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无敌战神》 第一节 回到南朝 参谋陈子云的美梦被渐渐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如果换了别人,他理都不会理,周末睡懒觉是他的最爱。但他知道此时外面站着的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后勤部长刘玉河,所以他必须迅速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军官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但上校和中尉之间的差别还是需要让陈子云表现出应有的谦恭,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军容弄得齐整。 刘玉河看到书桌上的瓷碗里还剩下些昨晚的饭菜,拉着陈子云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满脸笑容地说:走吧,食堂里的菜我都吃腻了,所有的菜都是一股子味。到我家去,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两个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一个甲种师的后勤部长哪能隔三差五没事就掏钱请人吃饭?这里面当然是有原因的。 全师都知道陈子云是新来的围棋高手,拥有专业段位的。 而刘部长恰恰是个棋迷,在陈子云没来这里之前,号称下遍天下无敌手,包括他们驻扎的小县城内。以至于找不到对手的时候只能去看电视比赛的录播或打棋谱自娱自乐。这个说法并未得到证实,陈子云后来就认为,以刘部长的棋艺在一个县城打比赛,是绝对进不了前十名的。但这种话,他永远也不会说,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也是父亲经常教他的,做人要只种花不栽刺。 陈子云来了以后,刘玉河就像是遇到知音一样,有这样的高手过招,让部长的棋瘾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是节假日,就非得拖着陈子云不可。 男人的嗜好多的好比天上星星,数都数不清。有的喜烟,有的好酒,有的想升官发财,又有的好美色,当然爱好赌钱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些人疯狂地喜欢一些竞技体育项目,就像刘玉河经常说的那样,如果他能下到个九段,换个司令也不干。当然这话太过虚伪,未必是他的心里话。 因为夜里又失眠,到凌晨四点才睡着,陈子云的情绪并不高。所以,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对领导表示应有的遵从,或者又因为今天在刘玉河家帮厨的小护士的原因,又或者他今天想表现一下。总之,他和平时有所不同。 按例刘玉河都是执黑先手,可等了半天,陈子云都没有落子,甚至没有把手伸进棋盒里,还把头微微地低了下来。 刘玉河是个聪明人,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小子想让我两子,也好,总得赢一局吧。说着又在左下角落下一子。陈子云这才开始应对。 刘玉河的棋力也算不弱了,业余5段的水平是有的。可是和陈子云差的不是让二子的水平了。 陈子云从四岁开始,父亲就开始训练他下围棋,立志要把培养成宜兴市围棋界的丁俊晖。但事与愿违,围棋与天份还是有一定关系的,陈子云虽然也比较努力,甚至从小对围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到了废寝忘食、手不离谱的地步。但直到十五岁那年,才拿到业余五段,虽然在入伍之前,已经升到专业三段,但父亲花高薪请的一个高手说,今后再下点功夫升到专业五段没有大问题,但再想进步,就不太可能了,何况眼下,国内是高手如云,升段之难比上清华北大之类的名校差不了多少了。 陈子云的父亲是个业余棋手,虽有望子成龙之愿,但家里还是爷爷做主。作为县里的老武装部长,让孙子去参军是他很早之前的打算,也是他力所能及范围的事。为此,陈子云的父亲一度很失望,他认为儿子的身体板吃粮当兵根本就是个笑话。 有一天,父亲仍想让儿子继续学棋的时候,爷爷大发雷霆,说:就算拿个六段七段有什么用,子云打小学习成绩好,如果不是你非要他学下棋,我看清华北大不一定,南大浙大总是考的上的。我想好了,先去当兵,考个军校出来当个军官,多好的事。身体差点,怕什么,当军官是带兵的,又不是让他当特种兵,冲冲杀杀的,再说,当军官待遇多好,你看看我,一个月退休工资比你这上班还高1000多块,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你还不乐意了? 爷爷是家里的权威,也是父亲最畏惧的人,他们那辈人教育孩子从来不用嘴,父亲小时候不知道被他抽过多少记耳光,所以,对爷爷的决定,他不敢再提反对意见。 陈子云更不敢说话,其实,他根本不想去当什么大头兵,陈子云和班上一个女生很要好,他们商量一起去考浙广的,就算以后不能进电视台当主持人,现在网络发达,随便找个视频网站当个主持人也是挺拉风的。 别看陈子云瘦小,可特别上镜。女友说,他的脸形就是为做主持人生的。可爷爷的话在家里就是圣旨,任何人都不敢不听,包括陈子云在内。为了这事,陈子云抱着班上的那名女生坐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哭了一个下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其实爷爷的计划对于陈子云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最完美的。数年之后,全家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在他老人家的精心安排下,陈子云混得是顺汤顺水,工作是有声有色。 陈子云身高168,按现在的标准看是个半等残废,更重要的是他的体重只有100斤,当初,班上一半的女生体重都要超过他。还好他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这和从小下棋或许有些关系,另外这小子不但智商高,情商也挺高,和领导关系处得也不错,加上爷爷的战友帮忙,第一年便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分配到这个甲种师任副连职侦察参谋。 刘玉河的棋下的一般,可夫人做菜的水平就非同一般了。陈子云到部队后也没少跟着领导去大酒店,可他认为,论起家常菜,很多大厨的水平远不及刘玉河的夫人。 陈子云还是挺愿意陪刘玉河下棋的,一是能过过棋瘾,二是和领导搞好关系总没有错,何况,陈子云并不喜欢当侦察参谋,他更喜欢后勤部,刘玉河已经答应他有机会一定把他调出来,当营房管理员。三是因为刘玉河找了一个相貌一般却手艺非凡的女人做妻子,每次来这里都能大饱口福,虽然他的饭量小的惊人。 今天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刘玉河夫妻要给单身的陈子云做媒。和刘夫人下厨的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是军医院的护士。 陈子云除了对下棋感兴趣,对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并不排斥。除了当年的同班女同学,在军校和当参谋这几年,也处了几个女朋友了。 他对这个安排不仅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因为刘玉河急着把他拉着入座下棋,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正脸,但从身后看,身材多有可取之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护士让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这就是人的宿命所在。 小护士长得清秀可爱,身材更是一流,是陈子云喜欢的那种类型。 晚上理所当然就由陈子云送护士回医院。很自然地,他就牵了她的手。 开始小护士还有些诧异的样子,意思是你太快太直接了吧。但并没有要把手伸回去的意思,看来人家也是久经沙场,见怪不怪的。再说,陈子云虽然身材瘦弱,但五官端正,长得青春帅气,一套中尉军服又平添了英武之气,女孩子见了总是有些喜欢的。 小护士说:怎么看你脸色不好?陈子云实话实说:老毛病了,动脑多,失眠。小护士很专业地说:你要不怕得老年痴呆,我可以帮你的,开点艾司唑仑片给你。 陈子云以前就想去医院开些安眠药,又听说开这些药的手续烦杂,每次只能开个几粒,就懒的去了。就说:好啊,那真谢谢你了,解决我大问题,回头我请你吃饭。 小护士笑笑说:原来你这人功利心挺强的,帮忙就请吃饭?而且还假的很,人家说了,回头请吃饭,那都是托辞,是没有诚意的。 陈子云心想,小护士并不是很容易对付的那种,于是笑着说:算我说错了,那就下周五晚上吧,我到你们宿舍来接你。到哪去,吃什么,由你来决定。 小护士很开心的一笑,说:那你等我放你的血了,为了这顿大餐,我也得拿药给你。 陈子云在楼下只等了五分钟,小护士就下来了,对他说:一瓶大的,一瓶小的,大的是维生素,你手汗重,有些褪皮,吃些好,小瓶的就是安眠药,这种叫艾司唑仑片和以前的药不一样,毒性非常小,对人危害不大,但也不能全吃了,不然挂了别来找我。 陈子云心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药一瓶一百粒,啥手续没有,说拿就拿来了。他想安慰小护士一下,也是被她妩媚的笑容打动,接过药的时候就想亲她一下,哪知被小护士看穿了,灵巧地跳开了,远远地说:还没请我吃饭呢,我要值班去了,下次再联系。 陈子云无奈,只得向她摆了摆手,心里盘算着下次吃过饭后,怎么把她哄骗到自己的宿舍里。 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远处开始电闪雷鸣,暗夜中隐隐可以看到云层密布。 陈子云没有急着回到宿舍,以前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晚上喜欢上网看英美剧,这回看的英剧《反击》已经第三季了,今天真是关键的一集。但明后天的演习需要他汇总材料,他还得到值班室再熟悉一下情况。他现在还是侦察参谋,部队演习调动,都是他和科长坐在第一台车上带路。大部队行军,走错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说gps,狗屁吧,有个参谋就拿着那玩意硬是让部队绕行了五十多公里。 部队没人相信那个东西,包括现在咱们自个开发的北斗什么的,做个参考可以。实战那都是靠自己的摸爬滚打的经验。战区里,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几乎就像一张张棋谱一样,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这是陈子云非常引以为豪的事,他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是科长非常看重他的原因。 夜里一点,看完《反击》的陈子云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拿出艾司唑仑片,扫了一眼,看最多能吃四粒,就着桌上的一杯昨天夜里的茶水,他把四个小药片吞了下去。 外面闪电映照着室内一片惨白,一个炸雷似乎在当空劈开,声音大到让人一阵心悸,陈子云吓得有些胆战。 过了半个小时,也还是没有睡意,他想了想又从瓶子里倒了几片药,这次连茶水都没用,就干吞了下去。他索性把被子蒙上,什么也不想,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似乎睡了没多久,又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突然一个公鸭般嗓子大声地喊着:之郎、之郎,快快醒来。 陈子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头脑里突然一片空白。自己明明在师部干部宿舍楼里睡着了,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这种建筑他从来没有见过,三国城、宋城、横店凡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没见过,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地方?而自己的装扮和喊他的人也都是古装打扮!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恶作剧吗?(未完待续) 第二节 才华初露 陈之云蓦然醒来,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理出个头绪来。 他确定自己没有失忆,过去二十多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是,同时又记忆起另一个自己,就好象两个脑袋长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而且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在恶作剧,他突然在一觉醒来,就来到了南朝。 因为,新的身份也如昨日发生一般的清晰明了。他叫陈庆之,字子云。本是宜兴人,因家贫且出身寒微,父亲让他跟了随王的参军萧衍当了随从。 那时有点本事的人给人当随从被称为门客,其实就是侍候笔墨的清客,闲时聊天的伙伴,陈子云读《红楼梦》时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清客门人,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种人。 来不及细想,门外的三良已经几番催促了。 今天是萧衍和友人相约去杨梅山踏青会文之日,也是为了萧衍赴京任官饯行。这在萧府来说是件大事,谁知他却睡过了头。 匆忙之间他和耿仲一起(就是喊他起来的一名仆人),拿了昨晚早就准备好的器具,和小厮三良往牛棚里去。 车夫墨根早就准备停当,帮着三人把东西摆放好,大车就径直到了萧宅门前接了主公萧衍上车。 到了杨梅山脚下,早有两辆大车在此等候,数位文士纷纷上前和萧衍等人作揖携手互述短长。 良久,众人各寻个僻静处,由下人铺了木几,奉上笔墨,几个人或立或坐,观景闭目,一副挖空心思,搅尽脑汁的模样。 陈子云刚才听萧衍说,今日是“竟陵八友”相会最全之日,什么竟陵八友,他高中毕业之后上的军校,只听说过竹林七贤什么的。竟陵八友,莫名其妙的,估计古时候这种爱好文艺的愤青比比皆是,哪朝哪代都有,那时候结社论文又无需报官登记,方便的很。 不久,当一名长相儒雅的文士写完一首诗后,萧衍等人争相观看,都叹为观止,大加赞赏。 萧衍边点头赞叹边说:灵晖兄,这首《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令人叫绝,你们来看,尤其是这句,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写得精妙之极,精妙之极啊。 陈之云听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一定是孤陋寡闻,这竟陵八友定非是等闲之辈。 中国古诗词他会的并不多,但他曾和朋友在安徽宣城谢眺楼游玩过,也知道唐代李白在宣城写过: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这人他应该是知道的,竟然就是宣城太守谢眺。 大家约定来者都要吟诗作画的,连同清客在内,共有十四人之多,很快就要轮到陈子云了。他心想,早知道上学的时候把唐诗宋词都熟背下来,让你们个个是瞠目结舌、五体投地。就这样,我随便挑个两首卖弄一下,也不会比你们差多少,毕竟你们和李白、杜甫、杜牧、李商隐什么的还是有差距的吧? 可是,如何卖弄也是个问题,毕竟毛笔字并不是陈子云的强项,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的诗作水平如何,所以不敢过份显摆。他想,魏晋之前的诗当然不能用,那么唐代的诗,这些人一定就不知道了,于是,他并未到几前取笔来写,而是边远眺前方,边踱着方步,一脸的思乡之情,随口吟诵起孟浩然的一首诗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刚刚念完,谢眺首先大声叫好:好诗,好诗。意虽浅,情却深。谢眺眼含热泪继续说:读此诗,竟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大人,这样的诗,平和中庸,意味深长,正是诗中高手。之郎之才不可限量啊,原来你一直是深藏不露,早有佳作天成,啊呀,我竟未发觉之郎之才,有愧有愧,此诗必千古流传,好,好,好。之郎可有意到我府中,我愿向刺史保举你到我手下为官。 陈之云这时候已经知道,南朝的人亲切的称呼就叫郎,自己叫陈庆之,所以,谢眺称作之郎是亲昵之举。 陈子云心想,亏得李白老先生对你推崇备至,要知道我是因为抄了别人的诗,你对我如此见待,估计李白老先生得活活气死。 没等陈之云回话,萧衍便抚掌大笑起来:如此人才,我岂可轻与他人,何况之郎若是不在,何人陪我手谈? 当朝著名的诗人如此夸奖自己的门人,让萧衍心中大悦,不过,他也略有遗憾,从前只看重陈子云的棋艺,反而忽略了他的文采。此人必可助自己成就大业,他是个心中有大图谋之人,正四处网罗人才,想到这一点,更是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众人听了皆说:是啊,萧侍郎棋艺高深,唯之郎可与对决,他哪舍得放离他。陈子云暗想,难道天意如此,又是一个要我陪他下棋的人? 除了自己的主公萧衍和谢眺之外,另外六人为王融、任昉、沈约、范云、陆倕、萧琛,他们大多都有官职在身,家世显赫。陈子云记得,除了沈约好象在历史上是一个著名的文学家,其他人都没有怎么听说过。 不过,因为他刚才的那首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几个人都和他聊了起来,但诗歌词赋他并不擅长,那些个韵律平仄都不太懂,所以不敢胡言乱语,胡乱应付几句,就躲了开来。他得想着怎么能尽快脱下这身侍候人的青衣小帽,如何想办法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陈子云估计在上午十时的样子,下人们就开始准备食物,看来南朝时的用餐时间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 席间用了酒肉,肉的吃法,也就和现今的烧烤差不多吧,抹了些盐,加了极少油脂和不知名的香料,看上去有点像是胡椒。架上火烧熟即食。 酒的味道有些奇怪,像是米酒,又有些黄酒的味道,但色浊不堪。 陈子云食量本来就不大,吃了些就饱了,看清客们吃的都津津有味,显然对他们来说,这是难得的美食了。 萧衍大声说:“三日不读谢郎诗,必会口臭,一日不手谈必烂手足也。大家各取所需吧。”三良听后,早就取出棋盘和黑白棋子来,陈子云与萧衍在树荫下对弈。其他人有抚琴的, 有作画的,有的仍是背手踱步,吟诗弄句,更有清淡之士,在远处松树下,高谈阔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刚才和竟陵八友吟诗作画之后,陈子云和其他几位名士的门客也有过交流,这些人本也非泛泛之辈,只是南朝做官的制度,采取的是举荐制,要做官必是士族门阀或官宦之后,否则只能给官员们做做清客。想当官必有很深的渊源和机遇才行。 沈约的清客叫做古基的就叹道:晋人左思所言不假,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寒门之士,纵然有才,又有何用,能跟着大人们吃个饱饭也可以知足了。 此话让陈子云听了丧气,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办法回不到现代,在这个朝代不是门阀子弟,只能混混日子了。 小厮三良从布袋中取出的棋盘表面和当代的基本上一模一样,只是棋盘材质极为讲究,居然是陶制而成,高有六寸,下方中空,周边刻缕云朵形状,精致无比。 更让陈子云的惊奇的是,据老师所说,古时弈棋都用卵石,而萧衍所用的均是玉石。就是这棋盘这棋子,要放在当代,那最少也要值一个亿人民币了。 对围棋的历史,陈子云这样的高手并不陌生,据说,魏晋南北朝之时围棋为17道,到隋朝才改为19道,但眼前的棋盘也是19道。看来之前学的历史很多都对不上号。不过,陈子云并无所谓,如果是17道那就更加简单,赢起来更轻松一些。 萧衍手里捏着一颗白棋,没有丝毫犹豫,先落下一子。陈子云这才明白,起码在南朝下围棋是白子先行。要知道围棋界对中国古代何时采取白先黑先的问题曾争论不休,一直以来也没个定论的。如果能回到现实生活,仅凭着这些发现,他就可以写出一篇极有分量的论文来。 萧衍的棋力着实不弱,比起刘玉河水平高出一大截。陈子云初步判断,他相当于业余七段,甚至是专业初段的水平,当然和自己比还要差了一截的,即使不倾尽全力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轻易能赢了自己。 一盘棋下了足足三个时辰,萧衍虽然全局形势岌岌可危,但仍思索再三,不轻易投入一子。 古时下棋并无时限,亦无催促之理。陈子云不急不躁,一丝不乱。 这时候的陈子云已经很了解他了,萧衍为官并不倨傲,喜欢文学,是个有真本事,且是个爱才而不妒才之人。对于下围棋更是爱好到痴迷的程度,胜败对他来说并非关键,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才敢下了狠手,不轻易相让。 天色之晚,萧衍和陈子云相约记下棋局,约了晚间回府复盘续战。 原来萧衍其人,最好弈棋,经常通宵达旦,正襟危坐,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坚持下来,唯独陈子云可以。 陈子云从小就瘦小少食,喝水也少,经常下棋十几个小时,对手去了几次厕所,他连一次都没去过。这个很对萧衍脾气。加上古人棋艺有限,找出一个像陈子云这样的高手更是难得。 萧衍从见到陈子云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和他见面下棋,府中之人都知道萧衍对陈子云的器重。因此,无论是衣食住行,无人敢有怠慢。虽然地位不高,但陈子云的小日子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此时,各人纷纷给萧衍敬酒饯行,恭祝他高升在即。 临行之前,谢眺特意又来寻陈子云说:子郎如有不嫌,到建康之后,可到乌衣巷来谢宅寻我,我备下美酒与你共话。 说着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陈子云也假装客气一番,心想,我若再多背几首诗,或许能受到你们这些当官的举荐,不过,还是先跟着萧衍吧,怎么说,他现在算是我的主公,官做的也不算小了。 萧衍原是卫将军王俭的参军,因文采出众,后被推荐为随王的参军,正是官运亨通之时,谁知父亲不幸身故,按旧制,只得回乡守丧三年。 守孝期满之时,朝廷下旨,已授其给事黄门侍郎兼太子庶职。 之所以有这样的任命,还亏了萧衍死去的老爸。 萧衍的父亲萧顺之即是齐高帝萧道成的族弟,曾做到卫尉这样的高官,后来身体不适后才告老还乡。临终前,上书给当今皇上齐武帝,要求照应自己的儿子。 所以,齐武帝才会在萧衍刚刚守丧完之后就马上起用了他,一方面是不负老臣所托,再说毕竟朝廷缺少人手,重用外姓人难免会重蹈政息人亡的悲剧,自家族人,用起来放心一些,所以急召其入宫任职。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陈子云心下叹道,真如古基所说,我爸何不姓做萧? 陈子云心下盘算,南朝的给事黄门侍郎是陪伴皇帝左右议政并起草诏书的,相当于清朝军机大章京,品级虽然不高,但离军机大臣也就一步之遥,如果萧衍当了军机大臣什么的,他的门人,随便放到个州县也是个官。如果回不到现代,那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了。看来,虽然身逢大变,好像老天对他不薄。如果弄个刺史什么的官做做,以后在宜兴立个碑石,让后人知道自己的事迹也是好事一桩。 谁知陈子云的美梦还没做完,萧衍就摊上了一件大事。(未完待续) 第三节 都城惊变 此时,齐国建国已十四年。 和很多中国人一样,陈子云虽然读过中国通史,一般来说却都不可能记得清爽这段历史。 魏晋南北朝这段历史混杂不堪,除了专家很少有人能把这些国家和君王记忆周全。而陈子云恰巧有过研究,因为大学里写过一篇关于岳飞之死的论文,认为宋朝皇帝不信任武将的根源就从这一时期开始的。所以对南北朝还是小有研究,没想到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有些东西不需要从史书上了解,齐高帝萧道成在民间的口碑那是没得说的。他在位虽仅四年,但为人宽厚仁慈,教子有方,儿子齐武帝也是英明神武。 历史上谁都知道,从晋开始到南北朝,兄弟相残,子弑父,叔杀侄,大臣杀皇帝之类的事层出不穷,一桩接一桩的悬案。说一到万,就是谁有权谁心狠手辣谁就能掌权当皇帝。 齐国这十四年,在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那段乱世中,就宛若一盏明灯,说是政和清明的盛世也不为过。 十四年间除了发生了一起唐寓之叛乱事件之外,也旋平之。国家基本无内乱外祸,君主不严苛收税,百姓算是丰衣足食。 萧衍带着陈子云等人乘车向都城建康行来。 一路上,集市众多,人群熙攘,一派丰足景象。其时,女人不受理教约束,沿途多有各色娇娘,锦衣布履,衣着华丽,越往都城,姿色出众者越多,让人目不暇接,赏心悦目。 陈子云也心有所往,建康即是后来的南京城,他也想看看这个从东吴开始就是都会的城市究竟会是怎么的一派繁华。 到了都城没几天,刚驻入事先买好的宅第,收拾各项物件,萧衍拜见皇上禀职,一切都还没安顿好,更无暇游览都市盛景,京城就出了大事。 齐武帝驾崩了。 一时间,宫庭内外,哭声一片,只是哭的人心情不同罢了。 对历史上的齐武帝陈子云知之甚少,但最近了解之后,对他却是由衷的钦佩。 原来这个齐武帝真是少有的好皇帝,比后世人们书中写的康熙乾隆什么的要好百倍都不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时刻关心百姓疾苦,遇到灾情总是亲往一线赈恤,而且真金白银掏的都是内库里的钱,就是自掏腰包救困救急,并不是拿国家的钱访贫问苦。 这位主子,在位期间,多次奖励农桑,减免百姓租税;他还兴办学校,培育人们的德行,提倡节俭,从不做奢靡之事。 除此之外,陈子云认为在中国历史上他还做到了两个第一。他是第一个提出要简办婚礼的皇帝;他是中国历史上反腐败最为彻底的一个皇帝,连皇子子犯法贪污也不放过,查到真凭实据后,亲手斩杀,这份狠劲让齐国无数官员变得清廉自重。 陈子云和萧衍闲聊时,下意识地说:真是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真是不易。 萧衍看着陈子云说:之郎常常说些令人诧异的俚语来,偏又如此恰当准确。你还不知道,皇上离驾崩前一天诏书,说:身死之后,布衣俭葬,除随身一把刀剑之外,不入任何葬品,也不大做丧事。官员休息数日后就照常上朝理事。 陈子云沉思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他认为有必要先向萧衍说明他的一个看法,虽然作为幕僚,这既是应该的,也是危险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按说南齐老百姓在乱世中摊上这么个好皇帝是个大好事,所以大家都可惜这个皇帝死得太早,京城百姓听闻噩耗,有哭昏倒者。 此时,宫里也是哭声一片,但其中的大部分人,远远没有百姓悲痛了。甚至有的人迅速地行动起来了。 中书郎、宁朔将军王融第二次来到萧宅的时候,是陈子云出面接待他的。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会面了,王融也是竟陵八友之一,文采稍逊于谢眺,也是当世少有的文学名家。何况其身居高位,品级比起萧衍的职务还要高出两级。 陈子云非常恭敬地向他行礼,并让小厮三良沏上好茶。 王融一面还礼,一边拖着陈子云,急急地问道:萧侍郎安在?我有急事要务寻他,子郎快快请他出来与我会面。 陈子云佯装为难,慢吞吞地说:使君大人身体有些不适,实在不宜见客,王大人还是改日再来,或稍等数日他身体好些,在下请他去大人府上相会? 王融一改往常不紧不慢地斯文相了,急匆匆地说:我有急事寻他,马上就要见他,萧待郎安在? 边喊着就要往厅堂里走。陈子云一把拉住他,一脸神秘地说:王大人与我们使君大人也是故交好友,我就不再隐瞒,但您千万不能把这事说了出去,否则使君大人脸面全无,也会怪罪于我。 王融听了这话,觉得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于是站定后说:你说便是,我一定会守口如瓶。说着伸手指天,立誓为证。 魏晋时期,虽然男人们崇尚清谈,但把名誉看的极重,发誓的事绝不会拿来开玩笑。他催促陈子云: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何等之事。 陈子云看看左右无人,还是凑到王融耳边,显得更加神秘郑重。他轻声说:我家使君大人买了个小妾,前几日公务繁忙,本来下人们昨日预备为他们圆房合卺。可是不知何故,那女子居然用刀子戳了大人胸前,我已经寻了名医郎中,但都无十足把握可以救治。这等丑事,岂能张扬出去?所以万请大人谅解。 王融听了,低头在庭院中来回急走,突然向陈子云说:你家大人现在如何,能否开口说话,我这里确是有要事相商,国事即是天下事,所以我今天务必要见大人一面。 陈子云沉吟一阵,说:也罢,我就帮大人担点干系,带您见上一面,只是刚才我家大人已然神志不清,现在能否开口说话尚不得知。 说着,陈子云向门外的三良使了个眼色,带着王融穿过厅堂向后院走去。 宅中朝南主屋便是萧衍的居处了,除了妻妾二人哭啼之外,一郎中模样的老者也是频频摇头,显是无能为力的样子。 王融仍是不死心,悄然揭开帐帷。只见萧衍上身半裸,缠满白布,鲜血仍是不停地向外渗出,显然刀伤甚重,血仍是未能止住。 他轻唤两声,萧衍似乎想睁开眼睛,又力有不及。王融这才罢了,少事安慰了夫人两句,告辞而去。 陈子云一脸愁云地陪着他向外走,耿仲和三良拉着一名被绳索缚住的年轻貌美女人正往柴房里去,两眼泪垂不止。王融叹道:就是这名女人所为?不知何人使唤,要来害萧侍郎!红颜祸水,真正不假。说完匆匆离去。 第七日武帝出殡之后,齐国宫庭终于发生大变。 原来,太子萧长懋早在齐武帝驾崩之前半年就已病死,武帝临终前有遗诏,传帝位于皇太孙郁林王萧昭业。 长子长孙继位大统,本无非议。但这个郁林王呢,就有些纨绔子弟的味道了,武帝在位清明的时候,他还算是中规中矩。其后一年,武帝病中之时,他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带着随从整日捕猎玩乐,又好女色。仅王宫妾室就不下二十余人,还经常流连花坊楼,以寻欢为乐,甚至看中人qi以为玩物。为王融等一般大臣所不齿。 因此,在按诏出殡后。王融等突然矫诏,称武帝遗命由次子竟陵王萧子良继位大统。除了王融事先联络好的人员以外,所有宫内王亲贵族与官员都大惊失色。 这武帝次子竟陵王萧子良也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为人贤德,好文喜交友,萧衍、谢眺等竟陵八友之名也因他而来。此前奉命回京由尚书令兼徐州刺史改任中书令。 王融并非一人之力,其实齐从宋制,官分九品,大臣之中六品以上入宫的两百余人中,一半都站在其后,表明态度。 领骁骑将军萧鸾是武帝亲封的辅国大臣。此时,他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说: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矫诏另立新君,有又何所恃?郁林王乃皇太谪孙,先帝亲口诏命我辅佐以护其登基,何人敢再口出狂言? 王融大声说:立贤者为君,也是先帝遗诏,你切不可血口喷人。万民仰仗明君,今天连宫中侍卫都一意护驾,又有何人敢阻挡也。 果然,其身后数百宫庭侍卫均立其后,听命于他。 萧鸾哈哈大笑,说:王将军未免一厢情愿,你以为收买几百名卫士就可以一意孤行了。你且看宫外吧。(未完待续) 第四节 渐入掌握 人们才这看到,宫外武士纵列,兵甲鲜明,整队开入进来,人数足有两千余人,而宫外戟戈密布,旗帜烈烈,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人们再仔细看,领头的竟是几日前,伤重卧床不起的萧衍以及竟陵八友中的沈约、范云等人。 此时,萧鸾暗中布置的侍卫早将王融等几名大臣拿下,其余侍卫看到形势不妙,纷纷扔下兵器,伏地求饶。 萧鸾见大局已定,命人大声朗读武帝遗诏,拥萧昭业坐上帝位,改年号隆昌,萧昭业时年二十岁,为南齐第三帝也。 王融立君事败缘于萧衍,而萧衍又是听了陈子云的建议。 原来当日竟陵八友聚会,名义上是给萧衍送行,其实王融是联络各实权人物,已在谋划另立新君。 萧衍本来已经答应他同举大事。但那天,陈子云在车中的一番话打动了他。 陈子云冒险建言,是因为他记得南朝武帝后的君主应该不是竟陵王,所以帮助主公不站错队才是最为重要的。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话,只能给他分析了形势。 陈子云深思熟虑后对萧衍说了以下四点: 一是武帝临终前将竟陵王罢了兵权,调回京城任中书令,比原职还低了两级,这是不让他接任帝位的安排,武帝英明,自有深意; 二是王融毕竟是外姓之人,干政揽权不易获得支持,毕竟朝中实权大臣和各路刺史都是萧家之人,即使事成,也难免不会发生内战,到时谁胜谁负仍难预料,主公实力尚且不足,目前内战争雄,时机未到; 三是竟陵王酷爱文学,喜交文友,没有权欲,本无野心,不想称帝,一个心无大志之人岂能得天下; 四是辅政大臣萧鸾和你毕竟是远房堂兄弟,且手握兵权,实力超群。如果一着不慎,下场好点就是解甲归田,差点可能就会血溅当场,不如先以宗亲为名和萧鸾联手掌朝。这样做把握更大一些。 因为按南齐规定,宗亲或重臣者可拥带甲者五百人,平日无事可维护乡里,战时随军出征护国,当然要有钱有实力才行,否则,也养不起这些人,买不了兵器。但萧衍家中富有,手中也握有甲兵,如果布置妥当,数日内就可赶到京都。 萧衍听了这一番话,思索良久,说:子郎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看还要再这样安排一下。两人密密切切在车中商议良久。 后来王融见他负伤那一幕都是演戏罢了。 萧衍身材欣长,面容俊朗。陈子云心想,这萧衍如果生在现代当个演员一定是偶像派加实力派了。 萧衍不但戏演的好,陈子云认为他做思想政治工作也是一流的,他还策反了沈约和范云等人,加上萧鸾本部,数日间凑齐五千精锐铁甲兵。 一日之间,齐国的政局全部改变。 论功行赏,萧鸾认为萧衍最早发现并揭发密谋,并带兵入宫拥护自己,立下头功。封萧衍为三品侍中。 萧衍这就算是一步登天了。齐国虽有一品太傅、司空等职,二品诸大将军等职,但大多由王室宗亲,皇子王孙担任,三品侍中已经算是文官中的极品。要知道竟陵王此时也是三品中书令,且职位尚排在萧衍之后。 陈子云此时已经深得萧衍赏识,经他保举,朝廷其实就是萧鸾了,封了陈子云为七品詹事丞,和后世不同,这个职位在当时并不算低,起码也是个厅级干部。 这个职位掌管太子皇子宗亲们的读书饮食婚娶等一切事务,运用的好无疑是个晋升的台阶。 给陈子云做这样的一个安排,萧衍即是对他的奖赏,也是想把他插入宫中作个眼线耳目,掌握皇室动向,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让陈子云没有想到的是,宫中美女如云,进宫之后首先是享了齐人之福。 进宫后,陈子云认为自己现在其实就是一个间谍的角色。 因为连年战争不断,而打仗必须是知己知彼。所以,南北朝时期各国密探细作如云,各国纷纷以经商或派出使节为由,查探他国虚实。 即使有的国与国之间联姻结亲,互为联盟,其实内里还是互相提防。就连本国内各派系宗族之间也争斗不休,真是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中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甚至杀人灭口之类的事繁多,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现代各国之间的间谍战。当时王融之死也都缘于情报不准,机密不周之故。 但陈子云认为自己的经历与对这段历史的清醒认识,是他做一名优秀间谍或说通俗一点,是密探生涯最成功的起点。 首先他是一个侦察参谋出身,受过现代的专业的军事训练,其次他熟谙情报工作,这也是他的一个喜好,在军校里就有选修这门课。 其次,他精于情报运作的手法与借鉴,因为几乎所有的欧美谍战剧包括本国的,他几乎是一集不拉。什么cia、军情五处、军统、国安,体制运作,和联络手法他都是了如指掌,平时和同好此道的战友聊起来都是天花乱坠。以前大家认为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就可以被陈子云运用的出神入化了。 南朝里的密探根本就不是他这种职业间谍的对手。敌国在都城里细作密探的联络点,他早就一清二楚,了如指掌。只不过,不危及到萧衍集团,没必要去较真,不然也容易引火烧身。 陈子云利用他的谋略和手段,把一切要做的都安排的天衣无缝,看上去既自然又合理。 首先他要定期和他的主公,也就是萧衍定期互换信息并帮助他在朝中占据有利地位。这是摆在他面前最为重要的事情,因为他始终是萧衍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点并不难,众所周知,陈子云乃是少有的国手,而萧衍又是棋瘾极大之人。二人又是精力旺盛,休旬之日,或晚间,二人相弈有时直至天明。也有旁观者,但看二人均投入棋局,恍如隔世之状,即便是个高手,看个几局也就无趣了。 棋局就是陈子云和萧衍在朝中布局,互通消息的时候。其实萧衍也实在喜好下棋,几乎到了一日不弈,就浑身不得劲的地步,能够这样全天候全方位陪伴他的也只有陈子云了。 有一个人是陈子云不能得罪的,就是西昌候、骁骑将军萧鸾。甚至,他还要想办法,尽可能的取悦他。 因为他知道萧鸾眼下其实才是手握齐国大权真正的主子,而且按史书记载,他是要篡位的。从立萧昭业的第二个月开始,陈子云已经发现他谋逆的端倪。萧衍和他商量后决定暂且静观其变,不惊动于他。 那么,这样一来无论是他还是萧衍都不能直接和萧鸾来往过于密切,否则以后会给自己找来麻烦,也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建议萧衍借用两个人,即所谓的竟陵八友中的范云和沈约。二人上次听从萧衍建议,立了功升了官,狠狠地夸奖了萧衍的眼光。所以,两人对萧鸾是忠心耿耿,从萧衍这里收到什么消息,自然会直接传递于他,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为了邀功都不会提到萧衍。 陈子云也曾突发奇想,既然萧衍对他言听计从,他是否可以帮助当今皇上萧昭业,把萧鸾除掉,改变历史的发展进程呢? 因为这个萧鸾虽为贵族出身,但杀人如麻,为人暴戾,像个土匪恶霸。陈子云跟他打交道心里着实是不踏实。帮他做上皇位,他一定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来,到时还得另费一番心思。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新皇萧昭业实在不争气。 如果说齐武帝是历史上百年一遇的好皇帝,那萧昭业就是千年少有的荒唐帝了。 此人一是挥霍无度世间少有,但主要是给女人。当初,帮他立位的几位重臣他赏宅赏金,也不小气。但之后是库房大开,只为红颜一笑。平时荒淫无度,乱了后宫,闲时斗鸡为乐,哪有心管理朝政。其丑陋不堪之事到最后让陈子云是瞠目结舌,所以他早早放弃了帮助他的打算。 詹事丞是个好差事,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升官的台阶,如果和皇族关系搞得好,随便哪个人提升时就会顺便提携了。但这个差事也不是人人都做的好的。 陈子云入宫后才知道,南齐此时皇族子弟在宫学的约有五十余人,年龄大的超过自己,小的尚只有五六岁而已。 人品也是参差不齐,有的喜欢和萧昭业一样终日玩乐,有的表现沉稳,一心向学,还有的则收拢人心,早有图谋。 好在陈子云可以运用他现代人的知识来让这些人心悦诚服。 论围棋,以他的水平是国手级的。随手用纸折个千纸鹤什么的,都能让他们惊讶半天。再说,从文学素养上讲,虽然很多学生并不比他差。可是他随口念上几首诗句,又让他们内心惊佩无比。作为一个侦察参谋,他专门学过气象,所以观云看雨更是十拿九稳。就连宫中放风筝,他做的风筝也是飞得最高最快的。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露一手,那就没人敢和他较劲比试了。 凡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的人是最受人尊敬的,此时担任七品詹事丞的陈子云隐隐被众皇亲奉为国师一般看待了。 陈子云现在需要保持低调,除了教授这些皇亲偶尔露两手外,他尽量避免过于显露。但他的才俊不免会有人口口相传。不久,在宫中引起了皇后何氏何婧英的好奇,并成为了她的目标。(未完待续) 第五节 艳福自来 何婧英是早已死去的抚军将军何戢的女儿,母亲是山阴公主,这个公主在历史的角度来说可能不亚于妲己、褒姒的,这里先不说她。 何婧英女承母性,不仅貌美如花,更是水性杨花,又会讨得男人喜欢,还十分工于心计。 陈子云听沈约说过,当初萧昭业的父亲文惠太子是反对萧昭业迎娶何婧英为王妃的。因为他认为何戢膝下无子,家族不昌,今后不能帮助齐家王朝。 何婧英便教萧昭业买通太子身边的侍从进言说:以后何婧英如果当了皇后,何家就是外戚,而外戚家族不昌乃是好事。太子您看,从汉朝以来,外戚弄权,毁乱朝纲的事还少吗?太子听了,认为有理,就同意了二人婚典。 陈子云听后认真琢磨了这个何婧英,用句现代台词,这个女人不简单。人们常说女人胸大无脑,这个女人可不一般,不仅美艳无比,还聪明绝顶,居然把坏事说成好事,把丧事当喜事,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不可小视的。 还没等陈子云琢磨出个所以然,何婧英居然找上门来了。 何婧英并没有生下一子半女,但贵为皇后,她想认哪个皇族子弟做干儿干女都是可以的,何况,如果做了她的干儿子,还有可能为未来封王当皇帝增添筹码。所以,她也常到宫室学府,那时就算是国母驾临了,众人争相争宠,丑态毕出。 一日上午,按律由教四书的老师给皇亲们教学。陈子云独自在屋内小憩,昨晚和萧衍一局棋足足下了四个时辰,他着实有些累了。半躺在牙床上闭目养神,毕竟在宫中事非之地,他不敢冒然熟睡,以防生变。 突然,他闻到一阵清香,这种香料来自异域,南方少有,陈子云知道极为珍贵。来者必是富贵之人。 他睁眼一看,正是皇后娘娘何婧英。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为什么她的身边竟连个随从都没有?为什么她贵为皇后会到自己这个七品官的房里来?是福是祸? 不过,陈子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看出来何婧英笑靥如花,春风满面,不是心怀鬼胎的模样。 这也是陈子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她。果然是名不虚传,何婧英是美到骨子里的那种女人,柳眉杏眼,美艳柔媚,且肤色白皙,体态匀称,就是从现在的选美标准来看,选世界小姐都可以了。 陈子云正欲向她行礼时,却被她攥住左手制止。 这举动让陈子云心中一惊。这是宫中,万一被人发觉,自己和皇后过于亲密,小命难保啊。 可同时,和她面容相对,又被她美貌所吸引,除了那奇珍异香之外,何婧英体香也是迎面扑来,陈子云不禁心潮澎湃。他也是过来人,经历过男女之事,如此美女近身哪里经得起诱惑。 仿佛是意料之中,可能是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拜倒在她的裙下。陈子云半真半假的表现让何婧英得意不已。 陈子云知道何婧英在一起如同是走钢丝一般,一着不慎将大祸临头。他灵机一动,吟诵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后真是天下绝色,下官得见容颜,真是三生有幸。 他又借用唐诗名句了,可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吃这一套? 何婧英口中喃喃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郎君出口成章,不愧是江东俊才。我虽自认容颜无人可比,但又有谁能说出这般句子来。 陈子云往后稍退一步,他不知何婧英到底是何心思,不敢过于放肆。说:皇后美貌如同天仙下凡,就是用尽天下最美的句子也是无法形容的。下官担责皇家子弟的教习,自要下些功夫,平时用心吟诵诗句,免得误了子弟。 这时,外面喧哗声响起,宫学的课暂时结束了。陈子云怕被人看到,又向后退了一步。何婧英微微一笑,说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也罢,我只是有求于你。明日夜间,你到水云布坊见我吧。说完,又是嫣然一笑,飘然出门而去。 陈子云半晌没有缓过神来,一是她笑的太过妩媚,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二是她约自己在宫外相见,是陷井还是别有所图?这让他伤透了脑筋,他得好好想一想如何来应对这个美人了。 最后,陈子云还是决定冒险赴约,吃了晚饭,坐轿出了外宫,就到了街市。此时,华灯初上,正是一片繁华景象。 从东吴开始,建康城就是国之都会所在。建城以来已历一百五十余年,这其中虽也有兵灾人祸,但相比其它地方来说,要好了许多。所以百姓日益集聚,到南齐之时,已有三十万户之多,人口超百万余。 陈子云学过历史,知道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城市。第二个达到这样规模的城市要等到唐朝武则天时期的长安城了。 建康城就以秦淮河、夫子庙一带最为繁华。两岸乌衣巷、朱雀桥、桃花渡更是风流中心,数十条街市上商家店铺林立,各色幌招四处飘展。 此地富贾云集,酒楼也密布其间。更有秦淮河上,商船往来,歌女流连其中,繁盛之相是天下少见,就连陈子云初来之时,也不禁惊叹中国古代建筑与商业发展的极致。 这一带也可以说是南齐的经济和政治中心,谢安等名流及不少王公大臣都居住在以乌衣巷为中心的街区。陈子云听萧鸾说过,仅是这里的商家租税,就足够南齐数万名边关士兵的军费开支和内府支出。 因此,这里是萧衍安排陈子云重点部署的地方,虽然形势复杂,但陈子云对这一带却是非常熟悉。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了墨根预先带人接应自己。他不想阴沟里翻船,栽在女人手里。这墨根名为萧衍车夫,实是兼着护卫一职,现已提拨为府中护卫主管,一身硬练功夫甚是了得。 水云布坊在朱雀桥下两百步开外的地方。 陈子云早就知道这个布坊不地道。一次和萧衍行车经过,他就说过,这必是一家细作开的店。 萧衍问其原因,陈子云说:这店铺租金昂贵,里面货品质次价高,生意惨淡,但店主却丝毫不犯愁,也从不拖欠租金税金,何况店主口音之中有北方腔调,所以必是北魏细作探子无疑。 萧衍当时就愤愤说道:我南齐一向要与北国修好,哪知他们狼子野心,你多留意便是,如我掌权,必将他们连根拨起。 陈子云并没有回话,他一向是不直接反驳上司的,但对萧衍这话并不赞同。两国之间的谍报人员与站点,非到必须,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即便是要和对方和谈交好,也要多派人手前去侦察了解情况。 其实陈子云早也知道萧衍在北魏也安排有细作探报,只不过这块没让他管过,既然主公不说,他当不知道罢了,没必要较那个真。 但陈子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布坊居然和皇后有关,难道她会是里通外国的奸细?就是为了搞清这一点,他来一趟也是值得的。 店主像是早就认识陈子云似的,看他进来,没言声就打开柜台台面,挑起后帘,做出请他进去的手势来。 陈子云心中虽有些慌乱,但表面镇定,跟着他直入后院。主宅门半掩,陈子云推门进入的时候,店主已经返身离去。 进了门来,里面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后何婧英了。 陈子云早就作好准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管她是心如蛇蝎还是另有图谋,今日不作点牺牲恐怕是难过此关。 两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抱在了一起。 陈子云这才发现,这何婧英抱在手里,柔弱无骨,肤质腻滑,更是让人色授魂与。 何婧英轻抚着陈子云的脸说:这里没有点灯,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们又怎么会同时这样相拥相抱。 陈子云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这就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何婧英听此佳句绝唱,不绝痴痴不语,然后双手紧搂着陈子云。 陈子云早知道何婧英的风流韵事,她嫁给萧昭业之前就有相好,当王妃之时,就敢将面首召入王府。就是现在她这样公然出轨来找自己,就足以见知她的禀性了。如果想要降服了她,绝非易事,但不过此关,就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 陈子云也不是善男信女,何况也曾看过岛国的片子,又有几任女友实战经验,此时浑身解数,先是用了李商隐的诗打动她的心魄,再就是全力施展开男人手段,抚、揉、点、摸,一时间,把个何婧英弄得娇喘连连,两人随即滚入床榻之上,翻云覆雨竟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未完待续) 第六节 各有所 何婧英将小衣收拾停当,半依在陈子云身上说:奴家好久不曾这般快活过,看不出,郎君瘦小,却是精悍强健,不像皇上,十足的银样蜡枪头,还整日介地寻欢作乐。 陈子云也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何皇后果然绝色且又放荡,是个男人只怕都会被她征服。他也装作体贴模样,抚摸着她的发际,心里拣着能说的话来问:你我这样,皇上知道了又会如何? 何婧英嗔笑着说:他知道也无妨,他还喜欢看我与其他男子交huan。奴家就是生得再美十倍,他还是要与别的女子相欢,他还命我帮他物色佳丽,说是最好是有家室的良家女子。唉,这男子叫人如何是好。本以为他当了皇上一切都会安好,但眼下这情形,只怕他与我的性命都会不保,如果到那时,你莫忘了你我今日之欢,一定要救我一救。 陈子云心想,这个萧昭业当皇帝论起荒淫度与商、元、明等朝的一些昏君比还有所不如,以为你在历史上排不上号了,哪知你还是中国皇帝里第一个崇尚妻换的。 何婧英看他不说话,又说:郎君莫非是过河拆桥之人,你千万别说你没这本事。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相求与你的。 陈子云默然,他知道虽然想要做的低调些,但他们的部署还是有些快了大了些,不然,也不会给皇后看出来。如果她能明白,相信萧鸾那些人也会知晓一些情况,看来今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陈子云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不是早准备了后路?到时让这间铺子店家安排妥当,一条船就在百步之外悄然下河,那时谁也寻你不得了。 何婧英给他搓揉地又有些性起,把脸贴在他胸前,轻声说:以你聪慧,当然知道这间铺子不同寻常。实话跟你说吧,这是皇上安排的地方,也是北魏刺史元家与皇上密谈之处。元家早想谋反,自己做皇帝,而咱们皇上也想找个强援,万一有事,也好借兵平乱。 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兵强马壮,君上无德,有谋逆之心亦属正常。陈子云心里想,这情报真是十分重要,没想到萧昭业貌似无德无能,暗地里还有这一招,如果消息坐实,恐怕他还有准备,看来,萧鸾和他之间尚有一拼。 这时,陈子云心中有了底,他安慰何婧英说:你且放心,如果朝中有事,我想方设法护你周全便是。他想,实在不济就先让何婧英到徐州去呆一阵子,最起码能保住性命的。 此时已晚,两人初尝欢爱滋味,分手在际,俱是恋恋不舍,忍不住情动起来,又云雨一番。 何婧英终于是心满意足,待陈子云着衣起身告辞之时,说:不知能何时再和郎君春风一度。 陈子云随口答道:心中若有桃花源,处处都是水云间。 你啊,一张嘴,把奴家的心都说与了你。何婧英说着,美目顾盼笑着看他渐渐离去。 自从和皇后有了这层关系之后,陈子云能获得的信息来源更加详细与准确,对形势的判断也就更为有利。 一天晚上,萧衍和陈子云约好棋局,未下数子,萧衍居然愤然扔下棋子,怒道:这个昏君简直就是昏了头,自己整日游乐,不理政事,又不交给萧鸾和我们几位大臣来办,让他玩伴和阉侍持掌大权。 这个情况,陈子云早就掌握的。他本来也有些奇怪,何婧英告诉他,萧昭业自己只顾玩乐荒淫,但又不想让萧鸾等重臣把握朝纲,所以就重用了他之前的玩伴周奉叔、綦母珍之、徐龙驹。 徐龙驹是个宦官,居然日日坐在龙椅上,帮他写圣旨,发诏命,理文政。此人无耻之极,居然还时常向他人夸口说,古时也有宦官做到三公的。意思是他现在等于已经署理旧时丞相之职。 这群死党中的周奉叔之前也是个地痞无赖,很有勇力,如今封了禁军头领,更是跋扈,每天是腰间跨刀,带着卫士保护萧昭业,说:周郎刀不识人,有无故近皇上者杀无赦。就连萧鸾他也不放在眼里。 萧衍问计陈子云:萧鸾已经召集我们皇族王公,问是否可废昭业?你看我们是否要和上回一样,先有图谋,立下头功? 陈子云将萧衍打乱的棋子,慢慢地复元,说:虽然皇上也有安排,但目前远不是萧鸾对手,他的帝位被废已是迟早的事,萧将军问你们,只是看大家的态度与立场,未必需要他人帮忙,毕竟他手中带甲士卒有一万余名。而且万一让他注意到我们的实力,反而不美。再说,说到底,弑君之罪这个恶名不能由我们来背负,主公还是要靠仁德收天下人心。所以这次我建议,我们只赞成不动手。 萧衍沉吟后说:之郎说的有理,就这样办。还有我安排你的事,做的如何了。 原来,两人早就商议,要有实力就得先有财力,所以,萧衍听从陈子云建议,倾其所有田产钱财,在建康都城大做买卖。 陈子云手握重金,全都开了钱庄与当铺,这两样生意,一是财源广进,牢靠安全,二是随时可以承兑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萧衍此时职务当管城内税收,从中假公济私,说穿了,就是官商勾结,挤兑他人生意,扩张自家门店,赚取的利润更是丰厚无比。陈子云暗暗算计一下,如果不想谋图大事,几年生意做下来,回到故里买个宅院,这些钱一家人能花到500年。 萧衍命人将储备银两大部悄然运回乡里,萧衍听从陈子云之计,已在乡里用这些钱,招募了三千多人。 陈子云说: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谋,所以再无需增加人手,图耗钱粮。近日我就回乡,稍加训练,这三千兵马必能以一当十。 萧衍深以为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陈子云提出这个要求,一是因为他认为在此乱世之中,训练一支精兵是十分有必要的,而且以他的水平完成可以打造一支与众不同战无不胜的铁军出来。二是给皇后何婧英缠得有些受不了,她根本是毫无顾忌,隔三差五就来寻自己欢愉一阵。陈子云也贪其美色,但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总是不懂得收敛,迟早被人发觉,到时恐怕连萧衍都帮不了自己。这次去练兵也有躲着皇后的意思。 杨梅山附近,三千武士分为数队,正在操练之中。 陈子云对冷兵器时期尚无实战经验,但他看过不少中世纪的影片,中国古代兵法战法也熟悉掌握,又有新军事理论支持。所以,他认为在财力有保障的情况下,打造一支人数少而精的特战部队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萧府仆人耿仲原来就是上阵的士卒,从伍长、什长做到四百人的队长,很有实战经验。陈子云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训练新军,新军分为五队,陈子云任命他担任总队长。。 首先是兵器,那时多用长戟,陈子云进行了改良。长戟打造复杂,容易损坏,头重脚轻,杀伤力强,但过于笨重。他一律改成长枪,但尺寸比长戟长出两尺,这样一来,对阵时,比对方占了优势,同时可以减少精铁用量,另打造六尺寸长的标枪。 二是弓箭,那时多用长弓,如果想射到100米开外,必须用长强弓,像陈子云这样的人根本连弓弦都拉不开的。陈子云找了几个做弓箭的师傅,亲自画图,教他们改良的方法,做成后世蒙古人用的组合式弓,几经试验,终于试制成功。一个普通士兵就可以用一把短弓把箭射到150米开外,像耿仲这样有过实战的武士,更可以射到00米的距离。这在当时可是了不起的事,弓箭的射程将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和士兵的伤亡率。 三是投石机,南朝也有类似中世纪的投石机和攻城机,但都是就地取材,费工费时,而且极为笨重。陈子云和几个工匠一起商议,利用现代组合家具的原理,制作出轻便的投石机,可拆卸下来放在一辆马车上,组装起来不过一个时辰时间。 四是马匹,古时打仗骑兵才是主力,这样机动力量才强,而南人乘舟北人骑马,南朝的骑兵不占优势,陈子云通过皇后关系,花重金从北魏买来三千匹骏马,并让耿仲等人日夜教习。 五是盔甲,那时重甲大多用铁制,轻则60斤,重则80斤,行军打仗负重过多,且有了陈子云新制的弓箭,射穿这些铁皮并非难事。陈子云让人全部换成牛皮制具,试验下来,虽然价格昂贵,但效果更好。 钱不是问题,萧衍对陈子云做事的进程也是了如指掌,只要有利于今后的大业,多花点钱没关系。 其余暂时不述,只是耿仲等人对他交待的事务,有些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之感,有些则懵懵懂懂一知半解。陈子云说:你们照办就是,日后上了战场,自然就会明白。 还没有结束新军的训练,萧衍派墨根亲自快马赶来,让陈子云接报后立即回京,看来都城又有大变,陈子云临行前对耿仲说:训练三项就可以了,一个是纪律,一个是体能,一个是技能。但纪律放在首位,凡不听命令者,立斩。当然达不到体能要求的人也是不能要的,他定下一个标准,让耿仲按标准行事。(未完待续) 第七节暗谋废帝 萧衍之所以派墨根亲自来,就是想节约时间,让他在路上就把眼下极其复杂的形势讲给陈子云听,好让他早做谋划。 本来,萧鸾等人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董卓、王莽之前废主擅权千夫所指百年骂名着实令人忌惮,加上各方形势未趋明朗,所以始终是犹豫不决,迟迟未有行动。 倒是荒淫无度的皇上萧昭业不知好歹,硬生生地激怒了众臣。 先是一个月前,萧鸾请发边关士卒粮晌,萧昭业支支吾吾一再拖延。萧鸾急不可待,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啊,士卒没吃的没晌银,那是极易发生兵变的。于是他向负责此事的官员大发雷霆,欲将其法办。这时官员才如实告之,不是皇上不给,而是根本没有,国库内库俱空空荡荡。 萧鸾等人当场惊呆,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要知道齐武帝在位时,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每年国库丰盈,才会连年减免百姓赋税。萧昭业当上皇帝之时,国库该有存八万万钱,8个亿,足够国家数年开支,何况正常征收赋税,钱怎么说没了就没有了呢? 原来,论起后世的富二代败家子什么的,都不足一论,因为这个萧昭业才是个真正的超级无敌加顶级无耻完败富皇二代。 为了满足他淫乐所需,他每天都让人把国库大门敞开,只要能让他高兴,他随意就把百万钱赏给一个女人。他的几个心腹也挖空了心思,想尽办法从国库里弄钱。一年时间不到,把国家的钱败的是干干净净。 库房之中比大水冲过还要干净,萧氏几个大臣站在库房内,均是气得手脚哆嗦,那是心疼的啊,即使不是自家的钱,这么可劲的糟蹋,谁看着心里也难过啊。 这还不算,他居然把高帝、武帝掌朝之时收集的珍宝古玩在和女人嬉戏游乐时都打得粉碎,以为乐趣。 萧衍说,当时看见萧鸾一掌拍打在栏杆上,用力过猛,血流不止,可见他气到何等地步。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一家之主,当家的人,花钱大手大脚算什么?再说又不是花你的钱,你气归气,但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废了他啊? 就在大家左右为难之际,这个萧昭业又干了件蠢到家的事,终于触及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早逝的文惠太子,也就是萧昭业的父亲,有一个宠姬叫霍氏,此时刚过二十四岁,当时文惠太子曾一月朝夕不能离其一步,可见也是个花容月貌极讨男人喜欢的女子。萧昭业荒淫的昏了头,硬要让皇后何婧英去替他做媒,说要娶了霍氏。 就连百无禁忌的何婧英都被他的荒唐念头都吓了一跳,这要传出去那成何体统了。强娶后母,这是乱lun理,非人道之事。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就觉得希罕,萧昭业思来想去,越发迷恋霍氏,甚至以绝食威胁皇后。 何婧英实在拗不过他,在他再三请求,只得按他意思办了。一天夜里悄然把霍氏接到她自己的宫中留宿,晚间便让萧昭业成了好事。 这事你萧昭业贵为一国天子,如果低调处理,未免会引起公愤。可他偏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第二日和与几个随从玩伴们详细分享当时与霍氏淫乐的细节。 这时,何婧英已怕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就想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招。用一个宫女充做霍氏送到檀月庵出家。可众口难烁,到此时,宫闱密事已瞒不住了,不多时宫里宫外传得是沸沸扬扬,更有市井之徒作了唱本在夫子庙街市上绘声绘色传唱。 既然触及到各自的底线,那么摊牌的时候就到了。陈子云快马入城,正赶上萧衍接命去萧鸾府上聚会。他急忙在萧衍耳边细语一阵,听得萧衍是频频点头。 萧鸾府中众臣集聚,开始说到萧昭业不是之处之时,群情汹涌,众人纷纷斥责。 萧鸾目视几位他看重的大臣,也都不领头说话,只有沈约看出萧鸾意思,于是站出来大声说:大家安静片刻,可否听我说一句。 厅内声音这才稍小下来。沈约又说:可是说完他的恶行,下一步要怎么做。大家总要有个章程出来才行,不然怎么办,谁去宣布废他帝位,又安排何人登基。 说到具体的事,一时间偌大的厅堂内竟是鸦雀无声。古往今来,当官的都是这副德性,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对自己有利则缩在一边,一但事涉自身利益,立马跳起反击。不用说,这时候大家也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按常理说实力完全是不对等的,周奉叔的近卫禁军只有两千人,而城防一万兵马都归萧鸾统帅,就是不用几位实力大臣府兵相助,从军力上看,也是一边倒的形势。但大家心里都在想,周奉叔是以勇武闻名,禁军如果死守不降,借内宫高墙楼台死撑个三两天,到时又该如何。 各路刺史和各地王候们会如何来做?有没有人会趁机以勤王的名义趁火打劫?萧昭业毕竟是皇上,来萧鸾府中的大臣也有暗下和他私通结好的,而且萧鸾已经听闻萧昭业和北魏兵马联络上了,时间一长,内外交困,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果不能顺利废帝反被斩杀,到时萧昭业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到自己头上,所有的坏事都是自己所为,权臣乱党谋逆,史书上也一定会这样记载。 其实这事,陈子云在回来的路上就早已想到,如果没有那么多顾忌,萧鸾早就下手了,哪会等到现在。这个周奉叔不除,他轻易不敢动手。所以,陈子云早为萧鸾想好了办法。他让萧衍悄悄把计划说与沈约听了。 所以沈约得计之后甚为得意,才敢率先在人面前显摆起来。在无人应答后,他俯身而上到萧鸾身边献策。萧鸾听后连连称妙,把萧衍范云等人请来,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陈子云想,虽然此计送了萧昭业的一条小命,但不能怪我,即使没有我的谋划,历史上的萧昭业也会在这几天里挂掉的,罪孽与我无关。 第二天,侍郎范云侍中萧衍等人在朝中都向皇上提出,皇帝上位一年,有不少人恪敬职守,理由提升奖赏,其中特意提到周奉叔,说他近年护驾着实有功,理当晋升将军。 但朝廷规定将军不可同时兼领禁军头领,因为这两个职位都太重要了。所以,萧昭业和周奉叔都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周奉叔一口粗俗之语,张口就说:这不是明升暗降嘛,空头将军有个屁用。 范云说:皇上您和周将军都会错意了,大家的意思是周将军功劳之大,理应封赏,不但是可以当个将军,还应该领青州刺史,青州两万兵马同时归由周将军统领。 这句话说得周奉叔心里乐开了花,露出一口大黄牙。心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真是开府建衙的大将军了,而且青州乃是南齐门户重地,如和北国开战,首当其冲。所以兼任青州刺史摆明了是朝廷的重用。 萧昭业和徐龙驹等几个心腹还有些顾忌,怕是萧鸾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周奉叔却利欲熏心起来,说:我看皇上不用担心,我今后领兵在外,谁胆敢有异动,我马上带兵回来,杀他们个屁滚尿流,血流成河。 萧昭业听了认为有道理,如此一来对皇权还是有保障的,就点头答应了。 两日之后,周奉叔带了数人便领印而去。 周奉叔是下午末时走的,相当于现在的两点多。四、五个人骑着快马春风得意,在城中也不顾路人安危,放马扬鞭。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已在城外十五里了,刚找了个店铺想休息一下吃个晚饭,就见城中禁卫士卒飞马赶来。 那人翻身滚下马,气喘嘘嘘地说:皇上命大人接旨后,马上回城,说是有要事相商,后天再行赴任,说完把圣旨递交上来。周奉叔看了确是徐龙驹常代皇上写旨的笔迹,而且皇上说是北魏使者到了,镇守青州就要和北魏打交道,需要他亲自参与密谈。 理由堂皇,又是禁卫军的人送来的圣旨,周奉叔没有丝毫怀疑,马上带人回城。 到了北门之时,早就过了卯时,建康古时约在六、七点钟的样子就关了外城门。 周奉叔在城外喊了两声没人理睬,顿时发了脾气,心想这还了得,大将军回来,也无人开门,看门的士卒定是偷懒耍滑,我没看着也就算了,撞上了大将军算你倒霉,我一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 他边想边拎着马鞭到城门边上寻人,哪知数百人马人提着刀枪举着火把从城内藏兵墙后转出,走在前面的正是大臣范云。周奉叔看来者不善,正欲后退闪身走人,早被数名健卒牢牢抓住。 范云也怕是夜长梦多,连假传的圣旨也没有读一遍,点了点头,一武士便大刀一挥,周奉叔连句话都没说出来,一颗人头就滚落在地,最终是死无全尸。(未完待续) 第八节 风云突变 这一天,城里城外,宫内宫外,都乱成了一窝粥。 范云、沈约等带着人马捕杀萧昭业余党之时,萧鸾亲自带着人马入了内宫。 为麻痹萧昭业,使计划顺利实施,萧鸾一早就让人送了两只雄鸡送入宫中,萧昭业见后大喜过望,连称是斗将中的极品,忙带人准备到斗鸡场玩耍去了。 此时他已逐渐被隔离开来,一班亲信在周奉叔出城之时,便都相继被人以各种理由诓走。 等到晚间,城内四处火起,宫中大乱之时,萧昭业再三呼喊,左右心腹一个都未出现时,他才知事情不妙。眼看萧鸾一副凶神恶煞般地带兵闯入,就已经知道末日来临。毕竟是皇帝,还是想要点尊严的,他抽出随身佩带的宝剑,横剑在颈上欲要自刎。 萧鸾等人远远见了,倒停下脚步,众人心想,这小子还算有种,这样死法没辱没高帝武帝的威名。哪知,萧昭业实在是个窝囊废,抹个脖子也怕痛的,割破点皮,流了点血就吓的哇哇大叫起来,把剑丢在一边,连声呼人护驾。 大家看了都是直摇头,萧鸾命人上前,一刀迎面劈下,萧昭业顿时一命呜呼。死时仅二十一岁,登上皇帝的宝座尚不足一年。 陈子云事先和萧衍就有密约,要抢在萧鸾行动前将何婧英安排出宫。也并非完全是他贪图美色,毕竟是和人家有鱼水之欢,也曾经答应过要在乱世中保全皇后何婧英周全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不可食言而肥。 不过借口却是冠冕堂皇的,陈子云说,既然我们知道皇后是与北魏刺史元家的合谈之人,此时我们把她送往徐州,到时,我们自然就和北魏重臣取得了联络,对我们图谋大事,定是极有好处的。 萧衍深以为然,派了助手给他,让他在乱中提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陈子云利用詹事丞的职务便利,要想和何婧英联系上并不难,两人早就相约好见面的方法。入宫后,陈子云将一字条交给何婧英的心腹宫女。经过一年苦练,陈子云的毛笔字有所进步,非重要场合,也会亲笔书写。 何婧英很快就拿到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午时水云,务必亲临。这是陈子云事先和她约定好的暗号,只要是看到这八个字,说明大事不妙,她必须要提前跑路了。她仔细看了两遍,即在灯上焚毁,宫中的形势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留恋这个皇后的位置,就等于是把性命留下。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让宫女取出三只尺许长的木盒来,只带了两名贴身心腹,便出宫去了。临去水云布坊前,她又找来一人,细嘱了两句,坐轿直往朱雀桥去了。 后来,陈子云在回忆这段过程时,对何婧英着实是夸奖了一番,他心中认为这个女人就是活在现代也是做间谍的料,长的美如天仙,偏又心思缜密,杀伐决断从不思前想后,一向是迅速果断。