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食》


 第001章 雷打雪花飘

    景元十五年正月，离京五百里的汝洲城，一片银装素裹。
    黑云压城，雪花狂舞。
    连着两日的大雪让大街小巷变的安静，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新换的桃符，和门头上挂起的红灯笼，才让人觉出些新年的味道。
    有几个不怕冷的半大孩子依旧顶着风雪，围在一起放炮竹，大人们站在门槛后看着，边袖着双手抽鼻涕，边吆喝孩子赶快回屋。
    “轰隆隆。”黑云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闪电之后是一阵响彻天地的雷声。
    大人们立刻从门后跑了出来，硬拉了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只留了几个没来得及收的炮竹，在雪地里散落，不一会儿就被雪盖住，没了踪影。
    雷打雪花飘，杀人不用刀。
    一时间汝州城家家闭户，本就安静的城市更显寂寥。
    城东头的一座大宅子里，丫鬟小厮皆躲进了屋子里。
    老门房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黑匾金字的招牌，“林宅”两个字在这雪天里依旧亮的发光。
    “正月里打雷坟堆堆儿，要有灾喽。”老门房嘀咕了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林宅背后的白马山上，半山腰孤零零的一个小院子，在这茫茫白雪里如同一叶扁舟。
    院子只有三间毛坯屋，屋里虽然盘着炕，但是炕却是冷的，屋里也是冷的。
    炕上躺着一位少女，面色蜡黄，身上盖着几层棉被和许多的衣裳。
    突然那少女的眼睛动了动，一直握着少女手的妇人忙喊道：“欢儿，欢儿！”
    林清欢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简陋的屋子，站在床边冷得跺脚的小丫头，和眼睛含着泪的妇人。
    “娘。”扑到妇人怀里，林清欢贪婪的嗅着娘亲的味道。
    对于伍姨娘来说，林清欢只是病了一场。
    对于林清欢来说，却已经隔了两世。
    “姨娘，小姐醒了，奴婢去热粥。”小丫头欢喜道，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春喜。”林清欢喊住小丫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着急，你先过来。”
    春喜听命，蹦跳着跑来。
    林清欢拥被坐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伍姨娘和春喜一遍又一遍，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说道：“好冷，咱们把炕烧上吧。”
    伍姨娘面露难色：“欢儿，你若是还冷，就再把娘这身棉衣穿上。”
    看着正要脱棉衣的伍姨娘，林清欢心中一沉，说道：“娘，是又没有碳了吗？”
    前世的冬日，也总是缺少炭火。
    伍姨娘不说话，春喜快言快语道：“不但没有碳了，连柴也只剩下小半捆了，姨娘说小姐今日十二岁的生辰，要留着那点柴晚上给小姐煮面。”
    十二岁吗？林清欢看着依旧年轻的母亲，现在十二岁，母亲兄长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那就拆院子里的竹竿烧吧。”林清欢记得这小院子是没有围墙的，所谓的围墙是一圈篱笆。
    “好。”春喜得了一声命令，飞快的就要往外跑去拆篱笆。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炕今日一早也灭了，她冻得直发抖，早就想拆了那篱笆院子烧炕了。
    “春喜。”伍姨娘喊了一声。
    林清欢则是拉了伍姨娘一把，说道：“娘，那几根破竹子，别说是挡盗贼了，连只野狗都挡不了，拆了就拆了吧。”
    “我冷。”林清欢看伍姨娘犹豫，撒娇道。
    闺女病刚好，不能让闺女再冻着，伍姨娘紧了紧衣服，和春喜一起拆墙去。
    门外又是一阵雷声，林清欢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回忆着自己的前世。
    前世她出生时也是冬雷震震，随着她的出生，怀着身孕的嫡母却不幸落胎，她被视为不祥之人，差一点被扔出家门。
    伍姨娘在正院里跪了一天一夜，终是跪的亲爹回心转意，将她们娘俩送回了老家汝州，在这白马山上一住就是十几年。
    后来生母去世，她因长相美貌被接回京城，先是为妾，后又为侍婢，再到后来无辜横死。
    如今，她得上天眷顾重生，且重生这日又是冬雷震震。
    前世十二岁生辰时可没有这漫天的大雪，更没有这冬雷滚滚，看样子上天也在庆祝她的重生。
    林清欢听着雷声，只觉得比新年的炮竹声还要悦耳。
    不一会儿，伍姨娘就和春喜一人抱了一捆竹子进了屋。
    两人头顶身上都是雪，双手冻的通红。
    林清欢跳下炕，抓了个布巾子给两人擦雪。
    自己亲自点火。
    先将炕洞掏干净，把火折子打着，将一块破布点燃放到炕洞里，抓了一把稻草放到破布上，再往里放折成小段的竹子，竹子不能压的太实，否则点不着，也不能太少，后续火力接不上。
    用扇子将火烧旺，林清欢又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竹竿都折成了小段。
    “欢儿。”伍姨娘看着林清欢生火，心中只有心疼。
    “小姐，您会生火烧炕了？”
    太厉害了，比她这个小丫鬟烧的还好。
    林清欢点头，她不但会生火了，还会做菜……
    前世她活的艰难，为了讨好长辈，讨好男人，讨好主子，将从生母那里学来的厨活仔细钻研，若不是有好厨艺撑着，单凭着那副皮囊，她大概还活不到二十五岁。
    说起来，她现在十二岁，已经跟着生母学了三年的厨了。
    前世生母在世时，自她九岁上开始教她做菜。
    她觉得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愿意学这下等人的活儿，总是因为这个和生母闹脾气，谁知道等到生母去世之后，她回了京城，还是生母教的本事儿让她多活了好几年。
    林清欢将竹子整齐的摆在了炕洞边，摸了摸炕头的位置已经有些温热，拉了伍姨娘坐上去，说道：“娘，今日女儿生辰，这些年您辛苦了，女儿给您做面吃。”
    伍姨娘坐在炕上，很是欣慰闺女的长大，却坚持说道：“你不会做，你来炕上坐着，娘去做。”
    林清欢摁住伍姨娘：“您就等着吧。”
    拧身出了门，春喜追了上去。
    “小姐，您做的饭能吃吗？”
    林清欢瞪了春喜一眼，把“吗”字去掉好吗？
    小丫鬟被小姐的眼睛一瞪，立刻改了口：“奴婢给您烧火。”

 第002章 梦醒了

    嘴上说着，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小姐若是做好了饭，小姐不吃她打死也不吃。
    厨房在院子里，是一间四面漏风的茅草棚子，别说是做饭了，站在里面都直打哆嗦。
    林清欢皱眉：“怎么不直接在炕灶上做饭？”
    “您说有油烟味，受不住，姨娘就没有往炕灶那里挪，平日里只用炕灶上的火烧热水。”
    春喜的性子有些直，不觉得林清欢问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小姐问，她就答了。
    林清欢默了默，依稀想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堂屋，以后冷天咱们在炕灶上做饭。”林清欢说着，自己就去搬砧板。
    两个人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都搬回了堂屋里。
    伍姨娘听到动静，也下了炕帮着收拾，被两人架到了炕上坐着。
    林清欢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在炕灶的旁边收拾出了一个小厨房。
    炕灶烧着，不用重新点火，春喜端了锅拿了铲子去外边取干净的雪来烧水。
    林清欢检查了家当，小半袋子的米，大半袋子的面，一篮子鸡蛋，三颗大白菜，四个白萝卜，一小捆香葱，半壶芝麻油，半罐子猪油，一坛子晒酱，一坛子酱瓜，一串小鱼干，一块腊肉。
    今日是正月初二，这应该是她们主仆三人过年的东西了。
    林清欢洗净了手，先盛了一瓢面粉，打了两个鸡蛋，和面。
    面条要劲道，主要就在揉面上，放在案板上反复的揉搓捶打，待揉的面团松软适中，再搓成长长的面剂子，抹上芝麻油一圈圈的盘在陶盆里，把干净的布打湿盖在上面，放到炕上醒着。
    将腊肉切成细细的肉丁，炒菜锅烧热，放猪油，将晒酱和腊肉丁一起放到锅里翻炒。
    晒酱是伍姨娘自己做的，甜咸鲜香，再加上猪油和腊肉的味道，一时间香味充满了整间屋子。
    春喜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好像比姨娘做的饭菜还要香些。
    小丫鬟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打死也不吃的决心，已经开始盼着吃饭了。
    炒好码子，添了水，用小火慢慢的收汁。
    林清欢摁了一下面剂子，看差不多了，开始扯面。
    双手捏着面剂子上下摆动拉扯，叠一块继续拉扯，不一会儿就将面剂子扯成了细细长长的龙须面。
    换了大锅开始煮面。
    白莹莹的面条在沸水中翻滚。
    待煮好了，捞到粗瓷碗里，舀一勺码子淋上，撒上切的细细的香葱丝，滴几滴芝麻油。
    一碗腊肉面做好了。
    春喜狠狠咽了口口水，忙着把小炕桌搬到了炕上。
    林清欢端了碗面，用筷子拌了拌，递给伍姨娘。
    伍姨娘只尝了一口，就落下了泪，闺女真的会做饭了。
    春喜也慌着端了面，拌了一下就往嘴里送，只尝了一口就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太好吃了。
    两个人埋头吃面，林清欢跨坐在炕边，端起一碗面，慢慢的吃起来。
    春喜火速吃完一碗，抬起头对着林清欢一笑：“小姐，太好吃了。”
    “锅里还有。”林清欢的话音还没落下，春喜已经站在锅边往外捞面条了。
    一顿饭吃完，屋里的温度也上来了。
    虽然不如烧了地龙点了火炉的屋子暖和，至少手脚不再冰冷。
    春喜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小姐，你昨天浑身上下烫的如烧着了般，姨娘担心，整整守了一夜，幸亏今日好了，而且一醒来还会做饭了，真好。”
    “我是娘的女儿，自然得会做饭了。”林清欢窝在伍姨娘的怀里撒娇。
    伍姨娘是下人出身，在做厨上有些天赋，自小就在厨房里伺候，后来主母郑氏嫁进林家，她做了陪嫁丫头，依旧做着厨房的活计，再后来又被收了房。
    熬了一夜，伍姨娘在暖炕上睡着了。
    林清欢起身出了门，雪已经小了很多，轰轰隆隆的雷声也消失了。
    林清欢站在门外朝山脚下看，一个大院子隐隐约约出现在视线里，亭台楼阁只能看个轮廓。
    “小姐，怪冷的，回屋吧。”小丫鬟拉了拉林清欢的袖子。
    “春喜，明日陪我下山，可敢？”
    “当然敢了。”不就是下山吗，小姐都敢，她有什么好怕的。
    因着食材有限，晚饭东方晴烙了饼。
    将面和好，擀成薄薄的饼，只比巴掌大些，在锅里烙熟了，趁热撒些细盐，抹上厚厚的猪油，然后再放一张饼，卷起来蘸着晒酱吃，别提多美味了。
    春喜又吃的肚儿溜圆，心里想着就冲着小姐这做饭的手艺，明日别说是让下山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跟着去。
    炕尾传来小丫鬟均匀的鼾声，林清欢笑了笑，转身看躺在自己身侧的伍姨娘。
    喊了声“娘”，钻到了生母的怀里。
    突然重生，林清欢有许多做法都会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不一样，她不想让生母多想，准备早早的就说清楚。
    “娘，这两天我昏睡着，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什么梦？可还记得？”伍姨娘怀里抱着女儿，摸着女儿瘦弱的手臂，温声问道。
    “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在梦里过了一辈子，但是梦里学的本事都还记得，会做饭，我还会写字呢。”林清欢说完，抬起小手臂，对着虚空里指指点点。
    “您看，这是我的名字，清欢。”
    伍姨娘不识字，所以她前世一开始也是不识字的，后来还是回了京城，哥哥林清平偷偷的教她认了许多字，再后来她被送给太子为侍婢，整日里在书房里伺候，耳濡目染，就把字都认全了。
    伍姨娘才不管梦里学的本事醒了还会用，有多么吓人，只要女儿还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听到闺女识字了，只觉得是件好事儿，拉了林清欢的手到被窝里，连声说道：“这个梦是个好梦。”
    是好梦吗？她前世亲娘和哥哥都死了，跟了两个男人却从未拜过堂，有倾世容颜却是男人的玩物，有绝佳的厨艺却从未为爱的人做过饭，一直小心翼翼却无辜枉死。
    如果真是梦，这个梦是个噩梦。

 第003章 四小姐来了

    第二日，天气果然晴好，太阳出来，给漫山遍野的白色镶了一层金边。
    早饭喝了煮的浓浓的咸鱼粥。
    吃过饭林清欢捡了最厚的衣裳穿上了，领着春喜往山下走。
    她们没有马车，看着离的近，但是走到林宅门前也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老门房正站在门前美美的晒着太阳，今日雪住天晴，该有客人拜访了，说不定他还能得些赏钱。
    远远的走来一对少女，穿着普通人家的衣服。
    老门房看了一眼，连马车都没坐，府上没有这样寒酸的亲戚，大概是路过的。
    谁知那俩少女走到林宅门前，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台阶上的雪早就扫干净了，上面还铺了厚厚的毡子，坐着倒是不冷。
    只是这是给贵人们垫脚的，可不是给这穷人家的野丫头歇脚的。
    老门房一看，赶快赶人：“快走！快走！去别处歇脚去。”
    林清欢坐着没动，春喜站起来指了老门房的鼻子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四小姐吗？”
    “四小姐？”门房疑惑，往近前去看那坐在台阶上的少女。
    他几年前曾经往山上送过东西，对林清欢的长相印象深刻，没办法，谁看到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都会过目不忘的。
    如今看这一位虽然面色发黄，但是精致的五官是不会改变的，确实是山上的那位小姐。
    老门房忙给林清欢行礼：“四小姐怎么亲自来了，快进府吧。”
    一边给另一个门房使眼色，让他往宅子里通报，一边就要上手来拉林清欢。
    林清欢依旧不动，春喜上前一把打在了老门房的手上：“你这老东西，也敢上手拉小姐？”
    大雪初晴，来来往往的人本就多，春喜这样一吆喝，立刻有几个人站住了脚围观。
    老门房无法，只得低声劝道：“小姐何必这样让人家看笑话呢，有什么事情进府和二老爷二夫人商量就是。”
    让人看笑话吗？林清欢不怕，前世她就是被这身份禁锢着，被所谓的礼数压着，对任何事情都不敢说个不字，才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如今她就要撕破了脸，看看他们到底能把她如何。
    林二夫人宋氏本在小花厅里等着，今日邀请了刺史夫人来赴宴，刺史都是从京城里派下来的官儿，听说这一位刺史夫人也是京城人士，还是公卿之家的小姐。
    林家虽然是汝州数得着的大户，但是最有出息的林大老爷在京城为官，守着林宅的林二老爷是个没有功名的，所以宋氏和刺史夫人来往的机会也不多。
    这不，年前得了消息，林大老爷由工部员外郎升了工部右侍郎，算是一只脚迈进了朝廷大员之列。
    刺史夫人这才收了宋氏的帖子，定好了初三来林宅参加宴席。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宋氏把女儿林宛心也一早就叫了起来，好生打扮了陪着她待客，说不定能得了刺史夫人的青眼呢。
    林宛心穿一身苏锦绣牡丹花的衣裙，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头上扎了牡丹髻儿，簪了纯金累丝牡丹花的步摇，染了蔻丹的手如青葱般，微微抬起掩嘴而笑，露出一对皓腕和皓腕上通体碧绿的玉镯子。
    真真是雍容华贵，气派如牡丹花般。
    宋氏对着女儿暗暗的点头。
    抬头看门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还以为是等的客人到了，拉了林宛心就往外走。
    门房气喘吁吁道：“夫人，是四小姐来了。”
    “四小姐？”宋氏一时间没想起来，待反应过来，语气也是不相信：“林清欢？”
    “嗯嗯。”门房拼命的点头，看老门房的样子，应该就是四小姐无疑。
    她怎么现在来了？
    压下心头的疑惑，宋氏吩咐道：“先把她请进府来。”
    这样在门口等着肯定引起人围观，若是挡了刺史夫人的道，就不好了。
    门房答应了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四小姐不进府。
    宋氏保养良好的脸拉的老长，这死丫头，给脸不要脸。
    林宅门口，被骂的少女依旧在台阶上坐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不论林宅里出来的人怎么劝，就是不往里去。
    春喜高声喊着：“麻烦诸位乡亲都看好了，莫让这些奴才们用蛮力将我们小姐架进了府。”
    大年下的，最不缺看热闹的闲人，只这会功夫林宅门口已经围了几十人。
    大家都知道林府有位庶出的小姐和姨娘住在山上，当即就有人喊道：“姑娘放心吧，我们都看着呢。”
    老门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到底不敢再动手了。
    林宅内又乌泱泱的走出来一群人，丫头婆子簇拥着中间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
    林清欢眯起眼睛看，是林宛心。
    前世林宛心为了讨好郑氏，对她多有磋磨。
    没想到重生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仇人，就是她。
    林宛心看坐在台阶上的少女，虽然打扮普通但是难掩姿色，心中的嫉妒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这个小贱蹄子，模样倒是生得好。
    心中虽厌恶，到底没有露在脸上，她可是主动请缨过来劝林清欢入府的，不能办砸。
    “怪冷的天，四妹妹坐在这里干什么，快随我进院里去暖和暖和。”说着就上前拉林清欢。
    林清欢身子一闪，躲了过去，站起来说道：“今日就不进去了，我是来拿过年的银子的，三姐姐把银子给我，我就走。”
    “什么银子？”林宛心笑着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莫要张口闭口的提这些俗物，免得让人笑话。”
    “三姐姐穿金戴银的，自然不在意银子，我都快冻死饿死了，自然在意银子。”林清欢站了起来，高声说道。
    围观的众人皆是寻常人家，听了纷纷点头，是啊，银子能让人吃饱穿暖，谁说是俗物跟谁急。
    春喜趁机道：“诸位乡亲许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林府的四小姐，在京城当大官的林大老爷是我家小姐的亲爹，这穿金戴银的三小姐是林二老爷的闺女，这林府都是靠着我们家大老爷才有的这样的体面，现在却磋磨的我们家小姐和姨娘快死了，众位乡亲评评理，是不是这林家的二房克扣了我们家小姐的花用？太不要脸了。”

 第004章 我要五百两

    “是啊，瞧着这俩小姐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小姐的爹是大官呢。”
    “真是不要脸，花着人家的银子，还磋磨人家闺女，咱们穷苦人家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啊。”
    “听听这三小姐说的话，说银子是俗物，既然是俗物还拿人家的。”
    “这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呗。”一个爱流连花街的闲汉说出了一句话。
    直引的围观的人都大笑起来。
    林宛心面上一红，掩面逃了进去。
    宋氏见女儿眼睛里都含了泪儿，一阵心疼，当即吩咐道：“去把那个小贱蹄子给我抓进来。”
    刚才跟着林宛心出去的一个姓高的婆子忙拦住了：“夫人，不可啊。”
    这高婆子是宋氏的陪房，在宋氏面前很是得脸面，拦了人继续说道：“现在门外围了许多的人，若是把那主仆俩抓进来，岂不是坐实了磋磨的说法？”
    “那你说怎么办？”宋氏气道。
    “她刚才说要银子，要不您就给她点银子？”高婆子说道。
    宋氏瞪了高婆子一眼，原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招儿，原来还是给银子。
    林宛心则是催促宋氏：“您赶快把她弄走吧，站在门口丢死人了。”
    宋氏一咬牙：“去问问她要多少银子。”
    “五百两！”宋氏只觉得自己牙都是疼的，这个林清欢还真敢要，五百两都够在这汝州城里买一座小院子了。
    她怎么不去抢。
    这边纵使宋氏咬碎了后槽牙，也阻止不了汝州城的百姓看热闹的心情。
    如今半个城都传遍了，那个被林家养在山上的小姐受不了下山要钱来了，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
    不给就不走，领着小丫头在林宅门前闹呢。
    真的吗？这样的热闹不能错过啊。
    于是林宅的门前围了更多的人。
    春喜见人多，声音更大了。
    “我们家小姐病的都晕过去了，他们都没给请一个大夫。”
    “过年我们姨娘连饺子都没有包，这边府上连肉都没给送一两，怎么包饺子啊。”
    “我们大老爷将小姐和姨娘送到汝州来，是让二房好生照顾的，不是要我们小姐命的。”
    “乡亲们千万看好了，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姑娘欺负了，我们就指望乡亲们呢。”
    人群里也有不同意见：“听说这位小姐出生时冬日打雷呢，是不详之人。”
    春喜不以为怵，这情况来的路上小姐都教给她了。
    “这位大嫂子，雷打雪出生的人多了，难道都该死不成？不说别的，昨日就打雷了，昨日就没有出生的孩子？”
    说话的人立刻不说话了，这一个城里那么多人，每日里都有人死去，每日都有人新生，妇人生产不讲时候，昨日那雷响了大半日，肯定也有出生的孩子。
    “可不能乱说，昨日王财主家生了个儿子，王财主是个大善人，每年冬天都施粥的，生的儿子能是不详之人？”有人接话道。
    “您说的话在理，这得看人，您瞧这位小姑娘，长得像是仙女似的，柔柔弱弱的，哪里像是恶人了？这恶人啊，可不论出身。”
    “……”
    人群议论纷纷。
    宅子里宋氏还在犹豫。
    五百两，犹如割她的肉。
    最后还是高婆子出了主意：“那山上没个人影，五百两银子她们能藏得住？您实在舍不得，回头叫俩小子跑一趟就是了，到时候她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是让她先给了银子，赚了名声，再把银子抢回来？
    这主意不错。
    就这么办了。
    等到春喜有些口干的时候，林宅终于又有人出来了。
    高婆子将手中拿着的银票在众人面前亮了亮，说道：“众人看好了，这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五张，如今都交给我们家四小姐。”
    “我们二夫人是心善的人，平日里给四小姐和姨娘送的东西都是好的，大概是底下的奴才不懂事，生生的克扣了。”
    “还望四小姐大年下的莫要和奴才计较，这五百两是二夫人给小姐的零花。”
    林清欢接过银票，没有过问高婆子说的奴才的事儿。
    现在自己力量薄弱，就算是敌人，也不敢一下子照着死里打，若是狗急跳墙了，再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高婆子看林清欢接过银票，本以为林清欢会走呢。
    谁知道林清欢直接站在台阶上，问道：“各位乡亲，我平日里连银角子都没有见过，这五百两，够买座小院子的吗？”
    林清欢的声音虽高，却不刺耳，听到人的耳中只觉舒服。
    当即就有人回道：“够了。”
    “那你们谁家有小院子往外卖吗？我想买座小院子，我们在山上的院子连篱笆墙都没了，半夜里总有狼叫，我害怕。”
    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得娇俏可爱，穿着破旧的棉衣，说害怕狼，连声音里都透着可怜。
    当即就有妇人喊道：“我们那条胡同里就有一座院子准备卖，左右住着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后边还有一排后罩房，还带一个小花园，正适合小姐住。”
    “多少钱啊？不知道我的银子够不够，今日能入住吗？”林清欢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妇人冲着后边喊道：“刘大娘，小姐问你们家的院子呢。”
    当即就有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在外边喊：“这儿呢这儿呢。”
    她因为看热闹来的晚，站在了最外边一层。
    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路，让刘大娘站到了最前面。
    “我家那院子，什么都有，小姐只拿着自家的衣裳就能住，要价五百五十两，卖给小姐，五百两。”
    “今日可入住，我儿子家离那就两条胡同，早就想让我这老婆子和他们一起住去呢。”
    “真的吗？”林清欢欢喜的抓住了刘大娘的手：“谢谢大娘。”
    林清欢长的好看，这样一笑更是把人群都看楞了。
    这闺女也太俊了，谁家要是有个这样好看的小闺女，不得当宝贝捧着，这林家怎么舍得放到山上呢，真真是作孽啊。
    “我娘还在山上，我们也搬不动家，还希望大家能够行行好，帮我们搬回家。”
    林清欢说完，又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低下了头，道：“我没有银子了，大家若是帮忙，我给大家磕头。”

 第005章 人人喜欢

    林清欢说着作势就要往雪地里跪。
    刘大娘忙着拉了林清欢，高声喊道：“不就是搬个家，咱们胡同里的，没事儿的陪林四小姐走一趟。”
    立刻就有十几个人站了出来。
    “那就谢谢诸位乡亲了。”林清欢给众人鞠了一躬。
    刘大娘和刚才的妇人一左一右跟在林清欢的身边往山上走。
    妇人姓王，林清欢对她道谢：“谢谢王婶了。”
    “以后咱们就是街坊了，谢什么，这些人都是咱们那条胡同的，街里街坊的有啥事儿就该帮个忙。”
    高婆子看着人群渐渐散去。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四小姐怎么变的那么厉害了？
    当即就把那五百两花了？
    这么多人跟着，今日就搬到了新住处，左右的邻居处着，想把银子抢回来怕是难了。
    完了完了，夫人的五百两银子，肉包子打狗了。
    这边宋氏听到门外的事儿，气的一个仰倒，当即就发话罚了高婆子半年的月例银子。
    一行人到了山上，看林清欢和伍姨娘收拾的东西确实是寒酸的不像样子，别说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就连他们普通人家都不如，他们那条街上最穷的人家过年也能给孩子添件新衣裳呢。
    林清欢她们三人收拾的衣裳竟没有一件是新的。
    能忍到现在才去找林家二房算账真不容易。
    这些人下了山又把山上的情况传了出去，等到传到宋氏的耳朵里，已然是满城皆知了。
    到了新宅子，已经是中午了。
    刘大娘是个利索人，当即就找了牙人立了字句。
    林清欢在房契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后这就是自己的私产，谁也没有权利过问。
    许是看林清欢她们吃的东西不多。
    刘大娘留了句话：“厨房里还有些食材，也都留给你们，现在过年，街上都要到十五之后才开门呢。”
    伍姨娘千恩万谢，亲自送了刘大娘出门。
    新宅子因为胡同口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所以叫做银杏胡同。
    王婶子家和新宅子只隔了一家，刘大娘的儿子家和这里隔了两条胡同。
    左边的邻居是一家绸缎庄的老板，右边是读书人家，家里的大儿子是这胡同里唯一的秀才。
    再右边就是王婶子家，王大叔在衙门当差。
    林清欢安置了，开始准备中饭。
    在厨房里翻出了半框子的红枣和许多食材，调料也都齐全，难得的是还有半罐子红糖。
    腊肉还剩下些，也从山上拿了过来，林清欢中饭做了腊肉饭。
    将米饭淘洗干净，用净水浸泡一刻钟。腊肉切成丁，放在锅里翻炒，直到炒出油，将切成丁的萝卜放进去，继续翻炒，放入油盐酱醋，炒的半熟。
    米饭下锅闷，闷到微软的时候将炒好的腊肉放进去，继续用小火闷，等到米饭蒸熟，再等上半刻钟，就可以出锅了。
    闷着米饭，林清欢又做了素炒白菜心，放油放醋，炒出来的白菜心酸香可口，着实好吃。
    许是忙了一上午，春喜直吃了两大碗米饭，才放下了筷子。
    吃过饭，伍姨娘领着春喜打扫院子，这院子一直住着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只把这两日下的雪都扫了，归拢到后边的小花园去就行。
    林清欢则是把那半框子红枣拿了出来，准备做枣泥糕。
    红枣一颗颗洗净，放进大锅里煮熟，然后一个个去核，放到盆中捣成泥，接着放红糖水，鸡蛋，面粉，一块搅拌均匀。上锅翻炒片刻，捞到盆里。
    林清欢没有找到做红枣糕的模子，便直接装到了盘子里上锅蒸，半刻钟之后蒸好，掀开锅盖，满院甜香。
    春喜放下扫帚就跑了过来：“小姐，您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太香了。”
    “枣泥糕。”林清华一笑：“快去洗手。”
    春喜答应一声，打了水先伺候着伍姨娘洗了手，然后自己才洗了手。
    这边林清欢已经把第一朵枣花做了出来，将依托盘子蒸成的圆圆的枣泥糕用刀切成花朵的形状，花心的位置插上一朵洗净的腊梅花当花蕊。
    红的花瓣黄的花蕊，煞是好看。
    “小姐，您做那么好看，奴婢都不舍得下嘴了。”春喜嘀咕道。
    林清欢把切剩的边边角角放到春喜的面前：“咱们吃这些，这刻成花的回头给邻居们送去，谢谢人家今日帮咱们。”
    “嗯。”小丫鬟高兴的拿了一块糕往嘴里送。
    一边端了盘子去给伍姨娘尝：“姨娘快尝尝，小姐做的枣泥糕香得很，还有刻成花的呢。”
    伍姨娘的声音传来：“刻成花的可不许吃，一会儿给王婶子他们送去，人家帮了咱们那么大的忙。”
    又安慰春喜：“味道都是一样的。”
    林清欢浅笑，拿了提盒将一朵朵花放进去。
    林清欢和春喜各提了个食盒一起出了门，先去了刘大娘儿子家，刘大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孙子，当即就抓了那枣泥糕吃。
    一块枣泥糕吃完，望着林清欢，眼睛里直冒小星星，这位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做的糕点又好看又好吃，是祖母结交的天仙姐姐吧。
    等到林清欢从刘大娘儿子家出来，已经收获了两个小迷弟。
    自己家小姐招人喜欢，春喜也跟着高兴，提着食盒蹦蹦跳跳的围着林清欢转。
    接着是王大娘家，左右邻居家。
    一圈邻居走下来已经天色将暗了。
    小丫鬟跟在林清欢身后默默的数着手指头，小姐这一下午招了十几个小吃货喜欢，特别是王家的那个小胖丫头，还哭着喊着要跟小姐回家。
    那么胖，肯定比她还能吃，小姐不会喜欢的。
    到了家中，伍姨娘已经在包饺子了。
    “初一你病着没有包饺子，下午我见厨房里有香菇，就泡了些，咱们包白菜香菇陷儿的饺子。”
    吃了十几年伍姨娘做的饭，林清欢最喜欢的还是伍姨娘包的饺子，不管是什么样的食材，伍姨娘总能做的喷香可口。
    “我帮您包。”
    “奴婢擀皮儿。”
    虽然晚了三日，但是林清欢觉得，这一年的饺子比哪一年的饺子都好吃。

 第006章 各有谋算

    宅子里还有刘大娘未用完的一篓子碳，为了省着用，夜里三人又睡在了同一条炕上。
    春喜早早的打起了呼噜，林清欢继续窝到伍姨娘的怀里说话。
    “欢儿。”一整日，伍姨娘虽然忙碌着，心中却一直不安定，如今女儿躺在怀里，她终是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你这样和二房闹，若是让你爹知道了，怎么办？”
    “娘。”少女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撒娇。
    “反正爹也不管咱们，咱们就自己管自己呗，我想住暖和的屋子，吃好吃的饭。”
    搂着伍姨娘的手臂，林清欢换了个姿势：“娘就放心吧，梦里我都活了一回了，不是孩子了。”
    伍姨娘终究没再说这件事，只要闺女高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挡在闺女前头就是了。
    林清欢从林宅里要出五百两银子，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林二老爷今日出去吃酒，回来就听说了家里的事儿。
    他虽心疼银子，更心疼名声。
    “大哥没有说不要那孩子，那她就还是咱们家的小姐，你怎么敢不管她们的死活，逼得那丫头堵着门要银子，如今这汝州城怕是都传遍了，说咱们苛待侄女。”
    “我怎么知道那丫头胆子那么大？”宋氏撇了撇嘴，说道：“大哥是不忍心，但不是还有大嫂呢吗？”
    “大嫂还能容不下一个庶出的孩子？”林二老爷恼怒：“我看你是糊涂了。”
    “那孩子是个不祥之人。”宋氏提醒林二老爷一句，她可不糊涂，林清欢不祥，一出生就克得郑氏落了胎，她那个嫂嫂可不是观世音菩萨，能容克自己的人舒坦快活？
    听她这样说，林二老爷不再问了。
    “随便你们怎么闹去，那丫头从山上搬下来了，这事儿你往京城捎信去说。”留下这句话，林二老爷一甩袖子出了门。
    宋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就说，难道还能指望你这个废物不成。
    只是可惜了那五百两银子，想起银子，宋氏的牙又开始疼了。
    林宛心走进来，看母亲捂着腮帮子，很是关切：
    “母亲可是牙又疼了？都怪那个林清欢，女儿明日就上门抓了她来给母亲赔罪。”
    那名声就更差了，宋氏觉得另一边的牙也开始疼了。
    “不用，且容那小蹄子蹦跶几日，待娘使人问过长房的意思再说。”
    若是长房说要整治林清欢，损的就不是他们二房的名声了。
    林宛心乖巧的点点头：“娘，刺史夫人会请我去参加赏春宴吧？”
    今日刺史夫人虽然来了，但是看面色却像是不大喜欢她。
    “我的心儿那么招人喜欢，自然会收到帖子的。”她的女儿可是林府嫡女，本就应该在赏春宴上有一席之位。
    赏春宴每年都在二月初举行，由一城之主的家眷亲自操办，邀请城中年满十二岁的高门小姐参加，虽是汝州城一大盛事，但是每年收到帖子的只有十几个人。
    今年这赏春宴肯定由刺史夫人操办，正好女儿也过了十二岁可以参加宴请了，赏春宴，是个亮相的绝好机会，必须抓住了。
    母亲俩商量着怎么讨好刺史夫人，把林清欢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转眼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林清欢就穿着厚实的棉衣领着小丫鬟出了门。
    今日她们要再去林宅。
    如同上一次一样，林清欢又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老门房不敢上前拉人了，直接往里面禀告。
    宋氏正看京城回的信，听到信儿忙捂住了腮帮子，这丫头怎么又来了？牙疼。
    想着刚才信上的内容，宋氏摆了摆手，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都给她。
    门人不敢怠慢，忙去办了。
    春喜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林清欢的身后，很是兴奋。
    “小姐真厉害，这些东西够咱们半个月的口粮了，还有鱼有肉呢，以前送的东西还没有这一半多。”
    林清欢浅笑，不是她厉害，是哥哥厉害，前世这一年的上元节她们也得了好多的东西。
    当时娘告诉她，是因为在京城的哥哥过了乡试，中了秀才，求了爹给汝州捎信让二房善待她们娘俩。
    看样子，宋氏是收到京城的信儿了。
    不到十六岁的秀才，他们谁都不敢小瞧。
    俩人欢欢喜喜的进门，将东西往厨房里放。
    “娘，您说二夫人这次那么痛快大方，是不是因为哥哥考中秀才了？”林清欢将喜事和伍姨娘一起分享。
    “有可能，平儿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当年咱们离开京城时，他小小的人儿就会写好多的字了。”
    “那定然是二少爷有出息了。”小丫鬟跟着凑趣：“才让二夫人不敢克扣咱们的东西。”
    主仆三人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轻轻推开大门，露出一张粉白微胖的小脸，对着林清欢一笑：“林姐姐今日做什么好吃的？我回去拿东西去。”
    春喜眼睛一瞪：“王胖丫，你真是个吃货。”
    胖丫根本不怕她，顶嘴说道：“春喜姐姐每次也吃很多，是个大吃货。”
    林清欢笑着制止两个小丫头拌嘴：“明日元宵节，今日咱们包元宵吃，今天的材料都全，不用回去拿东西了。”
    因着孩子都喜欢林清欢做的点心，但是林家吃食少，邻居们都不忍心白吃，给银子林清欢又不要，王婶子就想了这个主意，孩子想吃什么点心就备好材料送过来。
    前两日还是只送米面，现在是连柴、碳这些东西也会送些。
    “嗯。”胖丫头答应一声，蹬蹬的跑了。
    不一会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穿过墙传来：“二虎子、大旺，林姐姐说今日做元宵，她家东西都全，让白吃去，我娘说了，林姐姐家日子艰苦，不能白吃林姐姐的点心，我回家给林姐姐取我的珠花去，送给林姐姐当礼物。”
    “那我去把我的布老虎拿来。”
    “我有一把木头剑，可好了。”
    “……”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消失了。
    林清欢和春喜两人把东西收到厨房里，净手准备做元宵。

 第007章 五彩元宵

    这边才调好了两样陷，几个孩子就带着东西来了。
    胖丫拿着的是一盒子绢花：“这是我爹在衙门里得的，我娘说这样好看的绢花，只有林姐姐戴上才好看。请林姐姐一定要收下。”
    “快拿回去，姐姐不要，留着给胖丫戴。”林清欢将盒子往外推，这绢花还算是精致，在普通人家来看，已经算是难得了，大概是胖丫爹帮人办事收的礼。
    胖丫一蹦好远，不碰那盒子，摆着手喊：“我娘说林姐姐若是不收，就不许我再吃林姐姐家的东西。”
    林清欢只得把那绢花放在了旁边。
    二虎子家是开绸缎庄的，抱着的是半匹布，笑着也往桌案上放：“我娘说这个颜色鲜嫩，给林姐姐做春裳。”
    其他孩子也将带来的东西堆到桌案上，皆把自家老子娘搬了出来，唯恐吃不上元宵。
    林清欢一笑，干脆都收了下来，说道：“都去玩儿吧，半个时辰之后来吃元宵。”
    孩子们一哄而散。
    胖丫则是挪到林清欢面前，边咽口水边道：“林姐姐，我帮你烧火。”
    “去，去，一边玩去。”春喜把胖丫挤到一边：“小孩子家家的，会烧什么火。”
    给小姐烧火可是她这个贴身丫鬟的权利，谁也不能抢。
    胖丫对着春喜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林清欢一笑，继续调陷，想做五彩元宵要先调好五样的陷，再准备五样的面。
    伍姨娘看闺女摆开的架势，知道是要做五彩元宵，也过来帮忙。
    等到元宵包好，在篾盘上一溜排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春喜望着色彩斑斓的元宵，又禁不住开始流口水。
    再这样下去她这小丫鬟的胃早晚得让小姐养刁，若是有一天吃不上小姐做的饭了……
    不能想，想起就胃疼，还是赶快烧水煮元宵吧。
    孩童最是忍不住，元宵还未出锅，就涌进了院子。
    每个人端了一个小碗，或坐或站的就在厨房门口吃起来。
    “是彩色的，真好看。”
    “还是不同味道的呢，林姐姐你怎么做的？”
    “还有咸得呢。”
    “……”
    林清欢浅笑：“这个叫做五彩元宵。白色的是糯米粉和面，里面填芝麻陷的，粉色的是水萝卜泥和面，里面填红豆沙陷的，黄色的是南瓜泥和面，里面填枣泥陷的，绿色的是菠菜汁和面，里面填咸肉陷的，紫色的是紫薯泥和面，里面填花生核桃陷的。”
    一通介绍完，大点的孩子已经吃完一碗了，乖巧的站在锅边等伍姨娘给盛第二碗。
    孩子们吃完，林清欢又一人给了一份生元宵让带回去。
    “这是我们小姐给你们家大人的元宵节礼，你们带回去。”春喜将纸包一个一个递到小吃货们的手里。
    想了想又不放心，高声叮嘱道：“元宵是生的，路上可不能偷吃。”
    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离开了林家，林清欢伸了伸懒腰，和春喜一起利索的收拾完厨房，才有功夫看那些孩子带来的礼物。
    “小姐，这朵海棠花的绢花最好看，明日咱们去看灯，你就戴这朵吧。”
    “好。”
    “小姐，这还有一盒胭脂呢，也不记得是谁家送的了，咱们明天也用用试试。”
    “好。”林清欢心不在焉的应着，前世以色侍人，今世倒是不愿意在这打扮上费工夫了。
    她脑中回忆着前世这一年的上元节。
    这一日的汝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城中发生了踩踏事件，虽未死人，但是有数十人受伤，时任汝州刺史的杨庆忠被问责。
    她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杨刺史被问责，刺史夫人茶饭不思，二房上山请生母去为刺史夫人做京城饭食，她因此和春喜一起吃了几日的冷饭。
    可惜她前世没有去看花灯，记不得具体是哪里发生了踩踏。
    想及此，林清欢吩咐春喜：“去打听一下明日花灯会哪里最热闹？”
    “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水云楼附近最热闹，每年花灯车都会从水云楼门前过。”小丫鬟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主子：“而且今年水云楼的东家王财主添了个大胖小子，王财主为了给儿子积福，在水云楼门口挂了几百个花灯，凡是猜中灯谜的，就可以提着灯笼带两个人进水云楼用饭，免费提供四菜一汤并一壶酒。”
    王财主？林清欢想起那日在林宅门口听到的议论：“那王家公子可是雷打雪那日出生的娃娃？”
    春喜想了一下：“好像是吧，奴婢再去问问。”春喜只顾着打听哪里热闹了，倒是没有留意那王家公子的生辰。
    不一会儿春喜就转了回来：“小姐，咱们这胡同里的婶子大娘都知道王财主，这一次奴婢特意找王婶子问的细细的，他是咱们汝州城的富商，不但是水云楼的东家，还开着酱菜园子、米粮铺子等数不尽的买卖，而且王财主仁善，汝州城好多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说他是王大善人呢。”
    “可惜王财主有一妻三妾，给他生了五个闺女，好不容易今年盼来了儿子，又赶上雷打雪，这不，王财主这才想着要为儿子积福呢。”
    “小姐，说起来，这王家小公子的情况和你是一样的呢。”
    “嗯。”林清欢淡淡的点头。
    一样也不一样，她可没有王家小公子的命好。
    “那明日咱也去水云楼。”
    小丫头拼命的点头，凭着小姐的聪明，定然能把她领进水云楼吃饭。
    那可是汝州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不行，想起来又要流口水了。

