妆台前梳头发,照镜子时,她发现自己的皮肤比以前越来越红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过得实在太幸福的缘故。 看见自己眼下坠着浅浅的黑眼圈,她忽地想起昨晚沈念丞非得在这儿逼她对着镜子,看他是怎么要她的。 她瞬间面红,内心油然感慨——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时至今日,居然能让她对过去那些事情既往不咎,全心全意地沉溺在他为自己织造的这场梦里。 除了这些比较幸福的时光外,两人偶尔也会拌拌嘴。 或许是因为沈念丞变得太过纵容她,阮凝的脾气渐渐变得有些乖张,无理取闹的时候甚至能把沈念丞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事后,沈念丞说她现在是恃宠而骄,他不跟她计较,反正是他自己惯的,是他罪、有、应、得。 看到沈念丞吃瘪后还要憋着一股气来哄她,暗戳戳逗她开心的样子,阮凝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这时候其实已经被他哄好了,于是嘚瑟道:“你承不承认,我已经把你驯服了?” 沈念丞还没完全消气,冷嗤一声:“也是我心甘情愿,否则就凭你?” 他说气话的时候还挺让人/拳头硬的。 “那你当初死乞白赖追我是为什么呀?”阮凝这下是真生气了。 他俩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拌起嘴,吵到最后连生气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清楚。 “妈逼的。”他故意呛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阮凝听到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迸出来后,脸上登时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情绪,她皱着眉将手里的抱枕重重地砸向他。 沈念丞被她砸懵了。 她难道听不出自己这是在嘴硬吗?要不因为喜欢她,刘慧云怎么逼他都没用啊。 算了,他懒得跟她计较,继续专心看足球直播。 等他反应过来去找阮凝的时候已经晚了。 阮凝把卧室门锁了不说,还铁了心不理他。 他敲了几下门,有些无奈道:“怎么了?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吗?” 阮凝蜷在被窝里,想起刚才沈念丞跟她爆粗口,她就委屈极了。 过了会儿,她朝门外喊了声:“我要跟你分手!” 话音刚落,门外便没了动静。 室内一片寂静,她一时冲动才说的这句话,并没考虑后果。 阮凝听他那头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被自己气走了,有些紧张地去开门。 可她刚一转动门把手,沈念丞便伸出一只脚抵在门缝处,阮凝被吓得惊呼一声,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沈念丞推门而入,面色铁青地让她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阮凝小嘴一翘,堵着气说:“分手。” 她话音刚落,沈念丞就倾身向她压过去,又重又狠地咬她嘴唇。 “再说一遍。” 他边说边逼阮凝往床边退,他倒要看看是阮凝的嘴硬,还是他的那儿硬。 “分手!”阮凝才不虚他,又娇着声线气他一遍。 沈念丞绷紧下颌线,阮凝怎么跟他闹脾气都行,就是不能随便把分手挂在嘴上。 他闷声不言的时候,阮凝还是有些怕的,她柔柔地“哼”了一声,而后说:“谁让你刚才爆粗口凶我的?” 听她终于没有再提分手这件事,沈念丞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他沉了沉语气:“我什么时候骂你、凶你了?” “就刚才。”阮凝说完后,把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沈念丞听后才明白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生出那么多歧义,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 阮凝这会儿可作了,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 她仍旧摆着架子:“不管,谁让你刚才不顺着我的,搓衣板和键盘选一个跪吧。” 沈念丞彻底被她逗笑,话音变得有些宠溺,他问:“必须得跪啊?” 阮凝严肃地“嗯”了一声,说今天必须得立立家规,不然他下次还敢跟她顶嘴。 沈念丞点头答应,说跪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后来,阮凝才知道这人答应得为什么那么爽快。 他是真的跪了——在床上跪的。 把阮凝折腾得一个劲儿喘粗气后,他才终于停下来边亲边哄。 “错了没?”他问。 阮凝这下不敢硬气了,只连声道:“错了,错了。” “错哪儿了?” 她委屈地哼哼,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回答才能让他满意。 看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沈念丞没再折磨她,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后又把她搂到自己臂弯里,拍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下次不准随便提分手,知道没?”他刚才都快被她气昏头了。 阮凝被他弄得嗓子都哑了,乏力地在他怀里点头。 她累得近乎昏过去,沉沉地睡了一觉后,第二天起来,精神又活泛得很。 她今天要回公司加班,但是脖子上被沈念丞弄了好多印记。 她往脖子上擦了厚厚一层粉底,勉强能盖住但是又跟肤色有些相悖,她不满地把化妆品一丢,朝床上的人骂道:“你让我怎么出门?” “那就在家陪我。” 他倒是无所谓得很,反正今天轮休。 上班时间越来越临近,阮凝懒得再发脾气,只能翻箱倒柜地找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 她回头看见沈念丞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时,又埋怨了他几句。 沈念丞边听边点头,对她的咒骂全都照单收下。 他现在可不敢跟她顶嘴了,否则她又要作天作地地气他一遍。 等阮凝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沈念丞才套了件单衣从卧室里出来。 “你出门干嘛?”阮凝看他到玄关处换鞋,有些不解地问。 沈念丞回答得很自然:“送你上班。” 两人上电梯前还像闹别扭一样,沈念丞走在前头,阮凝赌气走在后头。 上电梯后,沈念丞心痒痒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胡乱地吻。 阮凝简直要被他气死:“我刚刚化好的妆!” 她一把推开沈念丞,从包里拿出口红补妆。 沈念丞在一旁看她用口红尖描自己的唇线,故意抬手撞了下她胳膊。 阮凝手一抖,口红就涂到了脸上,她气得胸口起伏,像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抬眸恨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哪个像他那么幼稚啊! 沈念丞乐得开怀,随后又从她手里接过口红,伸手揽着她的腰,认真又笨拙地给她抹口红。 抹完后,他还要捏着她的下巴左瞧右瞧,像是在检查自己的工作成品一样。 “嗯。”他不断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 等他出了电梯后,阮凝才从包里翻出镜子检查。 天呐,她简直被镜子里那张嘴吓到失语。 刚才看着沈念丞神情专注地给她涂口红,感受到他认真地给自己描唇线时,她还有些意外他竟然对女人化妆这事儿那么熟练。 现在,她就是抿着嘴,都会让人觉得她长了张红艳艳的“o”形唇,像刚吃完小孩儿似的。 “沈念丞!” 阮凝刚追上去就被沈念丞动作娴熟揽住肩膀,他侧头又打量她一眼,很认真地说:“现在这样不是很符合你的气质吗?” 阮凝狐疑地看着他,只听他慢悠悠地补充道:“母老虎。” “我下班一定要买个榴莲回来给你跪!” 阮凝气呼呼地说着,看架势是真的打算那么做。 沈念丞垂眸看她,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你还嫌我昨晚上跪得不够久?” 第57章 chapter57·蓝 阮凝从夏栀手里接过请帖的时候,夏栀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三个多月了。 两人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叙旧,感觉还没聊多久,天就已经黑了。 最后,沈念丞来接阮凝的时候给她俩这桌买了单。 夏栀挽着阮凝,问她:“他现在对你是真的好吗?不会又是你自我感动吧?” 阮凝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很认真地点点头。 沈念丞现在对她是真的挺用心的。 两人各自上班时,他会每天打好几个电话给她,就为了确定她有没有因为忙工作而忘记吃饭,明明他自己都不太让人放心; 约会的时候,他也会学着说一些段子,让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乐得开怀,虽然这些笑话都冷得不行; 他也很少再因为工作疏忽过她,实在需要加班处理事务的情况下,他都会先等阮凝睡着了,再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书房工作。 偶尔几次,阮凝因为口渴从梦里醒过来发现枕边空空如也后,睡意昏沉地喊他名字,过不了几秒,她就听到沈念丞快步从书房赶过来的脚步声。 “做噩梦了?” 阮凝朦胧间看到他那么紧张自己,心里顿时甜甜的,于是便说话讨他欢心:“刚刚醒来发现你不在了,简直比噩梦都吓人。” 沈念丞现在是完全被她吃得死死的,她一句话就能给他带来很多情绪。 他被她哄得心满意足,抱着糊里糊涂的人又是一顿乱吻。 …… 回到家后,阮凝仔仔细细地把夏栀给的请帖看了一遍,婚礼的日子就在下周。 沈念丞给她端了杯橙汁,故作随意地朝她说了句:“咱们也抓紧呗。” 阮凝合上请帖,傲娇道:“我也想抓紧啊,可惜某些人又没什么表现。” 多明显的暗示啊—— 她想要一个正式的求婚。 可沈念丞不搭腔,只是捏着她软绵绵的手,沉着嗓问:“那么大颗粉钻,你当不存在?” 阮凝垂眸去看自己无名指上那颗亮晃晃的粉钻,忽地想起这颗钻戒是沈念丞前段时间去国外出差专程去找珠宝师订做的,仅此一枚。 沈念丞回国那晚,阮凝去机场接他,两人去了最浪漫的餐厅吃饭,然后又沿江散步。 她当时就知道沈念丞在国外挑婚戒的这件事了。 全怪八卦媒体早早把消息放出来,说沈念丞出国领奖还不忘给前妻挑新的婚戒,追妻和事业双双兼顾。 可惜那晚的氛围那么浪漫,沈念丞最后也没有跟她求婚。 阮凝以为他打算把这件事往后搁,却没想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那颗粉钻出现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她连忙穿上拖鞋去找沈念丞。 好在沈念丞那时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餐,她又欣喜又激动地问他:“你昨晚悄悄给我戴的?” 他浅浅地应了一声。 “你不会认为这样就是求婚了吧?”阮凝有些失望。 “如果你觉得这样算的话,那就是吧。” 言外之意,他全听她的。 阮凝被他哄开心了,主动钻进他怀里,眼波盈盈地望着他:“别人求婚都很浪漫的。” 沈念丞敛眸看见她这黏黏糊糊的模样,一颗心柔柔的,他吻了吻她额头,轻声询问:“真要那么俗套地单膝下跪才能把你娶回家?” “那不叫俗套,那叫正式,你这次必须得堂堂正正地把我娶回家。” “老大,”这声老大被他叫得又宠溺又无奈,他问,“我上次难道不是明媒正娶把你娶回来的吗?” 阮凝小嘴一翘,搂着他的脖子、往他胸口蹭了蹭,“你上次就没有跟我求过婚。” 沈念丞思绪一滞,似乎是在回忆之前的事。 他当时确实没跟阮凝求过婚,看来是真的让她委屈了,所以才会一直记到现在。 此刻,阮凝身上只堪堪挂了件浅蓝色的吊带,往他怀里一坐的时候,裙摆顺势被褪到大腿根的地方。 偏偏她还心情很好地在他怀里晃动两条纤细修长的小腿,沈念丞被她蹭的又要小腹着火。 他坐直身体搂紧阮凝,很自然地看了眼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浅沟,心想,求个婚嘛,多简单的事儿? 阮凝想要,那就满足她。 不过现在,得先让阮凝满足他。 早晨的光线轻轻柔柔的,没那么晃眼。 阮凝原本侧着坐的姿势被沈念丞换成了跨坐的姿势。 两人面对面地看着对方,一个眸色潋滟,一个目光沉沉。 阮凝的腰肢被他握着,肩带早就被他扯坏了一根,她正仰头等他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沈念丞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沈念丞拿起手机的时候,阮凝瞥了一眼。 是他助理发的消息,提醒他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随后,沈念丞打开会话框,回了两个字——推迟。 阮凝伸手帮他拆领带,故作懵懂地问:“你推迟会议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沈念丞垂眸看见她娴熟地给自己解开衬衣纽扣,又被她趁机往自己胸肌上揩了把油后,他喉结上下一滚,哑着嗓问道,“做你行不行?” 阮凝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直白,臊着脸锤了他一拳后,被他抱到餐桌上坐稳。 看见他把早餐往旁边推,想着他胃不太好,阮凝不跟他胡闹了,只提醒道:“你还是先吃早餐吧。” 沈念丞置若罔闻地用指尖拨开她下边的那小点布料,在深深嵌入的同时,闷声说:“这不是吃着嘛?” - 到了夏栀婚礼那天,阮凝忙活了一大早,把衣柜里一半的衣服都试了一遍,也没挑出称心的。 今天是她好闺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结婚,她得穿得体面点给她站场,同时又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这件可以吗?” 阮凝穿了件白色的中裙,虽然是普普通通的款式,但一般人还穿不出她这种婀娜的效果。 她站在沈念丞面前,认真问他。 沈念丞扫了一眼点点头,他已经看累了。 女人真的好麻烦,她刚才换的这几件除了颜色不同外,他真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但他还不敢说,不然阮凝指定又要把另一边衣柜里的裙子全拿出来再试一遍。 “可以了,就这身吧,”他逐渐没了耐心,却又还哄着她,“你穿什么样都好看。” “不行不行,我再换一套试试。”阮凝边说边往后松拉链。 见她够不着,沈念丞这才放下杂志,起身去帮她拉拉链。 拉完拉链后,他还要伸手在她软绵绵的地方捏一把。 阮凝恼他:“臭流氓!” 沈念丞闲得无聊,干脆也学她给自己重新挑了件外套,他边挑边悠悠回了句:“我不跟你耍流氓,你不就要偷偷抹眼泪了?” 阮凝懒得理他,瞥了眼他手上的那件灰色的外套,问道:“你要换这件啊?” “嗯。” “那我就穿刚才那条小白裙吧,刚好衬你,”阮凝说着又换回了刚才的裙子,朝身后的人求助道,“你帮帮我。” 沈念丞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去帮她拉上了拉链。 他站在阮凝身后,轻而易举地就能窥到她胸前的那点风光。 她也很大方地不遮不掩,大概是被沈念丞看习惯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像大了点儿?” 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像一只手都握不完了。 “什么?”阮凝压根没猜到他在说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念丞笑意缱绻地把她往外推,跟她说时间很晚了,待会儿迟到就不好了。 其实呢,时间还是充裕的,他也很有兴致看阮凝在他面前换衣服。 但他怕自己再这样看下去又得把人拐到床上去弄几下,到时候可能真就赶不上夏栀的婚礼了。 …… 婚礼上。 阮凝目送夏栀穿着圣洁的婚纱缓缓走向贺沉。 她一开始还特别为夏栀感到欣喜,后来看到夏栀和贺沉一起宣誓,听到两人各自向对方念情书的时候,突然就很感性地热泪盈眶了。 到了扔捧花的环节,阮凝坐在台下无动于衷,她现在底气十足,没必要再跟别人争捧花了。 倒是沈念丞一直催她上台,他认真地对她说“去啊,去讨个吉利。” 阮凝被他逗笑,看见夏栀也在跟她使眼色后,这才起身去跟大家一起接捧花。 夏栀见她上台后,转身做出抛捧花的姿势,大家屏息凝神地做好准备动作,而夏栀却在这时转过身来,拖着长长的婚纱裙摆朝阮凝那边走去。 阮凝猜到她是要亲手把捧花交到她手上,但却没猜到夏栀接下来会说出这番话。 夏栀把捧花拿给阮凝后,轻声跟她说:“沈念丞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我把捧花交到你手上,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跟他结婚再生个小孩儿吧,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当亲家。” 阮凝有些意外地回头去看台下正襟危坐的男人,他什么时候把夏栀搞定的? 沈念丞接收到她的眼神后,一反往常的沉稳气质,朝她眨眨右眼,全然一幅不着调的样子。 后来,阮凝和夏栀谈起这件事,她问道:“沈念丞是怎么收买你的?” 夏栀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他帮我跟贺沉谈婚礼场地、出钱请婚礼策划、给我在市医预约了最贵的产房,甚至还给我联系好了月子中心,让我只管安心待产,还承诺宝宝以后落户口、上幼儿园、上小学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 阮凝听到后面,人都要傻了。 “我也不想被他收买的,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夏栀现在已经完全倒戈到沈念丞的阵营了,甚至开始帮他催起婚来,“遇到他这样的男人,咱就乖乖嫁了吧。” 阮凝戳了戳夏栀的额头,开玩笑道:“当初知道我跟他复合以后,是谁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 夏栀撅了撅嘴:“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对你那么用心。” “你看,”夏栀接着道,“他都能把我安排得那么周道,还能亏待你嘛?