以后,他一直敢让何婧英帮他做事,也正基于此,谁知不巧还成就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 未时刚过的时分,也就是周奉叔出发离开京城之时,何婧英来到了水云布坊。 这是陈子云事先策划好的。这时候,全城各处人马都才行动起来,正是谁都顾不上他们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做些什么事,最是不引人注意。 陈子云事先已经和三良说好,让他带人负责护送何婧英乘船北上,并通过何婧英和徐州刺史元法僧取得联络,并约定相关事宜。 船是陈子云精心挑选的,水师的船不宜调用,但为了防止途中出现意外,他特意花重金借用了高丽国使者所乘之船,除了船坚高大之外,他还另有两点考虑,一是水师官兵不敢随便上船搜查,二是一般海盗也不敢侵犯使节船只。 一干人等都已上船,三良早将与徐州刺史交通的礼物钱财搬上船。 陈子云则亲手将三百两黄金交给何婧英,说:此后不知何时相见,钱能通神,我也知道你有准备,但这我的一份心意,你万切推辞。 何婧英是识货之人,这种纯金是极为昂贵的,值得百万钱,如果节俭的话,一户人家一世也够用了。她只是掠掠发际,转身让宫女收下,微笑间连话都没有说。陈子云觉得她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她不想说,问也无益。 三良也知形势紧迫,悄然打着手势,催促各人上船。何婧英请陈子云稍等,说是还要带一人离开。 陈子云万万没有想到的,何婧英虽然风流艳丽,却也不是一个无情无意的人,她临行前,恐霍氏会成为替罪羔羊遭到不测。此事她认为需担些责任,所以命人将其另用一乘二人抬小轿也带来水云布坊前的码头。 陈子云没有下船,他准备亲自送他们一程,等过了关口,他第二天再从城外码头返回,相信那时候,建康城里也安定下来了。他也不想见那么许多的刀光剑影,一夜之间,这城中怕不是上千人会惨遭屠戮,血流成河、呼号凄惨的景象他从内心里感到恐惧和生厌。 船甚高大,船楼上旗杆上长条的黑白色高丽旗迎风摆动,彰显出这船及主人的与众不同。 二楼内舱里室。何婧英相偎在陈子云身上,一脸的依恋不舍。陈子云也不知说什么好,论起花言巧语打动女生,他不算是此中高手。 还是何婧英先开了口,说:奴家没有看错了人,郎君果然是千金一诺之伟男。只是正如你所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从此奴家一人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也不知能否安然在北方度过余年。说到伤心笮,两行珍珠般的泪水滚落下来,滴在陈子云的手背上。 陈子云心中长叹一声,想,美人如玉,红颜祸水,自己偏偏知道这个何婧英并非是良家女人,风流成性,却和她相欢相好,弄得现在是欲罢不能,而她色艳如花,哭泣之间则如梨花带雨,更让人心肠一软。哪知道,接下来,何婧英的话更让他是大吃一惊。 何婧英抹了泪去,含情脉脉地看着陈子云,又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轻声说:我也是昨日才让宫中太医看过,太医官说我已经有了身孕,皇上女人虽多,无一中的,是个不中用的,我算了日子,这孩子也是郎君你的。 陈子云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说风流就风流一下了呗,记得以前爷爷说过,哪个领导都有前后两头翘的毛病,男人风流不算罪过。他自己也是如此,当年如果不是犯了生活作风错误,起码也会当个厅级干部。但问题是风流的代价是否可以接受了。陈子云想,我并不你唯一的一个男人,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你不是硬让我当冤大头不成?再说,如果你有了孩子,我的计划又要因为这个孩子而变化,此后,孩子也会是我的一个心头大事了。 看着陈子云半信半疑的样子,何婧英本来已然微笑的脸,像是被冰霜冻住一样,她表情的痛楚,让陈子云顿感心酸不已。他忙说:好事好事,我陈家有后,你是功臣,我会照料你们母子。说着心想,虽然没办法做个亲子鉴定,人工鉴定总是可以的,如果长得不像我,试试我会不会一个窝心脚踹你。但此时,他只能故作欢颜,两人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好不亲热。 过了好久,有人在外敲门,声音急促,显然是有事发生。 来人通报,江面过关之处,已有水师数艘战舰停泊,所有船只必须靠岸检查。 原来,萧鸾今日部署周全,他怕是斩草不除根,要留下后患。对萧昭业的死党一族,准备是斩尽杀绝。所以水面这块,他也周密安排,布置了人马仔细检查,不允许跑了一人一马。放虎归山终要人命,萧鸾可是在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人,见得太多,所以他容不得自己犯一点的错误。 这次萧鸾是下了狠心,每过一船都必须查验后方可过关,既使是外国使节的船也不例外,船夫(也是萧衍府中的人)指着远方说,刚才北魏一只船不肯受检,双方发生冲突,最终士卒还是上了船。 听了这话,船上的人都慌了手脚。两名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但看何婧英却毫不慌乱,问其何故。何婧英轻声笑说:子郎好大本事,不会连这等小事都打发不了。 陈子云在窗外听到,心里自然高兴得意。又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自己也是喜欢人吹捧的,可见拍人家马屁的重要性,父亲从小就是这样提醒自己的,看来他老人家果然高明以后,在这一点上还要注意。 其实,今日乃是南齐国家大事,出关之难难于上青天,陈子云虽然细密思量,计划周详,但能否过关,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更担心的,何婧英请太医官一事,如果萧鸾知道何氏已有身孕,说什么也不会放她一马的。(未完待续) 第九节 节外生枝 三良站在船头预备靠岸,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是因为他知道陈子云等事先已有的安排。萧衍既不想在城中这场大变故中太露风头,又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主动申领了水路的边检任务。岸上多是他们府中的人,自然可以顺利过关。 可是,陈子云在观察的时候,心中却暗暗叫苦,他发现,码头上检查的人虽然是大多萧府护卫,但有十几个人却是生面孔,看来,萧鸾不相信任何人,各处都派有心腹监督。 船离岸越来越近,眼看绳索就要抛到岸上,只要跳板搭上,检查上的人就会上船,迟早会发现皇后何婧英与霍氏。如果这样的话,不仅是陈子云自己小命难保,恐怕萧衍都难逃干系。 陈子云忙把三良叫到身边细细嘱咐了几句,自己也进了二楼船仓。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果不出其然,码头上虽是萧府人多,但说了算的还是萧鸾派来的人。他们登船后,检查了下层与内舱暗格,便欲登楼。 三良站在楼梯边上,笑着对领头的人说:这位兄长,我是使节的随从,使节往来不是第一次了,从无检查之理,我们知道今天建康城内有大事发生,破例不为难大家。但上面住有使节妻室,恐怕不宜进入,您看这点小意思,和兄弟们分了吧,大家行个方便。 三良说着,递了一小包布袋给了领头之人。那人拎在手上掂掂,银两分量实在不轻。 后面萧衍府中的人早就认出三良,虽然不知事情原委,但却可料定是主公安排,所以也在鼓噪说:是啊,已经检查过了,就可以了,天都大黑了,我们忙了五个时辰,半个逆党也没抓到,听说都在城中被杀了,这功劳轮不到我们兄弟的了,不如放行了事,我们也省点事。 那人边掂着钱袋边思索着,按理今天借着搜捕逆党余孽也捞了不少,可这使节下人出手太过大方,他认为还有油水可捞。如果万一抓住个重要余党犯人什么的,萧大将军必有赏赐,可能还能升个一官半职。所以他手一摆,说:将军有令,今日所有船只,必要严查,如有违令者,斩杀无赦。 说话间,把三良轻推到一边,领着人马就走上二楼楼台。看见船室大门,推门就要进入。 三良急得一身冷汗,他给船人诸人及萧府士卒使了个眼色,他手按腰间刀柄,心想,实在不行,就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到时再想办法便是。 门还没推开,已经从里被打开了。陈子云从里面手持了一把羽扇,从容地走了出来,然后随手把门带上。 萧鸾府中领头的校尉认识他,军中职衔高出一级,两人品级虽然相同,但身份地位着实是差了不少。所以,校尉看到他虽是惊讶但也点头示意。 陈子云拱手行礼,拉着他的手说:高校尉方便借一步说话?高校尉爽快的答道:大人请。 两人顺楼台走向北边侧道,陈子云估计众人已经听不到二人对话了,才说:事非得已,不然我也不会出来与你见面。 高校尉想:如不是我逼着检查,你当然不会出来。但嘴上却说:大人有事但说无妨,你我都是为萧将军办事之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思很明显,就是今天要公事公办,必要检查。 陈子云当然能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于是故作忧虑状,说:此事,事关军国大事,子云如非肩负使命,也不能参与其中。今日说晓校尉知道可以,但校尉千万不可说与他人听,否则——。 高校尉没等他说完便说:我明白,大人但说无妨。 陈子云这才故作神秘,又压低了声音,说:萧衍大人命我假借高丽使节之船与北魏将军细谈两国大事,北魏使者就在里面,此事涉密不周,你我人头落地事小,误了国家军机事大,你若不信,可一人入内查看。你回府后可向萧将军询问是否有这等事以证其实。但其他人不能再有人知知晓此事,否则事情一但泄露出去,我也秉公办事,向将军汇报。 高校尉听了一身冷汗,这年头宫闱也好,军机也好,事涉秘密之人,不过几月就失踪或被杀,他见得太多。听了这话,后悔万分,心想,如果朝中和北魏密谋一事,由他人传出,将军到时怪罪与我,岂不冤枉。刚才,实在是应该听从众人意见,不应该上楼检查。 他忙说:大人见谅则个,小人也是鲁莽,我这就带人下船,今日之事必不会向他人泄露,大人尽管放心。说着转身欲走。 陈子云一把拉住他,说:校尉莫急,军机重事,大人们拨有款项,这个你拿着,刚才那份由他们分了,这样你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高校尉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片黄灿灿的金叶子,顿时由忧化喜,心花怒放。此时有金贵银贱钱不值之说。因为铜钱铸造标准并不统一,有的含铜量极低,朝廷也强兑金银,所以钱是不值钱的,而此时南方盛产白银,却少金矿开采,所以,金价极高,这片金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高校尉笑mimi地接过金叶子,收入怀中,再三谢了,招呼众人说:使者的船还有什么看头,都下去吧,加紧检查后面的,查出萧昭业余党,都有重赏。 船离码头,船老大看了风向,命人扬帆,大船渐行远行。 陈子云站在船头,眼望远方,水面渐渐宽阔,出了下关,就是秦淮河的最后一个码头,过了这个码头,船就进入长江,随后顺江入海后,再随之北上,就能进入徐州地面。 不知何时,何婧英悄然来到他的身边,细声说:过了关卡本应欣喜才是,郎君为何烦恼起来,不是怨恨奴家吧。 陈子云摇摇头,说:与你无关。我是在想,这个高校尉回去后未必有胆量向萧鸾汇报今日之事,但也不可不防,如果萧鸾知道这事,必会猜到其中蹊跷,而且城中与萧昭业有关的人,只有你和霍氏终归是没了下落,他难免不会起疑心。后果我还难以预料。 何婧英听了也若有所思,她蹙眉思索,也觉得这是个难题。 陈子云看她忧虑,笑笑说:这事并不难解决,只是我在想是否要和你们一起去徐州了,让三良回府报告萧衍大人,由萧衍大人告之萧鸾,说我是奉他之命与元法僧和谈,能和元家达成一致,对萧鸾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担忧了半天,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何婧英喜出望外,嬉笑说:郎君好坏,不早说出来,害人家担心半天。说着又抬头望天,合掌笑:老天有眼,菩萨显灵,保佑郎君凡事顺利,奴家心想事成。 看她对自己这般爱恋,陈子云也有些感动,将她揽身入怀,拍着她温香软玉之手,不觉怦然心动。何婧英此时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与成熟并存,姿容最为艳丽之时。 陈子云心想自己也算艳福不浅,这等绝色美人非王公贵族所不能享,就算在现代这种超级白富美也轮不到自己。 不过,每次他对何婧英生出好感之时,她说的话,做的事总会让他感到吃惊,这次也不例外。 何婧英随着陈子云的目光,极目远眺,此时,虽已入夜,但一轮明月当空,月色洒在江面随着清波流淌起伏,两岸点点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构成一副极美的画面。她似乎有些冷,又向陈子云身边偎依些,温柔地说:我带霍氏上船时,还怕你生气。现在解释给你听,一是怕她被人杀了,这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见她无辜受害,二来也是看她花容月貌是齐国难得之佳丽,就像是精细的瓶儿,打了岂不可惜,想留于你做个妾室,郎君是不是该谢谢我啊。说到最后语气又略带轻佻起来。 陈子云给她气得连跳下江去死的心都有了。他刚才还在想何婧英风流成性,是遇人不淑,遇到了萧昭业那个荒淫的皇帝。如果以后跟了自己,有生育有子,慢慢调教自然会变得贤淑起来。哪知她本性根本就像个青坊楼的老娘,或像是现代的皮条客,就会在风月上面打主意。如果自己要了霍氏,算什么?跟萧昭业快没区别了,何况全是捡的他的女人,太恶心点了吧。于是陈子云假装嗔怒,说:你忒无耻了吧,再说了,你和霍氏还有辈分差别,论理你还要喊到她声母后,你们两人岂能共侍一夫?。 何婧英扑哧笑了一声,粉拳轻打着陈子云的胸前,娇笑着说:郎君想差了许多,我还以为你超群不凡,哪知,居然也是个清谈之士。 陈子云想,你能想出这种事来,还怨起我了。此时,魏晋清谈之风渐已过了高峰之时,很多人对清谈人妄加评论,凡事是非都有理论之举,辄有异言,说某人好清谈已非夸奖之意了。于是说:那你的道理说来听听,我倒看看你竟然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还真能把歪理说成正理不成。(未完待续) 第十节 一船五美 说话间,船已到出河的最后一个码头,过了这个码头就将进入扬子江了。三良已经上楼台来请示,两个人来不及你情我侬的说笑了。 水手将船慢慢靠上岸,上下几个人将一块半尺多宽的跳板摆放好,等候着陈子云的指示。 经过反复思量权衡利弊之后,陈之云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徐州去会一会北魏重臣元法僧,此人手里有数万精兵良将,又早就和南朝修好私通,也是一心想当皇帝的人,进入他的辖区,不会有危险,反而会为何婧英她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住所。 他让三良回去告诉萧衍昨夜发生的船只被查之事,并让其转告他的几个预言:数年之内,南北各国之间必有一战,且规模和战局的复杂程度堪比汉末三国。 目前来看,北魏皇帝昏愦,各封地手握兵权的大将都是蠢蠢于动,反叛也此起彼伏,人心思变国内动荡会生大乱。 而目前他搜集到北魏北方的消息,更是令人担忧,各强悍部落首领不时称王称皇,打打杀杀,不断向南施压,大战已经一触及发。 而南齐,近年来,本是国泰民安,渐有国富民强之势。但皇位更迭无常,这两年摆明还会有骤变,唯有主公才能担负保境安民的重任。否则北国战火烧到南齐,谁也无法预料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此去徐州,除联络强援之外,也为主公今后数年,全局谋划提供准备与依据。 除此之外,另外宜兴练兵之事,人数已不宜扩充,在分兵各处,不要齐聚在一起,这样不招人耳目。各地生意往来还要再低调些,尽可能不要引起他人注意。关键时期万万不可引起萧鸾注意。 三良认真听了上述一番话,又重复了两遍,陈子云确认他记忆无误,这才让他下船,速速回都城复命。 这些话,既有他零碎回忆起来的历史记载,也有他根据最近一段时间掌握情况的分析,最后做出的综合判断。 他没有想到,当萧衍听到这个判断后的想法。萧衍认为虽是陈子云仓促中的留言,但在当世来说无人可及,不亚于孔明当年的隆中对了。 萧衍越发重视重用陈子云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发现他的判断预测之准,计策之精妙,让人刮目相看,令人时有拍案叫绝之感。何况古人更重文采,他那令谢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诗句更显出他的卓尔不群。再加上,陈子云也是自小随身相伴的棋友,是为知己重臣又没有野心,对自己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没理由不是心腹肱股。 最重要的一点是,萧衍虽然现在实力不济,但窥视皇位之心,从未灭过,要知道他本人也是皇室宗亲,如果不是父亲早病早亡,哪轮的到萧鸾坐镇辅命?但此事,他从来没跟人提起过,或是露过口风,而陈子云居然隐隐知道,并所有的计划安排,都是为他当皇帝在量身定做的。萧衍已经考虑到,如此人才理应重赏,将来自己当了皇帝给他预备三公的位置吧。 当然,这时候的陈子云当然不知道萧衍的想法,只是他记得有位名人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是有时候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准确,比如说,何婧英和霍氏死于宫中兵变,其实估计有人斩杀了宫女充数。 历史书有时不能不信,但不能全信。但作为了一个围棋高手,又是一个品学兼优业绩出色的侦察参谋,他对战争形态的判断还是相当有见地的。 陈子云也是有疑虑的,按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帮助萧衍出谋划策,做个文官更加适合。但如果历史记载无误的话,萧衍建南梁国,自己当个首辅也就可以了,那就相当于现在的总理啊,在这个职位上,自己还是能一展报负的? 只是史书上说为什么自己会带兵打仗还是个常胜将军?在冷兵器时代,要自己挺枪上马,征战沙场真是有些难为他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骑马的水平还是极差。一上马两边一晃,就感到头晕目眩,所以平时他宁可选择坐轿或乘牛马车。这哪里算是个上阵的将军?如果作为军师来指挥作战,倒还说的过去。但问题是他记得历史上,他不是幕僚而是军中主帅。 此时,天空中乌云突现,前面一片黑暗,他心想,他未来这一年,这段历史他根本就是一点都没有参考,自己该怎么做呢?在这血雨腥风的社会中,人命如草荠,根本没人说人权讲宪章,有些法律也根本是狗屁不通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有人遵守,只是有时用它迷惑一下老百姓罢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曾有一度,他有些欣喜能回到这个时代,因为自己因此变得比别人更聪明更强大,地位更高。但现在,这个无序的社会,只会让他厌烦,相比之下,还是现代社会好很多很多。 心里正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细密的雨丝就顺着风帆打在他的身上,接着,雨渐密起来,但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之感,令他百般郁结的心思都开朗了许多。 下雨之后,下人们纷纷把船楼上下的窗户陆续关上。吱呀一声,舱门打开,何婧英亲自撑了一把黄绿色印有水仙花的油纸伞,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陈子云不禁有些欣赏起她,这个女人着实善解人意,她明明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淋雨,却并不问也不嗔怪,还来陪你一起来欣赏起江中雨景。 他接过她手中精致的小伞,把她搂在怀中,舟行大江,美人相伴,江山如画,尽在掌握。怪不得从古到今,男人们为了权欲,野心膨胀,无时无刻不在争长较短,一决高下。两人看了很久很久,见雨势愈发大了,这才回到仓室之内。 楼下住着水手与护卫一班人。楼上不大,只有三间。何婧英和霍氏各独自居住一间,三名宫女却是住在最外面一间,见到二人进入,三人同时行礼说:参见娘娘、公子。 本来和何婧英回来舱内,陈子云就略有尴尬。看此情景,他更是犹豫,说:下面宽敞许多,我还是到和护卫们一起住,晚间也好注意巡防。 何婧英紧紧地挽着他的手,然后对三人说:我刚才就说过了,这里早就没有什么皇后了。以前我待你不薄,一直是情同姐妹,以后我们也就是姐妹了,这世间能够过个安稳日子就是最好。大家都跟着郎君,荣辱与共。我也厌烦了宫中荒靡的生活,他们有把我们当成女人吗?不管是皇后还是宫妃不过都是玩物罢了,都有年老色衰被人抛弃之时,我在宫里见的多了,很多人的下场都是惨不忍睹。何况,在宫中不知道能活几天,皇上几年几个月就换一个。倒是郎君,才是彬彬君子,也有真本事的人。郎君也别嫌弃,我这三个姐妹和霍氏都是姿色才艺样样精绝,配得上做你妾室的。 一船五美,其乐融融,何婧英总想让陈子云想齐人之福。几个女人对他都很信赖,陈子云却是心有顾忌。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倒反而不能马上一走了之了。 这时霍氏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灯火暗淡却丝毫不能掩盖其倾城之色,一双明眸也在注视他。 平时外间做了厅堂,但毕竟船上二楼舱室狭小。六个人在里面也显得极为拥挤。脂香满屋,个个艳若桃花,陈子云也有心醉神迷之感。作为一名骨子里的现代人,已经习惯了一夫一妻的理念,但自来到南朝,见惯了男人们的三妻四妾,听了何氏的话,看着一张张俏丽动人的脸,也不免心动。 他努力稳稳了心神,说:都是何姑娘谬赞了,你们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何姑娘怀了身孕,我也是不敢接纳她的。我只是小小七品官,或只能算是萧府中的一名清客门人,何以能拥美自顾?如果真的这样去做,只怕也自身难保。人要懂得知足常乐,要会估量自己的能力,一但超出这个能力范围,那和萧昭业之流,又是什么分别?我并非辜负各位姑娘,只是无福消受,或者说是不敢消受。此去,前途未卜,如何将你们安身立命,都是我头痛的事。但我答应何姑娘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安置好,不让你们有什么闪失。 既然何婧英不以皇后自居,她现在又是自己的人,陈子云也就称她为何姑娘了。 这一番话,说的有情有理,容不得她们再有什么疑惑。何婧英只好说:那先就这样吧,反正,我们是跟定你了,等你把我们安定下来再说吧。我是相信郎君你的,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在这次宫变中一命归西了。 其中一名宫女叫做吴歌的像是胆子大些的,稍向前说:我父母在上次立君之时被人杀了,唯一的哥哥在边关当兵守关。这个世界到哪其实都一样,人命根本就不值钱,就跟只蚂蚁一样,捻了就死,大人有办法就安置我们,或让我们跟从,没个办法,也就是一死了之,又如何呢? 此时中国在乱世中不下数百年,人口从汉时最繁盛时的上万万到最少时只有千万余,可见杀戮之盛!人人都有类似的悲情遭遇,所以大家听了,忍不住都黯然落泪。 陈子云一看这不是办法,就说:好了好了,事无绝路,乱世也有乱世的活法,我一定会确保你们能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就是。 接着何婧英也顺势转过话头,又说了自己怀身孕的事,大家才渐渐由悲转喜,有说有笑起来。 晚间临睡之前,陈子云还想下去住,何婧英却是不肯,无奈,只能留宿在其房内。 最里这间最小,也仅够二人齐卧。 何婧英情动之外,还想与陈子云亲热一番,陈子云指指外面,又指指她肚子。意思是舱板太薄,恐怕隔壁处霍氏听见,又怕她有孕在身,不宜房事。而何婧英却以为是她让自己轻声一些,仍是靠了上来,帮他宽衣解带。 两人暗夜里拥怀入抱的,到情动,陈子云也忍耐不住,便依了她。此时,人没甚心事,做这事来也轻快一些,两人不免恩爱长久,快折腾到天亮时才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都已是过了午时,陈子动推开窗门,日头已过,又想起昨晚两人云雨之时,不免被几人听见,不觉羞愧,都有些不好意思出门。 哪知,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并轻声唤了两声。听声音正是他最怕见的霍氏。(未完待续) 第一节 江上惊魂 原来,霍氏亲自用一个黄木托盘端了早餐请二人食用,弄得陈子云一脸羞色,他忙说:我下去洗漱一番,等会再和大家吃饭。 说完,出门就急急下楼去了,霍氏与何氏对视一笑,俱捂着嘴,乐不可支。 进入扬子江后顺滚滚大江而下,东风劲吹,风帆高挂船行飞快,两岸风景如画,船上的人大多未有如此松泛过了,此时,边观景色边说说笑笑,都很高兴。 此时出航,陈子云早做了精心准备,食物瓜果齐备,并携带了不少钱财。再说,临入海前,还有码头可以做一次补给。所以,他命厨房做几桌丰盛的酒菜,款待众人。这样一桌酒菜少说也要三两白银,就是在建康城里也非寻常百姓能消受起的。只是他交待大家尽量少饮些酒,免得误了事。水手护卫们都兴高采烈,大家轮班休息,俱都大块朵颐、饱餐一顿。 陈子云则找来船老大和护卫主管萧关一起商议。陈子云先问船老大:这两天,我已经看出来,大叔是操船好手,您老估计我们出海后北上到徐州还需要多长时间。 船老大摆着手,说:大人太客气了,在您面前小人哪敢称长辈,您直呼名字陈光就是。问大人话,我们这般行船三日内必入东海,转向北行,要看风向,快则五、六天,慢则七、八天也是有的。 陈子云心想,这时间并不算长久。于是请他下去继续掌管操船。 萧关正躬身听候他的吩咐,他本不姓萧,因曾在萧衍路遇土匪时,舍身相救,让萧衍对他另眼相看,帮他葬父医母,又赐金嫁妹。所以他才改姓为萧,立誓为萧府建功。 对陈子云他也是恭敬有加,一是他参加过宜兴的集训,认为陈子云有过人之处,特别是那天过关之时,他都以为要血战一场了,但陈子云风度翩翩,举重若轻,化解危机于谈笑之间,认定他有大将之才。其次主公萧衍命他一切都要听从陈子云的指挥,所以无论陈子云说什么他都会照办无误。 陈子云听说萧关曾去过北魏,他相信萧衍是派他做过几年细作,所以想通过他了解一下徐州情况,到时好做打算。因为萧衍没有说过的话,他不想知道,于是就问:校尉去过北魏,而我们就是要和北魏重臣元法僧打交道,你如果知道些什么,可以指点我一下,关于我们在北魏的其它事,你可以不用说。 萧关又把身子低下一些说:这是大人体谅小的,这个元法僧我到没有见过,但听说他是北魏皇室宗亲,其人野心很大,广积粮草,广纳贤才,广结盟友。嗯,听说和我们萧大人一样,他也是个奕棋的高手。 哦,陈子云听到这里不禁愣了一下,看来有这门手艺真不错,还屡屡能用的上,这也许是块敲门砖也难说。 因闲来无事,陈子云和他闲聊了会,发现这人不但忠心,而且有些谋略,可能是做过细作的关系,懂得谨慎行事,更难得的是,他的武艺也很高强,带兵打仗见解也有些与众不同。陈子云心想,以前还真有些忽略他了,这次回府之后,应举荐他到宜兴,他的能力带一队兵马是绰绰有余的。 真是好久没有下棋,想到这里的时候陈子云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毕竟也是自小唯一的兴趣爱好。 真正心想事成,回到舱房内,只见何婧英和吴歌二人正摆了一只棋盘,一板一眼的对弈起来。 古时,琴棋书画不仅是考量文人才艺的一个标准,不少女人也很擅长。陈子云发现,何吴二人水平还真不算差,比起以前自己教过的小孩子还要高明。只是现代定式太多,古人变化相对较少而已。 联系刚才萧关的话,陈子云心里面开始筹划起来。他边看边笑了起来,何婧英弃子,斜着身子,娇声笑说:郎君不是笑话我们吧,大家都知道你是国手。如果不嫌弃我们水平低呢,也屈就我们一下手谈一回? 陈子云摇摇头说:就你们这盘棋来说,已经很有高手风范了,而且你们没有胜负之心,棋局上看不出刀光剑影,一派祥和之气。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棋,这才能享受到围棋带来的快乐。你们如果真是喜欢,我来指点一下又有何妨。 岂知这句话,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船上风景一日看的稀奇,看多了就腻烦了,所以,几个人没事的时候,就来缠着他教授棋艺。而教人下棋真的不轻松,好在身在脂粉堆里,耳边尽是笑声曼语,人的心情会舒畅很多。 其中宫女吴歌本身就有根底,而且学得又快,陈子云便着意地悉心指导。这天,陈子云讲完一些要领后,又教了一个简单的定式,让大家休息一会。 吴歌却依然要把这个定式学透,她问了两个变化,这是他刚才未曾说到的诀窍,认为难度较大,她们不易领会。于是,陈子云大加赞赏,称她如果下些功夫,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女中手谈高手。 陈子云称赞吴歌的时候,其他几人倒没觉得什么,陆续外出透气观景去了。但霍氏却皱着眉头,郁郁不欢。她像是准备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何婧英看在眼里,略感郁闷,她心中也有些为霍氏叫屈,如此花般的美人儿为何就不能赢得陈郎欢心? 她随着霍氏走向船尾,想找个机会和她谈一会话。世间的事全是一个缘字,未必能够强求。虽然霍氏好像特别中意陈子云,也很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但陈子云偏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她一直是一个直觉很好的女人,知道此事已经和霍氏是文惠妃没有太大关系了,从秦汉到南北朝,女人在男人眼里只是玩物,那些男人只要高兴,什么事都做的出,要什么辈分的女人并不稀奇。只是最近她才发现,霍氏虽然看上去柔弱,其实内里刚硬,几次她刻意主动送茶倒水给陈子云被拒之时,都难以自抑痛苦之色。如果陈子云这样一味躲避,她怕霍氏难以接受。 谁知道,她正准备和霍氏谈心聊天,帮她化解心头之结时,却发现突然之间她变得开朗快活起来,于是,两人回忆起一些有趣的事情,她想说的话也被岔开了。 可是自从这之后,何婧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霍氏特别努力地学习下棋,经常是大家都已经很厌烦了,她还痴迷于棋局。陈子云实在推不开面子,只能尽量教她,弄到最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给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 一天,几个人正在看陈子云设置的一道死活题,商量着如何解法。外面萧光求见,陈子云边向外走,边对吴歌说:她们若解不开,你来教她们吧。我可能还要和护卫们谈一些,晚间才能回来。 陈子云自己没有发现到,他说话的刹那间,霍氏那忧怨哀伤的眼神。 何婧英在陈子云和萧光等人商议完出海前上岸补给之事后,就来找他,她轻叹了口气说:本来我也不想再向你说什么,同舟共济,日久自见人心,时间长了,我以为你自然会喜欢上霍氏,她毕竟国色天香,有倾国倾城之色。只是不知道你却独独如此不见待她。 陈子云也长叹一声说:也许这就叫着缘份,我不否认,她的美丽和温柔让我动心,但是不知怎么,在性格方面,我无法接受她。比如,最近她总是让我教她下棋,你也看出来了,她是这几个人里面天赋最差的一个,再简单的道理她都听不明白。但只要我教吴歌,她就过来打扰我,或者她以为我喜欢吴歌。 何婧英说:我也以为你喜欢吴歌呢,可这又如何。 陈子云白了一眼何婧英,说:我哪里有,我教她下棋是发现她本身功底不错,如果趁这些日子,强化训练她一下,到了元法僧那里或许有些用处而已。你怎么也这样看我? 何婧英格格地笑得花枝乱颤起来,说:你啊,还当了真,你以为我不知道元法僧也是手谈高手?要知道,最先负责和他们联络的就是我啊。 两个人在船尾顺势就讨论起到徐州后如何应对形势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叫:有人落水,快救人啊。 呼喊声来自船首,两人忙向前奔去,因为在二楼楼台看的高远些,两人只见一名女人落入江中,刚见双手过顶,攸然间就被江水吞没,并未看清是船上哪名女子。 下面几个水手早已看见,但在大江之上,正是将入海口之时,水面宽阔,波涛汹涌,一个不慎自己就难以自保,都面面相觑,只是大呼小叫却无人敢下水救人。任由那女人沉入江里,急得陈子云双脚直跺,可惜他虽是江南人氏,但自幼未曾学过水性,不然,以他的个性,宁可去死也会跳下去救人的。(未完待续) 第二节 风起云涌 就在大家以为这名女子要沉入江底,香消玉陨之时,一人飞身跃上船舷,跳入江中。 等他人已在江水之中搜寻之时,陈子云等众人才发现,正是船上护卫主管校尉萧关。但他并非莽撞之人,下水之前,已顺手撕扯掉上衣,匆忙间,还在腰间系上一根绳索。 船上水手见了,有的向水里抛下浮木,有的把绳索的另一端系在铁索上头,还有的拿了长竿预备解救。 萧关早就看好方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此时风急浪高,能否救人上船大家都并不报希望,倒是担心萧关在水里再有意外,水手们手里边放绳索边大声喊叫着。 这是又传来一声尖叫,陈子云一听便知是何婧英的声音,吓得他忙回头来看。何氏倒是无恙,只是脸色雪白,原来,她发现其他女人都在船上,落水的必是霍氏无疑。 包括陈子云在内,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特别是陈子云,霍氏自尽自然是和他有着一定的关系,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盼望着奇迹可以出现。 过了不久,先是一名女人被顶出水面,接着萧关也从水里冒了出来。船上的人不禁欣喜万分,大声叫起好鼓着掌。水手们更是同心协力,拉着绳索,放下软梯,十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两人拉上了甲板。 两人均都无事,因抢救及时,霍氏多喝了几口水,人都尚未晕阙。大家都庆幸亏得萧关有副好水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她救了上来。 陈子云让何婧英等将霍氏带入房内更衣,让她始终陪伴在一起,看着她一些,别再犯傻,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哪能如此对待。当然这事,自己要负责任的,但怎么负,该如何负,他自己也没想个明白究竟。 来到甲板上,陈子云向众水手问起当时之事。看到霍氏落水的水手结结巴巴地讲了事发过程。他看见霍氏恍忽地走下楼舱,心里还有些奇怪,这些个美如天仙的贵人们平时很少会一人独自来楼下的舱室。哪知她走近船边,撩起裙裾,踩着船帮边的缆栓,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跳入之后,也不呼喊。他看见之后,急忙大喊救命救人。所以,霍氏是自杀无疑,。 还好人都无事,陈子云让何氏等悉心照料她。第二天,他尽量平稳了心态,进房前去看望她。他本以为是霍氏此番之事定是落花有意,自己无情之故。哪知,霍氏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凄凄切切地说: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想起何氏姐姐前几日所说,从汉末以来,这世道无异是人间惨境,到哪里都是生不如死,我一家九口只剩下我一人在世,孤苦零丁,活着又无依无靠,不如投在这江里死的干净,也痛快一些。其他几个人听了,包括陈子云在内都黯然魂伤。 虽然知道霍氏的话有言不由衷之处,但却勾起了陈子云心中的忧烦。他拍拍何氏意思让她看好霍氏,勿要再生变故。走出舱室,想透透气,把思路理一理。 陈子云不禁自言自语道:是啊,身在乱世,身不由已,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打打杀杀建国立业?为什么他们总要鱼肉百姓不给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呢? 门外,萧关正站立等候着他。听到他的一番话说:大人真是有菩萨心肠,济世之才,以后我要多向大人学习兼济天下的胸怀。 陈子云没有接话,和他一起走到船舷边上,对他说:回去之后,我要保举你到宜兴担任队长一职,但你记住,今后征战沙场的目的,不是杀戮,是给天下百姓带来安宁,一定要牢记我今天说的话,杀人多不是本事。能战则战,战则必胜,因为,只有胜者才能保境安民。 萧关施礼说:多谢大人,小将一定记住大人之言,将来有机会做个造福一方之良将,不做一个屠夫。 陈子云点头说:你是个明白人,死一人而一室悲,少一人则一田荒。打仗是必不可少的事,但能不用战争解决的,就尽量和平解决,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陈子云心想,教会一个人打仗并不难,关键还要看人的心术,萧关几次义勇救人,又知书达礼,对自己也恭敬有礼,是个可教之材。看来,以后选将首选人品,通过人品考核之后才能进阶,否则今后利用我教学的理论,杀人如麻,不就等于是我成了刽子手一样。 其实萧关比陈子云见过的惨景更多,他见过战阵。因为当时官兵在一地作战,很多情况下,根本不备粮草,打到哪算哪,就地筹粮,大多数情况下,杀敌杀百姓等同一辙,冒领战功,所以只要两军对垒,兵到之处基本上是尸骨遍野,数十里地荒无人烟。他把以前的所见所闻讲给陈子云听,陈子云更是心情郁闷,更觉得这个世界的残忍与黑暗。 萧关显然不是个粗人,对兵法也有研究,陈子云选了一些他能听懂的现代的军事理论加杂进来,给他进行讲解,他居然举一反三,一点就通。当然,因为陈子云毕竟毫无冷兵器作战经验,也在和他探讨摸索未来战斗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宜兴新研发武器的应用。两人越谈兴致越高,不知不觉天色已晚,陈子云命人在楼下摆了案几,又让人烫了壶酒,要了两个小菜,二人继续畅谈兵法,分析时局,时至深夜才回去休息。 陈子云懂得时间是治疗忧伤最好的良药,自己当初和初恋女友分手时,不也是死去活来?相信慢慢地霍氏就会想通了,而且萧关也不错,以后有机会,撮合这二人再也合适不过。 船驶入大海,船老大指挥水手们帆索转向,一路向北,至此算是离开了南朝境内。 海景与江景又有所不同,海鸥也来凑趣,围着大船上下飞翔,胆子大的,还飞到船上,啄食姑娘们手里散落的食物。 一天之后,大家的情绪也逐渐恢复过来。船上琴歌之声不绝,陈子云又开始教几个人下棋。霍氏的情绪也大有好转,陈子云听了何婧英的话,有时也着意关照她一些,只是心中琢磨如何帮萧关与她作媒。 第二天上午刚用过早餐,船老大陈光就来找陈子云。陈子云正在船头远望,回头看他过来,说:大叔也看出来了吧,天要变了,这风雨不小,你可要做好准备,咱们是六桅八帆的大船,我怕是风雨来的急,根据风向收帆我不太懂,你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只要闯过这场大风暴雨就好说。 陈光钦佩之极,不禁叹服说:大人一看就知道是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指会算,就不用小的多嘴多舌了。不过,就小的看,大人所言极是,这风忒古怪了,这个季节本不应该刮西北风,偏就越来越大。 陈子云一边向远方瞭望,一边说:我们这船是纵帆,船能使八面风,什么风对我们来说都关系不大,只是如果是逆风呢,我们船就需要曲向行驶,姑娘们和一些护卫没出过海,可能会晕船,这个问题不大。我担心是风雨过大。现在正是春季,这几天气温回升的很快,但北方冷空气还在南下,冷湿气流相遇就会下雨,我们现在是在海上,风向更加难以预测,我刚才发现到前面那片很像就是强雷雨云带,也有可能是台风,我们船虽然大而坚固,也不能马虎大意,大家预备一下,准备迎接暴风雨。 船老大经验丰富,但陈子云的话他也就能听懂三分之一,按他今天的预测,也就是一场大风雨,在海上算是寻常之事,这船如果挺不过去,当世就没有船能海航了。 而萧关对陈子云早就心服口服,对他说的话,坚信不疑,让护卫分头协助水手,并将船上所有易损易滚动的物品用绳索等锁扣住,自己则亲自站在陈子云身边守护。陈子云看着他说:你不用在我这,我一会就回到舱室,你到船老大那里帮他掌舵,依我看这场暴风雨来势绝不会小。你记住,不管在海上还是陆地上,出现这种强雷雨云带必是雷电交加,狂风聚雨,有时还会伴有龙卷风,千万不可大意,否则纵有千军万马都会灰飞烟灭。 陈子云话音刚落,远处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入大海,过了一会,隆隆地雷声滚滚响起。陈子云脸色一变,对萧关说:让水手们和护卫们做好准备,身上最好系好绳索,和船老大商量一下,主帆是不是要尽快落下来。 说话间,大风渐起,狂风将海浪越推越高,这是当时少见的22丈长的大船,但在波涛之中,也宛如一片树叶般,起伏飘舞不定。 陈子云身体瘦弱,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无能为力,安排好诸事后,只能回到舱室让大家紧握船中立柱。 果然不出陈子云所料,他们这艘船不幸被侵入近岸的台风卷入中心区域。大船的摇摆倾斜度已经超过的极限,更糟糕的是,虽然陈子云再三叮嘱,但船老大仍不相信风会大到如此地步,没有做好足够准备,等他反应过来,收帆调整之时,已经晚了,数名水手先后被抛落水中。 巨浪一个接着一个,连同狂风一起把风帆与绳索刮落下来,又把诸多门窗和物件都打坏了。陈子云等人在楼上的舱室门都被打坏,吓得众女人花容失色,尖叫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随着船身的剧烈摆动,在狂风骤雨与巨浪涛天中,根本顾不上任何人,各自绝望地抱着能抱着的东西。眼前风大雨大,电闪雷鸣,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人。陈子云大声喊着何氏几个人的名字,哪里听得到回应。忽然间,他的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些,就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节 绝处逢生 第三节绝处逢生 台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陈子云醒来的时候,海面上已经是风平浪静了,何婧英正扶着他不停地掐着人中。见他醒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陈子云是给撞昏过去的,他现在还感到有些头昏脑胀,不敢肯定是否得了脑震荡,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他让站在一旁的萧关过来,汇报损失情况。 情况比想像的还要差。 虽然陈子云再三提点,但由于船老大陈光的判断失误,风帆收降不及时,前帆桅干断裂,又砸断另一根桅干,由于用的都是硬帆,风帆大多破损严重。 船老大陈光为了和水手们拯救整艘船不至于覆没海底,自己亲自上阵,想把主帆降下,最后关头也被巨浪卷入大海。 之前,萧关就已经清点了人数,五十余名护卫在底舱内几乎没有人伤亡,顶多是摔伤跌倒蹭破皮之类。可问题严重的是,二十多名水手,落水或被压死砸死的居然占了绝大多数,只剩下五名水手,其中还有两名带伤。 陈子云两手撑地,努力坐起来说:也就是说现在谁来掌舵操船就成了大问题了? 萧关苦笑着说:就算船老大还在,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船舵也已经损坏,风帆全部破损,我刚才让人试了一下,大船现在已经无力升起主帆,完全失去了动力,在随波逐流。如果水和食物耗尽,我们——。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人人都听的懂,也就是说,如果靠不上岸或遇不到船,他们撑不过一周时间。 陈子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心想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出身未捷身先死,史书上明明白白的记载着我还要带兵打仗呢,他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站了起来。 他让萧关把他扶到船边,看看风向又看了日光,笃定地说:大家不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的。台风把我们刮向了西南方向,这一带岛屿很多。我断定,即使遇不到船只,也会在一两天内能遇上小岛,到时候再想办法。 陈子云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无中生有,出海口后,他们遇到台风后,船只去往的方向就是现在的舟山群岛,这里大小岛屿众多,船只也多,不会没有出路的。他让大家注意在船的四周发瞭望哨,仔细观察。遇到船只举烟求救,遇到岛屿,放锚。我们乘船上小艇上岸。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让船靠近岛上,那样会触礁,那可真就没有办法了。 萧关带着人,按陈子云的吩咐安排观察哨,收拾残局。几个水手努力在调整桅杆和风帆,看是否有修补的可能。 这时候,陈子云发现何婧英等人有些异样,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认真想了一下,发现坏了,没见到吴歌。他忙问何婧英,何婧英几个哭成一片,原来,陈子云运气好,撞昏之后人正好卡在里间舱的一个死角里,而几个女人们则被浪打得叫苦连天,至于吴歌是什么时候被风浪卷走的,也没有人看见。 陈子云深深叹了口气,心想,天妒人才,这个吴歌相貌俏丽不俗,人又机灵聪明,对自己也极为体贴,真是可惜。一场天灾,足足使二十多个人丧了性命,老天爷,你真够狠的,连小吴歌都不放过。 晚间,萧关悄悄告诉陈子云说:因为在暴风雨里损失了不少,食物和淡水只够三天之用。陈子云淡定地说: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只是苦了姑娘们,没法洗漱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水手们彻底放弃了努力,领头的冯三说,船上虽有工具,但如果修好船只,起码要几根大木,最少要两周时间。可剩下的食物无论如何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陈子云没有责怪他,只是说:那好吧,你们也辛苦了,休息一下。等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再说吧。 冯三没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绝望的气息开始在船上弥漫开来,连何婧英都在为自己梳妆,她说即使死也不能死的太过难看。陈子云气得轻打了她一记臀部,说:你都不相信我,我说有救,就一定有救。 正在这时,萧关来禀报,说:几个水手都在发牢骚,还想鼓动护卫反了。 陈子云这些好脾气的人都隐隐感到有些怒火中烧,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说:刚才冯三向我汇报时,我已经略知晓一些,你派人盯着他们几个人,防止他们晚间偷了小艇和食物淡水。我们的人我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的。 萧关也得意地说:那是,都是府里忠心耿耿的家丁,主人要说一个死字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陈子云这次的准备不谓不精细,他知道南北朝时期官匪一家,被收编或投军的时候就是官兵,打家劫舍之时就是匪。见财忘义,护送部队杀官落草的比比皆是,三国时,护送曹操父亲的五百士卒就是这样做的。这船携带的金银众多,同时为何氏等人的安全起见,他挑的萧府护卫大多都是萧氏府中两代用人,有的自小就在萧家长大,而且其中一半以上都已经娶妻生子,不会轻易杀人越货。倒是水手们,他临时租借船上的,不甚可靠。但他们只有区区五个人,还有两个有轻伤在身,手中并无武器。只要萧关盯的紧一些,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晚上的时候,大家都睡不着,也有些害怕,都围在陈子云身边。陈子云想,这也不是办法,我来给你们讲故事吧。他正在给几个姑娘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故事还没有说完,萧关就急冲上来,边大声喊到: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 原来,几个水手眼看食物和淡水就不够了,就在冯三的带领下,准备晚间时分偷了小艇,带了食物淡水,划离大船。这样他们还可以维持两周以上的时间,赢得更多获救的机会。结果给萧关伏下的护卫抓了个正着。 陈子云来到甲板上,看到几个人正被五花大绑起来,几个护卫恨恨地等着陈子云的命令,准备斩杀了这几人。 哪知陈子云对他们说:别绑了,放了他们吧。谁无贪念,想是家中都有妻儿老小,求生之时,没顾了别人而已。 这番话,说的几个人痛哭不已,本来以为陈子云一定会将他们杀了扔进海里,还能减少些损耗,没想到他如此大度,还让人松绑。尤其是冯三,直挺地跪在地上,说:大人开恩,我不是为我自己,我为高堂妻儿给您磕头。 就在这时,船尾护卫又在大声喊到,前方有黑影,像是有岛。 众人一齐奔了过去,果然,仔细看过去,远方似有一小岛模样。陈子云看看水流,说:不好,水流正把我们向小岛南面吹去,冯三,你马上带人落下铁锚。萧关,准备放下小艇,你亲自带人先上岛查看。 萧关带了十几名随从放下小艇向小岛划去。 两个时辰左右,四人划船回来,说确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但岛不大。陈子云说,就是不大,总也先有个安身之处。把另一只艇也放下去,大家轮班运人过去。 一只艇每次可带十六个,船上总共也只有六十七人,陈子云算了一下,连带食物和工具,三趟也就差不多了。 一直忙得天方大亮,所有的人才到了岸上。 陈子云看着横七竖八倒在沙滩上的人们说:大家休息一下,一炷香功夫以后,萧校尉带人巡查全岛,寻找水源和食物,顺便看一下,这个岛上有没有人。 其实最后一句话他也知道是没有用处的,小岛可以用一览无余来形容。但如果能找到水源,在小岛上站稳脚跟,再利用岛上的藤木,矮树,可以加快修复风帆与桅杆,就可以脱险了。 小岛的确是太小了,萧关带着人从山上越过并围岛一周,也就用了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但让人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带回来一个人。何婧英霍氏几个女人更是尖叫连连,原来是落入水中的吴歌,她抱着一只木盆是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萧关他们发现她时,因是又累又饿,已经是奄奄一息。 陈子云知道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且体力消耗极大。让人喂了些水给她喝,又从药盒里取了些黄精给她服用,嘱咐何氏她们,等她体力恢复些,再吃些东西应该没有大碍了。 陈子云这两天来,一直对吴歌落水一事难以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没有事,偏偏她一人落入海中?他本来想找机会询问何婧英,现在看来不用了,等吴歌身体好转,有空自己来问她便是。 可萧关带来吴歌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小岛荒无人迹,小的可怜。除了一些草本植物可以食用之外,连水源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四节 野外生存 陈子云沉思了一会,让萧关把几个能干的护卫和冯三请来商议。 他首先语气和蔼地问冯三:冯三兄弟,你看按现有的条件和工具,大船多少时日可以修好? 冯三大声答道:请大人宽心,船上斧锯齐全,这里也有应有之物,只要您再拨几个士卒给我,一周之内,如不能把船修好,您一刀劈死我便是。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子云也笑着说:若没了你,谁来驾船?再说只要你尽力而为,就是修不好,我也不会怪罪与你,我相信你,你尽管做事便是。 冯三又说:只是,还请大人拨些粮草给我们,不然兄弟们也没力气做活计。 陈子云点头示意说:这些事由我们来做,当然需要给你们修船的人保障,我保证你只管修船,不会为其它事情烦恼。 冯三听了,再也无话,只等上船修理。 接下来,陈子云让萧关把人分为几组,说明都要各司其职,并嘱咐他,分组时要按各人能力,了解情况后再行安排。 萧关已经十分焦急,把陈子云拉到在一边,急切地说:大人,我们食物和淡水最多还只够一两天的,如果再想不出办法和过往的船只联系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分组又有何意义。 陈子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脸色严肃地说:带兵就要能沉得的住气,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而且不要怀疑你的主帅。明白吗? 看着萧关点点头,又有些莫名的样子,陈子云神色缓和了些,说: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听我安排,按各人擅长的技能,分好组别,我需要的的技能分别是这样的…… 他一边说,萧关一边用心记。说完后,陈子云又对他说:你记好了,这是我又教会你的一招,名字叫野外生存。今后,如果你带一小队人马或斥候深入敌后,或受困或迷路,没有粮草补给时怎么办?就用我今天教你的办法!把这事做好了,对你未来带兵打仗是极有帮助的。 这是萧关从未听说过的理论,虽然他对陈子云钦佩万分,但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是将信将疑。 但他的执行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先按各人技能,让五名会些手艺的护卫跟着冯三几名水手在小岛上砍了长藤与树木,坐上小艇上大船修理船只。另加五人在船上监视修理人员并担任观察哨,发现来往船只也好联络。 接着让一名精于捕鱼的水手,把船上渔具全部搬下来,拨了十名会水的护卫给他,这组人专司捕鱼。 再就是选出精于射杀的十余名士卒,让他们各带弓箭,负责射杀海鸟。 陈子云早就发现,这个小岛的南边水势平缓,海里鱼类众多,也引来诸多鸟儿或在天空盘旋,或在海面捕鱼,或在树枝上休憩。 还有十几个人建成一组,专门负责收集和制作淡水。他们的任务最重,要在船修好之前准备足够的淡水。 萧关本人则带着四、五个人,来回检查巡视,对各组工作进行具体的督导。 对其它安排萧关都认为没有不妥之处,唯独淡水的问题,他不能相信,他把人员分好组安排好任务后,又来到陈子云面前,不解地问:小岛上残存的雨水都又脏又少,全部取来,也不够六十多人在路上之用。 陈子云大笑说:校尉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说够就一定够,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先搭个草棚,给几位姑娘住。我马上让你看看如何将海水制作成淡水的。 等萧关带人把草棚搭好的时候,来到小山脚下,正好看到陈子云带着人成功地制作出第一批淡水。 这是野外生存的基本常识,虽然实践中很少遇到,但在军校里是侦察专业的必修课目。陈子云属于那种心灵手巧的一类人,掌握了基本理论,做起事来,总是事半功倍。 他让护卫们挖了三十个坑,在坑内点火烧热,又将捡来的卵石放入坑里一起烧的滚热之时,浇入海水。这时,坑上横担木条放上木盆,木盆上方用岛上巨大的树叶盖住。海水倒入坑中之时,蒸汽上涌遇到叶掌后凝成水珠,滚落下来滴入木盆。 不仅是萧关,就连何婧英等人也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稀奇。眼见这神奇的一幕,众人都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婧英睁大了眼睛说:郎君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下凡?亦或者就是传说中诸葛孔明转世,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如何神奇的事,也亏你想的出来的! 霍氏也有些不相信木盆里的是淡水,她用小木杯舀了一小杯,喝了一口说:真甜,没有半点海水的咸味,刚才我们还在说,晚上得喝脏水了,哪知大人如此本事。 陈子云回头一笑,心想,你们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但现在还不能全都告诉你们,可即使告诉你们我是21世纪的人,你们相信吗? 他转过头,又对萧关说:再分出几个人,去收集雨水,有多少算多少,然后用细布过滤筛个三次,再烧开,就可以去毒能做饮用了。 萧关此时对他再无半点怀疑,忙说:好,我来安排。大人可以安心休息了,卑职已经明白该如何行事了,接下来的任务,由我带人来完成,大人静候佳音便是。 何婧英等人连带吴歌也都围了过来,说:那需要我们来做些什么? 你们啊,事真不算少。陈子云佯装思考着,又说:等一会,喝水,吃鱼吃烧肉,然后就是睡觉。这岛上,姑娘们不用做事,女人就是要来这里享受生活的。 陈子云心想,如果不是遇上海难,与美女沙滩戏水同乐是多么愉快的事情,怪不到现代人动不动就要度假什么的,这就是美好生活。 于是他又说:接下来几天,你们就是要享受阳光、沙滩、美食。只是住的地方简单了点,有点委屈你们。说的几位姑娘都开心地格格笑起来,觉得这男人与别人总有许多不同之处,不仅是他超人的本领,还有她对待女性的态度,是其他人所不能相比的。 的确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晚间的时候,各组收队休息,收获颇丰。 陈子云学过心理学,懂得如何调整大家情绪的,在危难之中看似已经走进绝境之时,有如此回峰路转之时,大家必然心里高兴,所以要趁热打铁,鼓舞士气,他决定,搞一个篝火晚会,让所有的人都参加。 他先让人在沙滩上竖了一个牌子,亲自刻上:南齐使节小岛欢乐之夜。众人看了都忍俊不禁,难得大人还有如此雅兴。 夜幕降临,满天繁星点点,近处海浪轻拍,沙滩上篝火点燃。 陈子云让大家围着大火堆,各自烧着鱼肉,分而食之。 接着何氏亲自操琴,吴歌等人陆续翩翩起舞,一曲汉宫秋月让人听的如痴如醉。真是各有绝技各有魅力,宫女满氏和刘氏比起何氏霍氏来,虽姿色稍有不如,但舞艺绝佳,身材婀娜,技惊四座。 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就是大家虽然在难中,但却感到幸福快乐。 最后,陈子云站起来大声说:大家高不高兴。 几十个人七零八落地回答:高兴、高兴。 陈子云大叫道:大声点,我听不到,你们高不高兴! 高兴!这次声音整齐划一。 你们快不快乐? 快乐! 好的。陈子云又说:现在我们围成一个大圈,所有的人,手拉着手,我们一边唱一边跳,好不好? 好!声音划过夜空,远处大船上值守的护卫疑惑地看着岛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晚了还不入睡,在那里点着篝火大喊大叫的。 临休息前,霍氏突然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天天可以这样无忧无虑,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生活该多好啊。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一般在陈子云的脑海里闪过,这话让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看着他脸色蓦然凝重,霍氏倒吓了一跳,说:是奴婢说错话了吗,大人如此不悦? 陈子云转而大笑起来,说:你没说错,是提醒了我。我啊,听人说,从这里向南,有一大岛,嗯,有多大呢,有我们二十个建康城大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到那上面去,岂不真的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何氏疑惑地说:那都是过往客商的传说,真有那个地方,有这样的好事吗? 陈子云胸有成竹地说:这个我懂得,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如果有一天,我们真可以乘船到那里,你就知道了。那里有山有水,有四季飘香的瓜果,可以种田打猎捕鱼,无异是桃花仙境一般。那时就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眼睛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如画场景。他想,当年的台湾、海南、及沿海诸岛上,除了少数土著之外,没有人迹的地方应该很多。如果等到真的有机会有实力的时候,带着两三千人,带上必须的农具铁器,必能开辟一个新的自由世界。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战火纷飞杀机重重的朝代该多好啊。以前他还没有这样想过,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儿子,为儿子的将来,他也要未雨绸缪。(未完待续) 第五节 僧面难求 第二天开始,大家各按部署继续作业。 白天萧关按照陈子云的布置,加紧督促各组准备离岛的食物与水源,并一天两次往返大船与小岛,汇报大船的修理情况。 晚上,则由陈子云亲自安排娱乐节目。今天,他安排护卫们举行摔跤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姑娘们白天做的一个花环,并奖励浊酒一大杯。 现在,陈子云白天最重要的工作是回忆,把以前学校里开联欢会和单位里组织的各类联谊活动都回想了一下,能够借用的方法,都用上了。总之,是花样百出,每天都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每天都让大家有所期待。 到了第五天,萧关带着冯三回来,汇报说,船已修好,虽比不上之前,但正常航行应该没有问题。陈子云高兴地说:好,我也看了天气,这几天风浪正适合船行,通知大家马上准备离岛上船。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风帆高扬,大船缓缓向北驶动。 离岛之际,包括陈子云在内大家都是恋恋不舍。明知岛上再也没有了人,还是使劲向那里挥着手喊叫着。 陈子云看到何氏咬着下唇,玉珠欲滴的样子,劝她说:是啊,我们都舍不得离开。在这里住了六天时间,但这六天是在劫后逢生之后,我们自给自足,过的毫无压抑,过得快乐逍遥,我相信这艘船上,每一个经历过这六天的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何氏点点头,信服地说:我相信有一天郎君会带着我去你说的那个仙境,我如果是那个白雪公主多好,那么你就是我的王子殿下了。只是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我们能过上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好日子。 两人回头望去,几位姑娘均站立左右,大家也都是一脸的期待。陈子云不想再做些空头承诺,毕竟前路漫漫,世事难料。他站在楼台前,对楼台上下看着他的众人们大声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们出发了! 这次海行,非常顺利。用了六天时间,就到了连云港。其实从江入海再到连云港还要走几天才能到徐州治所见到元法僧,是绕了一个大远路。如果直接从建康渡江北上,只需一周的路程。陈子云舍近求远就是为了安全考虑。 此时,南北朝严重对峙,江防紧密,过江之后,每个城防都有上千名的士卒把守,既难通关,又容易走露消息。 一上岸就进入徐州地面了。夏禹治水时,把全国疆域分为九州,徐州即为九州之一。此时的徐州虽无当初徐国的规模,但辖七郡二十四县,据鲁、豫、皖、苏要冲,近百年来都被兵家视为军事重镇。 萧关让陈子云等人先在船上守候,自己则到最近的集市做行前的准备。果然是有钱好办事,不到一个时辰,萧关就带着人买好了马车、骡马等等一干用品。 趁这个空隙,陈子云到船尾找到冯三,留下一些白银,交给他。让他就近招募些水手,然后在码头处请工匠把大船彻底修好后,原路返回建康城。 这船是他托萧衍找高丽使者靖安王花重金租来的,如果弄丢了,必要原价赔偿,这艘大船在当时建造实属不易,价值着实不菲,他怕萧衍会肉痛的。 冯三对陈子云的信任感恩泣零,他们这些水手以前大多混迹市井之中,有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有的欠人钱财,甚至有的人还身背人命官司,都是没办法才在海上做这份辛苦营生。达官贵人们大多把他们这样的人当作贼防,很少有人这么见待他。 他是个粗嗓门,瓮声瓮气地说:大人放心,一个月之后,这船一定会停在秦淮河朱雀桥码头。还有一事,小人是否方便说? 陈子云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算是生死患难一起闯过来的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他以为冯三想借些钱去做个小买卖什么的,这事陈子云不会在意,刚才给他的钱是有多余,那就是给他的酬劳。对江湖人士,花钱笼络本属正常。 哪知,他会错了意,冯三说:小的天生有蛮力,会使船,也会些刀枪。以后想跟大人后面讨个营生,不知大人能否肯收留? 陈子云有些意外,但他看得出,冯三是真心想跟他后面做事,于是点头说:只要是好样的,我不但收留你,还一定会重用你。你到朱雀桥码头后就在船上等着,我自然会派人联络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萧关在码头上打着手势催促着陈子云一行下船,码头上人多眼杂,他们这一行里几名美人格外的招人耳目,他是不想节外生枝。 可临下船前,冯三又到陈子云耳边说了几句话,陈子云听后脸色一变,犹豫间就想回到船舱里,但随即又冷静下来。现在将办大事,不能被gan扰思路。 萧关的确是个将才,做事非常把细,他把这伙人分成三股,一股先行五里,在码头上买了骡马驮着茶砖,装做茶商在前探路;陈子云和众女子坐马车在中间,由他亲自带了护卫守卫,像是官宦家属出远门的样子;最后一股人马远远地留在后面尾随接应,以防不测。 陈子云看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何氏又让人快马先行,与南齐在彭城的联络站先行联系。诸事已定,他需要定定心神,理理思路,预备如何为萧衍争取元法僧。 马车轻快,一路驿道平坦却也颠波起伏,他边想着边就睡着了。从前当参谋的时候,陈子云就喜欢在车里睡觉,这几天,瘦弱的他实在是精疲力竭,颠波中睡得又香又沉。 等他醒来的时候,萧关正找了一个小树林,准备野外宿营。听说他醒了,赶过来说:大人,这个树林很偏僻,我让人就地扎营,明天一早赶路,此行绝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住进城里住在客栈,否则官兵夜查,麻烦之极,没有请示大人自作主张,还请大人见谅。 陈子云掐着自己的眉心,尽量使自己清醒点,说:你做的对,没有责怪之处,你去忙吧,注意安全就是了。 此时离徐州刺史元法僧的治所彭城(并非以后的徐州)也就是今天邳州以东的位置,离连云港口大约有两百多里,他心里计算了一下,按今天的速度,最多三天就可以到达。露宿就露宿吧,女人们会辛苦一些,刚从船上下来,还没好好洗澡整理衣裳什么的。他回到马车上,把行程计划告诉何氏等人,让她们再忍耐两日。 因为事先有人接应,马车进城还是比较顺当的,但联络点设置的太差了,陈子云看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南齐萧昭业在彭城内的联络点居然是个铁匠铺子。陈子云摇着头心想,萧昭业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帝王,细作的联络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过问,不安排妥当。 南北朝时期,铁器行业是各朝廷重点监管与督查的对象,因为备战需要,铁器打造军需优先,如果战争爆发,铁匠铺往往是连人带设备都会被征用。所以铁匠铺子极易引起官方注意,实不宜做细作联络点的。 好在铺子后面还有一进小院,里面有三四间房,众人从后院鱼贯进入,因为院子太小,马车都进不来,只能停在巷外,留人看守。 这时,先期到达的联络人回来禀报,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 他向何氏陈子云二人通报说:他按特例,约见了刺史大人的手下,说了何氏与陈大人求见,没想到对方过了半日后回话说是大人有要务在身,无暇接见。 大家都疑惑不解,过了好半天,萧关先说了话:如果元刺史不接见我们,就是不承认我们可以代表南齐了,我看可能有危险,不然这样吧,大人带人先走,原路返回,乘船回建康,由我带几个人等候。 陈子云则默然以对,半闭着眼睛在思索着。 一旁的何氏也有些着急,说:郎君,萧校尉说的有理,如果元法僧认为之前是和皇上和谈的,而现在萧衍大人也参与了弑君之事,他要为昭业报仇就麻烦了。 说的几个人都心惊胆战的。 陈子云还是不说话,他看看天色将黑,走到桌台前,拿了火石火绒等,打着火,亲手将油灯点燃,然后说:你们想到哪去了,如果他想抓我们,进城的时候就抓了,岂不是干净了事,再说这方圆数百里,都是他的人,他有带甲精兵十万人,你能跑的了吗?如果不想再谈,也不可能,他不是和皇上萧昭业谈,他是在和南齐谈,一直以来,他是以南齐为筹码对抗朝廷。至于为什么不肯见我们,我想一是因为他曾经眼看萧昭业被废却毫无举措,违反了约定,怕是难以面对何氏,二是我料到这两天他应该是不方便见我们才是。没关系,他越是这样,我越要逼他来见我们。 何氏有些胆怯,说:他已经拒见,你总不能硬闯他的府上吧。 陈子云信心十足地说:那倒不用,萧关你去问一下,这里的官驿在哪里,最近里面住了谁。然后在官驿旁边寻个最好的客栈,我和何氏几个人过一会就住进去。 