 第008章 谜

    汝州城最繁华的街道是四方街，之所以叫做四方街，是因为此街道连接四方，云水楼就在四方街的中间。
    林清欢和春喜到四方街的时候，街上已人潮涌涌。
    伍姨娘不愿意跟着小姑娘凑热闹，留在家里，林清欢也没有多劝，今日若真的有踩踏事件，她担心到时候照顾不过来，伍姨娘受伤。
    两人随着人流往水云楼去。
    水云楼是座整三层的临街楼房，看占地足有七八间的门面，此时一楼中间的大门洞开，门口左右各站着个身着青衣的伙计，有人陆陆续续的提着灯笼往里进。
    抬头看，从三楼檐上垂下整八条，串成一长串的琉璃灯，衬得整个水云楼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门前左右各放了两座一人多高的架子，架子一字排开，上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密密麻麻挂了八层的各式灯笼。
    灯笼下边皆坠一张红色纸条，上面写着各式的谜语。
    有伙计在旁边看着，若是猜中便可摘下灯笼进去用餐。
    灯谜有难有易，许多贫苦人家难得吃顿好的，早早的就赶了过来，捡着一些简单易猜的灯谜猜了，提着灯笼领着孩子进去。
    剩下的大半虽然都是不太好猜的，陆续也有人猜中。
    春喜相中了一盏兔儿灯，指给林清欢看。
    林清欢挑起灯下的纸条轻声念：“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这首诗恰巧翻阅过。
    小丫鬟见自己小姐微笑，忙着问道：“小姐你猜出来了？”
    “摘花灯。”林清华，点头吩咐小丫头。
    春喜答应一声，随手摘了灯笼。
    主仆俩顺利的进了云水楼。
    “小姐，奴婢和您一样，每年夏日在山中都会看到流萤，还捉着玩过，可是奴婢怎么猜不出来谜底就是它呢。”
    “这是首诗。”林清欢答道：“我见过一次，否则凭空也猜不出来。”
    “那还是因为小姐聪明，能过目不忘。”
    她家小姐又好看，又会做饭，现在还会猜灯谜，太优秀了。
    两人进去，见中间一条走廊直通楼梯，走廊两侧挂着清一色的大红灯笼，将一楼隔成左右两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摆了几十张圆桌子，上面零零散散的坐着人，有的已经开始吃饭了。
    引路的伙计看两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是样貌出众，特别是这位小姐，他在这楼里好几年，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主动指着红灯笼，介绍道：“小姐若是能够猜中一楼的灯谜，可以去二楼坐，一楼皆是拼桌，二楼可独坐一桌。”
    “本是四十盏灯笼，如今已经有十几盏被摘了。”
    林清欢随意挑起一盏红灯笼下边的纸条看。
    “梅花岭前梅花开”林清欢低声念。
    皱眉，猜不出。
    正思索着，小丫鬟高声喊道：“季公子。”
    林清欢抬头看，正是邻居季羽书。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穿一身月牙白绣竹叶纹的长衫，头上简单的簪一枝玉簪，身材瘦长，面白齿红，看到喊他的是林清欢主仆俩，微微一笑朝着这边走来，端的是公子如玉。
    “小姐，季公子是才子，定能猜出来。”小丫鬟扯了扯小姐的衣襟。
    “林家妹妹是在猜灯谜吗？”季羽书先问道。
    林清欢答：“猜不出，坐一楼也是一样的。”
    “季公子。”季羽书作为汝州城小有名气的少年才子，小伙计自然识得，指了刚才林清欢看的灯谜说道：“小姐刚才看的是这盏灯。”
    春喜跟着撺掇：“季公子肯定能猜出来。”
    还未等林清欢说话，季羽书已经挑起了纸条看。
    顿了一下，说道：“便得一山耳。”
    小伙计弯腰做请：“公子答对了，请可带两人上去坐。”
    春喜忙摘下了那盏灯笼提在手里。
    季羽书则是微微往旁边站：“妹妹请，昨日吃了妹妹做的五彩元宵，不但好看更是好吃，今日就借此一宴谢过妹妹。”
    小丫鬟站在身后拉自家小姐的衣襟，小声嘀咕：“小姐，二楼不用拼桌，还能在高处看花车。”
    略一沉吟，林清欢对季羽书微微一服：“谢谢季公子。”
    跟在季羽书的身后上了楼，她来这里是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杨刺史的夫人，坐在一楼自然是没有机会碰到贵人的。
    走廊之上，另一波客人也在看灯谜。
    “主子，这小姑娘会做五彩元宵呢。”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说道。
    被称为主子的男子年龄也不过十几岁，穿一身上等绸衣，披一件玄色狐皮大氅，面色虽清冷，五官却如雕刻般精致，一双凤眼透着精光，朝着人看过来时，有些玩味的冷漠。
    “有什么稀奇，是个厨子就会做。”声音同样有些冷清。
    小厮撇嘴：“水云楼的厨子就不会做。”
    跟着的小伙计腹诽，就算是不会做，也是这汝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厨，只一样饭食不会做，您不能这样糟蹋啊。
    不过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这是住在白马寺的贵客，近一年来时不时会来楼里吃饭，年龄不大，身份神秘，出手大方，被东家列为绝不能招惹的人之一。
    “日透纱窗影重重，一个缈字。”男子将灯笼随手摘下，抛给小厮，转身上了楼。
    看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坐在走廊旁边桌子上的几个妇人才开始议论：“你们说，刚才进去的少年郎和季才子比，谁更好看？”
    “我觉得这少年郎好看，哎呀，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长这么俊俏的少年郎。”
    “我觉得还是季公子好看，那少年郎的通体打扮，能拉回家做女婿？季才子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看着长大的也是人家儿子，也不能拉回去做女婿啊，他娘挑着呢。”
    “我听花媒婆说，他家想等中了进士娶京城贵女呢。”
    “……”
    身边一个小童拿起桌上的点心狼吞虎咽的吃着，嘴中嘟囔道：“我觉得他们俩都没有刚才那个姐姐好看。”
    旁边另一个小童的手里抓着点心：“嗯。嗯，我也这样觉得。”

 第009章 更上层楼

    水云楼二楼安静了许多，临街的一面足有八盏大窗户，此时都大开，每扇窗户边皆安置着两张四方桌，四方桌不大，正好可以坐三人，桌上摆着茶水。
    另有二十几张桌子摆在厅中。
    季羽书主动介绍：“这大厅里原来都是用屏风隔着的圆桌，东家今日大概是想多做些善事，让撤了下去，多摆了桌子。”
    “正是呢。”小伙计介绍道：“咱们水云楼，一楼多摆桌子，是给平常人家吃饭和办酒席的，二楼用屏风隔着，是给不方便的女眷们或是大爷们吃酒的，三楼都是雅间，是给贵人们谈事歇脚的，刺史大人府上今日就包了三楼的两个雅间。”
    果然会来，林清欢暗暗点头。
    杨夫人出身名门，自有气度，只是杨刺史被问责，应该还不至于让杨夫人茶饭不思，大概还有惊吓。
    刚才上来时，她细心留意了环境，水云楼人虽然多，但是场地也很阔朗，发生踩踏的可能性很小，难道发生踩踏事件的地方不是水云楼？
    “三楼除了刺史大人包的雅间外，另外还有六间雅间是空着的，不过这题也更加难，季公子要不要试试？”
    季羽书问林清欢：“依着林妹妹看呢？”
    “这里就很好。”只有六间，那题必定是极难的，本就不熟，林清欢不想让季羽书为难。
    “小姐，三楼肯定比这里好。”小丫鬟实诚道。
    季羽书一笑：“麻烦小二把三楼的题拿来看看。”
    此话一出，本就注意着他们几人的二楼的客人都围了上来，刚才也有几个人闯三楼的题，皆没有闯过，不知道这季才子会不会后来者居上。
    伙计应诺，一会儿就举出一个很大的宫灯出来：“这宫灯有六面，分别画着梅、兰、竹、菊、松、荷六样花草，请季公子选一样。”
    “林妹妹选吧。”季羽书将选择权给了林清欢。
    “那就选梅花吧。”
    话音一落，伙计已经将梅花下面的一张纸条撕下来，高声唱道：“是一道经商的题，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请问公子，梨果多少价几何？”
    此题一出，众人皆陷入沉思，这梨啊果啊的一时半会谁算得清啊。
    季羽书略一思索：“请借纸笔和算盘一用。”
    这些都是本就预备着的，当即就有另外两个伙计搬了书案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羽书给出了答案：“梨有六百五十七，价八百零三文，果三百四十三，价一百九十六文。不知可对？”
    还未等伙计回话，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中间，拱手道：“季公子才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快请去楼上安坐。”
    “王老爷客气了。”季羽书施礼道谢。
    原来这位就是王财主，林清欢不动声色的打量，体型微胖，面容和善，只看面相，当得上“大善人”的称号。
    三人往楼上去了。
    身后依旧是刚才那主仆俩议论的声音。
    “主子，这个男的也不错，这题能那么快算下来不简单啊。”
    男子点头：“还算不错。”
    后边跟着的伙计依旧在心中腹诽，这才叫不错，看一会儿您能把题答出花来吗？
    但是小伙计注定要失望了，人家不答题，直接一锭银子扔过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上楼了。
    这？小伙计不知道该不该拦，东家虽然交代过今日除了刺史大人来都得答题，但是也交代过这位客人不能得罪啊。
    算了，还是找东家问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王财主自然不会拦着，刺史大人可交代了，两间厢房，随便白马寺的客人挑。
    三楼果然更是雅致，一溜八间包厢，前面窗户打开可看街景，出门就是长廊，长廊另一侧依旧是一排大窗子，打开可见到后院的花园。
    因着林清欢几人是第一波客人，除了最尽头挂着已定牌子的两间房，拣着第三间坐了。
    小丫鬟还沉浸在从第一层转眼到第三层的喜悦里，到处摸摸看看。
    林清欢则是和季羽书对坐，手中端着热茶道：“季婶子和小凡、小墨怎么没有跟着来？”
    季家三兄妹，季羽书、季羽凡和季羽墨，季羽凡刚十一岁，季羽墨才八岁。
    “他们更愿意追着花车看，母亲不放心，亲自领着人跟着呢。”
    林清欢笑笑，没有再多问。
    这么会儿小丫鬟已经将屋子里的东西看了个遍，问道：“刚才东家是不是说三楼的有一桌的席面？不知道有没有小姐做的好吃。”
    “水云楼的厨子可是这汝州城最好的厨子，自然做的比我做的好吃。”
    “那可不一定，姨娘还是在京城待了好多年的厨娘呢，也没有小姐做的好吃。”小丫鬟道，小姐真是谦虚。
    “我的厨艺也是我娘教的啊。”
    “奴婢是说姨娘做的好吃，小姐做的更好吃。”
    “这做厨如同论道，一样的菜式，各有各的做法，做出来自然也是千滋百味，各有不同，不过每一种味道都会有喜欢吃的人……”
    正从门外经过的主仆俩。
    小厮嘀咕：“主子，还是京里来的厨娘教出来的呢。”
    主子依旧淡淡：“京里厨子不稀奇。”
    “这个小姐小小年纪还会论厨艺之道呢。”
    “哦，确实还不错。”
    随手指了挂着牌子的第二间包厢：“就这间吧。”
    名厨再多，吃不到都是白搭，现在听听论厨艺之道也不错。
    季羽书安静喝着茶，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花灯，一边给小丫鬟讲厨艺，什么有多少种刀了，肉有几种切法了。
    虽然极为枯燥琐碎，但是两人一个讲的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季羽书也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窗外一阵喧哗。
    “刺史大人领着家眷来赏灯了。”
    众人都隔着窗往楼下看，两辆马车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缓缓在水云楼门前停下。
    一个侍卫从第一辆马车里扶下一位二十多岁的男人，王财主迎了上去，行礼，周围站着的人也都跟着行礼，男人微笑，摆手让大家免礼。
    林清欢望着那男人发呆，原来这位就是杨庆忠啊，前世她好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一直以为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这样年轻。

 第010章 神仙姐姐

    前世她在东宫太子书房里待了六年，朝中大臣的名字听了个遍，那时候她日日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并不在意这些人都是谁，但是杨庆忠的名字却记得清楚。
    杨庆忠不是太子一派，对太子多有打压，可是偏偏深得景元帝信任，太子动他不得。
    但是太子却动得了她，每次和杨庆忠在朝堂上起争执，都会让她做上一席全羊宴，酒足饭饱之后变成太子盘中餐的就会是她。
    太子喜欢看她瑟缩的躲在角落里求饶，如一只吓破了胆的鸟……
    望着对面女孩子眼角突然挂上的一滴泪，季羽书有些不知所措。
    斟酌道：“林妹妹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
    “没事儿，风迷了眼。”林清欢低头擦泪，等到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了浅笑。
    春喜这才发觉自家小姐的异样，上前就要关窗子。
    林清欢拦住了：“已经好了，关了窗子怎么赏灯。”
    季羽书抿了抿嘴唇，刚才那一瞬，他在这位小姑娘的脸上看到的，分明是无尽的悲伤，既然她不想说，他便不问。
    楼下杨庆忠已经扶了自家夫人下来，杨夫人二十出头，身上穿着皮毛衣裳，身后跟着个五六岁的男童，男童手中拎一盏老虎花灯。
    一家三口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水云楼。
    春喜扒在门缝那等着看刺史一家，林清欢则是看着水云楼门前又停下的一辆马车。
    林宛心母女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大概是有丫头去打探了消息，母女俩直接朝着门口的花灯架子走去，林宛心先是挑了一盏鱼儿灯，放下了，又挑了一盏仙桃灯，又放下了。
    挑挑拣拣了三四盏，方举着一盏荷花灯往大门处走。
    走廊里一片喧哗，随即门口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一盏茶的时间，声音才停下，春喜回来，随意往窗外一看，正看到那日给她们银票的高婆子，说道：“小姐管她们呢，二房可没有季才子这样的邻居，想上三楼来，有梯子没门。”
    林清欢被小丫鬟的话逗笑，抛开了二房母女俩不管。
    进楼里来都挑了好几盏灯才猜对，想上三楼来可不就是没门。
    小伙计端了点心来，林清欢边吃边想着要怎么才能和杨夫人见上一面，难不成直接去拜访？
    正发着呆，就听包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童踉跄，差一点摔到门里来，待起身对上林清欢的目光，立刻喊道：“辛嬷嬷，快来看，这里有位天仙似的姐姐。”
    “少爷。”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穿深紫色比甲的中年妇人领着两个小丫鬟围上来：“夫人说了，不能乱跑。”
    又对林清欢几人道：“打扰少爷小姐了，我家公子人小莽撞，还请小姐见谅。”
    待看清林清欢的长相，自已也是一愣，少女虽穿着普通，但是面容娇艳，柳眉杏眼，皮肤白皙，唇红齿白，青丝如墨，可不就是位仙女吗。
    小丫鬟对这主仆俩的反应很是满意，自家小姐如今养了这十几日，肤色渐渐白了起来，姿色更是难掩，只要看到的，就没有舍得眨眼的。
    “嬷嬷客气了。”林清欢起身走了过来，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她正发愁不知道怎么攀上关系呢，杨家的小公子就撞了进来。
    “小少爷没事儿吧，刚才差一点摔着，可受了惊吓？”
    仙女姐姐说话也好听。
    杨烁亭上前伸手：“姐姐，你陪我看灯好不好？我把我的老虎灯送给你？”
    辛嬷嬷想要拉自家少爷，到底没有拉住，杨烁亭的两只手已经抓住了少女的裙摆。
    辛嬷嬷有些尴尬，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道：“请小姐见谅，我家公子还小。”
    季羽书在身后皱眉，这么小都知道拽女子的裙摆了，比他家那个季羽凡还要顽劣。
    小丫鬟却是司空见惯，也不去阻拦，她家姑娘可是迷倒银杏胡同所有孩子的人，这位刺史家的小公子不过是身份高些，穿得好些，没什么稀奇。
    林清欢抓起杨烁亭的手，对辛嬷嬷道：“没事儿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活泼的才聪明。”
    又问杨烁亭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杨烁亭乖巧的答：“我叫小亭子，我在最里面那间屋子，姐姐叫什么名字？”
    “林清欢。”林清欢牵了杨烁亭的手往外走：“小亭子，我送你回去，一会儿你娘该担心了。”
    辛嬷嬷想要拦着，但是看自家混世魔王似得小公子在这位小姐手里乖乖的听话，也不再拦着，使了个眼色让一个小丫鬟去给夫人报信，自己在身后跟着。
    春喜抬脚跟上了，季羽书也跟了上来，林家妹妹是跟着他上的水云楼三楼，他不能不管。
    进了最里间的房间，只见屋子被一个大大的屏风隔开，屏风外站着几个护卫，另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在外边伺候着。
    许是听到动静，一个打扮清丽的大丫鬟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见到林清欢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微微一服：“夫人谢过小姐送少爷回来。”
    这是不打算请她进去。
    林清欢站定，松开杨烁亭的手：“去吧，你娘等着你呢。”
    杨烁亭则是硬拉着林清欢的手往里走，口中喊道：“娘，我领了神仙姐姐来看你。”
    林清欢抬眼看了一下辛嬷嬷和那大丫鬟。
    辛嬷嬷一笑，做请道：“请林小姐到里边见过夫人。”
    林清欢这才随了杨烁亭的脚步往屏风后走去，小丫鬟和季羽书立刻跟上。
    屏风后的桌案边，坐着一男一女，正是杨庆忠和其夫人。
    还未等林清欢行礼，杨烁亭已经骄傲的介绍道：“娘，神仙姐姐好看吧。”
    杨夫人禁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混小子，就算是人家小姑娘确实长得很好看，也不能当着人的面说啊，真真是快气死她了，今日不打一顿必定睡不着觉……
    “林烁亭，过来坐好。”
    亲娘喊大名，必定要挨打，林烁亭撇了撇嘴，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清欢的手，慢慢挪到杨庆忠旁边坐下了。
    林清欢这才弯腰行礼：“小女林清欢，见过杨大人、杨夫人。”

 第011章 杀

    “晚生季羽书见过林大人、林夫人。”季羽书跟着行礼。
    杨夫人点头，没有一个是自称“草民”的，看样子皆有些身份。
    杨庆忠咳嗽了一声，说道：“季秀才少年才子，风度果然不凡。”
    作为汝州城的父母官，季羽书这样有些名气的读书人，杨庆忠虽然没有见过人也知道名字，老学政曾经向他介绍，说这个季羽书是探花之才。
    看这长相，温文尔雅、玉树临风，探花之才不确定，确实有探花之貌。
    “谢大人夸赞，晚生惭愧。”季羽书退立一边。
    “敢问林小姐是？”杨夫人问林清欢道。
    “家父名为林延龄，在工部任职。”有些身份该用还得用，但是林清欢不知道林延龄现在的官职，所以只报了衙门。
    “原来是林侍郎家的小姐，果然好风采。”杨夫人嘴上夸着，看林清欢穿着普通，已经将她的身份猜到了几分。
    抬头和辛嬷嬷对视一眼，辛嬷嬷点了点头。
    她初时见没认出来，现在却是认出来了，正是初三那日在林宅门口大闹的主仆俩。
    那时候夫人让她去看看怎么回事，她没能挤到最里边，只远远的看了一眼，所以刚才并没有想到，这时候听林清欢报了家门，当即想了起来。
    这林家四小姐可比林家三小姐好看多了，林家三小姐的好看是珠玉堆出来的美，他们这样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珠玉美人。
    林家四小姐却是布衣荆钗也掩盖不了的美，怪不得这林家二房对这林四小姐百般磋磨。
    林清欢没有注意主仆俩打的哑谜，她注意的是杨夫人说的话。
    原来父亲已经是工部侍郎了，前世她在山上几乎与世隔绝，只知道父亲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升的三品，原来那么早。
    对于这个将她当礼物送人的父亲，林清欢实在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愿意多提，只行礼道谢。
    既然是官宦人家的闺女，杨夫人自是要亲近几分，当即摘了自己手腕上一个掐丝珐琅镯，要给林清欢做见面礼。
    这镯子贵重，林清欢自不会收，说道：“刚才小公子说要把他的花灯送我，有花灯就好了。”
    杨烁亭蹬蹬的跑过来，将老虎花灯塞到林清欢的手里：“我猜着神仙姐姐就喜欢这个，那镯子有什么好玩的。”
    杨夫人忍住骂儿子的冲动，对着林清欢微笑：“四小姐不嫌弃就好。”
    心中到底高看了林清欢几分，她从林宅回来特意让辛嬷嬷打听过林家的事儿，知道这林清欢和其生母受尽虐待，竟在山上缺衣短食的过了十二年，想着她从小缺这个，必定是个贪财的，看到自己送那么贵的镯子肯定千恩万谢，没想到却是个极拎的清的。
    林清欢没有惊讶杨夫人称呼自己为四小姐，汝州城知道自己的应该不在少数。
    “这对于小公子来说，已经是至宝了。”
    “四小姐那是和他客气呢。”
    ……
    旁边的屋子里，一身锦衣的男子微靠在窗口看外边的花灯。
    “主子，那位会做饭的小姐是林延龄的闺女。”小厮扒在墙上，给自家主子汇报道：“好像排行老四，对了，那男的叫季什么书，是个秀才。”
    “谁让你听这个。”男子冷冷道。
    小厮吐了吐舌头，姿势却不变，说道：“您放心吧，杨庆忠说他的治下安全的很。”
    话音刚落，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公子，上席面了。”门外是王财主的声音。
    小厮开了门：“王老板进来吧。”
    三楼最里面的两间包厢的饭菜是王财主亲自领着人上的，顺便提醒贵人们，花灯车大概一炷香之后从门前过。
    主仆俩点头。
    一号包厢里，看席面上来了，林清欢和季羽书告辞，奈何林烁亭抓着林清欢的手不放。
    “清欢姐姐，咱们一起吃饭。”被母亲偷偷的瞪了几眼，到底不敢再喊神仙姐姐了，杨烁亭改叫清欢姐姐，叫了一声又高兴起来，觉得好像比神仙姐姐亲切多了。
    “我去三号包厢吃，饭菜应该也上来了。”
    “在这里吃嘛……”
    正纠缠着，窗外响起了乐曲声。
    “花灯车来了。”杨烁亭欢叫了一声，拉着林清欢往窗口去。
    众人都不再提吃饭的事儿，皆站在窗前看花车。
    只见远远的先是乌泱泱的人群挪了过来，簇拥着一队花车。
    当头是一辆足有三丈高三丈宽的七彩花车，花车四周皆挂了各式各样的琉璃花灯，花灯簇拥着一个两层舞台，第一层四角各坐了一位乐者，乐者皆是青年男子，脸上带着半边金色面具，身着白衣，抚着琴瑟，吹着笙箫。
    最顶端的舞台上，站着一位身穿纱裙的女子，女子也戴着半边面具，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身材曼妙，舞姿翩翩，飘飘如月中仙。
    林清欢在心中暗叹，这样盛景，引起人群骚动，导致踩踏的可能很大。
    林清欢已经肯定若是有踩踏，一定会发生在这群跟着的人里，至于她一开始猜测的在水云楼中，已经被自己否决。
    死死的盯着人群，若是有踩踏，必定会从几个人开始乱起，她要仔细的看着，好提醒杨庆忠即时制止。
    花车缓缓行至水云楼门前，人潮涌涌，如麦浪般跟着滚动。
    突然，林清欢觉得寒光一闪，有什么朝着自己而来，忙着低下了头，她站在窗子的最左边，这时候低下了头，自没注意到再左边的窗口，一枚匕首直直的甩出朝着那舞者而去。
    “撤。”随着一声喊，林清欢抬起头，正好看到那舞者倒下，身子依旧朝着她的方向。
    几位乐者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架起舞者几个翻越出了人群，旁边窗口里一个黑影飞出，朝着那几个人追去。
    离花车最近的民众先反应过来，大喊着往人群外跑。
    先是一个被绊倒，接着是另外一个，麦浪如被狂风吹过般，齐齐的倒了下去。
    杨庆忠已经喊一声“不好”冲了出去。
    那么多的事儿，其实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舞者发暗器、反被杀、逃跑、被追、民众乱、杨庆忠冲出去，只在一息间。
    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清欢却看的清清楚楚，有把匕首直插进了那舞者的胸膛。
    所以，这一年上元灯节所发生的，不是踩踏而是凶杀吗？

 第012章 秀才主事

    “娘，我害怕。”杨烁亭到底是个孩子，被刚才的变故吓的一愣，此时反应过来，立刻扑向了杨夫人的怀里。
    杨夫人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腿脚发抖本就站不住了，又被杨烁亭一幢，直接瘫软了下去。
    辛嬷嬷和众丫鬟连忙上去扶杨夫人。
    杨烁亭“哇”的一声哭出来，季羽书一把将杨烁亭抱了起来。
    “男子汉，不能哭。”
    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将还呆愣在窗边的林清欢拽离了窗子。
    “关窗”随着季羽书一声喝，呆愣着的小厮立刻把窗户关了。
    春喜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忙着护住林清欢。
    杨庆忠去处理事情，屋子里剩下的不是小厮就是女眷，杨夫人又像是受了惊吓。
    主事的就变成了季羽书。
    林清欢没想到季羽书虽是个少年书生，遇事倒是稳重。
    先是安慰了杨烁亭几句，让小孩子止住了哭声。
    这才问杨夫人：“夫人可是受了惊吓？能走吗？”
    若是平常遇到死人，杨夫人还不至于那么不堪，但是旁边包厢里的人是谁，虽然杨庆忠没有告诉她，她也隐隐的猜到了。
    如今在杨庆忠的治下她安排的包厢里遇刺，若是没事儿还好，若是有事儿，只要一想，杨夫人的心就不自觉的往下沉。
    但是到底支撑着，回答季羽书：“能。”
    辛嬷嬷把话接过去：“那咱们回府？”
    现在的情况，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杨夫人点头。
    季羽书依旧抱着杨烁亭，将杨烁亭的头埋在他怀里，春喜扶着林清欢，辛嬷嬷扶着杨夫人，众位丫头将主子簇拥着，几个小厮分散在前后，慢慢的朝着门口走去。
    三楼的人本来就少，此时已经跑的差不多了。
    众人平稳的到了楼梯口，二楼的喧哗声直冲进了耳朵。
    季羽书眉头一皱，将杨烁亭交给跟在后边的一位小厮，自己亲自下了楼梯查看。
    不一会便又上来了，脸色难看：“下边已经挤成一团了，夫人要不在三楼稍等片刻？”
    杨夫人点头，众人也不再往最里边去，季羽书随意打开了边上的一间屋子，见里面没人，请了众人进去。
    房间里一时寂静，众人皆没有说话。
    “娘，我还没有吃元宵呢。”小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刚才他站在窗外看花车时，辛嬷嬷正端着碗元宵站在旁边准备喂他吃。
    林清欢一笑，将脑子里一直盘桓着的事儿丢到脑后。
    对杨烁亭道：“没事儿，一会儿出去了到家就能吃到了。”
    春喜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时候心也落了下来，说道：“我家小姐会做五彩元宵，有五种颜色包五种馅料，可好吃了，小少爷若是听话，奴婢就求了小姐给你做好不好？”
    “好。”提到吃的，杨烁亭不再抽泣了，缠着春喜让她讲神仙姐姐包的五彩元宵是什么样儿的。
    室内气氛有所缓和，季羽书打开窗子往下看。
    “晚生瞧着人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可以下楼了。”
    众人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只有杨夫人的眉头依旧皱着。
    林清欢望着杨夫人的样子，心中又开始想刚才的事儿。
    那刺客感觉像是朝着他们来的，但是又不是朝着他们来的，难道是朝着三楼另外的客人来的？
    伙计明明介绍刺史大人府上定了两间包厢，但是杨大人一家只占了一间包厢，另一间包厢是空着还是坐了人？
    两间包厢挨着，刺客是冲着二号的包厢去的？
    二号包厢里的人没有出来过，也没有和杨庆忠打招呼，身份应该在杨庆忠之上。
    前世生母去了杨府好几日，可见杨夫人当时真是茶饭不思的，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刺杀也不至于连着几日茶饭不思吧？除非这刺杀事件关系重大。
    前世刺杀事件没有传扬开来，估计是被遮掩了过去。
    难道是因为那被刺杀的人身份不宜泄露？
    林清欢心中百转千回，已经把最合理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随即又是在心中哑然一笑，不管那被刺杀的人是谁，倒是帮了她的忙，有了今日共患难，应该不用再刻意接近杨庆忠夫妇了。
    一刻钟后，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楼来，护送着一行人下楼。
    水云楼已经没有人，王财主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看到杨夫人下来，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去。
    杨夫人心中有事儿，哪里还顾得上一个酒楼东家的感受，只看了一眼王财主，便继续往一楼走。
    可怜王掌柜，虽然是大冷的天，脸上却急出了一层薄汗。
    四方街上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有官兵在巡逻。
    杨家来时是两辆马车，看林清欢几人没有带马车，杨夫人就想让其中一辆去送林清欢几人。
    被林清欢拒绝了：“我们几人走路走惯了的，夫人领着小公子还有辛嬷嬷几个，一辆马车必定是不够坐的。”
    一直跟着的王财主终于插上了话：“水云楼有马车，平日里接送醉酒的贵客用的，有时候也会接送女客，若是不嫌弃可以送季才子和林小姐回去。”
    这样也好，杨夫人和林清欢都没有拒绝。
    杨烁亭恋恋不舍的和林清欢道别，一再要求林清欢答应到他家做客才由辛嬷嬷抱着上了马车。
    这边水云楼的马车也从后门绕了出来，林清欢也不推辞，在春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季羽书对王财主道了一声谢，坐在了车夫的身边。
    林清欢掀开车帘，看王财主依旧在车边站着，终是不忍，说道：“王善人莫要心慌，杨大人是好官，不会伤及无辜的。”
    王财主一愣，这小姑娘是安慰自己呢？
    “那就谢姑娘吉言了。”
    车走人散，从背阴处驶出来一辆马车，车里正是林家二房母女俩。
    “娘，咱们在这里等着，就想着能趁机见上刺史夫人一面，没想到却被林清欢那贱蹄子抢了先，真是白搭了功夫。”
    宋氏看着生气的女儿，劝道：“她不过是运气好，被季秀才带上三楼得以和刺史夫人见上一面罢了，自不会挡住你的光芒。”
    “我看那样子可不像是只见一面那么简单。”

 第013章 要银子

    宋氏咬了咬牙，她不瞎，看刚才双方告别的情景，别说是初次见面，倒像是通家之好。
    可惜了她今日的一番打算，先是没能上得三楼，又没能如愿接近刺史夫妇。
    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小贱蹄子莫非转运了不成？
    宋氏将对林清欢的恨意压到心底，吩咐回府。
    水云楼的马车驶近银杏胡同，远远的就看到胡同口站了几个人。
    伍姨娘站在人群里，旁边站着季太太。
    马车走近，季羽书跳下了车，还未等林清欢出来，伍姨娘就抓了季羽书的胳膊问：“季秀才，清欢呢？“
    “娘。”少女的声音响起，林清欢跳下马车扑进伍姨娘的怀里。
    伍姨娘和季太太齐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季羽书对车夫道了谢，打发了车夫回水云楼复命，这才说道：“娘和伍婶子不用担心，我和林家妹妹一直和刺史夫人在一起，最是安全不过。”
    “刺史夫人？怎么遇见的？”伍姨娘问道。
    “街上出了事儿，别家的人都跑回来了，你却不见人影，我出门来寻，也正好碰到你伍婶子出来寻清欢，还是听隔壁胡同的蔡家小子说的，说你领着清欢上水云楼楼上吃酒席了，可把我和你伍婶子担心坏了，你爹去街上寻了，我俩一直在这等着，怎么还遇到了刺史夫人？可受了伤？可受了惊吓？怎么是水云楼的马车送回来的？若是把清欢吓着，纵使你现在是有功名的人了，我也不饶你。”
    季太太性子有些急躁，说话一连串如不喘气般。
    季羽书苦笑：“没事儿，你看我们俩，还有春喜，我们仨，都没事。”
    林清欢对着季太太行了一礼：“今日多亏了季哥哥，否则我和春喜俩必定要在街上挤来挤去的，说不定就受了伤了。”
    “她季大娘，我明日登门道谢。”伍姨娘一想闺女有可能受伤，就对季羽书又感谢了几分。
    “不用，咱们一道墙住着，他照顾清欢是应该的。”季太太边说话边拉着季羽书往胡同里走：“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伍姨娘拉着林清欢的手紧跟在后边，说出来的话和季太太如出一辙：“快给娘说说怎么回事……”
    第二日，汝州城流言四起，有说是昨日舞者暴毙引起踩踏的，有说是有刺客想要暗杀刺史大人引起踩踏的，也有说是因为看表演的太多引起踩踏的……
    但是不管哪一个版本，最后的结论都指向一个，上元灯节，汝州城发生了踩踏，致十几名百姓受伤。
    天气晴好，林清欢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拣豌豆，十四那日二房虽然给了半袋豌豆，但是这豌豆的品相着实不好，里面竟有近三分之一的瘪豆坏豆，想要做豌豆黄，必须先把豌豆仔细挑拣了。
    春喜打听消息回来，边帮着拣豌豆边说道：“小姐，咱们算是和刺史大人家牵扯上了吧？我看他们家的小少爷很喜欢您。”
    小丫鬟为自家小姐高兴，交好了刺史府，二房那里就不敢随意欺辱了。
    林清欢点头，她想要交好杨庆忠夫妇，一是因为前世二房曾利用生母和杨夫人攀关系，今世她不想便宜了二房；二是因为林庆忠是太子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她就要想办法做朋友。
    主仆俩将豌豆拣好，放到大盆里加上清水浸泡，豌豆黄要好吃，豌豆得直直泡上两三个时辰。
    林清欢换了衣服，领了小丫鬟出门。
    又是直奔林宅，依旧直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内宅中，宋氏正为昨日的事情发愁，听到门房的通禀，直接摔了茶杯：“要银子？那五百两被她转手花完了，还有脸要银子？”
    门房战战兢兢，但还是把话传了：“四小姐说那五百两是以前十二年的月例银子，以后每个月她都会来取十两的月例。”
    每个月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三四年就又要走她一座小院子。
    宋氏咬牙，忍着痛让人把十两碎银子给那主仆俩扔出去，转身给京里写信。
    这小蹄子要作妖，她得想办法弄一根锁妖绳。
    林清欢拿了银子，直接领着春喜去了四方街。
    四方街是汝州城最热闹的街，主仆俩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逛过来。
    俩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倒是把伍姨娘吓了一跳：“从哪得来的这么多东西？”
    “买的啊，和二房要的月例银子。”林清欢不想让伍姨娘担心，直接说道：“娘你忘了，林府的姨娘小姐本就该有月例银子的。”
    伍姨娘还待再说什么，闺女却拉了她的手一样一样的给伍姨娘看：“这是三匹布，咱们裁春裳。这是一套做点心的模子，我看咱们院子里缺。这些是厨房里要用的东西，芝麻油、白砂糖、盐、鸡蛋。这是一包望日莲的种子，我想好了，咱们后院的小花园里就种望日莲，又好看又好吃……”
    一通介绍完，林清欢掏出个小钱袋道：“这是剩下的二两三钱银子，您收着，咱们零花。”
    伍姨娘见闺女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也不再问了，把那银子收了起来。
    现在看来，林家是指望不上了，她攒着银子给闺女当嫁妆。
    三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开始做豌豆黄。
    将浸透的豌豆捞出，去皮，倒进大锅里煮，边煮边撇去浮沫，煮熟捞出，放入食盆里用木槌倒成泥儿。
    豌豆泥用纱布细细的过滤，待过滤的干净了，方再倒回大盆里。
    枸杞子洗净撒进豌豆泥里，放上今日买的白砂糖，搅拌均匀。
    点心模子是刚才春喜用开水烫过的，林清欢在模子上抹上一层芝麻油，将豌豆泥一一倒进了模子里。
    正屋后的雪尚未化，林清欢用干净的布包了模子，和春喜一起埋到了雪堆里。
    小丫鬟眼睛不眨的盯着刻漏看，待到了一个时辰，立刻往后院跑去，不一会儿就抱回一摞的点心模子。
    一块块豌豆黄从模子里脱出，金黄晶莹，里面点缀着红色的枸杞，小丫鬟的口水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林清欢将一半的点心摆进盘子里，另一半则是放进了食盒，她要送礼。

 第014章 刺史府来请

    季太太看着食盒里摆放整齐的豌豆黄，满脸的喜色：“他万婶子，您太客气了，瞧这点心做的，比思味阁做的还好。”
    思味阁是汝州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季太太这样说就是真心夸奖了。
    “这些都是清欢做的，这孩子也就这点子好处。”伍姨娘谦虚道。
    林清欢站在伍姨娘的身后，大大方方道：“昨日多谢季哥哥的照顾，我别的不会，家里正好有些豌豆，就做了这些豌豆黄做谢礼，季大娘喜欢就好。”
    季太太望着林清欢微笑，怎么人家的闺女看着这么舒心呢，瞧这小模样长的，像天仙似的。
    这点心做的，又好看又好吃。
    可惜传言是个不祥之人，若是生辰八字也是好的，给他们季家当儿媳妇，也是好的。
    “娘。”林羽凡进屋来，看到点心，一把抱在了怀里：“我拿去给羽墨吃。”
    季太太望着林清欢的目光转到二儿子身上：“没有规矩，见了你伍婶子也不知道行礼。”
    季羽凡脚下不停，转身向着林清欢的方向弯腰：“伍婶子好，谢谢清欢姐姐做的豌豆黄。”
    “把那五子登科图案的给你哥留着。”季太太的话没说完，季羽凡已经跑出了门。
    季太太对着伍姨娘母女俩微笑，太尴尬了，二儿子只比林清欢小一岁，怎么感觉差距那么大呢。
    说了一会儿话，伍姨娘母女俩告别出来，正好遇到季羽书。
    季羽书肩上背着书袋，很明显是刚从外边回来。
    见了两人先行礼。
    伍姨娘点头道：“刚才给你们家送了豌豆黄，清欢亲手做的，快去吃吧。”
    季羽书点头：“谢谢婶子。”
    林清华却是注意到了季羽书白袍下摆上的污渍，问道：“季哥哥这是去哪了？可是有事发生？”
    季羽书惊讶于小姑娘的敏锐，掩过心底的慌张，说道：“去城南高举人那里求教学问，路程远了些，没事儿。”
    高举人是汝州城出了名的读书人，学问极好，运气却不佳，人到中年屡考不中后便歇了心思，在城南开了间蒙学，专为孩童启蒙。
    这汝州城年轻一代的读书人多得他指点，所以季羽书去请教他学问也不稀奇。
    但是银杏胡同在东城，高举人在南城，路途是有些遥远，不过一路上都是石子路，季羽书平日里又仔细，衣服上怎么会染了污渍？
    林清欢心下存了疑，看季羽书不愿说，她也没有再问。
    回到自己家中就叫了春喜来吩咐：“去沿路打听打听今日季秀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季羽书若是不小心也就罢了，若是人为，她怀疑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去了，直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天黑下来才回来：“小姐，有几个孩童说，看到季秀才被人堵到胡同里，推搡间被摔进了污雪里。”
    “可知道是什么人？”
    “那孩童并不认得，只说是几个年轻的，还说好像听到那领头的说什么攀附什么的。”小丫鬟答道。
    攀附？是说昨日和杨庆忠一家产生的关联吗？
    季羽书是少年才子，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实在没有必要上赶着来结交一位三年便一换的父母官，更何况结交的是杨府女眷，昨日和杨家的事情，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存了结交的心思，也不会主动送杨烁亭回一号包厢。
    林清欢有心想要问问季羽书可知到底是什么人捉弄他，但是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只得作罢。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有杨家的人来找。
    来人正是辛嬷嬷，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前日匆忙间，没顾得上问小姐的住处，昨日特意打听清楚了，今日一早夫人就遣奴婢来拜访。”
    伍姨娘听林清欢说是刺史身边服侍的嬷嬷，忙着请了到厅堂去坐，又让春喜去叫了季太太帮着陪客。
    辛嬷嬷在杨夫人身边身份虽高，但是到底是个奴才，眼见陪自己的一个是侍郎的妾室，一个是秀才的亲娘，受宠若惊，并不敢在太师椅上坐，在小杌子上坐了，说道：“我们家夫人自前日后身子就有些不舒服，小少爷的胃口也不大好。不瞒姨娘和季太太，小少爷一直念叨着要吃春喜姑娘那日说过的五彩元宵。我们府上的厨子做了好几遭，皆入不了小少爷的口，夫人没有法子，想请林四小姐过府掌一日的勺。”
    这是要请林清欢去做饭。
    伍姨娘还没反应，季太太先是明白了，说道：“怪不得小少爷念叨，清欢的五彩元宵做的又好看又好吃，还有那咸味儿的，鲜香无比，我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元宵……”
    伍姨娘虽是下人出身，却也知道交好官宦家眷对林清欢有好处，接过季太太的话头道：“难得杨夫人看中，那就让清欢和嬷嬷去一趟就是了。”
    杨庆忠家的马车在外边看着并不招摇，但是车内的东西却是齐全，茶水点心尽有，空间也宽敞，坐了林清欢、辛嬷嬷、春喜并一个小丫头也不显得拥挤。
    春喜和小丫头絮絮叨叨的说话，林清欢嗅着马车上似有似无的百合香，想起了前世。
    前世姨娘被二房叫去给刺史府做饭也是过了上元灯节之后没几日，伍姨娘被叫走几日，她和春喜遭了几日的罪，最后得来的却是林宛心收到了赏春宴帖子的消息。
    今世，杨夫人因着在水云楼的缘分直接绕过二房先请了她去，不知道前世二房是怎么搭上的关系，今世会不会故技重施？
    马车从后边侧门进了刺史府，在二门前停了下来。
    辛嬷嬷和小丫头先下了马车，转身要扶林清欢。
    林清欢则是笑着避开了，辛嬷嬷是林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她不可在她面前拿乔。
    春喜扶了自家小姐下车，正准备和辛嬷嬷一起往内宅里去。
    却见里面从内宅里走出五六个人，当头一个穿着银红色锦缎比甲的妇人，看着很是眼熟。