反正我现在对他是顶顶满意的。” 得了,沈念丞这人真是太行了。 先把陶雪梅哄舒心了,又把夏栀收买了,自己身边最贴心的人真就一个接一个地被他攻略了。 但她怎么觉得那么幸福呢? 现在还会有谁说沈念丞不宠她? 其实沈念丞能做到这份上,阮凝已经非常满意了。 她也不执着地要什么求婚了,她现在巴不得快点嫁给沈念丞,快点和他生个宝宝。 阮凝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内心无比渴望自己能和相爱的人构建一个幸福又美满的家庭。 但沈念丞最近这段日子却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了。 两人一忙起工作,回家的日子少之又少,只能闲暇之余在微信上聊聊天。 他俩这次凑到一起还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江铁科技大厦的设计被国外一个知名杂志收录,也被国际建筑评委会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电视台趁热打铁,给阮凝和沈念丞发出采访邀请。 这场采访采用的是直播的形式。 眼下,两人携手现身演播厅,镜头刚切到两人身上,网友们就开始沸腾了。 阮凝沈念丞爆这个话题一下跃居热搜榜榜首,两人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建筑圈明星夫妻。 主持人采访时问了很多专业的问题,阮凝一一回答。 她说话的逻辑和条理都十分清晰,面对那么多镜头也表现得大方坦然,网络上已经有很多粉丝称她为建筑圈女神了。 相反,沈念丞却很少回答,镜头给到他的时候,他都侧着脸,特别深情地望着阮凝。 或许是被沈念丞过于直白的眼神弄害羞了,阮凝悄悄掐了掐他的小指,示意他不要在镜头面前做得那么明显。 而沈念丞却很自如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想挣脱都没用。 导播刻意放大到两人这个暗戳戳的举动,网上瞬间炸开了锅。 网友a:啊啊啊,直播领证吧! 网友b: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还单身,现在我儿子都会走路了,他俩咋还没复婚?急死我了! 网友c:就是说没有见过那么般配的两个人,直播复婚吧。 主持人从耳麦里收到提示,把严肃的话题转到两人的情感问题上,说道:“看来网友们都很关心二位的感情,都在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呢。” 这下,阮凝沉默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念丞倒是有了反应,他不动声色地跟阮凝挨得更近了些,而后旁若无人地问她:“你说呢?”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阮凝就是很不争气地红了脸,她悄悄朝沈念丞皱皱眉,示意他不要让这个话题继续发酵。 这种事情,两人私下里谈就好了,搬到台面上来说多让人害羞? 沈念丞懂她的意思了,于是配合地点点头。 就在阮凝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篇的时候,演播室内陡然间一黑,阮凝被吓得握紧沈念丞的手。 黑压压的环境里,沈念丞轻轻摩挲她的掌心,同她耳语:“没事。” 阮凝有些错愕,按理说直播时突然停电应该是紧急事故,但是现场工作人员的表现实在太过镇定了。 她内心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随后压低音量去问沈念丞:“你不会要在这儿和我求婚吧?” 还没等沈念丞回答这个问题,阮凝就看见演播室对面的那栋大楼顷刻间全都闭了灯。 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厦此刻没了半点光彩,在夜色里悄然岑寂下去。 而后,大厦的楼层又渐渐亮出红光,最终,汇成了一行大字—— “阮凝,嫁给我吧。” 演播室内有人开始起哄欢呼,阮凝仍傻愣愣地看着那行字体,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错愕、有激动,也夹杂着许多欣喜。 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她完全没想到沈念丞会那么高调地包下一栋大厦跟她求婚。 她激动地快要落泪,而身侧的那人还特别闲散地问她:“喜欢吗?” 阮凝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她心间萦绕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从沈念丞这里得到那么多。 其实,只要沈念丞承诺自己会给她幸福,她都会悄悄开心好久。 而现在,他大动干戈地将他对自己的爱意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来见证他对她的诚意。 阮凝只记得最后沈念丞很俗套地单膝跪地,虔诚地对她说:“阮凝,我爱你。” “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有一点点的难过了。” 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阮凝心里却仿佛被裹了层蜜糖,甜得她心尖发颤。 他抬头,用炙热的眼神对向她,认真地问:“你愿意把自己再交给我一次吗?” 愿意。 她忍着鼻尖的酸涩,努力地克制着颤抖的声线,很用心地回答:“我愿意。” 这三个字一脱口,阮凝忍了许久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她也不想那么矫情的,可惜她控制不了。 旁人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演播厅里的灯也一盏盏地亮起,沈念丞在众人的庆祝声下将她拥在怀里,悄声对她说:“别哭了,再哭的话我就在这儿亲你了。” “不行!”阮凝瞬时憋回眼泪,还不忘往他胸口捶一把。 刚刚的求婚已经把她弄得够羞耻了,他要是在这儿和她接吻,她以后想起来都会肉麻死。 他们这一幕全被镜头记录下来,网络上的催婚团纷纷发帖感谢沈念丞让他们得以圆梦。 这年头,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直播复婚呢。 - 那天晚上,阮凝对沈念丞特别、特别地主动。 司机还在开车呢,阮凝也不像平时那样害羞了,主动跟他索吻。 如果求婚能让阮凝那么爱他的话,沈念丞巴不得每天跟她求一次婚。 不过他当时不知道,后半夜还有阮凝准备的惊喜在等着他。 回到家后,阮凝捧着他的脸,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而后又垫着脚在他额头上亲一口。 沈念丞快被她亲懵了,掐着她的腰想要回吻时,阮凝却又躲开了,她说她要先洗澡。 她说这话的同时,还跟他抛了个媚眼。 沈念丞的魂都差点被她勾走,陪她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是程渠。 他压压眉,不知道程渠这时候打电话来干嘛。 担心公司出了什么急事,他只能暂时抛下阮凝去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程渠那边就吊儿郎当道:“兄弟,你是真行啊。” “青出于蓝啊!”程渠越想越激动,沈念丞今天求婚的这招,可不是他教的。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沈念丞心里暗骂他坏事,耽误的这点时间,阮凝估计都洗完澡了。 “我是来谴责你的,”程渠愤愤道,“我女朋友看了你这场求婚,非逼我也给她弄一个,求个婚也得被你卷,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程渠那边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这时候,浴室里的水声一停,只听阮凝娇声喊了句:“老公~” 沈念丞被她那么柔柔一喊,该软的地方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硬。 “行了,”他冷声打断程渠的话,“阮凝叫我了。” 程渠刚才隔着电话就听到阮凝叫他老公了,那声音又柔又娇,他用脚都能想到沈念丞今晚能有快活。 挂断电话前,程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诶”了半天才跟他说:“你记得用我上次送你的那个东西哈。” “什么东西?”沈念丞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程渠一点都不嫌烦地提醒他:“啧,就是我从国外给你捎回来的那瓶活神仙呐。” 呵。 他还需要那玩意儿? 沈念丞打完电话后,被阮凝安排去洗了个澡。 他今天特别心急,随意冲一冲就迫不及待地回卧室找阮凝。 等他刚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不是阮凝主动穿上他上次在内衣店挑的那套衣服,他早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早知道求婚能换来那么好的待遇,他绝对不会拖得那么晚。 …… 沈念丞发誓,他一开始是真的心疼阮凝,一直很在乎她的感受。 但今晚阮凝太纵容他了,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程渠那句“睡前抹一抹,赛过活神仙。” 于是,他找到程渠给他的那个好东西,一激动就倒了大半瓶。 他现在是真的赛过活神仙了,可惜苦了阮凝。 她嗓子都快叫哑了,但沈念丞却半点没有要歇下来的架势。 “轻点……轻点呀!”她被颠的话都说不完全,“沈念……求你了行不行……” 阮凝发誓,她以后是真的、真的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 沈念丞也不想那么亢奋,他双眼都发红了,无论怎么弄,身上都还是热得不行。 他秉着最后一丝理智去哄阮凝:“宝贝,忍一忍。” 沈念丞发誓,明天回公司,他一定要让程渠把剩下的那半瓶“活神仙”喝进肚子里。 第58章 chapter58·靛 求婚后的某一天晚上。 两人刚结束一场冗长的睡前有氧运动,沈念丞打开床头的夜灯,橙黄色的光铺满卧室。 他额头上和胸前都缀着细密汗珠,眼神显得有些迷离,看起来有股男性特有的性感。 沈念丞侧眸看了眼喘着粗气的人,笑她没出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凝细皮嫩肉的原因,每次做完这种事后,她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些红印。 事后,阮凝说是因为他下手太重了。 沈念丞不大相信,他明明都很收敛了的。 不过到了下次,他都会提醒自己还得再温柔些对她。 此刻,阮凝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只能出声差遣沈念丞,让他抱自己去洗洗。 到了浴室,免不了又是一场。 末了,阮凝乏力地伏在他肩膀上,柔柔地嗔他:“你不会腻吗?” 这事儿做得太频繁,阮凝自己都觉得恹了,她不懂沈念丞对她怎么总是会有那么多精力。 沈念丞这时候正在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珠,他手上的力道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把阮凝弄得又是浑身一酥。 “只要做得动,八十岁我都不嫌腻。” 浑话也能被他说得那么动听,阮凝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他。 把人抱到床上、拉来薄被盖好以后,沈念丞往她额头上落了枚浅浅的吻。 阮凝紧紧地阖着眼眸,倦倦地说:“八十岁,想想都可怕。” 她能活到那时候嘛?到时候牙齿都没了,脸上皱纹密布,话都说不清楚,沈念丞还会那么爱她嘛? 不对,沈念丞比她大那么多呢,到时候他才是先被嫌弃的那个。 沈念丞躺到她身边,把人揽到自己的臂弯里,他现在已经习惯阮凝枕着他胳膊入睡了。 他说:“等我们八十岁的时候,估计就儿孙满堂了。” 阮凝思维困顿,差点睡着的时候,想起沈念丞最近在床上都没做措施,突然恢复神智去质问他。 “中了就结婚,”他接着坏笑道,“你还怕我不负责啊?” 阮凝没答话,思来想去,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干脆都听缘分安排吧。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念丞说:“抽空去领个证吧。” “那就明天吧。” 反正明天两人刚好休假。 阮凝话音轻了许多,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她彻底昏睡,沈念丞捋捋她的头发,把人圈到自己怀里,像哄小孩儿睡觉似的,一下下的,轻轻地拍她后背。 - 第二天一早,阮凝很庆幸自己终于不是被沈念丞弄醒的,而是被雨声吵醒的。 江城入春后,常有阵雨。 一大早,天色便乌沉沉的压下来,轰隆一声后,雨点“啪嗒啪嗒”地搭在落地窗上。 阮凝懒洋洋地蜷在床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整座城市都变得烟雨蒙蒙,有一种别样的浪漫。 她性格本就恬淡,向来都很喜欢雨天这种沉静而让人安心的氛围。 可惜,某人却被这场雨闹得焦头烂额。 阮凝起床去做早餐的时候,餐桌上摆了一份三明治。 而沈念丞在休息日里穿了件白衬衫站在阳台上,双手叉腰地欣赏雨景。 她咬了口三明治,顺嘴夸沈念丞煎蛋的手艺有了不少长进,要他继续保持,继续进步。 沈念丞虽然被夸了一通,但兴致仍旧低颓。 好端端的,怎么就下了那么大的雨? 还偏挑他跟阮凝领证的这天。 雨势越来越大,大到雾气弥漫,街景都看不清了。 阮凝慢悠悠吃完早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沈念丞却一个劲儿地催着她回卧室化妆。 “化妆干嘛?” “出门领证啊。”沈念丞很认真地说。 “出门领证?”阮凝看了眼窗外仍旧磅礴的大雨,诧异道,“你开什么玩笑?” …… 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雨势将歇未歇的时候,阮凝被沈念丞生拉硬拽着出门领结婚证。 他们刚到半路,倾盆的雨又从天穹泼下来,雨刮器左划一下右刮一下,完全招架不过来。 沈念丞只能减缓车速,顺道安慰阮凝:“没事儿,就快到民政局了。” 阮凝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改天再领又不是不行,我又不会跑。”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沈念丞自问自答地说,“我们第一次领证的日子。” 阮凝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这回事,她啼笑皆非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辙啊?” 沈念丞听她这么说之后,脸色暗了下去,随后特别正经地说:“这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阮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觉得这人有时候真是幼稚得没边儿。 - 两人赶到民政局以后,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 今天这雨都快淹了龙王庙,居然还有人来办结婚证? 工作人员同他们打趣,说他们感情真好。 如果不是这场暴雨,估计两人得排好长的队才能办好结婚证。 阮凝突然觉得沈念丞做了个很正确的决定,至少给他们两个大忙人节省了不少时间。 领完证后,大雨终于停下,天边好像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阮凝看着手里两个小红本,心里油然感慨——她三进三出民政局,居然都是跟同一个男人。 缘分,有时候真的好奇妙。 阮凝没想到兜了那么大个圈后,他们还能如此相爱,甚至比以前还要相爱。 “满意了吧?”阮凝把结婚证递给沈念丞,让他保管。 沈念丞紧紧地捏着这两张结婚证,激动地把人揽过来,重重地在阮凝脸上亲了一口后,只说了句回家。 阮凝有些不情愿,怎么又回家啊,回家多无聊啊,刚领完证不得出去好好庆祝一下吗? 她埋怨道:“你这么急着回家干嘛?” 两人刚从胡同里走出来,沈念丞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很直接地说:“回家生孩子啊。” 路人听到他这句话后,纷纷侧目来看他们。 阮凝被人盯得发慌,她狠心地往沈念丞胳膊上掐了一把,恨道:“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沈念丞哪儿还有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他现在完全被幸福冲昏了头,一把将阮凝打横抱起,加快脚步去往停车场,路上不断问她:“你想生几个?” 阮凝被他闹得啼笑皆非,眼眸弯弯地说:“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那个下午,阮凝刚从民政局出来就被沈念丞拦腰抱起,他们在那条胡同巷子里走了很久很久,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雨后,空气里弥漫着湿意。 阮凝靠在沈念丞胸膛上,听见他起伏有序的心跳声,很确信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他那跳动着的、灼热的爱意。 - 他们刚领证的那天晚上,沈念丞就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多余的话,就是两张结婚证的照片。 也不知道沈念丞是怎么想的,既然要秀结婚证,至少也得拍一张内页的照片放上去啊,否则谁知道他结婚的对象是谁? 但事实是,大家都纷纷来恭喜阮凝。 阮凝看着接连不断的祝福消息,忽地想起了沈念丞之前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 “除了她还会是谁呢?” 不得不承认的是,沈念丞早就将“唯一爱她”这件事公之于众了。 领完证后,两人就是合法夫妻了。 两人没有再挤在阮凝的那个小公寓里,搬去了沈念丞早就准备好的新房。 沈念丞这套房子确实是按阮凝喜欢的风格来装修的,简约又不失温馨,半点都没延续他“黑白灰”的喜好。 阮凝四处参观了这套房子后,点头说自己很满意。 