大家不知道他这次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但都知道他足智多谋,料事如神,见他不说,也都没再问,只等着看结果了。(未完待续) 第六节 料事如神 彭城里最大的客栈就在官舍驿的附近。萧关包了里进的一间大院,里面足有十几间房。陈子云自己选了最外面那间,让何氏她们分住各房。 萧关进来说: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是朝廷重臣太傅元叉来了彭城,就住在官驿里,离这院子两条巷子远近。 陈子云面色淡然地说:果不出我所料,元法僧是有苦难言。 陈子云命人把店家服侍的几个下人喊来,额外给了几串钱。让他们烧上几大锅热水,送几只大木盆进来,让何氏几个人好好沐浴休息。他另让萧关派人去对面醉仙楼定下饭菜送过来,等她们洗浴之后食用。 萧关看他一反常态,大是悖逆细作探报的常规做法,本来以为他因元法僧拒见一时气极而致,但看到陈子云气定神闲,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萧关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何氏等一干人还未放下碗筷,一哨人马就已经悄悄包围了院子。 带领这哨人马的是一名队长,他穿了戎装,带了两名士卒走了进来,问正端着水盆的店家谁是陈大人。 萧关在屋内透过窗纸看的明白,急得脑门上都是汗,他手握腰间暗藏的尖刀,对陈子云说:等会我带人引开他们,大人你们几个只管冲出去,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会在外面接应你。 陈子云把他的手从刀把上挪开,笑着对他说:抓人不是这个动静,来了那么多人,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外面静悄悄地,连火把也舍不得点一支?人家进来,身上连兵刃都没带,说明没有恶意,跟我出来吧。 他推开门,走到队长面前说:在下就是陈子云,不知您是何人派来,找我又有何事? 萧关还是异常紧张,紧跟在他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面的士卒,他发现陈子云说的没错,三个人身上确实都没带兵器,连一把佩刀都没有。 那名队长深施一礼,说:我家主人说了,陈大人住在这里实在不方便,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地方,这就请你们搬过去住。我家主人还说,没能及时迎接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要小的先陪个不是。 陈子云微笑着说:不敢当,贵主人太客气了,好,如何行事,我们听你安排。 领头的队长一看就知道也是一名干练之人,他指挥手下无声无息就封锁了院子周围的几条巷道。偶尔有想越过封锁圈的人,都被他们以府衙办案为由,远远挡在了外面。 外面已经准备好两辆马车,陈子云和何氏几个人先上了车,萧关等则跟在后面。一干人在夜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离开了客栈。 车行了约五里地便停了下来,陈子云对路程的估算天然的敏感,就和他下棋计算一样的准确。 马车直接驶进了一所宅院。 众人陆续下车,发现这是所崭新的宅院,建造的非常漂亮精致。 队长又客气地向陈子云施了一礼,说:我家主人说了,他这两天实在是脱不开身,等有空时,自然会亲自约见大人。这宅子里,一应物品俱全,也有几个使唤的下人,但也请大人吩咐手下人,这两天之内先别出门,免得和门外的士卒引起误会。 话虽然说的客气,但陈子云明白,这就是把他们给软禁了。 他拱手回了一礼,说:好说,客随主便,我们一切听贵主人安排,有劳了。说着顺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那队长还在犹豫之间,陈子云已经强塞在他手中,他也就紧握在掌心,又行了一礼,出门去了。 等队长出了门,众人在主宅大厅里坐下,都有些惊魂不定,急切地看着陈子云。陈子云笑着说:我脸上写了答案吗?你们看什么呢? 何氏拍拍胸口,娇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刺史派兵来是要对我们不利呢? 霍氏也问道:郎君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派人来找你呢? 萧关负责一行人的安全,更是焦急地问:这是什么地方,元法僧不会是想就此把我们关起了吧? 陈子云笑着说:我一个一个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好吧。 大家也觉得问得唐突急切,都轻声笑了起来。 陈子云笑呵呵地说:元法僧待我们不薄啊,如果想关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不会花这样的本钱。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是所新宅子,不是一般人有钱人能建起来的,有些物件是皇家用的,还有元字标记,这城里只是元法僧是皇室宗亲,所以,宅子应该是元法僧本人的。 陈子云边说,边拿起一只漆盒,下面落款就有安阳候贡品几个小字。他边示意给何氏看,边说:这种安阳产的漆器极为珍贵,只贡皇室贵族。元法僧到这里当刺史时间不短了,听说最近他新娶了房妾室,但他又畏妻如虎,因为他夫人娘家跟太后是表亲关系。宅门上虽无元府二字,但我可以断定,从这所宅院里的摆设和大小来看,应该是给他新娶的妾室准备的。 何婧英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他说:你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你若查案一定比建康城的廷尉卿还有厉害。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啊。 陈子云又冲她笑笑说:你别总把我说的那么神,有些道理用脑子想想其实很简单。我让萧关打听了一下,最近朝中是否有人来彭城。 萧关此刻算明白过来了,接过话说:是元叉来了,他是北魏权臣,官拜太傅。皇帝是个才六岁的小孩子,听说元叉和听政的太后关系不同寻常,所以,元叉才是在朝中一言九鼎的人。 何氏对之前的元法僧也是略知一二,说:元法僧在这之前,担任益州刺史,也想励精图治,结果没想到惹恼了士族,起兵造反,他去平叛,又打了大败仗。如果不是元叉他又岂能升任将军兼徐州刺史一职? 陈子云点头说:这就对了,估计元叉此行,又是来敲竹杠的。元法僧岂敢在这个时候和我们见面?他一定是怕元叉知道他与南齐秘密相约之事,我大张旗鼓地闹一下,其实就想让元叉能获悉点消息,不然以后如何逼他联合,如何逼他造反?但问题是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估计我们那点动静还传不到元叉那里去。 他说了一长串,感到有些口渴,满氏早就准备了茶水,趁他说话停顿的空隙,把水杯递了上来。陈子云客气地说:多谢。然后又说:元叉收他贿赂,知道他有卖国造反之意,虽然不会马上对付他,但会对他有所防范。北魏君臣朝野不和,互有猜忌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消息放给元叉? 外面有士卒把守,队长刚才说的明白,任何人不准进出。如何送出消息,众人都互相看看,轻摇着头。 霍氏却提出一个问题来,她仍是细声细语地说:我们怎么能肯定元叉是被元法僧收买的?如果传出消息后,元法僧杀我们灭口,来向朝廷表明心迹怎么办? 陈子云鼓掌说: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们这样做,看上去是棋行险招,其实这块棋已有两只眼,做活了。元法僧派了心腹前来安置我们,有无杀人之心,看他心腹言语表情和处事方法就能得知。 哦,所以你才会给那队长一锭银子。何氏点头说:郎君也想看看他手下心腹是否贪贿,其实这个我们早就知道,连他在内都喜欢收敛钱财,所以他向元叉行贿买官也是理所当然。 这时,萧关也领悟过来,提供线索说:我听人说过,元法僧特别迷信,死过人的住所他一般不愿居住,他让我们住进他小妾的宅院,也说明他并无害我们之意。 陈子云用力击掌说:这就对了,折腾到现在,我们也累了,既然主人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就放松心情享受一下吧。明天一早,再行商议。如果能在元叉离开彭城之前放出消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事与愿违,第二天天刚大亮,那队长已经进来通报,说:我家主人马上就请大人去府内一议,不知是否方便? 陈子云失望已极,他知道必定是元叉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彭城,眼下,应该已经上路了。不过,元法僧刚送走了他,马上就来见自己,说明对合作还是很有诚意的。他让萧关留下守护众人,自己带了何氏坐上马车跟着队长前往元法僧处。 毕竟是和敌国使者洽谈,元法僧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刺史府衙内接待陈子云一行。而是让人从后门把他们带到私宅的后花园里。 这元法僧也是个极豪奢享受之人,仅一个花园就建有多处亭台楼阁,还有一水池,上有曲桥通过,园内尚有不少珍奇花草,景观着实雅致。二人坐在一凉亭中,下人们端上热茶,茶汤清香扑鼻,正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少时,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件紫色长衫在数人前呼后拥中走了过来,此人正是北魏朝的元室宗亲,安东将军、徐州刺史元法僧。(未完待续) 第七节 生死约定 从外表上看,元法僧倒像个文武双全的官员。他乃北方族人,生的魁梧伟岸,而自幼也熟读诗书,自有儒雅之处。陈子云和他寒暄交流后,对他的第一印象也非常好。 何氏曾受萧昭业委托,悄悄过江,在侨置县府和元法僧有过一面之缘。元法僧看见她亲自前来,顿时面色和霁。两国合作讲究的是做熟不做生,元法僧今后必会继续与南齐联络合作,有熟人延续当然要更好一些。 元法僧没有马上就谈合作之事,而是问道:早听说萧衍大人是手谈高手,陈子云是国手大家,不知是否有兴趣,我们边奕边聊呢? 陈子云对此提议当然没有异议。下人们忙摆上棋盘等物,又在亭里焚了香炉供大人们静心思考。 从下棋就可以看出来,元法僧是个急性子,前二十几手基本上是不假思索落子如飞,刚定完四角,布局初始,就开始进攻对战。 元法僧搓了搓手,兴奋地说:昨日我收到消息,说萧鸾将军又立新帝萧昭文,和我朝一样,皇帝年幼无知,看来贵国朝政是落在萧鸾将军手里了。 近来南齐国乱,各处细作探报自然关注,元法僧对南齐的形势也了如指掌。倒是这些天,陈子云他们断绝了和建康城的联系,消息相对要闭塞些,对目前朝局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陈子云边思索如何应对,边控制着棋局,几手妙着之后,元法僧的攻势顿时受阻。 陈子云慢慢地说:将军攻势凌厉,大占上风,就像萧鸾将军一样,目前来看,我朝无人可以与之相抗衡。 元法僧稍一犹豫,落下一子,皱着眉头说:我干冒大险与你们南齐朝交往,哪知你们朝局变化之快让我始料不及,那么请问二位,既然你都说了萧鸾大权在握,那我为何要弃萧鸾而与萧衍合作,这不是舍大利而取小利吗? 陈子云阻断了他的进攻,并逼迫他失了先手,转攻为守,不然一小块棋马上就要不保,然后从容地说:从表面上看,大人说得不错,但如果元大人对南齐时局能做稍微长远一些的判断,大人就会选择我家主公了。 哦,那我倒愿闻其详。元法僧边说边摸了一枚棋子在手,但他再三看了,无论如何他都讨不得便宜,一时间棋子在手里捏着无法落下。 陈子云在他犹豫之间,又说:南齐在武帝死后,朝政一时之间难以安定,也属正常。目前来看,萧鸾将军虽重权在握,堪比当年汉末曹操,但他年事已高,又有重疾在身,纵然再废昭文帝,自立为帝也不能长久。也就说和萧昭业一样,他并不能为大人所用,所以大人应转移目光,寻求长远的有实力的合作者。 陈子云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说朝局,但元法僧又觉得他是在指点自己的棋局,思索再三,他发现果然如此,如果先放弃目前的纠缠,转到左下方,会对自己更有利些,于是他转移战场,又落下一子后说:子云果然是高手,那你就能肯定萧衍大人是我长久有实力的合作者吗? 陈子云果断地说:萧衍大人,韬光养晦,手下能人谋士众多,主政我朝财政,诸事井然有序,朝中大臣对其人品行事,无不称颂。萧鸾将军能掌控时局,也对萧大人要有所依仗,请恕我直言,即使萧鸾称帝,相信以萧衍大人之能之功,也会位列三公。且萧大人和元将军一样,都年富力强,必是前途无量。 何氏有些揪心,这话怎么听起来,就像是鼓动两人篡权夺位称帝一样。 其实她有所不知,那时很多有实权的男人都有心称帝,当皇帝成为一国之君,对他们来说是做人的最高目标与境界。所以这种情况对后世的影响非常之大,到了宋朝,国家都只信文臣不信武将,因为武将只要实权在手,不免就心生反意。陈子云在军校写过一篇没有发表的论文,是讲岳飞之死的,其实皇帝不是怕他迎回二宗,而是认为他已有拥兵自重之嫌,也怕他造反,这个根就是在南北朝时期落下来的。 元法僧还是摇摇头说:可是我们又如何合作,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毕竟要担着偌大的风险和干系。 棋盘上白棋明显处在下风,如果不是陈子云有意相让,早就一败涂地。但即便是落了下风,元法僧仍是稍加思考就拍下一子。陈子云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需要直来直往,他干脆地说:我可以代表萧大人承诺,如果将军将来有所需求,我南齐可以出兵相助。 对这个回答,元法僧显然并不满意,他摇着脑袋,不知是棋局让他无助,还是在否定陈子云的说法,稍加思索后说:眼下说这些,无异是纸上谈兵!就像我们这盘棋一样,胜负无关紧要,且两国毕竟隔着大江,联系多有不便,上次我收到萧昭业皇上求援信时,他已经死了三天了,兵助还需看大局。当然,不一定都像上次一样,也许我们都有互相需要救兵的时候,但我想互相出兵相助只是一个方面。 陈子云当然知道元法僧的意思了,他像是狠了狠心似的说:我家主公说了,如果萧元两家结好合作,他许下000万钱资助将军军用之需。 这笔钱就不算少了,北方远不如南方富裕,正常情况下,这笔钱够元法僧十万精兵一年之需。哪知元法僧头摇得更是像个布郎鼓似的,说:那萧大人就没有诚意了,子云你要知道不是你家主公一个人在和我谈合作之事,没有哪家开出这样的低价来。 想和元法僧谈合作的人一定是有,但能出到000万钱的除萧鸾之外,基本上是无人可以做到。而陈子云知道,萧鸾对元法僧一向反感,不会与之合作,元法僧这样说无非是漫天要价,于是他说:将军说的是,论起实力来南齐无人可与我家主公比,好,我就再替我家主公加1000万钱。也因为我家主公说过,合作就要大家都有利可图,都是赢家才是。 说着,将一枚黑棋放入盘中,何婧英看后,拍着手笑着说:好棋,都是高手,此局是平分秋色,难分胜负了。 陈子云也笑着说:我替我家主公做个生死约定,只要将军需要,我们可随时出兵相助,由我立誓在此,如做不到,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元法僧仰天长笑,说:好,爽快。我今天也立下誓来,如萧大人需我用兵,必当竭力而为。但有一样,000万钱不是个小数目,你们也半年一载才能陆续运到,你们又用何物来抵押呢?总不能凭空一说吧。 陈子云内心微微有些惊讶,此人不仅好权贪婪而且还不易相信他人,光是承诺还是不行。可自己也确是没有东西来抵押给他。 双方对视良久,这时何婧英轻声说道:我来做抵押吧。 你?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何婧英正襟危坐,先微笑着看了一眼陈子云,又面对元法僧说:元将军,实不相瞒,我已经改嫁陈公子,也早已怀有身孕,有妻有子在此质押,将军应该放心了吧。还有就是我出一百万钱买下您那间宅院,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一百万钱可以买下两个宅院,这样元法僧又小赚一笔,他压抑住心中的高兴,说:是吗,夫人已有身孕还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实在令我感动。我想就冲这一点,我们就一定可以合作好。说着,他命人传府中郎中前来,为夫人把脉问诊。连何婧英都明白,元法僧本性多疑,他传郎中把脉,表面上是关心何氏,实质是要确认何氏是否说谎。 萧关等人见两人回到大宅,忙都围了上来。看到陈子云一脸的愠色,萧关失望地说:大人没能和他们谈妥? 哪知何婧英却一脸喜色,她向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打扰,然后随着陈子云进了房间。 何婧英从后面抱着陈子云悠悠地说:奴家也是想帮郎君玉成大业。 可是太危险,万一双方因事翻脸,你会有危险的,我不能让女人为我承担风险。 可南齐早已没了我容身之处,如果这样做也算是个两全齐美之策了。 我手里有钱,可以在偏远乡下买下田地,安排好人伺候你,谁让你不经我同意擅做主张。 只要郎君在南齐把诸事安排妥当,我在这里安如泰山,不会有危险。我也盼你早些来接我呢。 陈子云无奈了,他知道何氏说的有理,既使何氏不自我质押于元法僧,他也需要想办法把她妥善安排下来,那个铁匠铺子是不能住人的,而安排在其它地方未必也就更安全些。 可他不甘心让女人做了主,又说:我担心你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自从有了郎君,奴家早就收了心,不会再惹上风流艳事,郎君尽可派人监视就是。 可这样一来,我儿子便也成了元法僧的人质。 哼,你以为你一定生儿子? 我当然知道了,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神仙当然知道! 陈子云说着反过身来抱紧了她,两只手插在她的腋下。 何氏被陈子云搂在怀中,咯吱地嘻嘻笑着一团,也索性紧抱着他,两人就势上了床榻。(未完待续) 第八节 三姓家奴 陈子云让护卫大多留下,这些护卫既是何宅的家丁又可充作守卫之责,陈子云曾在宜兴亲自训练过他们,他对领头之人暗中叮嘱,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确保何氏等人安全。 可谁跟陈子云一道回建康,就成了问题。按何氏之意,除霍氏不宜再回南齐,暂和她住在一起,其余几位姑娘均可纳为陈子云妾室,跟他回府以便照料他的起居。 陈子云本来坚决不同意,但想起冯三那天在离船前说过的话,又放心不下吴歌了。因为冯三告诉他,那天他看见吴歌是被人推入海中,因为风浪太大,他没有看清推她的是何人?如果是船上之人,那么此人必还在宅中,吴歌留在这里今后不免仍会有危险。 于是陈子云和何氏商议了一晚,决定留吴歌一人在他身边,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毕竟他回建康之后,又要在宫里任职,又要陪萧衍下棋,还要有诸般杂事处理,有个女人在身边照应也方便些。 这同时也是个幌子,好说身边有个女人,不然他年龄也好大不小了,前一阵子,萧衍又要赐他侍女,又要为他做媒娶妻,凡此种种都令人应接不暇。他已有何氏就被搞得不知所措,又加上霍氏等人还未有定论,再招惹些女人上身,还不知有多麻烦。陈子云心叹,古时战乱繁多,加上连年征兵关防,城中女性远远多于男性,不知道是艳福呢还是做男人的悲催,想同时伺候好几个女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行的路上,陈子云还有其它计划。所以,随行人员一减再减,只用一辆马车,萧关带三人骑马随行。 临行之前,何氏等不免心伤难过,少不得再三叮嘱要保重身体,霍氏更是泪珠连连,弄得陈子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本想撮合霍氏与萧关,哪知私下向萧关稍有提起婚娶之事,萧关却回答说:萧衍大人已经将一侍女赐为妾室,大业未成,不敢再有儿女私情,何况自己每天都要冲杀在前,万一有个闪失,留下孤儿寡母的更是作孽,不如无牵无挂的好。陈子云听了无话,他说的也是事实。 出城之后,本应直接南下,速度快一些,三天之内就能到达江边。哪知刚行不到五里,陈子云就命萧关转向西行。萧关不解地问:大人为何西去,还有何事需要安排? 陈子云悠闲地说:南下数县郡已经在徐州腹地,各城兵马很少,我们探报也多,消息很准确,我不想看了。倒是涡阳一线,我想细细看一看,这里是徐州门户,未来开战,这里一定是主战场,地势也好布兵也罢,能看多少算多少,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就当是游山玩水吧。 临行之前,元法僧已为他们发了通关文书,只要在徐州地面,一路通畅无人阻拦。陈子云利用这个机会,从徐州西侧绕行一周,他要看清未来的战场态势。 陈子云一路看来发现,这个元法僧表面上看,人很精细,其实是个草包。手上统共只有十万兵马,占了这么大的地方,不懂得扼守要点,掌握机动兵力。十万人全部分散在各处,就连涡阳这么重要的门户,也不懂得森严壁垒,加强防御城墙,修缮外围营寨。城内也只有两千士卒,估计为了省钱,用的大多还是老弱病残,如果大兵压境,这点兵力连一天都抵挡不了,到那时,北魏朝廷军队就将长驱直入,直逼彭城城下了。 再从涡阳南下,一路看过来,陈子云更是气馁,原来元法僧所谓的十万精兵,除了彭城那里两三万人还有一些样子,其它各地均是兵甲不兴,训练不足。与各镇镇丁相仿,平时吓唬一下老百姓还可以,真要上阵厮杀恐怕会败得惨不忍睹。 这日,几人已经来到侨置郡县,也就是今天的天长县。此地因也是个要冲位置,道路四通八达,过往商贾众多,颇见繁华之像。 临行前何氏详细告诉了陈子云她掌握的细作点布置,当年她和元法僧亦在这里见过面。所以陈子云决定在这里歇息一夜,顺便把联络点重新安排整顿一下,第二天再行打算。 这个联络点建的也不算高明,是当地一家颇有点名气的二层酒楼,酒楼的后院做了客栈。店主就是联络人,只是平时深入浅出,并不直接露面。 萧关拿了何氏交给的一只信物,半只玉佩,给楼上管事的看了,那人连忙带他们上楼,选了一个临窗的桌子,说是店主并不在铺子里,稍后他就去请来。 几个人一桌饭菜吃得只剩下点残羹时,店主才急匆匆地赶来。把人带到后堂坐下。他连连道歉,说是家中孩子病了。陈子云仔细打量着他,说:贵主不要客气,这个点今后就由我来接手,你今后也算是我们萧府中人了,先把这里的情况给我介绍一二。 店主姓于,名三。对最近南齐的事倒也略有耳闻,所以有人接手照管他当然高兴。于是把细作点与打探的消息情报一一告之了陈子云,然后面有难色地说:只是有一样,还需向大人如实禀告。 陈子云说:你但说无妨。 于三咧着嘴说:其实最早这个点是文惠太子所设,但自从皇上萧昭业接手之后,只是在何氏来此之时,才拨了一批款项,如今联络点入不敷出,难以为继,如果没有钱财支撑,恐怕只能回迁南齐了。 好的,钱不是问题。陈子云一口应承下来说:我让萧关负责此事,所缺钱款人手都由他负责帮你配齐,晚间你详细列出单子就成。于三听了,一脸笑容,连声说:那就好办,那就好办。 当晚,陈子云就住在了酒楼天字号客房,房内虽不甚大,但干净整洁。他刚坐下,吴歌就推门进来,她住的房间就在陈子云隔壁。 陈子云请她坐下,又帮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吴歌忙说:大人折杀奴婢,这如何使得,应该是奴婢为大人倒茶。 陈子云佯装不悦,说:你们和我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整天奴婢奴婢的,听了太别扭,我不喜欢这样的称谓。你不是我的奴隶,我也不是你的主人,我们是朋友才对。 吴歌正欲再行礼分辩,陈子云抢先说:你要不就坐下说话,要不呢就回房休息。 吴歌这才勉强坐在桌前。陈子云笑说:这不就行了,非要分个男尊女卑不可吗? 吴歌坐下后,急急地说:小女子来是想告诉大人,切勿受了店主于三的蒙惑。 陈子云惊讶地看着她,说:你居然也看出端倪来了?说明你目光如炬。不错,他身上尽是一股烟草味道,他又不吸烟袋何来味道,按他说家中小孩病了,可他家离这里只有一巷之隔,为何走过来会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而且他一双脚面,均是他人踩的鞋印,所以我估计他是在赌坊里赌钱。 吴歌甜甜地笑着说:其实我不说大人也知道了大概。上次是我陪何姐姐来的,当时何姐姐就已经知道他好赌,准备将他换掉。只是他是萧昭业心腹推荐的家人,何姐姐抹不开脸面来。原本酒楼生意很好,不仅不要朝廷补贴,每年年终还回京交纳一万钱。自从他来之后,总是说亏了许多钱。 陈子云点头说:好赌之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刚才我已经安排萧关跟着他去了,看看他到底会搞出个什么花样来,我们别一个不留神栽在他的手上就麻烦了。 两人一时无话,吴歌起身欲走,本来陈子云想问她落水一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下,问出结果又能如何?他心中总是有些怀疑霍氏的,但即使吴歌亲口说出来,他又能怎么样呢? 陈子云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个于三果真不是东西,萧关暗中盯着他,发现他不仅好赌成性,又因为输钱,为了能多收钱,他既私下联系了沈约,又联络北魏的重臣元启,把三方消息互相倒卖,又收三家的钱,真正成了一个三姓家奴。 因为事牵沈约,而他又是当红权臣萧鸾的得力助手,所以陈子云想放弃这个联络点。但晚上发生的事,逼迫他改变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他让萧关套好马车,准备出发。吴歌却迟迟未起,萧关等人不便入房,陈子云只得亲自去叫,哪知,他推门时发现,门并未上锁,走进一看,里面空荡荡地,吴歌失踪了。 陈子云心里明白,吴歌绝不会不辞而别,极有可能因为吴歌知道一些于三的事,遭了暗算。陈子云让萧关到外面查找线索,自己在房内查看。 吴歌的失踪疑点重重,她就住在自己的隔壁,如果是打劫,陈子云不可能听不见动静,且在这样大的客栈发生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萧关回来也摇摇头,说是没发现可疑之处。 陈子云沉吟说:没有听到半点声响,定是内部人做的事,你昨天带人跟着于三,那么下手之人就应该是他的手下。但他们会把吴歌弄到哪去呢?又为什么要绑她呢? 萧关急急地说:我怕他会杀人灭口了,你不是说吴歌知道他当面撒谎的事吗?不过即使当面对质,我想他也会矢口否认。 陈子云却说:我想他不会杀人,他只是不想吴歌告诉我们他以前的事,而且这个人是穷疯了,有吴歌这样的美女在手,他定会将她卖个好价钱。我们商议一下,既要除掉他,也要把吴歌救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节 清理门户 萧关气得虎目圆瞪,说:他长期在外,贪婪成性,看我们来的人少,才敢如此猖狂。不过,我昨夜已经有所耳闻,此人在侨置县郡已久,结交了些三教九流,和当地帮匪都有联系,我们又要除奸,又要救人,有些难处。时间久了,怕吴歌姑娘会有危险。 陈子云想了一下,说:这没关系,你按计划行事,如果证实我的猜测准确,就带人先去救人,我呢,亲自去除掉于三。 萧关吃了一惊,他看着陈子云瘦弱的身躯,说: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好亲自动手,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吧。 陈子云呵呵一笑,说:杀鸡焉用牛刀,我去当回人质,这次是借刀杀人。你办完事,到县府找我便是。 两人商议完毕后,陈子云便孤身一人前往县府。 侨置县郡治城不大,走了两里地,就到了府衙门外。 正值末时,陈子云走到府门前向守门打听知令大人是否坐堂办差。 那守门斜了眼睛看着他说:你找我们大人何事啊,是报案还是有公事。他看陈子云穿着像是读书人,还稍客气点,否则早把他撵走了。 陈子云走上前一步,把一小串钱塞到他手里,说: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我刚从徐州刺史元大人那里来,有要事找大人商议。 门卫一听,来人走的是刺史元大人的门路,忙塞了钱,给陈子云行了礼,转身向里跑去。过了一会,他出来,说:大人,里面请,我给您带路。 这几日小城内无事,知令高昂还在午睡之间,听说来者奉的刺史大人的命,赶紧让人请进来。 他看着陈子云,并不相识,说:尊驾面生,不知如何称呼,又来何为?陈子云笑笑说:我今天上午写了两封信,信的内容都是一样,一封已经着人快马送到彭城元大人处,一封拿来给知令大人看,想请大人帮个忙。 知令高昂说:那你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他接过信,抽出来,看到上面写着:县城内悦来酒家店主乃是南齐细作,以经营酒家为名,谋图北朝机密。请元大人速命知令查获细作,及时捕杀为宜。 信的内容写的很简单,分量却不轻,里面还有一片金叶子。 高昂也不是个糊涂人,略一思量,说:您大人的意思,要我先扣下他,元大人信使到了便可按信上说的行事。 陈子云朗声说:大人果然英明,如果元大人三日之内没有回应,大人尽可放了他。但我可以保证,元大人必会让你严惩此贼。 说着,又递上盖有元法僧刺史大印的通关文书,又说:这文书只能说明我才从元大人那里来,如果大人不信,我本人并不离开,在这里做个人质便是。 知令高昂不再犹豫,他知道陈子云如此自信,所言一定不假,他倒不完全看在金叶的份上,万一跑了刺史大人追查的要犯,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 而且帮陈子云做这件事,他并无风险,官府只要以嫖以赌任一罪名,随便将其羁押起来,等元大人令诣一到便可按这人所说的行事,如果元大人没有回话,就把这人随便找个罪名杀了了事,自己两下都得利不吃亏。 想到这,高昂心下暗自得意,对左右说: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你们好生伺候着。 他一边安排了人看着陈子云,一边让武卒带了绳索等物去捕拿于三。 此时,于三正从赌坊回来,今天运气算是不错,赢了三两银子。他看陈子云和萧关都不在店里。以为他们走失一个侍女并不在意,急着回朝复命,已经离城而去。他一向懒得再理酒店诸事,吩咐下人几句,就想回后院休息去了。 哪知院子里早站了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武卒,不由分说,绑了他就往外走,他也是灵动之人,忙说:大家都是熟人,有什么话不好说,非得惊动街坊。 武卒们今日万万不敢徇私,虽然平时也经常来这里蹭个饭点两个菜什么的,受过他的恩惠,但知令大人今天下了死命,如不把于三绑来,自己就得坐大牢。几个人也不听他叫唤,捆绑结实,嘴里塞了麻核,这都是世家的老把式,做起来格外麻利。于三被他们推到门外,扔上牛车,上面盖了些稻草,带入县府直接打入大牢之中。 萧关在巷口拐角处看着,等于三被武卒带走后,带人进了酒楼,然后把门从里面插上门栓。萧关把他两个手下抓来,还未曾如何拷打,两人就招供了。 原来,晚间的时候,于三要二人将迷药放入吴歌的饮食之中,然后五两银子将其卖给了青坊阁的华公子。 萧关把两人捆了,命其他人先回家去,在门外挂上歇业的木牌,直奔青坊阁去了。 可这事处理起来远没有萧关想的那样简单,这个华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在县里半条街的产业都是他的,家里的表叔也在朝中为官,用现在的话说黑白两道通吃。 萧关好容易才见到他,未等说话,华公子倒先发声责难,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们已经勾结知令,把我故交朋友于三抓了起来,现在又来找我要人,你们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吗?我看你们这是倒打一耙,贼喊捉贼,你们才是细作吧,一绳子捆了送县府,还有赏钱拿。 萧关看他紧逼了上来,却也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说:不能冤枉好人,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华公子也是生意人,做生意离不开一个钱,我呢也爽快一些,华公子五两银子买的姑娘乃是我家先生侧室,我花一倍的价钱,十两银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华公子看他英气逼人,自己这里打手众多,他也毫无惧色,一副胆色过人的样子,看来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但又不甘示弱,于是说:和我比钱多吗?我不在乎钱,这姑娘买下就是我的,你出二十两都休想买走。 萧关虽是气得牙根紧咬,但此时陈子云身在县府内,由他负责救人,他不得不忍耐着点,而且陈子云说过,侨置县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将来必须要把联络点设置好。也就是说以后可能还要和这个无赖打交道的。否则依他性子,不把这里打个稀巴烂就怪了。 他高声说:凡是都离不开一个理字,这事原委公子比谁都清楚,我们呢也不报官,也不硬闯,因为我家先生说了,他也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花点钱不算什么,就算是以后我们在这里做生意,给公子的一个见面礼吧,公子您开个价码,我也好回我家主人的话。 这话说的我爱听,我就烦人蝎蝎虎虎地吓老子。好吧,你们拿五十两银子来领人,听着,成色要十足才行,否则我可不收的。再就是别迟了,迟了我可就让人把她卖到坊里接客了,那时休怪我无情了。哈哈哈。这华公子边说边和旁边一众打手大笑着。 要用钱摆平,就不是难事。萧关回到住处,取了银子送到华公子处,华公子命人放了吴歌出来。 这华公子呢也是极为势利之人,见萧关财力雄厚,为人豪爽又孔武有力,倒不敢再小视他,听萧关的意思,以后可能长期会在这里经营,便有了拉拢之意。于是,他命人摆了筵席相请萧关。 为以后的事能顺利进行,萧关也有意结交这个地头蛇。他让手下先带着吴歌另找了一处客栈住下,守护好她,别再也岔子。自己留了下来,亲自和华公子周旋。 第三日的早间,一匹快马飞奔进城直入县府。 知令高昂看了使者送来的信件吸了口冷气。信上只有七个字,谋国机密杀无赦。上面盖了刺史大印。但照理说,应下敕令,写明案由才是。杀一个人不是小事,知令这官,刺史能管,朝廷也能管。万一以后有人追究起来,如何是好?这七个字没头没尾的,不能说让他斩的就是于三啊。他这知令也不是个糊涂蛋,当然知道这个细作并非只做南齐一家,和朝廷也有些往来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让人把陈子云请来。 高昂很客气的把信递给陈子云看。陈子云看完后,心里也在暗骂元法僧这个老狐狸,什么责任都不想承担,以后万一有人找他理论,他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但陈子云脑中飞速一转,说:大人,这事应该很清楚了,因为事涉机密,元大人不能写的过于明白。哦,还有一事,我在给元大人的信中未有写明,于三的酒楼和后面的客栈也是南齐财产。如果按元大人指令,于三理应处死,此处财产应由大人亲自处理才是。 千里为官只为财,这酒楼和客栈得值多少钱?知令一辈子的俸禄也买不起。高昂就是再不贪这时也是心里怦怦直跳,这简直就是天下掉下一笔横财。如果得到这份产业,加上陈子云给的金叶子,他现在辞官不做,回乡里做个富足的田家翁也未必不可?(未完待续) 第十节 血染河山 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子云和萧关总算是深刻地体会了一把。 萧关是用钱摆平了华公子,不但顺利地把吴歌解救出来,还受邀参加了筵席,并在席间与华公结拜为异姓兄弟。陈子云则在利益的诱惑下,鼓动知令高昂,当晚即命人在牢中将于三乱棍打死,第二天用草席裹了,拉到到城外乱坟岗胡乱埋了。随后他上报文书,说疑犯于三一名,因盗窃扣押牢中,未及审问,于第二日夜里突发暴疾身亡。这种事历来多了去,从来也无人追究。但这样一来是皆大欢喜,各人都没了责任,他也继续当他的知令。 钱也能通神,仅两天功夫,陈子云就在城中租了个铺面,开了个陶器店,起名叫天工陶坊。 陈子云和萧关手下三名护卫逐一仔细谈了话,留下一名最为精细之人经营陶坊,以后他便负责侨置县郡的细作探报。 其余一行五人便迅速南下,这一天来到了长江北岸。 过了江就是建康城了,回想近一个月来的奔波,陈子云颇多感概,他想如果是竟陵八友的话,准会有大量诗作要写,可惜自己是个冒牌诗人,只会抄念两首。 谁知这时吴歌竟有同样的想法,说:大人才华横溢,再见大江东流,沉吟不语,想必在做诗吧 陈子云心想,你这不是在考我吗?不过你们俩文学水平都不咋地,就算用宋词一样唬弄你们。于是,他轻咳一声,读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读着读着,看眼前大江宽阔,忆海上惊魂,想千里沙场,白骨森森,陈子云不禁胸怀激荡,豪气万丈。大声把词读完: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应笑我早生华生,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三个人半晌都没有说话,陈子云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息,词虽非他做,但气势恢宏,正写出了他的心意。吴歌轻声说:公子回城后,可否写下来给我,让我谱了曲唱出来给公子听好不好,这词曲一定会名动都城。 萧光也说:我虽不懂诗歌曲赋,但大人念的气势磅薄,让我顿有骑马扬鞭上阵厮杀的想法,可见写的多好。 陈子云给两个人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不是自己写的,只是朗诵了一下而已。他向二人说:好了,诗也写完了,我们寻一叶扁舟,黄昏时分渡过江去,我们要回家了。 萧衍见到陈子云回来之后,喜出望外,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了几下。然后,拖他到榻上先摆上棋盘再说。 陈子云久未回来,府内外又无人是他对手,他早就棋瘾发作。他命人烫了壶好酒送了进来,两人一边喝一边下一边说。 因为萧衍的功劳和举荐,陈子云又升官了,除了詹事丞之外,兼任太子主薄,官居六品。可太子是谁呢,皇帝才十三岁,尚未婚娶,哪来的太子? 原来,萧鸾眼看自己年龄越发大了,于是索性又废了萧昭业的弟弟萧昭文,在沈约、范云等人的推动鼓吹之下,自己当了皇帝,史称齐明帝。 由于萧衍事先听从了陈子云之计,在萧鸾称帝过程中,既不积极支持,也不反对,取了个中庸之道,又凭借着萧室宗亲的身份,反而获得了萧鸾的重用,萧鸾将文政一并交与他管理。而沈约和范云原以为是拥帝功臣,哪知萧鸾最是疑心之人,认为他们今天可以拥立自己,明天也可能会拥护别人,所以找了个借口,把他们分别贬到偏远之地去了。 萧衍最后说:萧鸾本人武将出身,最厌烦朝廷琐碎杂事,所以文事方面基本上都是以我为首,但他也时刻提防着,兵权和城防及禁军均由他与太子等几人亲自掌握。 陈子云说:眼见未必就实,大人这次可能有所偏颇,我倒有不同想法。 萧衍停子不动,说:哦,那你快说来听听。 陈子云向左右看看。萧衍大声说:你们退下,需要招呼我再叫进来。 左右伺候的婢女和下人都悄然退到二门外。陈子云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不管是谁,当了皇上即便是他不喜欢理政,也会偶尔看看,或亲自批阅些奏张,未当皇上之前,他不是也理过朝政?而且他本身又是不喜放权之人,之所以不理朝政,只因为外强中干。 陈子云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元法僧给他的,后来陈子云才知道,元法僧也不是个笨蛋,之所以选择萧衍,和这事有很大关系。 萧衍接过看,像是透明的软鱼,便问:这是何物,和皇上又有何关系? 陈子云说:我已经在外获取重要消息,皇上托人在北魏购买一种叫做银鱼的药引,这是治脾胃、肺虚的,说明此时皇上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但他又不敢声张,怕各路诸候和各王知晓,对他不利,毕竟他的帝位来历不明,也随时会被武帝其他子孙所取代。如果是这样的话,子云恐怕要恭喜大人了,明帝一病不起,今后朝中局面恐怕只有大人才可掌控了。 萧衍是边摇头接着又点头,弄得陈子云不知所云,不知道他是认可还是反对自己的话。萧衍眼泪长流,长叹一声说:子云啊,你我说到底都是善性之人,有些事是做不出来的。但萧鸾却可以,他以十王谋反为名,将高帝武帝的子孙是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宫前十颗人头落地,十家数千口被流放边疆。除此之外,诸候与武帝亲属斩杀五十余人,全都是谋逆大罪。而今晚,秦淮河边又是灯笼节,好不欢乐。这悲喜之间,实让人无法回转。 听到这个消息,陈子云刹那间全身冰凉,如堕入冰窖。这数十人中,大部分都在宫学里和他相处过,毕竟将近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这个萧鸾也太过残暴。这个结果,当初陈子云是有所预料的,哪知他杀起人来就像一个恶魔,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心,认定一条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好在他现在病的不轻,不然,就算是萧衍估计也难逃他的魔掌。 陈子云定了定神,把此次北去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听他联系了元法僧如此强援,萧衍大喜。陈子云又简单地把何氏之事禀报给萧衍听,又自责了一番。萧衍听了笑道:这又有何不妥,陈子云大丈夫岂能无妻,我自当恭贺才是,明日我着夫人送一份厚礼给你,略表我的心意。 陈子云忙谢过,又说:我已经将北魏沿线细作点串联起来,明日让萧关一并交给大人。我这里跟随大人前后,怕是脱不开身。 萧衍对陈子云这一点非常欣赏,就是不揽权,相反自己的功劳还让了出来。他高兴地抓着陈子云的手说:我得子郎相助乃天意也,如成大事,必让你出将入相。 哪知陈子云脸色一变,行大礼说:子云有一事相求,万请大人首肯。 萧衍有些诧异,心想他想功成身退?这样的人才岂能让他弃自己而去?于是说:子郎不会弃我而去吧。 陈子云说:子云见怪了皇上的荒淫无度,见怪了皇帝们的残杀无性,如果有一天,大人成就大业,是否可以休生养息爱护百姓,朝野内外,少些杀戮? 萧衍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何事,子郎难道不知我吗,萧府一向吃斋念佛,你去这段时间,我还在府后建了一个小佛堂,这几日我还亲手抄了金刚经,一心向善之人,岂能和萧鸾一样滥杀无辜? 陈子云也笑道:子云之所以竭尽全力辅佐大人,就因为大人有菩萨心肠,如果大人执政,必是百姓之福也。 可他心里对萧衍的话,并不完全相信,虽然萧衍笃信大乘佛教,也屡屡行善事,在宜兴遇天灾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做了不少好事。但如果给他机会当了皇帝,为了保住皇上的宝座,他也会狠下心来,做出一些残忍的事情来。陈子云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否则萧衍必不悦。因此,他边在棋盘上应对周旋,边说些北方风土人情和此行的所见奇闻,把刚才的话题岔了过去。 建康城中有百万余人口,仅十天之内就少了百分之五。十名亲王及武帝有关的近亲朝臣和将军大多被杀,家属限期全都要迁出建康城。这些大户人家少的也有三四百口,多的两千多人。所以总数实不下五万余人,且都是富户人家。一时之间,建康城内感到冷清许多,不少店家和小买卖生意都清淡下来。陈子云亲眼看到几户人家被押解离城,无马无车,全是步行,里间妇孺颇多,几百里路够他们受的,实是不敢想像,昨日荣华富贵,今日的惨淡景象。对萧鸾此举,陈子云是深不以为然,但他无能为力,无法改变这些人的命运。从古至今,这种凄凉就从来没有断绝过,哪朝哪代都有,只要爬到最高位的这些帝王将相心毒有如蛇蝎,就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有时候陈子云想,他们的人心就不是肉长的吗?他们就没有妻儿父母?他想到了萧昭业的下场,也想到了前不久电视里放的萨达姆的悲惨遭遇(那时他还未能重生穿越)暴政者必受报应,老天一定会开眼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 相继称帝 在英明仁慈的齐武帝死后,建康城内十多年里基本上就没有消停过,皇帝轮流做,谁也坐不长。 萧鸾在称帝之前,就已经患病在身,登基后滥杀无辜,且杀的都是自己的表亲堂亲,一鼓通杀后,就算当了皇帝,论谁也不会心安理得,难免会生下心病,沉疴固疾之下,再难支撑,当皇帝没多少日子,两眼一闭就死了。他儿子萧宝卷呢和萧昭业有的一拼,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虽然靠父亲当上皇上,只是徒有虚名。因为他太过昏淫,朝里朝外都视他为萧昭业二世,民间更是疯传这是萧昭业转世来向萧鸾讨债来的。在对他失望之极之时,大家这时候都把希望寄托在济世能臣萧衍身上,希望他可以出面重振朝纲。 南齐朝局又转风向,明里沈约、范云包括谢家在内等士族大户回到京城公开支持,暗里则由陈子云居间谋划,于是,大权很快落在萧衍手中。 本来萧衍还只是想挟天子以发号施令,但天子总是不安分,也想干掉他,当个能做主的主子。几番较量之后,萧衍也不敢再大意,宫庭之内稍有闪失,自己便人头落地。逼的萧衍只得废了皇帝。 历史仿佛在重新演过一遍。萧衍总揽朝纲,自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废了萧宝卷,又立他弟弟为帝,接着又废其帝自立为帝,和当年萧鸾所为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萧衍没有伤及无辜,从不大开杀戒,建康城里是一派祥和景象,昌盛繁华更盛往昔。 当时,大家都认为萧衍也是萧室宗亲,理应延续大统,也就是说南齐国没亡国,萧衍还是当南齐的皇帝。 只有陈子云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一是萧衍只是远亲,如不立萧氏近亲,总是祸患。二是南齐在武帝之后,几位姓萧的把皇帝这份工作做的都不怎么样,或横征暴敛,或凶残屠戮,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各地已现揭竿而起之势。倘若建立新朝,有利于国家及朝局稳定。 有旧臣还要坚持,萧衍摆着手说:都不用说了,我已经考虑良久,齐国已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就改朝换代,建大梁国。 说完,命人把祭天的文章和大梁国的印章及建国后新政方略拿出来,让臣子们讨论。 沈约心里暗想,我怎么就没有陈子云这份机灵劲?我也该想到他说的两点,前两次皇上也隐约提起过,可惜我没能领悟过来,不然又是大功一件。 其实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他一个。但陈子云一是知道些历史进程的发展,二是和皇上打交道的时间长,每天都在一起呆几个时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意了。 萧衍算是一位少有的好皇帝,没有辜负陈子云的一片苦心。在位伊始,就身体力行,提倡节俭之风。 他还积极推进陈子云先前为他撰写的新政方略,建国学堂供寒士读书,以考试方式录取读书人到基层为官,加强农耕生产,加强商贸流通,在各地广建国家创办的医馆。各项措施都着人一一办理,每日必亲自过问,每处必亲自巡查。一时之间,大梁国皇帝的声誉达到了顶峰。 这天下午末时,是萧衍午睡后醒来喝茶的时间,也是陈子云必须陪他下棋的时间。陈子云现在发现,有时候他之所以下的慢,是因为他借下棋在进行思考,也许这是他的一个癖好习惯,利用下棋之机打开思路。 萧衍显得很高兴,他让宦官给陈子云也倒上杯茶,等他品尝后才说:子郎你知道外面在怎么说我吗? 陈子云马上回答道:当然,百姓交口称赞,都说皇上是千古一帝,早已远超过齐武帝时期,能做大梁国的子民是当老百姓的福气。这都是皇上英明,选拨寒士,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有了希望,各地医馆活人无数,今日又命各地建义仓,大家自然感激皇上恩德。 萧衍的脸上放着光一样,兴奋地说:今天墨根禀报,说是国内很多百姓请画师画了我的画像,供奉起来,当菩萨拜,一些地方乡绅捐资为我建生祠。看来我们大梁国的百姓都是知恩图报的。 是的,这个我也听说了。陈子云也为萧衍感到高兴,毕竟都不是地方官强迫,是百姓自发为萧衍建生祠,这是难得的荣誉,说明这个皇帝被大家认可了。 萧衍高兴地直捻胡须,说:今天侍中说,国内风调雨顺,是个少有的丰年,不用催缴,国税就已经入库,有了钱,诸事办起来就更加顺当。当然,别人不知,我知道这里面你居功至伟。我想让你先接任黄门侍郎一职,子云不要再推辞了。 原来,萧衍登基之时也曾大加封赏。因沈约、范云等人也鞍前马后,摇旗呐喊,出谋划策,均有升赏。 萧衍最初的想法,是让陈子云任在原职基础上先升一级,然后再徐图升迁,免得有人闲话,说皇上任用亲信。陈子云却早有打算,无论萧帝软硬兼施恩威并重,他都拒绝做官,甚至把原来太子主簿和詹事丞的官职都辞去了。 其实陈子云心里清清楚楚,萧衍称帝自己可以说是立了头功,但从古到今,哪个皇帝需要功臣?不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低调些还好,如稍有不慎,被人进些谗言,就会大祸临头。 当时,萧衍听说他不肯接受官职,还辞去本职,大怒,让他立即来见。陈子云心里也不害怕,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他对萧衍说:皇上,臣本就您府上的清客门人,现在依然还是。朝廷之上,人才济济,皇上又年富力强,国家又太平无事。臣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陪皇上下棋,或吟诗作画!臣以为,这比担当任何职务都要重要。这样一来,今后皇上在忙完公事后,就能换换思路,能得很好的休息。皇上精力充沛才是国家之福啊,所以说,现在朝中没有哪份差事比这个更重要的。当然,我也承诺,如果有一天,国家真的需要我出力,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皇上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询,我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我有了官职,就要从官员的角度去考虑,说的话还未必合了皇上的心意。 萧衍听了他一番长篇大论,仔细想想还真是有道理。所以,就同意陈子云辞去官职。只在朝政结束后,每日进宫陪自己松散一下。 但陈子云淡泊明志,从萧府清客做到皇上智囊,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居然辞官不做。萧衍嘴上不说,私下却极为感概,几次都让左右要以他为楷模。 为了表彰他,萧衍赐给他一座大宅,又常赏赐财物。陈子云此时正式纳了吴歌为妾室,加上几个服侍的人,平时花费也用不了多少。皇上给的钱根本花不掉,他托人给彭城何氏带去一部分,剩下的钱,全部交给萧关,让他补到耿仲的精兵训练场里去了。 萧衍听了耿仲和萧关的回报,更是感叹不已,认为陈子云是个一心为着大梁国,为自己打算的心腹忠臣。 其实这其中陈子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就比如那日回府,吴歌说:听说皇上屡屡要升相公的官,相公都推辞了,这是何故。 陈子云面色冷峻地说:伴君如伴虎,我陪皇上下棋吟诗作画是可以的,但如果为官,就要对朝政负责,难免会跟皇上意见不合,或出现差错。你看,沈约、范云连谢眺这样的人都是热衷当官的,特别是沈约,在萧鸾称帝时就没有吸取教训,这回虽官复原职,但我看危矣。 他那天亲眼看到,沈约因为实行新税制的方案出现错误,在众臣面前被萧衍骂得狗血淋头。听说回家后就一病不起。陈子云想,如果他现在借病退出朝政,算他是激流勇退之举,如果他仍一心想往上爬,迟早会搭上条命。 果不其然,过了三天,沈约病未好,就勉强到衙府办差,又小有失误。萧衍下旨痛斥一番,令免去沈约所有本职,回府反省,等候处理。沈约又气又急,两日后病亡身故。 陈子云心里想,如果我姓萧,或许还行,如果不是,最好在大梁国不要为官。因为朝中大官都是萧衍亲属,其他人想封王封候入列三公根本不可能。就算范云聪明点,眼看形势不妙,忙将侍中一职辞了,告老还乡,还得了些赏赐,总算有个善终。 可是,事与愿违,有的人想当官就是当不了,有的人不想当官,皇上偏就让你当,躲都躲不了。陈子云就是这样,但这回真的和他有关系。 就在萧衍称帝后不久,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也按捺不住了。他想你南朝谁掌权,谁兵力多谁就当皇帝。你萧衍事先和我又有约定,能互相派兵救助。现在你做了大梁国皇帝,那我也得弄个皇帝做做过过瘾吧。于是他扯旗放炮,也称帝了,他自称宋国,年号天启,定都彭城。 同样是称帝,元法僧的选择明显是错误的,因为称帝后直接就面临了一场大祸。(未完待续) 第二节 始出茅庐 两人都称帝为何结果不同?元法僧有一点没有搞明白,人家萧衍是在都城实掌兵权直接称帝,而且萧家宗亲当初给萧鸾杀的差不多了。所以朝中内外并无阻挠,且萧衍朝野口碑极佳,称帝是众望所归。 可是,元法僧虽是元氏宗亲,但毕竟是一方诸侯,这样称帝无异于是造反。 北魏朝中,皇帝虽然年幼无知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但太后听政,能人猛将也还不少。经过一番商议后,朝廷当即决定派元氏宗亲元延明、元彧点十万精兵前去平叛。 元法僧此时对外称有十万精兵,实际他手中兵马已达到二十二万,所以对朝廷才如此有恃无恐。 在朝廷大军发兵之前,他先派了三万人马做先锋,从涡阳出兵直指许昌,准备拿下许昌后,他再亲自领兵十万打下都城洛阳,当个名副其实的大宋国的皇帝。 元法僧派了多路探马往来打探,希望前方报捷后,自可领兵亲往。哪知,他手上的所谓的精兵强将,实在是不堪一击。刚过许昌城,便和元延明、元彧所领兵马相遇,三万兵马竟然一触即溃,全军覆没。 许昌兵败后,朝廷兵马很快就将会直取涡阳。涡阳乃是徐州门户,如果涡阳一失,后面无险可守,大宋国的都城彭城就得直面敌军。此时,涡阳原有守军出兵后已经全军覆没,元法僧只得再增兵四万,决定先守住城池。 这时候,元法僧已经预料到他的实力是比不过朝廷,吓得魂不守舍了,他一边命所有人马向彭城集中,拱卫自己,然后快马飞报大梁国求助。他生怕萧衍不肯派兵,说是愿归顺大梁国,将徐州献给大梁国作为见面礼。 萧衍听到快马来报,高兴地是手舞足蹈。图谋北魏,统一中国,这是汉末以来,每一个皇帝最大的梦想了,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业。于是他马上任命归降的原北魏宗室元略为大都督,率两万精兵前去接应。 同时他急传陈子云入宫。 陈子云此时也焦急万分,他已经得到消息,也知元法僧实力不足以称帝,如果彭城被攻破,何氏他们可就危在旦夕了。 萧衍极为兴奋,对匆忙赶来的陈子云说:子郎来的正好,元法僧已经将徐州献给我,我让元略为大都督,率精兵两万前去接应,我想当初是你和元法僧和谈结成盟友,你的家属又在那里抵押为人质,所以这次你不要推辞了,我就委任你做宣威将军,你率5000人马做先锋如何。反正,打仗的事由着他们,不是以我们为主,你不用担心胜败。 陈子云心里明白萧衍的意思,这是坐山观虎斗,让北魏军队互相残杀,有利可图顺便得了徐州,不利则退回来,也没有损失。不然他就不会派元略去了,这人也是北魏宗亲,所领的人马也是当初归降过来的,估计这支人马长期在建康附近,萧衍很不放心,此举也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派自己前去当先锋了。 但和以前辞官不同,这次事关自己,而且他对元法僧也有过承诺,这几年元法僧对何氏他们照顾的又非常好,他没理由不去,但带着元略的兵马去监督元略终不妥当,于是他说:臣未曾领过兵马,也未曾上过战阵,领兵不合适。这样,我点耿仲的00精锐,为皇上做个监军,如果战场上有敢退缩不前者,不管是将军校尉还是伍长小卒,我都斩了他的首级送给皇上。 话既是说给萧衍听的,也是说给元略听的。萧衍点头无话,元略也只是眯了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两万人马过大江才行了两日,细作就传来一个坏消息。增兵涡阳守军乃元法僧的小儿子,他年轻气盛,不甘示弱,非要把局面搬回来,带着增援的四万人马,继续向许昌进发,谁知途中又遭到大败,只带了几百人跑了回来,连涡阳都没有脸面回,直接绕到去了彭城。这样一来,涡阳空虚,彭城危矣。 晚间,陈子云来到元略大帐和他商议。陈子云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有些不悦,主帅如此精神面貌岂能打胜仗呢,但他只是监军,不能僭越擅权直接指挥,只能提出建议。于是他轻声说:大帅您看,现在涡阳空虚,按路程我们比北魏人马要迟到一日,等赶到之时,恐怕涡阳已经失守,到时我军不免进退两难,大帅还是要早做打算。 元略皱着眉头说:刚才探马已经报过,我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把他们都找来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将军说:怎么办,大家商议一下,是加快行程赶去涡阳,还是转向彭城,直接把元法僧接回来? 陈子云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元略当年是被逼南降,看来他根本无心打这场仗,尚未开战就想避战。但他毕竟是主帅,陈子云只是监军,打仗还得靠他,所以,只得压住怒火,说:如果要帮主公拿下徐州七郡二十四县还是有办法的,我们星夜派出一支人马,前往这里。说着他指着桌上地图涡阳以西的一处说:这里叫着驼涧,我曾经亲自查看过,易守难攻,是个设伏的好地方,我们在这里,阻滞他的先锋部队,震慑魏军。这样最起码可以争取一天时间,元法僧增援的兵马和大帅的兵马会师涡阳,就可以与之一战了。 元略还未回话,他手下大将韦放大声说:北魏此次平叛的部队兵强马壮,先锋更是由勇将刘谦率领,此人骁勇善战,两胜元法僧,消灭其七万人马,我们再分兵前往与其作战,如同以卵击石,就算两万人马全军与之对垒,都未必能胜。 元略等人听后,都点头称是,元略咳嗽一声,说:子云你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和皇上求稳之意相悖,我们还是考虑直接前往彭州接了元法僧退兵建康才是上策。 陈子云心里大怒,想,就凭你们这些人也能打仗,真是如同儿戏,真想斩了你们回去复命。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了想,毅然地说:那这样吧,我留下一百人做监军,帮助大帅督促人马星夜前行。我亲自带两百人前去设伏,你们向涡阳进发,如果我不能阻敌一日之上,你们全军尽可退回建康,但如果我阻敌成功,谁要退走,负了皇恩,那就休怪我陈某人无情了。大帅,告退! 说着,转身便出了营帐。 元略和韦放等都相视一笑,心里都在想,这个书生莫非得了失心疯?看样子不太像啊。可是他要率两百人去阻止魏军一万精兵,你说他头脑没有问题又有谁能相信? 韦放首先说:陈监军已经说了,如果他阻敌不成,那我们就必须撤军回到建康,皇上也不能怪罪我们。 元略也担心回去之后遭到萧衍责怪,听了韦放的话,意思很明显,陈子云这一次前去,定是凶多吉少,八成是回不来了,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何乐不为?于是说:对对,我们按陈监军的安排,边行军边派出探马,一但魏军占领涡阳,我们立刻退兵。 帐下几名将军连连点头,连称大帅英明。 陈子云将监军令牌交给三良,告诉他说,如果主帅在没有他消息的情况下敢命令撤退,你就带人斩了他的首级,一切后果由我来负。三良大声说:大人您就放心吧,我盯紧了他,你只管去。 陈子云气归气,但绝对不是头脑发热。首先那仔细看过那里的地形,确是个设伏极佳位置,敌军连胜之下,必少防范,其次,他这次带来的三百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马。陈子云先后共为萧衍整训了十万兵马,其中以在宜兴一万兵马为主。当然,这一万人已经不全是当初那些人了,都是在大梁国全军之中精选出来后,才有资格前往集训。 按照陈子云事先计划,耿仲又在这一万人中,精中选精,选出一千精骑,预备在关键时候做突击敢死队用的。都是最好的勇士,无论是马上马下,刀枪肉博,奔跑攀援,个个都超出常人许多。至于武器装备,每人一张弓,一把刀,一把解腕尖刀,一枝长银枪一支短标枪。刀枪都是用精钢精铁打造,质量远超平常士卒所有,每人一匹骏马最让人刮目相向,因为元略军中之人发现,这些人的马匹比寻常军中队长的座骑都要好的多。每五十人队一辆随军大车,盾牌、皮革、大帐、衣食用具等军需一应俱全,其中还有很多的器械装备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的一支虎狼之师。 但陈子云这次只是作为监军,于是他又让萧关到备战的一千人中再挑选出三百人来随他北行。这三百人大多是伍长以上有军职之人,陈子云的目的是让他们见一见实战,为将来征战做预备,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些人,两年多来,每天不是训练格斗,就是攀岩跑步。这次出兵以为会有用武之地,个个摩拳擦掌、杀气腾腾,哪知来了之后才知道是跟着陈子云来监军观战,顿时个个都没有精神。正感到遗憾之时,陈子云突然命令萧关吹响号角。 萧关吹出的号角各有不同,每百人一队,一队一个号角声调。各人听了就知主将召唤的是否是自己,所以两通号角吹完,两百人马已经在营中列队完毕,而另一百人,则随着三良,围着旁观。 元略和韦放等人看见此景,不由吃了一惊,他们俩也是带兵多年的人,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士卒,队列集结之快,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原来他们尚未注意到监军的这几百人马,此时才发现,个个是彪悍雄武,虽仅有两百人,但列队站立稳如泰山,竟隐隐给人有千军万马之感一般。 不过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认为陈子云疯了,这些人跟着一个疯子能讨得什么好?两百人去挡一万人?个个还兴奋的要命,没去成的那一百人还在那里跺脚捶胸的,是抽筋还是抽风都说不准,不上战场还不是好事,难道还成了坏事? 元略冷眼看着,也不说话,心想,虽说你陈子云是皇上的亲信,但我们已经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找死,我们管不了。(未完待续) 第三节 以一敌百 驼涧在涡阳以西五十里,官道从中穿过,直通涡阳城下,这也是涡阳与许昌之间最为险要的一处。 元朝前锋主将刘谦以一万精锐连战连捷,打垮元法僧部七万人马,自己才折损三千余人,主帅元延明补入精兵五千给他,并上奏朝廷表彰其功。皇上下旨(其实是太后)封他为安东将军,许昌侯,食邑五千户。 这时,刘谦实带有两万多人马,除自家一万多人外,还有元法僧降卒近万人马。他知道,目前各路大军只有他离涡阳最近,只要他加快行程,涡阳空城一座,这份功劳稳稳当当跑也跑不了。拿下涡阳,元法僧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至于大梁国的援兵他也得到探报,知道元略两万人只是虚张声势,主帅元延明通报他,说已和元略联系上了,他不会为敌国出力,如果元略不是因为一家百口都在大梁国被扣做人质,这次就趁势带兵回归北魏,重新效忠皇上了。 刘谦雄心勃勃,心中正盘算着,准备以一已之力,拿下元法僧,好回去再邀功请赏。他远不能满足做一个许昌侯,刘家虽不姓元,但也是北魏大族,又是朝廷外戚。如果这次立下大功,来日封王也说不定。 正在这时,突然他发现前面的队伍行军速度慢了下来。他大声喝道:我让加快行军,怎么却偏偏慢了下来,是何缘由,速来报我。 这时,前面一名校尉骑马来报:将军,前面官道在山涧之间,元副将怕有埋伏,叫一小队人马先行探路,让我等稍后再行。 混帐,没听我军令吗?元法僧的人被打的还敢出战?涡阳城内只有两千老弱残兵,还会前来埋伏?你们都是猪脑子,不会想事吗?全军速速通过,你告诉元副将,加快行军速度,傍晚也不准埋锅做饭,进了涡阳再吃饭。听见没有? 他扬起马鞭虚抽一记,吓得那校尉连忙称是,翻身上马飞奔传令去了。 连胜之下,刘谦实是有些大意,但不能怪他,谁又能想到这时会有伏兵出现,当然即使知道陈子云带了两百人在这里设伏,刘谦也不会在意。两百对两万,以一当十还有可能,以一当百,当真不是人是神吗?绝无可能。 但陈子云相信,他的部下也相信。因为在宜兴陈子云就建造了一个训练场,新兵都吃过老兵的亏,在这里,五百新进士卒打不过十来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卒是正常的事。 当然,这些老兵本身就是以一当十的武士,大多身居伍长什长之类的武职。要知道在宜兴的训练场里,采取的是淘汰制,很多人训练没几日,就返回原军本部,没点本事,想当个伍长都是不可能的事。 太阳已经向西,过了正午,队伍还被堵在路口,前面一字长蛇,不少地方,只能容两匹马并行通过,可能是前几日下雨,有些道路被冲垮,部队边填修边行军,速度越来越慢。刘谦在左右的护拥之下,也来到驼涧的路口,路口的拐弯处有一个小坡,登上这个小坡,可以看到前面约五里的弯曲小路。他看了一会,道路塌方或被山洪冲坏多处,前面士卒拿着兵器填土挖坑的,很不方便,于是命人到辎重车队里找来铁铲等工具,去帮着前面的士卒开道。 但他没想到,这里既然是观察行军队伍的最佳位置,也会是伏兵选择擒杀主将的最佳地方。或许他以为队伍已过三千,这个小山坡已经是安全地带了。 陈子云手里只有两百人,如果想战胜对手,唯一的可能是什么,只能是擒贼先擒王,杀了主将,再制造混乱,在乱中取胜。如果说陈子云这两百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支特种部队,那么这支特种部队在这一天取得的战果就太惊人了。(各位看官,这不是编造,这里所述及后面的战役都是真实的历史) 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陈子云和耿仲、萧关都很明白。 一夜急行军一百四十里,累死七匹健马。不仅是士卒,看着倒下的马匹,陈子云心里也很难过,马通人性,他把一匹白马的大眼用手抹上。站起身来,让大家休息半炷香功夫。 陈子云也是又累又乏,他躺在草坡上,感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走上战场,必须拥有一个良好的体魄。所以这些年来,每天坚持清晨起来跑步一小时,但和这些虎狼之士比,他的体能还差很多,一夜急行军,他几乎要晕阙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耿仲早带着人把驼涧小道上弄得七零八碎,但看上去都没有人为痕迹,很像是几天前暴雨所致。 取胜的关键在哪里?他心里雪亮。就是要准确预测敌军主将可能会出现的位置,并一击而中,干掉主将,敌军自然就会陷入混乱之中,再利用地势和其它资源,别说一万人,就是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萧关认为主将会出现在队伍前方,刘谦这个人勇武过人,喜欢冲锋陷阵,极有可能在第一梯队之中。 陈子云点头说:你说的极有道理,这支军队连战连捷,必是主将身先士卒之故。所以,这里,陈子云指着他亲手画的五万分之一地图说:如果你是前锋主帅,在即将走出驼涧时,是否会选择这里观察一下吗? 萧关顺着地图又向山下看看说:一般都会这样,领头的人会稍等等,前后照应一下,这里地势险要,只有这个位置视野最好,能看见前后两边的队伍。 那么这个位置,陈子云又指向了图的末端说:这里,是观察队列在驼涧中行进最好的地方,我们俩都去过。在这两个位置同时设伏一定会有收获。 耿仲盯着地图看了一会,抬头问:有个难点,这两个位置敌军主将必会停留,但如果我们动手早了,可能只是斩杀个队长什么的,动晚了,出涧道的敌军就会增多,至少1000人,那样我们就有些吃力了,因为我们手上的兵太少。 这是个问题,如果通过驼涧的敌军过多,陈子云的这支小部队会受到包围夹击的危险,他们脱离战场的空间也会产生变化,他们不能从驼涧以东返回涡阳,得先南下绕行。 萧关却说:我还是不担心这个,我认为关键是能否把敌军主将击毙。刘谦一死,我们就掌握了主动。然后依计行事,通过涧道的敌军在没有头领的情况下,未必有胆量组织人马向我们进攻。 两个人看着陈子云,见他抱着头,闭着眼还在思索,萧关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敌军就快到了,内心多少有些焦急。这时陈子云问耿仲:上次我教你做的冲天烟花炮,你让工匠做成了吗? 耿仲使劲地点头说:做成了,我带了三个来,十里之外都能看见。 陈子云一拍大腿,说:这就好办了。因为我估计涧道有好几里,队伍拖得很长,可能前后两个位置都会有将官出现,刚才我在想,如果同时行动击毙敌军主将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现在这样,前方先动手,得手之后,放冲天烟花炮,后方再动手。然后依计行事。 萧关和耿仲二人无话,各领着人马,按计划埋伏去了。 陈子云只带了一个护卫,就是冯三。冯三回到建康城后,就跟了陈子云,在宜兴受训两年后,就成了他的贴身护卫。陈子云站在主峰上,用手中自制的望远镜向下瞭望。这也是个巧合,萧衍宫中有波斯人从西方买来进贡的加厚玻璃杯,陈子云要了几个,将其底部自己打磨成凸透镜和凹透镜两个镜片,又组装了一下,效果虽然不是太好,但已是当世第一只单筒望远镜了。平时,只有萧关耿仲等人才有资格使用,其他人碰也碰不得。 元尚是刘谦的副将,虽然年轻,又是元氏宗亲,但人很细致精明,带兵也很有一套。刘谦的战功最少有他一半。只是他父亲当年因宫庭争斗而死,如今他进入军中任职,凡事都陪着小心。 作为一名将领,他认为队伍进入这种地形前,不管敌军是否设伏,都要向制高点派出斥候兵,或是先行通过,查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可是校尉回报,主将刘谦严令切勿耽搁,否则军法从事,他只能命令士卒尽快前行。他也是有些大意,从目前的探马回报看,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早赶到涡阳城下。 把现代的伪装技术引入到冷兵器时代,也是陈子云的首创,所以,元尚万万没有想到,敌军的埋伏点会这么近,这样近在咫尺自己和属下居然都没有发现。 