 第015章 打脸

    小丫鬟先是没有忍住，她不是认出了林二夫人宋氏，而是认出了跟在旁边的高婆子。
    “小姐。”小心的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裳，刚才她们走的是后门，马车该不会没有进刺史府，而是来了林宅吧？
    林清欢当做没有看到，她一个被丢在山上的弃女，几年也见不到宋氏一面，认不出来太正常了。
    辛嬷嬷站定，看了看宋氏，又看了看林清欢，见双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只得匆匆给宋氏行了一礼，领着林清欢就往后宅走。
    谁知道高婆子却是个嘴快的，高声喊道：“四小姐，怎么见了二夫人也不行礼？真真是没有规矩。”
    此话一出，林清欢尚没有反应，辛嬷嬷先是不快，刚才她看的分明，林清欢的表情像是不认识这一行人，而宋氏却是把林清欢上下打量了一遍，显然是识得的。
    如今这识人的不先说话，倒挑这不识人的错。
    “二夫人？什么二夫人？”林清欢懵懂的摇头，又转身问辛嬷嬷：“是您府上的二夫人吗？”
    辛嬷嬷心中暗道：“这林四小姐，看着是天仙似的人物，没想到竟这般促狭，这高婆子喊她四小姐，又追究她的规矩，她不信这四小姐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但是心中虽这般想，嘴上却是介绍道：“这是林府的二夫人，想必四小姐该是听说过的。”
    “是二婶吗？”这次问的是春喜：“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我虽几年未见过二婶娘的面，见了二婶娘也得行礼呢。”
    小丫鬟也不示弱，犟嘴道：“奴婢是看着这个老婆子有点脸熟，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哪个府上的，还以为是奴才们办事呢，小姐，您见了下人也要行礼吗？”
    辛嬷嬷听这话，忙着说道：“春喜姑娘可别说这样的话，四小姐的父亲官居三品，着实是贵人，哪用给我们这些下人们行礼。要折煞奴婢的。”
    “哦，那这几个婆子里哪一个是二婶娘，我不要行错了礼。”林清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出的话却着实不好听。
    宋氏只觉得牙又开始霍霍的疼，她自认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皆比伺候人的婆子好万倍，这林清欢竟还这样问，是在打她的脸。
    “几年不见，四丫头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宋氏冷笑，说道。
    林清欢继续装傻：“你是我二婶娘吗？若是，就拿出证据来，若不是，怎么能随意的欺辱我。”
    说着眉头一皱，竟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宋氏现在不止是牙疼了，头也疼的厉害，明明是她受了怠慢，怎么这死丫头竟像是受了屈辱。
    还让拿出证据，是她的婶娘要什么证据？
    高婆子因为给夫人乱出主意，现在还被扣着月例银子呢，如今见着宋氏受了气，当即就要替主子出口气。
    撸了袖子对宋氏道：“奴婢替夫人管教一下晚辈。”
    宋氏咬牙：“在山上那么多年，跟着一个姨娘，确实是没规矩，今日我便替你父亲母亲管教管教你，高婆子，掌嘴。”
    林清欢面色一冷，说她可以，竟还扯上姨娘，这是要逼她动手啊。
    前世挨了那么多的打，她虽制服不了壮年的太子，制一个婆子还是没问题的。
    高婆子大跨步朝着林清欢走去，春喜也站在了自家主子的面前，伸开双臂将林清欢护在身后。
    林清欢则是一拉春喜，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
    高婆子见了也是冷笑一声，哼，刚才尖牙利齿的，现在还不是把脸凑上来让自己打。
    看着高婆子的巴掌高高扬起，宋氏觉得眼前已经能看到林清欢肿着半张脸的样子了。
    但是，等等，是她眼花了吗？怎么看见那死丫头轻轻松松的躲过了巴掌，并随手抓住了高婆子的发髻？
    不相信的揉揉眼睛，看到的就是死丫头死死的拽着高婆子的发髻，将高婆子拽的半躺着，那个叫春喜的丫鬟在死命往高婆子身上招呼，还专挑脸上打，高婆子一只手想要夺回自己的头发，一只手捂着脸，双腿扑腾着想把小丫鬟蹬走，都被那小丫头躲开了。
    再看那小丫鬟手中的武器，竟是一只鞋子，鞋底打在高婆子的脸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如打在宋氏的脸上一般。
    宋氏脸涨的通红，暗道这高婆子不中用，竟被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殴打，骂自己身边跟着的一个丫鬟道：“你是死的吗？还不快去。”
    那丫鬟是宋氏身边的大丫鬟，没有做过这样打架的事儿，就算是打人也是单方面施暴的那一个，这样的情景，心中自是不敢往上靠，身子却慢慢的往战场上靠。
    这边林清欢已经给春喜下了住手的命令。
    主仆俩一齐住手，还没等高婆子爬起来，已经几步站到了辛嬷嬷的身后。
    “嬷嬷，我害怕。”林清欢带着哭腔就要往辛嬷嬷怀里钻，说道：“这个人要打杀了我。”
    辛嬷嬷嘴角直抽，我的姑奶奶，我可只看见你们主仆俩吊打高婆子，到底是谁要打杀了谁啊？
    但是林清欢是夫人请来的客人，若是在刺史府上有了什么闪失，她也担待不起。
    喊了一声：“紫英。”
    叫紫英的正是那日在水云楼跟着的大丫鬟，今日也是她领着人替杨夫人送客的，此时听到辛嬷嬷一声喊，也反应了过来，上前劝宋氏：“林二夫人消消气。”
    又有两个粗使的婆子将高婆子拉了起来。
    “林四小姐是我们家夫人和小公子特意请来的客人，若是在我们府上出了差池就不好了，林家想要管教晚辈，我们杨府管不着，不过还请林二夫人能够在自家庭院里管教。”
    辛嬷嬷这段话说的着实不客气，不过一个是主动凑上来往外送的客人，一个是夫人特意请过来的客人，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宋氏忍了又忍，终是说道：“今日叨扰了，让家中不成器的丫头扰了刺史府清净，请转告夫人，我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又看了一眼林清欢，终是一甩袖子，往门外走去。

 第016章 小姐会掌厨

    “小姐。”小丫鬟将鞋子穿到脚上，说道：“还是奴婢的想法好吧，这硬底鞋虽然穿着没有软底的舒服，但是耐穿，还能防身。”
    “嗯，今日表现不错，够机灵。”林清欢夸奖道。
    小丫鬟被夸奖了，挺起胸脯，很是自豪，论小姐的跟班，她是最称职的，王胖丫总想往小姐身边凑，她王胖丫有自己这般机灵吗？有自己力气大吗？有自己会打架吗？
    林清欢在辛嬷嬷面前继续装小白兔，亲切的上前挽她的手臂：“刚才谢谢嬷嬷护着我，否则我们主仆俩今日必定吃大亏，嬷嬷最喜欢吃什么？我给嬷嬷做。”
    辛嬷嬷嘴角不抽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四小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比他们家小少爷的还大，那日她初次见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过，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粉白细嫩的小脸，确实还挺赏心悦目的，算了，管她呢，小姑娘家聪明些是好事儿，能够自保啊。
    辛嬷嬷领着人往里走，旁边一丛冬青树后边绕出了一对主仆。
    依旧是小厮唠叨：“主子，刚才那小丫鬟偷偷拽自家主子了，明显是认识的，这主仆俩太会演了。”
    想了想，又说道：“打架也厉害。”
    这哪里像是个千金小姐啊，明明是个山野村妇。
    那主子却是想到了别处，说道：“杨庆忠家的小子天天嚷嚷着要吃五彩元宵，叫她来估计是做元宵的，做好了你弄一碗来我尝尝。”
    小厮不自觉的点头，等到主子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弄一碗来尝尝？主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偷吗？
    想他英明神武、相貌堂堂，去偷一碗元宵合适吗？
    ……
    杨夫人依旧没有精神，倒是杨烁亭，看到林清欢就迎了上来：“清欢姐姐你做元宵，需要帮忙吗？需要厨娘吗？”
    “我就是厨娘啊。”林清欢摸摸杨烁亭的头。
    “你亲自做？”在刚过五岁生辰的杨烁亭的认知里，厨娘都是每日里穿着围裙，胖乎乎的大婶大娘，神仙姐姐那么漂亮，也要亲自下厨的吗？
    他虽然一直嚷着要吃五彩元宵，也让母亲请了林清欢来府里做，但是心底却是不信的。
    “自然是要亲自做，不过也得府上的厨房帮着打打下手。”林清欢对杨夫人行礼：“我娘是厨娘出身，教过我些京城的菜式，若是夫人有兴趣，我一会儿另做几样小菜给夫人尝尝。”
    刚才宋氏来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建议，不过是说他们家有个厨娘是从京城来的，做的饭菜还不错，想荐了来给他们府上掌几日的厨。
    对于这建议她并没有当即答应，只因她心里清楚，她没有胃口是因为心中有事，并不是饭菜的问题。
    现在听林清欢说起，倒是不想拨了小姑娘的好意，说道：“那就谢谢四小姐了。”
    辛嬷嬷亲自领了林清欢去小厨房。
    厨房本有五六个婆子丫头在忙着，突见辛嬷嬷领过来一位小姐。
    小姐才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并不算华丽，但是长相却如仙人般，小小年纪便让人挪不开眼。
    正愣神间，就听辛嬷嬷说道：“这位是林家的四小姐，擅长做厨的，今日应夫人所请做几样小菜，诸位配合着些。”
    这么漂亮的小姐竟也会做厨吗？
    几人虽有些不信，但是依旧给林清欢行礼。
    “我年纪小，还得劳烦各位帮衬着。”
    不但会做厨声音也好听，待人也和气。
    漂亮有礼物的小姑娘自然招人喜欢，一时间几位婆子都围了上来，分别介绍自己的所长，有擅长刀工的，有擅长凉菜的，有擅长炖汤的……
    各有所长，而且其中两个还有京城口音。
    这么多的厨娘，怎么可能做出来的菜还不和杨夫人胃口？
    林清欢面上微笑着，心中却是琢磨着一会儿要做的菜谱。
    刺史府既有那么多的厨娘，又有京中的厨娘，前世生母还是一连在刺史府做了几日的菜。
    她了解生母，生母的厨艺虽好，却也没有到人人喜欢的程度。
    前世有那样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母亲做的菜正好和杨夫人的胃口。
    林清欢回忆着母亲做菜的特点，好似偏甜辣。
    脑中已经出现了几道菜。
    净手，检查指甲，包头，穿围裙，准备做饭。
    干净的厨娘，为了保持饭菜的洁净，这些程序都是必不可少的。
    几个厨娘看林清欢的架势十足，知道确实是懂些厨艺的，心中那一丝轻视也收了起来，皆站定了听林清欢吩咐。
    人多，林清欢也没有藏私的想法，将元宵的陷料调好，元宵皮安排妥当，让她们包着，自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第一道菜。
    猪里脊肉切成丝，加花雕酒，盐，鸡蛋清，面粉腌制一刻钟。
    腌着肉丝，林清欢又手脚利索的切了葱丝，盛半碗浓浓的鸡汤，鸡汤里加葱姜，做出半碗葱姜鸡汤水留着备用。
    热锅热油，将腌好的肉丝放进锅中翻炒，待肉丝发了白之后盛到盘子里。
    然后开始炒酱，炒酱只放一点油，油热后甜酱入锅略微翻炒，将调好的葱姜鸡汤水倒进去煮沸。
    把肉丝放进去，使每一根白白的肉丝都裹上红红的酱，再把勾好的芡倒进去。
    青花瓷盘子里早就铺好了细细的葱丝，将炒好的酱肉丝盛出来放上去，一时间酱香浓郁，充斥了整间厨房。
    烧火的春喜先是咽了下口水，正准备夸赞小姐几句，看能不能吃上一口。
    就听一个童音传来：“太香了，清欢姐姐，我能先尝尝吗？”
    接着是紫英的声音：“小少爷，这厨房里乱得很，您可来不得，且随奴婢去夫人房中等着。”
    “清欢姐姐来得为什么我来不得？”
    紫英一窒，夫人吩咐说不让小少爷往厨房里来，至于为什么不能来，她也不知道啊。
    林清欢则是一笑：“这道菜还未做好呢，等做好了就让春喜给你端过去。更何况君子远庖厨，这厨房确实不是小亭子该来的。”
    杨烁亭听了只觉得更馋了，还没做好就那么香，等到做好了岂不是更好吃？
    他不去正房等，他要在厨房等。

 第017章 忠于厨艺

    犟不过自家小主子的紫英忙着搬了软凳来给主子坐，但是杨烁亭却坚持要坐在春喜的旁边。
    这边靠着锅最近，一出锅就能吃着。
    烧着火的小丫鬟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自觉事业受到了威胁，一个小吏家的胖丫头想抢她烧火的位置就算了，怎么堂堂刺史家的少爷也想抢她的位置？
    重重的将一块柴放进灶膛里，看样子她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杨烁亭却不管小丫鬟的想法，眼睛不眨的看着林清欢烙春饼。
    春饼擀的薄薄的，只比拳头略大些，林清欢站在锅边，随手将一个春饼扔进锅去，再将另一个春饼翻过，然后把另一个春饼盛出来放进一个如盘子般大小的篾盘里。
    一套动作细致快速，如行云流水一般。
    几个年纪稍小的小丫鬟也如杨烁亭般看傻了眼，原来烙饼也可以这样好看的吗？
    林清欢直烙了二十来张饼才停了下来，自己用饼卷了一筷子肉丝，放上两根葱丝，将饼折成一小团，一口便可以吃得下，亲手喂到林烁亭的嘴里。
    入口甜咸可口、肉丝嫩滑，轻嚼几口，饼香、酱香、葱香、肉香诸般香味全在嘴巴里翻滚。
    林烁亭咽下一口，说道：“姐姐，这也是甜酱肉丝？太好吃了。”
    说着，口水就流了出来。
    春喜也感觉自己的口水要流出来，忙着咽了一口口水，却听见几声吞咽声同时从厨房各处传来。
    “这也是甜酱肉丝，其实正宗的甜酱肉丝要用豆腐皮卷了吃，但是我却一直觉得用春饼卷了更好吃，你喜欢吃就好。”
    林清欢一边答着，一边手脚不停的将那肉丝重新装盘，乳白色的盘子，下面依旧铺了一层葱丝，肉丝成一团放到中间，十几张饼折成三角放在周围，上面再放一朵迎春花。
    一盘甜酱肉丝做好，色香味俱全。
    “端去请杨夫人品尝。”林清欢吩咐小丫鬟，只是未等春喜上手，杨烁亭已经端了过去：“我亲自端给母亲。”
    他吃过的甜酱肉丝总觉得不是肉太柴就是肉太干，要不就是豆腐皮有一股水渍气，这样好吃的甜酱肉丝是第一次吃，自是要迫不及待的端给母亲尝尝。
    杨烁亭积极，春喜自是不再动，她刚才一直看着呢，小姐留了些肉丝和饼，若是她去上菜，回来怕是只剩下葱丝了。
    春喜不管，紫英不能不管，忙上前接过盘子，说道：“奴婢陪您去端给夫人。”
    这边杨烁亭出了厨房门，林清欢一边准备另一道菜，一边说道：“还剩下些，大家也都尝尝。”
    几个厨娘矜持着没有上前，春喜则是一跃而起，抓起一个春饼就卷了吃，另有几个小丫头也早就忍不住，一哄而上，将剩下的半盘甜酱肉丝瓜分干净。
    等到那几个婆子反应过了，真的只剩下葱丝了。
    这边林清欢做着第二道菜，那道甜酱肉丝已经放到了杨夫人的膳厅桌子上。
    杨烁亭亲自包了一个给杨夫人尝：“娘，清欢姐姐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杨夫人看摆盘好看已经有了几分食欲，待尝了一口，不由的点了点头，这味道，确实对她的胃口。
    娘俩也不用下人伺候，各自拿了饼卷着吃。
    杨庆忠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场景。
    看到妻儿吃的津津有味，本来有些郁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爹，清欢姐姐做的甜酱肉丝，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竟是那十几岁的小丫头做的？
    杨庆忠净手坐在桌边，他也尝尝。
    卷了一个放进嘴里，口齿留香，好吃，他觉得自己能再吃十几个。
    但是再看盘中，除了几根葱丝，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杨烁亭咽下最后一口，笑着道：“爹，娘，清欢姐姐还在厨房做其他的菜呢，孩儿端去。”
    一溜烟的跑了。
    留下杨庆忠夫妇大眼瞪小眼，不过俩人同时做了个决定，在膳厅等着。
    杨烁亭跑到厨房，第二道菜正好出锅，林清欢正在摆盘，青色刻花八角盘中间整整齐齐的摆着九块烧肉，也是一口一块的大小，肉皮微焦发红，周围整整齐齐的摆着几枚烧鹌鹑蛋，舀上半勺肉汁均匀的浇上去，撒上切碎的延须。
    看着好吃又好看，但是杨烁亭却不认识。
    林清欢一笑：“这道菜叫做元宝肉，里面肉蛋各有味道，且滋味相通，大概会和你们的胃口。”
    不用吩咐，紫英忙上前端了菜往膳厅去。
    杨烁亭跟着蹬蹬的跑了，他要吃第一口。
    见着小主子走了，厨房里的人没等林清欢开口，就一人拿个筷子往灶台上剩下的一碗未摆盘的元宝肉夹去。
    连那几个矜持的厨娘都不例外。
    再矜持怕是只剩下汤了。
    林清欢看着大家爱吃自己做的菜，心里高兴，着手准备第三道菜。
    第三道出锅，是一道熘鱼片，色泽奶白，鲜嫩爽滑。
    接着是第四道，锅烧鸡，里面放了麻椒辣子，麻辣鲜香，配着新做的玉米面饼子，纵使杨烁亭不能吃辣的，就着鸡肉，巴掌大的饼子也吃了大半个。
    接着是一道素菜，这个季节青菜稀罕，冬笋却是有的。
    林清欢做了一道冬笋炒三丝。
    最后随着五彩元宵上去的是一道甜品。
    林清欢亲自端了去。
    前面的几道菜已经吃净，见林清欢端了新菜来，杨家三人都去看那盘中菜。
    只见盘子中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枚指头长短的点心，色泽金黄，让人食指大动。
    还未等林清欢介绍，林烁亭先拿一个吃了：“是牛乳，好吃。”
    杨夫人也拿一枚吃了，这才相信确实是牛乳。
    “这道菜倒不像是京中的款式。”
    “这是从南边那里传过来的做法，叫做酥炸牛乳，是用冻成块的牛乳炸成的……”
    林清欢介绍完，盘中的酥炸牛乳已经没有了，杨烁亭一手拿着一个对林清欢道：“姐姐，我最喜欢这道，好吃，元宝肉也好吃，清酱肉丝也好吃，冬笋也好吃，鱼片也好吃，就是锅烧鸡有些辣，不过……”
    杨烁亭话未说完，先将手中的牛乳放到嘴巴里。

 第018章 留人

    杨烁亭将嘴巴里的东西嚼了一下咽下去，方才继续说道：“不过都好好吃啊，就算辣的我也喜欢。
    看着这五彩元宵也好吃，虽然他的肚子已经饱了，但是觉得再吃一小碗元宵应该问题不大。
    杨烁亭两口将牛乳吃完，也不用丫鬟帮忙，自己拿起勺子就吃元宵。
    杨庆忠已经将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了，擦了擦嘴巴，说道：“确实不错，四小姐的手艺比京中万香楼的大厨还好。”
    可惜分量太少了，有点意犹未尽啊。
    万香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大厨是宫里御厨出身，林清欢没想到杨庆忠对她的评价那么高。
    杨夫人也吃完了元宵，说道：“我吃着也比万香楼的好吃。”大概因为林清欢是个小姑娘，所以做出的菜精致不油腻，更符合他们这样人家的胃口。
    “夫人喜欢就好。”
    杨庆忠却是想起了刚才某人的小厮过来传的话，说道：“不知道这五彩元宵还有没有？”
    “我想端一碗到书房里。”杨庆忠面色有些发红，这样会不会显得他特别能吃。
    但是那主仆俩在刺史府暂住两日是瞒着人的，害怕夫人担心，他连夫人都没告诉，现在那位爷不知怎么听说了林小姐今日过府掌勺，点明了要一碗五彩元宵。
    要不他也不会从书房回到正院来。
    “应该还有，元宵做的多些。”而且她怕杨家三口要吃第二碗，特意叮嘱了厨房的管事娘子留上三碗，剩下的才让她们分食了。
    “应该还剩下两三碗吧。”
    听林清欢这样说，辛嬷嬷行礼道：“奴婢去端。”
    不一会儿用托盘端回来三碗元宵。
    杨庆忠望着三碗元宵，心中开始纠结，他要留一碗吃，是给那位爷送一碗还是两碗？
    杨夫人直接替他解决了问题：“紫英，用食盒装上一碗元宵给老爷送书房去。”
    原来还有元宵，她觉得可以再吃一碗。
    杨庆忠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领着提着一碗元宵的紫英往书房走去。
    ……
    刺史府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男人望着面前一碗有些冷掉的元宵皱眉头：“只有一碗，还是冷掉的？”
    小厮咧了咧嘴：“就这，看杨大人的样子也像是不愿意给呢。”
    “这杨庆忠什么时候这样小气了？”男人嘀咕一声，终是端起元宵尝了一口。
    嗯，他好像理解为什么杨庆忠突然那么小气了。
    “那林家的小丫头只做了这个？”
    小厮刚才一直躲在房顶偷听着膳厅的动静呢，所以很是清楚：“还做了清酱肉丝，元宝肉，熘鱼片，锅烧鸡，冬笋炒三丝，酥炸牛乳。”
    对上主子的眼神，小厮低下了头：“都吃完了。”
    其实他更想说是抢完了，这刺史府的人，怎么都像没吃过饭似的，他本来想摸进厨房尝一口的，谁知道连渣都不剩。
    “告诉杨庆忠，想法子留林家小姐掌几日的勺。”
    得到指令的杨庆忠强压下骂人的冲动，那小丫头是林延龄的闺女，又不是林家的下人厨娘，怎么能留在他们家掌勺呢。
    杨庆忠皱着眉头往正院里来。
    杨夫人吃了饭，心情好了些，正和林清欢一起喝茶。
    看杨庆忠进来，林清欢忙行礼。
    “四姑娘不用客气，我与你父亲是同科的进士，若是论关系，你应该叫我一声杨世叔的。”
    杨庆忠居然和父亲是同科，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当日初次见面报家门的时候，杨庆忠没说让自己叫世叔，这时候又以长辈论处，应该就是冲着今日自己的手艺了。
    杨家主动交好，林清欢自是从善如流，乖巧的行礼：“世叔。”
    拉近了关系，杨庆忠尚觉得好开口了些，说道：“小亭子这几日没有胃口，你婶娘也因为十五的事儿受了惊吓……”
    旁边刚升为婶娘的杨夫人也跟着点头，说道：“胃口不太好，但是你做的饭菜，着实和我的胃口。”
    杨庆忠看了看妻子，觉得还是自家媳妇贴心啊，自己话未说完，就知道目的了。
    林清欢也听说了话中的意思，是想让她多做些菜吧。
    “若是婶娘和小亭子喜欢，我就多做些就是了。”
    杨庆忠点头，这小丫头，上道。
    几人说着话，紫英掀帘子走了进来。
    “银杏胡同有位小公子来找林小姐，说是她们家里出事了。”
    林清欢一听此话，慌着站了起来。
    她和春喜来了刺史府，家里只剩下伍姨娘一个人，难道是伍姨娘出事了？
    杨夫人忙说道：“别着急，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又问紫英道：“那小公子可请了进来？”
    “奴婢让他在院里等着呢。”
    “叫进来。”
    来人是季羽凡，跑的满面通红，进来匆匆给几个人行了礼就说道：“清欢姐姐，我娘让我来叫你，林家二房来人要强掳了伍婶子去，我大哥正顶着呢。”
    竟是林家二房。
    “可说了为什么掳人？”
    “我听到那领头的婆子嚷着说做厨什么的。”
    前世林家二房捏着她们的衣食命脉，所以轻易就把伍姨娘叫了来给杨夫人掌勺，这世因有自己的不守规矩，伍姨娘不用再仰仗着二房的鼻息生活，肯定不用让二房当奴才使唤。
    所以他们就明抢了？
    林清欢将事情思量一遍，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弯腰对杨夫人行了个揖礼，问道：“清欢想问婶娘一句话，我二婶是不是说要将府上一个京里来的厨娘荐到您这里掌几日的勺？”
    宋氏今日一早刚说过这事儿，杨夫人点了点头。
    “看样子她说的厨娘，应该就是我的生母了。”林清欢说道：“清欢的生母正是厨娘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做京菜。”
    “小姐，咱们好不容易从那山上搬下来了，可不能再被他们弄回去了。”小丫鬟在旁边跟着着急。
    杨夫人听着却是心底升起一团怒气，这宋氏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强掳了侍郎妾室过来给她做饭。
    幸亏这是汝州，若是在京城，传到那些御史耳朵里，定能参上他们家一本。
    此事她不可袖手旁观。

 第019章 是个蠢材

    林清欢见杨夫人脸上一阵红，知道是动了气，也不再说什么，行礼告辞：“家里出了事儿，清欢改日再来拜访。”
    “坐马车回去，能快些。”杨夫人吩咐人去套马车，又说道：“让辛嬷嬷领几个人陪你回去。”
    这就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了。
    林清欢忙道谢。
    此时银杏胡同林家宅子里，正热闹着。
    高婆子领着好几个粗壮的婆子并两个小厮，掐腰站在院子里。
    指着伍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夫人就是请姨娘去掌几日的勺，姨娘何必推脱呢。”
    若是还在山上，没有和二房捅破那层纸，为了林清欢能吃饱穿暖，让伍姨娘去掌几日勺她或许还会去。
    如今和二房算是撕破了脸，有了这安身的院子，有了这些愿意帮衬她们的邻居，再让伍姨娘去掌厨，她自是不愿的。
    说道：“我是大房的妾室，不是二房的奴才，去掌勺，我并不愿意去，难道你们还要强掳了我去不成？”
    “自是要请伍姨娘去喝杯茶的。”高婆子一招手，就有几个婆子要上前来拉伍姨娘。
    季羽书则是起身挡在了伍姨娘的面前：“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难倒是没有王法了不成？”
    季羽书有秀才功名在身，高婆子不敢胡来，说道：“季秀才有所不知，我们林家二房和大房虽然一个京城一个汝州的住着，但是并没有分家，如今这林府是我家二夫人掌家，请一个妾室应该还是请得动的。”
    “虽未分家，但是却不在一个宅院里住着，而且按照我朝律法，妾室应属家主和主母的私产，你们二房来让大房的妾室做事，可有大房老爷或是夫人的手书？”
    妾室虽然比下人地位高，却也是入不得族谱的，生杀荣辱皆由丈夫和主母决定，自然是属于私产，其他人没有随便使唤的权利。
    “但是大房托了我们二房管教照顾。”高婆子辩道。
    “管教照顾却不是强迫她干下人的活计。”
    高婆子被噎的一愣，想她今日真是倒霉，先是打架没有打过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如今吵架又没有吵过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
    真真是丢她林宅一等管家婆子的脸，想着来时宋氏的吩咐，
    高婆子咬了咬牙吩咐那俩小厮道：“你们俩去请季秀才让一让。”
    小厮上前就要拉季羽书。
    “请伍姨娘去林宅喝茶。”高婆子说着，自己先往伍姨娘身边走，其他的几个婆子也跟上。
    “这是干什么呢？”随着一声喊，几个婆子皆愣住。
    高婆子转身来看，见竟是辛嬷嬷。
    杨夫人去林府赴宴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就是辛嬷嬷，今日早间在刺史府替林清欢说话的，也是这辛嬷嬷。
    高婆子知道这是杨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不敢怠慢，迎上前说道：“没想到在这遇见了您，无事，不过是我家夫人想找伍姨娘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用得着这样喊打喊杀的？”林清欢从辛嬷嬷身后进来，绕过那几个婆子，和春喜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伍姨娘身边。
    “到底因为什么？”夫人让自己来，就是要给林清欢母女撑腰的，辛嬷嬷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善。
    高婆子则是凑近辛嬷嬷低声道：“这伍姨娘的厨艺着实不错，我们夫人想请了她去刺史府掌几日勺，她竟拿大不愿意去，一个妾室也敢不给刺史府面子，我们家夫人自是要管教的。”
    若是不认识林清欢，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辛嬷嬷或许还能信了高婆子的挑拨。
    此时却是冷笑道：“那就是说要拿我们刺史府当枪使了？”
    高婆子今日随宋氏见杨夫人的时候，偷偷观察着杨夫人，能确定她确实是没有胃口，想着只要自己说伍姨娘不愿意去给杨夫人做饭，必定会惹了辛嬷嬷生气。
    没想到辛嬷嬷则是从另外一个层面理解了自己的话。
    “不，不是这个意思。”高婆子赔笑：“您误会了，我们绝对不会存了这样的心思，是这伍姨娘，张狂的很，仗着有几分厨艺，不把刺史夫人放在眼里。”
    辛嬷嬷心中冷笑，这林二夫人身边得用的婆子原来是个蠢材，都这时候了还挑拨呢。
    其实不是高婆子蠢，而是林清欢母女往日里太听话，宋氏让她们往东绝不敢往西，虽然最近林清欢蹦跶的厉害，宋氏也一直觉得她们娘俩蹦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所以连带着下面伺候的人，也都不把这母女俩放在眼里。
    懒得用手段。
    她们这样把刀送到自己手里，林清华觉得不捅出去都对不起二房。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问道：“姨娘，她们说了让你去的是刺史府掌勺吗？”
    “没有。”伍姨娘答道：“她不但没说去哪掌勺，还不许我多问，多说话。”
    女儿也在刺史府掌勺，若是她知道是去刺史府，说不定就答应了。
    这话听到围观的人耳朵里，纷纷对高婆子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这林家二房真是打的好算盘啊，不但要大房的妾室去给她们做面子，还不许多话多问，这是害怕伍姨娘借着机会攀上刺史府啊。
    “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林清欢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高婆子的脸上：“我娘并不知道是请她去刺史府掌勺，所以不是不给刺史府面子，而是不愿意给你们二房面子。”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高婆子指了林清欢，说道：“四小姐说话未免太不客气了，好叫奴才告诉您，您这吃穿用度可都是从二夫人手里得来的。”
    又用这个来威胁她。
    若是前世那个懦弱胆小还自认为自己娇滴滴的林清欢，说不定就妥协了。
    但是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林清欢。
    “这话说的可笑，我和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是大房出的，碍二房什么事儿，难道我爹没有给二房银子？若是没有，你们只管让人找他要去，他堂堂侍郎大人，应该不会有意要饿死自己的亲闺女吧。”

 第020章 狐假虎威

    辛嬷嬷苦笑，这林四小姐，说话还真是直接。
    高婆子没想到林清欢说起自己的亲爹来也没有多少尊重，恶狠狠道：“四小姐这样说话，就不怕人说四小姐不孝？”
    “我这是在维护父亲的名声，是在为他着想，怎么能说不孝呢？倒是你们二房，是想要我父亲遭人弹劾吧？”
    高婆子虽然是个下人，不懂官场上的事儿，但是却也知道林家在汝州城能有这样的体面，是因为在京城做官的大老爷，而不是守着祖业的二老爷。
    若是真的因为磋磨伍姨娘母女让大老爷遭到弹劾了，不说别的，第一个倒霉的就会是他们家夫人。
    高婆子依旧有些忿忿，但是不敢再上前，只对辛嬷嬷又行了个礼。
    对跟着的人一摆手，道：“今日不好在刺史府的人面前争吵，我们先走，禀告夫人之后再说。”
    说完朝着门外走去。
    林清欢则是喊了声“春喜”。
    小丫鬟立刻机灵的拦了高婆子的去路。
    高婆子转身，凝眉：“四小姐这是何意。”
    林清欢一笑：“好叫你回去给你们主子捎句话，我杨家婶娘和杨家弟弟很喜欢我做厨的手艺，就不用她再费力找厨娘了。”
    刚在刺史府结识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高婆子却是听出了林清欢的称呼，称了婶娘，那就是说要和这小丫头论交情了？
    她就说今日早间在刺史府碰到林清欢有些蹊跷，没想到这丫头只和刺史夫人见第二回面就攀了交情。
    是她们大意了啊。
    不过，这小丫头的另半句话是什么？刺史夫人和公子都喜欢吃她做的饭？
    怎么可能？十二岁的毛丫头会做菜？
    高婆子看着林清欢的眼神里透露着不相信。
    春喜看到那眼神很是生气，怀疑什么不好竟然怀疑小姐的厨艺，真是不开眼。
    “怎么？不信啊？”春喜对着高婆子脱下了一只鞋，道：“不信，可以问问刺史府的人啊。”
    看到纳得厚厚的千层底，高婆子身子不由自主的躲闪了一下。
    又觉得很没有面子，站稳了身子，对春喜恶狠狠道：“你这小丫鬟且等着。”
    转身朝着辛嬷嬷的方向。
    还未等她开口，辛嬷嬷已经对着她点了点头。
    林家小姐虽然做菜得了夫人的赞许，但是也没有到论交的地步，哪知道自己老爷去了书房一趟回来就让杨小姐称世叔了，又哪知道这林小姐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看辛嬷嬷承认，高婆子咬牙，说道：“奴婢自当把话带到。”
    林清欢没说话，春喜把手中的鞋放下来，说道：“那就好。”
    放高婆子一行人出了门。
    事情解决了，林清欢将伍姨娘到旁边的石桌边坐了，问道：“娘，怎么样？”
    “没事儿。”伍姨娘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你就算是不回来，我也不会和他们去。”
    “只是你以后莫再这样说话，会让人说不孝的。”女儿今年十二岁，马上开始说亲了，她还指望着林家能给女儿找个好亲事呢，若是既坏了名声又把大房二房一起得罪了，该怎么办啊。
    林清欢则是一笑：“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没事儿的，我心里有数。”
    伍姨娘只想着林清欢是有别的什么应对的法子，其实林清欢的心里想的却是，随自己的心意而活。
    林家若是容得下她，她就随意的折腾，林家若是容不下她，那就除族好了，女孩子的名声是为了嫁个好人家，有了前世的经历，她早就打定主意不嫁人，这宗教礼法还能奈她何？
    “娘，今日多亏了众位邻居和辛嬷嬷他们，咱们留大家吃饭吧。”为了防止伍姨娘再唠叨，林清欢转移话题。
    伍姨娘果然精神一振，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上前拉了辛嬷嬷和季太太道：“我们娘俩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们的，倒是厨艺还拿得出手，今日中午就在我们这院子里吃饭。”
    季家的人是经常能吃到林清欢做的点心的，想着做菜一定更好吃，当即就没有拒绝。
    王婶子也是在场的，她觉得自己不如季家帮的忙大，就想开口拒绝，胖丫则是拉了她娘的衣襟，王婶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辛嬷嬷也没有拒绝，在府上的时候，她只顾着伺候了，一口都没尝过，这回有机会吃到了，不能拒绝。
    杨府跟着的两个婆子两个小厮，都互相看了看，心中暗喜，林小姐做饭好吃引的自己三个主子争着吃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可惜不在厨房当差，没有尝到人间美味，没想到林家竟留了吃饭，不枉他们跟着跑了一趟。
    这边伍姨娘把那日剩下的二两多银子给春喜，让赶快去买些新鲜的鱼肉，再打上两壶酒。
    请了季羽凡去衙门里请胖丫爹王大山，并让他顺路到自家铺子叫了自家爹回来。
    季家老爷名唤季存海，在府学旁边开个小小的笔墨铺子，平日里都是在铺子里守着。
    季羽凡想了想，先去了自家铺子。
    季存海看到二儿子来了，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伍婶子家今日出了事儿，我们帮了忙，她家请客呢，让来叫您回去吃席。”
    季存海立刻想起了十四那日吃到的元宵，说道：“那你等等，我关门。”
    想了想，又取了一套中等的笔墨纸砚，才关了门，问季羽凡道：“林小姐识字吧？邻里间，咱们帮忙是应该的，她家不容易，不能白吃她家酒席。”
    季羽凡想了想，好像没有见过林清欢看书写字，说道：“不知道，就算是不识字，不是有大哥呢嘛，可以让大哥教。”
    父子俩说着话往衙门来，王大山在衙门里是看管牢房的，此时正好换班，一出牢房就看到了季家父子，当即吓了一跳。
    因他这里晦气，身边的人一般没有大事是不会来这找他的。
    好多年的老邻居，季存海一看王大山就知道他怎么想的，朝他招了招手说道：“今日林家请吃饭，让咱们都去呢。”
    原来是吃酒啊，王大山放下心中疑虑，随着季家父子往回走。

 第021章 旧事

    待几人到了胡同口，王大山拱手，对季家父子道：“我前日得了一筐子干山菌，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吃，放家里白白糟蹋了，我去拿来给林家的丫头做配菜。”
    季存海知道王大山虽然是个小吏，但是因为看守牢房，常能收些犯人亲属送的礼，当即点了点头。
    林家院子里，春喜早就把东西买了回来，林清欢领着春喜、胖丫、季羽墨在厨房里，伍姨娘则是安排众人先入座。
    林家的宅子不大，又因为都是女眷，所以这摆席的桌子就分成了屋内和屋外。
    伍姨娘陪着季太太、王婶子、辛嬷嬷并另外的两个婆子坐了屋里的一桌。
    外边石桌旁安排了季家父子三人、王大山并那两个小厮一桌。
    安排好座位，伍姨娘将王大山带来的山菌提进厨房，对胖丫和季羽墨道：“你们俩丫头快去坐席吧，屋里给你们留了位置。”
    季羽墨行礼准备往外走，胖丫却是站着不动，望着林清欢一眨不眨。
    这炸丸子看着就好吃，在厨房待着是不是可以先吃到？
    季羽墨知道这个好友又犯馋了，无奈一笑，上前拉了好友的袖子将其拉出了厨房。
    伍姨娘则是过来给林清欢打下手，林清欢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凉菜做好，一边让春喜上菜，一边往外撵伍姨娘：“您陪着客人去说话，这席上也得有咱们的人啊，这里我忙得过来。”
    伍姨娘只得放下活计，回了席上。
    众人见了皆夸林清欢又有本事又懂事。
    直夸的伍姨娘心花怒放，将今日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
    待到春喜开始上菜，众人就都不说话，皆埋头吃饭。
    等到菜吃的差不多了，春喜又端上了一大盆拌好的炸酱面。
    炸酱鲜香可口，面条劲道爽滑，一端上来就人人盛了一碗。
    一顿饭毕，别说是坐外边的男人了，就算是季太太等几个女眷也吃的肚儿溜圆。
    辛嬷嬷用帕子擦嘴，她跟在林夫人的身边，也算是见过世面，好东西也吃过不少，像林小姐的手艺这么好的，却是未曾见过。
    辛嬷嬷突然有点理解自家老爷让林清欢称世叔的想法了。
    这林小姐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官家的小姐，若她不愿意，老爷也不能强迫她掌勺，论了交情，就好开口多了。
    就这厨艺，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任谁都会和自家老爷做一样的选择。
    辛嬷嬷心满意足离开林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多替林清欢说好话，心中盘算着怎么能再得一席谢礼。
    季太太等几个邻居则是帮着林家收拾干净了，连碗碟都洗刷干净，才告辞回去。
    春喜泡了茶，林清欢把今日在刺史府的事情说给伍姨娘听。
    “刺史大人真说让你称他为世叔？”
    “嗯。”林清欢点头：“他说和我爹是用一科的进士，娘，您听说过吗？”
    “杨大人有多大年纪？”伍姨娘问道。
    “我瞧着不到三十。”林清欢答道。
    伍姨娘想了一下，道：“好似有些印象，那时候我刚生下你哥哥没多久，就随着大夫人陪着老爷到京中赶考，家中仆从少，你爹又爱吃我做的饭菜，所以就劳累了些，发榜的那一日，你爹中了进士，府里的人都高兴……”
    林清欢重生后还是第一次听伍姨娘说起以前的事儿，听到伍姨娘说生下哥哥之后不但舟车劳顿，还继续做着下人的活，就想起了前世伍姨娘的死。
    前世生母是在她十三岁那一年去世的，离现在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她记得生母是病死的，春日里雪水刚化，母亲挽了裤腿到小河沟里捉鱼，回来就病倒了，熬了大半年，又缺医短药的，没熬到下雪人就没了。
    现在看来母亲是在生大哥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后来刚生下她又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又陪着她在山上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生母的身体被磨的只剩下一副空架子，里面早就掏空了，所以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
    林清欢眼睛泛泪光，伍姨娘没有看出来，继续说道：“我也高兴，想着今日必定要订了外边酒楼的上等席面吃的，我也能松散一天，就抱了你哥想往正院里去，让你哥也沾沾喜气，谁知道就听见大夫人和你爹在说话，说这一科的进士里，有位姓杨的考生才十几岁中了两榜进士，得了皇上‘文曲星’的夸赞。”
    “因着这事儿稀奇，我又抱着你哥，心中想着我的平哥儿若是在十几岁时能中了秀才，我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高兴。所以就记得准些，你这样一提，刺史大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姓杨的考生了。”
    林清欢当时只觉得杨庆忠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没想到竟是已经为官十几年了，还被皇上赞过是文曲星，这样聪慧的人，怪不得前世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如今哥哥有出息，说不定也是文曲星转世呢。”林清欢哄伍姨娘高兴。
    可惜，前世哥哥英年早逝，相比于伍姨娘的病死，哥哥的死完全是个意外，或者说是个阴谋。
    林清欢蜷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不管前世想害哥哥的人是谁，今世她都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生母身体里有病根，她得想办法先把母亲的病治好才是，虽说距离明年秋天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林清欢窝在伍姨娘的怀里想事，就见春喜一直在门外徘徊，想着春喜一定有话说。
    对着伍姨娘道：“娘，我饿了，今日净做厨了，烟熏火燎的，初时不觉得饿，这时候却觉得饿了。”
    这滋味伍姨娘最是熟悉，站起身来，说道：“想吃什么？”
    “想吃娘包的饺子。”
    “行，中午还剩下些新肉，我给你包鲜肉白菜陷的。”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春喜看伍姨娘在厨房忙活开了，这才进门来，低声道：“小姐，奴婢今日在刺史府打听出一件事儿。”