过了会儿,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道:“西山枫林那套房子呢?不住啦?” 她本来还以为结婚后,自己会重新搬进西山枫林的房子呢。 沈念丞同她解释:“我怕那儿会让你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不愿意再让她想起自己从前冷落过她的那些日日夜夜。 但阮凝早就不在乎了,她也看出来沈念丞对过去始终没有释怀,于是揽着他劲瘦的腰身,温温柔柔地说:“我才没你想的那么记仇呢。” 看着阮凝那么善解人意地宽慰他,沈念丞一时间对她更愧疚了,他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敛声说:“谢谢你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否则,他现在一定还在悔不当初。 阮凝在他怀里摇摇头。 与其说她给沈念丞一次重来的机会,不如说她自己也想重新来一次。 最后,她只说:“这次你不能再让我失望了。” “当然。”他说。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充满了诚意。 这次的婚礼,沈念丞准备了两场。 第一场在江城的一家海景酒店里,婚礼办得很盛大,除了亲朋好友,还有许多媒体到场架起设备记录婚礼现场。 阮凝婚礼上穿的主纱是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听说是十多个设计师手工缝制而成;宴会上敬酒穿的旗袍则是国内一位非遗传承人花了一个多月完成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沈念丞亲自安排的,费尽心思地满足阮凝对于婚礼所有的幻想,只是为了让她不留遗憾地嫁给自己。 婚礼那天的细节,其实沈念丞记不太清了。 毕竟,需要他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记得很深刻的是,阮凝穿着婚纱朝他越走越近的那个瞬间。 她披着头纱仍旧美得灿若星辰,让他心旌摇曳。 他愣神的那一刻,有人在台下惊呼,说阮凝身上的这套婚纱也太美了吧。 沈念丞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心道,婚纱哪儿有他的新娘美? 等阮凝靠近后,他很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盈满幸福,盈盈双眼里终于重新装满了他。 他们在大家的注目下,交换戒指,互述誓言,深情接吻。 台下,刘慧云拉着陶雪梅的手,激动地眼眶泛红,她跟陶雪梅说:“你这次就放心把凝凝交给我家念丞吧。” 陶雪梅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参加两次女儿的婚礼,新郎还都是同一个人。 她欣慰地朝刘慧云点点头,她这次确实是很放心的。 而夏栀则早就把眼睛给哭红了。 她现在已经六个月的身孕了,贺沉心疼的不得了,只能不停宽慰。 夏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朝贺沉煞有介事地说:“以后沈念丞要是再敢辜负凝凝,我负责杀人,你负责收尸。” “哎哟,我的祖宗,”贺沉被她吓得不轻,她现在好歹也是准妈妈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凶狠的话,他好笑道,“沈念丞现在对阮凝有多好,你还不清楚吗?我们默默祝福就好了,别吓着肚子里的宝宝。” 夏栀这才收起眼泪,去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 也不知道沈念丞后来在婚宴上喝了多少酒,等阮凝见到他的时候,他两边脸颊都染上了酡红色,嘴里还不断叫着“老婆、老婆”。 阮凝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诧异之余又觉得他这样莫名可爱。 她万般无奈地去给他倒醒酒茶。 沈念丞乖乖地一口喝下,而后将人揽得紧紧的,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他把头埋到她前胸,特别不要脸地说:“好软,好香。” 阮凝被他弄得失笑,戳了戳他额头:“你怎么像个小孩儿一样?” 沈念丞现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在乎阮凝说了什么,他想起刚才阮凝穿着旗袍的那种曼妙身段,心里就痒得很。 “老婆,你再穿那件旗袍给我看看。” 他边说边往阮凝腰上揉了一把,刚才在宴会上看得不过瘾,他要单独看。 阮凝还会猜不到他存着什么坏心思?但今天那么特殊的日子,她又不想他失望,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旗袍。 沈念丞今晚喝了点酒,比平时玩得还要疯。 阮凝很纵容他,一想到他明早醒来估计什么都记不清了,她干脆也热情起来,反正也不是沈念丞一个人舒服。 弄到一半的时候,沈念丞突然停下来。 他伏在她身上,拉开床头柜左翻右找的,阮凝问他在找什么。 她想说,如果是找套儿的话那就算了,他们现在也该要个孩子了。 可过会儿,沈念丞拿了小半瓶精油出来。 阮凝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激动地把东西从他手上抢过来,她上次就是因为这个好东西遭殃的。 事后,她缓了两三天都还腰酸腿软。 她捧着沈念丞的脸,无比认真地说:“你要对自己有自信。” 阮凝当时哪儿知道,她这句话的作用会比那瓶精油的还大? 总之,她又经历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 他们的第二场婚礼是在爱尔兰举行的。 没有宴请亲朋好友,也没有更新颖的结婚仪式。 两个人只是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在一个教堂里宣告誓言。 两人齐齐推掉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大老远地赶到爱尔兰就只为了这一件事。 仅仅因为爱尔兰这个国家有着不允许夫妻离婚的婚姻制度。 这对于沈念丞来说可是一种保护制度,得知这件事后,他当下便拍腿,说什么也得去爱尔兰结一次婚。 他们难得请一次婚假,干脆在爱尔兰待了半个月。 那半个月里,两人天天待在一起,不谈工作也不谈生活,只谈爱情。 白天,他们牵着手漫步在别样浪漫的小镇上,沈念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变出一朵玫瑰花来,阮凝接过玫瑰,捎着笑意说他俗套。 晚间,两人共饮一杯红酒,而后打开老式留声机,在低沉舒缓的爵士乐下跳一支毫无章法可言的舞。 最后,阮凝收在行李箱里的避孕套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因为两人商量好了,从那时就开始备孕。 计划里,他们回国后不久就能听到好消息。 可惜,他们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阮凝如约而至的生理期。 生理期结束后,两人依旧积极备孕。 那晚,阮凝颓废地坐在床沿上,她垂头丧气地说:“怎么会这样啊?” 他们明明那么积极,而且频次那么高,没理由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想到这儿,阮凝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念丞一眼。 沈念丞当时正拿着验孕棒仔细研究呢,接收到阮凝在这种情况下投递过来的眼神,他有些不满。 “你对我没自信?”他严肃地问。 阮凝想起他在床上的表现,想起自己几乎晚晚都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通过能力强不强来判断的。 而且,她不是对沈念丞不自信,她是对自己没什么把握。 见她久久不回答,沈念丞自尊心严重受挫,看来他今晚还得重振雄风。 他把阮凝推到床上,又拿枕头垫着她的腰,说这样更容易受孕。 阮凝突然变得很乖,她认真又懵懂地问:“真的吗?越……深,受孕的程度就越高?” 沈念丞伏在她身上,当即被她逗笑,宠溺地掐了掐她的小脸,骗她:“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了备孕当幌子后,沈念丞次次都做的酣畅淋漓。 可惜,孩子的事儿始终渺无音讯。 某个晚上,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回床垫上,阮凝面颊酡红,一边沉沉地舒气,一边说:“不然我们改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去。”沈念丞回答得言简意赅。 他接着补充:“该来的都会来,别强求。” 说归那么说,但阮凝还是想强求一下。 她翻身压在沈念丞身上,模样特别飒爽地说:“再来一次。” 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在求爱? 沈念丞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纯粹就是工具人,他甚至觉得阮凝这架势颇有点“去父留子”的倾向。 “都说了,别强求。” 他边说边把阮凝推回去,细心妥帖地给她掖好被子,一脸的无欲无求。 阮凝有些意外沈念丞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换做平时,他可是最亢奋的那个。 她眼睛一眯,“我懂了,你不行对吧?” “说什么?”沈念丞眼锋忽凛,凌厉的气质霎时显出来。 阮凝故意激他,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以为沈念丞被她那么一刺激,肯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通的,没想到那人居然一点不受影响,阖上眼眸,云淡风轻地说:“是,我是不行。” 合着他真心实意地疼了她那么久,在她心里,自己就只是个工具人? 他越想,心里就越躁得慌,于是赌着气又说了一句:“你去找个行的吧。” “沈念丞!你瞎说什么呢!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回来!”阮凝气得咬牙。 当初不是他对生孩子这件事尤其热衷吗? 第59章 chapter59·紫 他们卧室那盏铃兰花造型的香薰融烛灯是阮凝用“砍一刀”软件花了一分钱淘来的。 她突发奇想弄这个还是因为项目组的成员误发了一条链接在工作群里。 阮凝本来是顺手帮她助力的,但是这东西像是有瘾似的,她也忍不住开始转发,拜托朋友帮自己砍一刀。 但大家都说这是假的,早就被骗得拿不动刀了。 阮凝抱着手机坐在床头好惆怅,差一点点就可以一分钱买到它了诶。 沈念丞洗完澡回卧室休息的时候,看见阮凝的委屈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阮凝这才想起她还没邀请沈念丞给她助力呢,她干脆拿来沈念丞的手机自己操作。 他的手机依旧没有设密码,阮凝边弄边问:“你就不怕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 沈念丞没搭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叫她别费劲弄了,一个夜灯而已,她想要的话,买不就是了? 阮凝摇头,她今天跟这个软件杠上了,非得一分钱买到它不可。 过了会儿,阮凝摇摇沈念丞的胳膊,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沈念丞说:“叫你下属帮我弄弄呗?” 沈念丞刚要答应,转念一想,阮凝怎么不号召她工作室那群人呢。 阮凝说:“我现在好歹也被人叫一声‘阮所’,怎么能干这么丢面子的事呢。” 呵。 沈念丞冷嗤一声:“所以你就让我做这种丢面子的事?” “行不行嘛?”阮凝摇着他的胳膊撒娇,一边还眨巴眨巴眼。 沈念丞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朝她沉沉点头,随后又抽走她的手机,说求人办事得拿出诚意。 阮凝装傻充楞地说:“那我给老公捏捏肩。” 沈念丞翻身将人推倒,钳住她的双手,说只是捏肩膀的话可太不划算了。 …… 第二天开晨会的时候,沈念丞面容冷峻地听大家的工作汇报。 末了,下属们都在等他做下一步指示的时候,却听他轻咳一声,很严肃地问:“群里的链接点了没?” 大家皆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打开手机去助力。 散会后,大家纷纷聚到一起议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不会吧,咱们事务所运营得不是挺好的吗?” 因为这件事,沈念丞在大家眼里的不食人烟火的形象彻底覆灭。 怎么说也是一个事务所的领头人,竟然在开会的时候让员工帮老婆“砍一刀”,就连程渠都不敢相信这会是沈念丞能做出来的事。 但沈念丞却满不在乎,反正阮凝开心才是第一位。 - 此刻,暖洋洋的光线铺洒在床头,阮凝靠在沈念丞的臂弯里,憧憬着他们以后有了宝宝的生活。 除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外,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搂着,夜话整晚,特别温馨。 沈念丞拨弄着她的手指,听见她问:“你想要女儿还是要儿子?” “我都想要。” 阮凝失笑,他倒是会端水,反正怀胎十月、受尽折磨的人又不是他。 她委屈道:“生孩子很疼的。” “那就不生。” “……” 阮凝虽然挺怕疼,但对当妈妈这件事情又很期待,她说:“我想要个男孩儿。” “嗯,那就生个儿子跟我一起宠你。” 沈念丞答应得很干脆,好像他真能办到似的。 她接着说:“可是别人都说男孩儿长得像妈妈诶。” “像你多好,安安静静的,不会闯祸。” 安安静静的不会闯祸,也能是优点嘛? 阮凝猜他就是嫌养孩子麻烦,她捏着拳,柔柔地往他胸口上砸,而后又被沈念丞握住。 “像我的话,他长得估计会很秀气,”阮凝还是希望儿子长得像沈念丞一点,“像你的话,肯定又酷又帅,要是智商遗传你的话那就更好了。” 沈念丞被她这席话弄得兴致高昂,他刚想问阮凝,你那么迷恋我吗? 结果,话还未说出口,阮凝就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就是性格不能像你,要是像你那就真完蛋了。” “……”沈念丞哑口无言。 他性格真那么差?他现在不是改了挺多嘛? “以后我一定得好好培养他的情商,不然到时候找老婆都成问题……” 阮凝还在继续往下说,但沈念丞却开始不安分了,他伸手探入阮凝的衣领,动作又缓又柔。 他说,哪儿你有想得那么严重?我那么不好,现在不是也有人傻乎乎地非要给我生孩子吗? 沈念丞一下把话题绕回两人身上,阮凝的万千思绪也瞬间收回。 听沈念丞话里都是得意和骄傲,她故意气他:“我当初就是被你的皮囊给骗了。” 沈念丞的手一路向下,他懒得跟她计较,全当她是在夸他了。 阮凝一下握住他肆意作乱的手,很认真地问:“那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喜欢上你?”沈念丞说出这四个字后,玩味儿地笑了笑。 阮凝哪儿知道他现在那么下流,跟他说什么他都能想歪,仍旧一本正经道:“对啊,你之前分明那么不在乎我,怎么后来就爱我爱的不得了?” 沈念丞神色一滞,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开始,他只是不习惯家里空荡荡的感觉,后来他发现其实空荡荡的地方不止是家里,还有他的心里。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和阮凝离婚的那段日子。 那天程渠拉着他去喝酒,中途一个女人走进来坐到他身边,帮他倒酒,跟他撒娇。 他当时起身便要走,是程渠拉他坐下来,说:“这个妹妹是正经人,没在圈子里混过,你放心玩。” 沈念丞也是在那晚,第一次和程渠提出绝交。 程渠当时被沈念丞的反应吓得不轻,他不懂这事儿为什么能有那么严重。 他很无奈地说:“哥们儿我这不是看你憋得太辛苦了吗?再说了,这个妹妹不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温柔端庄的类型嘛,你跟人试试呗,人也特喜欢你……” 程渠后头还说了什么废话,沈念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两人为此还掰了一段时间。 后来,程渠看到沈念丞非在阮凝身上死磕时,他才终于明白,沈念丞喜欢的压根不是什么温柔啊、贤淑啊的类型,他喜欢的就是阮凝本身。 不然沈念丞早该被阮凝那一巴掌打醒了。 所以现在,沈念丞听见阮凝这样问他,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从前他满足于阮凝的乖巧懂事和孝顺。 现在呢?这个女人动不动就跟他闹脾气,动不动就往他身上乱咬乱掐。 端庄吗?温柔吗? 想到这儿,他忽然发笑,他见过阮凝所有可爱的、不太可爱的样子,也因此更加明白,无论阮凝是否美得艳丽无双,他都会被她吸引,找不到任何理由。 最后,沈念丞没有她的问题,只说:“当初是我傻,等你走了才知道你有多好,但我后来不也吃了那么多苦头吗?” 阮凝哪儿都好,就是太心软了,沈念丞一卖惨,她就没办法了。 于是,沈念丞最后不仅免遭批斗,甚至还得偿所愿地又痛快了一晚。 他伏在阮凝耳边说:“我吃了那么多苦,那你现在是不是该让我吃点甜的?” 阮凝被他弄得糊里糊涂,以为他说的“甜”可以用一个吻就打发,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想埋头给她做那种事…… 她揪紧床单,生平第一次尝到这种奇妙又复杂的滋味,又在这种别样的感受下战栗、颤抖。 这种情况下,她哪有功夫去好奇沈念丞究竟是怎么爱上她的,她都快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末了,沈念丞还要伏在她身上索吻。 阮凝有些抗拒地推开他,怎么都不给他亲。 她这是嫌弃他还是嫌弃自己? 沈念丞越这么想,笑容就越浮浪,他在她耳边使坏道:“你尝尝啊,真是甜的。” 阮凝侧头看见地毯上被裹成一团的床单,都要羞死了。 甜不甜的……阮凝不知道,反正她后来又被沈念丞哄着骗着尝到了其他的味道。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沈念丞之前究竟是怎么把他这些下流捂得密不透风的,她竟然现在才知道他是个那么恶劣的人。 为了备孕,阮凝有意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 她悄悄跟陶雪梅说了自己和沈念丞一直备孕无果的消息后,陶雪梅还特意回老家搞了些偏方来给她吃。 那些药又苦又涩,阮凝每次吃完,小脸都要皱好久。 沈念丞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他揽着阮凝,往她嘴里塞了颗奶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不生了吧。” 