元尚是先锋中的先锋,带队两千人,他真是有些着急,主将催逼的紧。他站在涧口的一块空地上目测,一个多时辰下来,自己的士卒走出涧道的只有五百多人,还有一千多人拖在漫长的小道上。这么慢的速度,天黑前,想赶到涡阳是不可能的了。如果又要夜战,队伍又不得休息,累都要累垮了,刘谦真是不会体恤士卒。 就在他心中暗生抱怨的时候,在他身后约二十米远的草丛忽然动了起来,接着更多的草丛开始耸动。一个护卫惊讶地指着他的背后,还没说出话来,脑门上一道血柱飙出,人直挺挺地原地横卧倒下。(未完待续) 第四节 首战奇功 有人偷袭!元尚屡经战阵,经验丰富,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有敌军偷袭。他大喊一声,转身已经抽出腰间大刀,看到敌军离自己如此之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他看见自己的胸膛上插入了三支箭,胸前的肌肉像是给人狠狠地撕裂开来一样的痛。这箭射入为何会如此深透如此痛,箭的形状为何又是如此奇怪。元尚还没明白过来,就猝然向后,栽倒在地。他想的没错,这箭是特制的,箭头部位全是倒刺,不仅难以拨出而且有毒,虽不致命,但极难治疗,非耿仲萧关等是不能解的。这是陈子云所思考的,致命毒箭太过阴损,但有毒性,使其难以治愈,在整场战役中都无法恢复,还需人照料,可减弱敌军的整体战斗力。 袭击元尚的是耿仲,只有三十多人,但只在两分钟内,他们刀砍斧劈,干掉二十多人,又迅速射完身上一壶箭,在涧口处造成一个真空地带。两边的士卒发现有人袭击,同时呐喊着向耿仲攻来,耿仲点了火往地上一扔,顿时火光四起,瞬时间,把涧口变成一片火海。原来这片地方的草丛和树木上,他们早就倾倒了大量的灯油。 元尚被射死之时,刘谦正骂骂咧咧地骑马站在土坡上,前方行军的队伍有些慌乱,又见冲天的烟花,接着,隐约见到火光,他大声喝道:怎么回事,去个人,把元尚给我叫回来! 这句话成了他的催命符。原来即使耿仲发出烟花后,萧关也还在犹豫间,他实在看不出这几个哪个更像是主将,按理说,主将的服色和盔甲与校尉们有区别,但刘谦偏生诡计多端,他又喜欢冲锋陷阵,如果盔甲鲜明,太过显眼,生怕在战场上成了弓箭手的靶子。所以他平时衣着和校尉无异。 一开始,萧关还以为只是几个校尉在驻马观察,因为这群人后面连个打旗的都没有。冒然出击,杀几个小卒太不划算,他想再等等看是否会有大鱼出现。但这人一出此言,必是主将先锋刘谦无疑。萧关果断地将大手一挥,五十人披着伪装,齐刷刷地从灌木丛中站起,在刘谦身后约三十米外,五十支短标枪,骤然出手。没等土坡上的几个人反应过来,连人带马被扎得透心凉。仅刘谦一人一马身上就足有六、七支标枪,他的座骑还惨叫长鸣两声,而他则是当场身亡,倒也无甚痛苦,对一个战场上的将军来说,瞬间无痛死亡,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一击得手,不等对手反应过来,萧关也带人脱离了对手。 这时,两边涧口上,各有三十余人,开始用刀砍断藤筐,每个藤筐内装有百斤石头。每个涧口分别准备了一百个藤筐。藤筐滚落,当场砸死不少北魏士卒,死尸与石头把道路给封挡住了。 陈子云在镜头里看的清楚,因为时间太过匆忙,来不及制作更多的藤筐,否则可以完全封住道路,那样效果会更好。但这时刘谦和元尚已死,十余名管事的校尉同时身亡,士卒们乱作一团,又无人指挥,各人只顾自己逃命,哪会管道路是否封死?于是人马拥来挤去,反而把涧道堵的是严严实实。山上一百多人,分散开来,居高临下,使用早就储备好的备用箭壶,每人三壶,一炷香功夫全部射完,涧道上拥挤的兵马成了他们的活靶子,死伤惨重,哀号之声不绝于道,让陈子云都不忍目睹。 还有五十余人,此时早在混乱中剥下死去了的北魏士卒衣甲,悄悄地趁乱赶到了刘谦部队的最后端,也就是辎重粮草大车队。 两万多人的辎重装了足有一百多辆马车,不一会,最后面的几辆马车着起大火,几乎是所有马的屁股上都被**了一刀。在马匹的惨叫厮鸣中,辎重车队像疯了一样,开始向前狂奔,正好遇上前面的大队人马向后退却。官道之上,两万多人来回奔跑,人马车互相拥挤踩踏,加上萧关和耿仲带了人不停地放火放箭,队伍愈发恐慌,死伤不计其数。 这一仗,是陈子云首次率部的第一次实战,也是萧关和耿仲按照陈子云的作战模式进行的第一场作战。 双方的伤亡比是惊人的,陈子云两百人受伤八人,无一人身亡。而刘谦部两万余人,主将副将身亡,校尉、队长死伤大半,死伤逃散占了绝大多数,等元延明大军到时,收拢残部,只剩下不足三千人。 一战惊破敌军胆,魏军主力不知何处冒出了这样一支生力军,据逃回的士卒说,最少也有十万精兵在攻打他们!于是,在离驼涧四十里处扎下营寨。陈子云等则不慌不忙,让队伍吃饱喝足,休息了一夜之后,才徐徐向涡阳进发。 第二天傍晚,陈子云带着两百人进了涡阳城。一路之上,直到帅府,城上城下和沿街士卒都树立注目着他们。既是像看英雄归来,又仿佛不敢相信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之前,城里已经接到战报,陈子云带领两百士卒,大破敌军两万,杀敌一万有余,刚接到探报时,元法僧的大儿子元景和元略根本都不相信,还以为这探报是北魏的探子,来谎报军情。元略甚至先给了探报一记耳光,骂他是胡说八道,等仔细盘问了半天,才确认无疑。 如今,陈子云得胜归来,元略作为大帅无论如何都要做做样子。他正想上前去迎接陈子云。谁料元景抢先,跨出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抓着陈子云的双臂说:您就是陈子云将军吧,父皇常向我说起你,说你谋略过人,哪知更是勇武过人,以两百精兵,大破两万之众,着实厉害,厉害。说着,举着双手的大姆指说:你们见过这样的将军吗?有陈将军在此,我大宋无忧矣。 韦放等人虽和元略一样,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北魏将官,但对陈子云此战结果,还是表示出一个将军应有的尊敬,纷纷上前给他道贺,并为前日所说的不敬之词道歉。陈子云自然回礼,客气地说:我也是利用有利地形,乘其不备,侥幸得手,后面守城全要倚仗大帅和各位将军。 元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己十余名将军两万精兵未动,倒让白面书生先上了战场,于是说:我已把将军功劳上奏皇上,相信皇上定会对将军和有功士卒予以嘉奖,元某先给将军道贺。 古时作战,一般由主帅将战报上奏朝廷,但古人不会冒领他人功劳,元略会一五一十地把陈子云战绩功劳写的十足,但他这种精于世道之人,也不会埋没自己,会写上他如何主动策应,如何指挥士卒加快行程,抢先占领涡阳,取得战场先机。一个胜仗下来,是你有功我有劳,大家利益共享。 此时,城中已有七万兵马,与北魏伐兵实力不相上下,据城扼守,应该不成问题。陈子云决定抽这个空隙,留下耿仲替自己监军。自己则带着萧关等十几个人赶往彭城,一是看望一下何氏和从未谋面的儿子,二是要和元法僧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七万人马光是粮草就是个大问题,陈子云在军中查看了一下,城中粮草,只够七万人吃半个月不到。他问元景后续粮草辎重何人负责何时可运到,元景也答不上来,全是糊涂虫,还要称王称帝的,真不知道元法僧是如何想的?陈子云无奈,少不了自己帮他谋划担当一些,就算是为了自己家人亲属谋些福祉吧。 元法僧早就收到战报。在惨败之后,陈子云奇兵突袭得手,大破北魏军队的消息传来,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他顿时又感到信心十足。听说陈子云来到彭城,他不惜以大宋国皇帝之尊,亲自迎出宫来(还是原来府第只是换了名字)。 既然他贵为皇帝如此礼贤下士,陈子云也只有耐着性子先和他寒喧一番。又是关于自己以少胜多的赞誉,又要讲解给他听如何以二百之兵力取得大胜的原因,陈子云自己都有些烦躁。好容易等元法僧平静下来,陈子云这才问道:元大人(因为此时元法僧已经答应归降大梁国,陈子云不便称他为皇上)下一步有何打算?兵马粮草安排的是否妥当,前方兵马的辎重何时可以发往?北魏那边情况又是如何? 说到具体的事情,元法僧明显感到头痛,说:听说北魏主帅元延明已经申请朝廷再加十万兵马,定要将我剿灭。我原以为,北魏已经是强弩之末,称帝之后,朝廷无暇顾及,哪知他们铁了心的要灭我元氏一族。 陈子云大吃一惊,也就是说,元法僧根本就是心怀侥幸,没有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后续手段根本就没有。(未完待续) 第五节 锦上添花 陈子云一听元法僧居然并无长期作战打算,心里凉了半截,只得说:大人还是要尽可能尽财力以供军需,打仗不是靠将帅,靠的是粮饷兵器辎重,没有这些,士卒再多也徒然。而且一但缺衣少食,时间久了,军队必生哗变,到时大人后悔也来不及。 归根到底一句话,是要元法僧掏老本。元法僧踌蹰再三,说:子云容我下午召集群臣,商议此事,再定补给事宜如何? 没办法,他是不愿马上给答复了。陈子云无可奈何地说:那子云先行退下,回府中看望妻小,明天一早,我就来宫中面见大人,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尽快定下大事才好。 陈子云快马扬鞭匆匆向府内赶去,一晃几年过去,不知何氏等人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生活过得如何?儿子看见自己是否能够相认。他又喜又悲,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表。 这两天何府里也热闹非凡。何婧英早早知道夫君随大军到了涡阳,此番不出意外,过不了多少时日必可相见,随后,又接到萧关遣人急报,告之陈子云已到彭城,高兴地喜不自胜,她自有一番打算。 于是,领着霍氏等人指挥下人们打扫房间,清扫宅院,换了新窗纸,又升起新幔布。早早地叫厨娘上了菜市买了新鲜菜蔬水果与牛羊肉和鸡鸭鱼回来,并亲自下厨房指点厨娘,忙得头上细汗微渗。 陈子云就在厨房门外,刚才他让人勿要入内禀告,就是想看看何氏在做什么?自己近年来思虑过多,年过三十,白发渐生。何氏却桃花依旧,容颜未改,只是当年风流艳丽,现在居家贤淑,变化之大令人感叹。陈子云心下对她既生敬意,又生爱怜,轻声说:人面不知何去处,桃花依旧笑春风,娘子,我回来了。 啊。何氏惊喜之间,打烂了手中的陶碗,回身说:郎君一别数年,还以为你不要我们母子了呢?说虽这样说着,人却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厨娘呆呆地站在一边,手里提溜着一只母鸡,不知如何是好。陈子云轻拍何氏说:你啊,还是像个姑娘似的,带我去看看儿子吧。 儿子已经四岁,像煞了陈子云。陈子云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何氏,心里不禁一阵慌乱,面色一红。何氏和霍氏都说:你看儿子都像个小大人似的,你怎么还害羞起来。 其实,陈子云是想起当年,他怀疑何氏怀的并非是自己的孩子一事,有愧何氏而已。何氏几人教一子,自是竭力尽心,请了国学老师,又让府内护卫教他武功,每天督促习文练武甚紧。所以儿子年纪虽小,但知书答礼,体格健壮,人显得格外精神。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分,下人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灯笼,窗户上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宅院厅房和庭院里桌椅板凳摆的到处都是,厨房里整治酒菜的香气弥漫在府中,随处都可以闻到。 陈子云不禁有些诧异,彭城危急之下,何氏也有心情弄这个,迎接自己回府,动静也不至于这么大吧。于是,他把正在写字给他看的儿子从书桌椅上抱了下来,又帮他把笔洗了挂好。出门来找何氏。 何氏正在前厅房间和众人低语嘻笑着,看他从回廊过来,忙迎来出来,又神秘秘地将他引到后花园中。 陈子云边走边说:我说你有什么瞒着我,小心我打你屁股哦。 何氏伸手指着他,笑说:你敢,上次就把我把痛了。 那你如实招来,本大人可既往不咎,从轻处理,否则加打一记。 奴婢知错了,大人请饶过。何氏装作可怜楚楚地样子,蹲身行礼。 陈子云看她如此,定有事未说,真板下脸来说:看来本大人不用刑,你是真不肯招了。说着假装扬起手来。何氏忙一步跳开,尖叫着往花园里跑。 其实说是宅院的花园,也就只有半亩大小,只能说是比庭院要宽敞些。 何氏先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等着,陈子云随之坐下,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氏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霍氏和刘氏、满氏随我一起在这里已有四年,这几年,我们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平时和元氏家中等富贵人家妻妾还有些交往。其间,很多人看她们美貌,向我相求做媒要迎娶三人,但我每每问起,她们都不愿嫁人,宁可愿随我伺俸郎君,哪怕郎君音信全无,也愿意守候。所以,今日我相请宫中皇后等人前来见证,郎君也算是明媒正娶了她们,也算不辜负三个人几年来对你忠心守候。如果今日郎君不肯,何婧英宁愿落发为尼,从此出家,再不想入世为人。孩子就交给她们代我抚养,她们也还是要追随你的。 说到最后几句,何氏不禁斩钉截铁字字如切金断玉般的干净利落,既表明了她的决心,又是逼迫陈子云答应她的安排。 到了这个地步,陈子云也不得不接受何氏的一番良苦用心,本来他对霍氏有些疑心,但在建康城,他反复问了吴歌,吴歌说:那天确是有人好像推她入海,但她可以肯定不是霍氏所为,其实之前她和霍氏也一直交好,霍氏即使妒忌她,也不会相害。 再说这个朝代,哪个大丈夫不是三妻四妾,所谓见怪不怪,何况这几人都曾与自己生死与共,患难自见真情,不由陈子云不接纳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向何氏深施一礼,说:那就听娘子安排就是,多谢娘子一片苦心孤诣,维护这个家不容易。可惜,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又要有颠波之苦。今日事毕,我就会安排人,让你们先走一步,如今的彭城已非善地。 何氏惊讶地说:难道元大人十多万人守不住一个彭城? 陈子云苦笑说:不是守不住,恐怕他根本不想去守,算了算了,不去说他,我们还是早做安排,除了府内原有护卫,我这次又带了十几个人,我让萧关护送你们尽快成行,趁现在内陆还安全些,没几日就可渡江南下回到建康。皇上赐我大宅,足够你们住了,吴歌的事,我也着人向你说了,她也生了个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一并帮我照料,等我回来就是。 嗯,郎君放心,我今晚摆过喜宴,明天一早便会安排,你让萧关在府外听命就是了。 陈子云大喜之日,一日之内纳了三妾。不但皇后娘娘带着诸臣夫人亲临道贺见证,就连元法僧也着人送来亲书贺词与一份重礼。 内院是贵妇们两桌喜宴,外面庭院则是一些大臣和萧关及护卫们摆了十几桌,里里外外好不热闹。 等酒足饭饱,大家纷纷离去。何氏又安排妥当,论相貌也好,地位也罢,霍氏在其中也要排到首位,所以第一日,是霍氏相陪于他,霍氏乃天生尤物,这一夜风流快活,也不用细说。 只是天还没亮,府中大门就被人叩得震天响,宫中急报,元法僧急传陈子云入宫议事。 原来,元略在北魏大军到了城下后,不堪被其辱骂叛国逆贼,一怒之下,率本部两万兵马出城迎战,结果大败而回。两万人不到三个时辰便灰飞烟灭,元景见势不利,出兵相助,也损兵折将,死伤惨重,涡阳城内不足两万兵马,城外,尸横遍野,一片狼籍。北魏占了先机,准备攻城大战,涡阳已经难保。 陈子云不禁气馁,这样一来彭城就将迎来兵临城下,整个大宋国已经山穷水尽,徐州地面已难保全。不过,好在彭城是元法僧盘据多年之地,算是兵多将广,这里兵械粮草足够一年之用。自己尽当竭力帮他守城,以待皇上萧衍旨意再行决定。 陈子云让元法僧下令,让涡阳守军保存实力弃城回都,利用彭城高墙壁垒与北魏强军对抗。又让元法僧同时下令,授军权给耿仲,由他领兵断后,以确保安全。其实这点已无必要,上次陈子云的奇袭让魏军大骇,不敢轻易轻骑追击。但近二十万人齐头并进,缓缓进发,兵势之大,也足以令人心生惧意。 冷兵器时代,各国都以兵马人数作为实力的象征,打起仗来总是一味地增兵添将。陈子云却不这样认为。为何之前,以少胜多的战例很多,就是因为一味的增添兵马的一方,兵源差,训练差,粮草军械都差到极点。人多只是由人宰割而已并无多大用处。如果用少量的精兵,后勤供应需求少,反而可以打胜仗。所以,北魏十万人马也好二十万也好,他都不在乎,但他担忧的是,元法僧的兵马不堪一用,本身又没有决战之准备,萧衍又没有派出大梁国的精兵来,否则纵是百万雄兵前来,又有何惧? 妻妾多了,令今人羡煞,却让陈子云负担很重,几天洞房下来,他几乎是油尽灯枯,而霍氏等皆为久旷,索取无度。就算是天仙下凡,陈子云也无力应付了,他现在后悔是否太着急是答应了何氏。(未完待续) 第六节 城下一战 涡阳败兵返回,太子元景只带回不足一万人马,折了足足六万余人。 耿仲气鼓鼓地向陈子云禀报说:元略根本就是无心恋战,我看他是佯装生气,有意送城给北魏才是,两万人马对阵二十万人,不是开玩笑吗?但我只负责监军,是防有人临阵退缩,他主动进攻,我不能阻拦。 这也是陈子云早就预料之事,元略也跟着元景回到彭城,此时身边只余了百十人,早没了大帅威风。陈子云也懒得理他,他估计萧衍旨意近日必到,心想,到那时再说吧。 北魏二十万大军和大梁国援军几乎同时到达彭城城下。但元法僧是又惊又怕,惶惶不可终日。因为自家军队不中用,已成事实,两边到达城下的军队数量又是悬殊之极。 北魏此时兵强马壮,之前毕竟他们击溃元法僧及大梁共计兵马十三万,也称得上是战绩彪柄。虽然在驼涧损失近两万人,折损两员大将外,但收了数万元法僧降兵后,与朝廷援兵合为一处,兵马总数远超二十万人,兵势雄壮,士气也未曾受到影响。从彭城高墙向远处看去,北魏营寨从两面扎下,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边。 不知道大梁国皇帝萧衍是怎么想的,只派了援兵两千人,由豫章郡王萧综亲自领兵前来。旨意由他接任徐州刺史一职,同时下旨封了元法僧为宋王,并同意元法僧南归建康的请求。 萧综是萧衍的二儿子,又是亲王,但元法僧和陈子云都心想,这点兵马又怎么可以与北魏军一战。 特别是陈子云更是忧虑,他担心如果此时让人护送元法僧回建康城,他手下的兵马都是北魏人士,难以指挥得动,而且在北魏大军压境之前,极易哗变,临阵倒戈。 所以,陈子云一边请见萧综,一边上书,请示皇上萧衍,让他收回成命,先让元法僧暂不南行,等局势稳定后,或将其兵马正式接管过来时,再另行安排其前往建康城去。 为了防止彭城守军奇兵突袭,北魏人马暂未攻城,各营寨深沟壁垒,先是牢固营盘。 陈子云带了耿仲、萧关和三良三人在城上视察,看此情景,三人对视,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原来,他们对战场上营寨的驻扎和进攻防守,早就做过精心的攻防训练。这种营寨的驻守,看上去是围城的好办法,其实是自固其步,极易被破。三人都感叹遗憾,如皇上肯发宜兴精兵,破此敌军是易如反掌,不废吹灰之力。 北魏扎好营寨,前出两万兵马,准备了攻城器械。看样子,是要预演尝试攻城。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陈子云等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请萧综将大梁国的两千兵马由其指挥,要出城一战。 此时,南北朝中陈子云因驼涧一战成名,他的名字瞬时是传遍天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衍甚至得到战报之时,在宫中大呼道:得陈庆之,乃天授我也,助我成其大业。这事是萧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且陈子云任詹事丞时,萧综也在宫学之中读书,算是陈子云的学生。老师向他请战,虽然他认为两千对两万有些轻敌冒进,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但陈子云此时名气大躁,说的又是这般有把握。他作为皇子亲王,没理由不同意。 一通鼓毕,两千大梁国精锐尽出,领头的正是耿仲萧关带领的三百监军,三良上次没有出征,此时更是咬牙切齿,要建奇功,所以,出城之后,他手执银枪,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两千对两万,看上去要以一挡十,难以取胜,实质上,陈子云每战必是把握十足,从不轻易作战。从他今后的从军生涯来看,此役也可说是陈子云和敌军交战中,兵力悬殊最少的一次,他今后面对的敌军哪一次也比这次要多。 陈子云之所以出战,一是看出魏军弱点,二是要给元法僧的兵马鼓舞士气,即便最后要退回南朝,也要争取到时间。 选择出击的时间是恰到好处。 北魏军压根都没想到元法僧的人惨败之后还敢出城迎战,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以攻方自居,士卒们将攻城车,云梯,战车,长绳铁索一一准备就绪,全是攻城所必需品。从营寨出来,离城外五百米远,士卒们均已疲惫不堪,主将元成命令,稍事休息后,一鼓作气,预备登城。 就在这里,彭城西门大开,一彪精骑如闪电般冲了出来。陈子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个距离是马匹短途冲刺最佳路途。 还没等北魏军马反应过来,铁骑旋风般到了身前。他们大多是准备了攻城器械,手中武器不利近战,且因要攻城,都是步卒,遇上骑兵,被刀切剑砍枪刺,刹那功夫,损失惨重,乱成一团。 主将元成在后也是刚刚反应过来,他吓出一身冷汗,但这时却是进退两难,如果单骑跑回,无异是临阵逃脱,要受军法从事。他也看到,对方虽然攻势很猛,但人数很少,于是他命令下属组织力量与之一战。无奈部队正向后退却,喝止不住。 北魏军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惊惶失措,纷纷丢下攻城器械,潮水般的向后退却。 为首的三百监军,分别由耿仲、萧关、三良各带一百人队,其后又各跟随数百梁军。这三百人上阵之前,按陈子云的意思,分别带上木质面具,这是他们早就请工匠制作完成的,个个都是狰狞古怪青绿红毛的仙魔怪样。北魏军见了更是害怕,其中有人在驼涧吃过他们的亏,大声喊道:就是他们,他们不是人,是杀人魔王来了,快跑啊。 元成被溃兵阻拦包裹,既无法阻挡,又难以退却,他连斩两名溃兵,乃是无法制止颓势。其实也不能全怪魏军。主将元成也有责任,你攻城之时,也需在两边做好压阵准备,防止对方攻击的。 元成发现更为可怕的是,出城的虽然只有两千余众,但三良居中,萧关和耿仲分别从两侧攻击,区区两千兵马,居然隐隐有把两万人马围而歼之意思。 北魏兵马毫无斗志,又都是步兵,难以抵挡,虽其中也不乏勇悍者,却也难以挡住这群虎狼之士,没多时,奋勇抵抗者便都被击杀,几座攻城车无人守护,轰然倒下,又砸死不少士卒,其它器械更是丢了遍野都是。元成看了,叹了口气勒马回转就想退回营寨。 如果他早生这个念头,或许可以保住一条小命。这时,已经晚了,三良立功心切,早就盯着他的将旗,径直杀入魏军当中,直奔他而来,前边的人拼死冲开一条血路,两边将士奋力抵挡住元成中军的反扑,以便让三良取下元成。 战场上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彪人马的意图,就是要置元成于死地了。元成忙令两名校尉带两队人上前抵挡一阵,他自己回马便走。你主将都跑了,士卒还哪有心恋战,稍加抵抗,也跟着后面狂奔而去。 三良不顾一切,弃逃兵不顾,一马当先,此时跟上他的人实不足两百余人,周围魏军少说也有三四千人,但他并不畏惧,只是盯着元成不放,看看距离近了,把长枪挂了钩环之上,从背上取了弓箭,连珠发了三箭。 在宜兴训练场寒暑苦练数年的结果没有白费,三箭连发元成身中两箭,跌下马来。三良依旧穷追不舍,到了跟前,让士卒斩了他的首级,在马上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主将元成授首毙命,魏军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魏军见势不利,反应快的,加速往自家营寨里跑;看到三面骑兵合围过来,跑不脱的,只得扔了兵器,举手投降。还有少数想负隅顽抗的,被两边萧关、耿仲的人三下五除二,如切瓜般杀的身首异处。 两千余人,大破敌军两万,这一切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让人称奇。 这一仗,还是萧关、耿仲、三良带的三百人立下了头功,好在皇子亲兵战力也颇不弱,因为不少人也在宜兴集训过。 首功当然要属三良,他冲锋在前,在身中两箭之时,仍不放慢进军速度,斩杀主将。倒是陈子云哪里有他们勇武,单骑落在后面。冯三带了百余人紧紧围在身边保护着他,不准他太靠前去,以免受了箭伤。 城上诸人看的惊心动魄,但毕竟认为以少胜多,胜在士卒勇武,胜的侥幸。可陈子云认为,从布阵和对阵双方来说,自己人数虽少,却是占了上风,绝非是他冲动之举。一是骑兵对步兵,二者不是一个等级,二是已方精兵训练有素,三是对方正在预备攻城,兵器不足。四是杀了个对方措手不及。胜利是预料之中的事,两万敌军,死伤三千多人,降兵六千,跑散三千,只有几千人回到营寨。 就在大家以为战事结束之时,陈子云又下了一道命令。(未完待续) 第七节 胜者有因 因为一但取得这座营盘,在城前就有了一个立足点,或是缓冲地带,形势不利也可回撤。陈子云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队伍仍有余力,于是命令着人送三良回城休息养伤,立即下令耿仲、萧关领兵,追击回营溃兵继续攻寨,拿下北魏军的第一座营盘。 哪知先出了一个意外,三良阵前违令,宁死不退,甚至把扶他的一名士卒推出老远,跌了一个跟头。 原来,此时三良杀的性起,好在他胸前牛皮甲上有薄铁皮,箭头入肉不深,他用手拗断胸前所中箭矢,大叫道:大丈夫立功建业,就在此时。兄弟们,跟我杀啊。杀——,顿时喊杀声震耳欲聋,响成一片。 古今作战都是一个道理,战场上主将勇猛,士气必盛。他身边数百人被他激得血脉贲张,齐声呐喊,又是率先猛冲猛打,最先打入了魏营。 陈子云之所以敢冲营寨,就是在城上发现,北魏为了营盘安全,同时也为了防止城中之人偷袭,各营寨挖深沟堡垒,各不相连,营盘驻扎距离较远,增援极为不便。 而首座营寨刚才倾巢出动,防范必定松懈。尾随溃兵入营,就占领营寨最好的机会,所以他改变原有战胜即收兵回城的计划,命人抢占这座大营,以作为城外的一个立足点。 北魏溃兵入营,原以为安全了并可稍事休息。哪知,这群如狼似虎般的人穷追不舍,又打进大营。于是,纷纷逃窜,或向后营奔去,或是投降或跌入前几日自己挖掘的深沟惨死。两万余人,已是所剩下无几。 一战观毕,看的城上观战的元法僧和萧综等人是目炫神迷,一个个呆若木鸡。只等到陈子云着人来报,才清醒过来,命人再派000士卒给他,帮他守住夺下的营盘 一场血战下来,败的一方是胆战心惊,想不到大梁国精兵如此威猛无敌。主帅元延明传令各营盘加固栅栏,阵前再多置障碍,士卒日夜上营寨前守护,严防再遭偷袭。接着他又集召谋士和各营将军到大帅帐前会议,以做再战打算。 胜的一方则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士气高涨。陈子云先命萧关带1000人关上大营西门,严防魏军反击。接着又命城中增援的000人马打扫战场,将战利品分门归类,或送入城中,或送入大营,所有俘虏全都押送到彭城后方,着人集中看管起来。 接着,陈子云一路巡视进营,他心中也暗暗庆幸。如果不是尾随溃兵杀中营中,攻打这样的一个营盘伤亡定会不小。 这是堡垒式营盘,营寨前一箭之地,布满了削尖的木桩;两道深浅壕,一道用于藏兵或隐藏弓箭手,深约一丈余,一道则深至三丈有余,里面插了尖桩;营栅足有四丈高,栅后有兵道,每隔一丈必有堞口;每十五丈还有高塔,既可用于瞭望,也可做投石之用;大营门前有一吊桥,入营必从四座吊桥进入。 远望过去,彭城两面尚有九座这样的大营连绵铺开,如何破局,还需陈子云再做打算。 耿仲等人带着士卒在整理器械,这是训练中早就安排过的,反复演练熟套。耿仲让各队队长依例行事,严加监督。无论是金银珠宝钱财器物,还是兵器甲衣,士卒不得擅取一物,全部入库,另行分配,违者立斩。这和其它军队兵卒自行抢掠截然不同,好处是战斗中,士卒不会考虑先抢夺财物,以失了战机,而且分配公平合理,更易受士卒欢迎。 这场胜仗下来,占据了一座两万人的大营,所以收获颇丰。南北朝时,军中奖励全凭战绩,战绩越大,奖励越丰。士卒战绩一是凭靠割耳,有的士卒用细铁把魏军耳朵串了起来,足有三十个之多。按一个可领赏00钱,一次获赏6000钱。如历战累积到五十耳以上,可升军职一等。再就是队长直到主将可根据其战场表现再行赏赐。 陈子云看着士卒们手上提拎的耳朵,差点要吐了出来。冷兵器时代自有那种难以视之的残酷,刀割脖子砍在身上,皮肉翻卷开来,白骨森然,那种血肉模糊的死相直让人难以直视。 这时,冯三已经帮陈子云脱了牛皮甲衣,装着甲衣骑马参战,对他的体能来说无疑是个挑战。换上青衣布衫,顿时感到轻快很多。冯三请他到大帐休息,他摆了摆手,径向伤兵帐内走去。 战场救护治疗也是陈子云在宜兴训练场重点教练的项目之一。 和其它军队治疗混乱的场景不同,陈子云军中医护是井井有条。军中医官先在帐外,看受伤士卒伤情,分急、重、轻三种,然后让人分别送到不同的帐内。又急又重者在处理过后,留帐观察;重者医治后再由马车送回城中继续治疗;轻者则在营中医治,但不可归队,直到医官认可恢复可以作战,才能回到本队。 三良正躺在一木榻上,两名医官,为他拨去箭头,伤口不深,撒上止血粉与消炎粉后,医官帮他用白布包裹起来。即便这样,因受伤过久,用力过猛,也失血不少。他见陈子云过来,自己勉强想坐起来。陈子云忙上前一步,和医官一起把他扶倒躺下。 陈子云看着面色苍白的他,温情地说:三良勇冠三军,此次立下头功,但下次也要听令行事,不可拼命,如果折失了你这样一员大将,我宁可不要这座大营。三良连连点头,有主将如此评语,他已无他求。 虽是在伤卒大帐,可陈子云到后,并未听见哀号呻吟之声,可见这里人心士气都很高涨。陈子云问问这个,看看那个,大家即便痛的厉害,但主将来看望,都咬牙忍着,不肯有半点叫痛声响。 陈子云见一士卒非常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就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那士卒答道:小的叫朱辉,今天十七了,就是建康人士。大人别嫌我年纪小,我可是三良校尉的护卫,这次我一人就斩杀近十人,小人力气大的。说着挥了挥没有受伤的右拳。众人皆笑了。 陈子云也笑着问:家中还有什么人,为何要吃粮当兵? 小的爹娘在建康城郊外有两亩菜园,每日挑到城内卖给酒楼,因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军中粮饷丰厚,小人想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些,爹娘也不用太过辛苦。 是个孝子!嗯,我看以后日子会更好,回去后让三良校尉安排你弟弟进国学馆读书,你这次论功行赏。他瞟了眼朱辉身边的耳朵,也是七八个,说:足有1600钱,受了点轻伤,抚恤再加1000,父母可在郊外再买五亩田,雇上两个人,几年下来,在城里买房买宅院都没问题了。你啊,回去就是个小财主了。说的大家都大笑起来。 旁边笑得声音最大的一名士卒伤了腿,陈子云亲自帮医官剪去衣甲,帮他用细针缝了伤口。医官看了,大为赞赏:大人医术也高明啊。 陈子云没有理会医官的夸口,而是问士卒:痛不痛。那士卒早痛的全身大汗淋漓,却十分硬朗,大声说:谢大人帮小的治伤,一点都不痛,大人该要问魏军的头痛不痛,你看他们的耳朵。说着大笑起来。这人身材高大,一看就极为勇武,手上提着足有二十多只耳朵。陈子云看的实在受不了,拍了拍他肩膀,又向后面走去。 一百多名伤卒,陈子云不厌其烦逐一看望并询问姓名。有时还和医官讨论治疗方法,提醒他们注意后续观察,陈子云知道冷兵器造成的伤口极易引起感染得破伤风或败血症,这在当时,几乎就是等死了。 离开大帐前,陈子云回过头,向布防完成,赶来汇报的萧关说:这座营中粮草着实不少,但缺少肉食,你速安排人进城,杀猪宰羊,送来大营,我的伤兵要吃了一顿肉汤好菜,享享口福。众伤卒听了又是哄然叫好,觉得主将虽文质彬彬,但对当兵的体贴入微,实是不可多得。 看完伤卒,陈子云又和耿仲去安葬死去的七十多名士卒,并让人逐一登记造册。按例,朝廷厚加抚恤,每家都有4000钱的奖赏。如在平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好在此役光是战利品就足够支出,不用朝廷再花费库银。 陈子云看了耿仲开列的单据,又让人传令说:我已经上报朝廷,此战将士用命,收获颇丰,按例再加两成的奖赏,消息传开,大营里又是欢呼声一片。 在古时当兵打仗跟他们讲国家利益和信仰什么的都没有用,就两样最有效,一是钱财二是升官。只要有这两样,再加上主将体恤关爱,士兵打起仗来都勇猛顽强英勇无比。(未完待续) 第八节 形势诡异 城中元法僧也摆了庆功宴,众人左顾右盼地等待着陈子云得胜回城。这边炉灶早备,元法僧一声令下,马上热锅翻炒,忙得不亦乐乎。大家本都以为他很快将回,哪知菜凉酒泠,都未见人。元景问了士卒,士卒说,陈大人看望伤卒就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还亲手帮伤卒缝治伤口,亲自掩埋战死的士卒,他说其它细务均要照料完毕才能回城。 这些人也带兵打仗当然知道吴起吸疽的故事,主帅亲自帮士卒吸腿上的脓疮,士卒下次作战便为他拼了性命。看来陈子云熟谙兵书,善待士卒,用心良苦,连续以少胜多,将士用命,也是有原因的。本来一些人看他是个文弱书生,来此监军,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幸,但现在已经无人敢再小视他了。 众人虽因陈子云战绩显赫,但见他如此冷对庆功宴席,多少有些不满。 见大家都有些沉默,元景首先说:我听说陈将军把朝廷给他的赏赐都分给了伤卒或亡者家属。部下每战必拼尽全力,三良校尉身中两箭,死战不退,斩元成首级。如我军能有如此将官士卒,别说丢了涡阳,苦守彭城,恐怕是连洛阳都攻取下来了。 作为光杆司令元略现在只能是点头附和他人,自己无话可说,在座以萧综为尊,他看元元法僧和元略以众官将听了元景的话都有些沮丧,就说:子云是本王座师,从来是胸中自有百万兵,本王也曾和他谈过兵书韬略,但像他这样文人带兵超过武将的毕竟不多。大家不用在意,刀剑无眼,胜负乃是常有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在座之人其实更多的是无言以对,他们当将军主帅从来都是虚报兵额克扣粮饷,偶尔战胜,获取的战利品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和陈子云比自是大大不如。对陈子云的做法,大部人还是不以为然,历来武将莫不如此,风气使然,不然一家百余口甚至几百余口怎么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一人独自这般,岂不是令我们难堪,好在萧王深明大义,知道里面的诀窍,否则陈子云此举,真让大家下不了台。 等到夜幕降临之时,陈子云才匆匆赶来,他忙向萧综行礼道歉:让王爷久等,实属不敬,子云罪过。 萧综本性随和,何况今日立功士卒都是他的人马,他自然高兴,忙快步下阶,说:快快请起,你我还有师生名份,不可行礼。说着携着他的手,一同入席。 此时已经离约定好开席时间足迟了近一个时辰,陈子云也能看出一些人不满意的样子。不过对付他们这些人,他自有办法。 其实论起与人交往的本事,陈子云也是很有一手的。不然在萧衍身边那么多年如何如鱼得水,和萧府中个个交好,人人处的如亲朋一般? 自古以来有本事的人不多,但妒才忌贤者更众。陈子云知道自己打了胜仗,不但不能表现出骄傲的样子,还要想法子去拢络这些个人,让他们不至于说自己的坏话,也会尽可能帮助自己今后的作战,最起码不会后院起火吧。所以,他让萧关带人把部分战利品送进城来,分别献给众人,人人有份,一个不拉,连光杆司令元略也有一份。在场所有的人,都高兴起来,心里暗想,看来这陈子云还是不错的,有钱大家花,行,是个可交往的人。 接下来就是大宴了,就是这个大宴让陈子云下一步更陷入了苦战之中。 元景双手一拍,两边廊下琴乐声起,歌妓分列两排行至庭前,舞将起来。 这边宫中仆佣流水般地上了酒菜,众人均是神色大悦,觥筹交错,大块朵颐,人人大乐。 陈子云不好拂了元法僧和萧综的面子,二人现在都是大梁国的封王,只能陪笑听歌看舞。其实他内心焦急万分。今日之胜,敌军损失不足十分之一,相比之下,我方实力乃是不济,敌军粮草充足,前景难以预测。小胜之下,就饮酒作乐,不商议军国大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等酒宴结束,他想和萧综与元法僧再商议一下,没想到,二人大乐之下,都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没有办法议事。他在宫中庭前走来走去,颇有些烦躁。萧关等陪伴他左右,也无计可施。 此时,元景走了过来,向陈子云问道:陈大人还有何事? 怎么说元景也是元法僧的长子,手握兵权,陈子云急说:眼下敌军动向不明,我军需要加紧巡查城防,监视敌军动向,以做防范。 哪知元景回答说:巡查城防我陪将军就是,但父皇有令,动用兵马,必须有他兵符,包括我在内都动不得的。 这个元法僧生性多疑,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没办法,陈子云只有和他一起带人先巡查城防。 彭城城墙高大宽阔,上面足可通行一辆马车,护城河中,也蓄满了水。城防上的兵马是元法僧最为精锐部分,陈子云看后,认为还过的去,毕竟大军压境,守城军队都严阵以待,不敢轻易偷懒睡觉的,几人都放心了些。 这时,耿仲从营盘中命人来报,说北魏大营晚间有异动,仿佛是在新建营盘,问是否可借机偷袭。陈子云命人告诉他,如果敌军晚间行动,必会防范严密,贸然进攻必有损失,再加上营中人马不足,白天才经一场血战,士卒疲乏之极,需要休息,所以严密监视,防止魏军攻城即可。 这边,陈子云让冯三取出他的单筒望远镜来,在城楼上,按耿仲汇报的方向查看,可夜里星月全无,实在看不出动静,他知道自己眼睛有些近视,就把望远镜交给萧关。萧关看了半天,说仿佛看见大队人马在行动。 南北朝时,军队一般不夜战,否则极易炸营。陈子云利用这一点,在训练场把夜战作为自己将来制敌克胜的法宝。 但现在他不敢异动啊,手上只有三百多人是自己的,这是骨干中的骨干,轻易不能再冲锋陷阵了,否则折损过多,以后真带兵打仗时就缺少基本的骨干力量了。昨天,三百人中死了十余人,伤了三十人,这些人都是什长,还有一名副队长,陈子云心痛了半天。 如果不是萧元二人饮酒误事,这时,城中出两万兵马,点起火把绕城一周,再向前突击佯攻一下,敌军必不敢有所行动。可有权调动军队的人喊都喊不醒,还在那呼呼大睡呢。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天光大亮,元法僧和萧综才在元景的再三催促之下,上了城墙查看。只见一夜之间,魏军分兵又在城东建起两座堡垒,这样三面包围了彭城,只留下南边。 看来北魏主帅元延明也无必胜把握,他是想逼迫元萧二人早一些弃城南逃,他不战而胜,也算是大功告成。 中午时分,探马细作陆续来报,北魏此次平叛意志坚定。朝廷又在征调人马,一边加强边防,防备大梁国趁势北上夹击,一边加强战备,向前线运送辎重粮草。又让各路诸侯再准备十万兵马,备不时之需。 这下轮到萧综和元法僧慌了神,二人忙问陈子云在哪里,请过来商议。元景说:陈大人昨晚巡查城防直到天明,刚回府中休息,说过两个时辰到宫中和两位大人商量军情。二人说,那好吧,我们马上回去先喝茶吃饭,等他来了再说吧。 虽然一夜未眠,但此时陈子云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何氏给他的情报,让他陷入了沉思。喝着刘氏端上的酽茶,他心里就像巨浪翻腾一下,无法安定下来。 何氏真是天生的谍报人才,当年萧关留下的三十名护卫,只有十人用做看家护院,其余的人,她按陈子云的意思,分别设了两个行当,负责打探消息并和朝廷联络,何氏自己则亲自和达官贵人们的妻妾打成一片。 可是今天,好给陈子云的这个消息,让他难以相信。 消息是从两个渠道来的,但结果是有关联的。一是细作站消息,说豫章郡王萧综和北魏有秘密往来,且较为频繁。二是何氏从元法僧皇后(南归前暂且称为皇后吧)处说,听到一些关于萧综母亲的事情,但具体未说何事,对方支吾,她不便深问。 但这个事情,陈子云比谁都要清楚,他心里实在无法定夺,这就是他一直不想当官的原因。如果事不关已,他无需忧烦,但现在他必须要有所行动,或要上报皇帝萧衍,否则一但事发,萧衍定会怪罪于他。 他又命何氏把细作站的负责之人找来,让他把打探消息的两名细作一并带来,仔细询问了细节,没有任何疑问,证据确凿。萧综在到了彭城前后,的确是和北魏朝中及主帅元延明有所联络,而且其亲信曾两次面见元延明。 现在的陈子云做与不做,都是错,真正是进退两难。冯三两次来催他,说是宫中有请,他都未予理睬,仍是呆坐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九节 斗智斗勇 几个女人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失魂落魄没有自信的样子,何氏让所有的人都先回避,她亲自斟了茶,陈子云又是一口饮尽,并长叹一口气。 何氏不解地问:豫章郡王是皇上的次子,为何会有如此举动?是否会和北魏商议和谈? 明知左右无人,陈子云还是四下看了一眼,声音略带颤抖地对何氏说:如果和北魏和谈,无需避开我,甚至皇上会让我来主谈,以获更大的利益,让豫章郡王来此,是接收地盘,以此为基地,图谋中原,以一统中国。我担心此事事涉宫闱秘事,一但参与,即使立了大功,不免也有大祸上身。我倒并不怕,只是担心你们和儿子。 有这么严重吗?何氏有些不解地说:郎君只是监军,打仗都并非你的本份,昨日你又立下战功,就算不管不问,我们回到大梁国也天下太平啊。 陈子云把何氏搂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说:做人总是要讲良心的,如果知情不报,对不起皇上啊。 可是我们自己不能搭进去啊。 你的意思我们袖手旁观? 嗯,这是郎君的事,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说给你听,就是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选对了,我们妻凭夫贵,选错了,大不了共赴了黄泉,能和郎君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平生第一次做了隐瞒或不利于萧衍的事,对于陈子云来说,是个痛苦的决定。但他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它是确保自己及家人安全的最好办法。陈子云虽然做每一件事都会详细思考,反复权衡利弊,但他绝非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要做出决定就会果断实行,绝不会拖泥带水。他让何氏封锁信息的来源,确保不再从她这条线透露出去。 此时,在北魏大军的不断地压迫之下,建康城内大梁国皇帝萧衍也是坐立不安难以抉择。因为早年他在听政的时候就派出五万人马伐魏,结果一无所获不说,还损失惨重,五万人只渡江回来两千余人。 而这一次,更让他心中没底,听到的消息喜忧参半,一会是元法僧连续大败,一会又是陈子云两百破两万大胜,接着元略全军覆没,再又是陈子云以少胜多,城下两千破两万。好消息和坏消息交错而来,弄得他不知所措,无从适应。 撤军还是增兵,这两天他召集群臣商议,结果令他更加摇摆不定,支持和反对者几乎是一半对一半,在宫中吵得一塌糊涂,也没讨论个结果出来。 不过,从平衡各方关系和利益的角度来看,萧衍还是相当高明的。为了使前线的局势更易控制,他决定免去败军之将元略大都督一职,让其回朝。又委派将军曹仲宗率000人马前去增援。上次五万兵马损失太大,他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所以他这次小心谨慎,逐次增兵。好在陈子云对他说过,这000人马是宜兴训练出来的精兵,可以以一挡十,如果正如他所说,即便打不赢,确保将士们及元法僧等人回朝,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从萧衍的角度来看,自己的队伍目前介入北方战争时机尚未成熟,应该先让元法僧的人和元延明部打个你死我活才好,只有充分消耗了北魏自身力量,到那时,再点一支精兵北伐才有把握。只是元法僧和元略之流太过脓包,一战就败,屡战屡败,无法达到他的意图。 不过为了防止万一,萧衍特意把心腹侍卫总管墨根叫了过来,让他亲往彭城宣旨,召元略回京,授曹仲宗总揽兵权。同时给他一封密函一封密敕,让他到彭城亲手交给陈子云,并让他转告陈子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把密敕的内容公开。 作为萧鸾时期的将军,曹仲宗一直得不到重用,这个人思虑缜密,用兵尚可,又是萧衍的外戚,所以他到彭城接替元略统一指挥。陈子云还是比较放心的。这样他监军的工作就要轻松一点。更为重要的是,他带来的000人马全是在宜兴训练过的精兵,看到这些人,陈子云心里顿时像一块石头落地一般。 但基本的策略还是萧衍定下来的,大梁国的4000兵马只是做最后撤离的准备,主要的作战仍需由元法僧部完成。为了帮助元法僧,陈子云让萧关耿仲带了百名什长,分别充做教官,帮助元法僧的守军边战边训,以提高他们的作战力。 一个月内,双方数次交手,都没有分出胜负来。元延明部吃了陈子云两次大亏,早就收敛起狂傲之心,每战必小心谨慎。而元法僧也不敢恋战,等躲就躲,能不战则不战。 这样一来,陈子云就清闲起来,每天清晨他会按例去曹仲宗和元法僧部了解情况,无事便回府休息。晚上萧关等人会再给他做一个敌情汇总。其余时间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了。 重生乱世以来,这段日子是他过的最逍遥快活的。每天几位妻妾殷勤伺候,晚上尽享鱼水之欢,不久,除了刘氏之外,霍氏和满氏也都怀了身孕,这让陈子云更加开心,开枝散叶,后续有人,陈家今后子孙满堂可期也。 除此之外,陈子云考虑自己年纪不小了,如果朝政大局已定,迟早要找个桃花源般的仙境,一家人去享受世外之福,但这事,除了何氏之外,并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诸事安排也在悄然中进行。 这天中午,萧综相请彭城中的将军、大人们去他府中赴宴。郡王相请,大家纷纷赶来,陈子云是他的老师,虽是闲职在身,但被萧综安排坐了首席。元法僧乃大梁国封的宋王,和萧综郡王则并几坐在中央。 萧综的意思是经过连月苦战,双方僵持不下,最终他认为会和南北朝一样形成对峙局面,徐州将由大梁国占据。这样大梁的疆土拓展,并对北魏形成东南两个方面夹击之势,未来统一中国也未可知。他分析完形势后,说:为父皇干杯,祝吾皇大业将成。 酒过三巡,陈子云心下黯淡,看他拼命在灌在座的酒,就知道不会是好事。没多久,性格豪爽的元法僧已经是语无伦次,起来上个茅厕都是左右摇摆,需要人搀扶才行。郡王此宴极为丰富,几员大将包括曹仲宗在内都杯杯见底。 陈子云酒量不大,他只有把酒含在嘴里,或吐在面巾中,或吐在茶水里,然后佯装不胜酒力,歪倒在几上,嘴里不知所云。萧综见了,只能着人先送他回府。 大约在席散之后两炷香的功夫,萧综点了本部000人马,直奔城门。 守门的队长当然认识郡王,虽甲衣在身不便行礼,仍是低首直立,口说:大王安好。萧综在马上说:打开城门,我要出城巡视。 不料队长却没有服从,说:不是小的不听命郡王指令,而是监军陈子云大人刚刚着人传下令来,今日领军出门必要他的许可,否则便斩了小人的脑袋。 萧综听了又惊又怒,喝道:一派胡言,陈子云醉酒回府,哪里传来军令?就是他本人见了本王也要依足礼节,听命于我,难道你想抗命。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来。 小的不敢,只是敢请问大人去向何处。这话并非队长回答,而是陈子云言。原来他早就算计好萧综的行踪,在北门等候多时。 见行迹被人查觉,萧综怒极反笑,说:我去哪里,必要报你知道? 那道不是,只是皇上给在下监军之职,军内调动或有所行动,监军有权知道。这是皇上特谕,郡王不会不知吧。 陈子云语气越来越硬,连自称也改成在下。 那如果你不同意,我今日便不能出关了?如果我要强行出关又如何?萧综直指他身后人马说:非要我斩杀几人,你们才肯开关放行? 那队长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而陈子云却走上前来,向萧综说道:监军之职,郡王自知,耿仲、萧关三良皆皇上忠勇之士,郡王身为皇子理应按国家规定办事,而不应逾规。 萧综抬头看去,果然那几名萧衍心腹都身装戎装带着三百精英站立在城头,威风凛凛,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他心中有鬼,所以外强中干,早就心怯,只得低声向陈子云说:你要如何才能开城门放我出行。我贵为郡王,眼下并无战事,我出城巡视都不成吗? 陈子云没有半分犹豫,这事他早已经想定,大声说:郡王出城巡视敌情,不宜带兵过多,否则对方以为我们将要出战,两军对垒,这点兵马又不足够。如果带这许多人马,必要和宋王商议,或请主将曹仲宗预备兵马以便接应。但若是只带随从,稍稍看过,轻骑快马快去快回却也无妨。 他声音说的大,也有道理,就是想让城楼上下的人都听得见。因为他知道耿仲、三良一些人对他为何不放郡王出城巡视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十节 是非之间 好的,就依你吧。萧综想了一会,又说,其他人等,仍在城中,萧起与我带百人队出巡即可。 陈子云再也无话,向那看门的队长说:开城门放吊桥。 包着铁皮的厚重大门被六名士卒慢慢推开,城上,十人绞起千斤闸,又有一班人放下吊桥,萧综哼了一声,带着百余人,头都未回,飞骑出了城门。 此事,耿仲还有些茫然,萧关兼管细作,还略知道些头尾,看陈子云仍在城墙之上远望发呆,问道:大人料事如神,如何知道豫章郡王今日出行,又是从北门而出。 陈子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郡王从不宴请,今日他一反常态,席间大多数人都被灌醉,回府休息。四城均无要员守将,他出城容易些。西门是我们占领盘据的大营,东门距离较远,北门是北魏主帅元延明的营寨,他自然会直奔那里。 皇上次子居然投敌!耿仲听着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不怀疑陈子云的判断,眼见的事实也是如此。何况上次墨根亲自前来传旨,并交给陈子云密信与密敕他都亲眼所见,估计和今天的事有一定关系。 如今什么事都可以发生,元法僧和元略都是元氏宗亲不都归降了大梁国,听说还有几位元氏宗亲也在和萧衍私下悄悄联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是寻常事。只是皇子不知为何要背叛皇上,背叛朝廷,这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此事陈子云最为清楚,但他一句也不愿多讲,宫闱秘闻,皇上丑闻,一但外泄,皇上脸面丢尽,定会恼羞成怒,到时还不知会找个什么样的替死鬼来,陈子云不想惹祸上身,如今家中连仆佣在内数十口人,一但有个闪失,他陪不起的。 但他相信,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不到一两天,事情终归会水落石出。 消息不胫而走,传的也是沸沸扬扬,各种版本各种说法应有尽有,大多是神乎其神。 早晨天还没亮,陈子云就醒了,他心里有事,总是睡不好。刘氏忙起身为他梳了头,陈子云让她再睡会。自己随便穿了件长衫,束了根腰带,说是想一个人去散散步,这会,连早起跑步的心情也没有了。 还没出二门,就听到两位婢女在廊后小声说话。 听说了吗,豫章郡王萧综根本不是皇帝亲生,所以才跑到北魏大营去了。 是啊,不但不是亲生,还是杀父仇人。 那倒不知道,快说来听听。 他母亲是南齐皇太子萧宝卷的宫女吴氏,萧衍纳为妃时已有身孕,不足七月便生下了郡王。 郡王原来是萧宝卷的儿子!萧衍当了皇帝杀了萧宝卷,如果是他儿子当然要逃。 那为什么以前不逃,非要等到现在? 听说是那吴氏一直守口如瓶,怕他年幼无知,泄出密去,直到去年才告诉与他。 陈子云不想再听下去,轻咳一声,从月牙门后转出,两名婢女忙施礼谢罪,慌忙走了去。 这些个传闻有真有假,即便陈子云自己掌握的,也不尽是事实。何氏说,萧综曾找了郎中找开他父亲的棺木,用他的血试着滴入头骨中,两次都渗入进去,说明他确是萧宝卷之子。 陈子云心里非常不以为然,在现代来讲做个dna就可以了,但在古时,所谓的滴血认亲、血渗头骨等等做法都是不科学,不准确的。但那时偏有人相信,当初他得知此事时,一边小心提防着萧综,一边让何氏勿要将此事传出。但现在,已经是天下人皆知了。陈子云可以想像到皇帝萧衍此时是何等的震怒。 别看萧综年纪虽轻,却也是深谋远虑,携带全家主动要求前来接收徐州,应该早就想好要投靠北魏,伺机再报父仇。再不济,在北魏扶持之下,可以先恢复南齐国,自立为帝,再徐图谋。 好在陈子云早就洞悉他的计划,虽没有阻止他离开彭城,但也为大梁国留下000精兵,要知道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曾受过他的训练,到了北魏军中,就会让对手熟悉并掌握自己的作战要领与战术方法。而且如果少了这000人马,这座城池更加难保,徐州恐怕丢失的更快。 连接收徐州的郡王都投奔了敌军,看来大势已去,南归已成定局。陈子云决定让萧关派一小队人马护送元法僧家眷与何氏等人由盐渎县郡南下沿江西行后,再过长江返回建康城,这应该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一条路线了。 可是世事难料,他刚刚想好的计划就被打乱了。元法僧和曹仲宗二人遣人急传他入宫。 一个更坏的消息由快马传来。 原来,元法僧为了和北魏抗衡,自己又不愿将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以供军需,所以,今年在他所辖的七郡二十四县多征了三成税赋。 徐州地面临江靠海,相对富庶,百姓日子还算过的去,但加了三成税赋,门阀士族们就不愿意了。单加在百姓身上,无异于是竭泽而渔,那么这些钱粮大多要靠这些富家族户来承担,这样一来,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其中有一个人叫元显和,是北魏徐州安东府长史,长史的官不大,是个闲职,就是这个闲职,也是元法僧给的,因为元法僧是他叔祖,两家渊源很深。但他家是当地望族,家中田多人广。元显和也是个精明的人,对于是否起兵,并相助哪一方也是考虑了很久的。如今他看元法僧加征赋税,朝廷又围城攻打,估计胜利的天平迟早倾向于朝廷这边,所以最终决定打着朝廷的旗号征讨元法僧。 由于家中钱粮甚多,平时本又有带甲人一千人,所以他联系富户招兵买马,很快就聚集了一万人马,准备北上参与讨伐元法僧。 听到这个消息,陈子云真有些百思不解,这个人,如果元法僧早些用点心思,是完全可以争取过来的,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怎么就成了敌人?这都是他不懂得如果理财理政的结果,这样一来可把大家害惨了。 元显和起兵,把南归的道路彻底切断。陈子云想让家眷离开是非之地的想法,都无法实现。 讨论方略时,曹仲宗比起元略要强很多,他建议从东面突破魏军大营,从海上回南朝。 想法没错,北魏三面围城,分兵建成十八座营垒(西边被陈子云夺了一座),西七,北八座,东面却只有两座,最易突破。但大船缺少,能南回之人,必只有千余人,其余大部分人都将战死或被魏军俘获。 就连元法僧也不同意这个方案。元法僧的意思是元显和只是个书生,临时凑起万把人来,不难击破,不如先攻下他来,南退之路也就有了。 但曹仲宗说:如分兵南下,必要速战速决,最少需要三万人,万一魏军乘虚来攻怎么办。如果能尽快拿下元显和还好办,如果时间一久,双方打成胶着状态,这边恐怕城池难保,何况豫章郡王在敌军营中,他的号召力也是有的,我军军心也不稳,到时候,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那谁又能在短时间内用少量兵马去击退元显和呢? 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陈子云,他两次以少胜多,且耗时极少,如果突袭元显和部,非他莫属。 可他们哪里知道,皇上有旨,非万不得已,陈子云只做监军,不领兵打仗。前两次大胜之下,皇上并未奖赏来信反而多有责怪之意,其他人尚不得知,但陈子云却是心中有苦难述。 圣意难违,何况帝心莫测,每一件事的安排你很难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元略两万兵马全部折损,皇上并无怪罪,只让他回到建康城养老,陈子云已经估计到是皇上认为他所率领的北魏兵马在江南始终是个威胁,这次不过是借故铲除掉而已。 至于萧综入魏营,皇上难道事先一点都不知晓?还是皇上早就对他产生疑虑,让他自我暴露,如果投敌,则去了心腹大患,如果忠心拓疆开域,那以后还可重用。他极有可能在试探印证自己早有的猜测?还是根本就想让这种事发生?近来的事,着实诡异,且疑点重重,陈子云不得不反复思量。但目前局面越发恶劣。如果再拖下去家眷的安全真的就难以保证。 还是元法僧先说了话:子云,守城的事交给我和曹将军,元显和那里就只能劳烦你了。我全家性命都拜托你手,还望你记在当年我们俩饮茶立誓之言,勿要推辞,再帮老朽一把。 曹仲宗也劝说:现在敌势浩大,守城亦也艰难,但陈监军放心,你一日不回,我定在彭城,绝无离开之理。 既然宋王和主将都如此说了,陈子云也不好推辞,何况他也要为何氏她们着想,不能置她们于危难之中。(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平叛之夜 他让曹仲宗秘密点齐1000人马,分别交给耿仲、三良各500人在城南集结,另请元法僧拨发必要物资,他今晚便出发进军。 元曹二人虽然认为他要的兵马少了一些,但此时已经知道他的能耐了,都不多说废话,请他多带些兵马了。按他要求,将所需人马和物资拨给了他。 如果不是考虑到下一步的作战,陈子云根本不会亲自去和元显和一战。这种非主力乌合之众,元景也好,耿仲也好都可以带兵歼之,用不了自己亲自领兵前去。 出城的人马共有1100人,多出的100人乃是监军中的什长,他们已经有了更丰富的实战经验,每人带十人,这支队伍的作战能力就更高出一筹了。陈子云也是想尝试一下,新的作战模式和这些什长们的作用体现。 半个时辰不到结果就出来了,对这支队伍的控制和发挥出来的战斗力,陈子云非常满意。 入夜以后,陈子云率领的1000多人就遇见了敌军。 目测看上去元显和的人可能还远不止一万多人,他们选在一条小河边宿营,从营帐和士卒的兵甲武器来看,更像是一支农民起义军。 元显和的大帐非常好认,帐前还高高挂着帅旗与一串灯笼,正在营盘的中间位置。 因为已经行军近两天,正是人马疲惫之时,到了午夜时分,营盘中的士卒大多都已沉睡,就连守夜的士卒也都抱着兵器在打瞌睡。 陈子云带着人马在远处站立,约束部下安静等待。 耿仲早就带了二十余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营,陈子云借着灯光,用手中的望远镜可以看到耿仲躲过巡逻的士卒,很快就接近了大帐。 左右两名护卫还没发出声响,脖子就被人割断。耿仲带人直冲入大帐,没一会功夫,把元显和拖了出来。这时,大营里叫喊声响成一片,士卒们纷纷惊醒,都拿起刀枪冲了上来,把耿仲二十余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大声喊道:放下我们主帅,饶你们不死。 围在四周的人虽看主帅被人刀架脖子,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动手,但都大喊:放下刀来,饶你们不死。 耿仲笑着说:你们放下兵器才可免于一死,不信,你回头看看便知。 围着他们的将官士卒们回头一看,近处山上火把林立,足有万支以上,接着火把开始游动,显然大队人马即将冲进营寨。 这是疑兵之计,火把是事先插在地上的,陈子云让人点燃,接着他带人马分成五队冲进营中。 五队人马均是训练有素,互相之间既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能相互照应。稍遇抵抗,远的射箭,近处刀劈,转眼间就杀到大营中间。 见主帅被擒下,夜晚大队人马来袭,不知谁喊了声,快跑啊。营中人马顿时大乱,兵卒们抢夺骡马大车或撒脚便跑,一万余人四散而逃,一炷香时间营寨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陈子云传令部下,不许他们追杀逃兵。他要的只是这个元显和,只要能生擒他就已经完成任务了。逃走的人大多是本地农民,此去也就是回家务农去了,何必要多杀戮无辜? 士卒们在营中清点战利品,别看是元显和临时纠集起来的人马,钱粮也还不少。光是稻谷就装了几十大车。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耿仲让人把元显和捆绑好,在营中找了一个关押囚犯的木栅,将他关了进去,放在马车上,一路回彭城去了。 这边深夜擒了元显和,探马一早已经入宫禀报。元法僧和曹仲宗等都松了口气,他们提心吊胆的几乎也是一夜未睡。 元显和明显事先和北魏取得了联系。昨日开始,对方就在调兵遣将,预备攻城器械。如果不是元显和兵败被擒,今日他们就要上城应付大军攻城,并要防备南来之敌,真是要陷入一场苦战之中了。 午间时分,突袭队伍安全回城。 元法僧也是一个做作之人,看见元显和被押上来。忙命人给他松绑,并请他坐下说话,元显和被捆了一天,手脚麻木,自己稍加运动以恢复体力。 元法僧尽可能把语气放的和缓些,说:显和是我族内才俊子弟,理应为我出力才是,朝廷腐败,权臣当道,民不聊生。显和应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啊。如果你重新为我所用,我可以不计前嫌,并委你重任,你回去重募士卒,我们携手共抗魏军。 此时元显和手上淤青仍旧,但腕间已活血自如,他一边为自己搓揉着,一边破口骂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元法僧皱着眉头说:乱臣贼子是元叉那些人,他们贪污使朝纲败坏,而我是想恢复国家中兴。 哪知元显和根本不吃他的一套,仍大骂道:好一个恢复国家中兴,那我来问你,既为国家,你为何又要称帝建大宋国?恢复国家,你为何引狼入室,你左右俱是南朝兵马,你这个南朝奸细,北国败类,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 作为旁观者,陈子云等也想不到元显和是如此刚烈之人,看来他这样的人一但下定决心,是难以回头的。这也是南北朝时期人的做作,有时为表忠烈,故作姿态,为留好的名声,宁可去死。 元法僧被骂得无言以对,又不好发火,倒是元景怒火中生,和两名护卫把元显和从席间拖起,就往外走,意思是要将他斩于阙下。 对于滥杀无辜,陈子云一向反感,但他刚想说话,就被曹仲宗用手挡住,曹的做法也有道理,这是人家家事,不宜干涉,何况留下元显和总是个祸患。于是,这元显和在骂声中,一颗人头滚落于地。 元法僧倒还有些良心,他老泪纵横,哭着对属下说:这是我家子族,历来是最有才华之人,可惜不知被何人蛊惑,误入岐途,惨遭横祸。你们帮我好好埋葬了他,我明日要亲自去祭奠他。 其实众人皆知,他落泪的根本原因是感到了众叛亲离的后果,开始后悔匆匆称帝了。 接下来几日,关于战还是退的问题讨论愈发激烈起来。只要不是定出最后结果,陈子云都一言不发,任他们争吵不休。反正此时家眷已经渡过长江安全到达建康城内自家府中,萧关也匆匆赶回复命。 陈子云暗中召集耿仲、萧关、三良等商议,只要皇上旨意未到,谁敢擅自撤兵,就要谁的好看。 各有各的难处,北魏这边也是如此。由于元延明久攻不下,耗费甚巨,北魏太后听了元叉建议,由骠骑将军安乐王元珍取代元延明担任主帅。 元珍到任后,开始谋划全面围攻彭城计划。探马细作连连入城报告,说是元珍部正在准备物料,预备再要分兵,在彭城南边再建起四座营垒。等援兵一到,就将全力攻城,欲将彭城一众一网打尽。 元法僧早就屡屡上表萧衍皇帝,要求南归建康做个安稳的富家翁,不想在这里担惊受怕。曹仲宗更是三天一道奏折,肯请皇上尽快下旨护送元法僧南下。可是无论他们怎样着急,大梁国皇帝萧衍就是不回话,只说让他们坚守待命,吾皇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有陈子云心如明镜,彭城尚有数万精兵,不和魏军拼个你死我活,皇上岂能就此罢手?而且,就算这般僵持下去,时间久了北魏朝廷开支浩大,必征税赋,税赋一加,也会有民变发生。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皇上不急臣子急,只因不知皇上未能言的心事。 每每元法僧问起自己,陈子云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但他反复表示,不管战况如何,他定可确保元氏父子安全。这话让元法僧听了,还稍微安心一些。 这一日主帅曹仲宗请众人商议军情。 曹仲宗把目前敌我态势进行了绍介,又把细作送来的北魏征兵十万的文书传给众人看了一遍,然后又说:我昨晚与宋王商议,城中军需供应紧张。如果近日,元珍将南面营垒扎起,等魏军十万援兵赶到,我们不管战与不战,时间久了都将面临绝粮之境。如此,只有立即做出决定,全军南下,弃空城于不顾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皇帝密敕 曹仲宗想要退兵,又担心陈子云反对,于是说:离城之际,我也将飞书报与皇上知晓,本将军也是为全军安危着想,非到绝境不会撤兵南下。 他到现在都没能琢磨出皇帝萧衍的意思,不免让陈子云有些失望。如果他引元法僧的数万兵马与魏军火拼一下,然后再撤军,陈子云自然不会反对。如果就这样带着元法僧数万人回建康,无异于是在萧衍枕下又插了一把刀,时刻威胁着皇帝的安全。元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到时候皇上还要费心思铲除这些兵马。 所以,陈子云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没有旨意,谁也不能离开彭城,皇上命我监军,就是给了我这个权。 众将领都纷纷反对,说:总不能眼见我们送死吧,如果现在南下总还有条生路。 连元景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陈子云说:子云大人,我父子经营徐州多年着实不易,如不是目前形势危急,我们也不想离开此处,肯请大人行个方便,在皇上面前也美言几句,解释曹将军和我们的苦衷。 陈子云心想,看来在自己来这里之前,大家都已经商量过的,今日之议是要说动自己而已。他正在沉吟想着措词,又是那个副将韦放说了话:监军大人早就将家眷送回建康,也未打算与彭城同归于尽,偏让我等在这里受死,又是何意。 这下陈子云有些生气了,但他表情仍淡然地说:韦放将军的家室也不在彭城吧,这里大人们的家眷连同元氏家族都已南迁,总不能让在下一家留下来。我不是要大家在此死战,实是君命难违,旨意未到,擅自撤军,别怪我没有提醒大家,回到建康也是个死字,或许还会连累一家老小也未可知。 看见气氛有些紧张,曹仲宗打着圆场说:子云无须担心,皇上派我来之前,已经说过,能战则战,不能战则保存实力,退回江南,圣上仁心宅厚,对臣下安危关怀备至,我等竭尽全力,已经屡战屡胜,无奈敌势浩大,我们暂避锋芒,也无伤大雅。听说子云一向关心百姓疾苦,不想生灵涂炭,如此退兵岂不是最好结局。 但无论他们如何说来,陈子云总是油盐不浸,就是不同意退兵,有几名将领想要拍案发怒,看他身后站着的耿仲、萧关,又强压下怒气。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不但是勇冠三军,且是萧府家将出身,如不是出兵放马,定当追随皇帝身边,统领着皇家的亲兵护卫,不敢轻易得罪。 直到第四天的下午,耿仲来报,说是曹仲宗等将军又有所异动。 陈子云让耿仲萧关带了十几个人,直奔他的大营而去。 大营里士卒们正纷纷收拾行装,都是整装待发的模样。听说陈子云带人来了,曹仲宗领着众将从里面迎来出来。 陈子云指了指外面的士卒说:请问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陈子云责难的口吻,众将都是铁青着脸,曹仲宗则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是主将,皇上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与其他人无关,和子云也无关系,你看这样总成了吧。再不行,我写一书信先放在你那里,子云回去后尽可向皇上复命。但如果要我的将士无端送命,你让我这做主将的如何忍心。说着,心中一酸,眼泪都落了下来。 周围将官士卒都知道曹仲宗算是一员爱兵如子的将军,平时较为体贴士卒,这番话说的有情有理。 谁知,陈子云仍旧不肯通融让步,大声说:不行。 曹仲宗身边的将领都恨恨地看着他,有的人手握长剑,已经有杀他之心。 陈子云眼睛盯着曹仲宗,直视着他,说:你身为主将,不思如何杀敌破敌,总想安全南归,是否有负皇上重托?将军不免阵上亡,主将贪生怕死,部属才会苟且偷生,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 曹仲宗也不示弱,他今天已经和众将商议好了,事先也和元法僧打好招呼,必在黄昏后把兵马都撤出城去,星夜赶往建康。哪怕和陈子云翻脸也在所不惜,陈子云毕竟只是个监军,且不顾形势变化,死等皇上旨意,如果杀了他,皇上也不至于杀尽南归所有将士。自己的表妹已经被皇上纳为贵妃,到时自能帮自己说话。 所以,想到这里,他心一横,说:作为主将,我已经好言相劝,是进是退,由我一人作主,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军营,否则军法从事,本将军不会心慈手软。说着,拨出长剑,后面数名将领纷纷效仿他,拨出剑来,一时之间,大营帐外剑拨弩张。 韦放的剑举的最高,看陈子云等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率先站出来,喝道:将军的话没有听到吗?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嗖的一声,射穿他的手腕,长剑呛啷一声落在地上。众人看去,发箭者正是耿仲,一箭射出,另一支箭瞬间又瞄向人群。 这时,元法僧和元景匆匆骑马进来,连声喊:有话好说,切勿自家人伤了和气。 谁知,这时陈子云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从怀中掏出密敕,高举在手,厉声说:皇上密敕,众人听旨。 曹仲宗听到这话,心想,坏了,怪不得他一直有恃无恐,原来皇上早有密敕给他。他一门心思筹划的方案此时全用不上了,连忙率先跪下接旨听命。周围人纷纷下跪,韦放手上还连带着支箭,看看左右,无奈忍痛也跪在了地下。 陈子云将密敕递给耿仲,耿促高声读起:着命陈庆之为监军,在皇谕未到之前,擅言退兵者其有权立斩之。已授陈庆之奋威将军一职,只未宣耳,其可于军中危难之时,任军中主将,有不听命者,杀无赦。 