 第022章 谁也不愿管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林清欢坐在窗边，全身都在太阳的照射下。
    直照着身上暖烘烘的，微眯起眼睛，能看到空气里细微的浮尘。
    这幅样子看着有些昏昏欲睡，脑子却是在高速运转着。
    春喜告诉她，十五那日遭刺杀的是个京里来的大人物。
    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够让杨庆忠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不顾妻儿，先顾忌着他？
    而且还能让杨夫人惴惴不安好几日？
    难道是高官？侯门？皇室？还是更高？
    林清欢将自己记得的所有事情想了一遍，也想不出前世有什么人是和这件事儿有关联的。
    禁不住拍了拍脑袋。
    伍姨娘端了饺子进来，正看到这个场景，一边将饺子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一边问道：“这是做什么？可是头疼？”
    林清欢将想不出的事情抛到脑后：“没事儿，刚才头发有些痒。”
    “那快趁热吃。”伍姨娘将盘子往女儿的方向推了推，又说道：“我去给你端半盏醋。”
    “嗯。”林清欢嘴里含着饺子，笑眯眯的点头。
    一盘子饺子吃完，林清华满足的抚了抚肚子。
    和伍姨娘商量事：“娘，要不咱买个小厮使唤吧？能帮着看家。”
    能买个人自然是好，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刚吃饱穿暖，别说是再养活一个人了，连买人的钱都没有着落。
    “过些天再说吧，想必经过今日的事儿，他们能安生几天。”
    林清欢撇撇嘴，他们若是能安生就不是林家二房。
    但是她也知道伍姨娘的顾虑所在，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是打定主意以后凭自己的力量摆脱林家，保住母亲和哥哥的，那以后像今天这样出门把伍姨娘放家的时候多的是，若是伍姨娘在家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她在外边也不会安心。
    林清欢把这件事默默的装在了心里。
    天黑之前，主仆三人又把后边的小花园翻了一遍土，那小花园原本种的都是些寻常的花草，如今铲了出来，林清欢也不浪费，沿着围墙的墙根都种下了。
    忙碌的一天，等到吃过晚饭，三人都有些累，皆早早的歇了。
    林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林二老爷林延寿和宋氏两口子对坐发愁。
    下面站着一对儿女。
    林宛心推了旁边的少年一把，说道：“林成心，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是不是？要不是你昨日得罪了季才子，他今日能拦着？若不是他拦着，高婆子就把伍姨娘带回来了，哪能等到林清欢回来，这下砸了吧。”
    林成心也不示弱，回道：“我还不是为了要给你和娘出气，在路上碰到季羽书了就顺便教训了他几句。”
    “你要是想给我和娘出气，就应该好好的读书，一听说水云楼要猜出了灯谜才能进门，你一溜烟的跑的没了影，有本事你连对三道题，让我和娘也能上三楼，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林宛心想起因没上到三楼和刺史夫人说上话，而引起的一连串的事儿，心里就烦。
    就越发的看自己的这个哥哥不顺眼。
    林成心本就是个纨绔的性子，被妹妹指名道姓的责骂哪还会不动气，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觉得季羽书长得又好，读书又好，以后肯定能高中，心里就动了心思，但是人季秀才的娘早放出话来想等以后功成名就了娶高门大户的女子，你这样的身份就有些看不上眼，所以才想去那赏春宴抬身价的。”
    “娘。”林宛心气的双眼通红，连忙扑到宋氏怀里求助。
    宋氏骂了林成心一句：“不可胡说，你这当哥哥的，哪有这样说自家妹妹的，我看你是越来越混账了。”
    “您只知道骂我混账，算了，这赏春宴你们爱去不去，我是不再问了的。”林成心朝着林延寿拜了拜，起身出了门。
    把个宋氏气得嘴角抖了几抖，终是没忍心把儿子叫进来训斥。
    只哭丧着脸对着林延寿道：“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打听出刺史夫人没有胃口，想着让伍姨娘去给掌几日勺，说不定能把刺史夫人的胃口调上来，没想到又被那母女俩抢了先。”
    “你别整日里在外边瞎晃，也想办法打听打听刺史大人的爱好，咱们想法子寻一件他喜欢的物件送过去，说不定能给心儿换张帖子。”宋氏一只手拥着女儿，一只手推了推林延寿。
    谁知林延寿却是道：“我能打听出什么？这杨庆忠只在咱们汝州城待两年，又是个硬茬子，别人的面子都不给，难道会给我面子？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内宅妇人出面方便。”
    望着女儿的脸，又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喝了口茶，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也是的，想要伍姨娘去掌勺，客客气气的说清楚就是了，还想让她装聋子哑巴帮咱们办事，也不想想可能吗，她也不是个傻子。”
    宋氏被林延寿一阵又是推脱又是指责的话气的直笑，指了他骂道：“我看你才是个傻子，那伍姨娘要是表面答应了，到了刺史府给人家说她是大哥的妾室，怎么办？”
    林延寿被媳妇骂了一顿，气的将茶盏摔的粉碎，对着宋氏“好”“好”的说了好几声。
    方才一甩袖子道：“这事儿，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是不再问的了。”
    说完，大踏步的出了门。
    留下宋氏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场。
    第二日，刺史府的马车又是早早的来请。
    来接人的还是辛嬷嬷，因着昨日宴席吃的香，所以很愿意给林清欢面子。
    在接收到春喜传达的林清欢的意思后，到伍姨娘面前就热情的说道：“听四小姐说她的厨艺皆是姨娘所教，想必姨娘的厨艺也是好的，姨娘若是家中无事，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请姨娘也过府帮着掌勺。”
    伍姨娘自是愿意的，昨日最后就是靠着刺史府的名义把二房吓退的，可以想象和权贵结交的好处。
    如今女儿好不容易和刺史府搭上关系，她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第023章 想法子

    杨夫人见伍姨娘也跟着来了，并没有在意。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儿，林清欢不放心生母一个人在家也是情有可原。
    伍姨娘和杨夫人也无甚话说，在杨夫人那里喝了盏茶，就去了厨房。
    经过昨日的事情，厨房的众人早就收起了轻慢，皆恭恭敬敬的对着林清欢行礼。
    林清欢自不会托大，微笑的和众人打招呼，将伍姨娘介绍给大家认识。
    伍姨娘也觉得这的气氛更适合她，这让她想起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每日里只管在郑家的后厨里做事学厨的日子。
    今日林清欢做了松鼠鱼、红糟排骨、魔芋烧鸭、荷叶粉蒸四样肉菜，素菜则是干煸冬笋和凉拌莲菜，汤品炖了一品锅。
    因着杨庆忠让把饭食送到书房去吃，所以今日的每一样菜式都比昨日做的多些。
    厨房的人干活也更加的积极。
    杨夫人对那一品锅赞不绝口，杨烁亭则是更喜欢松鼠鱼，一整条鱼他自己吃了一大半。
    书房内，杨庆忠则是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这送来的饭菜他一口也没吃着，都被那主仆俩端走了。
    若是以后每日都是这样，那他这世叔就白当了，自己得想个办法才是。
    杨庆忠想了想，又咽了下口水，往府中的西北角而去。
    这边林清欢已经收拾停当回了正院和杨夫人一起喝茶。
    “我娘的身子在生我哥哥的时候就落下了毛病，这些年又吃了好些苦，我实在是担心她的身子。”林清欢向杨夫人道，她有意想向杨夫人打听一下名医。
    伍姨娘则是忙说道：“我没事儿，我这身子自小做活做惯的，哪能轻易就会垮了，你不要担心。”
    “生产时落下的毛病最难治，好多都是伴随一生的，伍姨娘不可大意，我觉得还是找大夫看看的好。”杨夫人劝道。
    “您有没有认识的名医？我好带母亲上门求医。”林清欢顺势道。
    “京城的名医倒是不少，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杨夫人想了一下，说道：“我来这汝州城才一年，其余的不清楚，倒是知道有一位姓段的太医退隐后在白马寺清修，但从未听说他给谁家看过诊，大概汝州城的人都不知道他在白马寺吧。”
    “那我也要去试试。”林清欢道，别说是就在汝州城，为了调理好母亲的身子，京城也是去得的。
    “不知这位段太医具体的名讳婶娘可知道？”
    “我听老爷提过一句，好似叫做段真。”
    林清欢点头，把名字记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一没钱，二没权，应该怎么才能请得动段真。
    这边，杨庆忠看似无意的溜达到一处小院前，轻轻的扣了下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面无表情的请了杨庆忠进来。
    院子里的石桌旁，一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人正吃着一品锅，看到杨庆忠盯着自己的碗碟看，三两下将剩下的饭菜吃完，用锦帕擦了擦嘴巴，说道：“老远就知道你来了，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我的宅院，你是做贼的。”
    杨庆忠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道：“这不是要顾忌着您的行踪嘛，我若是有轻羽护卫这样神出鬼没的功夫，也不用这样慢吞吞的散着步来了。”
    若是更快一点，说不定这菜还没有吃完。
    “他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儿，哪里用得着去书房端饭菜。”直接就可以去厨房端刚出锅的，还不会让人看见。
    男人鄙夷的看了小厮一眼。
    小厮忍不住翻白眼，您那么有本事，告诉我哪有这样的功夫，我去学。
    杨庆忠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呵呵一笑道：“这饭菜可好吃？”
    “嗯，不错。”男人点头：“若是在未来这一年中，每日都能是这样的饭菜果腹，在汝州城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白马寺吃的是素斋，若不是他偶尔下山到水云楼打打牙祭，大概过去那一年也撑不过去。
    “做饭的是林延龄家的丫头。”杨庆忠继续道：“不是一般的厨娘，您若是想日日吃，没个正经名头怕是不行？”
    “所以呢？”男人懒洋洋。
    “按照国师的推算，您还得在汝州城待上一年呢，上元灯节那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既然知道您那一日在水云楼三楼，还安排了刺杀，肯定也知道您在白马寺落脚。”
    杨庆忠继续说道：“不如您换个身份出现，想必这身份的转换也能让背后的人查上一阵子。”
    男人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办法，在这汝州城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神秘男人肯定引人注目，若是突然出现个平常人，这天下的普通人那么多，谁会注意这个。
    “这和吃林家丫头做的饭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能换成他们家的亲戚。”男人不咸不淡道。
    杨庆忠却不着急，说起了从高婆子那里打听来的林清欢的身世：“这林四小姐出生时不吉利，被林延龄扔到白马山上十几年，前些天才和林家二房闹了一场，要了银子买了个小院子住到了城里来，昨天来这里掌勺，她亲娘一个人在家，差一点被林家二房掳了去。着实是个可怜孩子。”
    “那您就让她们娘俩一块来做饭呗，反正林延龄又不问。”小厮轻羽忍不住插嘴，觉得这杨庆忠还是文曲星转世呢，怎么脑子还没有他转的快。
    “其实我想着林小姐这些日子闹腾的厉害，林延龄大概会从京城派人来了。”杨庆忠说道，作为同年，林延龄的性子他是很瞧不上的，既要面子又冷漠自私，若是那丫头在山上自生自灭了，他或许就不过问了，现在那丫头下山过的风生水起，大概就会碍了他的眼了。
    想起林延龄平日里的作风，那主仆俩难得的同时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杨庆忠的猜测太像林延龄能办出来的事儿了。
    杨庆忠见他的话得到了认可，这才把自己想好的对策徐徐说出：“林小姐在汝州城孤立无援，家里又都是柔弱女子，在我看来，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个能跟着跑腿打架的人，若是她自己的力量强大了，不管是林延龄和林家二房，都不敢动她。”

 第024章 为了口吃的

    男人看杨庆忠一眼，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所以，为了口吃的，你想让我当小厮？”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轻羽转头朝着外边，小厮怎么了？小厮不是工作啊？
    接着就听男人继续说道：“这样也不错，轻羽这些日子扮小厮扮的还挺像，让他到林小姐身边再演一年也可以。”
    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轻羽终是忍不住，插话道：“所以，为了口的，您想让我当小厮？”
    “小厮怎么了？小厮不是工作啊？年轻人，不要总是挑三拣四的。”男人安慰轻羽。
    轻羽气结。
    杨庆忠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想要一举两得，还有一个办法。女子活着不易，想要不受欺辱就更加不容易，唯有钱权、武力才可傍身，我刚得到消息，杨小姐的生母有病，她想要求医问药，可是这么多年，林家二房就没给过她们银子，想必这求医问药的钱也是要不过来的。”
    男人挑眉，所以这个厨娘很缺钱？
    “缺钱好办，她的饭菜咱们买了。”男人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行，林延龄那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家闺女卖饭食为生，大概会派人把她胳膊腿打折。”
    “您看，这样的可能有没有？”杨庆忠说道：“我的内子爱吃林小姐做的饭菜，但顾忌着林大人的面子，不好总是麻烦林小姐，又觉得林小姐之才在内宅中实在是埋没了，就介绍了生意给林小姐做。”
    “这女子开胭脂铺子的，开首饰店的，开绸缎庄的比比皆是，开酒楼的也不是没有。”
    “至于酒楼的合伙人，是我介绍的，福建敬家的子弟，游历到汝州城。”杨庆忠说完，在石桌上用手指写了个“敬”字。
    “怎么样？敬老板，凭着您敬家的地位可怕那林延龄将您的合伙人捆回京城去？”杨庆忠对着男人拱了拱手。
    “他自是不敢。”男人微笑，福建敬家，福建一带第一大家族，家中子弟无数，生意遍布整个大夏，人人自小就开始读书，代代皆有人出仕为官，当朝吏部尚书敬尚之就是出自敬家。
    用一个一文不值的庶女换和敬家搭上关系，对林延龄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他自是不会反对。
    而自己在汝州这件事，朝廷上下只有几个人知道，尚敬之就是其一，只要写封信过去，想必他不敢随意拆穿自己的身份。
    敬家家风严厉，子弟到了年纪都要出外游历，或做学问或做生意，汝州城突然出现一个敬家的子弟，也不算是稀奇。
    确实是个一举多得的法子，做了合伙人开了酒楼，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说不定以后也能是个产业，虽然他不缺一间酒楼的收益，但是谁会嫌银子少啊。
    杨庆忠见男人心动，心中也跟着高兴，这方法一举两得，不但可以把这位爷请出去，总这样在他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又可以随时吃上林家那丫头做的饭菜，再怎么着也是官家小姐，不能一直让他们家当厨娘使，若是开可酒楼，他们可以光顾生意了。
    轻羽也在心里默默高兴，若是照着这法子，他作为酒楼东家的身边人是不是也可以随便吃了？这法子好。
    一个主意达到了三个人满意，男人喝了口茶，说道：“那以后我就叫敬希了。”
    杨庆忠拱手行礼：“敬公子若是相中了林小姐的手艺，那我就去问问林小姐的意向？”
    “敬候佳音。”敬希说道，又想起了什么，叫住杨庆忠道：“不过，若是林小姐也有合作的诚意，不妨再做几个菜试试，毕竟开酒楼要会做的菜不是一个两个。”
    杨庆忠望着敬希嘴角直抽抽，这位爷什么时候胃口这样好了？他的那一份饭菜他可是一口都没尝，都让轻羽端来给他了。
    轻羽则是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下，刚才那饭菜他也吃了，其实说起来，主子从未在吃食上苛待过他们。
    “杨大人，难得主子适应身份那么快，您快去吧。”轻羽往外撵人。
    “那你们也出去吧，从前门进去在书房等着。”杨庆忠也往外撵人，做戏要做全套，府里有没有住着一位姓敬的公子，能瞒得住人？
    杨庆忠说完出了门，也不管两人怎么出去，轻羽的功夫出入他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境，而这位爷的功夫，更在轻羽之上，出他这刺史府还不是像玩儿似的。
    轻羽见杨庆忠出了门，才凑到敬希身边问道：“爷，这事儿靠谱吗？若是再把那批人引来怎么办？”
    敬希眼睛微眯：“这样也好，我若是光明正大的在明处做生意，那些人也就不好下手了，只有那么不清不楚的，才容易让他们有下手的机会。”
    轻羽摇了摇头，不太懂自家主子的想法。
    敬希则是心中清楚，他的身份只有杨庆忠和朝中那几人知道，他遭到刺杀，肯定不是那几个人做的，否则他早就遇到刺杀了，也不会到了汝州一年之后才遇见。
    但是消息也肯定是那几个人泄露出去的，具体是谁，他还查不出来。
    不过敬尚之的可能性最小，尚家已经是盘踞一方不可动摇的势力，再做别的事儿，成功了不过是锦上添花，失败了则是有可能灭门，尚家实在犯不上趟这浑水。
    不过剩下的那几人就不清楚了。
    如今他的身份暴露，反正也不能再装作一个借住白马寺的香客了，还不如接受了杨庆忠的建议，大大方方的变一个身份，化名为敬希，在汝州城做生意，正大光明的行走在闹市之中，阳光之下，让那批人无从下手。
    只是这样倒是有些委屈了林家那丫头了，无缘无故的，就卷入到了他这一堆的烂事里。
    既然是合作做生意，就想办法多帮她挣些银子傍身吧。
    “走。”换衣裳去，敬希想定，摆摆手进了屋。
    再等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色的杭绸直缀，头发竖起，简简单单插一枝桃木簪，神情也柔和了许多，看着就像是一位养尊处优读了点书的大家子弟。

 第025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

    轻羽望着自家主子的打扮，行礼道：“公子，那奴才应该是书童还是小厮？”
    “你应该是护卫啊。”敬希说道。
    敬家子弟出来游历，带上几个护卫应该很正常吧。
    “还有，这事若是成了，叫拂楼、飞扬几个都到明面上来。”
    轻羽点头，这也是好处之一，在暗中保护总没守在身边安全。
    杨庆忠又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这才回了书房，这边刚坐定，就有门人来报。
    “老爷，有位姓敬的公子前来拜访。”
    “快请。”
    ……
    陪着杨夫人说过话，林清欢本想告辞回去，谁知道杨庆忠却走了进来。
    众人互相见过，又重新坐下来喝茶。
    “有位敬家的子弟游历到咱们这里，刚才过来拜访，问我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杨庆忠开门见山道：“我介绍了林小姐，说林小姐一手的好厨艺，若是能和他一起开间酒楼，想必生意不会比水云楼差。”
    “开酒楼？和敬家？”林清欢脑海里有个名字飞快闪过。
    敬尚之，如果说除了杨庆忠之外还有谁能让太子震怒，敬尚之是其中一位。
    敬尚之官居吏部尚书，掌满朝文武百官升迁调度，他虽不是杨庆忠般，总是和太子过不去，却也不是拥护太子的一派，太子安排的官员，若是有能力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不能胜任的，他也不会因为太子的关系徇私。
    每每惹的太子跳脚。
    敬尚之是个好官，只是不知道这敬家是不是指的就是敬尚之家。
    杨庆忠想着林清欢和伍姨娘在山上待了那么多年，大概不知道敬家，就介绍道：“这位敬公子，单名一个‘希’字，是敬家的子弟，敬家在福建一带是第一大家族，不但人口众多，且家风严谨，家中子弟有出息者无数，现在的吏部尚书敬尚之敬大人就是出自他们家。”
    林清欢心中微动，果然是敬尚之的敬家。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伍姨娘已经说道：“这敬家家大业大，怎么会想起和我们做生意？”
    “敬家子弟，只要及了冠若是还没有一番事业的，就会被赶出家门游历两年，或是做学问或是做生意，有了做事的经验，尝了人生百味，回到族中才会被安排差事。”杨庆忠解释道：“这位敬希公子就是游历到此。至于为什么想和林小姐做生意，自是因为林小姐的厨艺啊。”
    “嗯。”伍姨娘点头，这样也说得通。
    闺女想要立门户的心思她是看出来了，但是具体怎么打算的，却从未给她说过。
    这做生意是个摆脱二房钳制的机会，但是她也不想闺女小小年纪就受累。
    “杨大人能够介绍这样的生意给我家清欢，我们自是感激的。只是清欢年纪还小，怕是不适合开酒楼，若是连累着敬公子赔了银子就不好了。”伍姨娘说着，对着杨庆忠行了一礼：“只能谢过您的美意了。”
    林清欢则是轻轻拉了一下生母的衣裳：“娘，我想试试。”
    她正愁若是开始给伍姨娘寻医问药，银子就要似流水似的往外花了，可是她们家现在仅剩的二两银子昨日也置办了酒席，还上哪里去弄银子去。
    她能靠着出其不意从二房要出五百两银子买宅院，却不能再使第二次，若是每个月去要那十两银子的月例钱，能不能要出来另说，就算是要出来了，也是不够的。
    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学着小户人家在街上摆个小摊子卖吃食，杨大人就送来个更宣软的枕头。
    开个酒楼，凭着她的手艺，应该能挣够生母的医药银子。
    更何况杨庆忠介绍的合伙人是敬家的人，敬尚之官声不错，想必敬家的子弟也不会差。
    林清欢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就实了说，她怕生母觉得自己是为了她。
    “娘，我喜欢做厨，也喜欢看别人吃的开心，若是我的这点子手艺，不但能让我自己开心，还能挣些零花，不是很好吗？”林清欢抱了伍姨娘的胳膊撒娇：“娘，您就答应了吧。”
    有杨庆忠夫妇在，伍姨娘被闺女缠的两面通红，只胡乱的点头道：“好，好，都依你。”
    林清欢这才对杨庆忠道：“只是世叔且告诉敬公子，我是一两银子也没有的。”
    就是因为你没有银子才要合作的啊。
    杨庆忠点头：“这个自然，咱们就用厨艺入股。”
    以那位爷的财力，开一间酒楼肯定没有问题。
    林清欢点头：“那我同意了，其余的事情还请世叔帮着周旋。”
    “敬公子就在书房等着呢，我且去给他回话。”杨庆忠说完，就往外走。
    突然站定，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林清欢道：“做酒楼，最重要的就是厨艺要好，敬公子还未尝过你的手艺，你看是不是？”
    林清欢闻弦歌而知雅意，点头道：“那我做几样小菜给敬公子尝尝。”
    任务完成，杨庆忠微笑着出了正院。
    杨烁亭则是拉了杨清欢的衣裙道：“清欢姐姐，你是要开酒楼吗？那我以后每日都去吃饭。”
    杨夫人则是和杨大人的想法一样，以后不用害怕使唤官家小姐给自家掌勺而引起御史弹劾了，可以用银子买了。
    不过她也是真心为林清欢高兴，作为当家主母，她比男人更能明白银钱的重要性。
    刚才林清欢打听段真时打听的极仔细，看来是真心实意想要替生母治病的，这生产时留下的病症皆是难缠的病症，调养起来必定费银子，这小姑娘若是能自己挣了银子花，总比仰人鼻息的好。
    “敬公子是福建人，大概更喜欢吃闽菜，四小姐不如试试做几道闽菜。”杨夫人帮着出主意。
    这和林清欢想到一块去了，当即点了点头。
    既然女儿要做，伍姨娘就不会拦着，笑着说道：“娘帮你。”
    等到简单的四菜一汤出炉，果然全是南边的风味。
    试菜的桌子摆在书房旁边的小花厅，林清欢领着春喜亲自给小花厅上菜。

 第026章 试菜

    敬希依旧是刚才那身天青色的衣裳，闲闲的坐在桌边由杨庆忠陪着喝茶。
    轻羽站在敬希的身后，虽换了装扮，却依旧是个小厮的样子。
    杨庆忠亲自提了茶壶给敬希添茶，提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脸上神情颇有些尴尬。
    他是一州的刺史，自是不应该亲自给一个敬家的晚辈倒茶。
    敬希望着那茶壶但是神情平淡，正准备去拎，轻羽已经上前一把抓住茶壶。
    将杨庆忠和敬希的茶盏重新添上茶，方才说道：“这点小事儿，奴才做就好。”
    杨庆忠则是笑着夸道：“敬公子身边这个小厮倒是个机灵人。”
    “不过是不愚钝罢了，杨大人谬赞了。”敬希客气。
    轻羽看两人像初次见面似的讨论自己这个还算机灵的小厮，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俩人是真能装啊。
    两人就小厮怎么才算机灵的问题又讨论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才有下人来报：“老爷，林小姐提了食盒来。”
    “嗯。请进来。”
    随着杨庆忠的话音落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提着食盒的女孩子。
    女孩子十二三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利索的扎了双螺髻，并未戴发簪，只简单的攒了一串迎春花。
    肤色白皙，迎着阳光而站，敬希甚至能看到她皮肤上细细的血管。
    眼睛很大，杏仁状，明亮而沉静。
    身上是一身布料极普通的衣裙，颜色也是极普通的粉色，穿在她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廉价。
    虽然已经见过几次，虽然轻羽也说过这位林小姐容貌好，但是敬希却从未仔细看过。
    这一次仔细看了，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家中姐妹、仆妇下人等皆是好容貌的人，像林小姐这样的相貌也是不多见的。
    称得上惊艳。
    其实只是一瞬间，杨庆忠就已经站了起来介绍道：“这位是林小姐，这位是敬公子。”
    林清欢屈膝行了个福礼：“敬公子。”
    后一步进来的小丫鬟跟着行礼。
    林清欢看到敬希虽然没什么反应，春喜则是已经在心中做了比较。
    这位敬公子只论相貌，倒是和季秀才不相上下。
    敬希拱手行礼：“没想到杨小姐这样年轻，真是出乎敬某的预料。”
    “这样年轻菜做的就极好。”杨庆忠道：“可见杨小姐是极有天赋的。”
    “我娘是厨娘出身，自小跟着她学，这才了些造诣。”林清欢答的坦然。
    敬希倒是被林清欢语气中的骄傲感一惊，又高看了林清欢一眼。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爱面子的时候，恐怕没有谁能够会以拥有一个厨娘的生母而骄傲吧。
    这位林小姐是个心性至纯之人。
    林清欢丝毫不知道刚见面自己已经被敬希贴了好几个标签，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往外取饭菜。
    一边往外端一边介绍：“因着想着敬公子是福建人，离家都是思乡的，就做了几样福州那边的菜式，您尝尝可还和胃口？”
    “听婶娘说世叔未及冠时曾游历了大半个大夏，也尝尝，看是否正宗。”
    杨庆忠和敬希对视一眼，他们想吃京菜！
    林清欢低头端菜，并没有注意两个人的动作，继续说道：“这一盘是虾酥。”
    “水晶肘子、荔枝肉、翡翠珍珠鲍、醉排骨、鸡茸鱼唇……”
    听着介绍，两人又对视一眼，管它是哪的地方菜，吃就对了。
    “主食是高汤线面。”林清欢将两碗线面放到二人面前，结束了介绍。
    敬希只埋头吃菜，杨庆忠则是对着林清欢摆了摆手，让小厮给林清欢上了茶，示意她先等着，又继续低下了头。
    可是只这一会的功夫，那水晶肘子就只剩半个了。
    杨庆忠一面嘴中不停，一面心中腹诽，这位爷真能吃，以前怎么没发现竟是个饭桶的体质。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吃了一顿的。
    林清欢坐在旁边默默的喝茶，若是刚才还有些紧张，现在却是一片的坦然，一个人对吃食的喜恶最是掩饰不了，看两个人的情形，对她这几道菜必定是满意的。
    轻羽站在身后禁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您别只顾着自己吃，也给奴才留两口啊。
    算了，眼不见嘴不馋，转头看向另一边。
    咦？怎么觉得从跟在林小姐身边的绿衣小丫鬟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心里话？
    春喜则是对着这个站在敬公子身后的小厮眨了眨眼，是吧，我家小姐做的菜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吧。
    敬希两人虽吃的急速，但却安静从容，只听到杯碟轻微撞击的声音。
    一顿饭吃完，两人皆优雅的擦了擦嘴巴，起身坐到了林清欢对面的太师椅上，仿佛桌子上那些空盘子不存在。
    杨庆忠喝了口茶，对林清欢和敬希两人做请的姿势：“请二位移步书房说话。”
    敬希让了林清欢先行。
    林清欢是知道这个礼仪的，年轻的士子为显示自己的风度，与女子同行时皆会让女子先行。
    林清欢也不推辞，微微行了个礼，走在了前边，春喜赶紧跟上。
    落在最后的主仆俩，轻羽靠近敬希：“主子，好吃吗？”
    “嗯，还行。”敬希言简意赅。
    连着做了两次饕餮，他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的盘算着下一次让林小姐做哪个地方的特色菜尝尝。
    书房就在花厅隔壁，杨庆忠坐了主座，林清欢和敬希相对而坐。
    “林小姐的手艺果然不凡。”敬希的夸赞很是诚心，说出的话更诚心：“若是小姐没意见，这开酒楼所需的一应银子皆由我出，小姐只需操心后厨的事便可，所需要的人手小姐可拟个单子，也自有我来解决。利润我七你三，如何？”
    纵使林清欢活了两世，和人坐在桌边谈生意还是第一次，但是这也太顺利了点吧。
    林清欢禁不住有些发愣。
    敬希已经继续说道：“小姐是觉得少了？这样吧，我再让一成如何？”
    “不用了，三七就好，多谢公子相让。”她原本想着能占两成的利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是一样，需得和公子说清楚。”林清欢喝了口茶，将自己想好的条件提了出来。

 第027章 信任

    “我是闺阁女子，不懂得这些做生意的门路，为了不给公子添乱，我就真的只管操心后厨的事儿，别的事儿就全交给公子了。”虽然敬希刚才已经说过，但是林清欢觉得还是应该特意强调一遍。
    她虽不介意抛头露面，但是刚才做菜时伍姨娘叮嘱了无数次，一定要自己和敬家公子把这事说清楚。
    这条件，实则是为了让生母安心。
    “这是自然。”敬希答的干脆，其实他也不准备事必躬亲，术业有专攻，管事的有掌柜，银钱上有账房，他只需把人用好就行了。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小姑娘商量了，估计说了她也不懂。
    “两方都是痛快人。”杨庆忠抚掌：“那咱们这就说定了。”
    “轻羽。”敬希当着林清欢的面吩咐：“去四方街上找间适合开酒楼的铺子。”
    “是。”轻羽恭敬答道。
    敬希这才转身又对林清欢道：“我这人做事干脆，我这里收拾铺子上的事情，大概不会超过半月的时间，等到做好了请林小姐过目。”
    “好。”林清欢点头。
    双方算是说定了。
    回银杏胡同的马车上，辛嬷嬷和春喜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林清欢窝在伍姨娘的怀里听春喜叽叽喳喳的说话。
    “那敬公子看着刚及冠，长相很是俊俏，和咱们胡同里的季秀才不相上下，看着像是读过书的。身边跟着的小厮腰里还配了把长剑，我估摸着是练过武的。”
    “听说那敬家很是富足，白玉为马金银铺路，家中的公子出门游历，配的肯定都是会武的壮士，否则哪里放心这金子堆的人外出啊。”辛嬷嬷将听到的传闻说道。
    伍姨娘却想起了别的事，推了推林清欢，问道：“你可签了文书？”
    林清欢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闻言摇了摇头。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辛嬷嬷也觉得林家母女俩都是可交之人，见两人说起这个，说道：“姑娘这次有些大意了，做生意是该签了文书的。”
    林清欢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无妨，我是个闺阁女子不懂这些，但是杨大人和敬公子必都是懂的，既然没说文书的事儿，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林清欢挽了伍姨娘的手臂，说道：“再说了，咱们一文钱也没有投，就算是亏本也不过是亏一把子力气，怕什么。”
    辛嬷嬷也反应了过来，说道：“对对，姑娘说的对，有我家老爷在中间做保，你们就把心装肚子里吧。”
    伍姨娘也笑着道：“杨老爷自是能让人放心的。”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银杏胡同口，林清欢和伍姨娘站在胡同口陪着辛嬷嬷又说了会话，让春喜回去包了一包她做的核桃酥给辛嬷嬷带回去。
    “辛嬷嬷尝尝，季太太她们都说，我家小姐做的点心比思味阁的还好吃呢。”小丫鬟将点心递到辛嬷嬷手里。
    辛嬷嬷拿着点心，脸上堆着笑：“姑娘的手艺，肯定不会差的。”
    她就知道不会白跑这一趟，这核桃酥回去给小公子分些，其他的人她谁也不给。
    辛嬷嬷告辞回去，林清欢扶着伍姨娘进了家。
    这边刚坐定，王婶子就领着胖丫过来了。
    娘俩一人提了一篮子鸭蛋。
    “她王婶子，可是有事？”让春喜上了茶，伍姨娘问道。
    “我是觉得清欢做菜那么好吃，必定也是会腌咸蛋的，就想着让她帮着腌些咸蛋，这鸭蛋是胖丫他爹在衙门里得的，我也不会做，放在家里可惜了，腌了咸蛋，咱们两家一人一筐。”王婶子说着，将那鸭蛋给伍姨娘看。
    那些鸭蛋个头均匀，各个都泛着青色，洗的干干净净，只看着就觉得喜人。
    林清欢则是笑着道：“腌咸蛋不费事，腌好我们一个也不留，您把两篮子都拎去。”
    “那可不行，你们若是不要，我就不腌了，去街上买去。”王婶子作势要起身。
    伍姨娘拉了她的胳膊：“街上买的岂不是贵？”
    “正是呢。”王婶子道：“算下来还是我家占了你家的便宜。”
    街上一只生鸭蛋五文钱，腌好的却要三十文一个，确实要贵的多。
    林清欢微笑：“这么多鸭蛋，都腌成咸蛋也吃不完啊，时间长了就齁咸不好吃了。”
    胖丫笑着道：“清欢姐姐，我哥哥托人捎了信，说是过几天就回来了，他最爱吃咸蛋，我们这一篮子回头都是要给哥哥带去的。”
    王大山夫妻俩有一儿一女，儿子王小川自小不爱读书，虽和季羽书年纪相当，却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偏爱舞刀弄枪的。
    王大山夫妻俩一商量，干脆送了儿子去习武，想着学些正儿八经的拳脚功夫，以后也如同王大山般进衙门做个小吏也不错。
    只是汝州城并没有专门教人拳脚功夫的学堂，王大山就想办法托人将王小川送进了京城的三合武馆。
    三合武馆设置在京郊，里面的弟子无数，从那里走出来的学子有本事的都投身军中做了武将，差些的也会被富贵人家请去做护卫或者如王大山的打算一般当个小吏。
    前世纵使林清欢没有机会接触世事，三合武馆的名声也是听说过的。
    “是放假了吗？”练武极艰辛，武馆管教的也严，王小川连过年都没有回来。
    “是休沐了，一个月可以休一天，我哥哥攒了十个月才攒了十天的假期。”胖丫很为自己有一位这样的哥哥骄傲，说道：“清欢姐姐，我哥哥可厉害了，考试的时候还得了优秀呢。”
    “嗯。”林清欢点头，叫了胖丫道：“那我们去给你哥哥做咸蛋，让他吃好了好练武。”
    腌咸蛋的工序并不复杂，只要掌握好盐的分量就好，不过林清欢腌咸蛋却又不一样得步骤，就是将所有的洗干净的咸蛋都放到酒里过一遍。
    然后才滚上盐粒，让春喜和胖丫俩人拿春泥糊上了。
    王婶子见要用到酒，忙着要回家取酒，被伍姨娘拦上了：“正好昨日席上剩下了一点酒，够用了，你别麻烦了。”
    不用伍姨娘和王婶子插手，不到一个时辰，腌蛋就腌好了，林清欢装了一大一小两个粗瓷坛子，小的留了下来，大的让春喜帮着王婶子抬回了王家。

 第028章 打听

    到了第二日，林清欢没有再去刺史府，昨日回来的时候已经和杨夫人说过，她今日准备往白马寺去求医。
    一早起来，林清欢便和春喜一起拎着个小包袱出发了。
    昨日杨夫人本来说要用刺史府的马车送她去的，但是被她拒绝了。
    她已经打听过，白马寺步行过去大概两个时辰，抓点紧，能做到当天去当天回。
    为了方便，两人都穿了粗布的衣裳，林清欢还特意把脸色抹黑了些。
    索性白马寺并不偏僻，出了城也都是大路，路上行人不断，两个步行的普通人家的丫头，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到了白马寺，已经是近中午了。
    虽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好日子，作为汝州城最大的寺院，白马寺依旧人流如织。
    接待她们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对两人道了句阿弥陀佛，领了两人到大殿里烧香。
    林清欢的心思本不在烧香上，只上了柱香，就转了出来。
    小沙弥还以为两人是来游玩的，介绍道：“两位施主是要转转吗，我帮你们介绍。”
    春喜故意逗他：“小师父，你应该自称贫僧。”
    小沙弥挠了挠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又忘记了，施主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师父。”
    林清欢则是笑着道：“你是最近才开始做迎客的活计吧。”
    她和春喜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也没有家里长辈跟着，一看就不是能添香油钱的，白马寺安排这小沙弥做知客僧再正常不过。
    “嗯。”小沙弥点头：“贫僧悟了，刚做知客僧未满半月。”
    “那你不是在这寺里长大的？”林清欢问道，她们来此主要就是为了打听人，若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和尚，能打听出来什么。
    悟了则是笑道：“我自小就是在白马寺长大的，师父说我和佛门有缘。你们要转转吗？我都熟悉的。”
    林清欢点头，春喜则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核桃酥，用干净的手帕子托了，说道：“谢谢悟了小师父带路，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吃食，小师父傅尝尝。”
    悟了生的可爱，来寺中的女客多会赠与吃食，见这样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道：“多谢施主。”
    却并不往嘴里送，嘴中介绍道：“除了刚才你们烧香的天王殿，我们寺里还有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
    边说边把两人往后边引。
    待绕过了天王殿，才将核桃酥放进了嘴里，只吃了一口就眉开眼笑：“施主，你们家的糕点做的太好吃了。”
    春喜拍了拍包袱：“我这还有好多呢。”
    林清欢笑着问：“小师父，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咱们坐着吃。”
    “贫僧领施主去寮房。”悟了施了个佛礼，带着两人往西北方走去。
    悟了给安排的寮房在最里面，小小的一间，摆着简单的桌椅，窗边盘着一条炕，虽然简朴却极干净。
    林清欢在椅子上坐了，让悟了也坐，春喜拿了一包核桃酥摊在桌子上让悟了吃。
    林清欢则是问道：“都说白马寺香火鼎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当得起天下名寺的称号。小师父你在这寺中长大，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不知施主要打听何人？”这寺中只僧人就有二百余人，常年借住在此的香客也有数十人，平日来往的香客更是如云，所以也经常有人来寺里打听人。
    “一位叫做段真的大夫。”林清欢说道：“不知道小师父听没听说过？”
    悟了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个名字确实没听说过，是个大夫，可是施主家中有人病了？”
    “我母亲身体不好，打听到这寺中住着一位叫做段真的名医，是从太医院退出来的，所以特意来求医。”林清欢说的是实话，语气中不自觉的就透露出焦急来。
    悟了则是将手中的一块核桃酥丢进嘴里，站起来说道：“施主稍等片刻，贫僧去问问师兄弟。”
    “多谢小师父了。”林清欢道谢，这小沙弥愿意帮忙就好，少了她许多的功夫。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悟了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
    和尚见了林清欢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打听段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过这楞神只是一瞬，就行了个佛礼道：“贫僧悟尘，听悟了师弟说，有人打听段施主，没想到施主那么年轻，不知施主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
    他本以为是京城那边来的人，没想到竟是两个小姑娘。
    林清欢回礼：“小女姓林，是从汝州一位贵人那里打听来的，悟尘师父若是知道段神医的下落，能否告知，小女想请段神医诊病。”
    “段施主本是隐姓埋名在此，不过既然打听了来，就是与佛有缘之人。”悟尘又行礼：“至于要不要见，就要看施主和段施主之间的缘分了。”
    “谢过悟尘师父。”林清欢再次回礼：“还请师父转告段神医，小女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悟尘答应了，告辞出了门。
    悟了则是说道：“寺里有简单的斋饭，从午时初道未时初都有供应，若是施主想要在寺中用饭，就去天王殿前找贫僧。”
    林清欢答应一声，又让春喜从包袱里拿出一包枣泥糕，给了悟了。
    悟了又行了一礼，抱着点心走了。
    春喜这才问林清欢道：“小姐，你怎么知道段神医喜欢什么？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东西？奴婢怎么不知道。”
    林清欢则是淡淡道：“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应该准备什么，所以什么都没准备啊。”
    “那您还那样说？”小丫鬟表示跟不上自家主子的脑回路。
    “总得有个吸引他的由头吧，要不他能见咱们？”
    人都是有欲望的，她就不信那位段神医听说自己手里有他喜欢的东西，能不心动？不好奇？
    春喜这才反应了过来，禁不住朝着自家主子竖大拇指，这主意只有小姐这样冰雪聪明的才能想得到啊。