阮凝摇头说:“我喜欢小孩子嘛。” 沈念丞拗不过她,只能陪着她折腾。 结婚以后,阮凝经常幻想自己当妈妈的样子,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幻想会破灭得那么快。 那天,是夏栀最后一次产检。 阮凝刚好休假,陪她做完检查后,贺沉刚好来医院接他们。 后来,阮凝让夏栀先和贺沉回去,说自己最近有点不舒服,想再回医院挂个号看一看。 夏栀说自己陪她一起,可阮凝始终不答应,说只是点小问题,非得赶她走。 等夏栀和贺沉离开后,阮凝才去医院给自己做了哪方面的检查。 阮凝有些焦虑地等待着结果,医生却皱眉问她:“之前有做过流产手术吗?滑过胎吗?” 听到医生这么问后,阮凝有一瞬间的耳鸣。 她反应了很久很久,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 沈念丞从公司加班回来的时候,家里只开了一盏暗灯。 而阮凝脊背僵直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透着苍白。 沈念丞被她这幅样子吓得一愣,忙去询问她怎么了。 阮凝这时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问他:“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热。”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厨房走。 沈念丞拽住她,面色陡然凌厉,非要她说清楚遇到了什么事。 阮凝紧绷的情绪在这时终于松懈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哭得肩膀直打颤。 沈念丞急坏了,不知道是自己刚才太凶把她给吓着了还是什么,只能把她摁在怀里,不断地哄。 过了会儿,阮凝才跟他说出实情。 她努力平复情绪,逼着自己跟他坦白,她声音沙哑:“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了,对不起……” 说罢,她有些抗拒地推开沈念丞,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腿不停抽噎。 沈念丞脑中有根弦彻底绷断,不是因为阮凝说她不能生孩子这件事,而是因为阮凝竟然会为了这件事跟他道歉,为了这件事那么责备自己。 他重新把人搂回怀里,颤着声线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阮凝在他怀里使劲摇头,泪水瞬时浸湿他的前襟,沈念丞也忽然热了眼眶。 他在心里怪自己之前总跟阮凝开生孩子的玩笑,让阮凝压力倍增。 “不是你不能生,是我不想要,”他揉揉她的头发,一颗心揪成一团,想法儿宽慰她,“小孩儿多麻烦?咿咿呀呀的,想想都头疼。” “我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沈念丞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堆安慰她的话,可惜说出口的却还是那么无力。 阮凝把眼睛都哭疼了,她情绪激动地全身颤抖,紧紧地搂着沈念丞说:“可是……我想给你一个家,我想让你更幸福一点。” “傻子,”沈念丞眼眶一热,嗤笑一声后,话音低沉又醇厚地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可是别人都能当爸爸……” “我还用得着羡慕别人?”沈念丞伸手帮她揩干眼泪,朝她笑道,“你都不知道别人怎么羡慕我的,说我娶了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做老婆。” 阮凝被他拙劣的谎言逗笑,夹着哭腔说:“你骗人。” “我骗小狗。” “沈念丞!”阮凝突然拔高音量恼他,一瞬间好像又变成了之前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沈念丞见她把眼睛都哭肿了,说不上有多心疼。 那晚,阮凝快睡着时才告诉沈念丞自己不能怀孕的原因。 医生告诉她,她的子宫因为外力原因受到了损伤,这样的情况是很难受孕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人这小半年一直积极备孕都没有结果。 阮凝本来不打算告诉沈念丞是什么外力原因导致她不能怀孕的,但沈念丞猜到了。 他问:“是阮仕康害的对不对?” 阮凝紧紧地阖上眼,认命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以为阮仕康带给她的噩梦早就结束了,可是没想到那个人渣给她带来的伤害竟然会有那么严重。 沈念丞捏紧拳头,突然很后悔那天晚上的那几刀没有捅在阮仕康身上。 - 那天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提过孩子的事情。 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心无旁骛地享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阮凝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念丞这些日子在床笫这件事上变得温柔了许多。 很多时候,他都像害怕把她碰碎一样,克制了不少。 但无论是温柔还是霸道,阮凝都能从中获得欢愉,甚至因为沈念丞对她的关怀更加感到舒心。 某些情况下,她会抵着沈念丞的额头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娇气,你不用那么心疼我的。” 沈念丞忍得辛苦,咬了咬她的鼻尖,低声问她是不是想快点。 慢慢的,阮凝觉得就这样陪着沈念丞变老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了。 他的包容和谅解还有不容置疑的爱意,都让她变得越来越有底气,让她在这段感情甚至这场婚姻里更加游刃有余。 …… 七月初的时候,夏栀和贺沉收获了一个健康的小宝宝。 阮凝和沈念丞也荣升干妈、干爹。 夏栀生了个小男孩儿,家里的老人都说孩子跟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眉眼,像极了。 阮凝看了一眼后来到夏栀身边,夏栀刚生产完,整个人都透着虚弱,她问:“真的跟贺沉很像吗?” 阮凝其实看不出来,刚刚出生的小孩儿,五官都还没定型呢。 但她还是朝夏栀点点头,说眼睛像爸爸,嘴巴像妈妈,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小帅哥。 夏栀笑容甜蜜又欣慰,她拉着阮凝的手说:“你和沈念丞也抓紧啊,生个妹妹,我们两家定娃娃亲。” 阮凝当时没有接话,反而是沈念丞说,一会儿干妈,一会儿亲家的像话吗? 回去的路上,沈念丞明显察觉到阮凝的情绪开始低落。 她目光愣愣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沈念丞突然开车掉头,阮凝这才回过神来问他那么突然地是要去哪里? 沈念丞只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也是那晚,家里添了第一个新成员。 此刻,阮凝看着趴在地毯上、呆头呆脑地吐着舌头的拉布拉多,颇头疼地说:“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沈念丞脱掉外套,去厨房给阮凝端了杯牛奶。 他把杯子递给阮凝,说:“就叫小黄吧。” 他话音刚落,狗狗就垂下了头,蔫蔫地叫了几声。 阮凝顺了顺它的毛,跟沈念丞商量道:“不然叫它元宝吧,喜庆又吉利,一听就特别可爱。” 阮凝才说完,狗狗突然就竖起耳朵,情绪激动地“汪”了几声。 它那样子仿佛像能听懂人话似的,阮凝被它的反应弄得一喜,特别温柔地对着元宝说:“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吗?” “汪汪!”元宝叫了几声后,突然摇着尾巴开始转圈。 家里一下就热闹了许多。 沈念丞这时候也叫了声:“元宝。” 原本还在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元宝在听到沈念丞的声音后突然停下了。 随后,它朝着沈念丞的方位,又“汪汪”地叫了一声。 “它真的好聪明啊!”阮凝一激动,说话都像是撒娇一样,特别欢欣。 元宝终于玩累了,倒在地上,阮凝摸摸它的头,小声咕哝:“你爸爸真敷衍,叫他给你取个名字,他都不肯动脑筋。” “汪。”表示肯定。 “还是妈妈疼你,以后只能跟妈妈最好,知道吗?” “汪汪!”双重肯定。 被排挤的某人坐在沙发上宠溺地望着阮凝,她脸上盈满笑意和温柔,好像真的把这只拉布拉多当成了他们的孩子,听她嘴里煞有介事地念着“爸爸、妈妈”,沈念丞心里说不上来的舒坦。 他心情愉悦,朝元宝说:“要有眼力见儿,爸爸在的时候,不能粘着妈妈。” 这回等了好久,元宝都没出声回应。 沈念丞登时有些不满,又沉着嗓质问:“元宝,听见没?” 元宝还是不肯回应,又像刚才似地发出点蔫蔫的声音敷衍他。 阮凝被元宝对待沈念丞的态度逗笑,而后起身去安慰沈念丞:“你还要跟狗狗计较啊?” 关于“跟一只狗争宠”的这件事,沈念丞一开始是很不屑的,可后来他却身体力行地付诸实践。 某个早晨。 好不容易休假的两人在卧室里睡懒觉。 阮凝早就醒了,反而是沈念丞一直摁着她不准她起床,要她陪自己再睡一会儿。 他这段日子四处出差,昨晚后半夜才到家,眼下是得好好补个觉。 但阮凝躺在他身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无聊得很,她一会儿摸摸他的喉结,一会儿摸摸他的胸肌。 沈念丞被她弄得沉不下心,干脆也挠挠她的腰。 阮凝尖叫着往被窝里躲,沈念丞这才知道原来她那么怕痒,于是来了兴致去把人抓回来。 两人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卧室的门陡然被打开。 元宝突然冲进来跳到他们的床上,“汪汪汪”的边跳边叫个没完,之后还要去叼沈念丞的衣领。 沈念丞被它弄得烦不胜烦。 阮凝这才出来拉架,让元宝乖乖地回地毯上趴好。 她对沈念丞说:“它刚才肯定以为你在欺负我。” 要是元宝刚才不冲进来,沈念丞说不准真的会好好欺负一下阮凝,否则不就浪费了这大好的周末早晨了吗? 但现在,元宝就在这儿守着他们,叫它出去它也不听。 沈念丞兴致顿时消了一大半。 他颓废地倒回床上,突然有些后悔那晚头脑发热把阮凝带去宠物店,挑了这只捣蛋狗回来。 沈念丞沉沉地哀叹一声后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可他刚侧过头就发现枕头上有好多狗毛。 他无奈道:“这狗掉毛那么厉害吗?” 才一会儿功夫,床上就都是它的毛。 阮凝这会儿噤言不语了,她暗自跟元宝使眼色,示意元宝快出门去。 但元宝没看懂她的眼色,沈念丞却看懂了。 他往胸腔里压了口气,趁着声喊了遍阮凝的名字。 阮凝心虚地抿抿唇,刚要掀被子赶元宝出去的时候,就被沈念丞厉声叫住,“你是不是让它陪你睡觉了?” “嗯,”阮凝装出一副委屈样,跟他撒娇,“你不在家嘛,再加上它也想陪我睡。” “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打扫卫生的,今天没来得及嘛。”她接着解释。 “阮凝!” 沈念丞气急,咬牙切齿道:“你们母子俩的感情是真好啊。” 他倒成外人了。 第60章 chapter60·粉 家里添了一个新成员后,生活气息变得越来越浓。 两人都不忙的时候会带着元宝出去散步,一路上总会吸引不少目光。 一双人,一只狗,闲适又淡然的生活,是很多人都向往的。 其实阮凝自己也知道,就算没有孩子,她现在的生活也很圆满、很幸福,可她心里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沈念丞。 大概真的是太爱他了吧,阮凝真的很想看看沈念丞当起爸爸来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慈父吗? 阮凝想到这儿突然偷笑了一下,他估计当不了慈父的。 复婚以后,阮凝偶尔会跟沈念丞回沈家吃顿晚饭。 刘慧云还和之前一样,执着地想要抱孙子,闲聊时也总爱把话题引到孩子上去。 阮凝沉默着,想跟刘慧云坦白。 下一刻,她蜷在双膝上的手就被沈念丞轻轻覆上,他默默将阮凝捏紧的拳头摊开,而后与她十指交握。 阮凝抬眸去看他,只见他朝自己绽开一点温柔笑意,又同刘慧云说:“生孩子多遭罪,不是你媳妇,你当然不心疼。” 刘慧云听他那么说后,瞬间火冒三丈,她只是想抱孙子而已,哪里不心疼阮凝了? 阮凝见刘慧云气得不行,只能出来唱白脸,她对沈念丞说:“你怎么能这样跟妈说话呢?” 这样说着,她又赶忙去搂着刘慧云,哄道:“妈别跟他计较,你有多疼我,我都是知道的。” 刘慧云被这小两口一唱一和的架在高台上下不来,索性再也不提这回事了。 还是沈念初在一旁解围说:“妈你就不懂了吧,我哥跟我嫂子才复婚多久?他们现在感情正浓着呢,怎么可能急着要孩子。” 两人回家后,阮凝突然跟沈念丞说现在医疗技术都很先进,想要孩子的话,不会太难的。 但沈念丞没答应,他说,“我妹说的对,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干嘛非得让孩子占掉我们相处的时间?” “可是,”阮凝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你都那么老了。” 沈念丞听到她这么一说,脸色陡然一凛,这已经不是阮凝第一次嫌他老了。 他心中很不是滋味,直接把人拉过来压在身下,似威胁又似调侃地说:“知不知道什么是老当益壮?” “不知道,”阮凝在他身下娇俏道,“不如你证明给我看看?” 呵。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念丞突然想逗逗她,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算了,我这老胳膊老腿是真折腾不动了。” 阮凝刚被他勾起兴致,可他居然就这么临阵退缩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逼他再度压向自己,软声道:“我错了嘛,你一点都不老,折腾我十遍八遍都没问题。” 说罢,她又朝他眨眨眼:“今晚你想折腾几遍?” 被她那么主动地邀请一通,沈念丞很难不动情。 他忍得难受,而后又缓缓地拨开她缠绕在自己后颈上的双手,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从她身上下来,再给她掖好被子,慢悠悠地说:“尊老爱幼,懂不懂?” 阮凝讶异极了,她僵直身体躺在床上,侧眸看到他居然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戴上眼镜、打开电脑处理起了工作。 怎么?这么快就腻了?这么快就对她没有冲动了?还没到八十岁呢,就承认自己老了? 阮凝不甘心受这种屈辱,起身把他电脑抢过来,“啪——”地合起来丢到窗台处的软塌上。 沈念丞则一动不动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她翻身骑上来,而后单手扯掉发带,海藻般的头发瞬间散开,垂在额前的头发被她往后一拨,随后千娇百媚地说:“我今晚非让你散架不可。” 沈念丞眸色晦暗,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哑着嗓说:“好期待。” 好期待她要把他怎么弄散架。 …… 第二天一早,本该散架的人正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前半夜还口出狂词的人却在倒床昏睡。 沈念丞健身的习惯一直保持得很好,否则他还真没底气说出“老当益壮”这种话。 跑完步后,他又回浴室洗了个澡。 等沈念丞忙完,阮凝还死死的睡着,他坐在床沿上,掐了掐她露出来的侧脸,眼底蕴着宠溺,“怎么会有那么懒的人?” 阮凝被他吵醒了,迷迷瞪瞪的还不忘埋怨他:“还不是怪你。” 见她是真的累,沈念丞也不闹她了,起身去厨房给她弄早餐。 他心情一好,把元宝的那份都做了。 他从前工作忙,从来没做过家务事。 和阮凝在一起之后,他倒是时常承包做饭刷碗的活儿。 两人周末不出门的时候,阮凝都会研究研究新菜,沈念丞闲得无聊也会跟她一起学,学会了就经常给她做那一道菜。 为了勉励他,阮凝经常夸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夸他做饭的时候最有魅力。 沈念丞被她哄得团团转,慢慢把阮凝惯得四体不勤。 就比如现在,他做了满桌的菜,喊了阮凝好几遍,那人都还在赖床。 他拆下围裙,朝元宝施令:“叫你妈起床。” 元宝一听自己能去找阮凝玩了,兴奋的不得了,尾巴一摇就跑进他们的卧室里。 阮凝招架不住元宝的热情,只得打消继续赖床的想法。 见她和元宝一追一跑的出来,沈念丞酸不溜秋道:“我的话还没元宝管用是吧?” 阮凝刚睡足觉,又看到沈念丞给她做了一桌的菜,顿觉轻松又甜蜜,踮脚往沈念丞脸上亲一口:“谢谢老公。” - 要孩子的计划一搁浅,阮凝就把多余的心思都分在了工作上。 两人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都是很正常的事。 从前,阮凝总会因为沈念丞忙于工作而忽略自己的事情饱受委屈,而现在她半点都不会了。 因为她也经常忙得忘记联系沈念丞。 沈念丞最近接了个海外的项目,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国外。 他跟阮凝说,忙完这个项目,他就好好休息个半年,全心全意地陪她。 阮凝同他开玩笑:“我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陪你。” …… 这晚,阮凝睡前给沈念丞打了通电话。 他这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月,她有点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沈念丞虽然在国外,不过好在两人还处于一个时区,不会受到时差的影响,但他此刻却挂断了阮凝的来电。 阮凝正困惑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他回拨的视频电话。 原来他那么想自己啊?阮凝内心甜蜜极了,很快接通视频。 视频刚接通,阮凝就看见沈念丞在那边朝自己浅浅地笑了笑。 他住在酒店里,估计才刚开完会吧,他身后是夜幕笼罩,身上却还是西装革履。 沈念丞一边松领带,一边盯着视频里头的人问:“想不想我?” “想啊。”阮凝看着他拆领带的动作,乖乖地答。 “我也想你。”他低沉的嗓音从视频里传过来,有一丝丝撩人。 “有多想我呀?怎么想我的呢?” 阮凝本意是想听他说些更动听的话,哪想到他又开始下流起来,说想她想得抓心挠肝,想到睡不着觉。 阔别一个多月,阮凝本来就很想他,又被他这么一勾,心里突然也痒痒的。 沈念丞见她悄悄脸红,沉默片刻后,沉着嗓说:“宝贝,让我看看你。” 