读完之后,把密敕交给曹仲宗看过,皇上印章他再熟悉不过,看后又跪下叩首,然后交还给了耿仲。 这就是说,皇上早就对目前的情况有了预料,并事先任命了陈子云为奋威将军,他随时可以根据情况来指挥作战。 元法僧父子和曹仲宗这时才明白过来,心里不禁在骂萧衍是个老狐狸,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皇帝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在看他们如何表演。 不过对他们来说,也是个解脱,不用再每天为军情烦恼,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吧,且看陈子云如何施为。 陈子云这时脸色才缓和下来,说:并非在下铁石心肠,而是皇上早有旨意。但皇上并非要陷大家入绝境,请各位不要误会。从现在起请大家约束部下,各司其职,严防北魏突袭,两日内我必破敌军大营,给大家一个交待。 如果以前他这样说,或换一个人来说,大家都不会相信,但他指挥三战都大获全胜,且他的战术战略明显高人一等,大家都不再说话,只能按他的吩咐行事。 第二天,吃了晚饭,陈子元着人把元法僧父子请到自己府中。两人入内发现耿仲、萧关、三良,还有曹仲宗及几名部将均已到达等候。 和其它将帅议事厅不同,陈子云的厅中做了一个两尺多高的木盘,木盘足有四丈长宽,上面正是彭城及周围地形,木盘上北魏四周的营盘一目了然。一名什长正按萧关指令在城南位置又加了四座营寨。元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木盘,觉得又新鲜,又有实战用途,向身边三良轻声询问起如何使用这木盘及上面一些标注的意思。 看看人都到齐了,陈子云拿起一支细长的木棒,环视了一下众人说:诸位,如今战事紧迫,容在下放肆,就不客套了。此战我全权指挥,请先听我一言,三良出列听令。 三良听到陈子云第一个就点到自己,兴奋的两眼冒光,刷地一下大步跨出来喊道:小的听令。 陈子云逐字逐句,用力说着:从明日起,到此战结束,我将监军令牌交给你,包括我本人在内,不按计划,不听将令者,临阵退缩者,立斩。如果你违反此令,我贴身护卫斩你! 原本三良以为要委他先锋重任,听说做监军,大失所望,正欲力争,听陈子云最后一句,知道无可反驳,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这样安排是因为他受伤才愈,对陈子云只有感激之情。所以大声说:末将听令。说着接过了陈子云手中的令牌。 陈子云自信地说:不瞒各位,攻打这种营盘,我和几位校尉队长已经商量了很久,这些营盘看似固若金汤,其实打掉并不难,难就难在一种方法,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就会给对方发现漏洞,抓住我们的弱点进行反击。那么,根据北魏营盘的驻扎方法和兵力配置,我们决定分三步走。第一步由耿仲和萧关两人带队完成,需要一位将军在他们得胜之后,率一万兵马进驻空城。萧关你来说。(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谈笑用兵 因耿仲这人不善言辞,所以陈子云安排萧关来进行第一步斩关夺寨的讲解。 接过陈子云手中的细棒,萧关顿时也精神起来,他指向城东说:这里,是魏军最薄弱的营盘,只有两座。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不太可能从东部突围,如果从东部突围,他们占了彭城顺势而下,会截断我们的退路,如果我们从海上回建康,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所谓围三阙一,原来南面是一,现在四面合围,东面就变成了一。 既然我们不从东面突围,你讲这些有什么用?元景不解地说:我们到底从何处入手,就算东面两座营盘也有近两万人,这种营盘不是轻易能攻下来的。 当然,刚才萧关说的话,很多是陈子云事先和他们商讨时说的,他有些卖弄过头,他忙收住话头说:因为大家都认为我们不可能从东面突围,所以陈大人的意思,先以奇袭的方式拿下这两座营盘,不是要全歼这两万人,而是赶走他们,当然突袭时能杀伤他们越多越好。 我插句话。陈子云打断萧关说:战场上并非杀敌越多越好,有时杀伤敌军比杀死更有效,受伤者需要人照顾,会呻吟哀号,会影响士气,还会加倍耗费钱粮和其它军需。北魏现在需要急战,就是军需不足。所以,斩断敌军一条腿比杀了他更重要。 一番话,说得各将领频频点头,古时都以杀敌数量为荣耀,平时他们很少考虑这些个事,听陈子云这样说,联系以往作战,都觉得极有道理。 看到陈子云点点头,萧关继续说:今日白天阴云密布,且下了小雪,陈大人说,晚间之后必有大雪。我们早准备下白袍三千件,趁着雪夜,凌晨之时接近营盘,天亮之前入寨放火杀敌,城中见火为号,一万人马立即接应,各有五千人随我们进入两个营盘。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们的人会死守营寨大门,绝不会退缩半步。 元景越听越兴奋,拍了大腿说:好,我来率人马接应。 哪知陈子云笑笑说:元景将军还需带人马列阵以待在城北,以防魏军增援。曹将军和宋王需在城上观战,兼顾守城之责,以防魏军用围魏救赵之计,逼我回援。 这时,众将早就领悟过来,知道这两座营盘已在掌握之中,纷纷请战。陈子云遂将增援任务分别交给两位牙将。 明日一早就将大战,必须再做最后的总动员,陈子云轻蔑地说:我视这十几座营盘如坟墓草堆一般,不足道也,各位将军,如想立功,且看明日表现,如果你恋家眷,早些辞了兵职,求田问舍岂不安乐?如想立功受赏,我实话说了,皇上说,此战灭魏主力,各将都有封赏,封侯拜将食邑,你们等着皇上的厚恩吧。昨天,皇上明谕刚到,三良因功一家四口除奴籍,另赐宅院一座,赏一万钱,封他为中军校尉,这就比耿仲还要高了半级。大丈夫建功立业更待何时,我只是担心无战可战,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武夫的情绪是很容易被点燃起来的,刚才未点到名的将领纷纷要求陈子云再给一个机会,有的说哪怕此战先行入营,做个队长,甚至什长也行。就连冯三在一旁脸色也胀得通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已几次向陈子云请战都未许。陈子云满意地看看大家,说:我们至少有数战要打,大家轮流上阵,既可休息保持体力,又都能立功。都不要学三良一样,恨不得功劳都给你一个人立了,你让大家怎么办?说的众人大笑起来。 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 下午的时候还只是零星飘着雪花,到了傍晚,风势渐起,雪片真如鹅毛一般刮落下来,且越下越大,空中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的白幕一般。 刚下大雪时,城上城下的士卒们还饶有兴趣,营中亦有不少文人雅士,也即兴观景赋诗。下了一阵,天色将晚,越发冷了上来,谁都没了雅兴,各人缩回营房,烤火取暖。 等吃过晚饭,雪越下越大。陈子云又上了东城门,他在冯三的搀扶下,边走边回头对耿萧二人说:天助我也。 此时,能见度不过十米左右,非常适合并便于潜伏突袭。三人站在城墙之上,看了一会后,又将作战方案细细商议了一番,认为雪藏易隐是胜利的关键。天公作美,无端送来如此大的一场风雪,大家都感到异常欣慰,陈子云又说:天气对我们有利,只是晚间有些冷,你们带队比计划时间稍晚一些出发,免得冻伤士卒。两人点头领命而去。 元法僧父子和曹仲宗听说陈子云让三军提前休息睡觉,准备凌晨作战,自己却跑到城楼上观雪去了。三人也是文人出身,见了好大的雪,都是莫名欢喜,相约共上城楼与陈子云共聚观雪饮酒。 因稍远一些就看不清人的身影与面目,三人在士卒的带领下,艰难地登上城楼,找到正在凝神远望的陈子云。他立在堞口,纹丝不动,干瘦的身上落满了雪,像一尊雕塑一样。 元法僧还未看清他,就喊着说:子云好大的雅兴,这是立城冲雪观天下,想必是有了好诗吧。 其实这时陈子云哪有半点风花雪月的心思,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对凌晨战况进行着推演,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思考着行动的细节,在检查计划是否有疏漏之处。预想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及怎样采取补救措施,头脑里高速旋转着,心跳和血液的流动远比平常要快的多。左右的护卫和士卒都冷得发抖,而陈子云却因为肾上腺素的激增分泌而热血沸腾,没有半点寒意。所以,此时他并非有意怠慢宋王元法僧,对他的喊叫未加理睬,而是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真正是到了两耳不闻他物,达到了心境空明的地步。 等冯三拉了拉他的衣袖,陈子云才松缓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对走近的元法僧说:这么大的雪宋王和曹将军怎么也来了?明日你们还要督战,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元法僧先是看了一眼城下,白茫茫一片,并无景色可观赏,于是左手挽了陈子云,右手携曹仲宗,向前面的角楼走去。说道:今日我们三人饮酒作诗赏雪,预祝明日我军大胜。 彭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墙几经修缮,高大宽厚。为防守便利,城墙并非笔直设计,有些地方借地势弯曲变化,每有折处都有建有角楼,除此之外城墙上还有闸楼、箭楼、正楼等共六十余座,平时可做休憩或瞭望之用,战时对加强防御有极大帮助。既使进攻者爬上城墙,守军仍可居高临下,射死上城敌军。 三人坐下,元景在旁站立。元法僧说:如此大雪必有好诗,本王不才,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说话间,下人们早就将笔墨铺在桌上。元法僧执笔在手,运气于腕,龙飞凤舞草就了一首诗来:徐州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来雪如花,今去花似雪。陈子云这几年苦练古文学和书法,已有小成,但和他们这种自小接受文学熏陶的人比,还是有差距的。但这首诗他读得懂,元法僧去意已决之际,恋恋不舍的伤感,油然而发。诗意是,刚来到这里之时,每见此雪都像看到花儿一样,无景无处不是春花烂漫,如今的雪则是寒冷入骨,今不如昔不如离别。借景抒情,确是一首不错的诗。 曹仲宗看后边拍掌大赞,沉吟一阵,也随即写下一首: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从工整和诗韵的角度来说,曹仲宗的诗更好,此人也是士族子弟,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只是诗中充满了失败的意味,缺少勇武之气。 两人与陈子云交往以来,还未见过他在诗画上有过崭露。听说他出身微寒,以前只是陪皇上萧衍下棋的清客,估计也没读过什么书,不可能有过人的才华,所以才精读兵书,想走军功升官的门路。此时,看他只观不写,以为抓住了他的弱项,越发催促他,让他赋诗一首。 陈子云懂得藏拙,这两个人的字一个草,一个隶,写的都不是一般的好,放到现代,估计都是价值连城的墨宝,自己远有不及,所以他根本没有准备去写,还是老办法,口占即可,他一直沉默不语,是在琢磨用哪个诗人的诗更加合适,也好彻底让两个人心服口服。 他想定之后,走到窗前,推开窗来,劲风吹入,雪花顿时飘荡入内。他劲声吟道:月黑雁飞高,魏军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他把单于改成了魏军,韵格已是稍有变化,但仍是一首绝好之诗。 好!元景首先大叫了一个好字,说:好一个雪夜杀敌,好一个大雪满弓刀,自是英雄豪迈无人可敌,让人听了顿有闻诗起兵杀敌之意。 论起诗文歌赋,元法僧和曹仲宗都是行家里手,心里明白,三首诗已经是高下立分,他们两人在来的路上就开始就雪景构思吟作,而陈子云则是随意口占,且结合意境与此时此景此间战事,一出口便是如此佳作,心下不禁暗暗诚服,这人文武双全,不可小视,真乃奇才也,怪不得皇上对他器重信任如此。 他们哪知这诗并非陈子云所作而是改动的唐朝卢纶的诗!陈子云趁三人赞赏之际,又说: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我和几位心情无二,看这北国之雪,也想到建康城外秦淮河边美景如画,可是总要迎合圣意,齐心协力战胜魏军才是。 好一个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曹仲宗以为他又是应景随口说来,大为佩服,说:景在雪淮间,心在建康城,与我心思不谋而合,这句子写的实在太妙了,它日回到建康,我定将它题写出来,挂在房内,好词,好词。(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先下两城 曹仲宗对陈子云的诗句由衷赞赏,边说边不停地赞叹着。随后举起元景刚让人温来的酒说:我敬子云一杯,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们安安全全一起班师回朝。 一起来吧。陈子云畅议道。 好!四人都碰了一下,酒到杯干,俱都点头微笑。 城防的牙将是元法僧的亲信,也知他的脾性,就在城关伙房处,让人做了几个小菜,亲自送上来。 外面大雪纷飞,里面四人围着火炉,说说笑笑,倒也快活自在。 这时,冯三进来禀报,耿仲等人已经出发。哦,陈子云说: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就可以就位,也请诸位带领人马一个时辰后依计行事。 元景最是心急,说:好,也让子云看看我们手段。 大雪来的急,去的快。就在黎明前最暗时分,风停雪住。耿仲心里暗想,今日成功真是老天帮忙。此时他披着白袍和手下最为精锐的三百勇士已伏在营栅下面多时,后面还有一千余名白袍士卒在一百丈远的地方潜伏。雪最大的时候,他已带了三百人用木梯越过深沟,又悄然无声地躲藏在营门两侧。雪盖白袍,加上风雪中能见度太低,营中士卒没有丝毫查觉,也无人想到,如此雪夜敌军会用这种方式进行突袭。 雪下寒冷,耿仲也有些担心,时间久了,士卒们手足是否会冻得僵硬。他有些焦急,陈子云为什么还不发信号。 约定是烟花为号,陈子云城头上三支烟花并举,就是总攻信号。冯三等人早做好准备,就等他一声令下。陈子云昂首看着天,他是在等天微亮之时,那时正约现在的凌晨四点,是敌方最为松懈疲惫之时,也是视线相对较好的时候,有利于我军后续主力跟进。陈子云发觉气温并不是很低,下面定是雪深泥泞,黑暗中不利于大部队进攻,损失必重。 天色由黑转为暗红又渐发青时,陈子云知道时机成熟,他让冯三发出信号。 彭城高大的城墙上,三支带着哨响的烟花冲天而起。当时,很多人从未见过,十分的希罕。敌军营寨上两名巡夜的士卒抬眼看去,白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出花朵,不禁称奇,说:这梁军在搞什么花样?是不是准备拿这个来烧我们营寨? 你瞎扯个啥,这东西顶个屁用!我们家社火时也玩过,点个木桩都烧不着。 话音未落,两人就发现不对劲了,周围士卒纷纷惨叫摔落下去,再一低头,看见营寨下面白雪覆盖的地面都拱了起来,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武士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一个士卒吓得惊破了胆,脚一软,自己向后跌落下去。另一人举戈欲击,已经被耿仲一箭封喉,顿时毙命。 三波人马,如三道波浪一般。 第一波是耿仲带的三百人,他们迅速抢占了寨门,放下吊桥,然后分出一半人马围成半圆,死守寨门,另一半则居高放箭掩护他们。 第二波是隐藏在一百丈外的一千余人,紧跟着上前,在吊桥边的深沟上铺上木板,潮水般地涌入固守的大门。这其中又有一百余人,手持铁锤和长铁棍,没用多时,便把营寨门边的栅栏放倒了二十余丈,这都是事先预备和演练好的。整个营盘门户洞开。 第三波牙将率领的五千人马,随后可以直接杀入营中了。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预演的战况很容易就发生变化。同样的进攻手段,在萧关那边进行的相当顺利,而耿仲这里却遇到了麻烦。 魏军营中官兵正在熟睡之中,突然见大队人马攻破营垒,无不惊慌失色。一时间,人马像无头苍蝇一般,窜来跑去,伤亡者不计其数。 营中主将叫裴世良,他久经沙场,是员老将。夜中惊醒后,虽大为吃惊,但却十分镇定。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判断出敌军的人马不过五千多人,而自己营中有近万人,虽是受袭,但人数上仍占了优势。于是,马上下令中军集结人马进行反击。 裴世良用兵指挥确有一套,他不顾前面失却的营门,先遣一名勇武的亲信队长,带了一队人马,拼死向前阻敌冲杀,以争取时间。再令几几名校尉将中军和后营的人马集结起来。他决定就在这营中和敌军决一死战,时间久了,大帅元珍那边发现动静,自然会发兵救援。 耿仲也没想到敌军会如此顽强,丢了营门,毁了寨栅,五千多人马打了进来,居然还死战不退。他马上应变,命一千五百名士卒分三路冲入敌军之中,命牙将率骑兵从正面全力攻杀,有进攻不利者立斩。 魏军中也有能征惯战者,也有勇武之士,但一经交战,就发现这一千多人简直和常人迥异。兵器战法和勇悍的程度都从所未闻,从所未见。他们大多以五人或十人为一组,每组持盾刀的专司防守,用长枪的专司进攻,其中的弓箭手射术之精之准之快,都让见者心寒。三队五百人的队伍,不顾一切,猛冲猛打,杀开一条血路,直奔指定位置。受了伤的人浑然不顾,仍是继续挥刀向前,有一人身中数箭,临死之前,还抱着魏军一名队长,竟然用牙咬断了他的喉咙。 敌军的这股子凶狠劲从军二十年未曾见过,裴世良知道今日遇上了劲敌。对方几路人马不顾伤亡,拼死往人堆里冲,用意十分明显,对方主将是想用这支精锐之师把自己的营盘切割的四分五裂,再切断自己的退路。营中大多是步兵,后面数千骑兵踩踏过来,必将被各个击破。再看自己的手下,个个胆战心惊的模样,如果不是主将在此,早就撒腿跑了。这时再硬撑下去,不是办法,他略一思索决定弃营。 而这时,耿仲早就看到裴字的将旗,等队伍把营中有利位置占定,牙将率领的兵马已经来到身后,他把一名士卒拉下,抢过一匹马来,翻身而上,一骑当先,率人直奔主将裴世良而去,看看距离近了,连珠箭劲发而出。裴世良的护卫忙用盾牌遮挡,却稍慢了一些,裴肩上早中了一箭。他感到又痛又麻,知道箭头上有毒,忙命令:快快向北门退去,快退。魏军将士听了,慌忙后撤,军中更乱做一团。 这时候再退已经迟了,营中退路被耿仲人马占据,均都死战不退半步。其中要数北门五百余人压力最大,最少有数千名魏军想要通过此门夺路而逃,因为由此退回主帅营中路途最近。但这五百人均是耿仲亲手训练的武士,没有他的命令,就是全部阵亡也不会后退半步。 他们摆开的阵势和魏军也有不同。前面一百面盾牌在前,两百名长枪手居后,再有两百名箭手居后。箭手每人三壶狼牙箭共四十五支,总计近万支箭,且人人射程远,箭法准。等他们把所携带的箭全部射完,倒下的魏军足有近两千人,死尸成堆都已经把路堵得严实,后面的人唯有把尸体搬开才能重新进攻。 等魏军快冲到盾牌前之时,箭手们又把手中的标枪掷出,又有上百人惨叫呼号着中枪倒下。魏军均不敢向前,然而后面大股骑兵追杀过来,溃兵们为了活命又在几名校尉的率领下,不顾一切地向上冲,一百人的盾牌阵不一会被冲散开来,五百勇士顿时弃了盾牌和弓箭,抽出佩刀与长枪手联合,和魏军展开了生死肉博。 北门的激战用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就成功的挡住了裴世良的去路。数十名亲信护卫还想围着他转向大营东门,耿仲早带人截住去路,十多名护卫被刀砍马踏而死,其余的人都各自逃命,裴世良此时毒发,神志不清,耿仲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挂在马上。再看营中,北门守军独自支撑着数千溃兵冲击,压力过大,恐损失过多,他忙命人吹了号角,让他们向两边退开,放其余魏军一条生路。这是一班铁血士卒,每折损一人,他和陈子云都会倍感难过。 两座大营情况差不多少,一个时辰左右,还没等元珍反应过来,弄清情况,营寨已经易手。相比之下,耿仲这里战况更加激烈,损失也大一些,当然杀敌更多,还斩了一名大营主将的首级。 城上观战诸人不禁长长松了口气,陈子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时,只觉得浑身无力,说:雪后道路翻浆,敌我马步兵均无法再战,营中各留两千兵马,其余人马全部撤回城内,我们也要好好休息两天。 今日之战,元景负责在北门策应,防止敌军增援时佯攻。但敌军未动,他也就无用武之地了。听了陈子云的话后,他不解地问:营中只留两千人马是否少了些,要防魏军偷营扳回一局。 陈子云又累又乏,但用不能不给他一个解释,于是看着他笑笑,说:这种营寨好比城池,确是易守难攻,人多无益,魏军大意,就是以为我们无法攻破,如果他们来攻,我们只要用箭射来防即可,他们倾巢出动,我们退回城中,他们进攻人少,城中可出兵策应。总之,打仗呢,要保留机动力量,不要死守一地。这样在作战中才可争取主动,占得先机。当然,有时死守是有必要的,今天耿仲北门那五百人就是如此,非他们勇猛不能斩敌如此之多。(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左右为难 元景不禁施了一礼,说:听子云将军一席话,着实受教。以后还请将军不吝多多指教才是。陈子云忙挽起他说:元将军客气了,打仗的事,大家遇事多商量,事先多谋划,就少吃亏,多打胜仗了。 这话,不仅元景认同,周围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称是。他们从陈子云做的木盘就可以看出,他每战之前的部署有多么精细。此战堪称经典,基本上没有超出战前陈子云的预料之外,作战时间,进攻要点,杀伤敌军数量,自己损失多少,医护补给的预备等等无一不预测精准。如果说战前曹仲宗还有些心怀不满的话,这时,心中已全无芥蒂,他拉着陈子云的手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子云乃皇上之福,大梁国之福啊。 打了胜仗,又缴获大量辎重物资,城中一片欢天喜地。这时的陈子云最是忙碌,他和耿仲萧关等人按例慰问伤员,掩埋死者,修整营寨,布置防守巡查人员,对有功士卒逐一登记造册,予以奖励。这么一场规模的战斗结束,足够他忙一天时间。元景紧随其后,颇有心得地说:将军打仗用心在前,也用心在后,才有中间的战果辉煌。陈子云点头笑说:你算是有了心得,得民心者得天下,帝王坐江山需受百姓拥戴。而为将者,不得军心岂能打得胜仗,所以,战毕诸事极为重要,元略大帅每战之后,无论胜败都是酒宴歌舞,不管士卒死活。时间久了,士卒岂能为他拼死作战。 其实在忙碌之中,陈子云也有些担心,他用密敕取了兵权,虽然获胜,但仍不知圣意如何?所以,这边写了捷报急送入建康,专等皇上回复。 直到第三天,快马入城。皇上萧衍对陈子云主动出战,将士用命,夺营拨寨的胜果非常满意。陈子云奏书中一应有功将士封赏均再加一等。只是皇上命陈子云必要一鼓作气,拿下魏军所有营垒,逼退魏军,显出大梁国军威实力后方可退兵。见了旨意,陈子云心中彻底清楚了,萧衍对徐州已无想法,但折耗北魏实力,不想元法僧带兵南下是显而易见的了。 这几日连日阴雨,间或小雪。野外除官道之外,泥泞不堪,寸步难行,别说行军打仗了。双方只得偃旗息鼓,暂时休战。建康城里皇上的犒赏品装了百余车艰难运到,城中士卒大呼小叫,称颂皇恩浩荡,奖赏又丰,犒劳又多。相比之下,连吃败仗魏军龟缩营寨中士气就要低落很多。 早上起来,萧关和冯三等已经在府前等候多时了,耿仲负责整训队伍,他们俩则陪他上城巡查。还没上马,就见元景匆匆赶来,说:家父备下筵席请陈将军过府有要事商议,还请将军切勿推辞。陈子云让萧关独自去查看关防,自己上了元景准备的马车,直往宫府中去了。 这回宴请是在二院内的小厅庭间,里面虽也还宽敞,却只摆了三只席几。也就是说,今天元法僧父子只请了自己一个人。陈子云心里有些纳闷,他知道元法僧不是有求于自己,就是有私密之事相告,所以坦然坐下,等他说话。 三人坐定,廊下曲乐动听,一番闲话之后,酒筵正式开始。 外面香气扑鼻,下人们端上菜来,给各人布在桌几上,元法僧举箸笑说:这只大龟还是去年他人相送,一直没舍得吃,如今就要离开彭城,总不能带着它一起走吧?今日我们就享受一番了。 古人喜吃大龟,厨师烹饪这种龟呢也很有一手。这只龟肉质鲜美,香味浓郁,实是难得的美味佳肴。看来元法僧今天是先以美食来贿赂自己了。陈子云一边挟起一块龟肉裙边,一边想如何应付这个老狐狸。因为皇上旨意已下,想不战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有些话,他又不宜多说,免得将来给人抓住把柄,为萧衍所不喜。于是他说:龟肉果然鲜美无比,古人有食指大动一说,但我一直不甚了解,不知元景能否为我释以详情。 元景在几前微一欠身说:说是,春秋时郑国的公子姬宋每食指动时,必能吃到美味佳肴,有一天当他晋见国君姬夷时,食指大动,他一打听,原来姬夷让厨师在烹饪了一只大龟,姬宋对左右说:你们看,我的食指灵验吧。姬夷听了他的话,故意让人支开他,和他人一起吃光了龟肉,再让他进殿,用以表示他所谓食指大动并不灵验。姬宋大怒,伸手到锅子里沾起肉汁尝了一下,扬长而去。姬夷也大怒,准备杀他,结果逼的姬宋谋反。 同样是吃龟,结果却截然不同。陈子云注视着元景,说:有时候,我们都想心想事成,心随我愿,食指大动也就是这样一个意思,但有时人们偏偏就不能如愿,如果姬宋少些非份之想,又好比姬夷可以成人之美,那是最好不过。怕就是两个人都水火不容,不肯相让事情就难办了。 元景的脸色先是一变,又涨得通红,他明白过来了,陈子云让他讲这个典故是给他下了一个套,生怕他们父子俩有求于他,先行推脱。他喝下杯酒,重重地放下杯子,说:大人也知道可以成人之美,如果实在成不了,有时君王也难免会铸成大错。前一段时间,朝廷派人和我联络,让我劝父王回归朝廷,倒是被父王一口回绝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萧衍再不表态让他们南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事实上陈子云也知道,在战事僵持不下之时,北魏确是多管齐下,这城中细作探报多如牛毛,安排个把说客前来,也并非没有可能,元景未必就是虚张声势。 看看谈话几近僵局,元法僧忙打圆场说:景儿已经有酒了,话说的过了头,好在子云不是外人,但毕竟是我们的座上客,不能妄言狂语。再说,我和子云是一见如故,是老友故交,只要能够帮到我们父子,我相信子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都知道陈子云不胜酒力,元氏父子也不勉强,只是让他多吃些菜。用过了酒菜,下人们递了热手巾,三人擦了脸后,元法僧这才说道:如今在此地危如累卵,我真是度日如年。不瞒子云,我毕竟是元氏宗亲,家业丰厚,又历任将军刺史二十年,积累的钱财已经足够我们父子享清福了,所以,萧衍皇上封我为宋王,我已经心满意足,只要在建康城内做个安乐的王爷,余生尽享建康繁华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世人都知建康好,世间繁华在建康,这是这一时期人们的共识。凡是去过建康的人无不称叹城中的繁盛,也是很多富贵人家从各地搬迁的首选之地。当时城中,有蜀地的富豪,有北方的权贵还有各地士族人家,就连高丽、波斯国等国也有不少人选择长居建康,就好比现今的纽约、伦敦、香港一样,是有钱或有权人的去处。 看陈子云沉吟不语,元法僧又说:子云休怪我擅自主张,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日前,元景母亲将值得千万钱的三箱珠宝玉器,着人送到建康城子云的府上了,这都非等闲之物,你虽有朝廷的俸禄和赏赐,但和以往不同,如今家室人口也不少了,你可以清寒,总不能委屈了何氏等人吧,子云你切勿推辞,你我君子之交,没有钱财往来。这钱财也算是给何氏的报酬,她几年来甘愿离家做了人质,又帮我联系南朝强援前来,获此酬劳理所当然,当日,走时匆忙,不然那时就应该交与她了。 事情越来越棘手,元法僧居然在自己身上下了如此大的血本。怪不得曹仲宗任主将时,屡屡要立即南归,看来那时元法僧在他那里也花了不少钱。陈子云暗想,你夫人和何氏之间有钱财往来,我可以不闻不问,可我如果不帮你南归,你岂能善罢甘休? 元法僧父子轮番上阵,想说服陈子云,可以说软硬兼施,喋喋不休,可无论两人如何说来,陈子云就是沉默不休。元景又想说话,元法僧向他摆手制止,他和陈子云交往已久,知道他有时沉默不是在回避而是在想办法。 姜是老的辣,元法僧猜的一点没错,此时陈子云脑中正翻江倒海,思绪乱成一团。他既要按皇上要求,让北魏军马自相残杀,大打一战,但从内心来讲,既然已经决定要南退,北魏又在十年里无力南侵,大打一战死伤无算,又有违他的本意,他本性并不嗜杀好战。 他也确实有心想帮元氏父子,倒不是看在那笔钱的份上,他是怕未能按照皇上萧衍的意思办,回朝之后,定会被责怪。何况他抢了曹仲宗的兵权,如果和他一样退兵,他又岂能不说三道四? 如何来办,他接连想了几个方案,又被自己否定,这是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进退两难了。但他又实在无法拒绝父子俩一片盛情,左思右想后,说:这样吧,我已有了一些思路,但现在难下决定,明日还请元景到我府中,我们细谈之后再行商议,可否? 两人一听有戏,都很高兴,忙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元景再去府中商量具体如何行事。 冯三在府外准备了马车,陈子云并不善骑,人所皆知,他也不喜欢坐轿,陈子云昏轿,坐一次昏一次。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冯三总会为他准备马车乘坐,但陈子云交待他一定要低调,一定要用单匹马拉的小车,可今天冯三用的是双辕的马车,车厢也高档精致。但陈子云满腹心事,竟然没有发觉或根本没有在意,一头钻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虎口拨牙 等他钻进了车里,陈子云这才发现,里面一女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何婧英。他长吁一口气,着实不解,说:我好容易把你们安置回建康,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是想念我呢,还是另有所图。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稳稳地启动。何氏依在他的胸前,一只柔弱无骨且细腻白嫩的小手轻抚着陈子云的脸,温柔地说:奴家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也为这个家操心,府里都已经安顿好了,元妻陈氏送来的东西,我动都未动,没你的吩咐,就算天降财神,我也不会动心。但家里连同护卫和侍女等已有五十多口,等她们几个都生下孩子,又要再添侍候的人,我们也是百口人家了,我为府中主妇,不能不为府中众人着想。彭城我最熟悉不过,郎君又在主持军务,哪有危险可言。再说陈氏邀我同来,我不能不来,我不是帮他们,而是在帮我们自己,郎君勿要怪我才是。 闻着何氏身上的体香,陈子云心中倒有些难过,原来何氏身上的异香已经全无,料是她不想花费钱财去买那香料,是为节省之故。自己身为一家之主,让妻子省吃俭用岂不是无能之极。于是他说:陈氏送你东西,是你们之间私相收授,以前,你不是也经常送她玩物钱财吗?如今她礼尚往来,你不用拒绝。钱财之事,以后我会多留心一些,免你多费心神,你看,居然也有了白发。 说着,用手抚摸着她的发际,心疼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该用则用,无需节省,我自有办法,能让一家丰衣足食。 这话不假,武将如果不喝兵血,一般用兵时粮饷都是入不敷出,朝廷和各部官员都会层层克扣,到了军中根本不够用。但陈子云屡战屡胜就不一样了,一是朝廷愿及时发给补给,以资鼓励,二是战利品太多,随便取一些就足够了,而战利品的分配完全是由主将说了算。但问题是只能胜,不能败,如果你胜五次,败一次就有可能赔个精光了。 何氏回来解决了陈子云心头索绕着的一个大难题,本来他准备自己冒险去办,如果由何氏等人去料理,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经过几番风雨,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助,何氏与陈子云二人感情日深,夫妻之间情投意合。两人俱是久旷,夜来情深恩爱自不必细说,所以,直到天明还未起身,直到冯三敲响宅门,说是元景求见。 陈子云忙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何氏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昨天已经商量好,今日陈子云不再出面。 虽然知道元景会大失所望,甚至可能还会心生怨恨,但陈子云不想冒太大的风险,这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过于大意了。 何氏梳装打扮完毕,走出门来,看见元景正不停地走来走去,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何氏笑着说:元大人见谅,昨夜萧校尉就把我家郎君喊了出去,说是有紧急军情需要料理,让我陪令堂陈氏去一个地方,不知道元大人是否可以陪同我们呢。 元景又气又急,认为陈子云言而无信,答应了自己,却又食言。可何氏要他陪自己母亲办事,他又岂能不依。只能收起少爷脾气,等何氏上车,自己骑马跟随而去。 原来,元景昨日在席间说起归顺朝廷一事时,陈子云就有了一些想法,等何氏到来,他心里就更有底了。按他以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和元景联系的人应该是朝廷另一宗室重臣元颢。因为陈氏与元颢妻子是表姐妹关系,两家一直交好。元颢原来一直被元叉排挤,直到不久前因元叉贪婪无度,被朝廷众臣弹劾弃用后,元颢这才重新被启用,还被任命为北魏讨伐元法僧大军的监军,估计朝廷也想用他来归劝元氏归降。 而陈子云也想利用北魏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准备走一手妙棋,这手棋正是要借助于这个元颢才行。 三日之后,城中有关人士均接到将令,陈子云在府中点兵备战。 二十几位将军校尉依次站立在陈子云亲自带人制作的木盘周围。 陈子云仍和以往一样,拿着那根细长的木棒,待人到齐,就准备开始讲解两军形势及此次作战的目的和方法。 萧关看着他侃侃而谈,心里暗想,陈大人身材羸弱,其貌不扬,但在一众雄纠纠的武夫之间,竟然并不显得弱小,其人气场之强大由此可见。 在进入府中时,大家发现,这个木盘上又有了很大的变动,在城北方向,做了一个实际的战场布置,双方人马及位置都标注的一目了然,清清楚楚。这个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陈子云这是要强攻北面魏军的主营垒了。这大大出乎了人们的意料,所有的人目光都注视着他。 木棒的确是指向了城北。陈子云声调一如平常的冷静,说:天气逐渐转好,道路已经便于骑兵作战,我已派人实地查看过,城北大多为沙石地,更比其它地方要干燥。上次拿下城东营寨是天助大梁,这次我们要硬碰硬,直取他的主力大寨。 这种营寨如果不是偷袭得手,强攻硬拼的话实在不容易。一个一万多人的大寨,最少也需要三、四万人前去攻打,最少还要留下数万人,保护两翼不受攻击,还要防备魏军趁势攻城。再说即便是三、四万人前去攻打,也不是一定能打得下来的。因为对方营高垒固沟深,对方准备充分。魏军丢掉的三座大营之所以不派兵夺回来,就是因为营寨的易守难攻。众人听了,皆无语。 进攻的主力是元景本部一万五千人马。听到陈子云这句话,众人皆哗然,元景部一万五千人马去攻打一个大寨岂非天方夜潭?难道外间传闻果真如此,皇上密令陈子云让元法僧部自取灭亡?陈子云早就料到今天众人心思似,接着说: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完。由耿仲和萧关二人分别率一千人防守左右两翼。如果元景部攻寨在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完成,在下将亲率两千人助他进攻。我早就禀告皇上,如果拿不下魏军大寨,在下将辞去本职,等候皇命。但我也可以告诉诸位,我陈子云从来没想到一个退字,如果拿不下大营,我也是死在营前,决不苟且偷生。 这下众将更是不解,这等于是他自立军令状。但他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镇定与成果已经让大家信服,都想他敢出此言,定有必胜把握,所以继续听他往下说:其他人等,请各司其职,守好已夺下的三座营盘和彭城,不可稍有疏忽大意。 陈子云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另请宋王元法僧亲自率领两万人马,一但我们攻入大营,立即出城接应,以固守夺下的营寨,防止魏军反击。 此时的元景听到这里已经是火冒三丈,陈子云假装没看到,也不去理会,继续按计划分配各人任务,众人纷纷领命,去做战前的最后准备,连元法僧也摇着头出门去了,独余元景一人站在原地未动。 冯三准备上前请他离去,陈子云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并对冯三说:你和左右先退下,我要和元景将军再商议一下,毕竟此战他的队伍是主力,任务繁重。 等冯三等退下,元景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陈大人为何出而反尔,你明明答应了我们,双方已经开始洽谈,形势还未明朗,结果尚未得已,你却突然开战,这是何故? 陈子云微然一笑,说:我还记得元大人向我说起过食指大动的典故,凡事不可勉强,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更要顺势而为,不可想定之后,就一定要去完成。 看着元景气仍未消,非懂似懂的样子,陈子云说:将军如果相信我的部署安排,全力攻寨,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如果思前想后,只怕明日一战凶多吉少,到时彭城难保啊。你就是想回归朝廷都没了筹码,只是一个罪臣罢了。 元景还是有些不明白,说:如若开战,即无回旋余地,还请大人三思。 陈子云态度不变,说:你请放心,只要听我安排,我定可以让你父子平安,晚间回去你和高堂也可商量一下。说着,再也不理睬他了,对外大声说:冯三,帮我送客。 大战之前,陈子云一夜未能入眠,到了深夜,又披了衣衫,起身到过了厅堂,到议事厅的木盘前掌了盏灯苦苦思索。 何氏见他辛苦,亲自煮了参茶来,却也不说话打扰他,让他一人在木盘前独自用功。陈子云知道前几次之所以获胜,都有侥幸的因素。一是敌军不知自己练有一支精兵,持有精良器械,二是自己都胜在奇袭,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处,当然是占了先机。而明日则是摆开阵势的第一场较量,也是考验自己实战指挥的一场重要战斗,所以他不得不再三谋划筹备,以求万全之策。(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强破营垒 第二天一早,耿仲和萧关分别率领一行人马出城。对面魏军见兵马出城,忙敲锣打鼓的响成一片,营中呼叫声老远就能听见,远远看去,营寨中人来人往,显然是在加强防备,以为他们要攻营拨寨了。不过营中主帅也有些疑惑的,这才多少人马,也来攻来大营岂不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哪知耿萧带着兵马到了营外三百丈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从身后的大车上卸下大量的辎重,分了一半兵马做戒备,另一半人则忙得不亦乐乎。城上和营中的人都不知所谓,士卒们都趴在那里看热闹。 过了一会,等他们布置完成,营中观察的将官发觉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些兵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构筑起防御体系。他们先是在地下打了铁桩,拉起了两条铁链。这是防止对方骑兵或兵车冲击用的,即使是对步兵也有一定的阻拦作用。在铁链后面三十步远,三百面大盾牌竖立起来,每个盾牌后面用了一个三角木架做支撑,每百面连在一起,不用人扶,轻易都无法推倒。其后还备有五台投石机,一字排开,高处更可站立箭手,居高射击。 营中有人和这队人马交过手,看着他们的装备就有些胆寒。这些人每人一杆长枪一支短标枪,一把佩刀,就连小腿上都绑有一把锋利的小刀,背上还有一把特制强弓。魏军都见识过,射程远比自己的弓要远很多。关键是今日他们身边每个人都备有十个壶箭,也就是一百五十支箭,一千人就是十五万支箭,如果魏军进攻两翼,这要用多少条人命去换? 对面大营中略有骚动,接着像是有人马在调动中,估计是魏军看两道防线背面空虚,想出击迎战了。 陈子云手一挥,城北门内元景的一万五千人马全军出动,缓缓向大营进军。营寨中的魏军看到敌方大队人马发动进攻,立即改变初衷,士卒纷纷上了营栅,准备防守。 北魏主帅元珍早就发现情况不妙,下令前后营寨派了两万人马,分别从后面包抄过来,进攻耿仲和萧关这两千多人。 这时,敌我双方的将领都明白了陈子云的意思,他是用极少的兵力去阻击援兵,再用主力强攻大营。这就要看,阻击兵力的战斗力了,如果两翼中任何一翼被攻破,整个战场攻守之势就会被逆转,梁军就有可能遭到惨败。 北魏军仗着人多势众,也看前方大营危急,大队骑兵策马冲锋,战场上扬尘四起,遮天蔽日像是沙尘暴一般席卷而来。各营各军的战鼓声、马蹄声、士卒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令观战之人,紧张不已。陈子云不知道别人的心情和胆略如何,但每到这个短兵交接之时,他的心都悬了起来,有时候,腿都有些颤抖,非得扶住城墙才能控制自己。 城下耿萧二人却是极为冷静,看着对方兵马进了射程,两边同时红旗高举,所有的人拉满弓弦齐声放箭,第一拨是十支速射连发,刹那间真正是万箭齐发,空中箭雨如下,北魏人马中箭落马者无数,眼看伤亡太多,难以通过箭阵,又匆忙撤回。 接着,主帅元珍又在两边各增加一万人马相助,并下令半个时辰内不能攻破两翼,主将立斩! 初战失利,魏军进攻主将也改变了策略,他们让三千步兵在前,手持大盾,伺机破坏铁链栏杆,骑兵随后破阵。魏军列队缓慢前行,等到了约五百步的距离,耿促萧关又让护卫将黄色令旗一挥,两百士卒纷纷爬上了投石机,头颅般大小的石头抛射过来,威力可以想像,如果被直接砸到,当场就骨碎肉烂,谁也不能幸免,即使穿了再厚重的铁甲也无济于事。士卒们看着空中飞来的石头,左躲右闪,登时乱了阵形,紧接着又遭到一阵箭雨袭击。 还没多时,魏军两千人马伤亡,战场上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不少士卒又想退却,但后方主将自己也命悬一线,拼死督战,看有人退后,跃马上前,连斩数人,北魏兵马看到此景,无奈只有冒着石矢强行上攻。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两军接近就能以人数压倒对方。所以将官士卒们都大声喊叫起来,拼命的向前冲来。城上的人眼看两军越来越紧,也都万分紧张。 再看中间,元景的人几乎就要得手。 陈子云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更不是莽撞之徒,所以他绝不会让元景的人马白白送死。这十几天里,他已经让萧关在城中制作了大量器械,其中投石机就有五十座,拨给了元景四十座。这种投石机,陈子云又加以改良,投入战场更快,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为了防止守军孤注一掷,率先出营突袭。陈子云考虑十分细致,他先让元景派出五十辆战车在前,接着是三千骑兵在后。其实这些战车和骑兵根本就通不过壕沟,他只是要阻吓营中之人出战。在这之后出马的才是投石机,前面的战车骑兵主要目的是掩护投石机到达射程范围。 等营中主将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四十台投石机已经抛出了三轮大石。这些大石呼啸着就冲着营栅和木哨楼砸了过去。虽然士卒训练未久,运用的不是很熟练,但也有将近一半的石头砸在了木栅上,顿时多处营栅受损,有的连续在相同的位置受击,明显就要瘫塌下来。营中稍稍出现些混乱,陈子云从望远镜里看到,有人在指挥加固木栅,并不顾士卒伤亡,催促做好防守准备。 按照投石机的规则,每台投石机需预备大石五十个,但陈子云只准备了三个,其余每个投石机只准备了四十个瓦罐。里面装满了油,外面拖了油布,点着火,再投放出去。这时士卒们通过三颗大石的投放,已经掌握了准头,所以,大部分的油瓦罐都投在了营栅上面。很快,营寨正面的木栅燃起,一千多个油火罐接二连三,一刻都不停歇,把前方木栅烧得烈火熊熊,光火冲天,魏军中拿了木桶出来救火,哪知对以水救油根本没有多大作用,何况营中哪有许多存水?有的油罐射程较远,把后面的营帐都烧着了。 趁着大火把两军隔开之际,元景命人把投石机全部向前,放倒在壕沟之上,变成了天然的进攻道路,并着人除去地面上的尖桩,只等火势小了,便开始冲入大营。 这边还等着入营,但耿萧二人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两边合计是四万人马,像一堵铁墙一样压过来,是他们二十倍之多。 可是就在魏军第一波人马快要接近铁链之时,一千人马又开始变阵。两边各分出两百骑兵迅速向两侧移动,中间六百人突然从盾牌阵中杀出。 魏军正准备要强破链锁与盾牌阵的,没想到他们这点人马还敢反击,从盾牌阵每百面相连,不是全部连在一起就可以看出,这次进攻是有意而为。而且反击的速度和凶悍远超想像,且加上枪长刃利的优势,魏军被杀的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两侧骑兵是作为机动用的,到达位置,马上开始向魏军后方射箭,魏军又要抵挡前方冲击,两边的狼牙箭又像下雨一般落了下来。只是一炷香的功夫,第一支万人队伤亡不下近半,主将仍在督促人马向前,但士卒们大多心生胆怯,看上去仍是呐喊着向上涌,但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是停顿下来。 耿萧二人指挥手下挥动蓝旗,中间六百人迅速退回原地防守,两侧骑兵也回到原位。一时间形成对恃。 此时火势渐小,元景的一万五千人马也做好了短兵相接的准备,他高举令旗,率先冲去。战前陈子云反复对他说:你要做的就是不间断的进攻,大营正面一次可容一千人,那你的人马就分十五个波次,全军尽出,全力向前攻寨,不给魏军一点喘息的机会,任何军队都受不了连续的打击。不管前面遇到什么人或什么事,不管此战结果如何,跟将士们说好,就是往前冲,直打到后寨门才可。三良带了一百监军,早就领了将令,正面战场,谁敢向后退一步,不但自己要被斩首,全家亦不能幸免。当然陈子云不会这样去做,但说还是要说的。 在元景冲锋之时,陈子云并非在城上观看,等他不利时再接替进攻。这时他已经在城下勒马观察,身后大梁两千精锐兵早已跃跃欲试。他手一挥,两千兵马分成两路,左右各一千铁骑,从耿仲和萧关的阵前掩杀过去。 此时,耿萧二人的队伍在四万兵马连续攻杀之下,也出现了较大的伤亡,即使魏军伤亡了近万人,但仍有三万人马,而他们各自能战之人不足六百,形势危在旦夕。魏军主将看到对方已经力疲,正在指挥新一轮猛攻,两侧生力军杀出。 双方在场上的将士看到这两股生力军,不禁都楞住了。不少人在之前从未见过这种装备与战法,魏军更是生出惧意。(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逼迫进军 这是一支铁甲重装军,陈子云利用彭城多铁匠铺的优势,打造出来的重甲连环马军。他想过,当年金兵曾经用过,南宋数十万兵马无法抵挡,所以也借用了一下。马匹全用重甲披挂,且可三匹连成一组,也可自由解开。重装马匹果然不同寻常,虽然相对速度稍慢一些,但冲击力相当大,敌军根本无法阻挡,就连敌军的骑兵与之相遇也被冲散开来,步兵的血肉之躯更加无法抵挡。重甲骑兵杀过阵前,留下了宽有百步的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又给了耿萧二人喘息的机会,二人趁机对士卒和防守做了调整,准备迎接魏军下一轮进攻。 元景在陈子云的几番教导和调教之下,军事素养比以前要高了很多。这次他也事先对士卒们有言在先,受伤身亡者必厚加怃恤,也不必想着后退了,后面主将陈子云亲率重甲连环马出击,如果延误不前,也会被自家连环马踩踏而死。所以士卒们也就一往无前,跟着他拼命向前,何况元景也下了死令,所有副将牙将校尉队长全部跟着他冲在第一波,将军不怕死,没有胆小的兵,前面虽折损了五千多人,但元景还是带着人杀进了营寨。 原本营寨里的魏军还想死守不退,等候增援,但元珍将后营各调了数千兵马到两翼,一时之间,哪能再抽调出人来,如果再调有的营寨就要唱空城计了。这时营中看到两边的重甲连环马踏阵而来,威力惊人,根本无法抵挡,如果重甲兵进营,营中将士只能束手就擒,所以主将令中军抵挡一阵,让大部人马退出后门营。 魏军退走,陈子云命令手下烧营,偌大的一座营盘不多时便燃烧起来。随后陈子云率大队人马分成两路,支援耿萧二人。两边的魏军被返身杀回的重甲兵马及元景的人马又杀的措手不及,耿萧二人更是一直在防御挨打,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带领人马从正面直杀上去。魏军战无斗志,后面督战甚紧,主将不给后退,有的还努力抵抗,有的躺下装死,还有些士卒索性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元珍无奈,反正大营已经被破,继续下去,伤亡只会更大,城下元法僧率两万人马已经出城备战,再增兵马也是徒劳,只得命人鸣锣收兵。 陈子云在城下指挥若定,他命元景耿仲萧关各带一千人马三面防备魏军,其余人马负责打扫战场。既然胜了,胜利果实就要颗粒归仓。 此战斩敌过万,伤敌两万余,俘敌三千,烧毁敌军大营一座,缴获无数。当然这种硬拼硬打的仗,损失也不少,元景一万五千人,伤亡过半,四千大梁国精锐也有三百战死,五百受伤。统计数字报上来,着实让陈子云一阵心痛。 古时打仗,物资还是极为缺乏的,特别是医药箭矢等物都要补充完毕后才能进行下一场大战。众将在议事厅,纷纷说:此战双方折损巨大,没有半个月都无力再战。 没想到三天之后,皇上萧衍的旨意急传到了。大家都大吃一惊,唯有陈子云心知肚明,这份旨意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次圣旨写的很长,对陈子云、元法僧父子及诸将都大大赞赏了一番,并给予相应的升赏,因为立功将士众多,名单罗列的也很长,皇上奖赏的名目也繁多。但最后,皇上旨意:着奋威将军陈庆之率三军,再克魏军,尽破连营,以获全胜。 也就是说还要再打,连续把剩下的营垒全部攻破才能南退,所有接旨的人都呆住…… 大家都看着陈子云。陈子云说:大家先行稍事休息,沐领皇恩,来日我做了准备再和魏军决战。 哪知,接下来两天,陈子云仍是不急不忙的,不是去看望伤亡的士卒,就是亲自为低层军官的晋升亲自颁发诏令,又甚至带了几个文士到营中给士卒们写家书。单单不召集众将商议军情,讨论再战事宜。 第一个按捺不住的是曹仲宗了,他足足打了一夜腹稿,想好词章,天不亮就起床,给皇上萧衍写了封信,然后封好,命人快马加急送到建康城。接着,他带了几个护卫,骑了匹枣红马,来见陈子云,因为前两天他来的时候,陈子云都到兵营里去了,每每到深夜才回。所以今天他特意赶了个大早,终于是把陈子云堵在了家里。才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子云将军,军务繁忙,我就不客套了,有话直说,还请见谅。 陈子云仍和以前对他一样的客气,说:曹大人有话尽管说,子云洗耳恭听。 上次我命令南归,是因为皇上没有明发诏谕,我是要保全军安危。而如今旨意要求速战,子云如何倒把进兵决战一事缓了下来。皇命难违,听说,皇上风闻了一些事,已经认为我们不够尽忠职守,我是担心子云为大家的前途着急啊。下面将领都各有议论,但都不敢来找你,所以我特意来问问你有何打算。 话说的听上去似乎很诚恳,陈子云听的也很认真,然后却轻描淡写地说:打仗的事,自然要精心谋划,一场恶战结束,要给士卒足够的休息时间,不能仓促上阵。否则战败或完不成皇上的旨意,回到建康,我也难以面对圣上。 今日曹仲宗是有备而来,他见陈子云全是推托之辞职,神色便有些冷了,说:当初我也是这样想,子云却强要进军,如今有旨意,子云反而推延,其中是否有难之隐?你放心,我同袍之义还是有的,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说出来就是。 在一早发给皇上萧衍的信里,曹仲宗已经告了陈子云一状,因为他的眼线告诉他,陈子云的妻子回到了彭城,并和北魏方面的人有了往来。韦放更是命人紧盯着陈子云等人,列出他和耿仲萧关三人私自做主,对士卒奖赏大为不同;还有萧关与北魏用白银换马匹的事等等。这些事情都有凭有据,料想陈子云无法抵赖,估计过两天皇上极有可能下旨,不是催他进兵,就是罢了他的将军一职,自己大有可能重掌兵马大权。那天在城下观战,他好生后悔,早知道魏军这么不中用,自己四千江东子弟战斗力如此强悍,他早就领兵与其大战一场了,这番功劳怎么也轮不到陈子云这个寒门子弟身上,听说他父亲只是个贩夫而已,而自己曹家六代为官,又怎么能不如一个贩夫的儿子。 我哪有什么难言之隐,曹大人休要再胡思乱想,这样吧,你陪我走走,我们去营中看看。陈子云站起身来,想要拉着到一起走,和他这里谈话,无聊之极,一个不留神,还可能会给他抓到些把柄。哪知曹仲宗今天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和陈子云打擂台,他反一把拉下陈子云,他索性拉下脸面,直接说:听说夫人何氏已经回了彭城?如何未见? 陈子云装做是一头雾水的模样,说:这是从何说起,何人所见?我千辛万苦才把她送回建康,为了这事,韦副将还认为我把家眷送走,没有古人决死之信心,我又岂能让她回到这是非之地? 这应该不会吧,陈夫人花容月貌在建康城也是出了名的,这世间哪有第二个何氏? 陈子云心想,真是应了以前爷爷经常讲的一句话,庙小妖风多,池小王八大。这彭城看来也是妖孽横行,耳目众多。何氏回彭城后,入则在内府深居未出,出则走后门乘马车,办事一向谨慎,结果还是被人发觉。为了暂且摆脱曹仲宗的纠缠,他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办法,站起躬身说:还望大人多多体谅。 曹仲宗以为陈子云终究瞒不过去,想请他代为隐瞒此事,可给皇上的密信已发出,任你如何隐蔽行事,也难逃朝廷追究,正在自鸣得意之间,陈子云吞吞吐吐地说:都是男人有丈夫,在外不免偶有失之小节,如今我家中妻妾都到了建康,家中空闲,这几日夜间颇感无聊,我就把青坊李金娘接来住了两夜。但到此为止,大人千万勿要外传,否则以后让妻妾们知道,不免争风吃醋地吵闹起来,我还真是吃不消,这个嘛,请大人多担代些,改日我定请你饮酒。 说完,陈子云放大声音向内室里说:曹大人是我好友,你出来见一下无妨的。 曹仲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陈子云绘声绘色地解释的时候,他还根本不相信,以为他是在说谎欺骗于他。哪知,后面果真转出一人,他也曾应元景之约,去喝过花酒,这彭城城内十多家青坊里最红的的李金娘有谁不知,有谁不识,哪知却被陈子云私藏两夜,这也得花不少钱那,不过奇怪了,这李金娘的身姿体态从后面看和何氏确有几分相似,怪不得细作会看走了眼。 曹仲宗有些尴尬,但想,无论如何都是他品行不端,我并未有意中伤他,也不算错。他摆手说:还请姑娘暂且入内,我和陈大人有军机要务商议。(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暗渡陈仓 待李金娘入内后,曹仲宗自觉有些以小人之心,语气也和缓许多,说:我揣摩皇上的旨意,前来请将军尽快进军,乃是一番好意,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如何行事还请自便,我先行告辞。 陈子云客气地挽了他的手,亲自送出府门,边走边说:多谢曹大人好意,在下一定不负皇恩,按皇上旨意办事,来日定将亲率大军与魏军决战。当然,我也不能枉送了大梁国的士卒的性命,曹将军之前不也是以体恤士卒闻名?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匆忙上阵。 好,将军有此言,曹某就放心了,我非监军,亦非主将,但随时可以上阵厮杀,哪怕当一名小卒亦可。 多谢大人好意,如要破敌决胜,一定还是要仰仗于大人的,到时还请大人切勿推托才好。 陈将军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 两人相互间的称谓在陈子云领军之后有了变化,大人和将军的称谓正好反了过来。言辞之间也互有机锋,却都是点到即此。一朝为臣,不到万不得已,不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谁也不会撕破脸,尤其是陈子云,他把自己定位为过客,保住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万一哪天就回到现代,犯不着和他们这些人争权夺利,斗气抢位。 前门送走了曹仲宗,冯三后门就备好马车,陈子云回府后,由李金娘帮着换了服饰,看上去像个书生模样,陈子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装束,他在水榭台边看了自己的影子,还自我欣赏了一番,这才出门上马车,向南急驰而去。 南门城墙上耿仲当值,老远看见陈子云的另一名亲信护卫孙金驾车而来,早就亲自来到城门口,打开竹挡铁蒺藜,所以孙金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把速度略减了些,马车驶过,卷起地上的积水,溅了守门士卒一身,那人口中不住地咒骂,看到耿仲铁青的脸,又把头低下。 冯三在府门前高挂起谢客来访的水柳木牌来,他挎了大刀,把守在门前,任何人不准入内,说是陈将军下了军令,闭门在府中日夜思虑破敌良策,一律不会客,连元景来了都吃了闭门羹。 陈子云之所以在此时冒险离城,是因为就在曹仲宗来府里之前,刚收到细作密报,何氏要陈子云出城六十里去密议大事。消息就是李金娘亲自送来的,她才是何氏安排在彭城里最器重的细作,恰巧陈子云又借她演了一出戏。 何氏此时并不在彭城,而是来到了符国城,符国城也称符离,是原符国之地(今天的宿州市),这是她和陈氏与元颢亲侄约定见面的地方。 因为此时大家初次见面洽谈军国机密要事,双方都含有戒心,在对方的地盘上终究不妥,要知道,这事如果泄露出去,两边的人都是要拼上身家性命的。此时符离在两军交战的中间地带,双方都无驻军把守。在这里见面,相对公平,也更为安全,故何氏舍近求远与对方约定,,来到这里。 符离原来也是舟车会聚之地,历来都是军事重镇。秦未陈胜吴广大泽乡揭竿而起;楚汉相争,垓下决战均发生于此。但自汉始,涡阳、彭城等向北一线城市越见兴旺,符离反而居于次要位置。 为了掩人耳目,陈子云让孙金做车夫,此人乃是此中高手,兵车、马车、牛车,单辕、双辕乃至四乘,无论什么车都驾驭自如。萧关此时名头不小,认识他的人太多,所以和陈子云呆在车厢里面。萧关掀开窗帷看看天色,忙让孙金加快车行速度,又对陈子云说:大人此去身边不多带护卫,万一对方设下陷井如何是好? 车速一快,马车就颠的有些厉害,陈子云抓住车厢前栏,大声说:对方连战连败,求和之心,比我们还急切。我听说北魏朝廷也下了旨意,十日之内再拿不下彭城,估计主帅的命都要难保。如今的北魏实力大不如前,即将要四分五裂,你还怕他们? 耳边车轮滚滚,风声呼啸,萧关尽量把身体靠后些,说:我岂能怕他们,只是担心城中一干人对大人不利。 陈子云最后用力说:你不用担心,曹仲宗扳不倒我,我们都是萧府中人,跟随皇上十几年了,如今圣上英明无比,不会轻易被小人之言打动。 说完后,他坐了回来,背靠车厢不再说话。原来坐马车是不昏的,这车太快,颠的太猛,他昏的脸色雪白,就像是患了重病一样。 孙金车驾之术极佳,近百里路程,只一天就赶到了,马匹还未伤着。他先是定了房间,又拿了两串钱,让客栈内的店家用黄豆拌鸡蛋加了盐好生喂马,然后去和何氏手下的人联系。 过了不久,何氏陈氏带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何氏介绍之时,把萧关和陈子云都吓了一跳,原来是他来了,怪不得何氏急着让陈子云速来符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元颢本人。他求和心切,又担心何氏不能完全做主,点名必要和陈子云本人亲自洽谈才可。何氏也是小心谨慎,派人在城内外仔仔细细地巡查一遍,并未发现有北魏的伏兵,元颢带的人也无任何异动,这才命人回报请陈子云亲来。 众人退出之后,只留下元颢和陈子云两人在密室里,足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元颢要下人送入纸笔,双方写了密约,出来后,各自带人速回。这次的见面和谈话极为机密,陈子云着人将密约用火漆封好,命人连夜送入建康城中,就连萧关也只知大概,不得细要。因为何氏已经露了行藏,陈子云萧关多派人手护送她先回建康,自己则在萧关陪同之下仍回彭城。 两日后,陈子云着人下令,军中校尉以上者全部到议事厅领命备战。 战术战法仍和之前并无大的改动,只是陈子云要求元法僧命人多备作战所需物资,三日之后必须全部准备完成,如误了大事,他定要先斩了分管此事的副将。 元法僧和受命的副将都暗暗叫苦,光是箭矢就要五十万支,石头、油罐等数量惊人,再加上新的投石机等物件,工作量更是大的要命,虽然停战以来,他们一直再加紧督工监造,但要完成如此数量,还是有很大难处的。陈子云又请曹仲宗帮忙协调指挥此事,曹仲宗一口答应,他也倒不厌其烦,每天一大早就来到各坊各铺,有他亲自监督,进度也确实快了一些。 三天以后,物资准备堪堪就绪,陈子云先行犒赏后勤将官十万钱。然后亲率三万人马,大开城门出战。 战法并不改动,但敌军仍无良策应对,无论是投石机也好,弓箭也好,射程都远不如梁军,两军对阵,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刚开始,敌军依仗着大营还在顽抗,但打了小半个时辰,第一座营寨就支撑不住了,一看要重蹈覆辙,主将为保实力,忙退向后营。陈子云亲率人马,苦战一日,连下三座营寨。晚间回到城上,累得一身衣衫尽湿几乎全身软到在地,全靠元法僧和曹仲宗亲自搀扶也勉强坐下。 按众将本意,全军需要歇息后方可再战,可陈子云坚决不同意,他说,趁敌军还未有化解我破寨之策前,我军需忍受艰苦,连续作战。 第二天,他又亲率三万人马出城与魏军作战,果然,魏军仍无良策,又被占了三座大营,几乎失了一半营垒,已呈败象。 第三天,双方都是兵疲马乏陈子云不听几人的苦劝,还要进兵,耿仲等人大忧,向他进言道,将军,魏军看似丢了六座营盘,但实力未有大损,人数远超我军,如果集聚力量实施反击,恐怕我军难以招架。陈子云说,谁能支持到最后,即可获胜,目前我军士气正旺,元王未上阵的数万兵马都跃跃欲试,人人都想立功,还是可以再战的,无须担心。 陈子云岂能看不出来其中玄机?魏军佯装不支,大营纷纷弃之,实有诱敌深入的可能,这时是完成皇上意图的最佳时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城下决战 第三天似乎双方主将都有决战决胜的意思,两军最强的阵势摆开,在城上看去,两面人马都是黑压压地一片,偶尔有刀剑等兵器被太阳光折射,闪得城上观战众人眼睛都睁不开。一通鼓毕,陈子云挥动令旗,人马尽向前涌去。 冲在最前面的还是大梁国的四千精锐,由耿仲、萧关、三良、冯三各带一千,这是最后一仗,冯三一直担任陈子云的护卫,到现在的军职仍是一名什长,不给他立功机会,难以升职,所以陈子云也让他带兵上阵。 四个人带着四千人像四支利箭一样,直冲魏军。上马之前,他们脸上又戴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全都披头散发,嘴里还发出嗬嗬地怪叫声,人在马上,风吹发起,就像是四千妖魔鬼怪一样呼啸而来。 魏军见了慌忙预备迎战,主将命令全体出击,顿时战场上尘烟四起,少时,二十多万人马就搅成一团,战成一片。 陈子云的四千主力立下头功,魏军屡次和他们激战,吃亏者无数,被他们打的毫无斗志,有些人看到这些戴面具的,就吓得瘫倒在地。因为这些人是不怕死的,不管受伤还是中箭,有的人腿脚被人砍断,居然还死冲上来,或用腰间小刀,或用牙咬,或用手掐,全都是不要命的模样。 四千主力的冲击,使魏军整个战线开始动摇。元景带着三万人紧随其后,元法僧的小儿子在许昌惨败后,身负重伤,此时伤愈,也要参战,以一雪前耻。陈子云让他带五万多人马最后一波压上。 一场恶战打的天昏地暗,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魏军是又饿又疲,开始乱了阵脚,相比陈子云的人还多少吃了个面饼,体力上也占了优势,加了连战连胜,士气当然不可与之相比。主帅元珍看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便传令命元雩带了两万人马先行抵挡一阵,他自行带人马后退五十里扎营,暂避锋芒。 这两万人,还不够陈子云塞牙缝的。他命令耿萧三冯等人穿插分割这两万人马。其余人马在元景和元朗的带领下,继续追击魏军。 元雩也是倒霉,这时候接到了这样一个任务,他本来以为等主帅退后,两万人马自保应该不是问题,哪知不到半炷香功夫,队伍就被分割开来,敌军数万人已超越自己前去追赶主帅,这就已经被包围了,将士们哪里还有斗志,战场上是四散奔逃。 元雩也想带人逃离战场,无奈耿萧三冯四个人带队从四面围了上来,谁跑都可以,主将不能跑。他想拨剑自刎,副将抱着他说:将军不能啊,您家中一百余口,你不能死。他想了想,娇妻美妾还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他实在舍不得,如是被俘尚有一线生机。于是,叹了口气,把剑给扔了,被冯三率先带人擒下。元雩乃元珍的亲弟弟,也是北魏封的忠勇将军,活捉了他意义重大。元法僧和曹仲宗看胜局已定,亲自带人出城接应。 陈子云擦了一把满脸的油汗,说:你们四人损伤不少,不用再去追击了,留些功劳给别人,你们就在这里打扫战场,救治伤卒。他心里想,这一战的战利品还了得,哪能让他人占了便宜。 看到城中一干人来到面前,陈子云先行了礼,对元法僧说:魏军败的太快,可能有诈,叫他们小心点,别中了埋伏。宋王如果有心,还是前往接应一下吧。 刚说完,他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如果不是护卫机灵,一把抓住了他,这一下就摔的不轻,把元法僧等人吓了一跳,忙都下马前来看望。 冯三看了一下周围,纵马到前面两百多步远的地方,把一名正在给士卒诊治的医官拎起来,放在马前,然后奔了回来。 医官看后,说无大妨,只是晕了过去。估计大人几天未眠,饮食过少,加上连日苦战,体力有所不支,吃些大补的参、茸,静养几日也是恢复了。 元法僧则亲自为他解开衣甲,命人拿了水囊,给陈子云喂了些水,又让人用担架把陈子云抬入城内,回府休息去了。 因为战前,陈子云思虑过多,睡眠的确很少,所以这次昏倒之后,他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睡过来。等醒来之时,才发现一群人都在床榻之下,个个是愁眉苦脸。陈子云还没开口问,元法僧就老泪纵横,哭着说:子云说的一点没错,魏军果然是有埋伏,只是两个小儿不听我劝,非要趁胜追击,报仇血恨,结果大败而回,小儿元朗战死沙场,大儿元景被魏军俘获。如果不是我去接应,估计是全军覆没。 陈子云头昏目眩,骨头跟撒了架似的。冯三勉强把他扶起后,他定了定神,说:我们还有多少人马。 曹仲宗紧张地说:只回来两万多,加上我们梁军和守城的也只有三万不到,魏军不会马上前来攻城吧。 陈子云摇摇头说:不会,如果要攻,早就来了。这一仗就算他们设伏成功,元景队伍战斗力不差,他们的折损也不会小,我估计昨日一战,他们最少也失了六万人马,加上前些日子的战损,剩下的人马也不多了,给他攻城也攻不动了。萧关,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将军,我的人刚刚来报。魏军设伏后,反而向后退了五十里扎营,守备很严,像是很怕我们突袭。萧关回答说:只不过,魏军刚传书一封,属下还未敢拆看。 拿来给我。陈子云边说着,边展看文书。看完之后,他沉吟不语。曹仲宗和元法僧显得很着急,但陈子云不说,他们又不便催促。陈子云考虑了一会,让冯三把文书传给众人观看。并叫人拿来笔墨,他要下床写奏折请示皇上。 曹仲宗急忙扶着他说:大人昏倒,我做主给皇上拟了奏张,估计后日就有回复。眼下大人身体虚弱还是把这件事了结吧。 原来魏军提出连日血战,将帅士卒苦累不堪,故昨夜天狗食月,此不祥也,如两军再战乃有违天意,故请双方暂时罢兵休战十天。另元景被俘,但魏军对他礼遇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请梁军也善待主帅元珍之弟忠勇将军元雩,并于明日将二人交换。 不等陈子云开口询问,元法僧说:交换交换,明日一定交换。陈子云目视曹仲宗,曹也连声说换。陈子云当然落得人情点头同意,他真是累到骨头里了,实在支撑不住,又躺下了,众人见他如此,只好退出。 两日后,南朝大梁国圣旨到,众人皆战战兢兢,生怕皇上还要再战。没想到,这次虽是先胜后败,旨意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厚加抚恤,还封了死去的元朗为东海王。各有功将士均获封赏。旨意最后说,等陈子云身体恢复后,选一良将留两万人马守城,亲引宋王等回建康城。 众人是有喜有忧,或喜或忧。有人很高兴,如曹仲宗等人,又有人很担忧,生怕要自己孤军留下守城。还有人喜忧参半,元法僧就是其中一个。同意自己南归,但不能带一兵一卒到了建康,岂非毫无势力,朝廷封他为王,又没有封邑给他,就算他的兵马去当佃户,他也有个保障啊。 元景受了点轻伤,换回后,和父亲两人又请了陈子云赴宴,说是给他补养身体。陈子云心想,你龟也吃了,这次又有什么补呢?但不好推辞,还是去了。 元法僧还是有心的,拿了支老参出来,说:子云将军,这只百年老山参产自北方极冷之地,寻常难见,别看重量不足二两,价值可着实不菲,有人出白银1000两我都没舍得卖。子云为我劳苦功高,又救了我儿元景,这个给你补补身子,请万万不要推辞了。说着让人装在盒内,交给冯三。又让人上了酒菜边吃边谈。 陈子云也实在不想跟他绕圈子,稍用了些酒菜说:我和宋王相交已久,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元法僧松了口气说:我就知道子云一定会帮我的,是这样,现在城中的两万多人,都是跟我多年的,其实也不算士卒,没有战事的时候,大多在城外屯田开荒。我想带着他们一起走,建康城南边,原是元略等人住处,听说有良田数万亩,元略兵败后,已经无人耕作,我想带人前往居住,子云能否帮我上奏皇上? 陈子云说:如果子云上道奏折,必被皇上驳回,但如果宋王亲自上奏,我看还有回旋余地,不过,我有一个主意,宋王用了,把握会更大一些。 等陈子云说完,元法僧父子都称妙,忙依计行事,并在城中着手安排各项南撤事宜。