 第029章 段真

    白马寺后边的一座小院里，段真正伺候着一畦药田，如今立春刚过，药草皆冒出了一点小头，段真很是认真，一株株的挨着看小苗的长势。
    看到悟尘推开柴门走进来，也不从药田里出来，摆了摆手说道：“我就说了不去那劳什子酒楼，做的再好吃能比宫里头做的还好吃？要不是因为他要住在这山上，我早就游历天下去了，能在你们这地方待着？能天天吃素斋？”
    段真只要一想起以前吃御膳的日子就觉得难受。
    昨日轻羽又过来说，那位爷听了杨庆忠的建议，准备在汝州城和一个姓林的小姑娘合伙开酒楼，还扮成了敬家的子弟。
    在他看来就是胡闹，一个小姑娘做饭能有多好吃？值当的为了口吃的开间酒楼？
    实在想大隐隐于世也应该开间医馆或者药铺啊。
    轻羽还说那小厨娘做菜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他才不信呢，这汝州城能找到好厨子才怪。
    悟尘看段真有些生气的样子，说道：“那位已经说过了，若是酒楼开起来，就每日让人骑马给您把吃食送上来。”
    段真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你来有事？”段真问道。
    悟尘也不生气，蹲下身来替段真拔药田里刚冒出来的小草。
    说道：“有香客打听你的消息，是一对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边也没有跟人，看着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汝州城人。你要不要见见？”
    段真嘀咕：“我从太医院出来没有瞒人，很多人都知道，我在你们这里，虽说是隐姓埋名，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应该也有那么些人知道，但是这普通人家的小姑娘知道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是从哪听来的？”
    “我已经问过了，说是从汝州城里一位贵人那里听说的。”悟尘答道。
    “汝州城的贵人？”段真思索：“是顾老头？杨庆忠那小子？秦家从京城来人了……”
    悟尘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段真的猜测：“汝州城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在这？”
    “不知道，在京城时见过的汝州的人也不少。”段真答的理所当然，他医术高明，英俊潇洒，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应该都会记得他的脸。
    悟尘看段真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这自恋的程度，给谁说着是神医，谁大概都不会信的。
    “对了，那小姑娘让我带句话，说她有你最想要的东西。”悟尘将林清欢的话转述。
    段真思索，最想要的东西？
    除了药材就是酱肘子？叫花鸡？卤牛肉？西湖醋鱼？涮羊肉……
    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小姑娘应该不会带这些上山，家境普通，大概也拿不出吸引他的药草。
    所以这小姑娘有可能是在引着他好奇，猜着自己必定会见她？
    这损招儿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想出来？该不是这悟尘老眼昏花，把个刁钻妇人看成小姑娘了吧？
    “那就见见。”段真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反正闲着没事儿，见见这刁钻的小姑娘也好。
    林清欢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引起了段真的好奇心，却不是因为那句话，而是因为说出这话的人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见到悟尘来请自己，还对着春喜眨了眨眼睛。
    段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身量不高，身材纤细，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一双眼睛很是有神，若不是因为肤色黑些，称得上是惊艳。
    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也是一身粗布衣裳，臂弯里挎着个蓝色碎花的小包袱。
    看两人年纪，确实只有十二三岁。
    段真摸了摸鼻子，现在的小姑娘都是如此刁钻的吗？
    林清欢跟着悟尘进了小院，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棉布袍的中年男子蹲在田里干活，心中先是一惊。
    如果这位就是段真，那他也忒年轻了些，已经致仕的御医就算是还能走动，不是也应该须发皆白吗？怎么看着这男人不会超过四十岁？
    难道是悟尘弄错了？找到了一个假段真？
    不等悟尘介绍，段真已经看着林清欢道：“就是你这小丫头找我？”
    “您就是段神医？”林清欢的语气里依旧有着不相信。
    “怎么？告诉你我在这的那个人没告诉你我长什么样？”段真冷冷道。
    林清欢忙着收起了那份怀疑，再次恭敬的行礼道：“请神医莫生气，只怪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只想着神医都该是老者，没想到段神医您这般年轻。”
    段真哼了一声，这小丫头没有白瞎那双美丽的眼睛，还能看出自己年轻，不算是无药可救。
    “说说吧，你这狂妄的小丫头是谁家的？竟敢瞒着你家大人跑到白马寺来？还敢想那刁钻的主意诓我？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见人也该有个见人的样子，瞧脸上抹那是什么东西？洗干净了再过来说话。”
    段真的问题一连串。
    他第一眼见还觉得这小姑娘长相好却有一副黑面皮有些可惜，现在说了几句话，已经看出那是脸上涂了什么东西故意抹黑了。
    林清欢没想到段真不但看破了自己的小手段，还看出了自己脸上抹了东西，尴尬的一笑道：“女子出门，防着些人。”
    见旁边有个水缸，领着春喜过去，背过身后去，让春喜用水瓢浇着，直接就着冷水把脸洗干净了。
    这才又到段真的身边行礼：“神医。”
    女孩子肌肤如玉，段真点了点头，只这副相貌在他这里是过关的。
    说道：“这才像个样子，说说吧，有何来历？”
    “小女姓林，汝州人，家父林延龄，在工部任职，神医的消息是从刺史夫人那里得知。此次前来，是想求神医为母亲看诊。”
    段真听了和一直站在旁边的沉默的悟尘对视一眼，悟尘微微点了点头。
    和那位一起合伙的应该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姓林？可会做饭？”段真问道。
    林清欢一愣，怎么突然就问到了做厨上。
    春喜则是先反应了过来：“会的，我家小姐最擅厨艺。”
    “那好，先做顿饭来尝尝。”

 第030章 怪人段真的规矩

    小院里是有厨房的，调料也算是齐全，不过因着还未出白马寺的范围，所以厨房里皆是些素菜。
    因段真不会做饭，又不愿意用下人，所以这厨房几乎没开过火。
    段真每日的吃食都是由悟尘给端过来或是自己直接去膳房吃。
    林清欢先是手脚麻利地把厨房收拾干净。
    这才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食材。
    冬笋、香菇、木耳、豆腐皮、豆芽、米、面……
    林清欢思索了一下，想起刚才见那药田里有荠菜，就又和春喜一起挖了半篮子荠菜，看有茵陈草也顺手挖了两棵。
    冬笋、香菇、木耳、豆芽并那茵陈草一起做了一道简单的罗汉斋。
    豆腐皮做了一道素鸭。
    荠菜包的小馄饨，没有用水煮，而是下锅煎了。
    让春喜把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也装了一盘，一块端上了桌。
    段真留了悟尘吃饭，悟尘也不客气，两人分左右坐了。
    林清欢这一次没有闲闲的坐在旁边喝茶，而是殷勤的站在一边。
    这次的食材实在是太过简单，她没有把握，深怕惹了段真不喜。
    段真先是吃了一口素鸭，微微点了点头，对悟尘道：“这素鸭做的不错。”
    悟尘也点头，虽说他们寺的斋饭也是出了名的，但是他们平日里吃的都是大锅饭，自然不如这小锅小灶做出来的精细。
    但是因出家人不能贪口腹之欲，他虽觉得好吃，也没有多吃，也未夸赞。
    林清欢看两人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段真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这才对着林清欢主仆俩招招手：“你们也坐下来吃，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您若是喜欢吃，我就去把包好的小馄饨都煎了。”林清欢说着，起身就又回了厨房。
    小丫鬟跟在自己主子身边忍不住腹诽，没那么多规矩，您还让小姐洗干净脸再和您说话。
    这个段神医，真真是个怪人。
    林清欢又将剩下的小馄饨都煎了，顺手烧了个蘑菇汤，这才和春喜一起跨坐在桌子边吃饭。
    吃过饭，春喜去收拾碗筷，悟尘去忙别的事儿。
    林清欢亲自煮了茶奉给段真。
    段真喝了口茶，想着这小丫头的厨艺确实不错，煮茶的手艺也还行，这般年纪在厨艺上就有这样的造化，是极为难得的了。
    心中对林清欢的好感增了几分。
    “神医。”林清欢觑着段真的脸色，说道：“您看我娘的病？”
    段真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声音也跟着飘飘忽忽：“你娘得的什么病？竟让你一个小丫头这么煞费苦心的来找我。”
    “生我哥的时候身上就落了毛病，两次月子里都受了罪，后来又吃了很多苦……”林清欢说着，才知道自己是冲动了，一听杨夫人说白马寺有名医就慌着过来了。
    却连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什么病都说不清楚。
    她重生以来，生母还从未生过病，前世生母生前养病的那半年，二房拢共也没给请过几次大夫。
    大夫还是个庸医，并没说清楚生母到底是怎么病，只说生母身子虚弱，让煎了药吃。
    林清欢回忆着前世生母的症状，说道：“浑身发冷，腰疼，体虚，身上总是凉津津的，爱冒汗。”
    “可还能吃饭走动？”段真道。
    “可以，现在好好的。”林清欢答：“我就是担心……”
    林清欢停住话头，她总不能说担心明年生母就熬不住去世了。
    斟酌了一下，林清欢才继续说道：“我听好多人说过，妇人若是寿命短的，大半都是因为生产时落下的毛病，我娘这些年又陪着我一起吃了好多的苦，我担心她的身子现在已经空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副架子，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就晚了。”
    段真从摇椅上坐了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
    来他这里求医问药的多了，但是这种还没生病就来求医的，却是不多见。
    这和宫里那些动不动就要问平安脉的做法如出一辙啊。
    不过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们，也没有谁随意的让他请过平安脉。
    看这小丫头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
    虽然觉得林清欢有些奇怪，段真也没有多想。
    这天下的奇怪事多了，他年纪不到四十就已经习得这身医术就很奇怪，这小姑娘十二三岁就有堪比御厨的手艺也很奇怪，所以她这样为母亲求医也不算是奇怪了。
    “杨家没有告诉你，我看诊有个规矩，非大病重病疑难病不看？”段真说道。
    林清欢摇了摇头，她生母生产时落下的病症明年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啊，自然是重病。
    “神医，我娘得的就是重病。”林清欢答的肯定。
    想着以后说不定还要经常见这小丫头，段真说道：“这样吧，你回去，请大夫好好的为你母亲调养，若是真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再请我问诊也不迟。”
    还能这样？林清欢皱眉。
    但是也知道段真这样说已经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也是给了一个保证。
    给段真鞠躬道：“小女谢谢神医，此次过来，是我冒失了，一听说神医的消息就急慌慌的跑来了，没有打扰到神医就好。”
    “无妨。”段真说道：“只记得不要对外人透露我的消息就行。”
    这个林清欢自然知道，闻言忙点了点头。
    春喜将厨房收拾干净，从厨房走出来。
    看林清欢的神情不像是失望，遂问道：“小姐，神医是不是答应给姨娘看诊了？”
    “嗯。”林清欢点头，娘若是一直好好的比什么都好，若是有什么万一，凭着段真今日的话，她就可以过来找他。
    段真不管主仆俩怎么说，从摇椅上站起来又去伺候那畦药田了。
    林清欢望了望日头，让春喜将包里仅剩的点心放到了段真刚才喝茶的桌上，行礼出了小院。
    主仆俩在天王殿前又碰到了悟了，说了几句话，这才出了白马寺。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小丫鬟欢快的走在林清欢的旁边。
    林清欢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问小丫鬟道：“春喜，你不觉得今日有一件事有些奇怪吗？”

 第031章 遇见秦家

    “什么事？奴婢觉得那段神医就很奇怪啊。”小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拣了根长长的柳条，抽打着路边的枯草道。
    林清欢听着这样拍打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和春喜的年岁差不多，这样走路都不安生的样子，才应该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活泼吧。
    “我是觉得他张口就问我会不会做饭，很奇怪。”林清欢说道。
    “那是因为咱们去的时候正赶上饭时啊。”小丫鬟答的随意。
    是吗？林清欢想了想，好似是这么一回事。
    越往山下走人越多，偷偷打量林清欢的人也越多。
    春喜早就把那柳条丢了，紧紧挨在林清欢的身边，唠叨道：“奴婢想好了，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您做顶帏帽戴。”
    边说边看了看四周，表情很是警惕。
    林清欢则是掏出帕子来，往脸上一蒙，遮住了口鼻，说道：“这样不就行了。”
    蒙住了口鼻，虽然偶尔还会有人看过来，但是觊觎的目光却是没有了。
    两人顺顺利利的下了山。
    到了官道上，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要走，不过路上行人倒是比山上多了很多。
    待走到城门口，却被排的长长的入城队伍吓了一跳。
    此时正是申时末，进城的人多，且好多都是出外游玩办事的，不是骑着马就是赶着马车，查验起来很是麻烦。
    排在两人前面的是一对赶着驴车的小夫妻，女人坐在板车上，男人赶着车。
    排在后边的大概是个大户人家，只骑马的护卫都带了七八个，马车也赶了两辆。
    春喜踮起脚尖看了看前边的队伍，说道：“轮到咱们入城大概还得好一会儿，小姐您去那边歇着，奴婢来排队。”
    小丫鬟指了指路边的一排石墩，那是供人歇脚用的，此时也坐了不少的人，皆是老弱妇孺。
    想来都是和春喜的想法一样，留了一个人排队，等到轮到自己家了再上前。
    林清欢摇了摇头，不过是走点路，她还受得住。
    “那小姐你喝点水。”春喜又将个随身背着的水葫芦举到林清欢面前。
    林清欢接过，喝了一口拿在手里。
    这时候后边的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声，声音清脆，想必年纪并不大：“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这样慢吞吞的？”
    一个挨的近的护卫上前行礼：“小姐，今日入城的人多些。”
    “是吗？”随着声音再次响起，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角，露出半张女子的脸，皮肤白皙，柳眉杏眼，抬眼看了一下前面，又放下了帘子。
    “拿了府里的帖子去。”这次的声音里有些许的不耐烦。
    车帘再次掀开，这次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探出半个身子来，递给刚才答话的护卫一张名帖。
    那护卫答应一声，骑了马往前面去了。
    不一会就转了回来，招呼他们的车队离开队伍，从另半边路往前去了。
    引得队伍里议论纷纷。
    春喜拉了林清欢的袖子：“小姐，刚才那是谁家的人？真气派。”
    林清欢前世对汝州城的记忆一直都是在山上的几间屋子和林家二房里，汝州城都有哪些高门大户，还真是不清楚。
    闻言摇了摇头。
    前面的小媳妇却是知道的，说道：“姑娘还小，不认识也正常，你家大人定是知道的。这马车上写着个‘秦’字，必定是秦家的人，秦家是世代官宦人家，一门三进士，听说秦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呢。刚才那位，必定是他们家的小姐。”
    一门三进士的秦家？
    林清欢想起前世在太子府，好像听太子说过一次，说新换的太子少傅秦正秋是她的同乡。
    看来刚才过去的应该就是秦正秋的家人了，只是不知道秦正秋是什么官职。
    林清欢点头：“谢谢太太告知，没想到太太知道那么多，我们是刚从乡下搬来的，还没顾得上打听这些事儿呢。”
    那女子脸色一红：“我也是庄户人家，不用叫太太的。”
    林清欢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女子已经转过身去和自家丈夫说话了。
    这边春喜则是低声问林清欢：“这秦家好大的气派，我看比二房气派多了，小姐，是秦家大老爷的官大还是咱们家大老爷的官大？”
    林清欢边随着队伍往前挪着脚步，边说道：“同样是为官，同样的官职，因家族不同在世人眼中也是不一样的，林家祖上还行，但是大老爷上面已经隔了两代没有人为官了，就算他做到了侍郎，在世家大族眼中也是不够看的，像秦家这样的，一门好几个进士，代代都有人为官，自然要比林家有底蕴。”
    所以前世那个爹虽然对自己漠视，对读书读得好的哥哥却极看重。
    “嗯。”春喜似懂非懂的点头。
    林清欢却是想着回去要找季太太好好打听打听这汝州城的人家，省得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儿自己不认得。
    她虽不刻意和这些人家结交，却也不想在无意间得罪。
    主仆俩说着话，过了城门，往银杏胡同走去。
    此时已到了掌灯时分，街上的人大部分都步履匆匆，林清欢步子也是迈的飞快。
    不是因为有多着急回家，而是因为她觉察出，自出城门起，就有一个面色发黑的男子一直尾随着她们。
    林清欢心中着急，害怕春喜跟着担心，也没有告诉春喜，待走到银杏胡同附近时，见那男人还跟着，一把拉起春喜的手就跑了起来。
    小丫鬟被自家主子的举动吓的一愣，忙问：“怎么了？”
    “有人跟着咱们，赶快跑。”林清欢脚下不停，快速道。
    眼看要进胡同，却见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噌”的一下从胡同里飞了出来。
    两人心中正惊慌，这时候皆惊呼一声，却见从她们身后蹿出一个男人来，飞起一脚将那黑东西踹的老远。
    见那黑东西不动了，男人这才转身问道：“姑娘，你们没事吧？”
    “你是谁？”此人正是刚才一直跟踪自己的人，许是因为对方刚才也算是救了自己，林清欢心中的警惕放下了大半，问道：“为何从城门口跟我们到这里？”

 第032章 遇见王小川

    男人还未回答，只见从胡同里出来了几个人，打头的两个手里提着灯笼。
    还未等靠近，就听到伍姨娘的声音：“清欢，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从伍姨娘身后跑出来的却是胖丫，扑到男人的怀里喊道：“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男人正是王小川，揽了胖丫的肩膀道：“今日入城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
    说完，望向林清欢。
    经过刚才的跑动，少女脸上遮着的手帕子此时已经掉了下来，灯笼照着一张红透的小脸，王小川有些看楞了。
    胖丫则是一拉王小川的衣襟道：“哥哥，你和清欢姐姐一块回来的啊？”
    林清欢的脸色更红了，她刚才一直把人家当做坏人来着。
    王小川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林清欢拱手：“早知道是清欢妹妹，我就该早早打声招呼了，反倒让妹妹受了惊吓，这里先给妹妹赔个不是。”
    妹妹在信上说刘大娘的宅子卖给了一户姓林的人家，有一位清欢姐姐不但长得好看做饭还特别好吃。
    直把林清欢夸的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此时见到，王小川在心中不由赞叹一句，这位妹妹长相果然不俗。
    林清欢则是低着头回礼：“我错怪了王家哥哥，本该给哥哥赔个不是才是。”
    众人见两人互相赔不是，皆是好奇，王婶子也过来拉了儿子另一只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欢则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是我把人往坏里想了，想着后边一直有个人跟着，心中惊惶，谁知道刚到这胡同口，反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亏的被王大哥打走了。”
    林清欢说着，指了指还在那里的黑黑的东西。
    胖丫举着灯笼道：“我去看看。”
    说完，就往那边去，王大山忙跟上了。
    “是只大肥黑猫。”胖丫笑着说道。
    父女俩走回来，王大山则是说道：“林姑娘做的对，小姑娘家，出门本就该多多防备着些。”
    伍姨娘和王婶子也连连说是。
    儿子好久才回来一趟，王家的人先进了胡同往家里去，林清欢几人落在后边。
    正准备往胡同里走，林清欢突然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
    本想不管不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从春喜手里接过灯笼，往那大黑猫走去。
    大黑猫刚才许是晕了过去，此时醒了过来，却一动不动，见林清欢蹲下身子看它，乖巧的冲着林清欢叫了几声。
    眼神如会说话般，透露着乞求。
    伍姨娘先是“咦”了一声：“这猫像是通人性似的。”
    春喜则是戳了戳那大黑猫的肥背，说道：“傻了吧，被打蒙了吧，谁让你吓我们家小姐的。”
    大黑猫又是“喵呜”了两声，叫声很是可怜。
    林清欢心底一软，对春喜道：“抱回去吧。”
    春喜弯腰抱了起来，又对黑猫唠叨道：“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家小姐，否则你就等着冻死在外边吧……”
    大黑猫动了动自己前爪，好想捂住耳朵啊，这小丫鬟话真多。
    等回到屋里，春喜找了个破箩筐往上面铺了些破布给大黑猫做窝。
    林清欢则是道：“抱到灯下来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
    主仆三人举着灯围着大黑猫检查伤势，灯下更明亮，这才看清这大黑猫不但很是肥硕，皮毛还光滑明亮，四只爪子皆干干净净，不像是只流浪猫，竟像是谁家家养的。
    伍姨娘发现了大黑猫脖子里的一个小银牌子，用金线吊着，因脖子的毛太茂盛，早将牌子盖住了，若是不上手摸，根本不知道这猫脖子里还有个牌子。
    伍姨娘不识字，捏着牌子让林清欢看上面的字，只见上面刻着一个“熙”字。
    “熙。”林清欢摸着大黑猫的背，问道：“是你的名字还是你主人的名字？”
    “哪有猫叫西的，您看它胖的这个样子，叫肉丸还差不多。”
    大黑猫连着“喵呜”好几声，你才叫肉丸呢？老子叫西瓜。
    林清欢则是笑着道：“看样子它喜欢这个名字呢，在咱们家的时候就叫肉丸吧。”
    大黑猫扭头不理她，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生你的气，现在是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回到主人身边，我还是那个西瓜殿下。
    “小姐，你快看。”春喜又有了新发现：“肉丸肚子上有几颗黄豆大小的白点点呢。”
    林清欢又低头看，用手摸了一下，说道：“看这组成的图案，倒像是月牙，实在难得。”
    大黑猫继续扭头不理人，肉丸肉丸的，她们还真叫顺嘴了。再说了，那是月牙吗？那是切开的一牙西瓜。
    不过这生闷气也只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大黑猫就抬起了头，因为它真的闻到了肉丸的味道。
    这味道，真是久违了啊。
    看着吃肉丸吃的极香的大黑猫，再看看旁边放着的一口未动的馒头。
    主仆三人都停了碗筷，盯着大黑猫看。
    伍姨娘看着大黑猫发愁，这猫只吃肉，会不会把她们吃的更穷啊？
    林清欢则是心中忍不住道，这猫确定没有成精？毕竟这世上有些事还是得信的，自己都能重生，这大黑猫成了精应该也不是啥稀罕事。
    小丫鬟则是为自己取名字的能力感到骄傲，一边丢了颗肉丸到自己嘴里，一边嘟囔道：“姨娘，小姐，你们看，它那么爱吃肉丸，奴婢这名字取对了吧？”
    大黑猫嘴中不停，肉丸就肉丸吧，为了这好吃的肉丸，它就先委屈叫几天这名字。
    一顿饭吃完，已到了戌时正，小丫鬟去收拾碗筷，肉丸吃的肚儿溜圆在炕尾翻来翻去。
    炕上放了小炕桌，伍姨娘取了针线框子出来给林清欢做帏帽，这才有功夫问林清欢今日的事儿：“可见到那神医了？我这身子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好多妇人都会有的毛病，不让你去，偏偏要去，人家是神医，岂会见你这个小丫头。”
    林清欢也拿了针线绣手帕子，说道：“娘，见着神医了，人家神医很是和善，喜欢吃我做的饭呢。”

 第033章 有份

    伍姨娘微笑，对于自家闺女的厨艺，她很是有信心，说道：“段神医喜欢就好，医者皆有仁心，段神医是大善人。若是段神医喜欢吃你做的饭食，咱们以后去白马寺中烧香，就给他带些你做的点心。”
    根本不提以后若是谁生病请段真问诊的话。
    林清欢想着段真“非大病重病疑难病不看”的规矩，对生母这个“医者皆有仁心”的说法很是怀疑。
    但是却也不想伍姨娘担心，笑呵呵道：“嗯，我记下了。“
    又叮嘱伍姨娘：“段神医在白马寺的事情您可千万别对外人说，就算是季太太、王婶子她们也不行。”
    伍姨娘在山上十几年，没有人能说话，这些日子经过和季太太、王婶子两个爽利人接触，隐隐有要把二人引为知交好友的意思。
    听到闺女叮嘱，笑着说道：“娘省得的。”
    林清欢又和伍姨娘商量别的事儿：“我想好了，等到酒楼开起来，我就和敬公子说，先在账上支些银子，给家里买些人手，若我日日都去酒楼，你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总担心二房的来闹事。”
    不等伍姨娘回答，林清欢又道：“再请汝州城里的大夫给您诊诊脉，先买些补品调理身子。”
    “我不用。”伍姨娘道：“我好好的，吃什么补品啊。”
    那都是正头夫人太太们吃的东西，她可不舍得费那银子。
    “看您，我这不是说等咱赚了银子之后吗。”林清欢笑着说道：“若是真能日进斗金，别说是吃些补品了，就是顿顿人参燕窝也是吃得的。”
    “你这丫头，酒楼还没开起来呢，就想着日进斗金了。”伍姨娘笑，拿手指点林清欢的头。
    林清欢嬉笑着躲开了。
    第二日，刺史府的马车又是早早的来接。
    林清欢先拿了盒点心去礼季家。
    叮嘱季太太道：“我娘今日又是一个人在家，劳烦您帮着看着点儿，若是有什么事打发人去刺史府给我报个信。”
    前日去刺史府带着伍姨娘，林清欢很明显的感觉出了伍姨娘的不自在，昨日去山上担心伍姨娘的身子骨来回奔波，也没有带伍姨娘去，就是拜托了季太太帮忙照看的。
    昨日听伍姨娘说，季太太陪着她做了一天的针线。
    所以今日林清欢又拜托了季家。
    看季太太爽快的应了，林清欢这才坐上了马车。
    进了刺史府，刚下马车，杨烁亭就从二门内跑过来牵林清欢的手。
    小家伙穿一身紫色棉袍，跑的头上出了一层的汗，对林清欢道：“清欢姐姐，你可来了，你昨日没来，我吃饭吃的都不香甜。”
    林清欢拿了手帕子给小家伙擦汗：“昨日我有事儿，今日这不是来了吗？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鱼丸子汤，还想着酥炸牛乳……”小家伙报出一长串的菜名。
    跟在后边的紫英有些不好意思，给林清欢行了一礼道：“夫人在正院等着小姐呢。”
    众人往正院里来。
    杨夫人看到林清欢，面上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按说已经麻烦你两日了，本不该再叫你来，可是小亭子昨日闹了一天，今日一早起来又闹，我只得让辛嬷嬷又跑了这一趟。”
    “您太客气了，杨大人让我称他为世叔，就是把清欢当自家子侄看待，给您做些吃食不是应该的嘛。”林清欢微笑，真的在白马寺找到了段真，她对杨夫人又多了一份感恩。
    “今日找你来，也不单是为了给小亭子解馋，而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杨夫人说道。
    “什么事？”林清欢好奇，杨夫人有什么事能和她一起商量。
    “今年的赏春宴我准备放到二月初二，今年赶的巧，花朝节和龙头节都是那日，我想着把赏春宴也放在这一日，讨个老天爷的彩头，保佑咱们汝州城的百姓今年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杨夫人笑着道。
    林清欢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想到，杨夫人和她说起花朝节，难道想让她在花朝节上掌勺？
    杨夫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看看林清欢的反应，看她依旧笑吟吟的等着自己说话，心中赞叹，果然是个心里头能装住事儿的。
    这小丫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叼奴，耐得住性子。
    嗯，辛嬷嬷说的不错，这孩子难得。
    当然了这“难得”是出自女子对女子的欣赏，而不是以一个当家主母的身份。
    “去年我刚来，不懂汝州城的规矩，去年的赏春宴办的很仓促，今年就想着办仔细些。你的厨艺好，一定得帮帮我。”杨夫人把话说完。
    “如果您需要，我自会竭尽全力。”林清欢微笑：“就怕我年纪轻，有些规矩不懂，不但帮不上忙，反而给您添乱。”
    “不让你亲自下厨，到时候给厨房上指点几句就行了。”杨夫人道。
    赏春宴是汝州城很重要的宴会，来的小姐，家里都是在汝州城数得上的人家。
    虽然林延龄如同遗忘了这个女儿一般，但是林清欢依旧还顶着林家小姐的身份，杨夫人不能真的让她掌勺。
    “好。”林清欢点头。
    “那回头我让辛嬷嬷把各位受邀小姐的口味喜好与给你的请帖一起交给你。”杨夫人道：“你得空了，先帮着给拟张菜单子。”
    “我们小姐也有请帖？”林清欢还未说话，小丫鬟惊喜的声音响起。
    林清欢瞪了春喜一眼，继续对着杨夫人微笑：“好。”
    春喜被林清欢瞪了一眼，不敢再乱说话，但是神情却是雀跃的。
    辛嬷嬷领了主仆俩去厨房。
    路上道：“小姐到时候只管打扮好了来就是，奴婢还去您府上去接，在宴席上也不用紧张，只当和现在一般。”
    林清欢点头，接受辛嬷嬷的好意。
    赏春宴上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自己却已经活了几十年，自然不怕和一群小姑娘共处。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宴会上碰到顾诗涵，这个人在她前世的记忆里，是仅有的几个给过她温暖的人之一。

 第034章 刁奴上门

    林清欢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前世和顾诗涵的交集。
    顾诗涵是顾家的幼女，前世和自己并不是在汝州城认识的，而是在京城遇见的。
    顾诗涵跟着顾家的长辈到林家做客，遇见了自己。
    许是因为喜欢她做的点心，许是可怜她无人依靠。
    顾诗涵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还给她下过帖子，请她去顾府玩儿，只是她当时自卑敏感，又被林宛心几人冷嘲热讽的说她是不详之人，还敢和顾家嫡出的小姐论交情。
    所以她不曾深交，那时候觉得只要自己讨好了祖母，讨好了嫡母，日子就能过下去。
    结果，后来她被送到了长宁侯府为妾，去太子东宫。
    再也没有和顾诗涵联系过，也再未有同龄的女孩子对她表达过谢意。
    她依稀记得顾诗涵说过是在京城长住的，不知道是如她这般先在汝州后来去的京城，还是就是在京城出生，一直在京城生活的。
    等到拿到宴客单子，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顾家。
    林清欢在四个顾家小姐的名字里，找到了顾诗涵。
    因着这件事，她在看到排到最后的林宛心的名字时，心态平和了许多。
    前世是因为生母出了大力，林宛心收到了赏春宴的帖子，今世不知道二房走了什么路子，竟也让林宛心吊在尾巴上收到了帖子。
    不过不管二房用了什么手段，可见大方向是不会错的。
    这赏春宴是林宛心亮相的机会，是她生命中颇为重要的一件事儿，所以即使有自己在中间阻隔，林宛心也还是收到了帖子。
    林清欢看着林宛心后边写着不爱吃鱼虾，嘴角翘了翘。
    林宛心不是不爱吃鱼虾，是吃不得鱼虾，只要一吃鱼虾就浑身上下长红疹子，奇痒无比。
    前世也是在回到京城后，有一次林宛心身边的人没认出虾饺来，让林宛心吃了几个，结果林宛心当日就发了病，直直折腾了好几天才好。
    林清欢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是她为了讨祖母的欢心，特意想办法将虾肉和猪肉掺在了一起，包出的饺子，鲜美嫩滑，不仔细吃却吃不出虾味。
    结果林宛心因误食虾饺生病，最后被罚着跪了一晚上佛堂的却是她。
    既然食不得鱼虾，那菜谱里就多定些这样的菜吧。
    大夏以瘦为美，肥鸡肥鸭吃多了定然会发胖，倒是鱼虾，吃多少都是不会发胖的，正适合招待赏春宴上的闺阁小姐们。
    林清欢仔细的拟菜谱，等到把菜谱定下来已经是正月二十四了。
    这日林清欢早早的就从刺史府回来了。
    伍姨娘拉着林春欢试衣裳。
    还是十六那日林清欢买回来的布。
    雪青色的杭绸，伍姨娘做成了一件交领襦裙，裙摆上绣的缠枝花还未绣完。
    伍姨娘一边拿了衣裳在林清欢的身上比划，一边说道：“早知道你会收到赏春宴的帖子，我前些天就抓点紧了，现在这裙摆上的缠枝花还没有绣好，万一赏春宴的时候耽误了怎么办。”
    看林清欢不以为意，又嗔道：“也不知道怎么挑的料子，小姑娘家家的，穿些明亮的颜色多好，挑这般死气沉沉的料子。”
    “娘，这料子颜色稀罕，穿上肯定好看。”林清欢拉了伍姨娘的手：“您且歇一歇，这花绣好就绣，若是绣不好，我就穿今日这一身衣裳也行。”
    说完，将伍姨娘扶到椅子上坐了，自己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林清欢此时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丁香色袄裙，本是极普通的衣裳，被林清欢这样一穿，倒是也极好看。
    伍姨娘望着闺女已经完全养回来的雪白肤色，说道：“不行，我得在领口袖口都给你绣上花纹。”
    闺女长那么好看，她不能委屈了她。
    “娘，您若是因此累着了，我就不去赏春宴了。”林清欢撅起小嘴。
    “放心吧，娘有分寸……”
    娘俩说着话，就听门外一阵喧闹。
    未等林清欢起身，春喜已经跑了进来。
    “姨娘，小姐，那个婆子又来了。”
    小丫鬟心里莫名有些兴奋，这高婆子又上门找打来了，这一次她是用左脚的鞋子还是用右脚的鞋子？
    婆子？又来了？高婆子？二房？
    林清欢脑子里冒出好几个问号，抬脚就往外走。
    这边高婆子已经领了几个人进了院子，看林清欢出来，掐着腰举起手中的一张纸。
    “今日奴婢奉家里老爷夫人的命令，来请伍姨娘和四小姐去林宅走一趟。”高婆子趾高气昂，想必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林清欢未说话，春喜已经脱了一只鞋拿在手上，对着高婆子道：“我家姨娘和小姐不去。”
    高婆子却是又扬了扬手中的纸，说道：“奴婢手里的是大老爷的手书，大老爷在信中说四小姐不服管教、桀骜不驯、忤逆长辈，请我们二夫人代为行家法，奴婢今日过来就是请姨娘和四小姐回去受家法的。”
    林清欢看了一眼高婆子手中的纸，终于来信了，她还以为这一世亲爹转了性，准备放她一条生路呢。
    看样子，那个爹还是那个爹啊。
    “我不去。”淡淡的三个字从少女的口中吐出，直气的高婆子翻白眼。
    一挥手正准备让跟着来的粗使婆子上前硬拉了这母女俩，就听后边一个声音道：“怎么，又来闹事了？”
    季太太和王婶子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季羽书、王大川和季羽凡，胖丫拿了根烧火棍站在大门门槛边，身边是拉着她衣袖的季羽墨。
    王大川站在了高婆子的面前，他生的高大，又是习武的，身上自有些武者气息，只往那一站，就吓的高婆子一哆嗦。
    季羽书则是像上次一样，护在了伍姨娘的面前。
    季太太冷笑：“怎么？你们林家就兴这样窝里横啊，人家娘俩过点好日子怎么了？碍着你们家主子的眼了？”
    王婶子跟着冷笑：“能怎么着，还不是看着清欢收到了赏春宴的帖子，嫉妒了呗。听说啊，这林家二房的太太小姐长得没有能入眼的，咱们清欢长得像朵花似的，她们定是嫉妒的发了狂。”

 第035章 又有客来

    “你这疯婆子，竟敢骂我家夫……”高婆子手指着王婶子，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一颗牙齿从嘴巴里飞出来，高婆子顿时肿了半边脸。
    王小川则是甩了甩胳膊，说道：“竟敢骂我娘，我看你这老婆子是活腻歪了。”
    高婆子挨了打，气的喊道：“你们还不赶快给我上。”
    跟着的五六个小厮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跨出第一步。
    这年轻人一拳就把高婆子的牙打掉了，明显是习过武的，若是被他踢上一脚，岂不是要断胳膊断腿儿？
    高婆子和他们一样是下人，他们没必要为高婆子把命都豁出去。
    站在门槛上的胖丫见此，一把丢了烧火棍，鼓着掌喊：“哥哥厉害，哥哥威武。”
    季羽墨则是松开了抓着胖丫的手，大川哥哥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人打走了，用不着胖丫出动烧火棍了。
    王小川则是扭头看了一眼林清欢。
    林清欢也没想到王小川的战斗值那么大，只一拳就把高婆子这些人震慑住了，心中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
    说实话，她刚才那三个字虽然看着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心中却是没底的。
    “小川哥，我想看看那封信。”林清欢说道。
    “嗯。”王小川答应了一声，上前一把捏住了高婆子拿着信纸的手腕。
    高婆子直疼的往地上钻，手上早已使不上力，春喜上前拣了飘落的信纸，递给了林清欢。
    林清欢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林延龄的，又大致扫了一遍内容，说道：“这信上既然是说的我的事儿，那我就留下了。”
    说完，林清欢把信随意的放进了自己的衣袖。
    “四小姐，大老爷在信上说，你若是再不服从管教，就让二夫人做主把你送到庵里去。”高婆子呼呼的喘着气，说话有些漏风。
    “我不去。”林清华又是这三个字。
    “你们都还楞着干嘛？来的时候夫人可说了，若是带不回这母女俩，就都不用回去了。”高婆子见带来的人不听自己的，只得把宋氏搬了出来。
    几个人这才动了，两个小厮缠住王小川，三个粗使的婆子则是上前去拉林清欢。
    只是林清欢面前还站着一个季羽书，季羽书是有功名的人，她们走上前，却犹豫着不敢动手。
    只这一犹豫，王小川已经放倒了两个小厮，将两个痛的打滚的人踢到了高婆子的身边。
    由拿着长棍的季羽凡和拿着鞋底的春喜看着。
    转过身来收拾那四个婆子。
    只一柱香的功夫，四个婆子就也哀叫着躺倒在了高婆子的身边。
    王小川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既然林姑娘不愿意去，你们就滚回去给你们家主子送信去吧。”
    高婆子气的指了林清欢众人说道：“你们竟敢伤人，我要去报……啊。”
    是春喜一鞋底子打在了高婆子的脸上，又把高婆子说了一半的话打回了肚子里。
    “报官吗？”季羽书的声音响起，往高婆子的方向迈了一步，说道：“那到时候小生要给林小姐母女做个人证或是辩护。”
    你？高婆子想要说话，嘴中却是呜呜呀呀的说不出来。
    心中更是又急又气，只觉得这季羽书最后说的话是在欺负人。
    这黑脸的男人将他们打了，她要去报官，她一个贱籍的人，必定要主子出面，谁要一个有功名的秀才做人证？
    他们二房没有功名，难道到时候上了公堂，林清欢一方站着他们跪着？
    高婆子摇头，心中想着她这次又把事情办砸了，回去怎么交差？
    二夫人的惩罚可不比挨这两下轻。
    高婆子心中又加了一样害怕，直觉得气血直往脑门上顶，竟晕死了过去。
    几个婆子忙把高婆子扶了。
    王小川则是上前查看了一下，感觉出高婆子的鼻息，说道：“还不快滚！”
    几个人架着高婆子连滚带爬的走了。
    只是还未等院中的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墙外又传来了几声惊呼。
    胖丫和季羽墨俩人忙探头往外边看。
    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是肉丸，把俩婆子的脸抓花了。”
    林清欢决定，晚饭给肉丸加肉。
    邻居们帮了忙，伍姨娘和林清欢自是要留人吃饭的。
    但是离晚饭还有两个时辰，就没有留邻居们在家中坐，只说定了到酉时初来吃饭。
    林清欢刚拿了林大老爷的信，邻居们都只当是她们母女俩要看看信，说说话。
    就都没有多留，答应了一声都先回了各家。
    邻居们一走，林家的主仆三人确实一起进了房间，不过却不是着急要看信，而是商量晚上到底该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家中所有银子加一块不到一两，想摆酒席怕是摆不成了，除非只吃炸酱面。
    林清欢拿着自己仅有的两件首饰，想着把哪一件先拿去应急。
    伍姨娘则是想着要不要先把自己准备做春裳的布给当了，但是又觉得当不出银子来。
    春喜则是抱着肉丸，脑子里盘算着若是把这只大肥猫卖了不知道能卖几个钱。
    主仆三人正犹豫着，门外又想起了喊声：“有人吗？”
    春喜出了屋子绕到影壁去看，人未回来声音就传了回来：“小姐，是敬公子。”
    林清欢和伍姨娘忙迎了出来。
    敬希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正背着手站在天井中看那影壁上绘的花开富贵图，轻羽跟在身边，手里提着个点心盒子。
    伍姨娘先是说了话：“这位就是敬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林清欢则是给敬希行了个礼，介绍道：“这是我娘。”
    敬希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想了一下，指着轻羽手中的盒子，说道：“买了盒点心，姨娘尝尝。”
    轻羽忙把盒子递了过去，春喜接了过来。
    伍姨娘则是笑着说道：“敬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快请屋里坐。”
    语气又比刚才热情了几分。
    敬希则是偷偷的对着轻羽竖了下大拇指：你小子的想法不错，带盒点心确实有些用处。
    轻羽却是忍下心中想要骂主子的冲动，翻了下白眼。
    哪有人去别人家蹭饭还不带东西的，您幸亏听了我的。