除了意乱情迷的情况下,沈念丞其实并不经常叫她“宝贝”。 但阮凝今天的反应有点迟钝。 “这不是在看着嘛?”她一时没懂沈念丞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后,阮凝才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最后,阮凝面色潮红地挂断了电话。 她把头闷进被子里,脑海里全是刚才沈念丞在视频里自我纾解后仰头沉眉的模样,耳边也全是他低沉撩人的闷哼声。 本来还以为跟他视频以后能够舒缓一些想他的心情…… 可现在,却换做她想他想得抓心挠肝。 阮凝思绪翩翩,万千情思和杂念涌上心头,她现在真的好想好想他,好想念他坚实又温暖的怀抱,好想念他…… 阮凝打开手机日历数着沈念丞还要多久才能回来,突然惊觉自己这个月没有来例假! 她来例假的日子向来都很稳定,从来没有推迟过那么久,她猛然坐直身体,又欣喜又激动,不会是沈念丞出国那晚中的吧? 虽然医生上次的诊断结果不太理想,但也没说她百分百怀不了。 阮凝这么想着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去找验孕棒。 - 沈念丞再接到阮凝视频电话的时候是隔天晚上。 他刚接通就见阮凝喜滋滋地望着自己。 沈念丞忽地想起昨晚她红着脸挂断电话的模样,使着坏逗她道:“今天不害羞了?” 阮凝现在才没心思应付他的撩拨,直接道:“沈念丞,我怀孕了!” 视频那头的人稍微愣了愣神。 阮凝还以为是网络延迟的缘故,又试探着说了一遍:“沈念丞,你要当爸爸了。” “你说什么?”沈念丞没了刚开始的自如,甚至有些恍惚,他尾音发颤,“阮凝,你再说一遍。” 阮凝欣喜地抿抿唇,她就知道沈念丞之前是在安慰自己,他反应那么大,怎么可能真的不喜欢孩子。 她笑容甜蜜,朝视频里的人比了个“耶”的手势,有些得意地说:“两道杠!” 要不是隔着屏幕,沈念丞非得把阮凝抱起来转几个圈才行。 他激动地昏了头,口不择言道:“怎么我一出国你就怀了?” “沈念丞!”阮凝拔高音量凶他。 他兴奋得不行,眼角眉梢都沾了喜意,阮凝看到他这幅样子,也跟着他笑起来,没计较他刚才故意说的那句话。 可沈念丞的情绪并没有起伏太久,甚至很快低落下来,他有些担忧地朝阮凝问:“你的身体可以吗?” 他是心疼她,怕怀了又因为身体原因滑掉,到头来不说空欢喜一场,对她身体损伤也大。 阮凝这下也敛起了笑容,沉了沉眸子说:“我明天去医院看一下吧。” “谁陪你去?” 沈念丞话音比先前还要低沉,他有些内疚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阮凝。 阮凝摇摇头,叫他别担心也别声张,她说:“如果结果不太好的话,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以后也不提了行吗?” 她都那么说了,肯定是打算自己去医院做检查。 沈念丞在视频那头沉默了很久,而后很自责地说了句:“阮凝,对不起。” 让阮凝独自面对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愧疚。 阮凝去医院检查的那天,刚好是秋分。 那天天气很好,秋分飒飒,日头却暖洋洋的。 她刚从医院里出来,正要打电话给沈念丞报喜的时候,抬眸便看见医院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特别熟悉的车。 阮凝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会看错了吧? 明明昨晚通视频的时候,沈念丞还在异国他乡呢,现在怎么会开车出现在这里? 她脚步一僵,愣在原地,只见车门被人推开,熟悉的身影随即印在她眼眸里。 他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整个人周身都漾着一丝矜贵,却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失去了刚才的从容不迫,几乎是小跑着穿越车流,向她这边奔来。 阮凝这下终于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人就是沈念丞,她激动地拎着包朝他的方向跑过去。 她才跑了几步,就被面前的人急急搂进怀里。 沈念丞按着她的头让她靠进自己胸口上,话里有些愠意:“穿着高跟鞋还跑什么?” 阮凝双手拽着他的衣角,柔声柔气地说,沈念丞,你不能凶我,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呢。 沈念丞把人松开,垂眸问:“真的有了?会有风险吗?” 阮凝缓了缓,才说,“医生说没问题,但是要按期检查,不能疏忽。”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落日余晖洒下来的时候,阮凝被沈念丞揽着腰立在黄昏里,两人眉梢眼尾都漾着喜悦和甜蜜。 暖橙色的光照浅浅地笼在两人身上,美好得一塌糊涂。 过了会儿,沈念丞终于开口,他说:“阮凝,你真厉害。” 一想到自己就要当爸爸了,沈念丞兴奋得直接把阮凝抱起来,边走边点头说:“我也很厉害。” “是,”阮凝被他逗得更开怀,笑道,“你功不可没。” “那当然。”沈念丞很自豪地收下她的夸赞。 那天晚上,阮凝被沈念丞抱着转了好几个圈。 她都快被他转晕了。 阮凝第一次见沈念丞那么激动,激动得都不像他了。 阮凝也是第一次见他那么那么温柔,他颤着手去覆上她的小腹,对阮凝说:“我一定会当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 “嗯,”阮凝重重地朝他点头,说,“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和宝宝失望的。” 沈念丞一时动容,眼眶倏地红了一圈,他紧紧阖上眼,在阮凝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吻。 “我爱你。”他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那样。 …… 阮凝怀孕的前三个月,两人都守着这个秘密,谁都没告诉。 他们商量着,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跟家人说。 于是,这三个月,沈念丞推开了所有的工作,细致入微地去照顾阮凝。 细致的程度甚至达到了阮凝去哪儿他都要步步紧跟,阮凝一下领悟到了什么叫“受宠若惊”,她说:“你别那么紧张。” 沈念丞做不到,如果是他怀的话还好说,可是怀孕的是阮凝,他不得不紧张。 某天,两人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刚好播到那种片段的时候,阮凝突然恶作剧似地跟沈念丞说:“你会不会憋得很辛苦啊?”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从他出国那天一直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吧? 沈念丞没有回答,默默换台。 阮凝往下瞥了眼,沈念丞果然是“老当益壮”,一点都没让她失望。 她状若随意地说:“诶,要不我帮帮你吧?” 沈念丞侧回头,眼神十分幽怨,他肃着声说:“闹什么?”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我那样帮你吗?”阮凝抿抿唇,一幅纯良无害的模样。 沈念丞被她扰得喉间干涩,而后拿出教育人的口吻说:“你现在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正经一点吧。” 哼。 她这不是心疼他嘛,不领情就算了。 反正不知道沈念丞是怎么忍的,总之他就是没怎么碰过阮凝。 阮凝和其他准妈妈不太像,她孕期反应很小,不怎么爱吐,唯一的变化,就是食欲比之前好了很多。 除了这一点外,还变得很容易犯困。 有一段时间,她不是吃就是睡。 这种情况持续一阵后,她有天突然很忧虑地跟沈念丞说:“怎么办啊,我现在就像猪一样,以后要是给你生一个小猪宝宝怎么办?” 闻言,沈念丞愣了一下,随后抖着肩膀笑了几声。 阮凝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 沈念丞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心房倏地一柔,他还真没想过阮凝怀孕以后会傻得那么可爱。 第61章 chapter61·金 等阮凝孕期各项反应都稳定下来后,沈念丞当下便把这件喜事汇报给家里人。 刘慧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这天,隔着电话都知道她在那头儿有多么欢欣喜悦。 欢喜过后,刘慧云说自己这几天就去月子中心请营养师和专业的保姆阿姨来照顾阮凝。 沈念丞没有拒绝,毕竟生孩子、养孩子这事儿他和阮凝都是第一次经历,交给专业的人当然比自己乱来要更放心些。 沈念丞挂断电话的时候,阮凝还在卧室跟陶雪梅视频。 陶雪梅自从做了那场大手术后,整个人都好像活通透了,隔三差五就跟团四处游玩。 听到阮凝怀孕后,她先是替阮凝开心,接着话里话外便都是忧虑——女人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走一遭,何况阮凝的身体素质还不太乐观。 说着说着,陶雪梅想起了自己当初怀阮凝的经历。 这个时候,沈念丞来到了阮凝身边,他跟陶雪梅打个招呼后就待在阮凝身边没走过。 陶雪梅接着说,说她怀阮凝的时候特别轻松,基本没什么反应,倒是阮廷把她累得不行,不过生阮凝的时候就不轻松了,从晚上八九点生到隔天凌晨一两点…… 挂断视频后,阮凝靠在沈念丞肩膀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说,自己现在好担心生产的那天,一想到几个月后要一个人进产房,她就好紧张、好害怕。 沈念丞听后,想到陶雪梅刚才说的那些女人分娩的事,他眉头忽沉,缓着声线说:“到时候我陪你进产房。” “真的吗?”阮凝有些难以置信,她向他确定了一遍,“我在网上听别人说,很多丈夫都不愿意陪产的。” 虽然是听说,但事实确实也是这样。 之前不就有一则新闻嘛,丈夫陪妻子分娩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跟妻子说:“老婆,我害怕。” 而妻子还得在那种情况下,忍着镇痛安慰一旁紧张得不行的老公。 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女人还要弱。 但沈念丞能这么跟自己承诺,阮凝觉得也可以了。 有了营养师和保姆照顾阮凝,沈念丞开始慢慢恢复工作,毕竟那么大一个事务所,他没办法说不管就不管。 但他也很大程度地去调整工作安排,基本上每晚都能回家陪阮凝,周末加班也会把地点定在家里。 那段日子,阮凝突然变得不爱吃东西了,尽管营养师煲的汤有多色香味俱全,但只要端到她嘴边,她就恹恹地推开。 那天,沈念丞刚好在家里和员工开视频会议,客厅里又传来营养师劝阮凝吃东西的声音。 沈念丞往阮凝在的方向看了眼,很快中止了会议,走到客厅,从营养师的手里接过碗,哄阮凝把汤给喝了。 阮凝苦着一张脸直摇头,她说自己不想吃,吃了又得吐。 可是不吃怎么能行呢,无论是她还是肚子里的宝宝,现在都需要补充营养。 沈念丞只能耐下心来去劝她,过会儿,阮凝才悄悄凑到他耳边说:“我现在就想吃麻辣烫,你给我想办法。” 阮凝边说边去瞧营养师有没有偷听他们说话。 沈念丞知道她为什么闹着不肯吃东西的原因后,轻声说:“先把这碗汤喝了,我就答应你。” 阮凝迫不得已,只得把汤喝掉,但很快又跑去厕所干呕。 看她备受折磨,沈念丞又心疼又无奈,他眉目凌厉地对着阮凝隆起的小腹,严声说:“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妈妈。” 阮凝这时好过了些,回应:“你怎么知道他/她是姑娘还是小子啊?” “别人都说酸儿辣女,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女儿,”她压低音量道,“我每天都馋辣的,可是他们都不准我吃,你刚才答应我了,一定不能食言!” 说着,阮凝撒娇似地朝沈念丞竖起小指,是拉钩的意思。 沈念丞忽地发现,阮凝怀孕后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女孩儿似的,特别惹人疼。 他除了宠着还能怎样呢。 “就这一次。”他刮了刮她鼻尖,眉眼间全是柔和。 …… 沈念丞没有食言,终于在营养师和保姆都不在的某个下午,推掉工作,悄悄给阮凝带了一份麻辣烫回家。 阮凝满心欢喜地接过以后,哼着歌吃起来。 她平时是个吃不了辣的人,怀孕后却时常惦记着辣味,她这么想着便跟沈念丞说:“百分之八十是女儿。” 沈念丞看她那么容易地就被一份麻辣烫满足,温柔道:“要是女儿的话,长相性格最好都像你,漂亮文静,招人喜欢。” 阮凝感觉自己好像被夸了,心情特别愉悦。 那段日子,沈念丞闲下来就陪阮凝逛街散步。 或许觉得自己肚子里真的是女孩儿,阮凝逛商场的时候老爱买些小女孩的的东西,尤其是看到漂亮的小裙子,她简直移不开步子。 沈念丞看着那些琳琅的小裙子,想到自己以后会有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心里忽地一柔,认真地和阮凝开始挑起公主裙。 两人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阮凝突然跟他说:“我跟夏栀约好了,等宝宝一出生就跟她家订娃娃亲。” 沈念丞面色一沉:“你都不跟我商量就把咱女儿嫁出去了?” 阮凝接着道:“你不知道,夏栀儿子现在越长越帅了,比他爸还帅。” 听见阮凝夸其他人帅,沈念丞心里幽幽涌起一股酸意,他问:“他爸能有我帅?” 阮凝乐呵呵地笑道:“你现在也是快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还乱吃醋啊?” 闻言,沈念丞也无奈地笑了笑,也是,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吃醋了? - 预产期越来越临近,阮凝也变得越来越焦虑,情绪时常起伏。 有时候,她会躲在卧室里偷偷抹眼泪,被沈念丞发现以后,她也闷声不言。 为此,沈念丞专门打电话给夏栀,问阮凝这是怎么了,自己该怎么做。 夏栀在这方面有经验,结合沈念丞说的,很快就得出阮凝或许是得了产前综合症,让沈念丞多陪她,多体察她的情绪,一定要好好呵护她。 后来,在沈念丞的耐心疏导下,阮凝终于说出了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 她说:“我今天上网搜了一些孕妈妈的帖子,我看到她们都在说自己怀孕之后身材走样,腰间的赘肉减不下去,因为母乳喂养,胸部也下垂了,妊娠纹怎么都消不下去……” 说到这儿,阮凝胸腔又开始发闷,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问沈念丞:“如果我以后我也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会爱我嘛?你会不会嫌弃我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沈念丞默默听她说着,神色变得有几分晦暗。 过了会儿,他才挤出一句:“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肤浅吗?” 他揉揉阮凝的头发,无比温柔地说:“永远有人年轻漂亮,但她们都不是你。” “不是非要很漂亮很完美才值得被爱,你明不明白?”说罢,沈念丞俯身去吻阮凝因为难过而撅起来的嘴,接着,他用指腹擦掉她的泪珠,话音坚定又缱绻,“你不用怀疑也不用自卑,只需要安安心心地被我爱着就好了。” 闻言,阮凝的眼泪彻底收不住了,她搂着沈念丞的脖子,又委屈又动容,最后只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沈念丞给了她那么大的底气。 沈念丞轻拍她的后背,话音温和得像一道细雨和风,“是我该谢谢你,为了给我一个家,牺牲了那么多。” “阮凝,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好吗?”他说。 …… 那晚睡前,沈念丞开着夜灯在床头帮阮凝擦橄榄油。 阮凝月份大了,肚子挺得高高的,沈念丞帮她擦精油的时候,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胎动。 沈念丞动作小心又温柔,似乎也发现了,于是问道:“他/她是不是在动?” 阮凝屏息凝神地感受着肚子里头的动静,缓缓绽开笑颜,温声说:“他/她可能以为你是在跟他/她做游戏。” 沈念丞低声笑,朝阮凝肚子里的宝宝说:“小家伙,爸爸妈妈都想快点见到你。” 关上灯后,阮凝小心地移动身体,依偎到沈念丞怀里。 见她钻进自己怀中,沈念丞顺势将人搂紧,他原本只是想温温馨馨地抱着她睡觉,下一刻却听她轻声问:“你想不想啊?我可以帮你的。” 沈念丞浑身一僵。 他怎么会不想?可他也只能这么想着,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碰她? 沈念丞不肯回答,阮凝便自作主张地伸手往下探去。 沈念丞只愣了一瞬便把她的手牢牢握住,他话音夹着厉色和隐忍:“别闹,等会儿伤着你。” 他忍了那么久,哪儿会那么轻易就满足? 等会儿要是收不住了,伤着她和孩子怎么办? 可阮凝却说没关系的,执意要帮他。 气氛被烘托到这里,沈念丞没有办法再保持理智,他紧紧阖着眼,将自己的所有感知和情绪都交由阮凝处理。 在阮凝的不算有章法的抚弄下,他气息渐渐乱掉,那股熟悉的畅快逐渐攀升,他有些着急地伸手探进阮凝的衣领,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终于迎来最后那一瞬的时候,他手上也微微地失了点力道,在阮凝的旖旎处留了道红印。 “对不起。”他紧紧搂住阮凝,气息深深。 阮凝摇摇头,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而后,换来一个绵长的深吻。 吻毕,两人脸上都晕着“意乱情迷”的绯色,沈念丞哑声问:“快生了吧?” 阮凝笑得意味深长,娇俏地问道:“你那么迫不及待抱孩子啊?” 沈念丞去咬她软绵的耳垂,低沉的话音有些蛊人:“是等不及了,想要好好疼你。” 说来也是奇怪,两人等也等了那么久,现在倒急不可耐。 而阮凝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是感受到了爸爸妈妈对他/她的想念,居然真就提前了一周来见他们。 阮凝生产那天,江城下了一场淅沥淅沥的小雨。 一大家子人在产房外焦急等待,完全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状况。 产房内,阮凝忍着镇痛,咬牙不肯发出声音,她是担心沈念丞被自己的样子给吓到。 而沈念丞则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叫她别担心,让她别害怕,自己一直都在这儿陪着她,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咬他手臂。 