不过陈子云心中也暗自责怪自己,这也是个损招,虽然对元法僧和萧衍来说双方都满意了,但要害不少人受皮肉之苦的。 因为陈子云知道,皇上萧衍就是怕北魏降者带兵过江,如果只身前来,没有问题,封王封候都好说,只是多养几个人罢了。但带兵前来就是一个隐患,万一两国交战,这些北人是否有异心哪里料的准,万一做出里应外合的事就不好收场了。所以陈子云出了一个主意,让元法僧在愿和他南下的农户脸上刺字,这些就成了囚农,这种囚农和当时的囚犯差不多,是不能到处跑的,也不能去做生意,只能在城外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农民,皇上有什么不允许的?这也表明元法僧无非是想当个大地主,有人供养着他,皇上也可以不要再给他封赏,省了国家的钱粮,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未完待续) 第一节宠信有加 果然不出所料,圣旨到时,同意了元法僧的奏请,只是把两万人缩减到一万人,并拨良田两万五千亩。元法僧想想也满足了,这么些田地足够供养自己家眷老小,何况这些年家中积财累积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数字,这一生一世都不用愁了。 十天之后,陈子云等全部到了建康城。不久,彭城即被魏军占领,徐州又重回北魏之手,元珍和元颢也班师回朝。一仗下来,北魏精兵死伤失踪逃跑的,不下十五万人,百姓流离失所,战事过后,数郡一片狼籍,损失可谓极大,加上连遇灾年,灾民四野,而朝廷却无财力赈灾,因为打仗,基本上是把国库掏空了,整个朝野震动,人事更迭变化极大。 陈子云此次出征时并非主帅,但无论是监军还是担任主帅,都连战连胜,最后大胜之下,晕昏过去,元法僧二子不听军令,一味贪功,中了埋伏,但两军俱损,并不算败。何况大梁国四千精锐,只阵亡六百,伤了四百,算是全军而退,萧衍十分满意。可陈子云还没有详细汇报军情,曹仲宗和韦放等众将就已经去禀报皇上,说了不少他的罪名,那韦放更是指天发誓,让皇上找陈子云前来对质。 中国历史上,大凡皇上宵旰图治之时,一般后宫干政就少。萧衍在位之时,便是如此,尤其他信奉佛法,从饮食到ing欲都讲究清淡节制,对后宫嫔妃们一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加上子嗣不旺,已有流言,说他不近女身,可能是有龙阳之癖或不能人道。这些说法并不靠谱,因为萧衍偶尔还有宠幸的妃子,李氏就是其一,这李氏不仅是相貌出众,更是聪明伶利,很懂得察言观色,很得萧衍欢心。 今日皇上散朝之后,让她陪着到后花园一起喂鱼观鸟,她就发现皇上其实心思很重,于是她浑身解数,想着法子引开萧衍的注意力。到了用饭的时候,终于让皇上开心起来,趁着皇上心情好转,她就想给表哥曹仲宗帮忙要些升赏。这都是后妃的想法,没有孩子,外戚官位越高,妃子们的地位也是越发巩固。 李氏很会说话,她先是站在皇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说:百姓都说皇上是少有的明君,那么我们当后妃的应该帮皇上维护一个好名声才是,可是娘家一些人总是向我提出来要当官要钱粮,如果那些人有能力也好,如果没本事,这不是损了皇上的声誉。 萧衍看了看她,说:你今天别说了,往日我也没少升他们的官,但今天的事不准再提。说完,拨腿便走。把李氏的魂都吓掉半截,她想了好一会,叫贴身侍女去找何婧英商量一下,或许她还能帮上忙。 其实萧衍今天没有给她面子,是她还不知道事情的原由,今天朝廷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萧衍想安慰她一下,哪知,她自己恰好提出,这本是误中,但萧衍还是以为她在给曹仲宗说情,所以没给她面子。 大梁国皇帝萧衍自登基以来,一向以施行仁政,广开言路,善待群臣百姓而著称。对一些官员的举报,如果属实的,还大加奖赏;即便误报,也是一笑了之。 也许正因为如此,曹仲宗、韦放一些人才肆无忌惮,手捏着一些证据,入宫面圣,直指陈子云的不是。换了萧鸾,你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萧鸾极为维护自己的亲信家将,如有人说三道四,他心情不好时,早命人将你拖出去一刀斩首于宫门之外,还要悬首示众三天,以儆效尤。 这次他们入宫后却发现拨错了如意算盘,上面坐的皇帝仿佛变成了萧鸾一样。先算是耐心地听着他们的举报,有一两个人还算聪明一些,因为发现皇上根本一直都在用一种极为轻蔑的目光看着他们,所以当将军韦放连使眼色让他们说话也假装看不见,干脆就不说了。 皇上萧衍听完后冷冷地说:自你们来信后,予(到南北朝时,皇上的自称还比较乱,但称孤、寡人和朕的较少,也要分用于不同的场合。一般情况下都自称吾或予,后者为正式场合之用,小说中为白话方便,一般简练为我。)早已着人一一调查核实,奋威将军陈庆之也将徐州之战详情全部如实告之,奏张足有一万七千余字,岂是你们这些简单空虚、敷衍了事状书可比!陈庆之屡战屡胜,哪一次不是解我军于危难之中,解宋王与彭城于水火?而你们不是畏惧避战就是勾心斗角诬陷忠臣良将!倒是陈庆之功成身退,已辞去将军本职,另上奏张让我表彰有功将士,你们的名字上面都有!你们有何面目来见我,有何脸面去见陈庆之? 一席话说得一干人等惴惴不安,曹仲宗更是脸色雪白。当时他上书皇上后,收到的回信是:汝尚属用心,诸事回朝后再议。所以,他误以为皇上对他的信是重视的,这次纠集众人前来就是想告倒陈子云,一解夺其兵权,抢其战功之恨。哪知皇上却根本不理会他们手中的证据,对陈子云则信任有加,偏听偏信,连争辩的余地都没有。但他心里明白,就算他铁证如山,但既然皇上打定主意刻意包庇,再说下去,就是和皇上过不去了,他忙和众人一起跪下请罪。 萧衍在龙椅上伸水取过宫女递过的蜜水,喝了一小口,说:这次我先不深追究,但今日入宫参与诬告者具结悔过,罚三月俸禄,有功者一律不予升迁,其余陈庆之保举的将士俱都照准。你们退下吧,各回本部好生办事,如再有对陈庆之有非议者,不管何人,不管在何处所言,俱都斩首,家属流放八百里。 在这之前,凡有人谏言,即使是两人互有仇怨的,互相攻讦的,皇帝都欣然接纳不予处罚。名为广开言路,实是广开监视之门,群臣们互相监督,谁也不敢任意妄为,皇帝等于不花钱就养了很多的眼线。 这次如此处理可谓异常严厉,要写悔过书,要扣罚工资!南朝国家富裕,可一直真正是高薪养廉啊,三个月的俸禄扣的人心痛。更有倒霉的,其中一名牙将叫车治的,是被曹仲宗和韦放硬拖来了,他带人曾破过大营,如果今日不来,理应升职封赏。不但如此,皇上的话说得明白,以后对陈子云的事要闭嘴,只要皇上有耳闻,不管在什么地方说,不管和什么人说,都要杀头的大罪,还祸及家人! 其实众人无端受了牵连,对曹、韦二人也都是恨之入骨。下朝分手之时,对二人都是不理不睬,韦放和车治自**好,还想请他去喝酒解闷,车治用力挣脱了他,因为是去见皇上所以身上也没带刀子,不要紧,他一用力,撕下衣袖甩给他,扭头便走。这意思太明白不过,割袍断义,咱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曹韦二人从此名声就臭不可闻,人人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所以,以后这两个人到老也再没升迁过一步。 南北朝君臣尊卑实是远不如后世,所以弑君之事屡见不鲜,但人之信义与节气相当重要。特别是你不能贪他人之功,或因自己私利,损害他人。所以,那时候在读书人当中即使你要做见利忘义的事,也要做的大义凛然有理有据,否则被人诟病下场就惨了。 当然像车治情形又有所不同,他恨这二人自有道理。韦放事先未说明何事,是诓他入宫。古时不走文路者,就靠战功,当然,就算乱世,也非天天打仗,就算打仗未必轮的到你,轮到你时也未必就打胜仗。好容易立下的军功被人抹得干干净净,又背负背叛主将的恶名,他心中岂不愤恨。 这名叫做车治的牙将有些正义感,他想向陈子云亲口道歉,说明曹韦等人的不齿之举,并想和他结交,向他请教,因为之前,他发现陈子云的军事指挥水平的确不一般。车治向人询问了陈子云的府第,就前往拜访,哪知,却失望而归。陈子云此时既没有在朝,也不在府里,而是又北渡长江,受皇上之命去办一件大事去了。 这些人哪里知道,就算皇上萧衍再信任陈子云,按照他的性格,有人谏言,他依然不会处罚,无论是大臣还是他的家将亲信,但是这次的事情,事涉国家军国绝密计划,不如此处理一番,这些人难免会继续和陈子云为难,那样机密就有可能会泄露,萧衍心中图划的大事就不能完成。 统一中国,北伐中原一直是萧衍的梦想,但北伐,他试过,难度太大,只好中途折返。因为表面上看,这些年来北魏都如一盘散沙一样,可是每遇有起义军或周边国家出兵,总有贤臣集聚,同仇敌忾团结起来抵御外侮。所以,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先让北魏彻底乱政才是最好的方法。而想要达到这一目的,他心中首选人物就是陈子云,朝中诸臣在萧衍心中像是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没有让他满意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陈子云出朝,没有陪他奕棋,有时手痒难耐。(未完待续) 第二节北上谋魏 陈子云能获得萧衍无底限的信任,当然是有原因的。陈子云帮他策划运作建立大梁国,现在又在帮其图谋统一中国之大业,萧衍岂能不给权限,岂能不重用信任?其实陈子云早将密会元颢之事密报给萧衍,并已经说动元颢步元法僧后尘,投靠了大梁国,元颢答应只要南朝支持,他取得朝政之后,必面南称臣,做个儿皇帝,这无异是将北魏双手奉上献给大梁国皇帝。那时大梁国统一中国,萧衍必将名留青史!对萧衍来说,徐州之战的最大功劳在这里,他不便明说罢了,但内心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因为,退一步来说,就算北伐统一不成,从元略到元法僧再到元颢全是北魏宗亲,陆续归降后,北魏四分五裂之势已成,大梁国无外患之忧也是一件大好事。事实也的确如此,萧衍在位四十八年,在中国历史上这个纪录能进前五名了。 所以临行之前,萧衍命陈子云北上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搅乱北魏朝廷,在目前各王不听号令,割据一方的基础上,再起争端,大梁国自然可以是趁火打劫坐收渔人之利。 在徐州的最后一战也是半真半假,类乎于演习,总策划当然是梁国皇帝萧衍,陈子云充其量也就是个总导演而已,目的就是消耗北魏的军力与财力,并借此战让元颢上位,趁势夺取北魏政权。 元颢复职之后,初任北魏大军监军,便与朝中外戚联手,在战前已经兼任副帅。在失掉一座大营后,他就提出,如敌军来攻,可故意放弃几座营寨,既可保存实力,也可起到轻敌作用,并在最后决战之时,由元珍率兵诱敌,他率伏兵,以全歼敌军。 元珍哪知道他早和陈子云二人有密约在前,听了这条计策之后,认为总比一直在挨打好,于是才有那天两军对垒之战。哪知,陈子云部勇冠三军,在他假装退兵之前,就被猛追猛打损失惨重,连亲弟弟都被俘获。 问题是到达了设伏的指定位置,元颢伏兵却是迟迟未动,数万追兵将元珍逼到山穷水尽之时,就连其本人都行将被俘之时,元颢这才领着人马杀出,这时双方血战了数个时辰,都已精疲力竭,元颢大军此时方出当然是占尽了便宜。 一仗下来,损兵折将之过都是元珍的,大胜的功劳全记在元颢名下,最后梁军退出,顺势夺城恢复徐州一举使朝廷得偿所愿平息叛乱,自然也是元颢之功。 朝中这时传出话来,若非皇上贤明,临时任了元颢为副帅,别说收复失地,取得大捷,恐怕还是要屡战屡败。元珍听了传闻,心灰意冷,数月来风雪辛劳,旧病发作,一路上吐血不止,大军还没到涡阳,人就死了。 元珍一死,元颢顺理成章接替他成了主帅,被封为安东大将军,徐州刺史,他原来就世袭的北海王,内廷那边透露出的消息是让他担任司马一职,位列三公,上马管军,下马管臣,看来执掌朝政,权倾朝野之时已为时不远了。当天晚上,元颢请了几位知己的将军到大帅帐来,他一人独自就喝了一坛酒,众人也是纷纷向他先行道贺。 谁知事与愿违,他这边庆祝宴刚开,人马还在途中,这边几道旨意接连发出。先是让其在涡阳、商丘等地将十万人马陆续分驻,着他一人入京。没了兵马,自然再也不用兼任大将军,安东大将军一职也随即免去。 这边他的细作回来禀报,原来这都是朝中另一重臣尔朱荣干的好事,估计任职司马一职也没了下文。但这个尔朱荣也非等闲之辈,说起来,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远远超过自己,是北魏朝中想自立为帝的第二人,换句话说,是争皇帝宝座的主要竞争对手! 他左思右想之下,未回洛阳,当然也是怕尔朱荣对自己会有所不利,听说那人豢养了不少刺客,专门为他排除异己。元颢心想,你朝廷不是封我为徐州刺史吗?好,我就在彭城住下了,当一当诸侯也比回去任人宰割强。所以,他上奏朝廷,说是旧疾复发,先回徐州治郡之地养病休息。 这边他带了两千多亲兵心腹往徐州走,那边就开始联系陈子云,他这时兵马全无,就是一光杆司令,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而梁国兵强马壮,和自己早有盟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接到密函后两日,陈子云就在路上了。这次萧衍也是对他倍加信任,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又把南朝在北魏所有的细作探报点,全部交给了他管理。一句话,就要达到目的,完成皇帝的大业,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可以。 相关资料探报收集的十分完备,整整摆了一马车。北魏军事、政治、经济、各地民情、地图、重要人物的资料信息等等应有尽有。谍报工作可以说绝不亚于现代的冷战时期。(可见萧衍对北魏的重视程度。)北魏朝政相当复杂,有野心的人着实不少。一路上,陈子云就展开了研究工作。听政的太后,幼帝,各王公大臣还有正在起义或有可能筹备起义的人,他都仔细查阅他们的资料,试图发现及利用他们的弱点。最后他把目标首先放在了尔朱荣的身上,也就是阻止元颢上位的这个人。 尔朱荣是‘契胡’中的一支,据说他们先祖乃是来自中亚的伊兰人。尔朱荣的历代先人都是部落酋长。资料显示尔朱荣从小就很聪明,智力远超过一般的人,稍大之后,便能理家理事,且做事果断,判断准确。和常人不同的是,他肤色长得是极其白皙,标准的美男子。陈子云估计,这个尔朱荣可能还是偏西亚的人种,极可能是白种人。 从手上的资料来看,尔朱荣承袭了父爵之后,正赶上北魏各处起义不断,诸侯割据,于是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遂散畜牧,招合义勇,给其衣马”,目前手中实有兵马四十多万,治下良田五百万亩。这个数字陈子云还是相信的,黄河两岸荒田众多,半农半兵的模式下,如果他有财力,就是召集百万人马也是有可能的。他手下一批能征惯战的将领高欢、贺拔岳、侯景、宇文泰等人,都是从降兵中收罗起来的,很明显尔朱荣已经不满足目前的现状,和元颢等人一样,他也在适机而动谋取帝王霸业。有钱有地有兵有职,而且有的程度不一样,都已经富可敌国,甚至比国家的实力还要强大了,他下一步想做什么,那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在研究资料中,陈子云发现北魏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朝廷力量并是外界想像的那样弱,宗室与外戚及士族重臣人数众多,且绝大多数以拥护正统为主,这些人有两百多人,是北魏的一个利益团体。从各人看,每个人实力都不强,但结合起来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每一个有野心篡位的权臣,他们都严加防备,这次他们利用了尔朱荣来打击元颢而已。这些大臣每家都有带甲士卒五百人,合起来有十万之众,谁也不会轻易和他们作对。如果不通过他们,轻易废帝,也绝非易事。 晚间,经过一个树林的时候,陈子云让车夫停下车,他让萧关带人把马车内所有的资料全部在路边焚烧掉。全都烧掉?萧关以为听错了,这么多有用的资料。 陈子云淡然一笑说:都是副本,皇上临行前着人日夜抄写的,该记的,我都记住了,细作点的资料我已经交给何氏保管,这些都已经用不着了。 五十名护卫中间是两辆马车,后面一辆坐着何婧英和李金娘。撤出徐州之前,何婧英将细作点的负责人都撤回了,但这次又可以掌控徐州政局,所以李金娘自然要回彭城。但这次陈子云事先警告了何氏,不准她再想歪心思,李金娘他没兴趣,五名妻妾他已经招架不住,他不会再另行婚娶。说的何氏笑得花枝乱颤,几乎是喘不过气来,娇笑说:你怎么把美人都当做老虎一样,怕吃了你。陈子云嘴上没说,心里暗想,没错,女人是老虎。所以,他一直以看资料为名在前一辆马车上,女人坐的车,他连上都没有上去过。 不过在女人里面,他还是很佩服何氏的,这个女人也真帮了他不少忙。就连萧衍的宠妃李氏和她也往来相好,如果生在现代一定是一个出色的美女间谍。 他没有想到的是,何氏带李金娘来确是有目的,但目标不是陈子云,这次他是自作多情了。何氏是值得陈子云夸耀的,这次去北魏若非是她,很多事情也许真的是办不成。 后来何氏跟他说,之前在符离,元颢第一眼看到李金娘时的表情,她心里就有数了,男人的这种表情流露出来,就等着被人下套吧,这事她见的多了,后面的事情果然大多在她的意料和掌控当中。 护卫们都打扮成伙计的模样,还驾了十辆大车,上面是南方特产的蜜桔,这种桔子在北方销路很好,往往是一抢而空。伙计们回程的路上还可以采购北方的甜枣,在建康城,这种枣的卖的也非常好。一来一去,每年走个几趟,只要不出事,一家老小的的衣食也就有了。所以,官道上这种成群结伙商家很多,不引人注意。前面依旧是萧关领头,后面则是三良负责押尾,一路都很顺当,安安稳稳地进了彭城。(未完待续) 第三节图谋帝位 城头变换大王旗,在这个年头不是什么希罕的事了,建康城不也是一夜之间,齐国的旗号变为梁国了吗?如今彭城城墙上宋国旗号不在,换上了元颢的字号。 大家都以为陈子云到了彭城定会马上联系元颢,哪知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而是让萧关找个安全的地方先住下来。这并不难办,毕竟他们在城中已久,何况细作点就有好几个。因为他们以前经常出入城中,不少人都认识他们,所以,李金娘替他们改了容装。陈子云这才发现,这女子好生了得,还是个易容高手,几个人连同何氏在内都给他改的面目全非,不是着意查看,真是无法认出。 就在大家都准备为陈子云安排与元颢见面之时,陈子云却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而是先让大家收集彭城及徐州下属七郡二十四县的最新情况,还有就是元颢本人在彭城的一切信息,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干什么。 两天以后,回馈的信息让他着实感到头痛。 当年元法僧长期统治徐州,人财物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当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而元颢初来乍到就大不一样了,徐州地面的管治无从下手,各地属官还不太买他的账,纷纷以灾年或战事刚过为由,要求朝廷拨款求助,更别提征收赋税了。县郡所收的钱粮,大多落到了地方官和士族大户的手里。没钱就难以招兵买马,再说这个刺史是朝廷给的,随时也可以免去,所以元颢的治下前景不容乐观。 倒是元颢本人并不担忧,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式。府第当然是在元法僧原来的皇宫了,这里经他几次修缮,倒也初具规模,元颢住着很满意,这两天,他整日和人一起饮酒作乐,只落得个风流快活,诸事不理。 回话的人说,刺史的政务都积下不少,官衙的案几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就连紧急文书或诉状都堆积如山,元颢依旧是不管不问。 在所有的人眼里,陈子云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这些天,他所做的事,更像一个埋头案几,处理案牍公事文书的小吏。 晚间,几个人按例前来汇总一天收集的探报,无非是元颢今日又赴了此间坐商马氏的筵席,城东一无头尸案,家属去城府报案,原有官员早被元法僧带走,朝廷和元颢均未任命新的官员,百姓申冤报案亦无门等等。总之,就是元颢不理政事,成天在彭城花天酒地,百姓多有不满。 众人都坐下后,萧关满脸愁云,不解地问:大人关心民政诸事,莫非意思是想助元颢先把徐州治理好,占据一块地盘,再徐图发展? 何氏却淡然一笑,问的与他大不相同:郎君你看这元颢昏愦无能是真是假?如果真是昏庸之辈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个听了都没明白什么意思,陈子云却恨不得上去亲她一口,如果室内无人的话。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和自己的想法简直是不谋而合。 看大家都不甚理解,他帮着何氏把她的意思解释给大家听,顺便也为众人做一个详细的形势分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现在做的事,就要搞清楚元颢的实力与想法,还有就是他的能力高下。首先是要收集最基本的资料,从目前来看,徐州七郡二十四县,除了两郡七县的主事官吏是元颢的人,其余不是元法僧留下的,就是朝廷派来的,元颢在此地无兵力无财力,所以他无心理政,说明徐州并非久居之地,可能他已经获得了消息,朝廷要免去他刺史一职。但他想敛财,怎么办,短期只有一个办法,卖官!他是奇货可居,每个官职都待价而沽,不急于出手。至于如何判断他的能力,现在下结论过早,如果硬要说他是个酒囊饭袋,我倒不同意。你们看,按照你们的给我的资料,我分了类,又按时间排了一下,是什么结果。 众人都凑到灯下,原来元颢也是很精明的人,他选择接近的人,居然都是分出了轻重缓急。有财力的,和朝廷关系密切的,当地有影响力的士族是他最先接触的人,也就是说,也无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他的赴宴都是有目的性的。 陈子云等众人看过后,又说:初步判断,这个人在朝中有人脉,有一定的见解与能力,也有些野心,但的确是沉迷于酒色,喜饮酒又贪女色。所以现在还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精准的判断,我也无法断定未来的结果,因为在见他之前,我要给皇上写封信去,这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关键因素。 因为一直在练兵,三良久未参与细作,所以他一直没说话,等陈子云说完,他由衷的说:大人分析的如丝如缕,细密非常。可这样的结果,不就是说,我们有可能无法依靠元颢?皇上交办的差事不也就完不成了吗? 何氏一直用眼睛直钩钩地看着陈子云,她特喜欢看他在分析事情时,说话的声音语调变化节奏与动作表情,听了三良的话后,她说:郎君早就说过,元颢和尔朱荣是北魏未来帝位的两个主要争夺者。这一点,我们能看的到,天下人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元颢起复后,马上得势,但如果他的势力过大之时,朝廷会借尔朱荣打压他,反之,尔朱荣一族势力过大,朝廷及众臣马上又会支持元颢打压尔朱荣了。所以,我估计郎君是准备去洛阳了。 没错。陈子云又用极赞赏的眼光看了眼何氏,但你们先走一步,到洛阳除了要联络原来我朝的细作探报点之外,再设一个备用点。三良带着护卫陪你们一起去,没有一些身手好的人,办事不方便,元颢传书给我时,说尔朱荣之所以常胜不败,是因为他有一批很厉害的刺客,你们去了,一定要多加小心。这次耿仲精中选精帮我挑了十名高手就是这个原因。萧关留下和我一起等元颢,我得跟着他走,还要帮他训练一下士卒。 何氏忧怨的表面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平和下来,她轻叹口气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郎君是否同意? 陈子云知道她是因为离开自己先行,有些心情不悦。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做细作探报,她比三良等人都要强很多很多,有她先到洛阳坐阵指挥,可事半功倍,而且他知道她在洛阳也是有亲属和联络人的,比较起来,实在是无可替代的人选。 看他没有说话,何氏继续说:我想郎君无法判断元颢的主要原因还是我们的消息打探太差,我们看到的始终是表面,不了解元颢核心的机密,郎君今后可与他直面相对,自己可以去了解,但如果在元颢身边直接安插一个人,这样的话,相信对我们今后做事更加方便! 李金娘。陈子云不禁脱口而出。 何氏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你,此次带她过来,又不让她回青坊就是这个意思,等元颢这两天闲下来我让人安排他再去喝花酒,金娘一出山,定会把他迷的神魂颠倒,郎君再想一个办法,使二人在分手之时难以相舍,到时为他们撮合让他纳为妾室即可。 此计大妙。众人心中都暗暗称赞,又唯恐陈子云不喜用美人计,都注视着他。陈子云笑道:为人做媒,说合一门亲,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于是陈子云带着众人围绕着如何设计让元颢入瓮,各人到洛阳的安排,如何帮元颢在朝廷争权夺位,需要贿赂哪些官员、内侍及后宫人员都详细列出,就连需要的钱财支出和人手逐一细细列支,如有不够还需陈子云上书皇上请从建康城调出,安排何人负责押运等等繁琐细节都一一到位,直到天色已大亮,才商议妥当,各人自行散去。 又是一夜未眠,好在陈子云已经习惯了,他睡眠也少,如遇战事两天两夜不睡都属正常。他洗了把脸,让萧关先行通报元颢,说自己马上就到。这时,何氏亲自端来一碗汤饼,陈子云也着实有些饿了,狼吞虎咽地下了肚。这汤饼滋味不错,他看样子估计就是面条的前身,建康城的做法和徐州又不一样,建康城的接近现代的做法,用小麦磨成面粉,发酵后揉成团,切成一片一片的,类似于后来的刀削面。而徐州地区做法则简单粗糙,做成大饼模样,然后撕开放中热汤碗中,类似于羊肉泡馍的吃法。古时,想每天大鱼大肉着实不易,非富贵人家不可。寻常百姓,一周一肉已算小康,平时有些荤油调料就不错了。所以,和建康城不同,北方酒店酒楼不多,倒是小面馆小摊贩多,随处都是,两个铜钱一碗汤饼价格还不算贵。(未完待续) 第四节卖官鬻爵 元颢与富户商贾打成一片,于是有钱的人立马是蜂涌而至。古今都是一个道理,为官者清廉,商人不敢欺也,为官者贪,商人就如苍蝇见了有缝的蛋,岂能不盯上来?所以,当日的中午和晚上,请他赴宴的人已有若干,元颢来者不拒,常是吃了上家赶下家,一晚上最多能赴了三家席宴。 临近午时时分,元颢府内管家匆忙跑到府门口,对来接元颢的两人说:实在抱歉之至,元大人今日有紧急公务要办,来日再相请大人,大人一定会去。 他把人打发走后,又转到侧门,四下张望地等候着,等看到陈子云的马车到了,忙让人把门打开,放下门槛,引着车直接驶入府中侧院的马车房。然后又亲自引了陈子云,由回廊往内府里走。 和上次见到元颢不同,那时他刚起复不久,长期赋闲在家,壮志未酬心事重重,所以看上去有些清瘦。可一个月没见,他已经胖了不少,面色红润,小腹滚圆,想来是终日酒肉不断的结果。只是脸色有些黯青,看来美色也不是不少。 两人已经相识,也合作了一次,合作的成果也非常令人满意,互相之间有所了解,陈子云就不再客套了,直接问道:不知元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元颢更是直截了当,说:听说子云大人是萧衍皇帝开国的第一功臣,计策绝妙,思路敏锐,此外你的军事才能,我已经了然于胸,心中不亚有百万雄兵。既然有你这样一个文韬武略的人才辅佐,我自然是要入主洛阳,登基当皇帝了。想我北海王也是先帝之孙,如今观北魏内外,能够称帝的还有何人?朝中妇人主政,小儿当道总不成事,那尔朱荣更只不过是外番胡人,也来做春秋大梦。 从他的话里面可以听出来,他对南朝也很了解,甚至对陈子云也做了一番研究,而且他的目标明确。 陈子云倒不敢再小看他,试探地说:那元大人有何韬略,能否和在下商讨一下。 元颢倒是极为坦诚,说:我想子云先到数日而不见我,一定是已经在替我筹划安排了,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复国,否则我也不必背着骂名,来借梁国之力。我实话实说,我只有数千人马,白银5万两,如何行事,还想请教子云。 陈子云心里暗暗惊讶,自己什么时候来的,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绝对不是一个糊涂蛋。而且看不出他搜刮民脂民膏还真有一套,手里居然有这么多钱。这也是他精明之处,用钱招兵买马引人注意,且虚耗钱粮,把钱都兑成白银,既易于贮藏保存,又便于使用。陈子云有一点可以肯定,表面上看他庸庸碌碌,实质上他对徐州还是有一定的掌握,不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这5万两白银最少有一半是他这里弄来的。 既然他目的明确,话也说的直白,也有一些诚意。陈子云就把自己为他谋划的称帝之路,说了一遍给他听,元颢越听心里越高兴,越听越兴奋,到后面几乎是要手舞足蹈起来。 看他太过欣喜,陈子云怕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于是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能否成功,当然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听命于天,大人想当天子,必须要认天命啊。 那是、那是。元颢还是有些激动,说:只是有子云如此韬略,再小心谨慎行事,大事必可成矣。 两人筹划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时辰,早过了午饭时间。陈子云要走,元颢持意不肯,非留他下来款待。陈子云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元颢只好让他先行。陈子云是非走不可,今晚何氏苦心安排的好戏就要上演,那是耽误不得,他找了个借口脱身回到住处。 男人的致使弱点一但被人抓住,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李金娘的美貌与才艺加上她玩弄男人的手段,在何氏的精心安排下,一切都天衣无缝,元颢一个猛子扎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就和陈子云在河中看农家子弟捕捉滑溜的黄蟮一样,用一特制的笼网,放些诱饵进去,黄蟮就易进难出了。 第二次陈子云和元颢相会商谈之时,李金娘已经是元颢新纳的宠妾了。本来准备费些心思,要让陈子云做媒的,现在这一环节都可以省去了。元颢为了炫耀,让李金娘亲自出来为陈子云端茶水送瓜果,如果不是陈子云婉拒,他还想让她为两人舞一曲呢。陈子云不由暗赞何氏和李金娘这两人实是精明能干,有了她们,自己这次奉旨行事,把握又大了几分。 这两天元颢府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陈子云和元颢约好,在行前二人最好不要再见面,以免为人发现。元颢也在府衙内忙着办差,连饮酒作乐的心思都没有了。一是刚娶了新妾,正在兴头上,二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信息,朝廷让他进京赴任,他加快速度,把元法僧时期的旧官吏全部免去,又任命了一大批新官上任。但他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官帽是论价的,一个县的知令就要000两白银,当然那时的县知令和后来的县令区别是很大的,不仅管辖的区域要大,权力也在,甚至很多是食邑的,最高的可食邑000户,相当于汉代的封候。即使如此,这个价钱和以往相比还是贵了几倍,要知道元法僧当年只卖600两一个。但想当官的有钱人还是不少,所以元颢的管家说:以往都说,门槛被踏破了,总以为是戏言,今日一看真正不假,自家门槛真让这帮人踩的烂损了,得找工匠来修一下。 对元颢来说,是最后捞一把就走。刺史有权先任命某人为官,并可先行赴任,再向朝廷举荐确认,朝廷颁了敕命就完事了。如果朝廷没下敕命,也没新任命官员,这人先当着官也行。 而对这些买官的人来说呢,都是读书人,都是有钱的士族子弟,如今官少人多,当个官不容易,既然元大人这里有门路,为何不试一下。当然,这其中的风险他们也知道,但人总有侥幸心理,何况就算新到了刺史也不能把官员都换了吧,他不也得收钱,不就再送份钱吗,反正家里有钱,而且当了官,自然能捞到钱,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 钱是不用犯愁了,元颢虽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但为了能坐上皇帝宝座,花多少钱都愿意,这和那些买官的人一个心态。而皇上萧衍早就对陈子云说过,南朝国富民强,只要达到目的,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后勤保障完备,资金首先到位,是陈子云做事的两大法宝,有了钱他就指挥各路人马按计划放手大干起来。他用钱开道做了几件他认为对今后元颢称帝最有基础的几件事。 首先是贿赂。元颢还没有进入洛阳城,城里说他好话的人就到处都是。什么原因,都是钱的作用。从文武百官到宫庭内外,从领兵将领到城门关防,何氏开出了一张600人的大名单。有的直接给钱,有的送珠宝,有的送金银,有的假装清高的则送些古器玉玩,还有的送美女妾室,有的则送宅院房产。一次就花了6万两白银,不可谓不是大手笔。不仅是元颢看的手直哆嗦,就连陈子云都心痛。就连宫里看门跑腿的都没拉下,何氏都让人送了两串钱,普通的宫女也都有一两银子。 元颢苦着脸对陈子云说:要不是我最后弄点钱,还不够一次花费的,子云你这什么人在做事,太过铺张和招摇了吧。 陈子云说:其它的事可以低调行事,唯独这事没关系,谁收了钱也不会跟别人乱说。多送一点,也是为大人收买人心。 道理是没错,元颢这边也收到消息了,说是朝廷内外对元颢好评如潮,十多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朝廷封他为司马。 陈子云现在对何氏越发信任,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还想给元颢解释一下,这时忽然见远处尘沙扬起,原来朝廷的旨意到了。 朝廷众臣眼看尔朱荣又要执掌朝政,于是又开始转向元颢,加上何氏以元颢之名给大家的礼物钱财令大家十分满意,认为他为人很有诚意,所以反复举荐之下,朝廷终于将大司马一职封给了他。 6万两银子换了个大司马的职位,陈子云想想,也算是值吧,大司马位列三公之首,管理军务,相当于现在的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权力相当大。他笑着对元颢说:司马大人,这银子花得还是值得的,如果不想争权夺位,几次出兵放马的机会,钱也就挣回来了。 那是,哈哈。元颢笑得很畅快,他刚才还在担心花那么钱如果打了水漂怎么办,没想到立竿见影,立即就有了回报。 钱除了用在这上面,还有重要的是要为元颢打造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否则如何保证政权的巩固?可是皇上萧衍的密信中不同意这样做,而是提出在恰当的时候,由大梁国的精兵来为元颢保家卫国。陈子云心想,这少说也要5万人。但一开始狮子大开口,怕皇上受不了,所以他先报了1万人的军费,由耿仲在训练场代为训练。(未完待续) 第五节道路难行 南北朝在近年迟早会有一场大战,陈子云和几位心腹已有共识。为了适应以后在北方的作战,陈子云又让耿仲安排军中部分士卒去学习木匠和铁匠手艺,其余人等除军事训练外,各需掌握一门技能。如果远离大本营,军队里必须要能自给自足,要就地补给,就地解决所有的问题,一切就要靠自己。另外他要求所有的人都必须学会认字,原来不识字的,每人最少学会三百个字。这些人是种子,如果皇上到时只同意派5万人马到北魏,就让他们都担任伍长或什长,只要手中有钱,三个月内他就可以组织起一支百万大军,且在当世是无人可敌。 陈子云对军队装备的研究细致到了极点,这次在北方他发现有猎户做的牛皮靴非常轻便结实,而且防滑性也好。立即让人买了一双送回去,找工匠仿制,争取每名士卒备制一双。古时步行行军速度过慢,原因是士卒大多穿草鞋,或者赤脚。而布制快靴无法经受长时间的行军,很快就会磨损,还不如草鞋。陈子云想,如果能解决行军速度问题,在山地作战,就会大占便宜。 在军事上,陈子云近一段时期是痛快的,他牛刀小试,就战无不胜,但他也很清醒,古时也是能人倍出,有不少良将能士,如果稍有疏忽,难免会遇大败,所以每逢战事都殚精竭虑,反复思考,以求最佳的战法。 日子在一天一天中逝去,陈子云有时是痛苦的,每每一觉醒来,他都要先定定神,要看看自己是否有回到了现代,回到他当小参谋时逍遥自在,不用担心受怕的时代。但每每他都失望了,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亲身感受的人无法体验其中的恐怖与焦虑。物质上和精神上相隔一千多年的社会是迥然不同的,南朝哪怕是大家引以为豪的日用品和生活方式,在现实社会里都是粗鄙不堪,不值一提。唯一让他安慰的就是这个时代的强者,可以享受着常人不能拥有的生活,还可以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 这天早上,他知道自己还是生活在了古代,而这次他到北朝来又是干提着脑袋的事,若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他揉揉太阳穴,让自己的头脑清醒点,然后出了房间,去和元颢一起用了早餐。早餐很丰富,每人一碗稀饭,一只鸭蛋,两片腊肉,一块咸鱼,还有一小碗的小菜,在这个年代,能用上这样一餐早饭的人必是富贵之人,普通人家有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顿鱼肉,而且其时,人们大多只吃二餐,尤其是这里,连年旱灾,匪患丛生,起兵造反不断,百姓更是贫苦。就算是士卒也不例外,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会有三餐的待遇。 还有两百多里就能进洛阳了,元颢急着赶路,边喝着稀饭,边连连催问陈子云什么时候动身。陈子云则从容不迫,他食量小,吃不下许多,所以把腊肉鸭蛋留了下来,预备给天还未亮就前出探路的人食用。他看元颢焦急,说,大人稍安勿躁,且等前哨回来。这两日,沿途不见商旅,倒有些藏着兵器的青壮,怕是前方有些状况。我肩负着大王安危,不得不小心从事,还望勿怪。元颢是个贪生怕死的,听了陈子云的话,细细想想,认为有些道理,让人斟了茶来,和陈子云对饮起来,等候探路的消息。直到太阳上了三竿,前哨才回来禀报,这比平时足足多用了一个时辰。 元颢气鼓鼓地说,这要是在战场上,是要砍头的。陈子云却知道其中定有隐情,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能和他来完成这次任务的,又是精选出来的,不但神勇而且大多有些谋略,并非是鲁莽之辈,且前出打探五人一组,没有难处,绝不会迟回。他问带队伍长,前方是否有过接阵?为何沿途都看不到商旅经过?那伍长答道,两日前这里发生了一起血战,把朝廷送往洛阳城的运粮队给截了。领头的叫金朝,是附近五十里的伏龙山上的土匪,他不知从何得到的准确消息,纠集了五千余众,截了粮队。粮队护卫也有两千多人,双方杀的血流成河,金朝虽然得了粮食,也伤亡惨重。眼下,前面的路上,官、匪交错,要想平安通过,怕也是不易。我们探得三条路,都标在大人给的图上,怕是大人焦虑,所以我先行回来禀报,其他人仍在寻找安全的路径,至于何时行进,还请大人示下。 陈子云点点头说,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探得这么多信息,实属不易,都辛苦了,先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元颢急着问,那子云赶紧选择一条安全些路,我们尽快赶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陈子云说,好,我马上再加派人手,查看哪条路安全,我们尽快成行。 探路的结果让元颢是连连摇头,惊恐不安。原来,这金朝已经封锁了这块地面,想去洛阳已经不可能了。 这金朝自己也没想到,率领一帮乌合之众,居然抢下了朝廷的粮草,这让他不禁有些膨胀,虽然一役折损了两千多人,但手里有粮,插杆为旗,顿时又招了一万多人。此时,方圆百里之内难民众多,大多是断粮已久,有人招兵,消息传出,立即蜂拥而至。道理很简单,投军就能填饱肚子,就不至于饿死,甚至有一家祖辈三代同来投奔者。金朝算计了一下,这点粮食加上他的积粮,也只够一万人吃上一年时间,忙打住不再收兵。他的谋士叫林忠的,是个破落户出身,读过几年书,给他出主意,说是趁现在朝廷内忧外患,无暇顾及他们之时,先在这一片征粮征钱,等过了一段时间,朝廷发兵,大军到来,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到山里,就是十万兵马也奈何不了我等的。可那时,手里有钱粮,有兵马,等朝廷兵马一退,又是这百里之地的土霸王,就是给个刺史也不换啊。何况有人还出钱要我们这边做。林忠说的是洛阳城里的来人,这人带了不少珠宝钱财,要他在此截一个人,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的。 金朝听了有道理,如果真有半个月的时间给他搜刮,那油水可大了去了,他就成了一个大富豪,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自己拿了钱,带着几个亲信,到南方建康城里买几个铺子,做个富户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他想定之后,派了三千兵马交给林忠负责,这林忠天生就是一个搜刮地皮的好手,可谓是算无遗策,没有漏过一处地方,共设了四十多个关卡,凡是经过此处的商家、小贩还是农户,都被他搜罗的干净。他还化整为零,按二十人一组,派出小队,山间乡里,四下入户索要钱财,几日之间兵到之处,算是没有一家富户了。而金朝看到第一天,就进帐百万贯钱,喜不自胜,忙又加派了两千多人马,下令务必多积钱粮,以作为和朝廷抗衡资本。 这下可苦了陈子云一行,给拦在这里进退维谷,而且金朝的人正扩大搜刮的范围,不多两日就会到这个集市上来。元颢得知消息后,坐立不安,他对陈子云说,不行就先回彭城,再做打算,不然就修书一封给朝廷,许他回去领兵五万,先破了金朝,再回洛阳。 陈子云考虑再三说,大王兵权刚被解除,这是因为朝廷对你有所忌惮,如果此时,你再领兵,非议你的人就更多了。朝廷粮草被截是大事,但却没有立即发兵前来,我倒是担心,是否有人想借刀杀人,借着混乱图谋对大王不利,想阻止大王进入都城。 你说的有道理,我刚才也想到了,元颢惊恐地说,我已经着人回到故里,将我两千亲兵调来此地,保护我等。子云你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候,陈子云已经基本想定,看来,几天前何氏送来的消息是准确的,实是有人想对元颢不利了。他思定后说,大王退回彭城,就误了面圣的日期,自然是要给人授之把柄的,如果向前,虽有危险,但相比之下,利大于弊,还是值得冒上一险。我已经命人前去金朝那里联络,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至多午时就有回信,大人还是再等一等。 元颢世袭王位,领过兵打过仗,自然不是无能的草包,他听了陈子云一番话,就明白了过来,说,子云意思是让我收编这群土匪,只是这帮人只是乌合之众,以后空花费钱粮,未必能用的上。 他们能打败两千护粮队,说明有一定的战斗力,这个金朝也不能小视,何况他现在有一万多人马,如果给他资助,凑成三万人马不成问题,在洛阳近处,伏下这支亲兵,以后大王何愁大事不成? 这番话说到了元颢心里,他连连点头,说,只是如果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拉拢招揽了他们,我们此番前往岂不是会有凶险? 陈子云说,我先期也派人和金朝联络,无论是人力财力我们都不比对方差,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怕他不和我们合作,大王尽管放心好了,不然,你留在此处,我带人前往。 谁知一向畏首畏尾的元颢却一反常态,说,将来我如果要执掌朝纲,少不得要培植羽翼,还是我和你一同前往吧,有我在,分量也重一些,这个金朝如果我都拿不下,得天下又从何说起?(未完待续) 第六节收了悍将 元颢坚持要和陈子云一起前往伏牛山,倒也让陈子云有些刮目相看,其勇可嘉,看来孺子尚可教也。陈子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他本人才是收买金朝的最佳人选,论地位和实力自己远不如元颢,而且一个南朝的人是很难获得金朝信任的,如果元颢能亲自前往,胜算当然要大的多了。 为显示诚意,也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陈子云认为少带些人为宜,两人只选了六名勇士,由萧关带队护送二人,各人除了腿上一把尖刀外,不带任何武器。这种尖刀,不足一尺长,在当时看来,并不算武器。事实上,平时他们也很少使用,只在野营之时,用来割肉或作为扎营工具。六人身上还背有竹背篓,里面装了些名贵中药和香料等物品,作为礼物。 元颢的贴身护卫叫做元义也一同前往,此人正是洛阳城郊之人,谙熟本地风俗语言。 到了第一个关卡,萧关就走上前对带队的一个矮个汉子说,我家主人是伏牛山金朝将军的朋友,特意带了重礼前往拜见,还请带个路行个方便。 这时,细作已经打听清楚,金朝此时扯旗放炮,自称是伏牛将军,开始过起了官瘾。陈子云心里更有底了,想当官并不是坏事,如果元颢给他些许诺,也许降服他就更容易了。 那矮汉子看到这一行人无所顾忌的样子,也不敢怠慢,一般的人看见他们早就远远绕道而行,或是被逼着留下大部分的财物,急急逃走,哪敢这般大模大样的和他们理论交谈。这些人既然说是金朝将军的朋友,应该不假,否则到了大寨还不是死路一条。如果是官府的人,几个人也不敢随便闯营啊。他想了想,自己点了十几个人,押着他们向伏牛山去。 萧关是细作出身,有勇有谋,一路上和矮汉子攀谈着套起了近乎,这矮汉子是个爽直之人,倒是言无不尽。原来他叫陈洪水,早年家乡遇到水灾,父母把他放进一个木盆,被人捡起,才侥幸生存下来,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农户。这些年,官府的田赋太重,丰年还好,剩余的粮食一家五口还能勉强糊口,到了灾年,就青黄不接。眼看就要饿出人命了,县吏仍是上门催缴租税。不得已他才把家小送到川东的姐姐家,自己和儿子落草为寇,当了土匪,好说也能吃饱肚子,有时有些节余,还能接济姐姐一家。 陈洪水水边走边喘着气说,没有活路谁想干这个呢?萧关拍拍他肩膀说,天无绝人之路,等战乱平息下来,再多买几亩地,一家人再回来团聚,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来,趁其它匪兵不注意,悄悄塞给他。陈洪水见了又是高兴,又是害怕,高兴的是这锭银子足够一家老小一年之需,也可以买两亩田;害怕是会被别人发现,随时会被抢了去,而且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将军朋友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这些个人大多膀阔腰圆的,背着沉重的竹篓却丝毫不费力,走起山路如履平地,显然一个个身怀绝技。真要动起手来,他这十几个拿锄把子的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他们偏偏又好生和善。 陈子云一路看过来,内心有些失望,今后金朝就算归顺元颢,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为他守住都城南面,起到一个屏障作用。因为,金朝虽然是拉起了大旗,有了一万多人马,但说到底是一个草莽之辈,军中又无能人异士相辅,排兵布阵毫无章法可言。而且防范意识极差,仅一个小小的哨卡队长就带着一群陌生人过了五道关口,直到了大寨外面。 等陈洪水入内禀报时,金朝也才知道有人轻易就到了自己的巢穴。军师林忠说,这人当斩啊,莫名其妙就带着生人进来,万一是官府的探子,后面可就是千军万马跟过来了。金朝也知事情有些不妥,但他不愿被林忠左右,显得自己无能,摆手说,去去去,这些个泥腿子懂个屁,不知者不怪,你得找时间训练一下,不然迟早得出大事。走,去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几个人就敢闯我的大寨,还冒充是我的朋友,活得不耐烦了吧。 双方见了面,金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伙人里他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自从他拉起队伍后,总有人来投奔他,但都是能沾上边的故友或远方亲戚。看他皱着眉头,正准备发火,身后几十号人,都拨出刀来,寒光一片,元颢腿有些颤抖,萧关一把扶住了他。陈子云看看四周,微笑对金朝说,将军安好,听闻将军威武,我们特来拜山,先送了礼物给将军过目。金朝还没说话,林忠先是冷笑着说,这些药材香料值不了太多钱,你们恐怕是往来行商,专做药材生意吧,我们打仗倒是需要跌打和止血的药,你们如果每月进贡些来,我们倒是可以保你们路上安全。他的人已经搜过这些人,所以林忠以为他们是想借道做买卖的人,不过胆量大些,敢上门拜山,但说到底,他们的确是急需药材,如果真是药商那再好不过。 陈子云大笑起来,说,这点礼物岂能值得出手,那是障人耳目,怕是有人截了将军的好处,刚才军师手下已经查看过,只不过有些疏漏。来,你们把礼物呈上。 萧关率先把竹篓里的药材倒了出来,把竹篓四根支撑杆抽了出来,双手用力一折“啪”的一声,竹竿断成两截,把周围人吓了一跳,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接着,这些人又围了上来,发出惊叹声,是金子。六个人一共是二十四只短竹竿,共计有五百两金子,竹竿折断纷纷散落一地。 矮汉子陈洪水说,我们搜了两遍都没发现,这里面居然有金子。 有识货的,眼睛都直了,说,这是纯金,不是铜金。 有人说,那就值大钱了,金比银子贵了三十倍,这里岂不是万两白银。 金朝和林忠也被来人的大手笔震住了,这些人绝不会是药材商,能出得起这个大价钱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金朝为人多疑且诡计多端,他不想有秘密被众人知晓,于是大笑说,好,是朋友,里面议事厅请。军师着人好生保管金子,我先和几位朋友叙旧。 到了议事厅外,萧关几个人守在门外,并不进入,金朝看只是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和自己一道入人,更是放心,他让手下也在外面等着。 金朝估摸来人名堂不小,却没想到是北海王元颢,元颢此时名头也不小,他率二十万人击溃大梁国精兵,保住北魏国东边数百里土地,早已万民皆知。金朝说,元大王送了这许多的金子来,就不是想要剿灭我,可是大王想要招安我,恐怕并没有朝廷的敕命吧。 陈子云淡淡地说,有没有敕命有何重要,我为大王办事,一样没有名分。可是将军也知道眼下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与其效忠皇上,不如归顺大王,大王才是如日中天,才是万民心中的天子,愿将军顺应潮流才好。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元颢迟早都要当皇上。金朝读过两年书,平时只是佯装粗鲁,对朝廷的政局还是略知一二的。他抓了半天头,说,可是也有人给了我金银珠宝助我造反,还要我别放过官府一人一马进了洛阳,他也说话算数,朝廷到现在也没有派人进剿,我如果把你们抓起来,又能得一笔赏金。 这时,林忠和一个中年儒生带着一班人早就进来,围在金朝身后,听了此话,都拥上来,拨刀相向,有的早就准备好绳索,上来就要捆人。金朝斜了眼睛,骂着,我叫你们上来了吗?你们都听谁的?把那个姓桂的小子给我抓起来,绑到后山洞里听我发落。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哇。 那几个人这才明白过来,这要拿新来的人当客待了,转身就把想往回跑的一个中年儒生牢牢抓住,捆得结结实实的,几个人带着他往后山去了。 陈子云心里已经猜到一些,但仍装作不解地问,这人是从哪里来,将军为何如此对他。 金朝做了一个怪相,又伸了伸脖子说,不知道从哪钻出个王八蛋来,自称叫桂生歌,带了1000两银子,说是朝廷重臣派他来的,问是谁派的,又不肯说,说今后会让我知晓,谁知道是不是个骗子。好了,不管他了,明天再问他一次,不说就一刀斩了。 形势急转而下,马上就对变得对自己有利,元颢极为高兴,说,我不知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我元颢手下从此多了一员猛将。 金朝一脸的兴奋说,是啊,大王是元氏宗族,我这算是修得正果,从此便跟了大王。 好,爽快,元颢说,伏牛将军不大好听,也不符将军命名之例,我看今后就叫定中将军吧。 哈哈哈,金朝仰天大笑,又上前行了大礼,拜见了元颢,起身对林忠说,你快把花名册副本取来,交给大王。 好,元颢击掌说,我留下一人教你们训练士卒,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兵,我会按月发饷银给你。(未完待续) 第七节洛阳花开 金朝起兵造反的时间虽短,但陈子云却认为其意义重大深远。在为元颢收编所用后,金朝将兵马整编为五千人,全部回收到伏牛山一线,暂时蜇伏。官道即时恢复通行。但离都城洛阳只有两百余里的地方发生暴乱,而朝廷一时之间拿不出办法来,北魏孱弱可见一斑。 这十几天来,北魏的群臣忙做一团,他们一边拒绝了尔朱荣提兵南下的建议,因为群臣们担心尔朱荣兵马所到之处,即成其势力范围。此人屡用此计,屡试不爽,剿匪七次,黄河以北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甚至有时让属下以造反为名,割据一方,再由他请旨前往平叛。这个伎俩早被看穿,但朝廷拿他没辙,只能限制他的扩张,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可是,不用尔朱荣的兵马,前不久又解了元颢的兵权,国家一时之间苦于无兵可派,无饷可支的局面。 群臣们连日不休,慌张议论如何筹集粮草,又从何处调兵。有的人主张另选良将前往征剿,有的建议让尔朱荣少派些兵马,一但事毕,即命其北归,还有的人则想让元颢从徐州重集旧部,各人意见不一,在大殿上争个不休,太后一介女流,对用兵哪有见地,一时难下决定。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新任大司马元颢单刀赴会,独入匪营,说服匪首效忠朝廷,京都南边数百里内匪患已然根除。太后听了,长吁了口气,说,这下好了,大家都不要在这里终日吵闹,皇上有旨,赐司马元颢仪仗一副,食邑两千户。你们都退下去吧。 所以元颢还未进城,朝廷赏赐先至,接着以元胜为首的十余位大臣奉皇命郊迎十里。元胜也是一个风流才子,最喜欢诗文鼓乐,命人搭了一座彩坊,备了酒水瓜果,预备在长亭为元颢先行庆功。 元颢和元胜是远房亲戚,但不同的是,元颢刚起复不久,元胜却早就在朝中为官,只是官位不显,直到元叉失势后,他进了三品侍中,才有资格入主军国大事。他人缘颇好,又多仗义,凡他领命之事,跟随者众。但今日他却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只选了最为亲近的大臣和他一起为元颢接风,就是想找机会和元颢私下商议一番,因为一入洛阳城,耳目众多,大臣私相收授,是朝廷是忌讳的事。 陈子云此时不便和北魏的朝臣们见面,虽然他很想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很想探得北魏的虚实,而这样的一个会面无疑是绝好的机会。但他一口南方腔调,不可能掩饰地过去。所以他只能让萧关留在元颢身边,自己带了几名护卫,扮着药材商人,潜入城中。 一路风餐露宿车马颠波着实累了,陈子云躺在大木盆里任由何氏的两个侍女为其沐浴,原来他是不能接受这样赤着身子地面对年轻陌生的女子服侍,现在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迷糊之间,半梦半醒,好不舒坦。何氏也是个享福的人,更是有本事的人,她选的这座宅院不大,但闹中取静,四方的院,采光也好。前面是则是彩陶坊,专门生产高档彩陶,陶坊里的大师傅是何氏从南朝带来的,手艺精湛,所制的彩陶款式多样,精美绝伦。能买的起这种上等货的人非富即贵,不是皇室大臣便是西域诸国的使者商人。所以这里不像一般的陶坊,人来人往,真正是往来无白丁,极便于和朝中高官互通往来。 晚上,两人缠绵了半夜,方才心满意足,陈子云不禁感叹自己艳福无边,有何氏这样国色天香之人相伴,真是少有的福气,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个没有任何人权与自由、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的魔鬼般的世里来了。 第二天,陈子云对何氏说,我进城之时,听闻今日洛阳城内有牡丹花会,左右无事,我陪你一同赏花如何?何氏笑着说,那好啊,有郎君相伴赏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只是我还是要装扮一下,免得被人认出。陈子云也打趣说,是啊,不然明日牡丹花会就成了何氏会了,人比花更艳说的就是你了。此言一出,何氏喜出望外,她一直以为自己年近三十,育子之后,陈子云会有所嫌弃,哪知他会这样看待自己。 无论是在什么朝代或是困境之下,人们都是需要有精神寄托的,都会自娱自乐,让自己变得更加快乐。此时的洛阳城便是如此,城中人口不下四十万人,和建康城不同的是,这里接近北地,历来物资缺乏,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需要从城外运入,粮食、布匹、药材等无不是如此。但近来连遇灾年,战乱不止,国力衰弱,周边征赋艰难,城中屡陷危机,官员和商贾们纷纷囤积粮油米面和各类生活所需用品,百姓苦不堪言,已有数万贫民迁出城去讨生活了。但既便如此,逢到一年一度的洛阳牡丹花会,城中大部分的人仍会争相前往,不管是不是饿着肚子。 陈子云穿了一袭长衫,束了发,看上去像个书生又像是个暗访的官,何氏则做妾室装扮,低眉顺眼地在后面亦步亦趋。 花会照例是放在皇宫西边的紫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土坡,土坡前有一池小湖,此时牡丹尽皆开放,城中有养花者又带着自己种养的名品前来竞耀,场景好不热闹。 陈子云一路看过,果然是花开艳丽,牡丹花朵朵有似碗口般大,雍容华贵且清香袭人,不愧是百花之王,他随口吟诵,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此言一出,四周的人们都不禁一愣,这句诗毫无华丽卖弄之处,但结合此时此景,竟然是绝妙精伦。何氏一脸的艳羡,很有些崇拜地看着他。 陈子云看看周围,心里暗叫惭愧,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诗出自何处,只是当年和部长下棋时,部长喝水的瓷杯上有这么两句话,看到牡丹,他便脱口而出,没想到引起如此反响。 前面一位中年男人显然也听到陈子云的这两句诗,他转过身来,揖礼招呼,先生好句子。陈子云忙还礼,献丑,献丑。那人微笑着说,相逢不如偶遇,先生一看便是个雅人,可否有幸请到前面酒楼喝杯酒,坐下一叙?冯三看到有人搭讪,忙上来解围,说,主人,天色不早,该回府了。陈子云本不想在此人群集聚处逗留,可是他看到那人腰间的玉佩,顿时改了主意,说,你护送夫人先回吧,留下两个人跟着我就行了,我和这位先生论一论诗文,稍晚些再回吧。 陈子云没有猜错,这个玉佩上的郦字,果然是主人家的姓,这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地理学家,当朝御史中尉郦道元。这是一个他很想结交的人,听何氏说,之前贿赂官员中有他的名字,但送钱送物,他一概不收,是个清正不阿的人。 郦道元的事陈子云是知道一些的,如果以后能得到他的帮助,拿到他手里的江北地形图,自己再加修改,绘成作战地图,对今后的作战是十分有利的。他心里想着该如何迎合他。陈子云先是伪称自己是江南纸笔大作坊的大公子,父亲歇业后,现由他主掌家业,这次来北方就是要设几个销售点,听说过郦大人的文采,有心请教,说着,命人去府中,将一批精制的纸笔取来,作为礼物。郦道元待要劝阻,陈子云说,大人勿要推却,此乃礼尚往来,大人相请我赴宴,我亦无推辞,难道我的礼物你就不能收取?郦道元忙谢过了,他内心对南方的纸笔也是推崇倍至的。陈子云心中暗想,文人吗,哪有不喜欢这些个东西的,就像现代人,你送个苹果电脑人家总是高兴。 郦道元对陈子云的诗句大加赞赏,又把自己的诗作拿来与他探讨,陈子云不敢深入这个话题,忙说,其实大人的诗我认为还是其次。郦道元的脸色一变,略有不悦,但总要有些城府肚量,于是说,在下的诗自然不入大家法眼,还请赐教。陈子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呵呵笑了起来,说,在下哪敢擅评大人的诗,只是认为大人的游历和对山川的图解才是独步天下,诗于大人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原来如此,郦道元这才释然,他也一直以此为荣,所以和陈子云讨论起地理知识来,这是陈子云的强项,他不用回避,反而连发真知灼见,让郦道元大赞不已。两人谈的愈发投机。陈子云又借夸他之时,炫耀起诗文来,大人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写得太好了,我当日也从江中乘船船经过,想起大人的句子,写了一首诗,还请大人品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是李白的名句,郦道元当然不知,他以为陈子云借了他的地理描述,偶尔之间得此诗句,心里不禁暗叹,对陈子云更是佩服,心想江南出才子,一点不假,一个商贾人家居然有这等人才,如不是南方人士定要向朝廷保举他了。(未完待续) 第八节称帝心切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到一个时辰,一坛酒喝得底朝天,一滴都没剩下,两人都相视而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临别之前,郦道元将自己府上的地址告诉了陈子云,他说五日之后便是旬休,有一天的假期,到时二人相约几位诗友一起聚会吟诗作画。陈子云说,多谢大人垂青,到时一定准时前往追随。 和郦道元分别之后,陈子云看到已到晚间时分,前面空场之上,人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他问护卫,怎么天色黑了下来,人却不减反增?两名护卫扮了随从在身后跟着,看他对洛阳城不熟悉,一名叫李扬的人说,大人不知,这里到了晚上才更热闹,你看,那边已经有人扎起各色彩灯在卖。洛阳花会晚间又是庙会场,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这李扬也是建康城人,来洛阳做细作已经八年了,洛阳城大小事物都了如指掌。陪着陈子云边走边看,对目前城里的局势和风土人情作了详细的介绍,李扬说,花会早就名存实亡,现在城中百姓疲于生计,哪有多少闲情雅致来赏花弄草的,从前百花争艳,皇上亲点花魁的盛况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以前的夜市只是花会的延续,是个配角,现在则唱起的主角,因为夜市有很多卖吃的小摊,也有大户人家行善的施粥棚,不管是谁,都能到这里囫囵个肚圆,如果手上还有两个闲钱,汤饼、果、炒花生、烙饼等都可以去尝个新鲜。此外,夜 市就是一个临时的庙会,卖什么的都有,官府在这一天,也不来抓人,任你是变卖家产还是偷盗来的,都不管了。所以摊位上各色用品应有尽有,去年足有两千多个摊点棚位,今年可能还要更多,一些有迁出城外打算的人家,都会将不易携带的家什,拿到这里变卖换成现钱。 陈子云对夜市还是很感兴趣的,虽然从繁盛的角度上来说,远不如建康城的庙会、灯节,但却也有北方的特色。他先是买了一个宫灯,又买了点香料和红粉,准备回去送给何氏。夜市里果然有好东西,一些玉器古董都是上好的货色,估计是大户人家破落了,靠着变卖家底过日子。陈子云正准备再挑选几样,李扬拉拉他,让他回头去看。远处三支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之中绽放开来,引来众人啧啧的赞叹声。此时这种烟花无论南北民间都已经有人制作,但论精制或样式,这是绝无仅有的。只有陈子云他们知道,这是萧关联络他们的信号,三枝烟花齐放代表事情紧急。几个人忙在人群中挤出,向东面放烟花地走来。 来的果然是萧关,他正站在一棵树下焦急地等着陈子云,看他过来,忙迎上前说,元颢有紧急要务找大人商议,请你立即到他的府第。陈子云有些不解,从目前看应该并无大事发生,为何在全城同庆的花会上召他议事,难道…… 于是,他问萧关掌握些什么情况,萧关说,从那天元胜为他接风起,一群人就走的很近,今天元义跟他说,府里要请不少人来,伙房里一早就在准备了,估计就是元胜一帮人。 太早了,操之过急必有大祸,陈子云喃喃地说,我估计他一定要有所动作了,但现在时机不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他真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子云实是有些生气,以元颢的实力不足以称帝,他必须借南朝的力量,而按照元颢和南朝约定,此事应由陈子云负责,现在他已经单独在部署了,只是通知陈子云前去策应,这就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陈子云和萧关所料不差,元颢果然是准备动手了。之前何氏帮他打点起到了作用,朝廷内外对他好评如潮,十多位大臣暗中力挺他独揽朝纲,他又是名义上的军队统帅,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今天趁着牡丹花会,皇室、朝廷众臣与民同乐,大多去了花会,他们悄悄聚集起来商议大事。 元颢对陈子云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甚至还让他和元胜见了面,可是陈子云却忧心忡忡,说,大王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可是我知道朝中有实权的大臣共有两百多位,有多少位能和今天到你府中来的一样,站出来支持你的呢? 元胜笑着说,子云没有听过一呼百应吗?如今大人声望如日中天,朝中太后干政,外戚横行,乱臣贼子蠢蠢欲动,只要大人登高举事,相信城中无人不应,大事可成矣。 这是最乐观的想法,如果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朱尔荣之类的人早就谋朝篡位了。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的,外戚干政并非一日之寒,他们纠结成党,最少有半数的官员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这是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为什么北魏看似危亡,却屡受打击而不倒,就是有这一帮势力强大的人抱成团。陈子云看元颢和元胜都是踌躇满志的样子,想着如何说些合适的话,来给他们泼点冷水降降温。 这时,萧关带着冯三进来,冯三在陈子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又给几位大人施礼退下。陈子云脸色一变,说,大王可否关注尔朱荣动向?元颢尚未回答,元胜抢先说,尔朱荣心怀不轨仍路人皆知,我们又岂能任其为所欲为?早派人监视他了,只是最近他染了伤寒,病重不起,已有十余天了。陈子云摇摇头说,病重是假,谋划起事却是真。我的细作报说他今日在府中召集有四十多名大臣议事,他的一支刺客兵已经潜入城中,凡是有背逆他意思的大臣恐怕都要招到杀身之祸。 元颢对这个消息最是紧张,他对元胜说,上次我就对你说过此事,都城内是否有防范之法?元胜气愤地说,早听说过他用刺客排除异已,但以前一直在黄河以北,从来不入都城,看来他是志在必得,那就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了。 原来,这些大臣们也早有准备,控制了都城的城门防卫,就连左金吾这种城内防务主官也是他们的人,最让陈子云放心的是,牢狱和法司及下属武卒,他们也能控制。这样如果提前防范的话,危险就降低了,这也是尔朱荣要动用刺客兵的原因,城中防务他插不进手,只能从外调人了。 这时候就要体现合作的精神了,陈子云心中闪过的一个词是情报共享,只是这种现代专业术语,他们是无法理解的。他让萧关和冯三整理了掌握的情况,写成条目,交给元颢。元胜一干人也不是草包,布置监视的人,也收集了一些线索。两下对照后,已经对尔朱荣的部署一目了然。他们商议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刺客准备行刺官员的住所设下陷井,张网以待,另一路包围刺客们居处,准备将其一网打尽。 忙了一夜,当晚城中大乱,喊杀声四起,城中多处失火,街头巷尾,甚至是屋顶之上,到处都有人打斗,到天明之时,城门仍是紧闭,城中武卒四处奔走,喊着捉拿反贼。 元颢是大司马,这是他该管之事,早就提点了人马在四门巡视,不管什么人都是只准进不准出。结果,这次尔朱荣大败,谋划计划全盘皆输,一百人的刺客兵,基本上被剿灭,只有五六个人侥幸逃了出来,回到尔朱荣的府中,却被尔朱荣杀了灭口,埋在后花园中做了肥料。 萧关回禀陈子云说,这帮人确实是训练有素,虽然都被包围,但进退颇有章法,都是临死不屈的死士,武艺都很高强,在被重重围住后,有的人还能逃脱。估计这样的人不止一百人,尔朱荣手里应该还有不少,以后会是我们的劲敌。 他看到陈子云一言不发,在默默地沉思,就问,大人是否担心尔朱荣还会派刺客来? 过了好久,陈子云说,安排刺客入城,只是尔朱荣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是担心这个部分对他的整个计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装病联络大臣,不会就这么一点作为,可以为什么我们的细作再也得不到消息了呢?你再去加派人手打探,如果有人能打入尔朱荣的内部最好不过。 这话提醒了萧关,他说,这倒是有个机会,尔朱荣有一个厨子两个月前病重回乡,我们细作李扬的表弟原是建康城秦淮酒楼的大师傅,已经被招入府中伺候,只是他并不知道李扬的真实身份。而且在尔朱荣府中,北方厨子才能接近内府,南方厨子并不受见待,他们防得很严。 这个人可以一用,你尽快安排一下我来见他。