 第036章 顺便蹭个饭

    进了屋，分宾主坐了，林清欢先开了口：“不知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酒楼的事儿已经落停了，只剩下些桌椅家具还未送来，我过来给你说一声，看厨房里除了市面上能买得到的东西，还需要别的吗？你有没有自己用顺手的工具、调料之类的，要不要添置？”敬希说道。
    轻羽站在屋门口，听自家主子信口胡诌，强忍着笑，想起了这几日的事儿。
    那日说定之后，就找了几处地方，主子说既然顶了敬家子弟的身份，就要有个商人的样子，亲自盯着整治。
    今日好不容易弄的差不多了，本想着去刺史府请林小姐过去看看，顺便蹭个饭，没想到林小姐今日从刺史府回来的早。
    他们只好又撵了过来，将酒楼的事情和林小姐说一下，顺便蹭个饭。
    轻羽又在心里肯定了一遍，主子不说他也知道，主子就是为了顺便蹭个饭。
    屋里林清欢的声音响起：“并没有什么要求，敬公子只要照着别家店里准备就好了。”
    “那你看三十开业可好？我找人算了一下，三十那日宜开业。”敬希问道。
    “好啊。”林清欢答的爽快。
    两个人，一个想着赶快开业，好吃上合口的饭菜，一个想着赶快开业，好领分红，也算得上殊途同归。
    春喜上了茶出来，见轻羽在门口站着，撞了一下轻羽的肩膀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这的？”
    “从杨家得知。”
    春喜则是一笑：“我给你端炒豆子去。”
    小丫鬟和小厮在屋外站着吃炒豆子。
    屋里伍姨娘已经去了内室，她着急想把衣裳给林清欢做好，不愿意耽误一点时间。
    而且若是三十那日酒楼开业，她想让闺女穿着新衣裳去。
    林清欢则是喝了口茶，等着敬希说话。
    敬希想了一下，又继续道：“你看酒楼名字叫‘百味居’如何？”
    “什么？”林清欢有些愣神，百味居这个名字她前世曾经听说过。
    不过不是在汝州，而是在京城。
    那时她已经进了太子东宫，听太子提起过，京城有座酒楼叫做百味居。
    但是那酒楼的主人不是福建的敬家，而是皇五子景熙。
    皇五子景熙是现在的皇帝景元帝的幼子，嫡皇子，生母为继后，为人很是低调，很少现与人前。
    林清欢又是一只被禁锢的金丝雀，所以她前世从未见过那位皇五子。
    说起来，眼前的人叫做敬希，只读名字不看字的话，倒是和那位皇子的名字相似。
    相似的名字，同样的酒楼。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
    林清欢抬头看敬希，只见眼前的男子长相极为俊俏，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而她记忆中的太子，则是一个长相平庸，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
    两个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若是兄弟，应该会有某个地方是相似的吧。
    林清欢心中的疑惑像是长了草，迅速占据了整个心房。
    敬希却以为林清欢是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道：“百味居，品人生百味。”
    林清欢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点了点头。
    不管面前的这位是敬希还是景熙，都是她的合伙人。
    别人既没有说，她也就不会问。
    只要有银子赚不就行了。
    而且如果这位真的是景熙的话，她更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据她所知，那位太子对他的弟弟们很是不友爱，想必其他的皇子也不会真的敬爱太子这个兄长。
    皇家无父子，更遑论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兄弟？
    还是那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清欢想毕，对着敬希就更亲切了几分，说道：“这名字好。”
    说完了酒楼取名字的事儿，敬希沉默了一会儿，见林清欢端茶有想要送客的意思，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可需要帮厨？若是需要的话，我就让人去京城寻摸几个厨子。”
    林清欢的疑惑又生起，为什么是京城而不是福建？
    “不用了，先试试看能不能忙得过来吧，若是忙不过来再请人也不迟。”再请厨子，就得付人银子，利润就会少一些，这酒楼也有她的一份，干嘛要花那个钱。
    林清欢看敬希还是没有要告辞的意思，试着问道：“敬公子要不要用了晚饭再走？”
    敬希脸上挂了笑：“好啊。”
    在门外听着的轻羽一把炒豆子差一点把牙硌掉，暗道自家主子没出息，人家问了，您矜持矜持再答应啊。
    再听到林清欢的话，他决定收起对自家主子脸皮厚的平价，因为他听到林小姐在向主子借钱。
    屋子里，林清欢对着敬希解释：“不是借银子啊，是提前支取，等到酒楼盈了利，您可以直接从账上我的那一份里扣的。”
    活了两世，这是林清欢第一次跟人开口借钱，所以面色有些红。
    她虽告诉伍姨娘说酒楼开张了，先支银子，但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
    只这话，她刚才就在肚里打了好几次腹稿。
    既然决定和林清欢合伙，林清欢的情况敬希也是让人查过的，暗道自己疏忽了。
    “我其实早该给林小姐支些银子零花才是，是我疏忽了。”敬希说着，喊门外的轻羽。
    轻羽应了一声，推门进去：“主子。”
    春喜也跟在身后进了屋。
    “身上可带了银票？”敬希身边不断人，所以他也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带了。”轻羽答道，从胸口掏出一摞银票来。
    小丫鬟看着那银票，默默的数，一，二，三，四，五……
    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
    这个叫轻羽的小厮就是个行走的金饽饽啊，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把小姐做的点心卖给他些。
    初春的天，轻羽被小丫鬟的目光盯的直打寒颤。
    敬希则是从那银票里抽出两张来，道：“这二百两且先给林小姐置办衣裳首饰，算是公账上出的。”
    “多谢敬公子。”林清欢没有拒绝敬希的好意，起身行了礼，让春喜接了过来。
    春喜将银票递到林清欢的手里，林清欢则是直接抽出一张来：“去买些鱼肉鸡鸭，再买上几坛子花雕酒，今晚上好好招待敬公子。”

 第037章 是西瓜

    春喜答应一声就要出门，伍姨娘从屋里出来，对春喜喊道：“叫上隔壁的羽书，帮你拿东西。”
    “唉……”春喜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林清欢则是对着敬希一摊手道：“您瞧，若是没有您这银子，今日也留不得您吃饭。”
    敬希和轻羽对视一眼，幸亏带了轻羽（银子）啊。
    林清欢亲自去请了季羽书过来陪着敬希说话。
    自己去了厨房，菜未买回来，她趁着这个时间先做些点心。
    不一会儿，季太太领着季羽墨，王婶子领着胖丫也来了。
    王小川则是去叫王大山和季存海。
    季羽墨和胖丫一起进了厨房，趁着春喜不在，胖丫终于如愿以偿的占了烧火的位置，季羽墨帮林清欢洗枣子、砸核桃。
    伍姨娘和季太太、王婶子一起摆宴席。
    因有敬希在，正房的主桌就让给了男客坐，女眷则是在东厢房摆了一桌。
    王婶子拉了下伍姨娘的衣裳：“那个就是要和清欢一起合伙开酒楼的敬公子啊。”
    “嗯。”伍姨娘点头。
    林清欢经杨庆忠介绍要和人合伙开酒楼的事情她没有瞒着这两家。
    季太太跟着说道：“看着年纪不大啊，顶多比羽书大个三四岁。”
    “束着冠呢，最小也应该二十了。”伍姨娘说道：“福建人，听说南方人都比咱们这的人面皮嫩。”
    王婶子点头：“可不是这样，你看前街开胭脂铺子的寻大娘，娘家就是湘西的，和刘大娘的年纪差不多，看着却和咱们差不多大。”
    寻常妇人，只知道都是南边，却不知道福建和湘西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季太太道：“那估计是成了婚的。”
    “也许吧，大户人家都成亲的早。”王婶子也跟着说道。
    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清欢要去参加赏春宴，你手头可有给她做衣裳打首饰的银子？”
    季太太也跟着道：“我也正想问你呢，可不能委屈了孩子，你有困难，得和咱们这些邻居们开口。”
    他们交好的人家里还没有谁家姑娘能参加赏春宴呢，说出去也骄傲。
    伍姨娘则是拉了两人直接在凳子上坐了，说道：“我本来也犯愁呢，不过刚才敬公子预支给了清欢二百两银子，说清欢以后虽然只管后厨的事儿，但是也应该有些好的衣裳首饰，出去的时候才像个大酒楼东家的样子，那二百两给清欢置装的。”
    “还是有手艺的人好。”王婶子道：“清欢还是个孩子呢，就得人那么尊重。”
    季太太则是道了一声佛：“有了这二百两，你就不犯愁了。”
    “对，对。”伍姨娘高兴。
    她喜欢这两位邻居，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清欢今年虽然才十二岁，若是让那些高门大户规矩严的人家看她与人合伙做生意这件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腌臜话呢。
    但是季家和王家却为她们母女有了生计而高兴。
    “对了，我再叮嘱你们一遍，清欢和人一起开酒楼的事儿，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和人开的。”伍姨娘叮嘱道。
    这是她这两天想到的解决办法，反正她也是厨娘出身，有人看中她的手艺，和她合伙开间酒楼也说得过去。
    而且她的年纪，也不怕谁说闲话。
    季太太和王婶子齐齐点头，皆说道：“你且放心吧，在咱银杏胡同绝传不出第四家去。”
    这边说着话，春喜已经领了季羽凡回来了，两人肩扛手提的，直把厨房的空地儿堆满了。
    烧火的活儿被人占了，春喜被支配着去倒茶。
    一出厨房门，就被一个大肉团子绊了一下脚。
    “肉丸，你这半天去哪了？”春喜脚下一停，数落着丸子：“你不会是跟着那些人直跟到林家二房吧？小姐说了，今日你表现的好，晚饭给你加肉呢，可不许再乱跑了，等着吃肉。”
    “喵呜~”大肥猫叫了一声，又在厨房口卧了下来。
    早知道今日给加肉，它就不跑回去了，这总是来回的跑，也很累人的。
    正席上，正和季羽书说话的敬希接收到了轻羽发送的“有话说”的信号。
    对季羽书告了一声罪，出了屋门。
    主仆俩站在院角说话。
    轻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厨房门口，轻声问道：“您看，那是不是西瓜？”
    什么西瓜？这东西稀罕，这个季节是拿银子买也买不过来的。
    莫不是轻羽眼花了？
    敬希边犯嘀咕边看向厨房的方向。
    小丫鬟手里拎着茶壶，看样子准备去倒茶，但是又停了下来说话，和她说话的是……
    黑乎乎的，会动，听声音像是一只猫，西瓜？
    但是听着小丫鬟好像喊的是肉丸。
    这个畜生，怪不得这几天都很少往他身边凑了，有时候还一夜不归，原来是找到新家了。
    “回去了，好好审审。”敬希咬牙切齿，他想吃口林小姐做的菜，想尽了办法，这畜生竟能守在身边吃。
    轻羽跟着点头，得罚，重重的罚。
    大肥猫正对着厨房流哈喇子，忽觉得后背阴森森的，转头正看到院角那边恶狠狠看着它的主仆俩。
    大肥猫叫了一声，扭头继续对着厨房流哈喇子。
    管他们呢，西瓜殿下吃肉最重要。
    “这家伙。”敬希嘀咕一声就要往厨房门前走。
    被轻羽拉了一下：“主子，又有人来了。”
    敬希想了一下从墙角走出来站到了屋门口。
    进来的是王小川和王大山、季存海。
    林清欢和伍姨娘几个都出来迎接。
    王大山和季存海将手中提出的礼物送过去，王大山的是一篮子艾叶：“今日在衙门里得的，得了两篮子，给你们带了一篮来，这东西用处多。”
    林清欢忙谢过，春喜接了过来。
    季存海则是带了一叠白纸：“铺子里就这个东西多。”
    林清欢笑着接了。
    伍姨娘则是对他们介绍敬希：“敬公子，福建敬家的子弟，和清欢合伙开酒楼的，今日过来商量酒楼开业的事儿。”

 第038章 展信不悦

    众人又是一阵见礼。
    进屋来坐定了，敬希、季家三父子、王家两父子，六个人坐下来还剩一个位置。
    王大山招呼轻羽：“我们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坐下吃饭吧。”
    和主子同席？
    轻羽觉得就算是他朝大肥猫借一个胆也不敢。
    看轻羽连连摆手，众人也不勉强。
    倒是春喜进来倒茶的时候，顺便叫了轻羽：“厨房那边有张小桌子，你去那里吃如何？”
    轻羽连连点头，让他一直守在门口闻着饭菜香，他得难受死。
    春喜又搬了张小桌子放在了厨房隔壁的小间，请轻羽坐了。
    这边林清欢已经将几样小菜做好了。
    小丫鬟忙着上菜，上到小桌子上的虽然分量很少，但是也每样菜都不缺，不过都是几样菜拼到一个盘子里。
    轻羽吃的不亦乐乎，坐在席上的敬希却感觉自己从未这么专注的吃过饭。
    一盘菜上来，他只来得及夹第一口，等到再夹第二口的时候，盘子已经空了。
    他自认自己平时吃饭速度也不算慢，在这几个人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连慢条斯理的季羽书，偶尔也能吃到第二筷子。
    不过倒是都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也没有谁粗鲁的吧唧嘴。
    但是吃不到菜也很让人郁闷啊，特别是旁边坐着的王小川，仿佛和他作对似的，一筷子下去，夹起的菜是他的两倍，吃的速度也比他快……
    敬希不由就将全部的心思用到了吃饭上，筷子越下越快。
    等到一餐饭吃完，桌上只剩下一堆的空盘。
    王小川放下筷子，说道：“爹，季叔，这饭太好吃了。”
    “那你可吃饱了？”王大山问道。
    “吃饱了。”随着王小川的话音落下，听见席上好几个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没等到王小川说话，季羽凡就高兴道：“太好了？一会儿的面没人抢了。”
    王小川心中的小人举起个大大的问号。
    面？怎么还有面？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季羽凡则是继续说道：“小川哥，清欢姐姐上一次请酒席就上了炸酱面，特别好吃，和这些菜一样好吃。”
    敬希暗暗庆幸自己有眼力，看大家都没放下筷子，自己也就没有放下筷子，没想到还有面，他还可以再吃两碗。
    王小川纵使是面皮发黑，现在也能看出脸上的红晕，自己悻悻的拿起筷子，说道：“刚才说了那么几句话，其实我觉得我又饿了。”
    众人呵呵的笑了一场，却没有谁再说话了，因为春喜把炸酱面端上来了。
    敬希果真又吃了两碗面，这才心满意足的拿手绢擦了擦嘴巴。
    众人散去，季太太几个女眷依旧帮着收拾干净了才回去。
    春喜靠在炕脚打瞌睡，林清欢则是拿出那封信来，给伍姨娘读了一遍。
    “他竟然那么狠心，说要把你送到庙里去，竟还想要将你活活磋磨死？”虽然林延龄的为人伍姨娘早就看的清楚，但是这样明晃晃的摆在自己面前，却还是有些不信。
    “娘，咱们在山上那么多年，他不管不问的，不就是当咱们死了吗，现在咱们下了山，身上依旧顶着他们林家的名头，他就看不过眼了，怕我给他丢人，怕我将林家这么多年磋磨咱们的事儿说出来，怕我是个不祥之人，克着他的嫡子嫡女……”林清欢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得趁机给生母下上一剂猛药，让生母彻底认清现实。
    “我的儿。”伍姨娘搂过林清欢，眼泪也掉了下来：“谁说你不祥的？这雷打雪是因为有恶人作孽，老天爷才下了惩罚，关个刚出生的孩子什么事？当年大夫人流产，也是因为她不小心摔倒了，怎么能怪到你。”
    林清欢还是第一次听伍姨娘说起当年郑氏早产的事儿，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娘，当年大夫人到底是怎么流产的？您给我讲讲呗。”
    “小孩子家，打听这个干什么？”伍姨娘说道。
    “我想听啊，娘，你就讲讲吧。”林清欢撒娇。
    “好。”伍姨娘的泪早就止住了，拿手指头点林清欢的头：“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林清欢下炕，倒了盏茶放到伍姨娘的手里，这才说道：“您讲吧。”
    伍姨娘一笑：“你这丫头，把这当做故事听了。”
    这样也好，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让女儿当做故事吧。
    林清欢也早已止了泪，呵呵一笑。
    “那一年，我怀着你，其实你本不该是正月初二出生的，我算着日子，你该是花朝节前后出生，我心里还暗暗的高兴，想着若是能在花朝节那日生下个小闺女来，那必是百花仙子转世。”因着要当做故事讲给女儿听，所以伍姨娘讲的很是仔细。
    林清欢也不打断，盘了腿儿依偎在伍姨娘的身边。
    “谁知道那年年三十，夫人又让我去了厨房里。我想着还有一个多月才该生产，应该没什么事儿，就去厨房里忙了一日。”
    林清欢双手悄悄握拳，一个本就身子不好的孕妇，在八个多月的时候还在厨房里忙了一日，能没事儿才怪。
    难道当时的林府就差娘一个干活的？郑氏那时候也怀着身孕，必定是小心翼翼的，怎么会指使月份更大的生母去干活？
    除非是故意的。
    伍姨娘没有察觉出女儿的异样，继续说道：“结果到了初一那日，我就肚子疼，大年下的，连产婆都不好找。
    老夫人和夫人都怪我在年初一的时候让府里见了红，我肚子疼着哭了一场。
    谁知道到了晚上，天上就飘起雪来，洋洋洒洒的，雪片极大。家里的小厮终于请到了个产婆，送到我住的小跨院里。
    你从娘肚子里出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我终于生下了你，还没来得及自习看看我的小娇闺女，就听外边轰隆隆的响，接着是丫头们乱喊，打雷了。
    我吓了一跳，怕你别雷声惊着，赶忙把你抱在了怀里，大老爷顶着风雪就进来了。”

 第039章 买人

    林清欢双拳握的更紧，娘疼的时候他不在，她生下来的时候他不在，一打雷他来了。
    这个爹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漠。
    “他一来就说你出生的时候雷打雪，不吉利，我就和他辩解，说你本不该那一日出生的，是因为早产才出生的，他那时候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我在床上躺着，等到初三上午，就听到外边传夫人摔倒了，她肚子里的那一个比你晚将近两个月，自是保不住的，到了初三的夜里，就听到守着我的小丫头说，夫人的孩子没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
    初三晚上，大老爷又来了，要抱了你扔出去，说已经找人算过了，那孩子是因为你才没的，说你出生的日子不吉利，是个不祥之人，留着你以后家里还得出事。
    我自然不愿意，他抢了你就走，我哭喊着撵了出去，再到后来，大老爷心软了，把咱们娘俩关了起来，等到满月把咱们娘俩送到了汝州。”
    林清欢发现她娘在称呼林延龄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将“你爹”改成了“大老爷”。
    或许在娘的心里，那个人已经不配为人父了吧。
    林清欢也不说破，问些细节：“他说找人算过，什么人？”
    伍姨娘摇了摇头，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打听这些事儿。
    “那大夫人怎么摔倒的？”
    伍姨娘又摇了摇头。
    在伍姨娘这里打听不出来，林清欢并没有气馁，这件事是她和伍姨娘被赶到汝州城的原因，是他们受这些十几年苦的导火索，而且这件事情也间接的导致了生母的早逝，她一定得查清楚。
    只是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愿意再回那个林府，这件事到底该怎么着手呢？
    林清欢眼睛微眯，想起了林清平。
    或许等到她有钱有人了，可以给自己的哥哥送封信。
    想定了，林清欢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将那信又揣了起来，说道：“咱们不管这封信了，反正不管谁来，咱们都不去就是了。”
    伍姨娘看林清欢揣起了信，眼睛又是一酸，女儿还是渴望父爱的吧，只是亲爹的一封手书都格外珍惜。
    这样想着，对林延龄又恨了几分，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男人太让人失望了。
    林清欢则是想着明日拿着这封信去问问季羽书，若是以后需要对薄公堂，这封信能不能作为林家有意害她的证据。
    “好啊，都听你的。”伍姨娘忍住眼泪，笑眯眯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
    她本来还指望着林家能给女儿挑个婆家，现在看来，那就是个虎口，管他呢，以后女儿的事都让女儿自己做主，
    “那我明日去买几个人回来，咱们也不能每一次都指望着邻居们帮忙。”林清欢道。
    这是本就商量过的事儿，伍姨娘自然不会反对。
    母女俩又商量了些买几个人、都买多大年纪的这些细节问题，这才歇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林清欢没有去刺史府，她约了季太太和王婶子一起去牙婆那里买人。
    季家和王家也都是有下人的，只是平日里要干粗活，不常露面。
    两人对这一行也算是清楚，当即就领了林清欢母女去了一个姓陈的牙婆那里。
    两人都介绍说，陈婆子那里的人虽然贵些，但是都是好人家出来的，小丫头小厮也都是调教好的，比别家靠谱些。
    陈婆子四十多岁，微胖，穿一身青布衣裳，头上盘了个干干净净的圆髻，簪一枝素银钗。
    看到众人进院子，脸上带着笑就迎了进来：“季太太可是要给季才子挑个书童？我这里有几个伶俐的，您一会儿看看？”
    又问王婶子：“可是要给小姐挑个小丫鬟使唤？上一次进了您府上的鲁婆子可还能干？今日怎么没见带着来？若是不听话，你还做原价卖给我。”
    只这两句话，已经让林清欢对这陈婆子高看了几分。
    季家和王家这样的人家，家里顶多用上几个佣人，必不是这陈婆子的大客户，但是这陈婆子还是把两人记的清清楚楚，不但记的主子，还记得卖过去的人。
    这必定是下过苦功夫的，这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做生意的人。
    “本没想着给他找个书童，既然您说有伶俐的那就看看吧。”季太太答道。
    王婶子则是说道：“鲁婆子肯干的很，这些日子我打发她回我娘家办事去了，您想原价再买回去，我可是不干的。”
    几人呵呵的笑。
    陈婆子则是凑到了伍姨娘的身边道：“这位太太生的着实好看，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婆子眼拙，竟没有见过，莫不是你们领了观世音菩萨来了老婆子这里？”
    伍姨娘是第一次买人，又被人这样奉承，有些不好意思。
    季太太则是说道：“我这位妹妹夫家姓林。今日我们就是陪这位妹妹来挑人的。”
    林清欢则是想着生母或许是怕人说破她妾室的身份，挽了伍姨娘的胳膊道：“娘，今日挑人可得让我做主挑。”
    伍姨娘一笑：“好。”
    做牙婆这一行的，这城里头的大事小情没有能瞒得过她们的，陈婆子只一听姓林，再看伍姨娘长相是少有的美貌，身边跟着唤娘的小姑娘更比其母还要美上几分。
    就猜到了伍姨娘母女的身份，想着这应该就是林家在从山上下来的那位小姐了，果然真人比传闻中更美上几分，传言说搬到了银杏胡同，今日既由季、王两家带来，看样子传言不假。
    陈婆子也不点破，笑着行礼道：“原来是林太太啊，不知道今日准备挑些什么人使唤？以后府上有这需要，只要打发人过来说一声，我领了人让您去挑就行。”
    王婶子则是笑着道：“好好，以后打发人过来请你。”
    伍姨娘则是将昨日和闺女商量好的话说了：“想买个粗使的婆子，再买个小丫头，有伶俐的小厮也要上一个。”
    一下买三个人，也算是不错的生意了，陈婆子眉开眼笑，说道：“那您且屋里喝茶，我去领人。”

 第040章 一家子

    陈婆子领了众人进屋，亲自给几人倒了茶，正准备出去领人。
    春喜突然对林清欢道：“奴婢见敬公子身边的小厮就会功夫，不知道他们这有没有会功夫的？”
    小丫鬟的声音不大不小，陈婆子也听了个正着。
    这事儿林清欢也想过，见过王小川的战斗力之后，她就觉得这会功夫的一个能顶好几个，若是家里能够有一个，她就放心了。
    只是她昨日和伍姨娘已经商量过了，觉得这会武的下人不好遇到，所以今日就没提。
    不过没想到春喜却说了出来，难得这小丫鬟机灵一次。
    林清欢就势问道：“不知道陈大娘这里可有？”
    陈婆子心里早就想到了后院的那一家人，但是却不太确定这生意能不能成，面上就有些犹豫。
    季太太和王婶子也知道以林家现在的情况，买个人看家护院比买人干活重要，看陈婆子犹豫，王婶子说道：“可是有人？有就带过来看看。”
    陈婆子则是说道：“实在是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子。”
    “一家子？”林清欢想着自己兜里揣着的快二百两银票，说道：“带来看看。”
    “好。”陈婆子高兴应到，这一家子来了快有一个月了，偏偏还赶上过年，大户人家都是在过节的时候厚待下人，没有谁家要换使唤人的，这些小户人家又不会一下买一家子，偶尔有过来看的，又被那家男人提的条件气走了，所以这一家子就晾在了她这里。
    陈婆子想着，走到了后院一个院子里，拍了拍其中一间房的门，喊道：“石大胜，又有人来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过来开了门：“陈大娘，进屋说吧。”
    陈大娘进屋，见屋里简简单单的几样家具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孩子们整整齐齐的站在炕边，点点头，对站在屋中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说道：“今日来的可是个好人家，家里只有一位太太和一位小姐，人口简单没那么多事儿，你可得和人家好好说，千万让人挑走了。”
    石大胜握拳行礼：“您放心吧。”
    陈大娘就领着这一家子去了待客的屋子。
    春喜本在门口守着，见陈婆子领了人过来，忙着跑进屋报信：“姨娘，小姐，真的是一家子人。”
    陈婆子领了人进来，林清欢才知道这一家子人是多少。
    只见陈婆子一共领了大大小小六口人进来。
    陈婆子笑着道：“这家姓石，是我姐姐他们村子上的人，本是山里的猎户，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自卖自身讨口饭吃，姐姐就把他们介绍到我这里来了，说好了的，他们自卖自身的银子也归他们，我这里只收五两银子的文书钱。”
    林清欢点头，这陈婆子绝对算是牙婆里有良心的了，只这一家子吃喝，一日也得五十个大钱儿吧。
    “日子为什么过不下去了？”林清欢问道。
    “我们村后那片山本是无主的，我自幼习过武，打猎也能养活一家子，但是去年那片山有了主，不再允许猎户打猎了，我们孩子又多，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石大胜说着，握了握拳头。
    “你会武，找个事儿应该不难，怎么就想到做奴了？”林清欢又问道。
    陈婆子先前见是林清欢出面问话而不是伍姨娘，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听林清欢问的话，知道这位小姑娘确实有些本事儿。
    要知道好多当家的主妇或是大总管买人都不会问这些问题，只觉得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就好了，岂不知奴才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若是不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万一以后出了事就麻烦了，特别是这样一家子都卖到一家的，若是和别人家结了仇才卖身的或是存了以后逃跑的心思，就不好了。
    “小人打了里正家的公子，在乡里待不下去了。”石大胜回答的干脆。
    陈婆子赶快在旁边道：“他们是从孟州那里过来的，离咱们远着呢，一定不会有麻烦。”
    想着和自己有仇的人，那些人每一个都大有来头。
    一个外乡的里正，林清欢还真没放到眼里。
    点了点头，算是对陈婆子的回应，又继续问道：“既怕被那里正报复，换个地方谋生就行了。”
    石大胜这一次有一瞬间的沉默，还是说道：“我们一家子被族长除了籍。”
    这就是了，被除了籍，就算是流民了，一般人家招人干活，谁也不会找流民的，但是流民也有两条生路可走，一个是官府直接再给予新的户籍，一个是入贱籍。
    官府的户籍都是有限额的，不会轻易的给人，更何况这石大胜还拖家带口的。
    “小姐，我们家不是坏人。”看林清欢没有说话，那跪着的妇人则是噗通跪了下来，哭着说道：“都是那里正家，坏了良心。”
    还未等林清欢说话，陈婆子已经皱了眉头，说道：“晚娘，主子面前不许这样哭哭啼啼的，有话好好说。”
    晚娘这才停了哭，说道：“那山林是公家的地，大家都有份儿，里正却做主给卖了出去，断了我们这些猎户的生计，孩儿他爹气不过，领着人去找里正理论，谁知道却被里正勾结着县衙的人把孩他爹抓进了县衙，我领着孩子们去找里正求情，谁知道那里正家的儿子却看上了我们家的大丫头，她才十一岁啊，那里正家的大儿子都三十多了，家里好几个妾室，我岂能让孩子被畜生糟蹋了，气不过，就领着孩子们去闹了县衙，县老爷怕我撞死在大堂上，把孩儿他爹放了出来。”
    林清欢看站在夫妻俩身后一个略低着头的女孩子，长相果然很是清秀，她前世也是因美貌遭了祸，所以对女孩子多了几分同情。
    对这个叫晚娘的妇人也比较满意，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护住儿女，救出丈夫，想必是个有主见的。
    这边晚娘继续说道：“孩儿他爹出来后，那里正家还不死心，让族里过来给我们说，让我们把大丫头给他们送去，孩儿他爹气得打了那里正儿子一顿。族里怕我们惹祸牵连到他们，就把我们一家子除了籍。我们怕里正家找了县衙的人给孩儿他爹安个罪名，就连夜出来了。”

 第041章 大力出奇迹

    晚娘的话音刚落，石大胜就说道：“我们就算是一家子为奴，也不能把大闺女送给那畜生糟蹋。”
    “那里正家的儿子被打的如何？”林清欢问道，若是沾上人命官司的逃犯，她是不能要的。
    陈婆子插话：“这个小姐请放心，我已经给我那姐姐去了信问过了，说那里正家的儿子就是伤了腿，如今也养的差不多能走动了。”
    林清欢再次对着陈婆子点了点头，这牙婆办事仔细谨慎，不错。
    伍姨娘几人听了这一段故事，都禁不住唏嘘，皆是有女儿的人家，对石家的遭遇很是同情。
    林清欢看几人的样子，知道指望不上她们帮着问话了，只得自己开口问道：“你说你会功夫，怎么能让我们相信呢？”
    这是第一个听晚娘把事情说完的主顾，晚娘很是积极，催促道：“他爹，你赶快把你会的那些功夫都给小姐比划上一遍。”
    石大胜则是想了想，问陈婆子道：“陈大娘，可否给拿根铁棍来？”
    陈大娘这里有时候也需要教训不听话的下人，别的不敢说，打人的铁棍却是有的。
    当即就有一个小厮递了个铁棍过来。
    石大胜接过，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握紧，使劲，竟慢慢的将那铁棍掰弯了。
    “竟然掰弯了？”春喜第一个兴奋道。
    她想起王小川一拳头把高婆子的牙打飞的场景，力气大的好，大力出奇迹啊。
    林清欢也有些震惊，力气这样大的人确实不多见。
    春喜上前把那铁棍接过来，递给伍姨娘几个人看。
    石大胜则是行礼说道：“小人自小力气就比平常人大得多，所以才被家中的长辈送去了习武。”
    季太太拿了那铁棍，问王婶子：“依你看来，小川可能做成这样？”
    都是亲近的人家，王婶子也不吹嘘，摇了摇头：“我看不能，早知道今日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就把小川带来了，也好帮着试试这人的功夫。”
    “小川难得在家待几日，不要总是指使他。”伍姨娘在旁边接话道。
    林清欢则是不认为这石大胜的功夫能比王小川的好，王小川是三合武馆得了优的弟子，如果比一个山中的猎户差，那这三合武馆优等生的名头也太不值钱了。
    屋子不算大，石大胜也听到了几人的讨论，说道：“太太，小姐，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学功夫的有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之分，小人家境不好，拜不到内家功夫的师傅，学的是外家功夫。虽然不如学内家功夫的灵活，但是看家护院足够了。”
    倒也实诚，林清欢颇为满意。
    问道：“不知道你们想卖多少银子？可有什么条件？”
    石大胜两口子不说话了，这讲价钱的事情还是得陈大娘来。
    “照着咱们世面上的行情，一个粗使的婆子是十两银子，长随是十二两银子，因石大胜会功夫，这样的人极难得，就得收双份的银子，得要二十四两银子，这大小子当做小厮，十两银子，这大丫头十两银子，小丫头还小，八两银子，统共六十二两银子。”
    陈婆子说的利落。
    “怎么是五个人？”林清欢问着话，眼睛落在最小的小男孩身上，男孩儿顶多三岁，还懵懂着。
    晚娘又行大礼，说道：“不想让这最小的也入奴籍，想给我们石家留个希望，还望您能够成全。”
    林清欢了然，这大概就是刚才陈大娘犹豫的原因吧，说的是卖一家子，却先要给一个人脱籍，这价位说是和世面上的价位一样，条件却高得很。
    “我如何相信你们呢？毕竟谁家也没有买一家子先给一个人脱籍的道理，何况这小的不是也得主家养着吗？”林清欢问道。
    这家没有男主人，不怕闺女被糟蹋了，晚娘只怕错过了，拉着孩子们给众人磕头：“我们就是想给孩子留条出路，求太太们开开恩，就收下我们吧，我们必定踏踏实实干活，不让您的银子白花。”
    “你们要这卖身银子也是留给这个小的吗？”林清欢问。
    “嗯。主子若是有恩典，让他跟着我们，就让他和我们住一起，干一样的活，若是主子看着他心里烦，我们就把他养在外边也行。”晚娘回答的很快，显然是和石大胜商量好的。
    伍姨娘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既然和市面上的价位差不多，那就买回去吧，都是可怜人。
    林清欢只看了伍姨娘一眼，就知道娘心软了。
    春喜则是早就开始拉林清欢的袖子了，能把铁棍掰弯的人啊，在家里就是镇宅神兽，别说是六十两了，一百两也要买啊。
    季太太不置可否，王婶子则是说道：“若是为这小孩子户籍的事儿，我家那口子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就是也觉得这一家人不错的意思了。
    林清欢自己是受过虐待的，自然也不是会苛待下人的人，也不怕那些乌七八糟的后宅之事，更何况，买一家人回去，就不怕下人间互相使绊子了吧？
    林清欢也有些心动。
    “说说你们都多大了？叫什么？会干什么？”
    这就是准备要买人的节奏了，陈婆子忙拉了晚娘一把，说道：“快点都介绍介绍，让孩子们自己说啊。”
    又叮嘱一句：“要自称奴婢啊。”
    晚娘点头，捣了捣石大胜的后背。
    石大胜先第一个跪了下来：“奴才石大胜，三十有二了，自幼习武，会看家护院，打猎种田，采买跑腿，干重活。”
    晚娘也跟着跪下来：“奴婢晚娘，二十八岁，会做饭，浆洗，打扫，缝补。”
    接下来就是大女儿，虽然紧张，但是还是学着晚娘的样子，说道：“奴婢石麦香，十一岁，会缝衣裳，烧火，蒸馒头，扫院子，洗衣裳。”
    春喜皱眉，会烧火，这次来了个名正言顺抢饭碗的。
    “可会炒菜？”林清欢问道，春喜她是不指望了，拿着菜刀的样子不像切菜而像砍人，这石麦香或许可以培养培养。
    “会些简单的。”晚娘替闺女答道。

 第042章 安置

    林清欢点了点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石麦香是家中的长女，平时肯定要帮着爹娘干活，看顾弟弟妹妹的。
    接下来是个毛头小子，虽然也跪下了，但是抿着唇不说话。
    石大胜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主子问话呢，回话。”
    毛头小子这才开了口：“奴才石小满，九岁了，会打架。”
    林清欢噗嗤笑了出来，这小子的脾气虽然有些别扭，但是这会的东西却是难得，会打架好，她家就缺会打架的。
    晚娘则是赶忙接过话道：“他会的可多了，六七岁上就跟着他爹打猎了，也练了两三年的武了。”
    林清欢点了点头，道：“无妨，会打架也挺好。”
    接着是老三，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这姐妹俩都长得像晚娘，老三的性子活泼些，磕了头道：“奴婢叫谷香，六岁了，我会拾柴火，挖野菜，摘野果子，看着弟弟不让他乱跑。”
    老四则是学着众人的样子：“我叫小石头，三岁。”
    “小石头，你会做什么啊？”伍姨娘问道，拿了陈婆子待客用的一块点心逗他。
    小石头看着点心，眼睛都直了，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娘说，我乖乖的不动就是在帮家里干活了。”
    众人都呵呵的笑。
    林清欢则是把银票掏出来，数了七十两给陈婆子道：“六十二两给这一家子，五两给您，剩下的三两麻烦您给这一家子添件换洗的衣裳。”
    下人穿的都是粗布衣裳，这一家子都换了新的也用不了二两银子，这是给了陈婆子打赏。
    陈婆子高兴的道：“我这就去办文书，到不了申时，一准把人给您送府上去。”
    众人起身告辞，林清欢看了一下众人，说道：“你们收拾东西，让麦香跟着伺候吧。”
    这也是惯例，若不是因为陈婆子是汝州城做惯牙婆的，本该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卖身契的。
    如今要个人跟着，也是为了防万一。
    晚娘拍了拍闺女的手，叮嘱道：“去吧，我和你爹等会儿就去了，好好伺候着，有眼色些。”
    麦香点头，跟着众人离开了。
    众人除了陈婆子那里，没有回银杏胡同，而是去了四方街。
    因着林清欢酒楼要开业，还要参加赏春宴，伍姨娘就主张给林清欢添些首饰，顺便让季、王两人给掌掌眼。
    林清欢被几人撺掇着，买了一套珍珠首饰，又买了匹湘妃色的蜀锦的料子，这才回了银杏胡同。
    只是还没进银杏胡同，季太太就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只顾着你们的事儿，答应陈婆子要在她那里给季书挑个书童的，我竟忘了。”
    王婶子则是挽了她的胳膊道：“你且把心放肚子里，陈婆子是干什么的，能把你这事儿给忘了？等着吧，下午送文书的时候一准领了人来让你挑。”
    众人皆呵呵的笑。
    麦香跟在后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春喜撇了撇嘴，拉了一下她，说道：“没事儿，姨娘和小姐都和善得很，你别紧张，只管伺候着就是了。”
    麦香点了点头：“嗯，谢谢春喜姐。”
    春喜没再理她，加快了两步跟上众人。
    麦香想了想，也加快了脚步，和春喜并肩走到了一起。
    林清欢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动作，见麦香如此，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边伍姨娘又留了王婶子和季太太吃饭。
    两人也没有推辞，不过两家今日的人不多，季家季羽书去参加诗会，季羽凡跟着寄存海在铺子里，只剩下季太太和季羽墨娘俩，王家王小川也出去了，只剩下王婶子和胖丫两人。
    林清欢就琢磨着，做了鱼片锅子。
    鱼肉片的薄薄的，和干辣子、冬笋、酸菜一起在锅里煮，众人先捞了鱼肉吃，吃完又在锅子里煮上一锅手指宽的面条，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的心满意足。
    吃晚饭，春喜上了茶，麦香很有眼色的收拾碗筷。
    季太太看到，就点了点头道：“这丫头还不错，是个有眼色的。”
    王婶子也说道：“嗯，不是个木头人。”
    林清欢则是说道：“刚才做饭的时候一直在我身边跟着呢，单等着看能帮上什么忙。”
    伍姨娘也道：“不错。”
    春喜则是在心中道，再有眼色小姐也是用我烧的火，没用这个新来的。
    伍姨娘和王婶子说定了给小石头上户籍的事儿，送了季太太和王婶子她们出了门。
    这边春喜已经叫着麦香一起准备收拾东厢房了。
    自搬到这院子里来，主仆三人都还是如在山上一般，睡的同一条炕，如今家里添了人，也要开始有进项了，就准备照着规矩分开了。
    正房依旧给伍姨娘住着，一间做伍姨娘的卧房，一间做客厅招待客人，一间做议事厅，给伍姨娘安排家里的事儿或是做针线或是和季太太她们聊天的时候用。
    东厢房是两间大套间，里面给林清欢做了卧室，外间做了书房。
    后罩房三间房子，两间给石家住，一间留着做库房。
    西厢房紧挨着厨房，厨房里面本有个小间，轻羽在那吃过饭的，如今依旧是那张小桌子，给下人们吃饭，西厢房挨着厨房的那间做膳厅，说是膳厅，其实平日里若是不待客，也用不着。
    剩下的一间西厢房则是给了春喜住，但是春喜看到东厢房里不但有一张拔步床，还有一张贵妃榻，就嚷嚷着要睡在贵妃榻上，给小姐守夜。
    林清欢一笑，就随她去了。
    按照规矩，她的身边是该有人值夜，但是麦香还不熟悉，就先让春喜一个人顶着吧。
    这些规矩都得慢慢的立起来。
    林清欢就和伍姨娘商量起立规矩的事儿。
    伍姨娘只知道闺女在山上一待就是那么多年，必是不知道这些的，哪里想过规矩更严的候府、东宫林清欢都待过。
    听到林清欢建议要给家里的人立规矩的事儿，大包大揽道：“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我都是知道的，回头教他们就是了。”