阮凝面色苍白地点点头,额前鬓间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一看便让人心疼。 沈念丞的一颗心仿佛被拧成一团,他跟阮凝说:“就生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生了。” 阮凝也不知是被疼的还是怎样,眼泪顷刻间涌出来,她艰涩地从口中挤出一句:“下辈子换你生!” 沈念丞本来心疼着,可听到阮凝这句话,瞬间被逗得笑了一声,他柔声答应,“好,下次换我生。” 见沈念丞完全不经思考地连声应下,阮凝起疑了,她哭着问:“下辈子你还会爱我吗?” 沈念丞也不管医护人员在侧,倾身吻上阮凝,不断说着:“阮凝,我爱你,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阮凝的情绪被沈念丞安抚好以后,剩下的工作便交给了医护人员。 很少有哪个女人的分娩过程是轻松无痛的,更何况阮凝还选择了顺产。 不过整个生产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 阮凝听医护人员的指令,该憋气的时候使劲憋气,该用力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 沈念丞在一旁百感交集,第一次感受到有力使不上的滋味。 虚脱间,阮凝终于听到医护人员言辞激动地说:“出来了,出来了!” 她嘴角微颤,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想开口说什么,嗓子却早就哑了。 “恭喜恭喜,是个帅气小子。” 听到医生这句话后,阮凝握着沈念丞的手终于松了松,意识恍惚间,她只听到沈念丞在她耳边不断地说“谢谢”。 …… 后来,大家说起这天,几乎个个都在笑阮凝。 大家说,没见过哪个妈妈那么嫌弃自己生的儿子。 阮凝那会儿刚从产房出来,医生口中的帅气小子被包在襁褓里,她忘了是谁当时要她看看自己生的儿子。 她只看了一眼,马上又要哭出来。 她怎么会生出那么丑的小孩儿? 小家伙周身都有些泛红,头发也是黄黄的,那颜色像干枯的落叶一样,眼睛倒是大大的,特别有神,可阮凝怎么越看他,越觉得他长得像只小青蛙呢? 偏偏那个时候,还有人一直说小家伙像他爸爸,说什么,眉眼啊、鼻子啊都跟他爸爸像的不得了…… 阮凝不自禁地滑下几滴眼泪,激动地哑着嗓哭嚷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她当时真的很怀疑医生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这个困惑一直保留到小家伙长开以后。 但在此之前,阮凝不止一次地捧着沈念丞的脸跟咿咿呀呀的小孩儿作对比。 末了,她仍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半天后,她严肃无比地朝孩子的爸爸说:“沈念丞,要不改天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吧?” 话音落毕,沈念丞逗孩子的动作陡然一滞。 第62章 chapter62·橘 宝宝的名字叫沈昕煜,小名叫昕昕,都是他爷爷取的。 阮凝轻声念了好几遍之后觉得还挺上口,就是担心以后昕昕学习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会被“煜”这个字给难倒。 昕昕刚出生的时候确实不大好看,皱皱巴巴的,不仅被自己妈妈嫌弃,就连爸爸看了都摇头。 那晚,沈念丞还在逗昕昕,猝不及防地就被阮凝建议,让自己改天和昕昕做个亲子鉴定。 昕昕那会儿咿咿呀呀的,显然不知道自己正被嫌弃。 沈念丞垂眸看了看自己儿子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失笑道:“我也怀疑,这真是我儿子吗?” 明明妈妈那么漂亮,爸爸的基因也很好,怎么儿子一点没遗传到呢? 不过没多久,这个丑小子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出了月子后,昕昕便越长越干净,鼻子和嘴唇长得像爸爸,眉眼长得像妈妈,颇秀气。 就连夏栀看了都说:“哎呀,你家这小子变好看了不少诶!” 阮凝抱着昕昕,一面朝他笑一面刻意提起人家的伤心往事:“是吧,你也觉得昕昕刚生下来的时候丑吧。” 昕昕被阮凝小心地抱着,见阮凝朝他笑,好像还在跟他讲话,他也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回应。 阮凝又笑着逗他:“我说你丑,你还很高兴啊?” 昕昕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阮凝在跟他玩游戏,笑得比刚才还开心。 沈念丞路过的时候,看见这场景,幽幽道:“就欺负人家听不懂话是吧?” 等昕昕再长大一点,阮凝发现他长得跟沈念丞越来越像了。 尤其是刘慧云给她看了沈念丞小时候的照片后,她简直觉得自己真就生了个缩小版的沈念丞。 不过昕昕的性格和沈念丞很不一样。 昕昕比较活泼,也特别粘人,也不怕生人,谁逗他他就跟谁笑。 没人理他的时候,他就乖乖地躺在婴儿床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星空夜灯,四面的墙上都映出点点璀璨光影,让人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河里。 这盏灯是阮凝专门为昕昕挑的,她当时觉得昕昕应该会喜欢,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就比如现在,她和沈念丞在床上不知道忙些什么业务,没人搭理的昕昕不哭也不闹,偶尔还会伸出圆乎乎的小胖手去抓星星。 “你别捏啊……涨着呢。”阮凝娇声说着。 这段时间里,阮凝一日三餐都听营养师的安排,气色越养越红润不说,奶水也特别富足,一点儿没把昕昕给饿着。 就是有点太多了,虽然满足了昕昕,可却苦了阮凝自己,她时常觉得胸前沉甸甸的,累得慌。 但沈念丞却跟昕昕一样,喜欢的不得了。 就像现在,他把阮凝后边的搭扣解开,一手去捧一手去揉,怎么玩都玩不腻,也怎么都玩不过瘾。 “我帮你卸卸货。”沈念丞边说边将阮凝抱着,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阮凝被他这样抱着,刚好比他高出半个头,也刚好方便他埋头帮她“卸货”。 一开始,阮凝还以为他只是开开玩笑,压根没想到他后来真会嘬几下。 阮凝被激得颤了颤,情不自禁地耸着肩膀去抱他,跟他说:“等会儿你儿子饿了吃什么?” 沈念丞这才抬起头来看阮凝,眸色沉沉地说:“你就不在乎你老公饿不饿?” 阮凝伏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体温都在攀升,沈念丞问了句:“恢复好了吧?” 意思是,过了那么久,可以做了吧? 阮凝算着日子,柔柔地在他耳边“嗯”了一声,不止沈念丞想要,她也想了很久。 两人中间隔了快要一年之久,此刻重温床笫之事,谁都动情的不得了。 沈念丞心疼阮凝,怕伤着她,动作比平时都要轻缓,阮凝被磨得更心痒了,她虽然竭力忍着,但当那点酥麻的感觉涌上来以后,她根本控制不了。 见阮凝咬着下唇浅吟,沈念丞猜出她这时已经适应了,于是慢慢加快节奏。 在这方面,沈念丞倒还有点绅士风度,总会先考虑阮凝的感受,随后才是自己。 知道他憋了很久也很难受,所以阮凝今晚特别配合,放任他把自己翻来覆去地弄,只是她一侧头便发现昕昕一直在看着他们……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好像在问:爸爸在跟妈妈玩游戏吗? 小家伙刚才那么安静,阮凝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阮凝一下抱紧沈念丞,脸上绯红更加明显,她有些紧张地说:“你儿子一直在看我们。” 沈念丞这才注意到昕昕,他就算再不正经也不想那么早地给自己儿子做这种启蒙教育。 于是,沈念丞干脆把阮凝从床上抱起来往外头走。 阮凝怀孕后,体重增了十多斤,或许是以前太瘦了,现在胖了点,身材却还是很好,哪哪儿都让沈念丞爱不释手。 他说:“我们换个地方。” 阮凝不放心把昕昕一个人丢在卧室里,她拒绝道:“不行,等会儿昕昕哭了怎么办?” “他很乖的。”沈念丞这还是第一次夸昕昕,没想到是为了哄阮凝。 阮凝的兴致还未消散,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那你待会儿快一点,你平时都太长时间了。” 闻言,沈念丞脸上漫了点晦涩笑意,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夸了呢。 他们这一走,空荡荡的房间就只剩下了昕昕一个人。 他一开始还在朝门口看,等着他们回来,后来迟迟等不到人来看他,突然就很伤心地开始哇哇大哭。 昕昕小小的一个人,但嗓门却很大,把元宝都给吵醒了。 而阮凝此时还被沈念丞压在身下,她被逼的小声呜咽,好像听到昕昕在哭,又被沈念丞骗着说,“没有,是你听错了。” 阮凝一开始还以为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可那哭声连绵不断,她急着把人推开:“宝宝真的哭了,我得去看一下。” 箭在弩上,沈念丞怎么可能听她的? 再说了,谁家小孩儿不爱哭? …… 昕昕躺在婴儿床里,一张粉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呜呜哇哇”地哭个没完没了。 他平时哭个两嗓子,阮凝就心疼的不得了,马上来哄他,今晚倒是出奇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点动静。 接着,只见房门被谁一推,最后却没见到人。 昕昕哭得泪眼婆娑,突然觉得自己的婴儿床被谁推着晃了晃,而后,他便看到了元宝把两条腿搭在婴儿床的边沿上,嘴里还咬着一个拨浪鼓。 元宝摇摇头,拨浪鼓便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见昕昕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它,元宝又跑去玩具箱里叼来几只小鸭子给他玩。 没一会儿,昕昕便玩累了,见他快要睡着,元宝又轻轻摇了摇婴儿床,等昕昕睡着后,它才从他们的卧室出来,回到自己的窝里睡觉。 而那两人显然还没那么快结束。 唉,它真是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 有了昕昕以后,两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阮凝给自己放了很长一段产假来调养身体、照顾宝宝,她虽然也很在乎工作,但是百般斟酌后,她还是不愿意错过属于昕昕的每一个“第一次”。 沈念丞倒是也想效仿阮凝给自己批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产假,但阮凝不答应。 她说:“现在家里已经有两个无业游民和一条狗了,那么一大家子人都指望你了。” 收获了这个甜蜜的烦恼后,他瞬间倍感压力。 恰巧那段时间事务所又很忙,他每晚回到家,阮凝都已经陪昕昕睡熟了。 他动作轻轻地在阮凝脸上亲一口,又掐掐昕昕的小脸蛋。 这样的画面,让沈念丞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可是有了昕昕以后,幸福里也掺了点忧愁。 沈念丞忧愁的是,阮凝越来越不重视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嘴边挂着的都是“昕昕、昕昕。” 好多次,他刚要跟阮凝培养培养夫妻感情,那个小家伙就开始撒泼哭闹,阮凝便立马推开他去陪昕昕玩。 等阮凝把昕昕哄好了,沈念丞接着去闹她。 阮凝累死了,埋怨道:“你们父子俩能不能放过我?” 白天应付完小的,晚上还要应付老的,她真的好累好累。 阮凝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倒在床上,委屈巴巴地跟沈念丞说:“睡吧,我真没兴趣了。” 沈念丞此刻就像是个弃夫,他盯着阮凝,眼神十分幽怨,很颓丧地摇着头对阮凝说:“我现在在你心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闻言,阮凝长叹一声,她倦得不行,眼下只想睡觉,懒懒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沈念丞原以为她会安抚一下自己,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敷衍,那么随意。 他肃着脸色说:“我有事跟你商量。” “……明天再说吧。”阮凝话音含含糊糊的。 “……” 沈念丞见她是真的困了,只能帮人掖好被子。 过了会儿,他越想越觉得不能继续让现在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侧过身去搂住阮凝,轻声说:“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了?”阮凝忍着乏意回应他。 他话音难得地染上了些委屈的意思,“你不能因为孩子就忽略我,你现在眼里都没有我了,我还是你的第一位吗?” “唉。”阮凝又是很无奈叹了口气,她想,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老跟自己儿子争宠呢? 她说:“等昕昕大一点就好了,现在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沈念丞有点后悔,他当时就不该让阮凝给自己生个情敌出来的。 现在,这个“小情敌”完完全全把阮凝给霸占了不说,自己还没资格跟他争,而且还争不过。 他是真的郁闷了。 …… 除了偶尔跟“小情敌”争风吃醋外,沈念丞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个好父亲的。 毕竟他很早就答应过阮凝的。 有了昕昕后,他时常会想,阮凝小时候的那些经历究竟在她心里埋下了多少创伤? 所以,沈念丞很想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弥补她童年的空缺,让她真正地感受到家的温暖。 他不止这么想,同时也做到了。 尽管不怎么喜欢小孩儿,但他空闲的时候,总会抽出时间来陪昕昕玩,也算是减轻了阮凝的身上的负担。 至少,沈念丞陪昕昕玩的时候,阮凝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沈念丞工作不算忙的那段时间,给昕昕换尿不湿、哄昕昕睡觉的事情都由他全权负责。 他表现得那么好,阮凝当然要给他一点奖励。 那晚,等昕昕睡下以后,阮凝特别配合地被沈念丞拐到浴室里去弄了两三次。 过后,阮凝躺在他身边跟他商量,等昕昕大一点,自己就回去工作。 沈念丞答应,说到时候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那两个老人很喜欢昕昕。 阮凝倒是挺放心把昕昕交给爷爷奶奶的,毕竟沈念丞就是从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 刘慧云不会没法没边儿地宠小孩儿,沈柝又是大学教授,把昕昕送过去熏陶一下也不错。 两人又说了会儿夜话,阮凝被沈念丞拍着后背,快要睡着的时候,昕昕却突然哭了。 沈念丞应声起床,对阮凝说:“估计又要闹一会儿,我去哄,你先睡。” 刚刚经历完那事儿,阮凝有些依赖沈念丞,她依依不舍地拉着沈念丞说:“干脆就让他哭会儿吧。” 她还想让沈念丞继续抱抱自己,身上温暖,心里也温馨。 沈念丞这时扬唇轻笑,倾身在她唇上点了点,“抱完孩子再来抱你。” 阮凝笑颜微绽,呆呆地看着沈念丞随意拿来一条浴巾系在腰间,起身去婴儿床上抱孩子。 他腰很窄,腰窝也很明显,看起来特别性感,阮凝鬼使神差的觉得沈念丞的腰用“劲瘦有力”这个词来形容特别贴切,毕竟她亲身体验过多回。 眼下,沈念丞抱着昕昕走到落地窗前,夜幕笼下来,阮凝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只是那么看一眼,她都觉得很有安全感。 昕昕身上有股奶香味,沈念丞抱着他来回走了几圈后,小东西渐渐收了哭声,昏昏欲睡起来。 四五个月的小孩儿在他臂弯里显得更小只,而且软乎乎的,让人心房一软。 把昕昕放到婴儿床上躺好后,沈念丞又回去把阮凝搂进怀里。 阮凝突然跟他说:“我发现你现在变了很多。” “嗯?” “变得温柔了,变得会体贴人了,也变得……”阮凝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脑中有些空泛,只说道,“总之就是变得特别、特别好。” 她回想起这段日子,沈念丞真的给了她一种踏实、安稳又幸福的感觉。 沈念丞心情愉悦地跟她索吻,他吻技高超,一会儿功夫又把阮凝弄得意乱情迷。 他问:“再来一次?” 阮凝娇娇笑着,并没有拂他的意思,只说:“你动作轻点,不然宝宝被吵醒又得哭。” “轻不了。”他耍赖道。 他说着,便已经开始有了动作,阮凝被他吓得轻呼一声,张嘴往他肩上咬了一口,故意道:“那待会我跟你儿子一起哭。” “好,”沈念丞压着她,笑容浮浪,动作不轻反重,“到时候,哄完大的再去哄小的。” 第63章 chapter63·终 昕昕快一岁的时候才开始冒话,跟同龄宝宝相比,他咿呀学语的年龄不算早但也没有很晚。 阮凝这时便开始教他喊“爸爸妈妈”,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昕昕最先学会的是叫“爸爸”。 或许是“爸”这个字的发音比较简单,昕昕学会了以后经常“爸、爸、爸”的叫。 虽然昕昕还没学会叫妈妈,但阮凝也十分激动,她急忙把昕昕喊爸爸的视频发给沈念丞。 沈念丞当时还在加班,点开视频后,看到昕昕那张可爱脸蛋,又听到阮凝的柔柔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宝宝,快叫爸爸。” 昕昕得到阮凝的鼓励后,努力地张嘴发声,一字一顿地说:“爸!爸!爸!” 小家伙可爱的不得了,让沈念丞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视频还没播完,阮凝还在温声哄昕昕:“宝宝快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跟爸爸说我们想他快点回来和我们一起玩。” 不知道昕昕有没有听懂阮凝说的,总之他激动得很,摇头晃脑的,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昕言昕语。 沈念丞很快回了条语音:“爸爸马上回来。” 昕昕先学会叫“爸爸”这件事让沈念丞骄傲了很久。 但很快,昕昕就给了他当头一击。 某天傍晚,程渠来陪昕昕玩,可他刚一进门,昕昕就对着他叫爸爸。 喊完,昕昕还特别欢欣地用两只小短腿划着学步车移到程渠面前,朝他伸开手臂要抱抱。 程渠当下也是一懵,看到沈念丞眼神十分幽怨地盯着自己后,他心情大好地抱起昕昕,欠欠儿道:“哎哟我的好儿子诶,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听听?” “爸爸!” “诶!” 