陈子云脸上阴转晴了,说,有个府内的眼线比什么都重要,时间很紧,你抓紧点。(未完待续) 第九节杀机四伏 陈子云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向来从容淡定,在人们眼中睿智富有谋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却异乎寻常的焦躁起来。他一会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又坐在那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一个地方,像是发呆似的。侍女端来饭菜,他连动都未动,有人要劝,他转过身去,根本就不加理睬。何氏也很少看到陈子云心急火燎的样子,但这时候她知道是不宜打扰他的,只能在房中焦急的等待。 等到午后,陈子云把人都召集到他的房内,本来就瘦弱的他,一天没有进食,看上去又愈发的瘦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眼下情况紧急,我只能想到几点,大家分头准备,不得有误。一到分配任务之时,陈子云的精神气全部恢复过来,又像在木图上布置作战任务一样,显得是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子云把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连何氏也不例外,何氏的任务是到元府中去和李金娘接头,平时两人看上去情同姐妹,经常一起练曲习舞刺绣缝锦,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她此去是要尽可能多的掌握元颢的情况。事到如今,元颢屡屡把他抛开,他断定,元颢事成,则视南朝为大患,他们立即会有不测。如元颢在党争之中败北,则须借南朝之力相助,那么他又会来找自己,但那时,一定是局面已经烂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萧关带一拨人被他派往监视尔朱荣,这是他认为的心腹大患,他心里隐隐地感觉,自己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就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种种迹象表明,尔朱荣早就谋划大事,他绝不会只有刺客兵这一手棋,肯定还有其它手段,只是大家都没有察觉到才是。好在,萧关的人现在已经打入尔朱荣的府中,萧关又带了一群经验丰富的细作日夜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使对方有大的行动,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冯三被派去监视元胜等人,这些大臣中有不少人是墙头草,谁势力大就投靠谁,都各有各的小九九,万一元颢处事不周,就有可能是被其中某些人将秘密泄露,所以盯着这些人也是一个获知异动消息的捷径。 过了两天,到了晚间,管事的人照例回来议事,大家都说眼下城里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可疑之处。倒是元颢一个劲地在拉拢大臣,冯三算了一下,他已经联络了六十多名朝中重臣,现在全城都知道他的动向。陈子云连连摇头,绝对不是自己多虑了,其中一定有名堂。元颢早就打草惊蛇,尔朱荣和朝廷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由他得势掌权?他让大家都想一想,是否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众人都没有他满意的答复。陈子云看了一眼几个人,坚定地说,不对,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定会有人提出找出幕后元凶,调查事情真相。尔朱荣也会派人查出刺客兵失手的原因,没理由大家都当没事一样。越是平静越是证明其中有鬼。而且元颢的动静这么大,朝廷和尔朱荣就甘心坐以待毙?不行,你们再仔细想想。 萧关低着头,想了半天说,我是疏忽了一个细节,早上我和厨子在菜市见面,发现今天和前两天不同,他买的菜比平时要少了很多。也就是说,尔朱荣府中的人少了。 陈子云马上警觉起来,少了多少? 应该每天都在减少,和三天前比,我看有一半左右。萧关在努力记忆着。 你明天一早去见厨子,跟他核实这个事。如果这个情况属实,说明尔朱荣把家眷提前送出了城,他一定是要有所行动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里远离建康,我们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稍有闪失,就是人头落地。陈子云稍一思索又说,冯三,你今晚派李扬去伏牛山,先引五百人马,到城南五十里分散待命。大家多加小心,我明天先去赴个约,然后和元颢面谈,这层窗户纸迟早要捅破。 第二天的约是郦道元的东道。他在朝中为官,地位虽不显赫,本人也无实权,也无兵甲,但为人正直,代表了一部分官吏,摸摸他的底,对元颢称帝还是有些帮助的,关键的时候,如果能说动这样的人出面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这场诗会,郦道元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陈子云看他准备了酒水干肉瓜果,案几笔墨纸砚无一缺少。他是一个清廉之人,家中不算富裕,他积年四处行走,花费颇多,办这样一场诗会,还是有些勉强,有些笔甚至都是旧物已不堪使用。陈子云见了忙让人把带来的笔纸呈上,分送给各人。来的大多是朝中中下层的官吏,都是饱读诗书,识货之人,一看笔纸就知道是产自南方的上等货色。读书人对这些东西当然喜爱,纷纷向他致谢。 郦道元为陈子云一一作了介绍,其实陈子云事先也做了功课,北魏文学走的是粗扩质朴的路子,其实凡是这样描述的,只能说是落后的经济和朴实的民风造就的文化,他不是不想细腻,而是没有相应的水准和人才,所以在这一点上北魏远不及南梁昌盛,这几位享有盛名的学士郑道昭、袁翻、祖莹和常景等在北方文坛或许还有些地位,但与谢灵运萧衍等相比,就差得很远,甚至其中不少人,走的是摹仿南朝几位大诗人的路子。就是郦道元在后世也是以地理学家著称,文学史上没有他什么地位的,陈子云心想,自己既然都能把竟陵八友搞定,对付他们当然是小菜一碟。 这些人都在朝中为官,表明了一种势力一种态度,对陈子云来说能取得他们的信任自然是在好不过了。所以,他早就做好准备,精心挑选了几首诗,要出个风头,好结交诸人。 事与愿违,陈子云预备好句子还没用的上,诗会就被打断了。远处一马飞驰而来,几个行人躲避不及,连人带货被掀到路边。郦道元大为不悦,嗔怒道,什么人,骑这快马,罔顾他人性命。他正要上前阻拦,那马上的人却勒马停下,翻身跃下,直奔他而来。 原来是宫中侍者前来送紧急文书,宫中太后敕命,文武大臣午时时分到紫山集聚,皇上亲临,一是要率众大臣祭天二是要封赏群臣。郦道元一看,露出遗憾的表情,六品以上官员悉数参加,这里的人除了陈子云之外都要前往。他算算路程,各人回家换了官服再去紫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会诗文的事,只能延后了。 郦道元说了此事,陈子云心里暗叫不妙,这里面定有诡计,郦道元此去八成是凶多吉少。但他这时的身份无法阻止郦道元成行,他也没有接到细作消息,没有证据表明紫山会聚是尔朱荣的阴谋。跟着他一起来的是两名护卫,他让其中一人立即去找萧关,然后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在郦道元向他道歉预要分别之际,陈子云灵机一动,说,在下有一言,不知方便说否。郦道元笑着说,你我已是知己,但说无妨的。 那我就放肆了,大人恕我直言,我家传三代占卜之术之灵验,方圆数百里皆知,齐武帝曾亲自请我父亲到宫中为他相面。我虽然没有尽得家传,但也小有心得。 哦,难道公子要为我算上一卦了,这是我的荣幸,你尽管说便是。 俗语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家传之艺之所以不再兴旺,是因为家父说,泄天机者运不祚。但我和大人一见如故,大人有难,不说如鲠在喉,说了又怕大人不悦。陈子云故作玄机,在卖着关子。 果然是忠言逆耳,郦道元一听便知后面没有好话,脸色也难看起来,但他又很想知道号称南朝算卦名家的传人,会说自己些什么。所以说,公子但说无妨,我自以为肚量宽大。 陈子云见他中计,又故作神秘说,但观大人印堂青暗,鼻头见红紫,主今日不利车行,不宜参与聚会,如能借病回府静养,便可免遭横祸,如若不然,恐有兵血之灾。 这话说的很重,也就是说,如果出门,就会死了。郦道元脸上青白不定,自己让人说的,不好发怒,但这话直是诅咒自己一样。古人都信命,术士的话自然都深信不疑,但陈子云并非方士,只是自己说是家传的算卜高手,郦道元似信非信,心中难以平静。陈子云不想再多说,他也急着赶回去了解情况,忙向郦道元施礼告别。 回到宅院,刚推开门,就看到几名心腹都迎了上来,没有一个好消息。原来,尔朱荣果然早有准备。那个百人刺客兵,只是一个障眼法,他真正的刺客兵团最少有五百余人,上午,六名力主削弱尔朱荣的大臣,被刺客暗杀。城北,四千士卒早就在百里之外待命,前日清晨开始拨营,今天午后即能进城,其后两百里的十万骑兵也同时进兵,最晚今夜就可到达都城。 至此,尔朱荣的谋反意图已经明了。下午大臣们的聚会就是一个表明忠心的时机,如果反对他,一定会被他斩杀。到了下午,估计全城都已经在他控制之下。(未完待续) 第十节逃离虎口 形势急转而下,比陈子云预测的最坏的结果还要差,那一百名刺客果然只是一个幌子。尔朱荣的势力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早在城中各个府衙中埋下暗桩,昨夜正式展开行动。到三良接到陈子云时,尔朱荣已经派人将反对他的死硬派大臣刺杀了十二人,其中大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吏。城中大臣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尚不知是何人主使,城外尔朱荣调兵遣将,居然也没有引起朝中怀疑,因为他早就报过朝廷是例行练兵,每年春秋各举行一次。太后只是传旨问他这次为何接近都城,他谎称是因都城粮草不足,他着人选送一万石精米入城。太后还以皇上的名义下旨表彰,命他速速将粮食押运入京。 三良坐在陈子云旁边把刚刚获得的消息一一说给他听。陈子云本来准备去元颢府里先接上何氏再商议的,但他让三良命车夫径直前往,不要在元府前停留。三良刚要开口询问,陈子云指了指后面。三良略掀开些布帷,看到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从马车负重看,每辆车上最少也藏有八、九人。看来,他们在盯着尔朱荣的时候,自己也成了对方的目标,不出意外,尔朱荣极有可能要先下手为强,对他们动手了。 做细作的,对付这样的跟踪还是很有一套的。三良命一名护卫在拐弯的时候跳下车去,他等一会会拦住后面的马车,给陈子云他们时间摆脱尾巴的追踪。只是这次他一个人面对的是近二十人的刺客,恐怕是凶多吉少,难以回来了。但是选择做细作,每个人都需随时面对死亡,从他从事这一行的那一天开始。古今中外,无不如此,但后继者不畏却众,原因是细作乃是最考量一个人的价值和能力的工作,且待遇优厚,即便自己身死,家中抚恤也非一般士卒可比。 甩掉尾巴后,陈子云命三良直接到备用的细作点,这是在离开徐州前就让何氏准备的,还从来没有启用过,尔朱荣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细作点离城南只有五百米,闹中取静,选位极佳,一是这里街市繁华易于掩人耳目,二是离城门近,随时就可以出城。 这是一户人家的四合小院,户主是城门的一个什长,早就被李扬等人买通。他把陈子云安排在正房坐下,又按陈子云的吩咐,给三良准备了一匹大青驴,这是城中多数人的交通工具。三良需要外出联络其他人,只有骑驴才不引人注意。陈子云估计自己的那辆马车早就被人盯上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城内乘用。 一个时辰以后,大家都陆续来到这个备用点,现在他们都对陈子云的先见之明佩服之至。而陈子云却越发的焦愁起来。就连萧关都受了伤,一条胳膊被布带厚厚的包裹着,血水都渗了出来。 萧关说,一大早元颢府中就被人袭击,李金娘受了重伤,萧关为保护何氏,左手被人砍了一刀,还好未伤着筋骨。袭击的人有两个是马夫,早就潜伏在了府中,还有三人是从府外潜入的。元颢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但南朝的细作点,除了何氏此次来洛阳设立的一个和这个备用点外,其它的都遭到攻击,人员财物损失惨重,就连耿仲亲训的十名精卫高手,也负伤两人,战死一人。其余的正在元颢府中保护何氏等人。 陈子云听完后,毫不犹豫地说,尔朱荣必要造反,午后召集百官必有一场大祸,洛阳城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留了,我们马上走,三良去通知元颢何氏,按事先计划撤出,冯三先去五十里外让金朝五百人马火速前来。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我们的人都不要再来,其他人跟我出城,在中间调度接应。 马上就走?众人都呆住了,萧关说,我们还有不少人在这里,还有细作点的经营以及财物。 陈子云坚定地说,都不要了,这时保命最要紧,尔朱荣的主要目标是元颢,我们也是他的眼中钉,再迟一个时辰,他的大军就要进城,再想走就不容易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办了没有? 萧关回答说,已经办妥了,我们在郦道元准备出门时,有人摔倒在他的马车下,惊了他的马,他的额头还擦伤了。他没有去紫山,而是回府休息了。 好的,办得好。陈子云肯定地说,我马上写一封书简,你再安排一个人,送到他的府上,他能否保全性命,就看他的造化了。说着,命人拿了纸笔来,草就一书,交给了萧关。 过了一会,陈子云看众人收拾停当,就下令撤出。一行人,在什长的安排下,悄然出关,一路向南急行而去。到了十五里处,见一树林,陈子云命人停下,进入林中,准备接应何氏等人,这里树高林深,如果有追兵来,可以抵挡一阵。 关键的时候,元颢还是听从了何氏的建议,抛下府中数百口,只带了妻儿老小及亲信家将五十多人,在何氏等十余人的保护下,匆忙出城。但即便是这样,也用了小半个时辰收拾金银细软。六辆马车一路行来,极是招人耳目的,尔朱荣早得了探报,着人紧跟,命手下出城之后,就务必将元颢斩杀。 大约在出城十里地,百余名刺客就追了上来,这些人身手比那天故意送死的一帮人要好多了,只一炷香功夫,元颢二十多人的护卫就被杀得精光,一个活口未留。陈子云看到马车越来越近,后面的喊杀声也愈发清晰。看看后面,冯三的人还没有来,自己身边也就十来个人,且不少人还受了伤,他顿时心急如焚。萧关久经战阵,到了短兵交接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迎上前去,让马车的人都先下来,把元颢和何氏接到林中与陈子云会合,自己带着何氏的人准备先挡了一阵。 萧关带的这十几人不仅武艺高强,且都是战场上的悍将。虽然人少,但战斗力不弱,硬是等三十多老弱全部退进林中,才慢慢向后退去。刺客们也都下马,呈一线围了上来。他们并不着急,这些老弱之辈已经是囊中之物,只要消灭萧关的十几人,其他人也跑不远,自然是手到擒来。 能战者,不过十八人,萧关和三良各带八人,呈人字形挡在前面,保护众人。陈子云这时反而定下心来,安慰元颢和何氏说,没事了,我算了时辰,冯三的人转眼就到,萧关他们弓箭已经在手,每人三壶箭,足够用了,只要对方援兵不到,我们就安如泰山。 啊啊,几声惨叫响起,这是刺客们触碰了萧关做的暗卡和诱弓。可惜时间不够,如果多设些障碍和陷井,还能多阻挡敌军一阵。但数人无故丧命,已经让对方感到头疼,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仔细搜索头上或脚下,对方的领队在稳操胜券之时,也不想增加伤亡。 陈子云已经看见敌人的人影了,他做了一个手势,让元颢等人趴伏在地,自己也伏下身子。萧关挥了挥手,士卒们把面具戴上,树影婆娑,阴风阵阵,看上去格外狰狞。等敌人搜索至二十步远,萧关率先站起身来,唰唰唰,转眼间,三箭连发,连毙三人,他手上刀伤不浅,三箭射出,也是疼得一身冷汗。紧接着,箭如雨下,前面二十多人还没回过神,就被射倒一大半,其余的,忙向后退去,萧关等人又躲回树后。 带领刺客的队长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他往往率三五人,最多不过十人,就可以刺杀一名大人物。今天,追一群老弱病残,居然已经伤亡三十人,接近全队的三分之一。他有些恼怒了,但他毕竟经验丰富,发现对方护卫人数极少,不敢硬拼。于是他把人马全部散开,从四周慢慢包围上来,吃过亏后,他们的行动更加隐蔽,利用大树做掩护交错前进,萧关他们再想射杀他们就不易了。 陈子云和萧关都感到头疼,后面也有刺客绕了过来,只能把十八人分散在四周,但这个薄薄的圈子是很容易被突破的。陈子云手里也拿了把刀,刀不过八斤重,但他拎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和这些职业刺客近身搏杀,他估计一个回合也支撑不下来。 一名护卫发了数箭,仍有刺客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护卫身中两刀,鲜血溅射到元颢老母亲的脸上,老人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叫声在树林中回荡。一名刺客直冲陈子云而来,陈子云身后就是何氏,他也不敢退却,用力提刀向前挥去,刺客只轻轻一格,就把刀磕飞开,一刀砍向陈子云的面门。刀还没有落下,一支响箭嗖的一声,从陈子云的耳边穿过,正中刺客喉咙,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仰天重重地倒在地下。陈子云回头看过,心里一阵狂喜,冯三正带着人马杀了上来。 大队人马涌进林中,刺客转眼间只剩下三十多人,他们倒也不惊慌,缩成一群,迅速撤出树林。陈子云摆摆手,不让冯三再去追击。 元颢等人仍是惊魂未定,陈子云稍安慰了他,命人把马车套好,把众人送上车,立即向南前行。冯三说,应该已经安全了,他已经通知了金朝速带所有人马,前来接应。 陈子云说,不能掉以轻心,尔朱荣数千兵马随时可以追来,到夜里还有十万精兵可以南下,一日未过长江,都不能说安全,马上走,速度越快越好。 临行前,陈子云又让冯三留下一百人,带着工具,把官道破坏掉,要让骑兵和马车暂时不能通过,能挖多深挖多深,能挖多宽挖多宽。陈子云算了帐,他们一行人每天只能行八十里,而尔朱荣的骑兵一日可行一百五十里,很容易就能追上他们,要想安全渡江必须要有一些手段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山雨欲来 这一路狂奔南下可谓是历经艰险。直到四日后,陈子云凭借着一张地图,依仗地形,才侥幸逃脱。关键时刻地图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是陈子云根据南朝和北朝的资料,加上自己当侦察参谋时的记忆,在来的路上绘制的。这次北上,逃离洛阳真是惊险之至,尔朱荣为了铲除劲敌,派出一万铁骑在二十名刺客的率领下,穷追不舍,尾随追杀。最危急之时,已被小股追兵赶上短兵交接,幸好金朝及时赶来,挡杀了一个时辰才让众人脱离了险境。陈子云带众人在江边上船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两艘水师大船顺江而下,直发建康,终于是算安全回家了。 到了建康城入宫见了皇上萧衍,众人才知,原来那日尔朱荣大开杀戒,将骗到紫山的五百多名大小官吏,不分青红皂白,全部一骨脑地杀了。据探子回报,尸首填满了紫山边的小湖,一湖碧水尽成血色。尔朱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凶神恶煞了,之前,还没有人这么残杀过朝廷官吏,一次五百人,这些人可都是国家顶尖的人才,不管是政治军事还是文学艺术上,在北魏都是人上之人龙中之龙。可怜偌大的北魏王朝,一日之间,国家元气尽丧,已名存实亡。 只有极少数的元魏重臣侥幸逃得性命,元颢暗自庆幸听从了陈子云的建议,否则此时,早就身首异处,成了孤魂野鬼。郦道元虽游历四方,不太相信鬼狐神怪,但那天被陈子云一番说词弄得是云里雾里的,还真没有去紫山,在听闻尔乐荣暴行后,下午的时候便逃出都城,去向不明。 元颢世袭北海王,是投奔南朝的北魏官位最为显赫之人,萧衍待他着实不错,封他为魏王,赏了四个宫女为妾,专门赐了府第,又赏了锦缎金银珠宝无数,就连仆佣都给他两百余人。可元颢每天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见皇上,肯请萧衍派兵,帮他复国。 皇帝萧衍召见陈子云问计。 陈子云说:“皇上,我以为出兵乃是上策,符合皇上一贯的治国方略,既能保境安民,又有可能统一中国,成就大业。我大梁现国富民强,理当实现皇上的韬略。” 萧衍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面,于是,又问:“依你看,所需多少人马,要备多少粮饷?” 陈子云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出兵就要有必胜把握,为国家百姓计,最少用兵也要十万兵马,另外还有准备五万人马预备接应,其它军械粮草药材军饷供应按此数拨给即可,两年之内北方大局可定。” 这个帐萧衍也反复计算过,他心里也是犹豫不定。如果按十万人算,每个月的消耗实是一笔惊人的数字,这两年来,他一直轻徭薄赋,百姓安乐,如果一改仁政,穷兵黩武,只怕又是朝野震动,万一一着不慎,全军败北,那时尔朱荣提百万雄师趁势南下,国家就会处于守势,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安定局面又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萧衍想了良久,最后连下棋的心思也没有了,草草收了残局,摆摆手让陈子云先退下了。陈子云对他最了解不过,对他的这番心意当然心知肚明。 元颢复国心切,他也一直想过过皇帝瘾,当然是不甘心寄人篱下。且他认为在南朝万是不可久留的,现在北国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骂他是南朝的奸细,反而站在了尔朱荣一边。所以他回朝心切,一边每日进宫来央求萧衍,一边说服元法僧和元珍等北魏降人一起在宫里宫外为他鼓吹。 这时,萧衍也有些骑虎难下。因为他事先对这班降人有过承诺,答应他们这些元氏宗亲只要肯面南称臣,就一定会派兵相助。一味推托食言而肥,就会失了大梁国皇帝的脸面。无奈之下,当着几名元氏的面下了旨意,命陈子云持假节,为奋威将军率五千人马,护送元颢北上清君侧,复兴北魏,十日后即可出兵。 明诏下发后,萧衍顿时感到解决了一件大事,一身的轻松,借沐佛节之名,再也不见人了,对此事也不管不问了。对他来说,五千人马就算全军覆没也无关紧要,以大梁国目前实力,据长江天险,那是无人敢犯,自保是绰绰有余。 这个结果却是大大出乎陈子云的意外,他万没有想到萧衍会出如此损招。北朝各地刺史加尔朱荣,足有上百万军队,这点兵去北上助元颢复国,如羊入虎口,给人家填牙缝都不够。陈子云想:五千人马?就是五万也远远不够!十天?就是一个月也无法准备周全! 好在他倒是每天都可以见到萧衍的。萧衍即使是要亲临沐佛节,每日午后仍会召他入宫,与其对奕手谈。在陈子云再三恳求之下,萧衍才同意增加两千兵马,而且最后说道:“吾意已决,子云将军勿再多言。”这就堵住了陈子云的嘴,连话都不让他说了。而且萧衍有言在先,出兵时间他可以不论,陈子云有自主权,但他不耐烦向元颢等人解释,得陈子云自己去负责解释。 陈子云深知萧衍脾气,他一但决定下来的事,再多说也无益。他仔细想想,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是职业军人出身,谋略上比这年代的武将高了很多,这两年培养了一班亲信,打造了一支强悍的军队,又累积了丰富的古代作战经验,打赢北方割据的军阀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为了谋求全胜,他看萧衍有些不耐了,仍壮着胆子说:“这七千人马必须任我挑选,粮饷需足备。” 萧衍点了点说:“这个没有问题。”如此用兵,不到原计划的十分之一,国力完成可以承担。陈子云有些得寸进尺:“耿仲和墨根我也要一并带走,我明日前往宜兴挑兵选将,副将牙将和裨将及校尉还要任命一些。”萧衍看看他,又想了想,说:“这个由你,为你二十个委任,够了吧。去吧,我还是那句话,以攻代守,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尽快撤回,以保存实力。” 陈子云点头谢恩,他算是彻底看透了萧衍的心思。 两天以后,陈子云来到宜兴的训练场。 这里有大梁国的五万精兵。大梁国青年精壮近千万人,征招从军者有四十万,这五万人即是从四十万士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陈子云要求墨根、耿仲、萧关、三良、冯三五人分别带着几名校尉组成五个小组,要他们在这五万人中再挑出七千人来。 陈子云对士卒的挑选极为严苛,因为他一共只有七千人马,还包括粮草辎重队伍在内,实际作战的士卒也就五千人。所以这些人必须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陈子云亲自拟定了挑选标准,首先是根据他原先制定的练兵纲要,武、奔、攀、箭四项全部合格者方可入选。此外,什长、伍长优先考虑,其次是所有入选之人都需要有一项技艺。之前,陈子云就要求耿仲轮流请能工巧匠前来军营教授军中的士卒,所以入选的士卒中有五百人谙熟铁匠手艺,五百人会木工活,有一千人备有铁铲小铁锤,擅长扎营挖洞诸事,其余医官、驭马、使船、投石、联络、烟花各具技艺皆有之。陈子云对老毛当年秋收起义后带兵的方法还是有些佩服的,于是,他又加了些能说会道会讲笑话的士卒进来,算是文工团吧,关键时候,这些人可以鼓舞士气的。最后,他想了又想,按百人一名的标准配备了巫官,等同于让他们做思想政治工作吧。 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谋。陈子云看着这支队伍逐渐配备齐全,信心倍增。从战斗力上讲,这支军队在冷兵器时代无敌于天下了,就是后来的成吉思汗的蒙古兵也是远远不如。 人员基本确定之后,陈子云把他们交给耿仲和萧关二人,让他们带到练兵场加紧训练。他则带着墨根和冯三等人去落实武器装备了。 陈子云开列的器械装备把大梁国负责此项事务的数名官员愁的头发都要白了。单子上要求每人三双牛皮快靴,冬服一套,夏秋服各两套,大小盾牌各一面,要按每人150支的基数配备最新样式的箭矢,组合式投石机五十套,还要六千匹最好的战马。最让人头疼的是陈子云新设计了一款兵器,那是他仿造日本东洋刀画的图,要求每人配备一把。此外,林林总总的配备不计其数,全部军需至少要00辆大车来运输。按正常流程最少也要半年时间,也能勉强备齐。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还不算陈子云又请旨加拨的万两白银的随军军费。陈子云深知其事艰难,他和几名助手商议后,从军费之中先取了000两银子,分给各位官员。这些人拿了好处,又有皇命在身,加上陈子云等人督促,倒是不遗余力,全力以赴地赶制各类军备。(未完待续) 第二节虎贲过江 诸事办齐,足足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比皇上旨意已延迟了五十多天。其间元颢数次前来宜兴催促,几乎是声泪俱下请求陈子云出兵。之后,他还搬来说客,把元法僧元朗父子、元珍等人都请来苦苦相劝。元颢一度认为陈子云嫌兵马过少,畏战推托。因为陈子云无论是谁来,哪怕是说破天了,都不为所动。 陈子云是有苦说不出,说了他们也不相信,只7000人的兵马需要准备这么长的时间。但陈子云心里一本帐是算得清清楚楚的,这点人马要对付的是北方百万雄兵,如不再准备充分点,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白白去送了性命。 其实这两个月陈子云的日子也不好过,别看他表面镇静,内心也万分焦急。元颢等人回到朝廷数度央求皇上萧衍发兵。萧衍耐不过纠缠,连发数道敕命,严令他从速进兵。陈子云心里明白,他要的粮饷已大大超过预算,已经花用了50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是国家全年税赋的十分之一,几乎能组建一支8万人的队伍,他的压力之大无人能知啊。要知道这样花钱,朝中难免有人会说三道四,自己又不在朝中,时间一长,听的谗言多了,皇帝自然会有各种的想法,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而且已经拖了快两个月了,皇上发了三道明诏,他再不进兵,就是公然违旨了。所以,白天他带人四下巡视,查看练兵的情况和各个制造工坊军备进展,还逐批检查成品质地。到了晚上仍是提着油灯在各处查看,几乎是不眠不休了。 好在几员大将都无二心,全力支持他。墨根还给带来了一个惊喜,他是当世少数几个墨家传人,墨家祖传的功夫在身,一般的士卒十几个人同时上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将祖传的墨氏擒拿手,简化为五招,招招均可一招制敌,有着极强的实战作用。墨根选了三百名斥候侦察兵,亲自教授。陈子云特意安排人试演了一次,结果很令他满意,这种功夫不管是近身格斗还是潜入敌营捕捉敌兵都十分管用。 这一天,终于是万事俱备。众人都累得精疲力竭,陈子云命休整三天,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又让人去建康城悄悄请来元颢等人,预备三日后的良辰吉日出兵江北。他对元颢说:“为防北魏事先调兵布防,不必大张旗鼓,等攻下江北重镇,魏王称帝后再公开消息不迟。” 出征之前,陈子云对几位得力助手分别委以重任,墨根领500人做中军护卫,亦是全军总预备队。耿仲、三良、冯三各领1500精锐铁骑分别为前锋和左军右军。考虑到萧关是个独当一面的人才,陈子云让他带两千人马负责辎重。转战千里,后勤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的。同时,将皇上萧衍事先给的委任虎符颁发下来。墨根、萧关、耿仲为裨将,官位四品;三良和冯三为牙将,官位五品,都进列将军行列。这五人都出身寒门,前四人都是萧衍府里的门人家将,但谁也没敢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当了将军。这可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的大事啊,至于冯三更是激动的两眼通红,他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当初只是为了一日三餐,跟了陈子云做随从,居然也能获此殊荣。几个人不约而合生出士为知已死的念头来。为了鼓舞士气,陈子云又命发放饷银,士卒每人白银5两,消息一出,全营沸腾,欢呼声响声一片。当时银贵稀有,5两就是平时一年半的饷银了,这钱在建康城郊都可以买两亩地了。 这一日,天高云淡,7000虎狼之师整装待发,元颢随同陈子云在中军行动。到了吉时,三通鼓毕,陈子云轻挥了手,大军开始向北进发。 按照陈子云的部署,要隐蔽行军,趁北魏尚未察觉之前,以最小的代价,先取下江北的徐州地面,再依东而西向洛阳进兵。 陈子云算好时间,在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船队靠上北岸,队伍悄然踏上北魏的领土。为了不招人耳目,每支军队只打两面旗帜,一面是元颢魏王的旗号,另一面则是带队将军旗号。 过江之后,天降小雨,不多时,天公作美,雨渐渐大了起来,自然为部队的行进做了掩护。 沿途地面,魏军均未设防。离江岸最近的一座城池叫至县,那里有北魏守军000余人。至县三面环山,地势较为险要,陈子云计划先攻下来作为根据地,这样进退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后方支援的物资也可以在这里进行中转。万一全军遇阻,这里也可以作为退回南朝的一个支撑点。 元颢和陈子云的中军,是和前锋耿仲的人马一起到达至县的。原定是由耿仲的人进攻至县,没想到,前锋大军在大山里遇到山洪爆发,不仅耽误了时间,大部分的装备也被水打湿。于是,陈子云传令改由左翼的三良率兵攻城。 三良那边虽然没有遇到山洪,但都是小道,一路行进艰难。他只比中军早到一步,为了抢先拿下城池,他没有让队伍休息,而是命全军列队立即攻城。这时,手下人回来禀报,说发现城上没有北魏旗帜,竖起的竟然是元颢的旗号,他正在诧异中,看到陈子云等人已经赶来,忙前来回禀。 元颢听了三良的话,呵呵地笑着说:“难道守军知道是我前来,准备归顺于我了?这守军应是我在徐州刺史任上任命的,好像叫做,叫做……对了,叫元煜的便是。” 陈子云哑然失笑,说:“万万不会有此事,此番助魏王回朝,未有明示,也未张榜檄文,前日我们秘密过江,为掩人耳目都未在官道行走,一路之上又逢大雨,守军绝不会知道是我军前来。”元颢说:“这就奇怪了,我实在想不到元煜这小子唱得是哪一出了。”陈子云稍想了想说:“八成是冯三吧,到现在没有和我们联络,这一路就数他好走些!让他做右翼,看他好像有些不情愿。估计是连夜赶路,后发先至,不动声色拿下城池来邀功请赏了,违抗军令,难辞其咎!” 耿仲和三良本来都有些索然无味,好端端的一场功劳被别人抢了去。不过陈子云最后一句话让他们俩心中一紧,几个人平时虽说较着劲,但私下关系处得很好,都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更不愿有人受罚,听出陈子云有责罚冯三的意思,两人都为抢着为他说情。耿仲不善言辞,只说:“冯三也是一片好心,大人就不要责怪他了吧。”三良附和说:“是啊大人,他如真的拿下了城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不可伤了士气。”陈子云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一路到洛阳不知道要打多少险战恶仗,军令严明是最为重要的,如冯三果真是不听号令,定要有所惩诫的,此战中军校尉听着,他不能记下功劳,另要扣饷三个月。其余将士可论功行赏。” 陈子云猜得没错,正是冯三趁夜攻下了至县。 昨天午时,冯三在行军途中勒马站在小山岗上,凝视着山路上曲折进行的队伍,突发了奇想。于是,把手下几名校尉召来商议。 他根据这天的形势变化,提出要率队突前,率先攻城。 冯三知道陈子云对他信任有加,每次打仗也都很照顾自己,但正因为如此,他那从不服输的心才会有挫伤感。他断定在陈子云心里一定觉得自己带的队伍是最弱的一支。因为从排兵布阵的角度来说,突击在前的是耿仲是用来打硬仗的,左翼三良要防着北魏重兵从侧翼袭击大军,而右翼这边根本没有北魏军队,是最安全的。传来的将令也印证了他的想法。陈子云命令第一仗要打下至县,任务交给了耿仲,三良做预备队,自己则是负责警戒接应,好没味道。但没想到,本该最清闲的右军突然之间有了机会。接连下两场大雨,使前锋耿仲在山中遇阻,三良倒是走在了前面。探马回报说,主帅陈子云的意思,如果三良左军先到即可先行攻城。 冯三对几名校尉说:“如果主帅有这个话,也就是说我们右军如果先到至县,也可以攻城的。”众校尉听了他的话,也都来了精神,都嚷嚷着要立下头功。冯三看众人支持,再也按捺不住,下定决心要抢先一步,立下头功,也好让众人不敢小瞧自己。他不再犹豫,立即下令全军轻装急行军。为节省马力,陈子云规定正常行军为每天七十里,但这帮虎狼之师,久经训练,机动速度惊人,如是急行军昼夜可达二百里。所以,冯三右军的人马比主力提前了六个时辰就来到至县城下。 众人说笑着,已经接近城下三良所部。远远看去,城门缓缓打开,一彪人马随即出城,前面一员大将正是冯三。 元颢大笑着说:“天助我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子云啊,这是一个好兆头。”(未完待续) 第三节智取荥城 虽然得到元颢的连声夸奖,但冯三心里却很是不安,夺下城池之后,他心中就和打着小鼓一样,生怕陈子云会斥责自己不听将令,如果因此被褫职免去兵权就得不偿失了。等看到陈子云和元颢二人均是面色和霁,又看到三良伸着大姆指给自己打着手势,这才放下心来。元颢仍是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地问:“冯将军果然神勇,你倒是说说如何就无声无息地取下城池的。” 冯三心中还是有些畏惧陈子云,不敢过于放肆,但几乎是兵不血刃大获全胜,得意之色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昨夜子时,我便率军赶到,歇息了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带了二十人,趁夜用铁索攀上城头,杀了守门的士卒,打开城门,全军杀入城中。守城兵卒都在睡梦之中,共是三千四百人,除少数顽抗不肯归降,被我杀了,俘虏三千三百五十二人,一个也没能跑掉,全都押在校场之上。我军只有三名士卒受了轻伤,都不碍事。” 梁军的几员将军对这样的战绩并不感到惊讶,陈子云把现代特种作战引入到古代冷兵器作战中,首创了新式的伏击战与袭击战法。在宜兴的训练场,一个百人队的新军往往会被设伏的一个十人队的老兵打得晕头转向甚至全军覆没。独元颢面色异然,说:“我也是带兵的将军,但实在是不可想象,冯将军仍神人也,擒敌三千余,而不亡一人,古今名将都未有所闻。” 陈子云则冷冷地说:“魏军无丝毫防范,他们又是精兵突袭,胜了也不光彩,但自己伤亡少,这才符合我的原意,算是功过相抵吧。” 其实陈子云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冯三是他的亲信,能学会用头脑打仗,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巧夺城池,对激起这支孤军的士气及今后作战的意义都是十分重大的。 进城之后,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远远看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陈子云披上护卫李扬送来的油衣,冒着雨登上城头。好一片大好河山,古时的原生态,和现代社会完全不同,到处是群山环绕,绿树森森,他遥望着北方,沉默不语,前面七十里之外就是荥城。那是一个战略重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拿下荥城,就等同打开了进军中原的一扇门户。眼下,雨一直在下,是件好事,如能尽快进军极有可能和至县一样,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城来。陈子云传下军令关闭至县四门,只准进不准出,全面封锁消息。全军休整一天后,即向索城展开突袭。 晚上,元颢来找陈子云商议,想在至县就地称帝,好名正言顺地向洛阳进兵,同时也方便招揽旧部,扩张势力。他对陈子云仅有的七千人马,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刚刚打了一个胜仗,但始终是人数太少,难保他顺利进入洛阳。按照他的意思,称帝之后,最少要先征十万大军才能和各路诸候抗衡。陈子云劝他说:“小小的至县,实在不登大雅之堂,魏王且等两日,拿下荥城,那里人口众多,物产丰盛,称帝登基的条件好了很多,就是招兵买马也便利一些。”元颢听了有理,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彭辉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他蹲在屋前的槐树下,端了大陶碗,喝着母亲熬的白粥,不时地抬头看着天。连日阴雨,看样子今天就要放晴了,他得赶着去城门守着关卡。半个月都没有什么油水了,没有外快,别说是去群芳楼找姑娘喝花酒,就是和兄弟喝顿酒也没钱会钞。他可是南门一霸,丢不起这个人。 彭辉的打扮特别显眼,他从来不着甲衣,卒衫倒是穿在身上,只是系了两个襟扣,裸露着胸口的一簇黑毛。他还把原来宽大的袖口和裤腿都用布条扎紧,这是为了方便打架,免得到时碍手碍脚。彭辉就这样一摇三晃,哼着小曲,不时咋咋乎乎地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这时,城门开了半边,他手下的几个兄弟打着哈欠,一脸眼屎地拖着几杆生有锈迹的长枪,在检查着过关路人的行李。如果天放晴,过荥城南门关的,每天有上千人。其中盐贩、茶商、马贩、药农等也不在少数,就算并非刻意刁难,每天想弄几串钱花用也不是什么难事。彭辉哪去理这些人是否偷逃了国家的税赋,这个国家对他的生死从来不放在心上,他也没把这个国家太当回事,所以抱着能捞一点是一点的心思,守着这个城门给自己弄好处。 张亚俊老远就看到他,忙屁颠地跑过来,抽出旱烟袋,递过来,说:“大哥,昨晚就得了信,那小子抬屁股走人了,看来这南城门就是大哥的天下了。”张亚俊是彭辉的狗腿子,带着十几个人天天和南城门管事的队长闹事,时不时的还争吵打斗,就是想捧着老大彭辉这个什长能升任做队长。 队长要走的消息,彭辉早就听人说过,并不稀奇,他偏过头,吸了口烟说:“娘的,得弄点钱,老子天天喝粥,又没酒喝,嘴里淡出鸟。”张亚俊抓着头皮说:“今天怕是不行,刘大人下了令,除百姓之外,行商一律不准进城,而且刘夫人今个下午要从南门迎回她男人的棺椁,校尉大人们会来巡视迎接。” 张亚俊说的刘夫人不是荥城太守刘一农的夫人,而是他女儿刘氏刘莹儿。彭辉是见过刘氏一面的,想起来,口水不禁都要流了出来。用他的话说,那女人白嫩的都很掐出水来,那俊俏模样是打他生下来头回见到。自从在她出嫁离城时,他充做护卫见过一眼之后,每每到群芳楼去找女人的时候,他都闭上眼,想着刘氏的模样,在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身上使劲的用着力。彭辉边想边说:“我的娘,就是见她一面也值,让他们把兵器擦擦,都打起精神,把自己都收拾利索点,别给我丢脸了。还有,越是不让行商进城,我们油水越大,怎么地也得偷偷放些进来,弄几个钱花花。怕个屁,天塌了来,有老子顶着。” 这南门,就是这帮混混的天下,荥城太守刘一农的令谕在他们眼中等同于是放屁。刘一农出身荥城望族之家,在荥城已经是三代为官。前两日,听过往官员说,南朝仿佛有些异动,让他警觉起来。元颢的事他是知道,万一他率军北渡前来,荥城极有可能会首当其冲。所以,他命人传令除城中百姓之外,不得擅自放人进城。这荥城离长江也只有三百余里,是这附近方圆百余里内唯一有上万守军的城池,他为官一任,守土有责,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已经下了决心,等女儿回城后,就收起吊桥,注水护城河,紧闭四门,只留北门每日限时供人进出,等过了这阵子,有准确消息后再说。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他昨晚就预备封关了。刘一农他膝下无子,特别心疼两个女儿,只是两女虽美艳如花却都命薄如纸。大女儿嫁给将军元宗飞,在彭城与梁军对阵时,负责一座营寨的防守,后被破寨,中箭身亡。小女儿出落的更是花容月貌一般,他想方设法处心积虑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最后是托朝中重臣元叉亲自为媒,嫁给了朝中四品大员中书令元路为妻,为这事,他送了500两银子给元叉做谢礼。没想到也是好景不长,不久前,元路等百官被乱臣尔朱荣残杀。不到一年时间,两个宝贝女儿都命犯太岁,双双守了寡。相比之下,小女儿倒是个烈性之人,亲自去紫山在死人堆里,找到丈夫尸首,又亲自雇了大车,将其运回安葬。 为了成全女儿,刘一农决定晚一天再封关,好在这里离涡阳也只有两百多里,那里有骑兵三万,最多两日就能赶到增援。万一元颢率人北犯,他一万人守个两三天还是有把握的。 大概是封关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少人都想在最后的时候,通过荥城。又因为除南门之外,其它三门都按照刘一农的谕令,只许百姓出入,其余的人,则只准出不准进。行商之人都很精细,由于兵荒马乱的,外出时,往往还有人在前探路,所以,很快大家就得到南门尚可通过的消息。两个时辰以后,行商和马队都络绎往南门来,想从这里过关出城。 彭辉这人看上去粗头粗脑,实质上却是个精细的人,他在哨楼里看了一会,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今日南门过关的人和平时不同,多了不少陌生的精壮青年,个个都虎背熊腰,充满杀气,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百姓或良善的商旅。其中大多数人在进城后四下到处张望,且并不急着赶路,就近在城门内的汤馆或是小摊前吃起汤饼来,却都不要酒,只是图个肚圆。这些人太可疑了,莫非是山匪?(未完待续) 第四节新皇登基 前两年,大青山里清风寨的山贼时有进城,不是绑了富户,就是劫了商铺,杀人越货的事没少干。刘太守亲自带兵剿了两次,还烧了山寨,这帮土匪这才算是消停下来。只是当日跑了匪首赵星月一干人。彭辉心里有些紧张,莫不是这帮人又卷土重来。他刚准备把张亚俊喊来,让他去查看一下,这小子倒是拎了一个荷包一路小跑着进来。张亚俊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现在就我们一个城门在放人,油水可大着了,我统算了一下,就这里面都值三两银子了,够兄弟们快活一个月的。”彭辉接过荷包在手里掂着,说:“收的钱差不多就行了,来日方长。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我怎么瞧,那些人都有些不地道,别是清风寨的人进城了吧,你小心着点。” 张亚俊答应着,还没转身出门就出事了。城门里外正在行走的人们猛然间地像是炸了锅一下,惊散开来。彭辉从哨楼的小窗看到城门口的几名士卒像是稻草人一样猝然倒了下去。接着,城墙上面十几具死尸重重地摔落下来,劈里叭啦地纷落在黄土地上,溅起一团团灰雾。那些个彭辉看着可疑的青壮们,飞快地从随身的行李中抽出兵器,冲着城门上下的士卒就是一阵猛砍猛剁。百余名士卒还没回过神,顷刻间,就丢了性命。 县衙里的几个武卒听说南门骚动,骑着马飞奔过来,他们以为又是有人打架斗殴,出了命案。哪知到了跟前,纷纷被人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那些人用的兵器好生奇怪,彭辉从来都未成见过。刀只三尺多长,略有些弯,却又窄又利,一刀下去不是人头落地就是刺穿胸腹。他吓得两腿抖动,又怕给张亚俊发觉,丢了脸面,哪知,闻到一股子骚臭味,低头一看,原来张亚俊还不如自己,已经尿了裤子。 此时,站在南门城头的正是耿仲,他带的两百人只用了半炷香功夫就夺下城关。他让人在城头降下刘一农的大旗。这是成功夺关的信号,埋伏在城外的铁骑看到旗帜落下,放马向城门急驰而来。 刘一农得到禀报,说是有敌军杀入城中,忙命军营中点齐四千人增援南门,其余人马均上四城备战。可这时已经太迟了,耿仲的先锋已全部进入城中,刘军刚出去营门不远就被旋风般的大梁精兵冲撞的七零八落。要知道步兵和骑兵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作战单元,何况一个是用于野战的虎贲勇士,一个只是地方军阀半兵半农的民团。一阵箭雨袭来,再加铁蹄踏过之后,营前留下数百血肉模糊的尸体,其余的人见状立即作鸟兽散,四下狂奔不止,连带队的一名校尉都被溃退的士卒推倒在地,竟然被自家人踩踏而亡。 不到一个时辰,陈子云的大军就全部进城,并俘获了七千多人,包括彭辉和张亚俊在内。当然刘一农也没有幸免,稀里糊涂就做了阶下囚。女儿更是不幸,带着亡夫的棺椁入城,刚巧遇到大军杀到,一家老小倒是团聚了,只是连她在内都成了梁军的俘虏。 刘一农和元颢还是有些渊源关系的,两人不仅是旧相识,还有师生之谊。元颢准备在此地称帝,无论如何是需要有北魏旧臣响应的。陈子云也建议他在荥城召集旧部,先把班子搭起来再说,刘一农是个人才,也代表着一方势力,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元颢在一间小屋子里,和刘一农谈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说动他了。刘一农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改旗易帜,答应做他元颢的臣子,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一家老小两百多口都会跟着受连累,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是活受累。何况此地有刘氏家族经营了近百年的祖业,城内外几百顷的土地,数十家工坊都是刘家产业,算上各门亲戚和长工佃户,足有上万人,他不能罔顾大家的生死于不顾。况且国非旧国,尔朱荣更非善类,把持着朝政,也没安好心,如果要在他和元颢之间作出选择,他宁可选元颢。元颢怎么说也是元氏宗亲,皇族本家,世袭着北海王,人家当皇帝也是名正言顺的。 荥城在北方地区来说规模不小,算是一个大城。城内有四万五千户,人口十六万多。城池占据东西走向的要道。在涡阳成为重兵扼守的要地之后,商人们避祸趋利都从这里经过,时间久了荥城便成了徐州地面连接中原地区的重要通道。又因为荥城接近南朝,双方易物通商也大多集聚此地,所以和北方一些粗陋的城市相比,这里不但相对繁华,物产也很丰富,百姓也还殷实,是个称帝登基的好地方。 元颢称帝的动静着实不小,这个陈子云倒能理解。 毕竟是一朝天子,虽然匆促,不能尽如人意,但诸事仍难以马虎,该有的东西都备齐全,该有的礼数一个都不能缺。 先是要备齐文武大臣,这并非难事,封官许愿,还怕没人愿意当官?陈子云做过对比,发现南北朝多少还沿袭了汉代官制,和现代不同的是,那时真正是小政府大社会,官员很少,北魏官民的比例约在8000∶1,南朝官略多一些,这个数字远远小于现代,所以,如果没有战争,遇上个明君,老百姓的日子往往很好过的。但这样一来,能当官的机会就非常小了,所以,遇到被推荐为官或升迁之时,一些人真是打破了脑袋想尽了办法。元颢从南朝带来的降臣有十几个人,加上刘一农和元煜及其手下,也有四五十号人,草就一个班子还是可以的。虽然他们被北人骂作奸细,但任命下来,个个都喜形于色。 重新制作官服是来不及了,众人穿得仍是北魏的服色,沿袭了北魏的官制,只是改了年号、刻了印玺等物。接下来,就是祭天敬鬼神建祠堂修庙宇上告列祖列宗之类的,陈子云也无暇一一顾及。他只是让元颢先着人写了一篇讨逆檄文,传往各州县。这对下一步行动是有帮助,一定会有部分的守军和刘一农有相同的心态,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否则这点子兵马,一路杀将过去,没到洛阳也损失的差不多了。 元颢对陈子云也是极为倚重,他知道如果没有陈子云自己想称帝想到洛阳当皇帝都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任命陈子云为大司马兼徐州刺史。这就相当于是国防部长兼一个省的省长了。陈子云对这个官位并不看重,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头脑很清醒,自己始终是皇上萧衍的人,元颢只是大梁的儿皇帝,在儿皇帝手下,官做的再大,都是毫无意义的。对元颢陈子云也是有些防范措施,毕竟他以前曾撇开自己独立策划过行动,他有些信不过他。每过三日,陈子云都会将元颢动态记录下来,命人过江报给萧衍知道,万一事情有变,萧衍也不至于责怪自己。 在元颢等人忙着登基诸事的时候,陈子云则为他整顿收编的兵马,为他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及内宫防卫。自己的人马是用来作战的,不能再分心保护他。这些人短时间内还形不成战斗力,又难离故土,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但用来做他的御林军还是绰绰有余。 忙了足有五天的时间,三良派出的各路细作陆续来报,北魏已经有所动作,朝中新帝与尔朱荣对元颢称帝一事是勃然大怒,从洛阳派出了四万兵马前来征剿。 在军事会议上,各人纷纷建议,说是要安排人马在途中拦截或进行偷袭,先吃掉一股,或是全歼这支部队,给尔朱荣一点颜色看看。陈子云反复看了细作的回报,却一改以往惯用的奇袭思路,说:“他们这样用兵,分明是没有把我们这点人马放在眼里,四万对七千,实力相差五倍多,他们或以为是稳操胜券的。骄兵必败,细报来报,敌军一路行军迅速,那我们就在城里以逸待劳,等敌军到了,一鼓作气击溃他们即可。没必要劳师动众先行出击,各位将军从现在开始都要学会保存实力,不能轻易折损士卒消耗器械才好。”陈子云知道,想横扫北方,未来打得更多是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自己手中的人马太少,不足以围歼敌人。但他在会上讲的和心里想的并不完全一样,他不是不想中途拦截敌军,而是怕中了对方的埋伏。 细作的回报非常详细,北魏此次派来的将军叫做丘大千,乃是尔朱荣的妻侄。此人是个读书人,以前名不见经传,但传闻其跟着尔朱荣曾连平四股起义军,为人用兵心思缜密,是个智勇双全的人。陈子云算算日子,魏军最快也要一周时间才能到,正值雨季,这一路行军也够他们受的,到了城下,已是强弩之末了,到时再让他多吃点苦头吧。不过,陈子云一向不会轻敌,从不敢小看对手,他让三良派出五路斥候,严密监视丘大千的动静。他用兵一向喜欢奇袭,也要防着别人学习,给自己来一下。他一直信奉打仗只有小心谨慎才能少吃亏多打胜仗的信条。(未完待续) 第五节荥城春梦 元颢当了皇帝,事事都称心如意,快活地简直是手舞足蹈,就连听到北魏派兵来征剿也毫不担心。对方只有四万人,眼下荥城能战的士卒不下两万人马,陈子云又奇谋迭出能征惯战,从未尝过败绩,所以他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有一样,他觉得有些不如意。于是,他准备找几个大臣来商议一下,不过,还没等他召集,就有人主动上门献计了。 皇上的事就是最大的事,虽然这个皇上能不能把宝座坐稳还要划上一个问号。但是,只要是皇帝,不管国之大小,有权没权,身边就有溜须拍马的人出现。元颢这里也不例外,元煜就是其中一个。他是在至县被冯三俘获的降将,因为眼下人手少,元颢勉强给了他一个六品东海县丞的虚衔。他倒是精明,死心踏地跟着元颢,想依仗自己也姓元,也是士族出身,今后能有所进阶。前几日,几位大臣在皇上近侍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被元煜听到了。说是元颢这些年来,疲于奔命,除了纳李金娘为妾外,一直没有婚娶,原有的一妻三妾都年过四十,人老珠黄,留在建康城没有跟随大军前来,而李金娘伤重未愈也未从军。如今,皇帝登基大宝身边却没有嫔妃,不能不说是件憾事。 元煜觉得这是一个接近皇上,取得皇上信任的好机会。他琢磨了半天,想定之后,兴冲冲地去刘一农府中做说客,想劝他把两个寡妇女儿送入宫中(也就是原来的太守衙门)嫁给皇上做妃子。别人不知道,他的属地至县离荥城不远,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虽然都是寡妇,但实际年龄都不过二十岁,且又长得脱俗清秀,如出水芙蓉一般,是方圆数百里,数得着的美女娇娘。 刘一农对元煜的提议倒是很动心,毕竟女儿都是守寡的妇人,如果真能像元煜说得那样,给元颢做嫔妃,不管怎么说,刘家也是皇亲国戚了。他对两个女儿的容貌也是很自信的,如果今后一切顺利,就算是当皇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那时,刘氏家族岂不是在自己手里又兴旺起来了。想到这里,他点头同意,并告诉元煜,自己愿意拿出000两白银倒贴这门亲事。 元煜听后乐不可支,这事办好了,是自己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忙入宫请见,向元颢报喜,没想到却遇到一个冷钉子。元颢一听他说就很不高兴,心想,元煜啊元煜,你看你都弄得叫什么事,把一对专门克夫的货介绍给我,我好歹是个皇帝,专捡人家破烂?于是冷冷地说:“我正励精图治,恢复北魏千里大好山河,志不在此,对这些残花败柳,庸脂俗粉更没有兴趣。”元煜是个马屁精,但马屁精之所以能成为马屁精全都是因为他们有着过人的聪明之处,他一听就知道,元颢不是对后宫佳丽没有兴趣,而是嫌两个人名声不好。于是,他走上前一步,压低嗓门轻声说:“如是普通姿色,臣哪敢推荐,皇上有所不知,这二人嫁人不久,丈夫就身亡了,原因就是他们的丈夫无福消受这等绝色佳丽,她二人我倒是见过一面,那是人间少见,宛如天上仙子一般,绝非等闲之辈。” “哦,有这等事?”元颢听后来了精神,这么神乎奇神的。他揣摩着这元煜应该不敢欺骗自己,顿时色心大动,问:“那刘中书是何意见,两个女儿同时入我宫中,他是否乐意?”元煜一看有戏,忙说:“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本来就是一段佳话,再说,能得到皇上的垂青,是刘家的幸运!他高兴还不及,即使他有不情愿处,我相信也能说服他。”元颢听了无话,点点头,又命人取了一小盒珠宝来交给他作为聘礼,算是同意由他来操办此事。 元煜没有退下,他想反正刘一农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皇上又是个急色之人,晚办不如早办。于是又说:“皇上若是想查看两姐妹的容貌姿色也是极好办的,今晚我让刘大人摆了酒宴相请皇上,到时两姐妹自然出来助兴。我再和刘大人提前安排好两乘小轿,等席间宣布皇上诏令,今夜即可召她们入宫。此时仍非常时期,不比洛阳城里,礼节上的事将就一些,似乎也无人会怪。”他早就听说,最近几天晚上,元颢临睡之前都要独自喝会闷酒,看来这个男人孤单寂寞,急需女人的滋润。这话又中元颢心里,他心中暗喜,如是这样最好不过,今晚就不会一人独处,难熬长夜了。陈子云之流从来不会关心他这方面的事,这元煜倒是机灵,今后就让他随身跟着,管理宫庭内外的事宜倒也合适的。 元颢算是个色中恶鬼,恨不得立即把一对姐妹花带回宫中享用,他让元煜务必尽快按计行事。元煜受了皇命,又快马到刘一农府上,两人商议好,马上筹办晚宴。元煜这人行军打仗无能之极,但办理起这些个事却是极细致而有条理,各事筹备井井有条。皇上纳妃,既是喜事,也是国事,为示郑重其事,他还让元颢命人把官员们都悉数请来,共享一顿丰盛的晚餐,也顺便告之大家皇上纳妃一事,毕竟是皇帝娶亲,不能偷偷摸的。哪知在酒宴上却出现谁都想不到的一幕,还差点出了人命,给陈子云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晚宴在酉时初,也就是现代五点的时候就开始了。刘一农家底殷实,筹办数十人的筵席乃区区小事。 虽然论官职来说,陈子云只能排在第二,元颢的弟弟元熠官拜宰相,居群臣之首。但陈子云身份特殊,元颢坚持让他坐了次席。因为今天刘一农是准国丈,身份尊贵,所以排在陈子云下首,坐了第三位。 按照元煜布置,席间让刘氏二女先后出来为各人斟酒或歌或曲或舞一番。酒过三巡,大女儿刘沁儿迈着小步也没看她如何走动,就如行云流水般执着一面琵琶来到众人面前。从看到她出现后,元颢的眼珠子就没有转动过。心中大叫,果然是国色天色,太漂亮了,如此绝色,淹没在这小小的荥城之中,实是憾事。一曲终了,元颢也才回过神来,也不等沁儿为他斟酒,他倒是放下皇帝的架子,斟了一杯酒,降尊纡贵亲自送上前去。那沁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纤手举起,用粉色袖子遮挡着,未露贝齿,把酒饮了。这一笑差点把元颢的魂都勾了去,站在原地呆了半天都没动弹。其实不止他一人有此反应,就连陈子云也看得怦然心动,暗自赞叹,这古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美女,个个都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不能不让人动心。这要是现代,哪一个都能当选美的冠军,哪一个都能当影后,做她们几个人的经理人,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刘沁儿退回后堂,元颢回到座位上仍在回味着。这时,他看到元煜在给他做着手势。他明白,那意思是妹妹姿色要更胜一筹,让他耐心等候。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让元颢心焦不已,他不禁问刘一农:“姐姐的曲子如天籁一般果然是好的,不知妹妹又有何技艺?”刘一农也觉得奇怪,忙一边命人到内堂催促,一边说:“沁儿曲子弹得好,莹儿舞艺绝佳,二人各胜擅场,平分秋色。” 群臣之中见过刘莹儿的人不多,陈子云就是其中一个。事情很凑巧,在他入城时,恰巧遇到她。当时她带人正运夫君的棺椁入城,听说她是守军主将的女儿,三良手下,毫不客气将一群人纷纷捆起。几个护卫为保护她都被打倒在地,这女子也甚刚烈,取剑在手,宁可自刎也不愿被俘。陈子云经过时,正好见了这一幕,忙制止手下,让他们把她送回刘府。当时,这刘莹儿虽然是全身素缟未施粉黛,但她的美艳也让他着实震惊。何氏和霍氏已经算是绝色了,但都不及她美貌,陈子云的第一反应是他当世见过无数的女明星,哪怕是韩国整的最漂亮的那个都还不如她。 不过此时,陈子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人家还守着寡呢,何况自己军务繁忙,没空有那些个心思。如果不是来人说明今晚是元颢大婚,他连这个晚宴都不会来,过两天就要大战一场,他军中还有很多的事要安排。对男女之道,陈子云是有戒心的,他看元颢这么心急火燎地想成好事,也是很反感的,这人终究成不了大事的。他对自己第一任侦察处长说得话深信不疑问,那位领导说过,男人切记不能两头翘,后面翘尾巴要吃亏,前面翘jj要倒霉。男人要知道取舍,要懂得放弃,什么都想要,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未完待续) 第六节美人垂青 再三催促之下,刘莹儿倒是从内堂出来了,却仍是一身素缟打扮。众人皆有惊色,都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刘一农更是气恼,怒说:“你这是何故,这是喜宴,你穿着丧服,是准备要给我祭奠上香吗?”刘莹儿悲愤地说:“女儿夫君不幸丧命,仍在热孝之中,父亲再嫁之命,恕女儿不能遵从。”说着取出在袖中藏着的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反手直指自己的酥胸,低声泣说:“女儿初嫁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亡之后,是否愿嫁,再嫁何人当由女儿做主,如皇上和父亲大人再苦苦相逼,我宁可一死。” 可是她虽然凄然哀泣,但更是楚楚动人,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心。任谁都不愿逼迫于她。只是元熠非常担心,这要传出去,元颢逼婚逼出人命,那是要让上史书的。 这事处理不好,极可能是堂前明烛光影美人血溅当场。陈子云看众臣无人敢出来说话,皱眉沉吟片刻后,站立起来,说:“夫人不要害怕,也别伤了自己,陈子云在此,保证无人会强迫于你,皇上也乃当世明君,必不知情,不会强你所难。你先放下刀子,有话好说。” 陈子云开了口,元煜自然才敢附和,他忙离席上前。这人精于这些琐事的处理,看局面尴尬,早想好了说词,他走近刘莹儿后,温言说:“陈将军说得对,莹儿莫急,也休要误会令尊大人的好意,这样吧,今晚咱们喜事照办,姐姐沁儿愿意嫁给皇上,我们先办这件大事,莹儿的事以后再说如何。” 这也算是给大家都找了台阶下,众人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依他所说,刘一农又让家人把刘莹儿送回房去。只是被她这样一闹,众人的酒就喝得毫无味道了,喜庆之气尽无,人人感到无趣,吃得饭菜味如嚼蜡,也都无心再食用,酒宴也草草结束。刘一农备好马车,让大女儿刘沁儿和元颢一同回宫去了。 第二天的午时,陈子云刚吃过饭,准备稍事休息一会,下午准备让各将尉们前来商议明天迎敌事宜,外面有人进来报说元煜求见。陈子云对元煜没有好感,这是个典型的奸佞之人,近贤臣远小人,后者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可是作为主帅需要掌握各方面的信息,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找自己,所以想了想,还是让人把他领进来。 元煜春风满面地走进来,给陈子云行了大礼,然后说:“陈大人,久闻您的大名,早想来拜见您,只是知道军务繁忙,不敢打扰,听皇上说,您午间有些空暇,所以来看看您,顺便有一件事要向大人禀报。” 陈子云说:“今日还真是有军务要办,你尽快说来。”他一向不喜过份给人难堪,这样说话已经算是最不客气的了。 “多谢大人。”元煜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摆在桌上,说:“这是卑职的一份心意,先献给大人,这不是用钱买的,是家中仆人偶尔得之,还请大人收下。” 这元煜为人圆滑世故,说话也很有分寸,即使不喜欢他的人和他相处,也不会厌烦他。陈子云本不会收他礼物,但听他这样一说,反想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何物了。于是他把盒子打开,一看就愣住了。这是一块白色的近似琥珀一样的东西。如果是常人还真未必认识这罕世之宝,他也是在一本画册上无意间见过,并记住了。这东西是抹香鲸的呕吐物,在海里经过许多年的洗刷沉淀后形成的,叫做龙涎香,是用来做香料的奇珍,价值远超黄金。贵重还倒是其次,关键是龙涎香可遇而不可求,并不是花钱能买得到的。如果送给何氏等人,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陈子云对这个元煜真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个人处事的本事实在不小,送礼也能搔到人的痒处,换成其它礼物,他还真不会收,但这个他真心是喜欢的。于是他说:“无功不受禄,不能平白收你的东西,这样吧,来人。”陈子云对走进来的李扬说:“你取十两金子来。”元煜忙说:“大人不用,我已说了,这是仆人在海边拾来的。”陈子云摇手说:“元大人不要再说了,十两金子我已经占了大便宜了,还是多谢你的。大人不是说来有事吗?我们坐下细谈。” 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陈子云不禁对他也客气起来。元煜当然能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高高兴兴地坐下来,然后说:“其实在下今天是来给大人贺喜的。” 陈子云给他说得有些纳闷,不解地问:“贺喜?难道皇上又在封官了?”元煜笑着说:“这倒不是,却也不难,大人官至大司马,今后封王封邑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小人今后全靠大人提拨,只是今天不是为官仕而来,而是为刘莹儿的事向大人贺喜。” 什么意思?陈子云真有点受不了他,时不时来点刺激的话,总是出人意料的,这人如果去讲故事比较合适,等自己有权做宰相,一定让他在洛阳城开个茶馆当个说书先生。 看他满脸疑云的样子,元煜又堆起笑脸带着三分谄媚说:“刘大人问了女儿为何不愿嫁入宫中,得罪了皇上可是大事。这刘莹儿说,宫门一入似海深,她不想进入深宫当个金丝雀儿。再说,她在洛阳半年,宫里皇帝换了三个,后宫嫔妃之惨状,也让她心有所忌。可我和刘大人想,当日此事伤了皇上的脸面,以后怎么办?刘大人想把女儿尽快嫁人,也好免了他人的非议。左问右问,这刘莹儿说,陈大人两次帮她解围,如同是她救命恩人,如果非要她嫁人,就嫁给陈大人为妾。” 陈子云被这番话说得是面红耳赤。如果说他一点没有心动那是假的,这刘莹儿真是宛如天仙一般,他也是凡夫俗子,对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国色要说坚决拒之门外,那是口是心非。可是,这是元颢看中的女人,他要是娶了成何提统,元颢又会怎么想?再说正在打仗,他纳妾室众将又会如何看待,以后有人也要这样做怎么办?还怎么带兵? 元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说:“皇上这边大人勿要多虑,我刚从宫里来,皇上说了,如果是陈大人娶了刘莹儿,他和大人做了连襟,大人也就是外戚了,有了这层关系,哪叫打断骨头连着筋,分都分不开,对新朝大业那件大好事。如果是别人想娶,皇上还未必答应。” 这时,李扬拿着装了黄金的荷包走进来,说:“大人,外面各位将军已经到了。” 陈子云把荷包接过来递给元煜说:“这事需从长计议,以后再说吧。”元煜是个聪明人,陈子云既然没有回绝,说明这事还是有戏的,但今天也只能说到这了,于是接了荷包,行礼告辞。 耿仲等人已经到齐,陈子云领着他们进了军机厅。这里放着临时制作的简易木图,墙上挂满了地图,各案几上分类摆放着作战方略、军情汇总和细作资料。军机厅是军机重地,任何时候门外都有一个小队值守。陈子云下过将令,不管是谁,只要擅入军机厅都杀无赦。失密的结果极可能是全军行动计划会被敌军知晓,会导致全军覆没。 好一会,陈子云才冷静下来,这个元煜把他也弄得神魂颠倒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后,用一根细长的榆木棍指着木图,说:“丘大千的四万人明天午前就能到达荥城,我的计划是趁他立足未稳,全军立即发起攻击。但也要虚实结合,萧关带本部两千人率刘一农部五千人在荥城东南十里处待命,丘大千的兵马到城下之后,立即向其右翼发动佯攻,但你们速度要慢一些,敌军定要预备迎战,但全军突然转向右侧是有困难的,等他们部署到一半时,我和墨、耿、三、冯率主力从正面发动强攻。敌军连日急行军,人马疲乏,难以抵挡我军,所以,务必要追出三十里,把敌军彻底打垮打散,无力再战。此战若胜,我们就可以趁一个空档期去攻打涡阳城,打下涡阳,徐州就全在我们掌控之中了。徐州我们已经经营多年,元法僧和元颢在此地也很有号召力,这样就等于有了一大块的根据地,就足以和北魏相抗衡了。” 众将听了都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萧关说:“这些日子,辎重队已经打造了重甲五百副,如果要一举击溃敌军,又想减少伤亡,我建议耿仲的人马可以用重甲连环马先行冲锋,速度虽慢一些,但效果会更好,还有大人画的铁甲战车我们也做了三辆。”陈子云高兴地说:“是吗?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还有什么铁甲战车,但知道陈子云神通广大,设计的武器一定威力强大。怪不得自从萧关进入荥城后一直看不到他的人影,原来是去办大事了。(未完待续) 第七节遭遇劲敌 铁甲战车制造的地点在一座大宅院里,外面守备森严。一行人走进去,看到院子中间堆着三个庞然大物,上面用草苫遮盖着。