 第043章 互助

    林清欢呵呵的笑，心中想着给生母找些事情做也好，也不再过问，点了点头道：“那您可不能心慈手软，咱不亏待他们，可也不能让人觉得是樽泥菩萨。”
    “知道了，知道了。”主子太心善，就会让下人们没上没下的，这些事儿，她都懂。
    娘俩说着话，伍姨娘又拿出了给林清欢做出的衣裳做绣活，今日虽然买了新布料，她还是想亲手给闺女把这件衣裳做完。
    一边做一边说道：“其实咱们今日应该买一个针线房上的人使唤的，你如今得了刺史夫人的青眼，又要出去做大事，穿衣打扮上就不能马虎，我听说那些小姐们每见一次客都会穿一件新衣裳。”
    如果闺女在京城林家，好端端的做着林家的小姐，也会是这样的待遇的。
    林清欢自然知道这样的规矩，前世她刚回京城的那段时间，过的也是那样的日子，林家大房看中了自己的相貌，总想着要靠着自己的美貌巴结上一家权贵之家，所以很是舍得打扮她，每次见客不但衣裳是新的，就连首饰都是精挑细选的。
    林清欢回忆着以前的事儿，现在还记得那些衣裳都是些艳丽的颜色，她本生的就明艳，需穿素色的才能显出几分持重端庄来，穿上艳丽的衣裳人就真的变得美艳逼人了，否则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招了长宁侯世子的眼，成了姐夫的妾室。
    可笑那时候的自己穿新衣裳的时候还高兴过几日，只觉得好日子要来了，后来在长宁侯府为妾之后，她才知道，郑氏那样的打扮她，本就是不准备让她正正经经嫁人的。
    “娘，见一次人换一次新衣裳那多浪费啊，等咱有钱了再说吧。”林清欢应付着伍姨娘。
    娘俩说着话，陈婆子领着人来了。
    除了石大胜一家，果然还领了七八个十岁左右的小子。
    陈婆子让那些小子在影壁前站定了，由个小厮看着，自己领了石大胜一家进屋见伍姨娘。
    将卖身契和官府出具的籍契一起交到了伍姨娘手里，说道：“太太且放心，这籍契官府都是留过档的，不怕这一家子不听话。”
    又笑着道：“不过那小石头的籍契就劳烦太太您了。”
    伍姨娘点头，看石大胜一家身上都是穿的新衣裳，连鞋子都是新的，就知道这陈婆子是个不错的，让春喜取了包点心给了陈婆子，亲自送了陈大娘出门。
    陈婆子出了林家的门，转身领着那些小子们去敲了季家的门。
    只一盏茶的功夫，季羽墨就过来叫林清欢：“我娘说要给我哥挑个书童，说清欢姐姐今日挑人很是有主张，请清欢姐姐过去给参谋参谋。”
    伍姨娘把闺女往外撵：“快去，季家难得找咱们。”
    林清欢点头，领了春喜去了季家。
    这边伍姨娘则是叫了石大胜一家子，让他们收拾后罩房。
    季羽书还未回来，林清欢进去就见季太太和陈婆子一起对坐在廊下喝茶，小子们一溜排开站在廊下的院子里。
    见林清欢进来，季太太招呼：“清欢，快来帮我看看，我只看着这些孩子们哪一个都是好的。”
    林清欢行了礼，问道：“毕竟是要给我季哥哥用的人，是不是要等他回来亲自挑啊？说不定他有什么要求呢。”
    “不用。”季太太一边让人搬了凳子给林清欢坐，一边说道：“咱们看着挑了就成。”
    这是季家的事儿，就算是季太太不客气，林清欢也不准备直接替季太太做决定，只说道：“我也是看着都是好的，不过有几样想法，您听听看。”
    林清欢回忆着她见过的书童的样子，说道：“第一，得略识些字的，否则收拾个字画都不知道怎么收拾，若是给季哥哥弄乱弄坏就不好了，第二，要性子安静机灵的，不能打扰了主家读书，第三，得是心地正的，季哥哥以后是要做大官的，身边跟着人也是要跟着见大场面的，若是心术不正，影响就大了。”
    季太太抚掌：“要不就说这丫头聪明的，若是满足了这三样，就是个合格的书童了。”
    陈婆子也跟着奉承：“纵使我这老婆子出入了大半个汝州城，闺阁小姐见过无数，像林小姐这样能干还这样漂亮的，也是第一见呢。”
    林清欢脸色一红，闷头喝茶。
    季太太也不再勉强她挑人，照着她刚才说的条件，挑了个名字就阿茗的九岁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早已入了奴籍的，所以不用到官府再入籍，倒是比林清欢家的简单。
    因阿茗识字，陈婆子收了季太太十二两银子，把卖身契和阿茗一起都留在了季家。
    看事情办完，林清欢也起身告辞。
    到得晚间，季羽书回来，知道林清欢出了主意给他挑书童，亲自过来道谢。
    林清欢这才有机会将那封信说给季羽书听，问他：“若是有什么事儿，这信能不能作为证据？”
    林清欢虽然说的含糊，季羽书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说道：“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是这时间有规矩有名声，你不得不顾忌着，这信终归用处也不大，不过你且放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呢。”
    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林清欢点头，问起季羽书那日被欺负的事来：“那日从高举人家回来，堵着季哥哥推搡的人你可认识？”
    季羽书苦笑，他那日一句话带过，本以为糊弄了过去，没想到林清欢却都知道了。
    “没事儿。”季羽书道。
    “你是不是受了我的连累？”林清欢问的直白，又怕季羽书否认，接着说道：“春喜那日就打听出来了，只是那看到这件事的人不认识欺负人的是谁，季哥哥若是认识就告诉我，我也好有个防备。”
    季羽书说道：“是林家二房的公子林成心，没事儿，他是个没脑子的，也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
    原来是他啊？林清欢点头，林成心确实是个草包，不但没脑子，胆子也小。
    这样的人，只要有防备就不怕他使坏。
    林清欢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亲自送了季羽书出门。

 第044章 此酒楼就是彼酒楼

    正月二十八，敬希递了消息来，请林清欢去看酒楼。
    敬希派了马车来接，轻羽跟着过来的。
    林清欢带着春喜上了马车，马车就是一辆普通的青闱马车，赶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轻羽介绍说汉子叫月齐，是百味居的马夫。
    月齐的话不多，只淡淡的行了个礼，称呼了声：“林小姐。”就没再说话了。
    倒是轻羽话多的很，介绍道：“林小姐府上没有马车，以后每日里都要往酒楼跑，怕是不方便，公子说了，以后就让月齐赶车送您往返。”
    “好。”林清欢隔着车帘回答坐在车前的轻羽的话。
    有马车能省去她很多的麻烦，至少能少了很多的议论。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四方街，本以为会在一个如同水云楼一般的酒楼前停下来，没想到却是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
    院子位于四方街的东头，左右几乎没有商铺，皆是有住户的人家或是存放东西的小院子，只看院墙就可看出院子占地很广。
    红墙灰瓦高门楼，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两个石狮子，门前站着两位身穿青衣，精神饱满的伙计，也没有如其他的酒楼一样搭着白毛巾，与其说是伙计，不如说是门童。
    林清欢隔着车窗看那门头上挂着的“百味居”的招牌，心中疑惑。
    春喜不识字，跳下车看是如此情景，撞了一下轻羽的肩膀：“你确定没有弄错？这不是哪个高官的宅子？”
    轻羽一笑：“放心，错不了。”
    春喜虽然疑惑，还是扶了林清欢下车：“小姐，到了。”
    那两个门童已经笑着迎了过来，见了林清欢先是行礼：“请林小姐的安。”
    “小的进财。”微胖些的介绍道。
    “小的进宝。”微瘦些的也跟着介绍。
    林清欢点点头，这俩名字取的倒像是开酒楼做生意的。
    轻羽做了个请的姿势：“主子在院内等着呢，小姐请。”
    林清欢抬脚进了门。
    轻羽和春喜忙跟上了。
    月齐则是赶着马车往侧门去了。
    轻羽边走边介绍道：“隔壁有个院落专门停放马车。”
    林清欢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她还未了解敬希的想法，就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进的门来，只见里面亭台楼阁，竟如花园般。
    林清欢粗略看了一眼，就暗暗吃了一惊，看样子这个百香居和前世京城的百香居应该是同一个百香居。
    否则照着敬家一个在外游历的子弟，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手笔。
    看到几人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迎了上来，女人面相清秀，身材比一般女子略高些，也是恭恭敬敬的给林清欢行礼：“奴婢红姑，是咱们百年居的账房，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儿叫我就行。”
    “主子在书房，我先领您进去。”红姑笑着道。
    林清欢点头，就随着红姑七绕八绕的到了第三进的院子。
    “厨房在二进院子的小跨院里。这第三进院子东边的小跨院为主子歇息的地方，西边的小跨院略小些，只有两间房，是给姑娘歇脚的地方，三进院子的堂屋是三间房，给平日里东家们议事用，左右厢房是我们奴才们的住处和店里存东西的地方。”红姑把第三进院子介绍完，领了林清欢进了第三进院子的堂屋。
    敬希迎到门口，对林清欢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间屋子皆打通了，左边是个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等东西，窗边放着一张贵妃榻，贵妃榻旁另放了一个花几，花几上摆着一盆剑兰。
    西边则是摆了一张椭圆型的桌子，桌子周围摆了十几把椅子，像是议事的地方。
    中堂挂着一幅《竹西草堂图》，画下放一张四方桌，左右各一把太师椅。
    下首也是左右各放了两张太师椅，各在中间放了一张小几。
    敬希请林清欢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坐了，自己坐了另外一边，指了一个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先生介绍道：“这是老账房，姓唐，单名一个业字。”
    林清欢点了点头：“唐老爷子。”
    又指了其他的几个年轻人道：“都是店里的伙计，以后会认识的。”
    林清欢点了点头。
    敬希又指了指西边的圆桌子，道：“以后咱们若是有什么要商量的，就在这里商量。”
    林清欢答道：“好。”
    心里却想着自己怕是很少有机会到这里来的。
    这不像是普通前面开店后边住人的铺子，倒像是个朝臣的书房。
    敬希竟也给她看？就不怕她起疑心？
    林清欢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却不知道她虽然是个几十岁的灵魂，但是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敬希自然是不怕她看的。
    敬希又请了红姑去带林清欢看留给林清欢的小跨院，厨房和各个包厢。
    “一定给林小姐介绍仔细了。”敬希叮嘱道：“林小姐一样是你们的东家。”
    又对林清欢道：“等到看完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是你有什么想法，就还来这里咱们商量商量。”
    林清欢应是，随着红姑出了门。
    这边一出门，春喜就拉了拉林清欢的衣袖：“小姐，敬公子好有钱啊，只这院子弄下来，就得好多钱吧。”
    依她看来，得上万两，自家小姐只过来做个饭，就占三成合适吗？
    林清欢也想到了这一点，想着一会儿要给敬希说，她只占一成或者是只拿工钱好了。
    嘴上叮嘱春喜：“以后在这里少说话，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嗯。”不用自家小姐叮嘱，小丫鬟也准备以后尽量做个哑巴了。
    这边一行人刚走。
    唐业就对敬希行礼道：“主子，这林家小姐的年龄未免小了些，就算是做靶子出头，这林家的身份也不够。”
    敬希则是坐在了椅子上，说道：“可是我最初想开这馆子就是因为在这汝州没什么好吃的，我想要吃点好吃的，又不好总上人家姑娘家蹭饭才开的啊。”
    “那您就请了她来做厨子不就行了？”

 第045章 百味居

    敬希皱眉：“她是林延龄的闺女，不是下人，我怎么请了来做厨子？”
    想到林清欢如花骨朵一般的脸，这样厨艺又好，长得也好看的小姑娘，也不能当一般下人看待啊。
    “那也不能给她三成啊。”唐业道，他一听说主子要开酒楼，快拿加鞭的就从京城赶来了，开酒楼好啊，酒楼最是鱼龙混杂之地，又能赚银子又能探听消息，对主子以后行事的帮助很大。
    但是他过来，才知道自己高估了主子，只是为了口吃的，才决定开间酒楼，不是他想象的为未来筹谋。
    他好不容易劝说着主子把这酒楼做大做强做精，先在汝州练练手，回头进京城开个更大的百年居，再做的好一些，在各个地方都开了分店，说不定以后能借着酒楼在京城内外铺张消息网。
    他刚畅想了一下未来，就从主子口中得到了他和林家那小姑娘说好三七分利的消息，气的胡子都掉了几根。
    今日又见这小姑娘竟真的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心中更是郁闷了。
    但是无论他怎么劝，主子都不愿意撇开这小姑娘，问得急了，就把杨庆忠也拉了进来。
    说他失信于人没有关系，不能连累着做中间人的杨庆忠也失信于人。
    他去找杨庆忠，杨庆忠竟说若不是林四小姐掌厨，他就不来百味居捧场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这一个两个的竟都是吃货。
    而且他也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厨艺能那么好？
    敬希懒得再给唐业解释，反正他早晚都会吃到林小姐做的饭菜的，到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有多英明神武。
    敬希想着，他是不是可以请林小姐试试厨房用的是否顺手？这样也许中午就可以吃到了，他既保了口福，又堵上了唐业唧唧歪歪的嘴。
    敬希面上露出了微笑，身边一个和轻羽打扮相似的人则是问道：“主子，您有没有觉得林小姐的长相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说话的是拂楼，拂楼的性子和轻羽有些不同，没有把握的话是不说的，他既觉得林清欢的长相似曾相识，那就一定是的。
    但是敬希把自己认识的美人都回忆了一遍，却想不起来林清欢的长相和谁是相似的。
    就摇了摇头道：“大概美人都是相似的吧。”
    拂楼不再提这话了，在他看来，他在没想起来林小姐像谁的时候就把话说了出来，已经算是办事不利了。
    林清欢在红姑的引领下，先去了西配院给她留的小院子，两间房子，中间也是通着的，只用层层叠叠的纱幔在中间隔开。
    里间是一张红木嵌螺钿的罗汉床，床上摆着一张小炕桌。
    床头的位置有一张梳妆台。
    窗边是一张贵妃榻，榻边的小几上点着熏香，林清欢特意闻了闻，应该是百合香。
    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双开门的衣柜，林清欢也打开看了，柜子里也熏了香。
    外间则是普通书房的样子，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后墙上挂了一张《虢国夫人游春图》，多宝阁上摆着梅瓶，墙角是一个摆好的三层水仙花塔。
    红姑客气的问道：“小姐可还满意？若是有不合意的地方，就告诉我。”
    这已经比自己在银杏胡同的摆设还要好了，林清欢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春喜则是默默的记下这屋子的样子，想着等到家里有银子了，也得撺掇着小姐把闺房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三人出来，红姑又指了院中的木架子介绍道：“这架子是架葡萄的，如今葡萄藤还未爬上，等到爬满了架子，就好看了。这架子下边还有一架秋千，说好了明日给小姐挂上。”
    想的很是周到，竟还顾着她玩儿的，林清欢想着，自己若真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定对这秋千很是满意。
    众人又看了厨房，厨房在二进院的西跨院，足足占了两间屋子，只切菜用的刀就有十几种之多，而且前世林清欢在太子府的小厨房见过的调料，这里都有。
    红姑介绍：“因着百味居比最初的规模要大，还特意给您请了一位帮手，明日就到。”
    这也是唐业提出来的，原本主子的意思只是有个由头能吃到林小姐做的菜才开的酒楼，现在既然要把这酒楼当成正经事来做，只林小姐一个厨娘就显然不够用了。
    林清欢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她现在猜测敬希就是皇五子景熙，哪里还敢提什么意见。
    只想着自己大概是运气爆棚，有机会抱上这么个大腿，只希望敬希不要把她甩出局就好。
    让她背靠大树好乘凉，说不定顺手就报了仇。
    红姑就又领着看了包厢，一进院子和二进院子都是包厢，皆是两间为一间，外间是吃饭的地方，内里是歇息的地方，且剩下的三个跨院也都是包厢，是用来招待女眷和贵客的。
    算下来，大概有十三个房间，而且里面的装饰各有不同，或雅致或富贵或野趣，还分别按照各屋的摆设取了相对应的名字。
    春喜看得眼花缭乱，原本还想着自己不能丢小姐的脸，要把这些包厢都记住，后来就只顾得夸好看了。
    而且这园子设计的也极好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步步是景，收拾的竟比刺史府还要好看些。
    只参观就用了一个时辰，红姑又领着人回了第三进院子的议事处。
    “林小姐是不是都看过了？可有不满意的地方？”因想着林清欢做的中午饭，敬希比刚才更热情了几分。
    林清欢压下心底的惊骇，点了点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千倍，敬公子用心了。”
    她决定了要抱大腿，好听话自然毫不吝啬。
    而且若是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现在仔细些必不会有错；若不是她猜测的那般，冲着这敬希那么大的手笔，也是福建敬家的嫡出子弟。
    “我想着，这百味居定是投了许多银子的，咱们原本说好的三七分利，还是算了吧，我无意占那么大的便宜，只占一成就好了。”林清欢把自己的打算说给敬希听。

 第046章 小姐有规矩

    百味居有这样的环境，还有她的厨艺，肯定是会赚钱的。
    让出两成来她虽然也有些肉疼，却也知道凡事都要细水长流的道理，若是敬希以后因为银子的事将她踢出局，就得不偿失了。
    敬希惊讶，竟还没见过把银子往外推的，正准备张嘴说话。
    唐业已经笑着说道：“没想到林小姐小小年纪那么懂事，像您这样豁达贤明的女子真是老夫平生仅见，又是这样九天玄女般的相貌，真真是这世间难得……”
    好听话如不要钱一般从唐业的嘴里说出，直把屋内的众人都说的一愣。
    纵使是林清欢两世为人，脸皮已经算是厚的了，也禁不住面红耳赤。
    “不敢当唐老爷子这样夸，就这样说定了吧。”林清欢忙道。
    谁知敬希却是不同意：“已经说好了的，怎么可以变？”
    林清欢倒是有些急了，心想这人真奇怪，自己主动退让他还不同意了？
    听敬希这时候犯糊涂，唐业忙拦在了前头，道：“好，好，就这样说定了。”
    敬希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林清欢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到底不再争执了，反正这掌柜、账房都是他的人，具体给这小姑娘多少红利，还不是他说的算。
    何必现在给她压力呢，或许是这百味居的环境吓到小姑娘了吧。
    他就说不能整那么大阵仗，这下好了，把厨子搞紧张了，还能做出好吃的饭菜来吗？
    未等敬希说话，林清欢就道：“我看厨房里什么都是全的，要不我今儿就试试？”
    敬希身边的人既然觉得分给她的利润太多，显然是对她的厨艺不太信任的，她若是想要真正为敬希所用，就得通过敬希这个小团队的考验。
    “好啊，好啊。”敬希连连点头。
    拂楼几个也跟着高兴，轻羽可是说了，林小姐做的菜特别好吃，比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吃。
    他们本来以为要等到开业才能吃到呢，没想到这林小姐太有眼色了。
    只有唐业捋了捋胡须，这些小子们，连自己的口腹之欲都管不住，还怎么指望他们帮着主子干大事啊？
    因着百味居里男子居多，林清欢做的大部分都是肉菜。
    红焖肘子色艳多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用个青花瓷的大盘子端上来，只轻轻一抽，就把中间的一根主骨抽掉了，剩下一整盘颤巍巍的肉，轻羽几个皆吃的满嘴是油。
    红烧肉香甜松软，肥瘦相间，皮焦肉嫩，切成酒盅般大小，放在乳白瓷大碗里，色香味俱全，纵使年纪最大的唐业也吃了好几口。
    椒盐八宝鸡颜色金黄，肉质细嫩，滋味鲜美，整只鸡切好后依旧摆放成一只鸡的样子，赏心悦目……
    还有生煎黄花鱼、卤猪蹄、元宝虾……
    百味居里十几个人，做了不下二十样菜。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又一人一碗阳春面，用白釉暗花碗盛着，细细白白的面条上整齐的码着小青菜，撒了葱花，汤清味鲜，清淡爽口。
    正适合众人吃，刚好去了油腻。
    一餐饭吃完，就算是最挑剔的唐业，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的厨艺还真对得起这百味居的招牌。
    春喜带着人去打扫厨房、收拾碗筷，林清欢坐在议事厅里喝茶。
    众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各忙各的，只剩了林清欢和敬希两人在屋里。
    敬希坐在书案后边，林清欢坐在美人榻上，两人皆没有说话。
    还是敬希先开了口：“厨房怎么样？用着可顺手？还有一位帮厨明日就到了，可还需要再添什么物件或者添什么人手吗？”
    林清欢想了一下，想着现在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是春喜和红姑领着进财进宝，就说道：“许还需要两个粗使的婆子，在厨房里打杂。”
    这个敬希已经想到了，只是他身边暂时没有合适的人，又不愿意用这汝州城的人，这话却是不能对林清欢说的，接话道：“那我让轻羽去买两个人。”
    林清欢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儿，不管敬希是去买人，还是雇人，或者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拉了人来用，都不是她该过问的。
    不过她还真的有一个条件，要先对敬希说一声。
    林清欢抿了抿唇，说道：“还有一件事儿，麻烦您叮嘱负责采办的人一声，采买的时候不用采买羊肉。”
    为什么？敬希疑惑，回忆着自己吃过几次林清欢做的饭菜，确实没有羊肉。
    羊肉作为大夏民众主要的肉食之一，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吃的，不说别的，只他就爱吃红焖羊肉、酱香羊蹄、涮羊肉……
    但是林清欢既然提出来，自有她的道理，交浅不能言深，他不适合过问。
    林清欢则是想了一下，又改道：“其实厨房里有羊肉也可以，只是我是不做的。”
    她不做羊肉，是因为心中犯恶心，前世关于做羊肉的记忆都让她不寒而栗。
    但是她也不排斥别人做羊肉吃羊肉，羊肉是无罪的，她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敬希听她又改了，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回头告诉他们。”
    但凡有些本事的，都有许多的怪癖，比方说段真，就有这样那样的小规矩，也许这小姑娘也有自己的规矩吧。
    敬希将事情这事抛在了脑后，没有再想。
    林清欢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坐了那辆青闱马车，赶车的依旧是月齐，将人放在胡同口，行了个礼就回去了。
    春喜这才拉着自家小姐说悄悄话：“小姐，我总觉得百味居怪怪的。”
    “怎么怪了？”春喜的性子简单，林清欢不想和她讨论敬希还是景熙的问题，于是问道：“是他们的人为难你了？还是瞧不起你了？”
    “那道没有。”春喜嘟囔道，相反，不论是红姑还是进财进宝对她都是笑脸以对的。
    “我就是觉得和别家的酒楼不一样，水云楼是咱们这最大的酒楼了，就不是这样子的。”她也是跟着小姐进过水云楼的人，见过水云楼的伙计。

 第047章 诊脉

    林清欢没想到春喜这一次心那么细，竟连这些都觉察到了。
    她生怕春喜不经意间惹到敬希的人，只得又叮嘱了她一遍：“你别多想，记住以后在百味居里不要乱说话就行了，也许敬公子家乡的酒楼就是这样的。”
    春喜歪头想了一下，道：“还是小姐说的有道理。”
    她听好多人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敬公子是福建人，她又没有去过福建，也没有见过福建的酒楼，觉得奇怪太正常了。
    伍姨娘领着谷香等在门口，看到林清欢两人回来，忙迎了上来：“怎么样？可还顺利？百味居是什么样的？”
    林清欢上前搀扶伍姨娘，春喜则是笑着说道：“可好了，奴婢瞧着比水云楼还讲究呢，还给小姐弄了个歇息的小跨院，若是中饭和晚饭的间隙可以在那小院里歇息。”
    “那就好。”林清欢受到礼遇，伍姨娘也跟着高兴。
    春喜就扶了伍姨娘的另外一边，主仆四人往院子里走，春喜边走边道：“没有那种大堂里的桌子，都是一个一个包厢隔开的，里面什么都有，厨房特别大，小伙计一个比一个俊俏，掌柜的是个女的呢……”
    春喜说着话，把正在干活的石大胜几个人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听着春喜把百味居的事情讲了一遍，皆感到高兴。
    林清欢这才问伍姨娘道：“王大夫那里可有消息？季太太呢？”
    自从白云寺回来，林清欢连着给伍姨娘请了俩大夫，但是给伍姨娘号过脉之后都只说是体弱，别的却看不出来。
    两人所开的药方也大同小异。
    照着伍姨娘的意思，就这样照着方子慢慢调理就行。
    但是林清欢却犹是不放心，若是照这俩大夫所言，伍姨娘所得是小病，那怎么会在前世下了次水后就不一病不起了呢？
    今日这个王大夫是季太太介绍的，说是最擅长看妇人的病症，季太太说了下午申时正的时候领了王大夫来，所以林清欢在百味居没有过多逗留，办完事就回来了。
    只是如今都申时初了，季太太那里还没有动静。
    伍姨娘拍了拍林清欢的手：“别着急，这不还没到申时正吗？照着我说，那俩位大夫瞧的就不错，我就是这些年身子亏空了些，补补就过来了。”
    “但是那两位大夫开的方子都极温和。”林清欢道，药食同源，她虽不懂医术，前世看过的菜谱里却有许多的药膳方子。
    那两位大夫所开方子，虽然也是补血气的方子，但是太平淡，容易治标不治本。
    林清欢想着要不要查查食谱，做些补血气的药膳来给伍姨娘吃。
    母女俩说着话，季太太领了个大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众人齐往堂屋里去。
    因着这王大夫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女眷们都没回避。
    麦香上了茶，众人只说了几句话，王大夫就给伍姨娘诊了脉。
    “太太这是月子里受了劳累，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身体亏了本儿，老夫先开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抓上几副药吃吃看。”王大夫道。
    众人点头，季太太抚着伍姨娘的肩膀道：“没事儿，王大夫的医术好得很，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伍姨娘点头。
    王大夫却是喊了林清欢：“请小姐领老夫去开药方子。”
    林清欢猜测这是王大夫有话要对自己说，笑着对季太太道：“麻烦您陪着我娘说会儿话，我请王大夫开了药方子就来。”
    季太太和伍姨娘只觉得林清欢这是看重王大夫，也不在意，随着林清欢领了王大夫去开药方。
    林清欢领了王大夫到天井内的石桌边，让春喜去取笔墨纸砚。
    “家里小，就劳烦您在这给开个方子。”林清欢道。
    王大夫知道这位小姐是懂了自己的意思，这里阔朗，不怕有谁听了去，说道：“好。”就在那石凳上坐了下来。
    林清欢则是压低了声音道：“还请您如实告知，我娘的病是不是要严重些？”
    王大夫边斟酌着药方子边道：“妇人因生产后没有好好调理，气血亏损，寒凉入体的情况很多，大部分都会慢慢的调理的差不多，但是太太的却比一般的女子要严重，寒气已经入了骨，五脏六腑受了损伤。”
    “伤了肝脏？”林清欢问道：“可是我娘平日里并没有大病的症状啊？”
    “这种病不来也就比平常人身子虚些，来了就会如山倒了。”王大夫在药方上落了名字，说道。
    病来如山倒？可不就是前世母亲的样子？
    林清欢不放心，问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不等王大夫回话，就急慌慌的说道：“若是，我是说若是，以我母亲现在的情况，不小心落了水受了寒，会不会危及性命？”
    “太太落了水吗？”王大夫问道：“这点刚才老夫号脉没有号出来。”
    林清欢忙着解释：“我是说如果。”
    “那也不至于就危急性命，不过这世上小病熬成大病，大病熬成重病，重病熬成不治的情况多的是。老夫也不敢说的那么绝对。”王大夫道。
    林清欢则是已经对这王大夫信服的几分，这王大夫说的情况和伍姨娘的情况出入不大，可见不是个庸医。
    “那您这药方可能根治？”林清欢语气里透着希望，若是能够根治，就不用麻烦那个段真了。
    王大夫则是说道：“老夫这方子也只能养病，却不能根治，您若想要根治，还得再请医术高明者另开方子才行。”
    林清欢看王大夫开的方子比那两张方子多了阿胶、白芍、麦冬等好几味药。
    心中知道这药方子也是不错的，笑着说道：“能够开了调理的方子，已经是您医术高明了。”
    王大夫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算是识货，他虽然算不上名医，但是在医术里也浸淫了一辈子，对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
    林清欢已经决定就照着这药方子给伍姨娘抓几副药试试了。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请教。

 第048章 顾雍

    只是林清欢请教王大夫的问题，他是回答不了的，说了好几个药膳的方子都是平平。
    王大夫也不托大，说道：“我这药膳的方子大概用处不大，若是小姐得了更好的方子，就用更好的方子。”
    林清欢点头，难得王大夫说话和善，这让她想起段真，性子那么古怪，若是不论医术只论其他，这王大夫倒是比他更像名医。
    林清欢付了诊金，亲自送了王大夫出门。
    又让石大胜按照方子去抓药。
    药抓回来，晚娘拿了个小吊炉子在廊下煎药。
    林清欢则是寻了个机会将自己只拿一成利的事情对伍姨娘说了。
    对此，伍姨娘很赞成。
    伍姨娘觉得她们无依无靠，敬希能够和林清欢合伙已经算是帮了他们。
    况且听春喜的描述，伍姨娘也能猜出百味居前期投的银子不会少，她们不管得多少，都是赚的，敬希则是要把前期的银子都赚回来，回了本儿，剩下的才是赚的。
    母亲俩达成一致，不再讨论百味居的事儿，伍姨娘拿了绣活出来给林清欢看：“你看这手帕子是晚娘绣的，没想到她的绣活也很好。”
    林清欢看那帕子上绣的是一丛迎春花，又好看又应景，针脚也细密，说道：“确实不错，这帕子好看，给我用吧。”
    晚娘正好端了药进来，笑着道：“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就多绣几条帕子。”
    林清欢想了想：“就绣些应季花草图案的就行，比方说现在就是些迎春、水仙、兰草的。”
    晚娘答应着，伺候着伍姨娘吃药。
    到了三十那日，卯时末月齐就过来接人。
    林清欢依旧领了春喜去百味居，因有事，主仆俩皆神采奕奕。
    敬希没有守在百味居的门口，站在门口的是唐业。
    唐业自前日吃了林清欢做的饭菜后，再吃其他的东西就觉得不如那日吃的一餐美味。
    今日看到林清欢过来，很是热情，笑着就迎了上来。
    “小姐来的真是早，咱们百味居只午饭和晚饭招待客人，小姐可以先去歇歇。”
    林清欢则是道：“我先去厨房看看。”
    也不用人引路，领着春喜往厨房里去。
    春喜则是嘀咕道：“这唐老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小姐来的早还不是因为他们去接的早，这样的人能当账房吗？”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林清欢叮嘱。
    春喜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姐不喜欢她道人是非，她要管好自己的嘴才行。
    厨房里，已经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在里面，汉子中等身材，红黑色面庞，身体壮实，看着不像个厨子倒像是刀客。
    见到两个小姑娘进来，知道是林清欢，抱拳行了一礼道：“林小姐，小的牛四，您的帮厨。”
    林清欢颔首：“牛师傅辛苦了。”
    林清欢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这才领着春喜回了给她歇息的小跨院。
    只是她跨进三进院子的门，就见敬希从东跨院里出来，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素面长衫，头上简简单单的簪了个桃木簪，身边跟着的人也是一副书生的打扮，穿一身豆青色的袍子，面生，是昨日没有见过的。
    林清欢站定行礼。
    敬希本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听到林清欢行礼的声音才看了过来。
    见小姑娘难得的穿了一件新衣裳，暗暗点了点头，小姑娘家，还是穿上新衣裳好看。
    敬希本想着把身边的顾雍介绍给林清欢认识，但是想着或许林清欢并不想要抛头露面，就没有介绍，站在那里请林清欢先过去了。
    倒是顾雍扭头看了林清欢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姑娘长得真是俊俏，虽然年纪尚幼，眉眼却极好看，待过几年，必定是倾国倾城之貌。
    敬希拉了顾雍一把，继续刚才的话：“我如今有了这个身份，虽然不指望能瞒下去，但是也终究能顶一阵子。照着我说，你还是先回京的好，帮我盯着些朝堂之上。”
    “如今你也愿意盯着朝堂之上了？不是淡泊的时候了？”因自小就和敬希相识，顾雍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敬希则是冷笑了一声道：“他们都派人暗杀我了，难道我还能任人宰割不成？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
    顾雍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世间，许多的事情，你不去争，总有人要推着你去争。”
    两人来到了二进院处，顾雍一指厨房对面一间挂着“雅趣”牌子的屋子道：“我不走，今日先在这雅趣里吃顿饭再走，我得尝尝你们百味居的手艺不是？”
    敬希虚踢顾雍一脚：“回家请你们老爷子去，今日我们百味居开张，我也没发请柬也不准备放鞭炮，到时候若是就杨庆忠一家来吃饭，我上哪赚银子去。”
    顾雍气的直翻白眼，但是想着近来祖父胃口有些差，请过来尝尝新厨子的手艺也不错，点了点头，回顾府请人了。
    这边敬希则在想着是照着一般酒楼的五倍价钱还是十倍价钱定菜价。
    唐业那老家伙虽然爱唠叨管的又宽，但是却是极有智谋的。
    他们这百味居大大小小的包厢加一块只有十三间，就是说每餐饭只能接待十三桌客人，依着林清欢的手艺，这些客人必定都能吃的满意，包厢里环境又好，与其到时候客人多的坐不下，倒不如提高门槛。
    这朝廷上的消息，往往都是官员和大商贾知道的最多，若是环境噪杂，这些人也不会在酒楼里讨论机密之事。
    不能收集消息，他们这酒楼的作用就少了一大半。
    把菜价定高些，才能让这些人觉得他们花的钱是值得的，不但能吃上好吃的饭还能歇上一歇，还能会友。
    敬希决定照着平日酒楼的八倍定菜价，站在二门处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应该和林清欢这个合伙人商量一下，转身又往三进院子里走。
    林清欢刚在屋里坐在，一杯茶还未喝进肚子里，就听春喜来报：“小姐，敬公子来了。”

 第049章 限量限价

    “可是有客人来了？”
    春喜摇了摇头：“没有听到舞龙舞狮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放鞭炮的声音，咱们这百味居应该还没有正式开业呢。”
    开业总得有些动静的。
    林清欢点头：“你问问敬公子，是在这里说话，还是到议事厅说话。”
    不一会儿春喜就又回来了：“敬公子请小姐去议事厅议事。”
    那就是要说百味居的事情了，林清欢点点头，整了整衣裙，往议事厅而来。
    敬希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想好了说辞，见到林清欢进来，先请了林清欢坐。
    两人依旧是一个坐了桌案后边，一个坐在美人榻上。
    敬希朝着林清欢看，正好能看到早晨的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
    心中一动，想着这小姑娘还不到十三岁，语气就温柔了几分，原先想好的说辞也变了，说道：“请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菜价的事情，我想着你的厨艺是好的，咱们不怕没有客人，就想把菜价定的高些，你看一碗面咱定一两银子怎么样？素菜五两银子，肉菜八两银子，肘子之类的硬菜十两银子。”
    那样一家人吃饭最少也能吃掉几十两银子？
    林清欢虽然不懂酒楼的菜价，却也知道这菜的价位也忒高了些。
    忍不住问道：“公子可知平常的面多少钱一碗？”
    “大概不到三百文。”敬希答道，他虽没有机会去街市吃一碗面，民生经济却是知道的。
    林清欢看了敬希一眼，那你还把菜价定那么高？
    敬希则是觉得林清欢看自己的一眼极生动，也看懂了她的意思，说道：“我是觉得那些有钱人的钱不挣白不挣，再者你年龄小，不宜太过操劳。你不知道，好多人都觉得越贵的东西越好，咱们把面卖三百文，他们还不愿意吃呢。”
    林清欢此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质疑敬希的决定了，敬希身边聪明人多的是，既然定了这样的价钱，自有他们的道理。
    她既决定要抱牢大腿，就不能得罪敬希。
    现在又听了敬希的解释，林清欢忙笑着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您和唐老爷子定下来就好。”
    敬希嘴唇微翘，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唐业不是个简单的账房，是个聪明人。
    可惜出身不好，他实在是不明白，林延龄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庶女，何必要因为一场雷声就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问十几年呢。
    更何况还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儿。
    想着林清欢的处境，敬希就对面前的小姑娘多了几分怜悯，说道：“刚才和我一起的人姓顾，叫顾雍。”
    “什么？”林清欢有一瞬间的晃神，不但是因为顾雍的名字，还因为敬希主动给她介绍那人是谁。
    顾雍她听说过，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顾家的子弟，顾诗涵的哥哥，在国子监读书，后来考中进士的那一位。
    敬希却以为林清欢是不了解顾雍的家世，介绍道：“是顾家的子弟，他的祖父曾做过首辅，如今他父亲做着幽州刺史，他随他伯父在京中居住，在国子监读书，他伯父是工部尚书，正是你父亲的顶头上司。”
    敬希介绍的很详细，林清欢却是在琢磨敬希给她介绍那么详细的用意，是单纯的说说话，还是告诉她可以想办法抱上顾家的大腿？
    林清欢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对敬希给她详细的介绍顾雍的家世还是很感激，说道：“谢谢敬公子提醒，这些都是贵人，我会小心应付的。”
    敬希点头，喝茶。
    这边两人正沉默着，红姑走了进来：“杨大人来了。”
    两人都站了起来，一个往前院来，一个往厨房去。
    杨庆忠领着妻儿下了马车，望着百味居冷冷清清的大门，直皱眉头，这哪里像是开业的样子？怎么连挂鞭炮也不放？
    若不是他得了信，谁能知道这是一家酒楼，还是今天开业？
    杨庆忠看着唐业那张微笑着迎过来的脸就有些不高兴：“怎么回事？您也不提醒你们家主子一声，这哪里像是要做生意的样子？”
    唐业却是捋着胡须道：“酒香不怕巷子深，你不就来了吗？”
    喊了进财道：“快请杨大人里面坐。”
    进财也是笑眯眯的，先给杨庆忠行了个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在前面带路。
    杨庆忠点了点头，想着这引路的小伙计还算是那么回事。
    这边进宝则是指挥着杨府的车夫把马车赶进另外一个门里，那边有专门停放马车的庭院。
    进财领了几人进了一间标着“稚趣”的包厢，所谓稚趣，证明这房间装饰的童趣可爱，地上铺着毯子，多宝阁上放着大阿福，角落里有木马，墙上挂着的是《小儿垂钓图》。
    不等众人说话，杨烁亭已经松开了辛嬷嬷的手，拿了一把木头剑把玩起来，道：“这房间好，有趣的很，我喜欢。”
    杨夫人也跟着道：“确实不错，刚进来看院子里的景致也不错。”
    进财就上前开了窗子，道：“开了窗正好能看到这院子里的景致，这间房能看到的正好是太湖石。”
    “不错。”杨庆忠凑到窗户边看了一眼，也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进财更高兴了，说道：“我们这每一间房里面都不一样，开窗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小人看您带着小公子来的，就领了您到了这一间，想着小公子必定会喜欢，您下次来了，可以换其他的房间看看。”
    “只这景致就值一顿饭钱。”杨夫人夸奖道，让辛嬷嬷赏了进财一个银角子。
    进财又行礼谢赏。
    杨庆忠就道：“拿了你们的菜单子来。”
    进财有些为难，主子没有交代他们菜单子的事儿啊。
    这边进财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糊弄过去，敬希亲自来了。
    “我们百味居没有菜单子，每天只供应十样菜。”这也是敬希和身边的人商量的结果，既然都要的贵了，那就再要的娇些，省得这些人真把他这里当菜园子，想吃什么点什么。

 第050章 规矩

    得让他们明白，百味居有最好吃的饭菜，想要吃就得掏银子，还得守百味居的规矩。
    这是为了满足那些人“人无我有”的稀有心里，越是贵的越好，越是少的越趋之若鹜。
    想到此，敬希又加了一条：“而且限量。”
    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拍了拍头道：“忘了还有一条，不许外带。”
    杨庆忠气的想要喷敬希一脸，这是什么规矩？哪有这样开酒楼的？你是不是就盼着百味居开不下去就让林家那丫头给你一个人做菜？这样阴险合适吗？
    只是还没等杨庆忠心里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就听杨烁亭跑到众人身边，仰着脸问敬希：“十样菜都是清欢姐姐做吗？”
    敬希点头。
    “每样都要。”杨烁亭大气的点菜，不管是什么菜，只要是清欢姐姐做的就好吃，他都爱吃。
    杨庆忠皱眉：“只咱们三个人，要十个菜是不是吃不完啊？”
    他直觉，凭着那位爷的尿性，菜的定价不会低。
    “还有辛嬷嬷她们呢，吃的完。”杨烁亭说道。
    听得辛嬷嬷一阵感动，还是小少爷靠谱啊，上酒楼里吃饭还能想起她们这些奴才了，不枉他们伺候一场。
    杨庆忠望着辛嬷嬷和紫英激动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问道：“都是什么菜啊？”
    敬希却觉得杨庆忠今日怎么这般磨磨唧唧的，他也不知道十道菜都是什么啊，他得上厨房看看，让林清欢定十样菜。
    “你们是第一位客人，打五折。”敬希不耐烦和杨庆忠在这里墨迹，说道。
    杨庆忠一听打五折，不再纠结了，正色道：“那就每样来一盘吧。”
    不是他小气，实在是眼前的这位自小就不是个省心的，说不定哪里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
    不过既然是打五折，他就放心了。
    吃顿饭，就算是百味居要的再贵，打了五折也贵不到哪里去。
    敬希出了稚趣间的门，叮嘱进财道：“也告诉进宝一声，咱们以后就是这规矩，每天就十样菜，还限量，不许外带。一会儿去厨房拿菜单子。”
    进财嘴角抽了抽，低声应是。
    他觉得如果自己这样回答客人，大概会挨打的，但是主子吩咐，他们也只有照办的份儿。
    敬希去了厨房。
    等在厨房的林清欢几人本来以为敬希带来的会是张菜单，没想到敬希却让林清欢随意做十道菜。
    并说以后每天就十道菜，每道菜只有二十盘，多的不做。
    林清欢暗道，这是又加了规矩？
    但是既然敬希不怕没人来吃饭，自己赔了本儿，她一个只投力气的，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当即照着厨房里食材的多少，定了十样荤素搭配的菜。
    牛四是个勤快的，看林清欢定好了菜单子，就去准备了，洗菜切菜剁肉，很是勤快，不过却不掌勺。
    林清欢一看牛四的刀工，就知道这是个不错的厨子，但是牛四不说要掌勺，她也不问。
    几样菜出锅，牛四尝了之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唐业叮嘱他只管打下手，不用上锅炒菜了。
    平日里觉得他的厨艺算是好的了，没想到和这位林小姐一比，他那点子手艺就不够看了。
    明明一样的菜式，林小姐做出来的好像就要好看些，味道也略胜一筹。
    牛四是个厨痴，既然觉得林清欢的厨艺比自己好，就不扭捏，对林清欢很是佩服，做事也更加的用心了。
    这边稚趣间的饭菜还未上齐，顾雍领着顾老太爷来了。
    依旧是进财领了人去了雅趣的房间，敬希没有过来拜访，虽然是掩耳盗铃，他也不想主动张扬。
    进财递上菜单子，对客人把规矩介绍了一遍。
    顾雍果真气的骂道：“你家主子这脑子怎么想的？这样生意能好？”
    进财则是笑着道：“我们主子说了，我们掌厨的厨艺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顾老太爷则是不以为然，趁机给孙子上课：“这世间的规矩都是人定的，且都是有实力的人定的。百味居既然有这个自信，我倒是对这菜的味道充满期待了。”
    顾雍低头应是，说道：“那您快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饭菜？”
    顾老太爷低头看着菜单子，点了四样菜，红烧肉，松鼠鱼，一品锅和酿豆腐，酒点了一瓶梨花春。
    点完菜，老爷子背着手在房间里转圈，点了点头道：“弄得不错，像那么一回事儿，但原这菜的味道对得起这份意境。”
    顾雍忙跟着招呼：“祖父喜欢就好。”
    祖父现在轻易不愿意下馆子吃饭，嫌弃这汝州城的酒楼嘈杂，但是又是个嘴刁的，家里的厨子换了好几拨，也没找到他老人家满意的。
    若不是自己告诉他这百味居极幽静，怕是不愿意过来。
    顾雍想着，就说道：“这百味居每一个房间的布置都不一样，您老人家若是喜欢，咱下次来吃饭就订别的屋子。还有三个小跨院，若是祖母和姐姐妹妹们过来，咱们就去小跨院里吃。”
    顾老太爷“嗯”了一声，却没有直接答应。
    这小子想哄着自己给他的朋友多捧场，也得尝尝菜的滋味再说。
    环境弄的再好，饭菜不合口味，也是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的。
    两人说着话，杨庆忠过来拜访。
    杨庆忠的心情有些不好，下边的人过来报说顾雍陪着顾老太爷来吃饭的时候，他们的菜还没有上完，但是空盘子已经有了好几个。
    虽然一开始想着让辛嬷嬷几个也吃上些，没想到等菜上来了，别说辛嬷嬷他们这些下人了，连他都没捞上几口，都被自家那个混小子吃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怎么他们家的才五六岁就有要把他吃穷的征兆？
    杨庆忠本不想过来拜访，但是转念想着他平日里很得顾老太爷喜欢。说不定他过去，顾老太爷会热情的留他吃饭，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吃顾雍的，别看顾雍这小子还未入仕，零花钱却比他的多得多。
    有着这样的打算，杨庆忠进得门来就极热情，先是给顾老太爷行礼，问候了顾老太爷的身体，又问了顾雍的功课，又说忙完这一阵要去给顾老夫人请安。