程渠答应得特别洪亮,沈念丞脸色瞬间乌沉,当即便下了驱客令:“你走吧,家里没做你的饭。” “我走了,我儿子肯定要哭啊!”程渠被昕昕叫了几声爸爸后,整个人都飘了。 沈念丞气得把昕昕从程渠怀里接过,朝人凶道:“谁让你乱叫人的?” 一岁出头的小孩子这会儿也会察言观色了,见沈念丞横眉怒目的模样,登时被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劲儿地朝程渠伸手要抱抱。 “呀呀呀,”程渠忙抱着人哄道,“不哭不哭,爸爸抱,我们不理那个坏蛋哈。” 阮凝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程渠还在抱着昕昕哄。 看着自己儿子的小脸哭得涨红,阮凝心急地去哄人。 可昕昕非要程渠抱,阮凝无奈地只能挑几个他平时喜欢的玩具塞到他手里,又和程渠一起逗他笑。 那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昕昕真是阮凝跟程渠生的。 当晚,程渠差不多是被沈念丞赶出门的。 把人送出门后,沈念丞特别严肃认真地说:“下次别来我家了。” 程渠被沈念丞这副小心眼的模样逗得捧腹,随后塞了个厚厚的红包在沈念丞怀里,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孩子百岁宴的时候我在出差,现在补上,一点心意,不准跟我客气哈。” 自己的儿子今天叫了他那么多声爸爸,沈念丞懒得跟他客气。 程渠见他直接收下,又开玩笑道:“我家那位也怀了,以后生下来也让他/她叫你几声爸爸,给你补回来怎么样?” 沈念丞先是恭喜他,随后又说:“我可没兴趣到处给人当爹。” “嘿,”程渠被他怼了一通后,急道,“你这话说的!” 把程渠送走后,沈念丞拿着他给的红包在昕昕眼前亮了一圈,阮凝故意道:“昕昕,这是刚才那个爸爸送你的,里面有好多好多钱哦,可以买好多小糖糖。” 昕昕大概是听懂了“小糖糖”,于是在婴儿床里伸手伸脚地兴奋道:“爸爸!好!” 沈念丞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程渠走了,他还找不到人撒气,最后只能颇无奈地说一句:“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 阮凝被沈念丞这幅郁闷的样子逗得哈哈笑,笑完了才把他拉到昕昕面前跟昕昕说:“宝宝,你要看清楚,这个才是爸爸,以后不能乱叫人,知道吗?” 昕昕睁着圆溜溜的葡萄眼,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明白。 “好啦,”阮凝往沈念丞脸上亲了一口,表示安慰,“昕昕那么小,还不懂爸爸是什么意思呢,小孩子学会说话了就觉得好玩嘛,所以见谁都叫爸爸,他这几天还管元宝叫爸爸呢。” “什么?” 阮凝这才意识到自己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看到沈念丞吃瘪的样子,她真的好想笑。 沈念丞无奈地叹了口气,投降道:“教他说点其他的吧。” 于是从那晚开始,沈念丞每天睡前都会拿一本童话书给昕昕念故事,最后再按照书里的标注,循序渐进地教他说一些新词。 为的就是趁早让他把“见谁都叫爸爸”的这个坏毛病给改掉。 在沈念丞的严厉敦促下,昕昕慢慢学会了不少词语,虽然含糊不清,但是阮凝和沈念丞一般都能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也是不知不觉的,昕昕就会走路了。 这个时候,刘慧云便开始给昕昕找早教老师,说是养孩子必须得从小抓起。 阮凝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可心疼昕昕了,才那么点儿大就要被抓去学习,沈家不愧是高知家庭。 那晚,和早教老师沟通好以后,阮凝有些惆怅地和沈念丞说起了这件事。 她说,这样会不会揠苗助长啊?我那么小的时候还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呢。 沈念丞把书放下,对她说:“这样一来,你不也能快点回去上班了吗?而且,我家的教育一向是这样,就算没上起跑线也不能先输给别人。” 阮凝垂眸思考了一阵,才发现还真是。 沈念初舞蹈水平那么高,小时候估计吃了不少苦,沈念丞就更别说了,国内最年轻的建筑金奖得主,从小付出的肯定要比别人多上十几倍。 沈念丞开始跟阮凝摆事实,说自己小时候被刘慧云安排着,一周要上七、八个补习班,参加各种比赛。 阮凝听着都觉得夸张,因为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简直大相径庭。 陶雪梅只希望她能过得无忧无虑,哪怕过得平庸些,只要幸福就好;而沈念丞则像个陀螺似地周旋于个个培训班。 她突然有些心疼沈念丞,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辛苦啊,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天性被压抑了?” 沈念丞摇摇头:“不会,我当时很满意他们的安排。” “……” 阮凝腹诽,原来他工作狂魔的个性在小时候就已经被培养出来了。 “男孩儿必须多吃苦,不然将来怎么担得起责任?”沈念丞猜到阮凝是在心疼昕昕,语重心长道,“慈母多败儿,按照我爸妈那套方式来,出不了错的。” 阮凝冥思许久后,拿出了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沈念丞说:“你那时候是心甘情愿,但如果昕昕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要逼他好吗?” 沈念丞原本还打算继续给阮凝做心理建设,可阮凝话音一软,他就被说动了:“好,都听你的。” 慈母要败儿,严父也只能默许了。 不过好在昕昕争气,学习的时候不喊苦也不喊累,老师说什么他都积极回应,经常被老师真心实意地夸,说沈昕煜小朋友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儿。 那晚临睡前,阮凝把老师这席话说给沈念丞听以后,这人特别得意地说:“我生的儿子被表扬那不是很正常吗?” 阮凝很有自知之明,她说:“昕昕的智商确实遗传了你的。” “怎么?对自己那么没自信?”沈念丞说着,把她揽进怀里,“不应该是我们强强联手吗?” 阮凝摇头“嗯”了一声,继续说:“我小时候没那么聪明,学习也没有那么高天赋,纯粹就是靠努力。” 说到这儿,阮凝突然有些泄气,她苦恼道:“怎么办,昕昕现在不仅长得像你,智商也随了你,我就真是重在参与诶。” 沈念丞被她的话逗的好笑,而后安慰她:“昕昕的性格像你啊,跟个小甜豆似的。” “真的诶!” 沈念丞那么一说,阮凝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见过昕昕的人都说他活泼可爱,哪像沈念丞似的,连刘慧云都说他小时候闷得不行。 “沈念丞,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阮凝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很自然地把自己和昕昕都夸了一通。 沈念丞朝她扬扬眉,继续发扬这种捧人的精神:“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阮凝被他哄得美滋滋的,捧着他的脸左一口右一口。 沈念丞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很突然地说了句:“要不要听我给你念故事书?” 阮凝有些意外也觉得有些甜蜜,怎么?他这是要把自己当小孩儿来宠? 可下一秒,却听沈念丞意味深长地继续说:“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听说过吗?” 阮凝这才知道他没安好心,但也很配合地攥拳砸他胸口,娇嗔道:“这是什么故事啊?” 说罢,阮凝就被人压在身下,衣服也被人顺势往上推。 哦,原来这是一个很不正经的成人故事。 - 沈昕煜小朋友到了一岁以后基本上就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了。 那晚,阮凝和沈念丞把人送去沈家,昕昕一开始还和爷爷奶奶玩得挺好的,等阮凝要走的时候,他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 看着阮凝和沈念丞悄悄走到玄关处换鞋,根本没有要带自己回家的打算后,昕昕有些着急地朝阮凝的方向喊:“妈妈,妈妈!” 阮凝见昕昕这样,突然有些心软,又回去把人抱起来:“妈妈去给你买玩具,你在奶奶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妈妈,不走。”昕昕说着说着就嘟起了小嘴,泪汪汪地盯着阮凝。 “妈妈会回来的。”阮凝这也不算是骗昕昕,她下周就能回来陪昕昕玩。 昕昕这才放心了些,很天真地朝阮凝点点头,眼里全是期待。 看到他这个模样,阮凝别提有多心疼。 …… 回到家后,元宝特别激动地来欢迎他们,可它左瞧右瞧都没看见昕昕,它又跑去闹阮凝,阮凝明白它的意思,只能跟它解释:“昕昕去奶奶家啦。” 元宝听后有些颓废地趴在地毯上,兴致明显低落很多。 阮凝也不好受,看着空落落的家,她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往常这时候,昕昕还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和元宝玩扔球的游戏呢。 “唉——”阮凝沉沉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啊,我心里空落落的。” 沈念丞也挺不习惯家里突然少了个人,他安慰道:“周末我们就把人接回来,你明天就要复工了,今晚早点休息。” “那你抱我去洗澡。”阮凝朝他伸手,懒洋洋地说。 沈念丞无奈一笑,而后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里去。 …… 阮凝刚开始工作那几天,心思都在昕昕身上,还没忙多久就要给刘慧云打视频电话,想看昕昕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刘慧云悄悄给她录昕昕学习的视频,很自豪地夸道:“昕昕厉害得很哟,不哭也不闹,老师布置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好好的。” “他想不想我和他爸爸啊?”阮凝问。 “想肯定是想的,但我们跟他说,你们在努力赚钱给他买玩具,他就不闹了。” 阮凝这才放心了些,只要昕昕不闹就好,她也能安心忙自己的事业。 过了段时间,阮凝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后,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昕昕了。 自从昕昕被送到爷爷奶奶家里去之后,沈念丞倒是有更多时间和阮凝培养夫妻感情。 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刚复婚的日子,感情越来越好。 有天晚上,阮凝心潮来血地要锻炼身体,说自己生了昕昕后就变胖了好多,穿衣服都没以前好看了。 沈念丞当时还靠在沙发上看书,他瞥了眼阮凝,心道,现在的身材不是刚刚好吗? 没过一会儿,阮凝就在客厅里铺了张瑜伽垫,又把自己珍藏的那些口红、唇釉都开盖儿,一瓶瓶整齐地码在瑜伽垫上。 沈念丞余光瞥见她的举动,注意力很快就全被她吸引过去。 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阮凝这时已经在做平板支撑了,她调整好呼吸,然后回答:“为了逼我多坚持一会儿。” 沈念丞被她逗笑,随后鼓励道:“你多坚持一分钟,我就往你卡里打一万,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阮凝才开始没几分钟,忽然就觉得有些难捱了,她咬牙说,“你的钱本来就是我的。” “行。”沈念丞见她支在地上的胳膊已经微微打颤,也没再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到两分钟,阮凝就朝沈念丞呼救:“老公,你快把我抱起来,我撑不住了。” 她这一倒下去,不知道有多少支口红要遭殃。 沈念丞看了看时间,故意逗她:“你这才坚持了多久?” “快点啊!”阮凝是真的撑不住了,声音都开始发颤,“你快把我抱起来。” 沈念丞这才放下书去把人抱起来。 阮凝颓废地瘫在地毯上大口呼气,她说:“减肥怎么那么难啊。” 果然,美丽的代价是沉重的。 “瑜伽应该会轻松些。”沈念丞很真诚地给她提建议。 阮凝突然又有了新的希望,她问:“对诶,我试试做瑜伽。” 于是,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阮凝每晚睡前都要做半个小时的瑜伽,后来甚至还带动沈念丞跟她一起做。 说是,双人瑜伽能够促进夫妻感情。 沈念丞一开始倒还挺认真地配合她,跟着瑜伽视频摆出各种动作。 但是双人瑜伽,而且还是适合夫妻的双人瑜伽,很多动作难免会擦边,沈念丞本来不想往下流了想,可是阮凝却主动说:“我怎么感觉这些瑜伽动作越来越不正经了?” 两人当时刚好在进行一个极其暧昧的瑜伽动作,沈念丞压压音量,对她说:“淫者见淫。” 阮凝气呼呼道:“你确定你刚才没想多?” “你觉得呢?”沈念丞眸色深沉地凝视着她,又问,“还要多久结束?” “你把视频关掉就结束了呀。” 说罢,阮凝从他身上下来,非常自觉地躺在床上,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她现在这幅姿态,摆明了是在邀请沈念丞,可那人此刻居然还在调电视。 阮凝有些不解地问:“你干嘛啊?” “瑜伽做腻了,做会儿有氧操。” 阮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他那架势,好像真是在找健身视频一样。 阮凝兴致瞬间消退一大半,她恹恹地起身,说:“我累了,你自己做有氧操吧。” 她刚要离开便被沈念丞拽回去,视频恰好在这时缓冲完毕,只听沈念丞说:“我陪你做了那么久的瑜伽,现在让你陪我做会儿有氧操,你都不愿意?” 阮凝稍加思索后,还是答应了他:“行吧。” 她答应后,沈念丞突然笑得有些邪气,阮凝这才注意到电视上在播的是什么视频。 她脸色登时绯红,又娇又恼地说:“你看的这是什么视频啊?!” “不是说了是有氧操吗?”沈念丞义正言辞地回答她,顺势把她揽进怀里,跟着视频开始有样学样地撩拨她。 “沈念丞!”阮凝被他弄的面红耳赤,“你怎么那么下流!” 居然照着这种视频来弄她…… …… 末了,阮凝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跟他讨论起刚才的那部视频。 “你觉得刚才那女的长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念丞语气淡淡地答。 “你觉得她的身材好,还是我的身材好?” 闻言,沈念丞垂眸往阮凝身上打量一眼,很认真地回答:“你要小一点。” 阮凝刚要跟他发脾气,却听他及时补充:“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刚刚好。” 被他那么一哄,阮凝也懒得跟他计较了,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我们离婚那段日子,你真没找过别人?” “没。” “那你是怎么解决这种需求的?就像刚才那样?” 沈念丞微微睁开眼,眸色晦暗地扫了她一眼后,幽幽道:“我还真没你想的那么下流。” “那么长时间,你总归要解解乏的吧?” 也不知道阮凝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这件事,见她一直逼问个不停,沈念丞这才跟她说:“放心,除了你没人能让我起反应。” “我有那么厉害吗?”阮凝朝他扬眉,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 “睡吧。”沈念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她搂得紧紧的哄她入睡。 沈昕煜小朋友三岁的时候就得开始上幼儿园了。 上了幼儿园之后,阮凝便把他带回了自己身边,只有寒暑假才会送去爷爷奶奶家。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家四口的生活。 昕昕虽然活泼,但是个性并不张扬,很听话也很懂事,爸爸妈妈因为工作不能顾及他,他也不会闹脾气。 没人陪他玩的时候,他就跟元宝做游戏。 昕昕虽然知道爸爸妈妈是建筑师,但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除此之外,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老师,所以他的第一个梦想是当老师。 知道他有了这个梦想后,阮凝特意给他买了个小黑板,让他在家里自己扮演小老师。 而扮演学生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元宝。 昕昕从幼儿园回来后,每晚都要把老师在课堂上教过的知识给元宝讲一遍。 元宝一开始还戴着学士帽认认真真地听他上课,后来越听越犯困,昏昏欲睡的样子既诙谐又可怜。 这种时候,昕昕就端出了老师的架子,他话音软糯,故意扮凶道:“元宝小朋友,课堂上睡觉觉是不乖的表现,快快打起精神来!” 阮凝刚合上电脑,被他那严肃的小模样逗得不禁失笑。 - 阮凝怎么都没想到,沈昕煜小朋友上大班的时候会把别的小朋友弄哭。 在她看来,昕昕多可爱多温暖的一个小孩儿啊,会帮爸爸妈妈揉揉肩膀锤锤腿,还会和元宝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 被请家长之后,阮凝去幼儿园的路上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等到了老师办公室后,老师才跟她解释原因,说沈昕煜小朋友最近很喜欢跟班上的一个小女孩儿,吃饭、做游戏、上课都得和她在一起。 阮凝听后,有些费解,那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早恋吧? 他问:“我家昕昕不会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儿跟别的小男生打架了吧?” 如果是这样,她还真不知道晚上回去要怎么跟昕昕爸爸交代。 “不是不是,”老师急忙解释,“你家昕昕特别团结同学,大家都很喜欢他。” “那他是怎么把其他小朋友弄哭的?” “他今天在课堂上的时候当着班级里的同学亲了小女孩儿一口,其他小朋友一起哄,小女孩面子薄,就委屈哭了。” “……”阮凝一时失语,反应过来后,她忙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老师这下也变得有些扭捏了,过了半晌才语重心长道:“你们做家长的确实要好好做个示范。”