萧关命人上去,取下草苫来。众人这才看到,原来是个怪物。 这是陈子云根据坦克的原理设计的,古人哪里懂得,第一眼看到,无人不以为是怪物。为了让大家都明白,他起了个名字叫铁甲战车。 萧关介绍说,他把马车轮直径减为三分之一大小,并加宽一倍,左右各五个轮子。外面则做了一个可全封闭的木厢,并在木厢表面蒙上一张薄铁皮。木厢的四周镶了八根长矛,敌军根本无法靠近。木厢可同时打开六个小窗,供射手放箭使用。战车如果卸下前方长矛,可以用四匹马来拉,速度较快。如果不用马拉,也可行驶,因为内部用了风车的原理(其实是自行车的原理,陈子云无法和他们解释),四人用力手摇脚踏,可产生动力,只是速度很缓慢。当然,这种铁甲战车也是有致命的弱点,生产条件还是太差,生产的链条质量不过关,经常会断裂。如果没有马拉,一辆上备用四根链条也行不到五里地。 但即便如此,这铁甲战车还是让大家大开眼界,这在战场上作用可太大了,关键是敌军无法应付啊。几个人爬上爬下,喜不自胜,甚至还亲手试了一下,都不禁大声赞叹。就连墨根也不住的摇头,他想,即便是自己在战场上遇到,也很难有办法来对付这个战车。 陈子云心想,要是有三辆真坦克,他可以横扫全中国。可惜南北朝没有工业基础,产品太不尽如人意了,真正用于战场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拿来威慑敌军,还是很有用的。只是运送太不方便,每战之后,只能将铁皮和一些主要元件拆下带走,大部分都得损毁掉,未免有些可惜。 丘大千人马的行军速度突然放慢,已经比预想的要晚了一天还没到达荥城。 这个人果然是个将才,陈子云放弃奇袭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在听了几次细作的报告后,他就隐隐地感到这个人不好对付。 三良说,这人听说我们几次以小队人马偷袭得手的事,特意找到几个元珍旧部,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对我们攻城破寨的情况也详细了解过,是个特别精明的人。他起初一路急行军都是做给我们看的假象,每到了险要关口,就设置陷井等着我们来钻。特别是到了最后二百里,他更加谨慎,所以,探马说要到明天午时才能到城下。 听了三良的介绍,众将都收起了轻慢之心,看来的确是遇上了一个劲敌。第一次和尔朱荣的主力交手,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估计要比魏军难打的多。而且,对方从人数上来说,优势太过明显。当然,总是捏软柿子没有多大意思,遇到强敌反而更加刺激。大家都振作起来,仔细在木图上推演第二天作战的各个细节。 第二天一早,陈子云就按原计划,让萧关带了数千人往西南方向去了,接近午时,自己也在李扬的帮助下,穿了盔甲,指挥全军整装待发。 这支部队士气高昂非一般军队可比。凡打胜仗的部队都是这样,他们连战连捷,特别是一些跟随陈子云在徐州作战过的老行伍,已经连胜十余战,有的人累功升了数级,有的因战功脱了奴籍,还有的光是赏银就得了几十两,一家子从佃户成了小地主,所以,一听要打仗人人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南北朝时代,崇尚清淡,信佛戒杀,大多数人都痛恨战争,人们普遍厌战。刘家军看到他们对战斗如此渴望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和他们相比,也自惭形秽。刘一农的士卒穿着草鞋,衣甲破烂不堪,大多都是竹编的,根本不堪一击。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枪锈刀钝,只有少数人有盾牌,还都是藤编木制。再看梁军,那叫武装到了牙齿。脚上穿的是牛皮靴,衣甲鲜明坚固,手里的武器各式各样,寒光闪闪。无论是弓箭和配刀的样式还是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器械,都是从未见过的。人人胯下都是高头大马,马上水囊、干粮袋、伤药、油衣、羊毡等一应俱全。刘军的一名队长说,和梁军相比,他们就和乞丐没有区别。 将士们磨刀霍霍都欲杀敌立功,可是等了半天,敌军却仍姗姗来迟。众将正疑惑间,探马来报,说是敌军在五十里处,停了下来。陈子云问三良:“细作回来没有。”三良说:“应该也快了,我去看一下。”说着催马出了城。 陈子云让李扬帮自己解开盔甲,命全军下马休息,自己带了几员将军到城门哨卡处去等消息。不久,几名细作先后赶回,说了最新的情况。丘大千率大军居然在五十里外扎营了。 耿仲说:“要不然,稍改变一下计划,我先带人冲营,萧关和三良冯三接应?” “不行”陈子云毫不犹豫地说:“这样一来,变成我们奔袭五十里,他们倒是以逸待劳了。而且这人用兵有一套,一定会防备我们。传令让萧关将兵马带回。墨根和我带几个人去对方营地查看一下。”三良忙说:“人少了不安全,我带五百人同去吧。”陈子云笑笑说:“人多了目标大才不安全。我们骑的都是好马,万一有事,逃命还是来得及的,就这样定了。你们几个分别负责四门防卫,小心敌军偷袭便是。”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陈子云趴在半山间的一块大石后面,旋着自制的望远镜,看着远方,嘴里不停地在说着。这望远镜的镜片比原来那两个好多了,是何氏在洛阳花了100两银子从一个大胡子的大宛国人手里买来,又让工匠花了两个月才打磨成。所以看得远也看得更清楚。 原来丘大千背着荥水河呈a字型扎了九座营寨。当第一座营寨被攻击时,守军有两种选择,一是可以增兵固守,二是可以从两翼包抄。攻方即使夺了第一座营寨,也并非好事,因为越往前阻力越大,两侧的压力也越大。更绝的是大营右边是大青山,有绝壁高崖,左边被丘大千挖了一条宽壕,将河水引入,作为天然屏障。这样,他无需顾忌两翼被袭。他还在荥水河上,架了三座浮桥。主要是做运粮的通道,万一守不住,他还可以全身而退,撤了浮桥和攻方隔河对峙。陈子云想,就从这阵形上看,这是自己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强对手了。 回城后,陈子云让人把元颢请来,众人一起来到军机厅议事。他在木图上摆出阵式后,所有的人都看傻了。这怎么也无法攻啊。如果来硬的,即使拿下九座营寨,自身的伤亡也绝不会小,而且真没有把握定能破敌。 陈子云问:“你们看出端倪来没有。” 过了好半天,萧关才走上前一步,说:“这不是一个攻的架势,这是一个守势。他想拖住我们。” 耿仲点头表示同意,说:“我开始以为涡阳的兵马会来攻打荥城,但涡阳一直按兵不动,说明尔朱荣想先钳制我们不能动弹,再派兵从西南迂回,就逼着我们要撤回江南去了。” 陈子云赞许地看着二人,说:“讲得完全正确,形势就是这样的,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尔朱荣现在一定在调集真正的精锐,最有可能是从这一线越过大别山脉,直达这里切断我们的归路。”他把木棒在木图上掠过,最后落在了至县。 三良说:“如果这样的话,他的人马最少要走一个月时间。” 萧关接着说:“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必须拿下涡阳或攻破丘大千的营寨。如果不能,就要回兵阻敌侵占至县,但涡阳与丘大千就会尾随而下,同样凶险。” 冯三一直不说话,他盯着木图看了良久,说:“可是现在涡阳和丘军已成犄角之势,我们无论去攻打哪一路,另一路都会前来增援,中间大山横断又隔着荥水河,我们很难灵活机动,到时一定会腹背受敌。” 元颢也渐渐看懂了局势,听了众人的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皱着眉说:“难道我们非要先回建康不可?这就没有办法了吗?” 陈子云摇头说:“目前没有破敌之计,假如我手里有五万人马,我分兵攻打涡阳城和丘寨,那是易如反掌。尔朱荣根本不敢去夺至县,不然大梁一支人马北渡,我再回兵攻打,南北夹攻,就全歼了他。可是我手里只有七千人马。如果尔朱荣再派五万精兵包抄,我们受三面围攻就是七千对阵十二万,加上魏军各地民团,我估计总数能超过二十万,我们没有一点胜算。” 陈子云说完之后,军机厅里一片沉默,大家都无言以对,这局面实在太过凶险,各人心头仿佛都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这尔朱荣果然并非浪得虚名,用兵的确是有些手段,难怪,这数年间,一统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了。(未完待续) 第八节互有顾忌 看着木图上敌我形势,陈子云脸上却仍是一脸平静。他命三良继续监视丘大千大营的动向,又让他再派出细作密切注意涡阳方向。然后说,如何应战,仍需细细谋划,魏军人多,又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输得起,我们不行,输一仗就得退回建康。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各人拿出方略,我们再来讨论。皇上也勿要惊慌,更不能把危局告之众臣,有的人是墙头草,看局势对我们不利,私下里就会有所行动。元颢有些心神不定,不停地用汗巾擦拭着头上的汗珠,说:“子云放心,这事只限我们几个知晓,万万不会泄露。” 到了晚上,三良回报说,丘大千极是不好对付,派出的几路细作,大多被他发现,死五伤六,差点一个都没逃回来。 陈子云明白,丘大千的军队里定是有刺客兵,而且人数不少。看来古时候的军队中,也有特种作战的雏形,而且运用的很得体。陈子云不禁吸了口冷气,他原来已经想到的一个办法,看来并不能奏效了。 尔朱荣果然是出手不凡,仅派了四万人马,未经一战,就让陈子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陈子云把自己关在府里苦思冥想,却也无良策。他甚至想,如果再拿不出好的办法,就只能先退回南朝去了。三国的诸葛亮多大的名头,不也是北伐五次无功而返吗。北方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实是不可轻易就能拿下的。 李扬送来晚饭的时候看到中午送的饭菜还一动未动,刚想劝说,陈子云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他不敢再说话,都知道,这时谁也不能打扰他的思路。陈子云已经想出了不下十多个个方案,可是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正在他备感煎熬之际,皇帝萧衍的密敕到了,他打开一看,这又有些出乎他的意外。这就逼着他要走险棋,出狠招了。来硬的,不是一点机会没有,只是风险过大,稍有闪失,后果难以设想。于是,他命人把众将请来,不过这次为机密考虑,没有请元颢。他发现这个皇帝的身边,小人太多,很难保住秘密。 其实众将都在他府内等着他,听李扬来传,忙都进入会议。 陈子云一言不发,由着众将们集思广益,把各自的想法说出来,这也是检验一个将领水平的最好办法。 三良对敌情最为熟悉,他已经想好方略,率先说:“我建议佯攻丘大千,等涡阳派兵增援时,我们主力趁虚拿下涡阳城,这样就如陈大人所说,我们在北方就站稳了脚跟。即使被断了后路,也不要紧,我们直取洛阳城,不怕他们不回援,到时再视形势,选取对手来打。” 冯三和三良二人事先有过商议,他也支持这个打法,补充说:“这个打法的好处是,元颢能占据徐州几个县郡,兵员的补充和辎重补给就容易一些。而且涡阳打下来,进攻洛阳的路线有三条,对方防不胜防。” 耿仲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指着木图说:“丘大千摆出的阵势就是一个死阵,他未必要人增援,我怕的是,涡阳危急时丘大千会增援,而丘大千被攻击之时,涡阳城守军已经得到军令,不会派兵出城。那样,我们的意图就难以实现,反而会陷于苦战之中。” 萧关也说:“的确如此,我估计西线和北线,丘大千已经受命统一指挥,如果是这样,想骗过他就更难了。” 墨根也摇着头说:“魏军的实力不可小视,我原先想用特训的五百人偷袭涡阳或摸进他们的营寨,取了主帅的性命,可是他们的刺客实力不弱,防范的很严。他们还反客为主,几次还想混入荥城刺杀元颢和陈大人。” 尔朱荣的刺客真是阴魂不散,前天一组人还想对陈子云进行刺杀,所幸墨根早有准备,布下陷井,将其全部格杀。但对方也知道梁军渗透能力很强,也有高手布置,所以想用小股人马偷袭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子云盯着木图,一直没有说话,看看大家都沉默不语,就对萧衍说:“萧将军说说有什么办法?”他看萧衍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有了计谋。 萧衍先是轻轻地摇摇头,然后说:“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先说出来给大人做个参考。是这样,从涡阳到洛阳一线,我一共走过五趟,最近跟大人一起还走过一次,所以沿途还是比较熟悉的。可是我发现,即便是我这样熟悉地理的,有时候行进间对道路也会误判,事实上,这里的地形很复杂,一般的人很难弄清楚,就连我都是这样,敌军更是如此。” 三良有些着急,说:“你说得这些我们都知道,你的计划呢?” 萧关说:“我仔细研究过,这方圆几百里,山高水长,数个城池关卡一设,看似道路难行,不利骑兵作战。其实不然,如果熟知地理,可以在其间纵横无阻。我们的优势是机动能力强,劣势是人数少,所以,得设法调动敌军,分头吃掉他们。” 三良又问:“你说得这个我们也知道,可是具体计划是什么呢?” 萧关说:“目前还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但如果要我说,得硬碰硬,先取下丘大千,涡阳城便会不攻自破。所以,我的想法恰好和三良相反,佯攻涡阳,实际全军主力取下丘寨。这是我的建议,具体如何办,还要看大人意思。” 几个人都看着陈子云,陈子云苦笑着说:“你们都久经战阵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两天我能想到的,我看你们都想到了。还好,你们没有人说要先退回南朝。其实我倒是真有这个想法,只是昨天皇上密敕到了,大家都看一下吧。” 萧衍的密敕不长,大意是帮助元颢扩充实力,狭连胜之势,务必打通前往洛阳的通道,确保黄河以南的安全。也就是说皇上不让退兵,必须一战。 众人皆无语,陈子云说:“那就这样定了,还是要打。萧关抽调两百人给刘一农,到他新编的新军中担任什长,辎重交给他们负责,萧关的人就能随我们作战了。另外,我让墨根在新军中再选了三千人,耿仲、三良、冯三各补一千五百人,这样我们能作战的就有一万人。敌军想要拖延时间,我偏让他速战,近十万人马,他们的补给就这么容易的?涡阳守军的军需由彭城拨给,我已经让元颢去人和刺史元子义取得联系,如果顺利,涡阳很快会断粮。这其中我们需要做些手脚,后天,元子义会派人押送一批物资到涡阳,三良派人在中途劫后烧了,当然里面都是些草木之类的东西,用来掩人耳目的。墨根任务最是艰苦,你要带三百精锐从山间绕行,在商丘一带设伏,细作说,丘大千的辎重粮草很快就要过商丘了,你无论如何也要全部烧毁它,如果成功此战你记头功。从丘军来时的行军速度,我断定他随军粮秣最多不超过五天。如果粮草接济不上,三天后,他就会选择和我们一战了。到时,我们佯攻涡阳,中途围歼援军,再实取丘寨。只要打败丘大千,危局解开,我们的一盘棋就活了。” 这些都是陈子云早已想定的方略,所以一口气说下来,没有丝毫的停顿。之后,众将根据陈子云的想定,详细讨论着各项细节,不用一一而述,直到天明,才最终确定下用兵方略。陈子云要求各人吃过早饭后,按计行事。 两天后,北魏主将丘大千在大帐之中看着一件油衣和一把马刀发着呆。这是几名刺客在山间设伏时刺杀了梁军一名受伤士卒缴获的战利品。从古至今,下雨之时,人们穿得都是厚重的蓑衣,这梁军在雨中来去自如,原来都是备有这种轻便的油衣的缘故。他细细查看过,这衣服是用南方青竹篾成极细的丝条,经火油炙烤后编制而成,其后又在两面刷了无数遍的桐油等物,所以即轻便又不渗水。这刀更是让人称奇,又轻又利,连着砍断三根木制枪杆居然都不卷刃。不仅是这些装备让人惊叹称奇,这支军队太令人生畏了,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他刚刚获知,他的辎重车队在商丘城内避雨之时,在库中被人泼了油举火俱焚之。他最重视粮道,甚至派了一万人前往商丘接应押运的人马,哪知对方如此大胆,居然敢潜入有数万重兵把守的城中去。剩下的粮食即使减为每日一餐,也撑不过四天。而且听说涡阳守军和自己一样,也被人劫了粮草,几近断粮。 帐外,几名大将都在等他的将令。大家都早已知道,敌军只有区区几千人,从来荥城之日起,手下大将们每日都向他请战,他都强硬的回绝了。他不是不想出兵决战,可是之前他获得的消息,却不得不让他耐住性子。对方主将陈庆之乃是个神一般的人,屡屡以少胜多,重创魏军,他找来经过几次战斗的魏军详细问了经过,他认为陈庆之其人不能说是白起、孙膑重生,也是世间罕有的将才,如果冒然出兵,下场和元珍等人没有区别。(未完待续) 第九节掌控全局 丘大千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坚持自己原来的部署,着令人马先把商丘驻军的粮草运到营中来,那样还可以再支持十天。商丘的驻军可以向朝廷要粮,也可以就地筹措,即使饿肚子,也是商丘的事,这里是前线,万不可断粮的。只要再坚持十天,向南进军的主力就可以切断梁军的归路,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不用打也败了。 可是,事情并不全由他做主。虽说外面大雨时停时歇,但从涡阳城来的探马报说,梁军数万人,已经从东、南两面运动,准备攻城了。 梁军攻城的本事,他是略知一二的,如果丢了涡阳,自己的大营就会腹背受敌,后援的粮草也接济不上,那就是等死了。但他对涡阳的报告并不相信,梁军哪来几万人马,一定是涡阳守军贪生怕死谎报军情。他又让刺客兵去查明情况,哪知,他的人回来确认了梁军主力不下两万人,分多路进兵确实就要接近涡阳了。丘大千再也无法按兵不动,当即点了两员大将率领一万人马,前往接应解围。他之所以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和那件油衣有很大关系,从缴获油衣的地点看,梁军的目标应确是涡阳无疑。 陈子云得知丘大千出兵的消息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分兵一万去了商丘征粮,又派出一万增援涡阳,九座营寨只剩下两万人,每营不过两千多人,想要维持原有的守势就难了。 丘大千为人精细,用兵极为谨慎。他也知道分兵一半后的危险,所以,在到涡阳的路上,所有紧要隘口都安排了人马,一是掩护部队通行,二是及时通报敌情,防止梁军声东击西。他知道未必要给涡阳解围,只要能和对手打成胶着状态,缠住对方的主力,就是胜利。这里山高林密,梁军铁甲快马的优势并不占便宜。时间拖得越长,越是对自己有利,就有可能全歼敌军。在这时离行之前,尔朱荣告诉过他,一但此战全胜,先封他做徐州刺史。那时,尔朱荣也将在洛阳称帝,并暗示他说,新朝将派遣三十万大军南下渡江吞并梁国,由他担任先锋。如能拿下梁国,就是封个梁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在他自以为将稳操胜券梦想好事之时,探马来报,增援涡阳的一万人遇到梁军主力,陷入苦战之中,眼下道路被梁军封锁,具体战况不详。丘大千大吃一惊,但也并不慌乱。他早就查明,梁军真正的主力只有七千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吃掉自己的这支精兵。他对手下的情况还是熟知的。和北魏其他脓包军队相比,自己的队伍在黄河以北纵横数年,久经沙场,实战经验丰富,陈全和冷平两位将军也都是铁血悍将,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不至于被对方歼灭。丘大千只是感到陈庆之的用兵太过诡异,全不按正常的套路来,他不知道下一步又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来。 实际上的结果让丘大千全身冰凉如堕冰窖。到了晚间,陈全带着箭伤狼狈回营,一万人马,骑兵步卒各半,只逃回来不足两千人。冷平战死,连尸首都没能抢回来。丘大千心里知道情况不妙,忙令人关闭寨门,全军戒备准备器械预备迎战。他知道,对方伏击了他的援军,并不会继续攻打涡阳城,而是一定会来找他的晦气,攻破自己的大营涡阳就是对方的囊中之物了。而他早有打算,如果陈庆之敢继续攻打涡阳城,他一定会提全军主力与之在城下决一死战。那是他此番获胜的唯一机会,但从目前形势来看,对手是不会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的。 陈全中的是一支毒箭,医官为他敷了创药,换了几种解药都无济于事。丘大千看他昏迷将死根本不能言语,只能找来几名队长和士卒问了情况。 原来,这次被伏和丘大千的布置有关系。陈全和冷平带着援兵一路按丘大千的的要求,还是十分小心的。每到险要地形,都派了斥候反复侦察后,才继续前行。两人甚至在侧翼各派了支千人队做保护,防止被梁军拦腰截断。接连过了两个隘口都很安全,上面都有丘大千事先布置的数百人居高临下守着。在过第三个隘口就出事了。 这个隘口设在了凤尾岭,可以控制整个岭谷。这时,左右两翼领军的校尉分别来报,说是左右两边的道路被洪水冲毁,不能前行。陈全便命令他们等主力过后,两军尾随跟进,作为后卫队,掩护全军。隘口之上防守魏军和前面一样,升着黑旗,表明一切正常。他放心地命令部队通行。这凤尾岭的地形有些古怪,队伍给拉得细长成一线。如果不是隘口上有自己的人,陈全宁可行军速度慢一些,也按千人一队,逐次通过。但这个隘口位置极佳,如果凤尾岭有人设伏,根本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陈全在队伍的最后,刚骑着马进入岭谷的时候,山头和半山坡上就发出了呐喊声,伏兵四起。他先进入岭中的的八千人根本无力作战,一边是陡坡,另一边是山涧,下边就是荥水河的上游,近日山洪暴发,河水湍流,北人多不会水,下去不摔死也会淹死。陈全还想着拢起人马找个立足点,然后进行反击。只是山上大小石头不停滚落下来,再加上箭矢如雨,士卒们纷纷躲避,哪能余力反扑。任他想尽办法,收拢到身边也仅有三百多人,都是跟他多年的老部下,拼死护着他向岭外冲。 这时,隘口上的魏军也开始向他们放箭。陈全也才知道,原来敌人早就悄悄拿下了隘口,穿了魏军的甲衣。还好,原来充做左右两翼的两千后卫赶来,拼死向岭内冲杀过来,救出主将,又在后面抵挡了一阵,这才掩护他逃回营来。只是敌军看出他的身份,一小队人马始终穷追不舍,虽有护卫的盾牌挡着,但他肩上还是中了一箭。 丘大千猜得没错,陈子云果然是直取他的大寨而来。如果不是为了打扫战场,他几乎能尾随着陈全追来。但他不急,歼灭八千敌军,战场是需要好好打扫清理的。陈子云反复要求,一定要颗粒归仓,他们射出的箭矢取回来大多还能再用,损坏部分军中有铁匠手艺的士卒自己就能修理。缴获敌军的财物有些都是他们急需的,陈子云看看堆积如山的物资高兴不已,这都能再武装一万人的队伍了。 这一仗基本可以说是打败丘大千的关键了。陈子云部连同刘一农的民团总共不过一万五千人,仗着熟谙地理,布下疑兵之计,几路骑兵时合时分,纵横在几处道路之间,让敌军以为有数万人马。既成功引出了援军,又歼灭其大部。不过,陈子云和众将也发现,对手的战斗力着实不弱,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敢向岭内反击,最后居然还跑了主将陈全。三良向陈子云请战,要求立即向丘大千的大营展开进攻。陈子云没有同意,他让队伍就在凤尾岭宿营,养精蓄锐,第二天再战不迟。现在局势已经明朗,梁军已经全面掌握主动,用兵不可操之过急。 萧关带着两千民团也赶到凤尾岭来,他们带着新做好的饭菜,又帮着把战利品搬上大车运回城中。虽然远不如梁军的辎重队伍好使唤,但他的两百人在其中担任什长,所以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随后,萧关又在岭间找了一块空地,建了一个临时的医治中心,治疗伤者。这是陈子云的硬性规定,只要条件许可,都要进行战地救护,尽可能救治伤员。 吃过晚饭,陈子云看过岭前的防守后,便来到医治中心,这是他的习惯,每战必慰问伤员。 这一次遇到的是劲敌,加上有三千新兵,所以,队伍的伤亡不小,折损了有近千人,死的就有三百多人,但大多是刘一农新军里的人,他们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缺少作战经验。这没办法,任何时候打仗总是新人死得多一些。让陈子云感到心痛的是,墨根去商丘一战折损过多,三百人只回来半数,这些人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一仗死了这么许多,几员大将都心疼的吃不下饭。可没有办法,城内重兵把守,想完成任务损失必重。 陈子云看了几个营棚,还是很满意的,萧关做事就是让他放心。荥城内的郎中们都悉数被请来了,城中还发动了百姓前来帮忙,有的套车运输,有的帮忙搭建营帐,有的帮着料理伤员。军中医官原本人数不少,但此战伤亡较多,一时之时还是忙不过来,来了这么多人帮忙,解决了大问题。萧关又带着他向后面的重伤员处去,进门之后他就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萧关,萧关笑而不语,再退出去显然是无礼的,他只有硬着头皮上前。(未完待续) 第十章报仇雪恨 刘家二十多名婢女和仆役也在这里,领头的正是刘莹儿!荥城中最大的医药铺子回春堂也是刘家产业,祖传的妙手回春之术,不知救活过多少人,开的药铺也是远近闻名的乐善好施。刘莹儿从小跟着叔爷爷,年纪轻轻,就得了祖传的岐黄之术,尤是擅长治疗跌打骨伤。 自打刘莹儿她进了营帐后,几乎听不到有人呻吟哀号,众人皆被她美艳所震惊,偏她又温言细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或轻捏细敲,或灵巧地上着夹板,又或是如天上的织女手持银针为伤者熟练地缝合伤口。一干重伤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均都痴痴迷迷,有的人甚至恨不得自己的伤更重一些,好让她先来整治自己。这形象让陈子云也惊叹不已,她高挑的个,削肩细腰,洁白如玉的娇容被一袭白衫映衬得更加俏丽,如果是后面多一对翅膀,陈子云真怀疑她是天使下凡了。他简直都有些要崩溃的感觉,精神上开始产生幻觉,有些分不清古代和现代的界限,他仿佛是回到了现代一样。陈子云也曾结交过护士女友,但他想,除非是电影上,现实中哪有这样美丽的医护? 刘莹儿看到陈子云痴呆的样子,倒是不意外,男人看到她哪个不神魂颠倒?陈子云已经算是最平静最能把持住自己的一个了,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他来推搪父亲的主要原因。但名义上说,这人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夫君,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侧身给他行礼。陈子云慌忙举手作揖还了一礼,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对着她笑笑。刘莹儿脸上突然带了一丝悲愤之色,说:“小女子有个不请之请,不知大人是否许可?”陈子云不知她要说什么事,不敢胡乱答应,万一她说要嫁给自己怎么办?他边想,边准备着措词。倒是萧关给他解了围,说:“夫人直说便是。”刘莹儿脆生生地说:“听说大人明天要进攻丘大千的营寨,我也想跟着去看看?”陈子云奇怪地说:“这是为什么,刀箭无眼,是很危险的事,再说战场上从未有女人上阵,你们能来这里,我已经很感谢你们了,哪能再你去冒险。”刘莹儿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珠,一字一句,似切金断玉般地说:“丘大千是个屠夫!我夫君当日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我想亲眼看看他是如何遭天谴,如果他授首于我眼前,定是老天不负我刘家行善积累之功的。大人就不能答应我吗?”陈子云心里松了口气,暗暗好笑,自己可能是色迷心窍,完全想歪了,误会了人家的意思。但听了刘莹儿的话,也不禁动容,答说:“好,我就成全姑娘,明日你随我中军一起观战,陈某也尽力完成姑娘心愿,将其活捉,剖心斩首在你夫君坟前祭奠。”我不愿意称她为夫人,她都未满19岁,就是一个极清纯美丽的女孩。 队伍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可陈子云却连个盹都没有打。本来击溃敌人即完成目的,现在他在美女面前夸下海口,要生擒丘大千,那就需要做更细致的工作,在战术上也要做相应的调整。 为了造出声势,威慑敌军,当然也为了博美人欢心,陈子云又生一计。 清晨的时候,陈子云在山坡上打了一套拳,这是墨根专门针对瘦弱的他教授的拳法,不为上阵杀敌,但对舒筋活血养生健体极有好处,陈子云早就发现,这套拳法真的很实用,一夜没睡,一套拳打下来,人就变得精神了。他曾仔细研究过,拳法中的很多动作都是仿禽类的,所以给起了名字叫墨氏五禽拳。 刘莹儿出营帐后,实是惊住了。梁军将士列队完毕披挂整齐,山道和半坡之上,雪白一片。原来,陈子云部在进荥城时,截了一巨富布商的货,全是素色,一直封在库中。他昨夜让人去城中取来,每人取了一丈作白袍。等刘莹儿蒙了面纱出来,全军一齐呐喊:报仇雪恨,生擒丘贼。报仇雪恨,生擒丘贼。 这是让巫官们编的,为鼓舞士气,陈子云让他们学着现代人作战的方法,时不时编些口号,或是写一些标语涂在墙上。古人识字的少,你在城门发一个榜,不如在四门墙上写几条大标语来的直接。这不,披一战袍,喊个口号,士气杀气就全有了。 刘莹儿心里却是明白的,这陈子云花了这么大的心思,都是为了自己。要打仗了,这个男人不再和自己说话,独自在前上了车。但她知道,他心里面一定是在想着她。 这次她却猜错了,陈子云打仗和下棋一样,一但入局,最能入定,精力极为集中。行军打仗是人命关天的事,数千人的生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不敢有任何分神。 这次让三良做了前锋,冯三其次,耿仲随自己中军同行,昨日一战,耿仲的人马冲锋在前,折损最多。墨根的人在商丘一战中伤亡过半,甚至可以说是伤了元气,但战果最大,正如陈子云一开始所说,是立下了头功。所以,人员损失虽大但士气高涨。陈子云又在全军之中,挑了一百名什长补入他的特种作战分队中。古时没有这个称谓,这是陈子云起的名字,大家说得多了,叫得也就顺口了。听闻能补入这支队伍里,什长们都兴奋不已。昨天子时,陈子云就和墨根商定,他的分队将起到奇兵的作用。所以,三更天,分队就已经悄然出发,除了陈子云外,谁也不知道去向。 这一夜魏军是在惴惴不安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他们不知道梁军何时会来,只能轮流重兵值守,将军校尉们也都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夜都没有休息好。 日上三竿之时,梁军像是白色的海浪一样涌来,在寨前整齐地列队备战,突然之间,齐声喊道:报仇雪恨,生擒丘贼。丘大千给他们喊的心里发毛,他也有点心虚,在洛阳的紫山之屠,的确是他主持,他还亲手杀了几名大臣,以示对尔朱荣的忠心,可是这和战场上两军对垒杀人是不太一样的。所以,每每想起紫山一事,他都有些胆寒,部下也都无人会提及。现在,报应来了,上万人拿着这个事来为数百冤魂来讨还血债了。 这还不错,陈子云又派了事先预备好的二十多个大嗓门士卒,带着用薄铁皮卷成的喇叭,前去骂阵。这是他的发明,效果不错,声音挺大的,比起古时人们用手掌窝在嘴巴前的效果好很多。这些喊话的士卒历数着丘大千的残暴与恶行,把他全家都骂得狗血淋头。 丘营中的几员悍将都是杀人如麻,暴虐非常之人,看此情景,个个都愤怒不已,这梁军分明是欺人太甚也狂妄无度。你只有一万人不到就来攻打两万人的营寨,还在阵前如此放肆,太不知死活了。众将纷纷借口要为大人雪耻,为陈全和冷平报仇,请求出战。 丘大千坚持不许,他说:“敌人战力强大,也太过狡猾,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明日粮草就到,一万人也都回来了。只要守住营寨,梁军必败无疑,切不可冒然出兵。”他这边话没说完,那边一名校尉来报,说前营小将尔平基已经率两千人马出营。尔平基是尔朱荣的亲侄子,为人勇武但头脑简单。丘大千大急,忙和众人上营寨瞭楼观战。 尔平基率本部人马出营之后,直奔陈子云大旗而来,他是看好了梁军主帅的位置的,学着人家要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事他倒也不是没有干过,当年和尔朱荣在河套地区,他只带了三百勇士就冲入敌军三万人的大营,杀了胡将乞而浑。 梁军似乎对他的突然袭击始料未及,中军开始向后退却。观战众将都是一喜,有人说:“好,梁军不过如此,尔平基又要立功了。”古时两军对垒,最怕队伍后退,往往是前队稍退,全军就慌乱一团,甚至是造成大溃逃。丘大千却大喊不好,他一边命人鸣锣呼唤尔平基回营,一边命人预备人马,准备接应。因为他看出梁军的退却步伐整齐,节奏一致,这是一种训练有素的表现,梁军定有阴谋。(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枭雄授首 在丘营中铜锣急响,召唤尔平基回营之时,陈子云心想,这个丘大千的军事素养真是不错,我这里遇强敌正面进攻,中军后撤诱敌的套路,是在宜兴反复演练的,是准备用于阵前的撒手锏,这都能被你识破了。如果不是你凶残成性,犯了众怒,从战争艺术的角度上讲,还真想结识你这个人才。 可是尔平基自恃是尔家亲贵,一向是不把丘大千放在眼里,这次出兵,他对丘大千的指挥已经极为不满。这时,边策马扬鞭边想,你丘大千率四万人对阵七千人还损兵折将畏战不前,我这里眼看就要得手立下大功,你还想阻止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我得胜回来,非领人罢了你的兵权不可。所以,他视收兵的锣声于不顾,反而命部下加速前进。 出来两千人太少,陈子云摇着头感到遗憾。原来预想如果能诱敌四千出来是为最好,这样他营中兵力就大大不足,分守着各寨就等于是圈里的肥猪在轮流等着挨宰。 尔平基的人马离陈子云还有一百丈之时,梁军中央突然向两边分开,中间像堵山一样的五百重甲连环马缓缓而出。只一会功夫,尔平基的人马并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仍是嚎叫着向前冲,于是,就像撞到一堵铁墙一般,前队两三百人被刺撞落马。尔平基这也才反应过来,可是这时已经迟了。 与此同时,冯三和三良各带了两千轻骑从两翼迅速前出,接着又各自分兵一千。两千人呈八字形面对着丘军营寨摆开防守阵势。这些人专司防守,布防速度极快,魏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铁链迅速拉起,一排盾牌高高立在地上,后面六排士卒强弓拉起。陈子云心里明白,这是经过实战考验的阵势,魏军没有一个时辰也休想突破。 布好防御阵形之后,冯三和三良各带另一千人从三面合围尔平基。 对陈子云来说,这营前一仗没有什么悬念。尔平基的人用的是北方胡刀,很短的一种弯马刀,这种武器适合山地作战,短途冲击一下还行。看看他们正面的重甲连环马吧,两丈五的长铁矛高高举起,像是一片铁树林。在临敌之时,长矛平放,尔基平的人根本靠不近身。而且,这回是六马连环,速度虽慢,威力更大。 丘大千和众将也看得目炫神秘,个个都晕头转向。尔平基的身份尊贵他不能不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是派出营的两千人,瞬间就被射倒一大片,等取了大盾牌,再准备带队进攻时,已经没有必要了。被围在中间的尔平基手下人马已所剩无几,差不多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了。丘大千只得命人鸣锣收兵,非要再战,这两千人马下场就和尔平基一样,不如死守营寨苦等援兵了。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几百人被梁军这只大怪兽逐渐吞噬,而他清楚地看到,在最后一刻尔平基横刀自刎,他倒是有骨气,不肯做俘虏。 看着自己的人被敌军残杀而不得救,这个场面对魏军魏将在心理上的打击是很大的。陈子云当然懂得这一点。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尔朱荣的人的确很牛啊,明知强弱悬殊死到临头却还要负隅顽抗。居然还给梁军造成了两百多的伤亡。如不是使用了重甲连环马,恐怕伤亡还要大一些。其实他并不知道,尔平基的兵都是在北方匈奴的廊尔喀族人里选出来的。那里民风剽悍,人们都尚武神勇,往往宁可战死都不会投降。在丘大千的营中这两千人的战斗力是第一等的。 丘大千的营寨是按1的阵势呈箭头状摆设的。这种营阵并不常用。因为它并非是能全方位抵御敌人的进攻。只有在地势有利,又只需防止正面的进攻的情况下,这种营阵才十分管用。但还有一个基本的条件,就是各营的人马要足备才行。 而现在,丘大千人马也只有一万多,分守九营后,就变成添油战术,在绝对人数占优多的情况下,局部反而是以寡敌众。陈子云指挥梁军连拨他两座营寨时,情况就更为不妙了,这种营阵一但中间的三座营寨再被破一座,就会彻底被瓦解。丘大千醒悟过来,自己已经难以抵挡了,如果继续守下去,全军会被一点点吃掉。于是,他下令第三座营寨死守不退,掩护全军退出各营,依次渡过荥水河。他准备烧了浮桥,集中主力。如果陈子云敢渡河,他就中渡而击之。力争反败为胜,挽回局面。 他刚下完军令,就听到手下人有人大喊起来:“将军快看,起火了。”他回过头向河上看去,果然三座浮桥都被点燃,风借火势,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隐约可以看见桥头的守卫正在和一群人格斗。他估计是昨天夜里偷渡过河的,刚才阵前激战,引得全军的注意力分散,悄然潜到桥边。一定是梁军的那支奇兵,商丘的粮草就是他们焚毁的,现在放火烧桥,断了自己的后路。 大营里已经乱成一团,士卒刚退出大营,又收到军令,回营固守。听到的将令各有不同,士卒们有的进,有的出,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几处道路被大车和骡马堵死,不少人都在争吵叫骂。大家刚才或看到或听到,尔平基悍勇无敌的廊尔喀族人都全部在阵前惨死,又见浮桥大火,退路被断,不禁是人心惶惶。而前方梁军一边在加紧攻打,一边铁筒里刺耳的声音又在大叫:“活捉凶手丘大千,其余人等归降便能活命。” 这时,丘大千真正是慌了手脚,他研究过梁军的破寨法门,也想了多种防御方法。但没想到陈子云这段时间也在提高总结,根据以往的经验,又增加了不少的手段,很多都是丘大千根本都没有见过,他又如何指挥人来防守。最重要的是,他的营中现在乱成一锅粥,人马的指挥调动和平时完全两样,一个将令下去,却无人可以执行。 突然之间,在他的营中,一支箭带着一枚烟花飞上半空。过了会,在空中“叭”地一声响,绽放开来。接着,梁国阵中鼓声大作,全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丘大千长叹口气,他明白过来,梁军一定刚才趁乱已经混入营中,发出信号后,里应外合要发动最后的总攻了。 陈子云看到烟花,也是精神一振,说明墨根不仅烧了桥还混入营中。他举了把长刀,大声喊:“全军不分老幼都跟我冲!活捉丘大千,赏银1000两,官升一级!” 这个口号太刺激了,1000白银在建康最少能买400亩的肥田,那是个大财主了。陈子云生怕跑了丘大千,为了美女,他也不惜血本了,反正夺下这个营寨,金银珠宝也少不了,发些赏赐才是应该的。有了这个悬赏,梁军谁不眼红,全军将士就跟疯了一样,都狂呼大喊:活捉丘大千,赏银1000两。士卒们是争先恐后,人人奋不顾身,拼命向前冲。一座营寨的木栅,竟然在梁军的攀爬推挤中被冲垮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敢于抵抗的士卒就很少了。出了后寨,大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少数会水的人扔了兵器,脱了厚重的甲衣,跳进水里拼命向对岸游动。不会水的士卒,有的抱着块木头或是锅盆之类的东西,也跳了下去,但大多被河水带往下游,有的扑腾两下,就沉了下去。还有精明点的,抢了匹马,就往上游去,有的人则往右边悬崖,抓了树藤往上攀。 丘大千和手下众将大多是旱鸭子,这时身边只剩下千余人,大多失了马匹,何况已经打了近一天时间,就是想跑,也都跑不动了。不多时便被梁军团团围住。 这千余人已无斗志,又累又饿,很多人只顾逃命,兵器都不知道到哪去了,两手空空,如何应战。有的跪地举手投降,少数还要顽抗的,被梁军一顿枪刺刀砍就给解决了。丘大千无奈之下,抽出佩刀也想学尔平基自杀殉国。他的护卫抓着他的手说:“将军,不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过河,我们抵挡一阵。”话还没说完,跌落下马,那是耿仲神箭。他此战虽然不是先锋,但依然又冲在了前面。丘大千举刀向自己项间去,耿仲又是一箭射来,洞穿了他的手臂,佩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此时,陈子云大喜,自己以七千之众,力敌北魏丘军和涡阳共七万人,已全歼四万,剩下三万更是不在话下。看来,这支军队横扫中原入主洛阳不是没有可能。 耿仲把丘大千捆得跟个粽子一样,提押过来。可怜这人,也是一代名将,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刚才还八面威风的,现在却像个被官府抓到的盗贼一样。本来陈子云心中还有一些英雄相惜地感觉,但想到这是刘莹儿的仇人,也只能狠了心肠,说:“任由刘姑娘发落吧。”(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美人心计 一场昏天黑地的血战之后,一但松懈下来,是累到骨子里的。主将陈子云尤其如此,他在马上都坐不住了,在护卫的搀扶下,坐在一张虎皮椅上休息。这张虎皮应该是丘大千的,果然挺舒服,陈子云眼睛闭了一会,差点就睡着了。 连续三天奔走野外,又大战两天,体力透支的厉害。他很想就地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细作来报,丘大千派到商丘征粮的一万人听闻主帅惨败就擒,已经转道去了涡阳。另外,北魏两支援兵也已经上路,一路是尔朱荣的五万人马从洛阳出发,一路则是梁州刺史阎静率了四万人从北面的古宁南下,估计六七天后就能赶到。 几员大将听到消息,都陆续来到他身边听候将令。陈子云寻思,这时,如果趁势拿下涡阳城,两支援军特别是北边的阎静可能会不战而退,这应该是个最佳选择。可是,这时临近傍晚,也就是说队伍整整打了一个白天,再奔袭百里外城高墙坚的涡阳城,士卒们未必吃得消。万一疲兵无功有了折损反而会挫了锐气。 想了再想,他决定还是体恤士卒,不能鞭打快牛,打胜仗也不急于一时,和几位将领商量后,大家意见都差不多,于是,他命令全军先回荥城休整。 陈子云算了一下,把战场打扫清爽就够士卒们再忙一夜了。回城后,最少还需要两天的休整,才能前往攻打涡阳,不出意外,打下涡阳最多两天时间,那时候,北魏的援兵应该还到不了。这样安排把握大一些,士卒们的伤亡也会小一些。 回荥城有五十里,沿途萧关早派人设点接应,各种饼面可随意取用,还设了几个点,专门收容走散的士卒和修理大车。所以一路顺利,不到子夜时分,就来到城下。 元颢早就得到禀报,前方大获全胜,他也喜不自胜,对群臣们说:“我军连战连捷,不日便可攻下洛阳,只要你们真心辅佐,本皇还都后自有重赏。”说得一干臣子也激动不已,这是皇上在封官许愿哪。尤其是元煜更是开心,这时,他已连升两级,被封为四品黄门侍郎,管着内宫及防务,专职伺候皇上。如果再升,迟早就是王公大臣了。他是真心希望元颢能得偿所愿,他自然是水涨船高。 元颢为示郑重,大半夜的也没睡觉,亲自带人到城门口迎接。陈子云也有些感动,人家身份贵重,如此礼贤下士,自己也要有所表示,于是他把跟着他一同带回的首批战利品悉数送给了元颢。元煜最为高兴,满满一百多辆大车的物资啊,要知道目前元颢这个皇上图有虚名,实是什么都缺,宫中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他这个内务总管每天都为皇上的柴米油盐犯愁,这些东西太重要了。 陈子云一觉睡到天方大亮,头脑还没清楚过来,正想继续躺一会,李扬敲门进来禀报,说刘一农在门外等候,请他去主持祭奠仪式。陈子云这才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个倒霉蛋丘大千的死期。 李扬看他犹豫,有些不情愿去的样子,又说:“刘莹儿姑娘也来了,她说务必请大人主持公道。”陈子云想了想,今日还要商议军务,十万大军两面来攻不是开玩笑的事,美女虽好,也要有福消受。于是说:“这丫头也真缠人,凶手也帮她抓住了,难道还要我亲手杀了不成?你去跟他们说,我正在处理军机要务,脱不开身,等晚上再去府上拜访。” 李扬答应着,转身推门出去。哪知门外一名娇艳如花的女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原来刘莹儿已经到屋门外了。美女办事就是容易一些,陈子云府上的仆人们见是她进来,又因为都知道她即将嫁给主公了,所以无人敢阻止她。陈子云顿时面红耳赤,当面撒谎给这个美娇娘听见,真是丢尽了脸面。李扬是个精明的人,见此场景忙低着头,侧过身子悄然躲开了。 陈子云忙请她进来,见她要行礼,想去扶她,才发现自己衣服还没穿好。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又在被褥中翻来覆去的摸索半天,找了汗巾系了,又翻出袜子来。他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此时,虽然男女之防不像宋理之时,但一个年轻女人哪能如此大胆看一个男人穿衣服的。陈子云反正是不敢看她的。 等他穿戴整齐后,她才嫣然一笑,走到床榻边上坐下。这是陈子云第一次看她笑,真如花中仙子一般,古人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真正是一点不假。陈子云想搬张椅子给她,可她已经在他的床榻坐下了,只有陈子云自己知道,他的床榻并不整洁,昨晚累极,他连脚都没洗,这府里都是男仆,也不太会伺候,被子里都有些臭味的,他真怕会熏了她。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才发现,她今天换了件青紫色的衣裳。这是典型的汉服,但远比他在大学参加汉服社时看到的所谓的汉服要好看得多。刘家富庶,这衣服居然是锦锻的,此时锦锻产量极少,价格昂贵。她仍在孝中,虽然衣裳色彩并不艳丽,但质地非常精美,加上她的艳丽,就像一个画中人一般盈盈可亲。陈子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他暗想,如果是换了一个女子,他也许就会抱着她躺在床榻之上,任意动作了。但对于她,如果这样做就是一种亵渎,是暴殄天物。 刘莹儿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异常的温柔甜美,和前两次陈子云看到她时,听到的刚烈如火切金断玉的狠话,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今日小女子得报大仇全赖大人相助,大人可否成全了小女子,前去监斩丘贼。午时,皇上和我姐姐也一同前往,如果大人在,小女人便会免了许多的纠缠。” 什么意思?陈子云似乎听懂了,这是拿自己做挡箭牌呢。如果自己没有和她在一起的话,元颢就有可能继续对她有所想法。如此说来,她是在利用自己啊。但怎么办呢?男人不论是强者还是弱者,是英雄还是狗熊,很多情况下对女人就是俯首称臣的命,无法拒绝的请求或是命令。陈子云没有选择,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这个女人好生厉害,陈子云已经答应她了,仍是不相信他,生怕他会食言,非要和他一同前往,等于是押着他去一样。 来到校场时,已经接近午时,仪式即将开始。陈子云看了现场架式才发现这刘莹儿有够狠,不但要杀了丘大千,还要上纲上线,把他名声搞臭。心想,她实在是有些手段,这人要是当了皇后,也是吕后、慈禧、武则天之类的人物。真应了那句话,女人越美心越狠,红颜从来不手软。 元煜跑过来告诉陈子云,杀丘大千来祭天告慰英灵,需是剐心斩首剁成肉泥。也就是说比死无全尸还惨,连灰都不给他留下半点,要让他化成泥浆。此番由皇帝元颢亲自主祭,名义上是为死去的五百群臣公祭,不只是为刘莹儿丈夫元路一人。另外,朝廷还让史官写明丘大千的罪恶,法司再行文说明朝廷对他的惩罚没完,还要通缉他的全家,要斩尽杀绝,以敬效尤。 这也太狠的了,陈子云想想就冒冷汗,对刘莹儿居然生出一丝畏惧。原先他对元煜和刘一农的撮合是十分期待,但现在看,如果敬而远之,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女人太厉害,说难听点,太毒。何氏霍氏等人岂是她的对手,把她娶进门,估计迟早府里要被她弄得鸡犬不宁。而且,这女人目前为止,都是在利用自己,是否喜欢自己还不得知,她冒着冒犯皇帝的风险,极有可能是另有所爱也难说。 陈子云被刘莹儿弄得有些六神无主,脑子里乱七八糟胡思乱想一气。(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预备强攻 渡江北伐之后,队伍已经接连打了四战,歼战约六万余人,为元颢收编了其中的两万余。陈子云的人伤亡不到三千,其中南来的七千梁军伤亡只有五百多人,死了约两百多人,这样的战损比例已经是难能可贵,陈子云心中也认可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萧关又从新编的刘军中精选细选了近两千多人补入他的辎重军中。陈子云已在前几日,密奏皇上萧衍,在萧衍首肯之后,梁军一支八百人队已悄然过江,补充给陈子云。这样,数日后,梁军七千人的编制仍将完整,经过连番作战后,士卒们积累了更多的经验,战斗力只增不减还将逐步得到提高。 萧关陪着陈子云在荥城之上巡视城防,对他说:“大人,我也是打过恶战的人,可是从来没见过队伍士气如此之高涨,看来我们真的是可以直指洛阳城了,帮元颢抢回宝座。” 陈子云点头说:“是的,士气高打仗就容易些,将士们就能听命拼杀,但士气也是靠胜仗来维系的。我们和魏军不同,他们战败几场没关系,死个几万十几万人都无所谓,因为没有伤筋动骨,而我们只要败一场,就得卷铺盖滚蛋,甚至是全军覆没。所以,有一点我先说清楚,士卒们可以轻敌,但你们几个将军还有一众校尉、队长,都不能有丝毫轻敌的意思,骄兵必败,那样的话,我们就离回建康的日子不远了。” “大人说的是,理应如此,我刚才还说了两个校尉,他们都以为涡阳城唾手可得。”原来耿仲几个都已来到身后,耿仲又说:“三良对我说过,涡阳城易守难攻,现在又多了一万人马,我们只有几千人,绝非是轻易拿下的。” 陈子云满意地看着这几员大将,赞许地说:“说得没错,我计划用两天时间攻下涡阳,元颢等人都认为保守了,他们以为涡阳守军在丘大千被锉骨扬灰之后,势必已成惊弓之鸟,会望风而逃。打仗当然不是想当然的事,元颢一干人想的太简单了。” 三良说:“还要一件事需禀报大人,士卒们都说身披白袍又威风又实用,都说要一直穿着呢。” 这原是陈子云讨好刘莹儿的临时构想,既然歪打正着,他当然不会反对,于是笑着说:“也好,所谓大梁白袍军,叫起来也挺带劲。你们几个怎么看?” 几个人都附和说好,萧关说:“我算了一下,布匹足够每人做三件袍,命人全都带上便是,这白布结实耐用,夜晚也能御寒,如再向北,落了雪又易于隐蔽,确是个好东西。” 陈子云入城也听到童谣,说是,白袍军、白袍将,打得魏军落慌逃。这白袍还真是吉利。 此时,队伍已经休息了两天,将士们都准备就绪。陈子云就在这城头之上,和诸将议定,明日将直取涡阳,如果拿下它,北渡的第一个阶段就将顺利结束。 而对于刘莹儿,陈子云也另有了想法。这个女人绝非等闲,虽然美艳无比,恐怕自己也招惹不起。与其让她屡屡利用,不如先离她远点,即使以后要把她娶进门,也要能控制得了她才行。所以,他回府后严命李扬,说今晚他要细致考虑明日作战诸事,任何人都不许进他府门一步,如果再有人闯入,他就挥泪斩马谡,先取了他的首级。 果不出他的所料,这刘莹儿果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到掌灯时分,她就乘了一辆马车来到他的府前。这回李扬不敢马虎大意了,如果刘莹儿再进去,主将真要砍下他吃饭家伙的。他想方设法跟着陈子云后面做了护卫首领,就想有朝一日和冯三一样,能当将军领兵打仗,可是没了脑袋就什么梦想也没有了。所以他带了几名士卒,摆出了一副冷面孔。 刘莹儿倒是没有勉强,只是微微一笑,让李扬带给陈子云一句话,说是妾意有所属,何人能夺志。 李扬学有所限,纯属鹦鹉学舌,也不解其意。 陈子云听后想了半天,没能明白她确切的意思。这句话完全可以做两层不同的意思来理解,一是她心有所属,已经有了心上人,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不管是谁介绍也没用。二是她就认定自己了,不娶她也不行。 妈的,陈子云不禁说了句脏话,心想,这女人就是折磨人。不见她,就留下这半拉子话来扰乱你一下。因为刘莹儿,这一夜他又没能睡好,眼睛一闭上就想到她笑靥娇容,禁不住还有所想,身体不争气地还有了反应,翻来覆地折腾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早上出发的时候,他困得不行,决定不骑马了。让李扬给他套了马车,这样,他能在车上睡一会,恢复点体力。 涡阳离荥城只有两百里,如果是急行军一天一夜就能赶到。但陈子云不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部队陷入疲惫状态,何况留给他攻城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所以,下午酉时不到,他就命令扎营,并让耿仲和冯三继续出发,晚两个时辰休息,同时,在第二天比中军早一个时辰出发。他兵力少,围三阙一人手展不开,也没必要,只能是从涡阳城的两个方向同时进攻了。 计划是他率三良和中军由城南佯攻,吸引守军力量之后,耿仲和冯三再从城北发起进攻。陈子云之所以把北门作为主攻方向,是因为他判断北门必是守军的最薄弱之处。守军一定会猜想他们会从南门、西门、甚至是东门攻城,但一定不会想到他们的主力会兜一个大圈子绕到北门,把那里作为主攻方向。涡阳的北门是最坚固的,如果他们要打北门,绕路不说,还极有可能被从青州赶来的阎静军从后面包围。陈子云要的就是出人意料,要的就是对方想不到。他估计北门的防守兵力最少,如果他在南门的佯攻激烈一些,对方还有可能从北门抽调人马,耿仲他们就能趁虚攻进城了。 当然这样一来,耿仲他们的行军路程就会多一些,他让他们迟驻早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一是可以避免被敌人瞅准空隙袭击,二是一但发现防守的薄弱环节,无需等待即刻就可攻城,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而他正是善于把握这种战机的人。 晚间的时候,他反而没了瞌睡,每逢大战之前,他都很少睡眠,站在山坡上遥看涡阳,他仍在思考着明日一战。这涡阳城中有不少士卒来自洛阳,他之所以放着西门不打,内心里就是希望他们能不战而退,从西门逃离,这样就省了很多的事。 不过,强攻他也并不担心。古时候虽然没有重炮和枪械,但他认为攻城比守城要容易些。因为守城要守四面,如果城池稍大一些,城墙就很长,兵力太过分散,单位长度上的兵力根本不够用。比如,涡阳城是个方形的城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平均都长约10里左右,也就是5000米,四面一共就有0000米。城里守军只有四万人,平均每米只有两个人。如果采取多点同时进攻,趁虚重点突破,守军根本是防不胜防,缺口会非常多。而且他考虑到今后的作战主要以攻城为主,所以,专门研究制定了攻城军械和方法。 但即便如此,陈子云也没有轻敌之意,反而特别的留心涡阳的情报。因为涡阳主将李园是一个很让人值得关注的人,这人以守城闻名天下,曾经以三千弱旅守中原的一座土城,十万起义军用了三个月都没有攻下来。这是之前掌握的资料,对这样的人不应该也不能去轻视他的。 事实上,这个李园也的确是有一手的,他比陈子云想像地更加指挥若定,更加的厉害。陈子云率军到涡阳城下后,就命三良率人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城,没一会功夫就被守军击退。死伤一百多人,居然还没能看清守城的部署,李园确是以守见长的一名良将。 晚上,扎下营盘之后,细作来报,说青州刺史阎静和尔朱荣增援的人马行进速度非常得快,最多还有两天就能赶到涡阳城下了。 陈子云有些头疼了,来得这么快,说明对方已经掌握了战况,确认自己人数少,不会也不敢去围点打援。实力已经被人看穿,再要想出奇兵已经是没有可能了,只有速战速决取下涡阳了。他命三良和墨根调整一下部署,吃了晚饭之后,夜攻涡阳。并让人快马传报给耿仲和冯三,人马务必要埋伏好,不准暴露他的作战意图,没有他的将令任何人都不准擅动。(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苦战涡阳 陈子云选择夜战情非得已。如果这里全都是大梁国的精兵,那是可以的,他们都经过专门的夜间作战训练,昼夜行军和打仗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问题是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刘一农的人。一般南北朝时期的军队是极少夜战的,古人迷信无知相信鬼神且又胆小,军中不乏有癔症患者,看见坟前鬼火之内的,很容易有人发病并引起连锁反应,最终会造成炸营。 现在梁军主力尽在涡阳城北面埋伏,这里的四千人马半数是新收编的新军,万一出点问题就收不了场。可是,陈子云安排的佯攻是要让这四千人马伪装成主力的架式,这必须要夜幕的帮助下才能完成。他只有冒险了,就和行棋一般,如果每一步都中规中矩,想赢棋是特别的难。 涡阳城上的守军也不敢懈怠,全部都上城备战。南门是预计梁军进攻的主要方向,也能他们重兵据守的地段。因为梁军北上,南北首当其冲,加之南墙最是低矮,是守军最为担心的地方。 这段时间以来,李圆每日都征调民夫和士卒在加固城墙,备足防御。他在夜幕降临之前,就看见梁军在行动了,预料到他们可能会来夜攻,所以让手下将士提前做好迎战的准备。可是,看到远处的火把陆续点燃后,他不禁还是生出些惧意来。只粗略数数就有两万多人,这也差不多,如果元煜和刘一农都投靠了元颢,他们应该还不止这么多人。他庆幸自己把南门作为了重点防御区域。 火把大多是虚的,比实际人数多了五倍。陈子云用这招骗过反叛元法僧的元显和,并生擒了他。现在他又用这招来蒙骗李圆了。 李圆等人正在向远处眺望之时,城下三良的第一拨人马已经开始向城下运动了。白天在试探进攻时,各队队长已摸熟了城下情况,不用点火把,也能悄悄地接近城池。等李圆发现时,十几座云梯同时抬起,士卒们开始奋勇向上攀登。 李圆心中大惊,如果是这样算下来,梁军南面进攻的兵力最少也有三万多人。他赶紧下令命人立即从北门和东门再各调三千人精兵前来南门增援。西门他不敢动,他要防备梁军突然转向,那也是可能的进攻重点。 主帅亲临一线,守军的意志非常坚强,手段也非常得多。备足了箭矢、石块、滚木、长铁钩、火油罐等物。士卒们把在射箭的同时,拼命往云梯上扔滚木和大石,接着又把火油罐点燃摔碎在云梯上。 为了减少伤亡,陈子云命令三良把士卒分为四拨轮流进攻,声势要大,进攻要持续,但雷声大雨点小,能躲就躲,要不停地更换进攻点,不要硬拼硬冲。 话是这样说,可一但杀红了眼,难有真打假打之分。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梁军挟常胜之势,士卒勇猛无比,两度有数十人攻上墙,无奈每每关键时刻,李圆都亲率大队人马赶过来,上城的寡不敌众,又被打退下来。 好在敌军人数不多,整个十里防线也就两万人左右,所以看上去,梁军不停地选择着进攻点,像是处处在进攻,而守军则在城上是来回奔跑疲于奔命。 天快亮的时候,陈子云命三良把队伍撤下来,全部入营睡觉休息。白天是不能打的,否则这点人马就会被李圆给识破了。三良问他,是不是要留一千人防备敌军出城偷袭。陈子云笑着说:“不必,他们以为我们有两三万人,哪敢自不量力前来劫营,我们不攻他已经是烧高香了。而且这李圆以防守闻名,进攻水平有限,屡战屡败,不必多虑了,你也去睡吧。我也就赶到耿仲冯三那里,今夜天黑以后,你就还这样继续进攻,到子夜时分,北门就将开始总攻。你自己一切小心,这里就交给你了。”三良说:“大人尽管放心,我这里就算攻不进去,也不会跑了一兵一卒。” 李圆的兵要比陈子云的人马苦得多,夜战之后,白天他们也不敢松懈,还要在主将的催促之下,赶着加固城防,累得精疲力竭头昏眼花。天刚刚黑下来,三良养足了精神,又带人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进攻。有一个守城的士卒累极,脚下一软,一个不留神,居然从城头摔落下了。 陈子云这时已和耿仲、冯三等人会合,遗憾的是城防太严,计划把墨根的人加强给他们,在攻城之前混入城中,好里应外合,但没能成功。 到了子夜时分,陈子云命人悄然摸上,萧关则负责在攻城开始后,组合起二十架投石机配合攻城。 开始的时候,陈子云以为趁着北门防守较弱,可以一举突破城防。可是没料到,这个李圆早就防了梁军一手,他早早动员城中男丁十万人,北门调走三千士卒之后,城墙之上也仍有不下三万人。且北面城墙高大,易守难攻。耿仲亲自带队的第一波强攻居然无功而返被打退了,而且伤亡不小! 这时守军也反应过来,发现了梁军真正的主力所在,又急调一万士卒和两万男丁增援。涡阳城墙之上宽有两丈,足可跑马跑车,援兵半个时辰就到位了。等陈子云命令发起第三波攻势的时候,李圆也亲自过来,在几次增援之后,北门上足有七万多人,平均每米就有14人之多。 到了第二天的午时,梁军发动了七次进攻,居然还未能攻上城去。队伍疲惫到了极点,已经快打不动了。二十台投石机也坏了近一半,军械装备消耗巨大。 正在这时,细作又报来坏消息,尔朱荣部正在加紧行军之中,明天一早就能到达,青州阎静的五万人,最迟明天晚上也能到达涡阳城下。 陈子云听了禀报,暗骂一声,见鬼!难道自己的第一场败仗就要出现了吗? 他亲自来到城下,仔细观察。这城北的城墙足有三丈三尺高,城上的器械准备也很充足,扔砸下来的石头和滚木等物都堆积如山了,李圆还制作了一种滚钉木,给梁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陈子云还看到,城上每个角楼上的人员都有两百多人,城堞口都站满了士卒,攻下这座城池,谁也没有把握。 他还想催马上前,想找到防守的薄弱点,墨根纵马上前,拉住他马匹的缰绳,摇了摇头。这人不喜欢说话,但态度很坚决,不同意主帅陈子云以身犯险。 陈子云对他说:“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快速退回荥城布防,并找机会,分路击退援兵再打涡阳。这个方法是比较保守,但也较有把握。第二个是调整进攻方法,和城上士卒拼一下毅力,给他们最后一击,力争在今晚破城。这个方法不但不成,全军将陷入三面合围,退守荥城就不可能了,只能退往至县,再想办法。” 墨根说:“属下都奉大人号令,不管是胜是负,只要大人下令,我们一定执行。” 陈子云心里也没有底,他正在沉吟之间,荥城的探马也来凑热闹了,说是刘莹儿带着人也来了。这不是帮倒忙吗?也正因为如此,倒是坚定了陈子云打下去的想法,他总不能让刘莹儿看扁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决战城颠 连续的激战之后,攻守双方都需要做一个短暂的休整。 当战场上的喊杀声骤然停歇下来,人们反正更加地紧张和忙碌,因为久经战阵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是暂时的,双方都在积聚力量,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只会更加猛烈。 陈子云也趁着这个空隙去往后面营地看望刘莹儿。事实上,刘莹儿还真不是来趁热闹的,她带的五百人给部队带来了熟食,陈子云看到居然每人还有一份牛肉干。这可是难得之物,在建康城,按大梁律法,除官府特许之外,任意宰杀和食用牛马都是违法的。分配完食物后,刘莹儿便让人把伤卒分送到各营棚,她也挽起衣袖亲自诊治。 这些人来的也正是时候。攻城一方,往往是伤多死少,伤者或轻或重都急需救治。这也是陈子云一贯的要求,冷兵器时代,早医治就少死人,而且伤也恢复得越快,能为部队重新补充新鲜血液。往往受过伤的老兵更有经验,也更不畏战。刘莹儿带来的人中有两百人是医伤熟手,可以挽救不少士卒们的生命。 陈子云看到刘莹儿戴了轻斗笠和薄面纱,白衣飘飘,真如神女一般。原来古人还真有这种电影上侠女般的打扮。陈子云心想,这样也好,她的容貌直有惊世骇俗之嫌,如不遮掩一下,太过引人注意。 是战是退,陈子云一直在犹豫不决,反复在权衡着利弊。进入营地之前,他原本还有安排刘莹儿和部分伤员先行回荥城去的打算,再迟恐怕就真得走不了了。但转念一想,她明知敌情如此,都敢前来,自己畏战惧死,不胜而回,和打了败仗有何区别,岂不是丢人现眼?大丈夫死又有何惜。而且自忖,北伐战事,本来就不应该抱着场场稳妥,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如果越是这样,反而束手束脚。涡阳到现在没有拿下来,和自己舍不得付出代价是有直接关系的,可是事实上,越是瞻前顾后,伤亡反而越来越大。想到这里,他完全改变了主意,决定在今天天黑之前,一定要攻上北城,拿下涡阳。 他把李扬喊过来,命他立即前去荥城,说是涡阳城已经拿下,请元颢务必迅速赶来安抚民众。然后走到刘莹儿面前,深施一礼。 刘莹儿急忙闪身躲过,并半蹲回礼说:“大人何故行此大礼,小女子万万受不起的。” 陈子云朗声说:“姑娘干冒奇险亲赴城下送衣送药救死扶伤,在下自然是要替近万将士感谢你的。” 刘莹儿听了嫣然一笑,说:“小女子好生奇怪,听父亲说,取下涡阳远比攻打丘大千的营寨要容易些,为何伤亡如此之多。适才听士卒所言,仿佛敌军援兵离涡阳城已经不远,大军即将回撤,可士卒们易行,这许多伤者,如何是好?大人又是如何打算的?” 陈子云呵呵笑说:“姑娘多虑了,没有撤军的话,涡阳虽然城坚人众,哪里还真的是铜墙铁壁不成,先有劳你在这里辛苦,看我今日如何破城。我想晚上破敌之后,在涡阳府衙中我与姑娘抚琴一曲,共叙夜话。”说完又施一礼,转身离去。 陈子云心里像是有一团火一般向上窜。看来到了危急关头,军队就比平时要难带的多了。此时,梁军的军心有些不稳了,传言已经四起,居然传到了刘莹儿这里。这也难怪,外围十万人马即将赶到,这城上守军还有十几万人,一但被围恐怕无一人可以逃脱,大部分的人都认为,陈子云下令撤兵,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在这种情绪弥漫之下,军中斗志全无,午后一战打得极为糟糕,毫无锐气可言,很快就被守军击退。 陈子云随即把军中队长以上的五十多人全部召集起来,他站在人群之前,脸色铁青,厉声说:“刚才我看到两名什长,率先退回,把人给我押过来。”少时,冯三将两人绑着推搡过来。陈子云目视二人喝问:“士卒未退,你们先退,士卒受伤哀号你们弃之不顾,只顾自己性命,你们还是我大梁精兵吗? 二人低头无语,众将也都噤若寒蝉,这一战的确指挥上也是有问题的。陈子云接着又大声说:“我大梁军中有这等什长士卒,是我陈某之耻,也是众将之辱。大将之过,自当重罚,此战过后,耿仲、冯三各打二十军棍,以治带兵不严之责。现暂戴罪立功,拿下城池不再追罚,如若再无建树,你们自己提头来见吧。至于你们俩,我自然会给你们家中厚加抚恤,你们也不用挂念了。” 这是陈子云第一次在战场上斩杀自家人,其实两名什长,一名是刘一农的人,一名是梁军士卒派到刘军中当了什长的,刘军溃逃他被裹胁而回,是有些冤枉的。但陈子云为拿下涡阳,也只能如此了,此时不采取些手段难以激励全军将士,不能有妇人之仁了,必下狠手才行。 消息传出,全军震动,杀了两名什长还好说,谁不知道耿仲和冯三两人是主将陈子云的左膀右臂,特别是耿仲,那可是皇上的家将啊,也要打二十军棍,拿不下城,就得自己割了脑袋,看来主将是发威了。 等行刑过后,冯三亲自拎了首级过来验过。陈子云又大声说:“城上守军皆是百姓民团,你们屡攻不下,无非是担心追兵将至,我有言在先,不攻下涡阳城,今日便是我等的祭日,我已经决定,绝不会退后一步。如果援兵到来之前,尚未破城,大家就战死在这城下。攻入城中,全军安若泰山,攻不下则全军覆没。两种结果你们自己挑选,半个时辰之后,即刻总攻,耿仲、冯三如再不能有所建树,我就亲自上城进攻。” 当然鼓动是鼓劲,陈子云绝不会蛮干。他让萧关把剩下的投石机全部集中起来,在关键的时候使用。然后对耿仲、冯三说:“准备五个三百人队,马上开始攻城,每两百米集中进攻一个点。一炷香后,再上两个三百人队支援左右两个进攻点。之后,所有人马一个不留,连我在内,全部集中加强到中间的进攻点,要全军压上,持续进攻,不能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务必一鼓作气,一举拿下涡阳。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将齐声答应,振作精神,预备最后一战。 陈子云手心里也是捏了把汗,再拿不下来,将士们恐怕爬都爬不动了,再也没有力气再去攻城了。 他紧张,李圆更是骇然!这城下进攻的人马最多只有六七千人,轮番进攻,无休无止,难道都是铁打的不成。更让他着急的是,在梁军十余次的攻击之后,城上物资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就只能肉博了。他一面命人要节约使用器械,一面调兵遣将,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陈子云的策略是有效的,五个点的进攻,使城上的兵力向五个点上进行集中。这时他发现,城上射下的箭矢已经不再是那么的密集了,石块木头也少了很多,油罐基本上没有再看到了。于是,陈子云命人向萧关传令,让他的投石机集中支援中路进攻。同时传令耿仲,不用再等,立即向中路发起总攻。 很快,最后一组云梯也搭上城墙。在短短的50丈左右的城墙上同时搭上了60架云梯。陈子云心中默念,只要有10架云梯的人上了城墙,以梁军的战力,一定可以守住城桓。 可这时,守军也发了急,不顾伤亡,接替向前。陈子云眼看着梯子被推开,上面的士卒纷纷落下,接着又搭上,又被推开,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这时,即使是刘一农的人马,在战场上也无人敢后退一步。 彭辉和张亚俊也在城下。他们俩人因身强体壮,被冯三选中,被编入了刘一农的新军。打了两仗,两人都胆气旺盛起来,尤其是彭辉,本来就是一个流氓泼皮,打得性起时,真有点勇士的味道。但涡阳城太是难打,两人都受了轻伤,在城下四处躲避着,并寻着机会向上攀登。 陈子云看的也是热血沸腾,但心中更是焦急,他对左右说:“大丈夫建功立业更待何时,想荫妻封子的跟我一起攻城。”说着拎着刀就要上前。墨根拉着他的手,说:“大人万万不可,请大人在此观战,我亲自前往。”陈子云还想上前,墨根怒骂身边的护卫说:“还不拦住大人,大人若少了一根头发,我回来要你们的命。”说完,带了三百中军旋风般向城下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