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师这才跟阮凝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说自己刚才跟昕昕做思想教育的时候,特意问了昕昕,为什么要亲那个小女孩。 昕昕说:“我爸爸在家里就很喜欢亲妈妈,我问爸爸为什么要这样,爸爸说这样才能跟妈妈搞好关系,所以我才亲彤彤的。” 老师问:“所以你只是想跟她交朋友对吗?” “嗯!”昕昕重重地点头,看起来特别真诚。 …… 回家后,阮凝把这件事说给沈念丞听,她说:“昕昕现在长大了,我们在他面前要注意点影响。” “小东西别的不学,净学这些了?”沈念丞又好笑又好气。 “那当然了,”阮凝暗幽幽的指责他,“上梁不正下梁歪。” 又过了几天,昕昕突然在饭桌上跟阮凝和沈念丞商量:“爸爸妈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呀?” 阮凝夹菜的动作一顿,皱眉道:“你问这个干嘛呀?” 昕昕嘟了嘟嘴:“我想要一个像彤彤一样可爱的妹妹。” 闻言,阮凝有些想笑,甚至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自己当婆婆的画面。 这时候,沈念丞开口说话了:“妈妈当时生你的时候吃了很多苦,爸爸不想让妈妈那么辛苦,所以昕昕也要学会体谅妈妈,好不好?” 阮凝本来觉得再要个妹妹也可以,但听到沈念丞那么认真地教昕昕体贴自己,她突然觉得好感动。 听到爸爸那么说以后,昕昕急忙从椅子上爬下来,抱着阮凝的腰,特别懂事地说:“妈妈辛苦了,我还是不要妹妹了吧。” 阮凝揉了揉他的小脑瓜,跟他说:“你那么喜欢彤彤的话,下次过生日就请她来家里玩吧,你觉得好不好呢?” “好!”昕昕激动地手舞足蹈,“那我还有几天过生日呀!” - 沈昕煜小朋友上小学的时候,沈念丞把他的名字改成了“沈星遇”。 这个名字改了之后,既好认又好写,昕昕也不用被其他小朋友叫错名字了。 沈星遇小朋友上二年级的时候,写了一篇满分作文。 那天是周末,沈念丞先去接阮凝下班,然后两人又去接儿子放学。 周五的时候,老师要多上一节班会课,两人估计是忙忘了,所以来的有些早。 沈念丞前段时间一直在出差,两人今天才终于见到一面,眼下手拉着手,东聊西扯的,好像有很多聊不完的话题。 过了会儿,沈念丞帮阮凝捋了捋头发,跟她说:“不然待会儿把昕昕送去他爷爷奶奶家吧?” 他们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了,阮凝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她娇笑着点头。 沈念丞好久没见着她,心里想得紧,也不管现在是在学校门口,掐着她的下巴就落下一枚深吻。 两人脖颈交缠片刻后,车窗突然被人敲响,阮凝这才被吓得脱离了沈念丞的环抱。 她往窗外瞧的时候,才发现昕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昕昕上车后,还没等阮凝和沈念丞开口,他便主动说:“你们把我送去爷爷家吧。” 反正回了家,他也是多余的那个。 阮凝心生雀跃,既然昕昕那么主动地要求,她和沈念丞当然要满足啦。 路上,阮凝才想起昕昕写了篇满分作文的事情,她回过头去问:“你的作文呢,给妈妈看看,妈妈小时候都没写过满分作文呢。” 昕昕被阮凝那么一表扬,这才露出点得意的笑容,毫不扭捏地打开书包,把作文本递给阮凝。 阮凝翻开后,发现题目是《我的爸爸》。 她跟沈念丞说了题目后,沈念丞瞥了一眼作文内容,暗自扬了扬唇。 念及作文的主人公还在开车,阮凝干脆把内容念出来—— [我的爸爸是一名很优秀的建筑师,大家都羡慕我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爸爸,我也这么认为。] [长大以后,我也要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建筑师,不过我要比他更厉害,我要把房子建在月球上。] 念到这段的时候,阮凝回头鼓励他:“昕昕一定会做到的。” [我的爸爸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但是他对我和妈妈都很用心,他会教我写作业,还会教我要心疼妈妈,他说妈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我们都要宠着她,不能让她生气,不能让她伤心。] 阮凝念着念着,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喂了颗糖,甜意直直漫进心底。 她翻开背面,继续念—— [我的名字是爸爸后来取的,我问爸爸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爸爸说他希望我以后能够遇见自己的星星,就像他遇见妈妈一样。] 阮凝心里甜滋滋的,她偏头去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沈念丞。 注意到阮凝的目光,沈念丞勾了勾唇角,恣意又撩人。 阮凝抿唇笑了笑,垂眸看见老师在昕昕的作文底下留了一条评语:“真是个浪漫的故事啊,祝你的爸爸妈妈百年好合、永结良缘。” ——百年好合,永结良缘。 那天日落西沉,这八个字印在淡黄色的纸张上,余晖透过车窗折射进来,目之所及都变得十分温柔。 第64章 【情人节特辑】 【小剧场——“机长与空姐”】 贺沉过生日的那天,夏栀约阮凝出来逛街,说是让阮凝陪她给贺沉挑个生日礼物。 阮凝那天刚好休假,随便化了个淡妆便出门跟夏栀约会了。 两人把商场逛了一圈后,夏栀突然神神秘秘地对阮凝耳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呀?”阮凝还帮她记着要给贺沉挑生日礼物的事情,提醒道,“先选好礼物再去吧。” “去那里挑,”夏栀挤眉弄眼地朝阮凝说,“顺便给你老公也挑一样。” 阮凝被夏栀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路上都在问她到底是要去哪里,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等两人到了地方后,阮凝才知道夏栀说的“礼物”是什么。 眼下,夏栀单手拎起一件特别暴露的衣服给阮凝看,她说:“你觉得这件怎样?” 阮凝很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发现夏栀挑中的是一套“兔女郎”的衣服,衣服后边还粘了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兔尾巴。 她无奈又好笑地轻声说:“你自己觉得怎样就怎样吧。” 夏栀见她还在害羞,故意闹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你跟沈念丞都不玩玩具的吗?” 阮凝想起和沈念丞的那些事,脸更红了,她摇摇头。 沈念丞光那样就已经很让她受不了了,要是再用些玩具的话,她估计半个月都不想和他重温这种事情。 她正心猿意马的时候,夏栀突然挑了件类似于空姐制服的衣服来到她眼前一晃,说道:“这个很刺激耶,阮空姐要不要试一下~” “夏栀!”阮凝恼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啧,”夏栀皱皱眉,很严肃地跟阮凝说,“你别跟我装,你是不是良家妇女,我还不清楚吗?” 阮凝被她弄得又害羞又止不住笑。 夏栀继续说:“你老公肯定会喜欢的,而且,没有那个男人会拒绝这种游戏。” “再说了,这种事情不弄点新花样出来,很快就会乏味的……” 阮凝最后还是夏栀的话给打动了,买下了那套空姐制服。 此刻,她在微信上问沈念丞什么时候回家。 沈念丞跟她说,最近有点忙,今晚估计不能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阮凝有些失落,她刚刚花了那么多时间说服自己穿上这件衣服,可他居然不能回来。 唉。 阮凝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始照镜子。 天呐,哪个正经空姐会穿成这样啊? 她一边照镜子一边开始想象沈念丞看到自己穿成这样之后的反应。 艺高人胆大,她这么一想便开始对着镜子摆出一些姿势,随后又举起手机拍照。 拍完之后,她一边修图,一边替自己脸红,她突然觉得好刺激,看来夏栀说的话确实没错。 她本来还想把这些照片发给沈念丞的,可是仔细一想,万一他现在正在开会,而且还正在投屏的话,那自己不就完蛋了? 算了算了,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既然沈念丞说了不能回来,反正自己刚才也买了玩具…… 可是,在一个很尴尬的时刻,阮凝突然听到门被解锁的声音。 沈念丞在客厅叫了她一声,阮凝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她得赶紧把衣服换下来,但是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于是,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卧室的门就被沈念丞打开了。 沈念丞:“……” 阮凝:“……” 沈念丞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阮凝现在的样子。 ——她穿了衣服,但好像又没完全穿。 “老公,”阮凝娇滴滴地叫了他一声,很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的吗?” 沈念丞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粉色的类似洗脸仪的小玩意儿,眸色忽而沉下来。 接着,他抬步逼近阮凝,伸手托着她露出来的半截腰,细细摩挲,又在她耳边低语:“这个东西,比我还管用吗?” …………………………………… 【夫妻专访】 受邀人:阮凝、沈念丞 主持人:樱桃挞 -请两位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阮凝:我是阮凝。 沈念丞:我是她老公。 阮凝:让你介绍自己…… 沈念丞:我是阮凝的老公,沈念丞。 阮凝、主持人:…… -请问两位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阮凝:我的好像就是父母随便取的。 沈念丞:我父亲从小就想把我培养成建筑师,所以我一开始的名字叫“沈念城”,现在的名字是因为当时工作人员登记错了。 -请问两位有外号吗? 阮凝:没有吧。 沈念丞:没有。 主持人:稍等,这里统计了下沈所的外号——具体有狗子、沈狗、沈老狗、前夫哥…… 沈念丞:采访到此为止吧。 -平时怎么称呼对方呢? 阮凝:就名字吧。 沈念丞:昨晚谁一直叫我老公来着? 阮凝:……自己答自己的问题。 沈念丞:阮凝、老婆,某些情况下叫宝贝。 主持人:哪些情况下? 沈念丞欲开口,但被阮凝及时捂嘴。 -希望对方怎么称呼自己呢? 阮凝:名字就可以了。 沈念丞:老公。 -第一次见到的对方的初印象? 阮凝:帅。 沈念丞:漂亮。 主持人:其实可以回答的有深度一点。 -怎么喜欢上对方的? 阮凝:一开始确实是被他的外貌所吸引,后来发现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慢慢把他当做前进的目标,他在我心里有点像偶像吧。 沈念丞:说实话,之前并没有把男女感情看的很重要,只觉得她懂事乖巧又孝顺,宜家宜婚,后来看到她在事业上做出了那么多成绩,突然发现她很优秀也很亮眼,慢慢感受到了她的魅力,然后更爱她了。 阮凝:所以为了爱人抛弃自己的理想真的很不可取。 沈念丞:你一直都值得被爱,是我之前做的不好。 -形容一下对方的性格吧。 阮凝:从前有点寡言也有点清高,但现在变得很温柔,也会很在乎我的感受,不过偶尔也很幼稚,还爱吃醋。 沈念丞:温柔、善良,很容易心软也很好骗。 阮凝:…… -被对方的何种特质所吸引? 阮凝:自信,专业能力强,在人生的一些重要选择上给了我很多方向。 沈念丞:漂亮。 阮凝:……我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沈念丞:坚韧、聪明、坚持、温柔。 -还记得两人的初次见面吗? 阮凝:就在他家,他父亲当时是我的大学导师,国庆节的时候请留校学生聚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不过他应该忘了。 沈念丞:我没忘,那天你一直在偷看我。 阮凝: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 沈念丞:嗯。 -情人节想收到对方的什么礼物? 阮凝:都可以,他送的我都喜欢。 沈念丞:她。 阮凝:…… -有没有后悔过和对方相恋? 阮凝:之前后悔过,现在不了。 沈念丞:从来没有过。 -如果对方变心或者出轨了,你会怎么办? 阮凝:离婚,而且绝不原谅。 沈念丞:我只爱阮凝,不会变心更不会出轨。 阮凝:如果我变心了呢? 沈念丞:没有这个如果。 -吵架了谁先低头? 阮凝:看谁的错吧。 沈念丞:一般不跟她吵,吵赢了不仅没意义,还得花时间哄她。 -会对对方使用冷暴力吗? 阮凝:不会,我很讨厌冷暴力。 沈念丞:不会做她讨厌的事情。 主持人:据评论区的娘家人反应,沈所之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沈念丞:我改了。 阮凝:现在是好多了。 -说到冷暴力,两位都经历过网暴,请问你们当时的心境是怎样的? 阮凝:一开始是很难受,但后来觉得其实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就行。 沈念丞:不看也不在乎。 阮凝:等等,他什么时候被网暴了? 主持人:前段时间,本文评论区基本被沈大建筑师的黑粉承包。 沈念丞:…… -说到这个问题,请问沈大建筑师看到那些评论时做何感想? 沈念丞:我不看。 主持人:那我给你念几条(吧啦吧啦叽里呱啦) 阮凝:我的娘家人那么给力呢? 主持人:沈大建筑师觉得呢? 沈念丞:我活该。 -对方带给你最大的改变? 阮凝:变自信了,变得跟他一样上进了。 沈念丞:变温和了。 -在这段感情中学会了什么? 阮凝:爱人先爱己。 沈念丞:爱与珍惜。 -最喜欢对方身上的哪个部位? 阮凝:手。 沈念丞:所有。 -更喜欢拥抱还是接吻? 阮凝:拥抱吧,拥抱的时候会很有安全感和幸福感。 沈念丞:拥吻。 -觉得对方什么举动最性感,能达到让你把持不住的地步? 阮凝:做饭。 沈念丞:说起来还没试过在厨房…… 阮凝急忙捂住他的嘴:我都已经努力把问题拉回正经的方向上了。 主持人:请沈大建筑师回答。 沈念丞:撒娇。 -夫妻间难免会面临“七年之痒”,请问你选择怎样调和夫妻感情? 阮凝:其实,有了工作和孩子之后,我跟他都没精力去“痒”了。 沈念丞:多换几个姿势。 阮凝:我们回答的是同一个问题吗?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请问你们满意现在那啥的频率吗? 阮凝:问题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沈念丞:不太满意,一周只能三四次,多了她不答应。 阮凝:可是你一晚就好几次诶! 沈念丞:这段采访一定要让别人看到。 阮凝:…… -那啥的时候,对方的什么表现会让你感到不满? 阮凝:一般不会,除了……过度纵欲的时候。 沈念丞:没有不满,就是她很容易累。 阮凝:明明是你精力太过旺盛。 沈念丞:是你太缺乏锻炼,以后跟我一起晨跑。 -那啥的时候,对方什么表现会让你很动情? 阮凝:低喘吧,他……声音很好听。 沈念丞:说“老公好厉害”的时候。 阮凝:我什么时候说过! 沈念丞:下次录下来给你听? 阮凝:我不想再继续采访了。 沈念丞:我觉得还行,继续问吧。 -那啥完了的时候,对方什么表现会让你觉得很动心? 阮凝:抱着我问我什么感受,然后哄我睡觉的时候吧。 沈念丞:撒娇要我抱抱她。 -看来两人对婚后的夫妻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阮凝:通常来说。 沈念丞:希望她以后还能再放开些,跟我没什么好害羞的。 -所以说,沈大建筑师有过尝试字母游戏的想法吗? 沈念丞:有过而且也尝试了,她看起来也很喜欢。 阮凝:你别什么都往外说! -请问“那啥”对于你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阮凝:情感到位了就是一种有意义的深度交流。 沈念丞:能够证明我有多爱她。 -那啥的时候希望对方更主动吗? 阮凝:基本上都是他主动。 沈念丞:非常希望。 -有过除了对方之外的x幻想对象吗? 阮凝:……可以不回答吗? 沈念丞:为什么不回答? 阮凝:……有幻想过和偶像吧,但那都是小时候了。 沈念丞:你刚才不还说我是你的偶像吗? 阮凝:哎呀,赶紧问下一个问题吧。 主持人:等一下,我们的沈建筑师还没回答。 沈念丞:没有。 阮凝:真的?没遇上我之前也没有过? 沈念丞:嗯。 阮凝:那我怀疑你要么是撒谎要么是那个时候不太行。 沈念丞:……赶紧问下一个问题吧。 -言归正传,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会不会觉得有点不甘心? 阮凝:这个问题,我不太能理解。 沈念丞:对于我而言,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阮凝:我跟他想的一样。 -那么说,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 阮凝:是的。 沈念丞:嗯。 -婚后,哪个时刻让你感觉最幸福? 阮凝:和他一起睡懒觉的时候吧。 沈念丞:时时刻刻。 -觉得谁爱谁多一些? 阮凝:现在的话,持平吧。 沈念丞:我不知道,但希望是我爱她多一些。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回到离婚的那晚,你会做什么?比如放弃离婚? 阮凝:回到那晚,我还是会坚持离婚的。 沈念丞:尊重她的决定,我跟她确实需要这样的机会来重新认识对方。 -怎么追到对方的? 阮凝:我只是暗恋,没追过他。 沈念丞:进了一次icu吧。 -如果没有把对方追回来,会怎样? 阮凝:现在开始对他进行专访了吗? 沈念丞: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不想回答。 -如果对方提出离婚,你会做何打算? 阮凝:答应。 沈念丞:你为什么回答得那么干脆? 阮凝:……都说了自己答自己的。 沈念丞:不会再让她产生离婚的想法。 阮凝:如果你都做得都很好,可我就是喜欢上别人了,非要跟你离婚呢? 沈念丞:想都别想。 -两位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想对对方说些什么呢? 阮凝:其实想说的有很多,不过还是放在以后慢慢说吧,反正余生都交给他了。 沈念丞:谢谢她愿意再次回到我身边,希望她一直在我身边。 阮凝:好。 -最后跟对方表个白吧? 阮凝:[脸红] 沈念丞:回家再说? 阮凝:……回家以后真有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