 第051章 最贵

    顾老太爷果然指了椅子道：“难得在这里碰到你，坐下陪我喝几盅。”
    杨庆忠立刻行礼，在顾老太爷的旁边坐下了：“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旁边听着的顾雍撇了撇嘴，这杨庆忠的脸皮真厚，不但要蹭他的饭，还想要长他一辈儿。
    顾老却是指使顾雍：“去告诉店家，再多要几盘下酒菜，酒也多上些。”
    顾雍答应着，干脆叫了进财来，把其余剩的菜都点了一份儿。
    这边杨庆忠则是对顾老太爷道：“这百味居的饭菜我是吃过的，保准您会喜欢，不瞒您说，我家的那混小子平日里吃饭是最爱挑食的，这的饭菜却是每一样都爱吃。”
    顾老疑惑：“小雍子不是说今日才开张吗？”
    进门来的顾雍听着这称呼，眉头直皱，他都快及冠了，这类似与内侍的称呼什么时候能摆脱啊？
    杨庆忠则是看了顾雍一眼，不知道百味居的事情，顾雍对顾老透露了多少。
    他斟酌着，拣了他认为能说的告诉老爷子。
    “这厨娘本是个小姑娘，林家的小姐。内子曾请了她到家里做过几次菜。”杨庆忠道。
    他觉得林清欢的处境不好，若是能凭着厨艺得到顾老太爷的看重，必定会让林家二房投鼠忌器。
    就说道：“这位林家的小姐还不到十三，做的却是一手的好菜，内子就让我牵头给她介绍了这生意，和人一起开了这间百味居。”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和谁开的？好好的小姐不做为什么做生意？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认识的刺史夫人……
    顾老太爷知道杨庆忠这是有好多事不方便说，也跟着装糊涂，笑着说道：“还未及笄，倒是太难得了，那我一会儿一定得好好的尝尝，能掌勺这么大的食肆，这小姑娘必定是有做厨的天赋的。”
    杨庆忠跟着迎和：“是啊，做的里面有一道……”
    杨庆忠把他觉得林清欢做的好吃的菜介绍给顾老太爷，俩人讨论起美食来。
    顾雍在旁边听着，却想起了今日早间只见了一面的那位小姑娘。
    当时他就好奇，百味居的后院里怎么会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姑娘，原来竟是这百味居的东家之一。
    顾惜托着下巴想着今日那匆匆一面，长得像小仙女似的，做的菜一定也是赏心悦目。
    几人说着话，进财端了菜进来。
    顾老太爷只尝了一口，就点了点头，不错，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这确定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的？顾老太爷觉得他得见见这个小厨娘。
    只犹豫间，只见刚刚端上来的红烧肉眨眼间空陪盘，只剩下了一块孤零零的肉。
    老爷子忙夹到了自己的碟子里，瞪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孙子。
    暗道，真能吃。
    顾雍则是一边埋头吃肉，一边在心里把杨庆忠骂了好几遍，这人肯定是不好意思和自己家媳妇儿子抢吃的，才过来蹭饭的。
    一顿饭吃完，酒没有喝两盅，菜却全部都吃完了。
    叫了进财来结账。
    进财拿了个小单子进来，笑着道：“想着杨大人也在这屋里，主子就吩咐小人把稚趣间的账单也拿过来了。”
    “嗯。”杨庆忠点头，想着说不定一会儿顾雍还能帮着自己付账。
    进财就报道：“红烧肉十两银，松鼠鱼十两银，一品锅十两银，溜肥肠八两银，栗子**两银，芦笋牛肉八两银，冬菇烧蹄筋八两银，芝麻鱼球八两银，酿豆腐五两银，珊瑚金钩五两银，两壶梨花春十六两银，顾公子，您惠顾九十六两银。”
    转身对杨庆忠道：“稚趣间的菜品一样，没有酒，您惠顾四十两银。”
    顾雍先是炸了毛：“一顿饭要近一百两银子，我们是吃了龙肝凤胆了？”
    进财依旧笑眯眯的，给顾雍打了个千儿道：“龙肝凤胆血糊糊的，不一定有我们家的饭菜好吃呢。”
    顾老太爷吃的高兴，捋着胡须道：“这小伙计说的好，这菜极好，值得无价。”
    您都说值得无价了，那就掏银子呗。
    顾雍嘴角抽了抽，往外掏银子。
    还未将银票递到进财手里，想起了什么，指了杨庆忠问道：“一样的菜，凭什么他的才四十两银子？”
    杨庆忠听得着实不顺耳，四十两可是他半个月的俸禄，怎么能用“才”呢。
    不过想起这桌上的一百两，心情好了些。
    进财则是道：“杨大人是本店开张第一个客人，所以打五折。”
    顾雍咽了下口水，问道：“那第二个呢？”
    进财摊手：“没有折扣。”
    顾雍又瞪了杨庆忠一眼，腿脚怎么那么快？性子怎么那么好胜？吃个饭也要争个第一。
    杨庆忠神态自若，想着省了四十两银子，心情很是愉悦。
    看顾雍没有要帮自己付账的意思，掏了四十两的银票给进财。
    顾雍也把银票给了进财，打听道：“你们百味居可有便宜的菜？”
    “有，炸酱面、阳春面、龙须面等都是一两银一碗。”有敬希的叮嘱，进财答的很是顺溜。
    “那还有更贵的吗？”杨庆忠也问道，生怕不知道点出贵菜来。
    “东家说，一般的家常菜素菜五两银子，肉菜八两银子，硬菜十两银子，其他的稀罕的，按行情而定，对了，明日大概会有烤乳猪，东家说八十两一只。”因还没有见到明日的菜单，进财不敢说的肯定。
    杨庆忠心中默算，八十两，就是他一个月的俸禄，吃一只烤乳猪就得吃一个月的土啊？
    顾雍则是算着三个人吃了近一百两银子，一头烤乳猪少说得有七八斤，也够三个人吃的了，好像比点菜还便宜些。
    顾老太爷则是直接道：“小二哥，麻烦你去问问，明日如果有烤乳猪，老夫先订上一头。”
    “好类。”进财答应一声，拿着银票走了。
    顾雍看了看杨庆忠，饭吃完了，怎么还不走？不要自家老婆孩子了？
    杨庆忠给顾老太爷行礼：“我先去看看他们娘俩吃好了没，让他们来给您请安。”

 第052章 打听

    顾老太爷摆摆手：“快去。”
    杨庆忠这才出去。
    到得稚趣间，见碗碟都已经撤了出去，杨夫人正坐在窗边赏景喝茶。
    杨烁亭在骑木马，一看道到他走进来，就抱着腿道：“刚才伙计说清欢姐姐明日要做烤乳猪，我订了一只，爹，咱们明日还来百味居吧。”
    杨庆忠只觉得自己的荷包在哭穷。
    但是在妻儿面前，却不好表现的太过吝啬，对杨夫人道：“顾老太爷也已经吃过饭了，你要不要领着小亭子去请个安？”
    杨夫人点头，起身整了整衣襟，领着杨烁亭和杨庆忠一起往雅趣间来。
    顾老太爷极喜欢杨烁亭，拉了杨烁亭的手一老一少两人说悄悄话。
    进财又进来，道：“小人问过了，明日有烤乳猪，小人已经帮您定了一头。”
    顾老太爷点头。
    杨烁亭则是说道：“顾爷爷，清欢姐姐做的饭菜好吃吧？您怎么没有领顾奶奶来？我爹爹有了什么好吃的都要告诉我娘尝尝。”
    孩子的话提醒了顾老爷子，这百味居的环境又好，滋味又好，别说是在汝州城，在京城也找不到，确实是该让他家老婆子尝尝。
    吩咐顾雍：“让人回去请你祖母，你三叔三婶，和你妹妹们。咱们晚饭就在百味居吃了。”
    又对杨庆忠三人道：“你们别走，今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杨庆忠忍不住想给自家儿子树大拇指，这蹭饭的技巧比他好多了。
    进财是个有眼色的，当即说道：“若是晚饭也在我们这里用，您不妨去逛逛我们的园子，除了这第一进第二进院子的景致，从东边月洞门过去，还有个大花园子，您且散散步，赏赏花，消消食。”
    顾老太爷哈哈笑：“又有美食，又有美景，真是宾至如归啊。”
    捋了下胡须，接着道：“不过不着急。先把你们那小东家请过来我见见。”
    见小东家？是想要见自家主子吗？进财眼神不自觉的瞟了杨庆忠一眼。
    杨庆忠则是道：“还不去通报给林小姐，就说若是她不忙了，就请到雅趣间来，顾老太爷想见见她。”
    原来是请林小姐啊。
    进财松了一口气，应了个诺去了。
    厨房里，林清欢正在准备自己人的饭菜。
    除了今日定的十样菜，一大锅的炸酱面刚盛到盆子里，进财就进来了。
    “顾老太爷要见我？”林清欢问了一遍。
    “是啊，说是您若是得空了，就请往稚趣间里一趟。”进财说着，眼神就禁不住往饭菜上面飘。
    忙了一上午，他尽跑腿了，早就饥肠辘辘了。
    林清欢解了围裙，整整了衣裳，道：“如今已经过了午时了，估计不会有别的客人来了，你们且端了饭菜去吃，我去趟雅趣间。”
    春喜要跟着，林清欢则是道：“就在对面，我自己去就行，你且吃饭吧。”
    进财拉了春喜一把：“春喜姐，你帮我把饭菜端到隔壁吧，我去请主子。”
    春喜点了点头，没有跟着林清欢。
    到得雅趣间，杨庆忠陪着妻女去花园子散步消食了，顾雍吩咐了人去顾府报信请人，回来知道顾老太爷请了林小姐过来说话，居一直守在门外等着。
    林清欢到了门前，先行了个福礼：“顾公子。”
    顾雍看着少女花朵般的容颜，暗暗点头，果然是她。
    面上却是不露，像是认识林清欢好久了一般，说道：“林小姐来了，我祖父在里面呢。”
    林清欢点头，随着顾雍走了进去。
    顾老太爷正喝茶，抬眼就看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跟在顾雍身后走了进来。
    只这一眼，就有些呆住了，这长相看着很是面熟啊。
    按照这林小姐的身份来看，不应该啊。
    顾老太爷将疑惑压下，待林清欢给自己行过礼之后，笑着说道：“没想到林小姐小小年纪，在厨艺上竟有那么高的造诣，不知道是兴趣使然还是生活所迫啊？”
    林清欢还未回答，顾雍先是看了她一眼，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练出这一手好厨艺，会是生活所迫吗？不是说是林府的小姐吗？
    林清欢则是答道：“是兴趣使然也是生活所迫，您老人家经历的事多，定然知道这两样缺了哪一样都成不了事儿。”
    “正是这样。”顾老爷子笑着指了椅子让林清欢坐，说道：“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倒是通透。”
    “不知道你是林家哪一房的姑娘啊？”顾老太爷顺势把话头引到了林清欢的出身上。
    “家父林延龄，在工部任职。”这没有什么可瞒人的，林延龄的闺女做厨娘，丢人的是他们夫妇，又不是她这个自食其力的小姑娘。
    “小女清欢，在家中排行第四。”林清欢继续介绍道。
    顾老太爷虽然不问庶务俗事，但是林家在汝州城也算是数得上的人家，所以林家的事儿也听家里的老妻唠叨过几嘴。
    知道这位就是林延龄那个因为出生的时辰不好，被林延龄视为不祥，放在山上十几年，近期才下山来的庶女了。
    顾雍则是听得云里雾里，他一直都是京城汝州两边住的，林延龄倒是知道，却只听说过他家有一位大姑娘，嫁给了永宁侯世子为续弦，一位二姑娘是庶出，未出嫁，林家二房这有一位嫡女，是三姑娘，没听说林家还有一位四姑娘啊。
    但是看祖父的神情，这林四小姐确实是林延龄的亲闺女。
    顾雍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林四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侍郎的闺女还要抛头露面的开酒楼赚银子。
    “林小姐在白马山上十几年，没想到竟练就了这样好的厨艺。真是不容易啊，不知道林小姐师从何人？”顾老太爷问道。
    “我生母是厨娘出身，自我有锅台高就教我学做菜了。”林清欢道，说的也是实话。
    顾老太爷望着林清欢的脸，只觉得这样严肃起来的时候更像了，话题不自觉的就往伍姨娘身上引。
    问道：“不知道令堂的出身是？”

 第053章 体贴

    林清欢只觉得顾老太爷是吃过饭后找了她闲聊，便说道：“我生母是厨娘，大夫人郑氏的陪嫁丫鬟。”
    “那你可还有外祖家？”顾老太爷接着问道。
    这话问的就有些深了，林清欢楞了一下，说道：“外祖父没听我娘提起过，外祖母也去世了，没有人了。”
    “那你外祖母的出身是？”
    这个林清欢也回答不出来了，她从未听生母说过这个，或许说过，她不记得了。
    不过想来应该也是下人之类的。
    林清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顾老太爷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将疑惑压到了心底，对林清欢道：“晚饭我请了我们家老婆子和家里的几个丫头过来吃饭，晚上还得劳烦林小姐。”
    那不就是说可以提前遇到顾诗涵了？
    林清欢嘴角微翘：“那我到时候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顾老太爷也有让顾老夫人看看林清欢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老太爷由顾雍扶着去逛花园子。
    林清欢没有回厨房，直接往第三进院子走去，她想回自己的小跨院把明日的菜单子写出来。
    在小跨院门口碰到了敬希，敬希换了身衣裳，好似在等自己。
    林清欢行礼，敬希则是问道：“顾老太爷找你，可是有事儿？”
    林清欢答道：“没事儿。”
    “去议事厅吃饭吧。”敬希说着，朝着议事厅走去：“你做的饭食都被那帮小子们吃完了，我想着就算是给你留着，也都凉了，就让牛四炒了两个菜，蒸了一碗香米饭。”
    这是敬希的善意，林清欢点头道谢，随着敬希往议事厅来。
    不一会春喜就和红姑一起端了饭菜来。
    红姑放下饭菜就告退了：“杨夫人在逛花园子，杨大人发了话想让我去陪着。一会子若是顾家的女眷也来了，估计会在跨院里用饭，我去请示一下顾公子在哪个小跨院里用。”
    林清欢点头：“你且忙去吧。”
    春喜伺候着林清欢在大桌子上用饭，敬希拿了本书坐在书案后边看。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只听得到碗碟相碰的轻微的声音。
    林清欢吃完了饭，想着要和敬希商量一下明日的菜单。
    轻羽走了进来，给林清欢拱了拱手，对着敬希喊：“主子。”
    “有事儿？”敬希放下书问道。
    轻羽则是看了林清欢一眼。
    林清欢知道轻羽是有话不好在她面前说，行礼告退。
    敬希则是道：“掌勺最是辛苦，林小姐可以歇上个午觉。我让人在林小姐的书房桌案上放了安神香，若是用得着，就点上。”
    林清欢点头，道谢。
    这边刚出了门，春喜就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小姐，敬公子很细心呢。”
    小丫鬟的声音很低，还是被屋里的主仆俩听到了。
    敬希对着轻羽竖了下大拇指，放安神香是轻羽的主意。
    想想林小姐虽然性子稳重，到底年纪小，掌勺又是个力气活，若是休息好了，对他们百味居是有好处的。
    只冲着顾老太爷不但定了明日的烤乳猪，还让人请了家眷来尝鲜，就可看出对林清欢的手艺是极其满意的。
    林清欢回了小跨院，闻着那香的味道极好，让春喜点了香，自己坐在书桌边把明日的菜单写了，到里屋里躺在了床上。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小姑娘喜欢用的颜色，香香软软的，安神香的味道也极好闻，林清欢不自觉的就睡了过去。
    这边轻羽将刚才林清欢和顾老太爷的对话说给敬希听。
    敬希眉头微皱，顾老太爷是做过首辅的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逮着个小姑娘问人家生母的出身，更何况还问到外祖母的出身。
    而且还想要介绍林清欢和他家的女眷认识。
    难道这林清欢除了“林家不得宠的庶女”这一身份，还有其他的身份不成？
    敬希心里盘算着，看到拂楼进来，突然就想起了拂楼说看着林清欢的长相似曾相识的话来。
    叫了拂楼道：“你可想起来林小姐长得像谁了？”
    拂楼摇头，主子没有吩咐，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再说了，他觉得似曾相识，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想起来的啊。
    敬希想了一下，吩咐道：“让唐先生画一幅林小姐的画像，悄悄送进京去，查一查可有相似的人。”
    敬老太爷是在看到林清欢的长相之后才问林清欢那些问题的，事情极有可能出在林清欢的长相上，更何况还有拂楼的话在先。
    拂楼答应了一声，正准备去找唐业，又被敬希叫住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画吧。”敬希道。
    唐业的画技，还不如他的呢。
    ……
    林清欢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睡的极沉，被春喜摇醒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问道：“几时了？”
    春喜笑着道：“小姐，已经快到酉时了。”
    林清欢这才清醒了，说道：“打了水来我洗脸。”
    春喜忙去打了水，林清欢洗了脸，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香脂，一边问道：“顾家的客人可来了？”
    “来了来了。”春喜答道：“刚到，去了竹林苑。”
    竹林苑，是第一进房子东边的小跨院，因里面遍植竹林而得名。
    林清欢想着自己是先去问个安好还是等到饭后再去问个安。
    小丫鬟已经说道：“竹林苑本就是可以摆两桌席的，因着顾家的人多，红姑就张罗着在那院里摆两桌席，女眷一桌，男客一桌。菜单子也定了，各样菜一桌上一道。听说有炸酱面，主食点了每人一碗炸酱面。”
    林清欢点头，菜都点好了，看样子得先把菜上去了，再说。
    春喜在后边跟着：“敬公子已经吩咐牛四先准备着材料，小姐您不用着急，要不先换件衣裳吧？这裙子都压皱了。”
    她睡觉只脱了外边的褙子，里面的裙子确实是皱了。
    若是穿着这件衣裳见人确实有些失礼，但是她们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更换的衣裳。
    春喜则是已经拉开了衣柜的门，拿了一件青色一件杏色的春裳给林清欢看：“都是红姑刚才送过来的，说是担心咱们忘记拿更换的衣裳，亲自去外边的成衣铺子买的。”

 第054章 秦家

    “红姑有心了。”林清欢看那衣裳都是普通的杭绸料子，花色样式皆是寻常，不算太招眼，正适合她的身份穿，知道红姑是用了心的，暗暗点头。
    春喜则是问道：“您看穿哪一件？”
    林清欢指了那青色的衣裳，说道：“就这件吧。”
    又叮嘱春喜明日记得将家里的衣裳带过两件来。
    而且她既然要每日里都在这小跨院休息，还得再叫个伺候的人来帮她守着这院子。
    林清欢想着是让敬希安排个人，还是自己把麦香带来。
    林清欢换好衣裳，主仆俩到厨房的时候，牛四已经把所有配料都准备好了。
    林清欢点头，夸奖了牛四一句：“今日中午我吃了你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有机会还是要掌勺才是。”
    牛四难得的脸上一红，将手中的刀放在桌案上，道：“小姐喜欢就好，小人多看看小姐做菜，等到小姐觉得没差别了再掌勺。”
    众人说着话，忙碌起来。
    这边进宝又递了菜单子来：“妙趣间来了客人，也是每样菜要上一份。”
    林清欢点头，春喜上前接了菜单子。
    妙趣间的是秦家的人，汝州城本就不算大，有了什么大事传的很快。
    顾老太爷德高望重，若是在顾府也就罢了，若是出了府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关注下。
    再加上顾雍没有让人特意瞒着，不过半日的功夫，顾老太爷去了一家新开的叫做“百味居”的食肆吃饭，不但连着吃两顿，且还叫了家眷去尝鲜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秦家一直望着顾家行事，一听说不但顾家一家子在百味居吃饭，杨庆忠也领着老婆孩子来了，想着这百味居必定有不一样的地方，就也遣了几个自家的子弟过来尝味道。
    既然是尝味道，自然是有的菜都点来尝一遍。
    秦家过来的人里，领头的是秦家长房的大公子，名字唤作秦穆凡的。
    秦穆凡刚刚及冠，斯斯文文的，面色有些发白，点了菜之后领了家中的子弟去给顾老太爷请安。
    相对于杨庆忠，顾老太爷对秦穆凡的态度只是淡淡，只说了几句话，略问了问功课，就打发了秦穆凡回去。
    秦穆凡也不因为自己受了冷遇而着恼，依旧回了妙趣间。
    叫了进宝进来打听百味居的东家。
    进财进宝早就得了吩咐，说道：“我们东家是福建敬家的子弟，外出游历到此，因和杨大人相识，就开了这百味居。”
    敬家子弟外出游历的规矩秦穆凡是知道的，闻言点了点头，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说道：“原来是敬家的生意，怪不得不一般，这妙趣间，果然妙趣横生。”
    进宝就将其他的房间也都介绍了一遍，道：“您若是下一次来，可坐别的房间看看，我们这每个房间都不一样呢。我家东家说，所处环境不同，吃到嘴里的饭菜味道也不同呢。”
    秦穆凡点头，赏了进宝一个银角子，打发了他出去。
    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就问道：“大哥，既然这东家是敬家的子弟。为何不趁机邀出来一见？咱们也好结交一番。”
    秦穆凡赏玩着多宝阁上一块奇石，说道：“结交自是要结交的，你们看这屋子里摆的奇石异草，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又指了墙上的画道：“这副《双猫窥鱼图》，看着竟像是真迹。名画拿来挂到食肆包厢里，就算是京城的万香楼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主子估计也没有这样的性情。”
    听秦穆凡这样说，几人都围上来看那《双猫窥鱼图》，嘴中啧啧称奇。
    秦穆凡继续道：“所以我猜测，这百味居的东家应该不是敬家的旁支，应该是嫡系子弟才对。”
    敬家的嫡系，那就是敬尚之的亲子侄了？
    敬尚之掌管吏部，手里抓着的是文武百官的升迁，若是能和敬尚之搭上关系，对他们以后的仕途都有帮助。
    秦家的几位子弟更上心了，秦穆凡则是道：“咱们现在一顿饭还没吃，就露出要结交的意思未免不妥，多来此处吃饭，自然会认识的。”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秦穆凡说得极对，敬家虽然让人看着眼热，他们秦家也不能堕了自家的身份。
    秦家的几个人说着话，竹林苑里，饭菜已经上来了。
    自是皆吃的满意，顾老夫人更是指了红烧肉、酿豆腐和栗子鸡让再做一份。
    男客那里则是红烧肉、松鼠鱼、一品锅、栗子鸡、冬菇烧蹄筋各多要了一份。
    一顿饭吃完，顾老夫人眉开眼笑。
    杨烁亭凑到老夫人身边道：“顾奶奶，这菜好吃吧？明日还有烤乳猪呢，我们家订了一只，明日您还来，我请您吃席。”
    “好。”顾老夫人呵呵的笑。
    心中却想着刚才她刚到的时候，顾老太爷对她说的关于林清欢的话。
    看林清欢迟迟没有来请安，指使了身边的丫鬟道：“去告诉店家，就说我极喜欢他们家的饭菜味道，听说掌厨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请过来絮话。”
    小丫鬟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转了回来，身后跟着的不是林清欢，而是红姑。
    红姑满脸带笑的给顾老夫人行礼：“谢谢您喜欢我们百味居的饭菜，厨房那边还有些事儿没忙完，林小姐忙完了就过来。”
    又看顾老夫人身边站着的四位小姐，说道：“这都是您家的小姐吧，长得都像画里的人似的，真好看。”
    说的几位顾家小姐皆面色微红。
    又给杨夫人行礼：“听说您定了烤乳猪，明日您看要在哪个房间里用餐？要不要先定下来？”
    杨夫人笑着道：“就在对面的兰苑吧。”
    兰苑，里面都是各类的兰花，很是雅致，红姑道：“兰苑春兰开的正好呢。”
    杨夫人就问顾老夫人：“老夫人明日也领着几位小姐赏个脸，让我做个东，在兰苑里请您吃饭。”
    “在兰花飘香的地方吃烤乳猪，也就是他们家饭菜做的精致，若是换了别家，怕是吃不下去的。”顾老夫人道。

 第055章 见面

    众人都跟着呵呵的笑。
    顾老夫人旁边的几位小姐里，年纪最长的那位笑道：“我们姐妹后日还要参加赏春宴，明日得准备准备，怕是要辜负杨夫人的心意了。”
    身边的几位小姐也跟着应和。
    “四位小姐里有三位都是参加过的，倒是比我这个第一次牵头的人还要熟练，就算是四小姐今年是首次参加赏春宴，想必有几位姐姐带着也不会出差错。”杨夫人道：“说起来，我也邀请了林小姐参加赏春宴……”
    说着话，门外有小丫鬟来报：“林小姐来了。”
    众人就朝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着顾府的丫鬟进了门。
    衣饰虽不出众，相貌却是惊人。
    如出水芙蓉般的脸上带着笑，规规矩矩的给顾老夫人行礼。
    若说顾老太爷初见林清欢时有些惊讶，顾老夫人则是有些发愣。
    这相貌，着实相像啊。
    但是顾老太爷今日已经把问林清欢话的经过说与老夫人听，她也就不再问了。
    楞了下神后，说道：“快来让我看看，这孩子，那么小竟有这么好的手艺，这手啊，莫不是得了彭祖、易牙的点化？这模样也长得如花朵般。”
    又对红姑道：“刚才你还说我家的这几个丫头像是从画里出来的一般，如今看了这林家的丫头才知道，我家那几个若是从画里出来的，这林丫头就是那仙女下凡了。”
    林清欢面色微红。
    杨夫人在旁边道：“您老人家真是好眼力，小亭子第一次见林小姐就喊‘神仙姐姐’呢。”
    林清欢的脸色更红，她前世没有机会接触别家的长辈，也从未得过如顾老太太这般身份的人的夸赞。
    前世郑氏虽将她打扮的极艳丽，却从不领她出门参加宴请，若是有有身份的女眷拜访，她也从未被叫着待过客。
    前世她未进入候府之前，郑氏一直说这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说她长相艳丽，当家主母看了一定不会喜欢的，到时候传出不好的名声就不好了。
    若是想要嫁进好人家，不如多见见外男，男人铁了心想娶，当家主母也没有办法。
    在后来那十几年的岁月里，林清欢常常想，自己那时候莫不是个傻子，这样的话竟也信？
    再到后来她进候府，进东宫，每日里被关在一方小院里，如同一只被囚禁的鸟儿，就更没有机会见如顾老夫人这样身份的人了。
    难得顾老夫人如此和善。
    林清欢想着，就又给顾老夫人行了一礼，道：“谢谢老夫人夸赞，清欢蒲柳之姿，自是比不过几位小姐的。”
    “长得好看就是长得好看，你不要觉得这样不好。”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林清欢抬头去看，正是顾诗涵。
    顾诗涵穿一件粉红色绣海棠花的褙子，头上梳着双丫髻，见林清欢朝她看过来，继续说道：“真的，祖母说的，长得好看的女子都是有福气的。”
    说完，又看向顾老夫人，好像要得到顾老夫人的认同似的。
    顾老夫人哈哈笑：“涵儿说的对，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韵儿她们几个的。”
    让身边的人扶林清欢起来，拉了林清欢的手道：“小姑娘家的，难得长得如花骨朵一般，就得打扮的明媚些，这才对得起自己的这副相貌，你这样太朴素了。”
    说着，退了手腕上一个碧玉镯子来给了林清欢，道：“这镯子你戴也合适，今日就给了你吧。”
    林清欢忙着要弯身磕头，顾老夫人则是拉了她道：“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给你介绍介绍我家的丫头们，说起来，你应该是和四丫头年纪相当的。”顾老夫人指了指顾诗涵。
    林清欢和顾诗涵相对行了个礼。
    顾老夫人又一一的介绍了。
    几个小姑娘互相见了礼，顾诗涵拉了林清欢道：“咱俩年纪差不多，你平日里除了下厨还爱做什么？我在家里可无聊了，能来找你玩儿吗？”
    林清欢正想和顾诗涵亲近，闻言说道：“今日百味居刚开业，我一早就来了，以后不用那么早，上午辰末巳初的时候来，晚上打了烊再走。我在后边有个小院子，你若是来找我玩儿，咱们就去那小院子里说话。”
    “好。那我得了空来找你。”顾诗涵说道，她从幽州回来才半年，还未交到手帕交，难得遇到年龄相当的，而且林清欢做饭那么好吃，她不自觉的就想亲近。
    林清欢则是高兴的道：“你若是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顾诗涵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顾雍结了账，进屋请顾老夫人回府。
    杨夫人也跟着告辞。
    林清欢和红姑一起将众人送至百味居门口，看着顾、杨两家的马车驶远了，才回去。
    回去正赶上秦府的人结账，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雅趣间的门口，听进宝唱账单子。
    红姑不露痕迹的将林清欢挡在身边，领了林清欢去了三进院子。
    秦穆凡朝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张极好看的脸一闪，就被那女掌柜挡在了身后。
    有心想再看一眼，却被进财报的账单子吓的回了神。
    在心里禁不住骂道，这些混小子们，一顿饭竟吃了近三百两银子。
    这可够一般家庭两年的嚼用了。
    秦穆凡因偶遇美人心中所产生的那点涟漪，都被这账单子吓的无影无踪。
    林清欢依旧去了议事厅。
    众人都吃过饭了，给她端上来的，还是牛四的手艺，一荤一素两样菜，一盘子金丝馒头，一盅银耳燕窝粥。
    看到银耳燕窝粥，林清欢抬头看了敬希一眼。
    敬希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年龄尚小，这样劳累不是不是个事儿，以后每天都喝上一碗补品，也是为着咱们百味居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
    虽然让她养好身体是为了让她干活，林清欢还是很感激，笑着对敬希道了谢，乖乖的将那一碗银耳燕窝粥喝了。
    这边春喜将碗碟撤下去，唐业欢欢喜喜的进了门。

 第056章 日进斗金

    见林清欢在，也不瞒着，说道：“咱们今日虽然只上了六桌的客人，但是您猜猜今日得了多少银子？”
    敬希故意往多了说：“五千两？”
    唐业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清欢。
    林清欢知道这是让她也猜猜，想了一下道：“五百两？”
    唐业显然对林清欢的猜测也不甚满意，看了一眼林清欢，捋了捋胡子，道：“一千零三十五两银子。”
    敬希表情平静，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林清欢则是禁不住，问道：“真的？”
    只六桌，还有女眷，就得了一千零三十五两，若是都坐满了，岂不是要奔着一万两银子去？
    “自然是真的。”唐业看林清欢如同看一樽会发光的金菩萨，道：“这些食客都是冲着林小姐的手艺，林小姐功不可没啊。”
    林清欢不敢居功，这些人虽然是冲着她的手艺不假，但是若没有敬希，没有这百味居，她再好的手艺也是一文不值。
    林清欢摇头：“这是咱们大家的功劳。”
    唐业更喜欢林清欢了，这小姑娘不抢功，不自满，还会说话，又有一双生金子的手，怎么越看越招人稀罕呢。
    敬希则是道：“数一百一十两银子给林小姐。”
    唐业当即就去拿银票。
    林清欢连连摆手：“这帐还是等一个月之后或是半年之后再算吧，投入的银子总要刨了去。”
    敬希示意唐业将银票交给刚进门的春喜，道：“就算是刨去那些，赚的也多着呢，今日的你且拿上，再买上几个服侍的人。明日开始咱们再一个月一个月的对账。”
    林清欢想着现在家中吃饭的人多，生母又要吃药，伍姨娘的药每日一副，一副药就是三两银子，她还想给生母买些补品……
    到处都要用银子。
    想及此，林清欢点了点头，示意春喜收下了。
    这边林清欢收拾了，坐上马车准备回银杏胡同。
    杨家的马车则已经驶进了刺史府，在二门处停了下来。
    杨庆忠扶了杨夫人下来，杨烁亭已经睡着了，由辛嬷嬷抱着走在前面。
    杨庆忠夫妻俩边走边说话。
    “早知道这百味居的菜价定那么高，就不让林小姐做这生意了。”杨庆忠道：“依着为夫的俸禄，怕是不能日日去吃了。”
    “百味居赚钱，咱们也应该跟着高兴才是，这样一来林小姐就有银子给她娘治病了。”杨夫人想的很是豁达。
    “还是夫人心地良善。”杨庆忠夸起自家媳妇来，很是一本正经。
    杨夫人则是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后日的赏春宴该如何？我本想着百味居怕是不会那么快开张，就给林小姐下了帖子，还请了她拟了菜单子，这百味居日进斗金，我倒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杨庆忠想了一下：“这还不简单，直接将赏春宴摆在百味居不就好了？百味居的花园子也是极好的，到时候请百味居歇业半日，只招待你们这些女客就是了。”
    “百味居如何会肯？”杨夫人也想过，但是觉得百味居定会狮子大开口，就没有提。
    “这件事儿，你就不用问了，我明日一早就给夫人回复，定赶得上你重新给各家送帖子。”杨庆忠夸下海口。
    杨夫人这才把心放下了一半。
    到得第二日，辰正时分，林清欢的马车和杨府的马车在百味居门口碰个正着。
    林清欢行礼：“您来的有些早呢，午饭要到午时初才开始。”
    杨庆忠则是道：“正好，我有笔买卖想和你们两位东家谈，走走，找敬公子去。”
    林清欢被杨庆忠的话弄的云里雾里，被他招呼着就往三进院子里走。
    敬希还在用早饭，看到几人进来，先是问吃早饭了没。
    林清欢是用过早饭过来的，杨庆忠则是心里装着事，不想吃。
    敬希被俩人看着，也不着急，依旧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这才请了杨庆忠进议事厅里喝茶。
    “明日赏春宴，是由我家夫人操办的，请了十几位闺阁小姐，林小姐也在受邀之列。”杨庆忠开门见山。
    “所以呢？”敬希问道。
    “为了替你们百味居传名，我特意说服了夫人将宴请放在你们这里。只需歇业半日即可，到得申时那些小姐们就走的差不多了，不耽误你们晚上的生意。”杨庆忠继续说道。
    “好啊，一万两银子。”敬希狮子大开口。
    杨庆忠没了刚才的气度，站起身来摆了摆袖子。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面前的若真是敬家的子弟，他能淬这小子一脸。
    林清欢替杨庆忠说话：“用不了那么多吧，咱们是歇半日又不是歇一日。”
    “那就五千两。”敬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肉疼的不行，好似给了林清欢多大的面子似的。
    林清欢抿了抿嘴唇，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就说好的，她只操心厨房的事儿，只希望杨大人能够铁齿铜牙，将价钱压下来。
    杨庆忠倒是没有刚才的气了，笑着对着敬希拱了拱手，对林清欢说道：“不知道林小姐知不知道敬公子在家中的排行，排行第五……”
    “三千两，不能再少了。”敬希的声音响起，将杨庆忠的话堵了回去。
    他不是怕暴漏了身份，也不是怕林清欢不保密，而是觉得林清欢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相处起来怕是没有现在这般自在。
    “一千两。”杨庆忠还价。
    敬希：“两千两。”
    “成交。”
    敬希瞪了嘴角扬起的杨庆忠一眼：“只半日，下午申时末我就让人开门，往里放食客。”
    “来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到时候可不能出错，冲撞了。”杨庆忠自觉占了大便宜，又坐回到了桌案边喝茶，说道：“再说了，若不来你这里，我请了杨小姐去赴宴，你不是一样要歇业？”
    说完，不待敬希反悔，就掏了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案上：“这是订金。”
    林清欢看着两人把价钱商量定，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小配院。
    一进了屋，招呼着春喜关上门，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第057章 确定

    林清欢拍了拍胸口。
    心中暗道：果然，自己想的没错，敬希就是景熙。
    名字相似，酒楼名字相同。
    身边的小厮功夫极好。
    她本就怀疑敬希是景熙。
    后来看了百味居的摆设装饰，看了百味居里用的这些人，就基本可以确认了。
    如今听到杨庆忠的一个“五”字，和敬希很明显要截断杨庆忠话的意图。
    他对待杨庆忠和顾雍这些人的态度。
    她更可以确认了。
    林清欢脑子转的飞快，猜想被证实了，她是不是可以开始筹谋了？
    如果背靠景熙一定比背靠杨庆忠还要靠谱。
    但是看景熙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是谁的，她是直接挑明呢还是继续装不知道？
    若是继续装不知道，怕是自己要一直装下去。
    若是挑明了，怎么解释自己的猜测呢？那些让她确认的依据都不是她一个在山上生活十几年的小姑娘应该知道的。
    林清欢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春喜上前开门。
    敲门的是红姑，笑着道：“前面厨房里，乳猪已经收拾干净了，单等着小姐了，小姐可是有事儿？”
    林清欢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现在想的太多。
    这件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完的，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让景熙觉得自己有用，以后挑明了，她也不会成为弃卒。
    林清欢对红姑笑笑，说道：“没事儿，咱们这就去。”
    “乳猪准备的是几只？”
    红姑答道：“本来准备的是二十只，公子说这是稀罕东西，不能让他们一次吃个够，就让上十只。”
    昨日一天就收了一千多两银子，林清欢对景熙的经商能力很是佩服，听红姑这样说，点了点头道：“十头也省事些。”
    红姑就介绍：“杨大人府上今日要在兰苑回请顾家，订了两只，本来顾老太爷也订了一只，这样的话就取消了，秦家也订了一只。这就订出去三只了，且都是上午的。”
    红姑说着，自己又笑了笑，道：“小姐的厨艺就是好，这三家都快把咱们百味居当自家厨房了。”
    就是要比自家厨房贵上好多。
    林清欢也是一笑，进厨房准备烤乳猪了。
    到了巳时末，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先到的是杨庆忠夫人领着杨烁亭，今日是他们做东，理应早早的到。
    接着是秦家的人，还是秦穆凡，不过这一次领的不再是那几个秦家的子弟了，而是几个读书人。
    也没有坐昨日的妙趣间，而是坐了顾老太爷坐过的雅趣间。
    然后是顾家的人，顾老太爷、顾老夫人领着顾雍、顾诗涵兄妹。
    看顾家只来了这几个人，杨庆忠暗暗的松了口气。
    接着来的还有汝州城的都尉一家。
    然后是汝州城的少尹一家。
    汝州城的刺史两三年就换一次，倒是这都尉和少尹，大部分都是要连任的。
    说起来，都尉和少尹更像是汝州城的父母官。
    然后是老学政，老学政是接到了杨庆忠的帖子，过来赴宴的。
    再然后，是王财主，领了水云楼的大厨来尝菜。
    这样就坐了六桌，今日主打的烤乳猪又被订了三头。
    要做六桌的饭食，林清欢有些顾不过来。
    索性菜式都是一样的，省了大半的麻烦。
    林清欢一边忙着，心中禁不住又想起了景熙。
    想着还是他出的这主意好，省事儿。
    端坐在议事厅里的景熙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侯在身边的轻羽默默决定，若是主子再打喷嚏，就让段真过来看看。
    景熙则是有些郁闷，自从杨庆忠走后，他的喷嚏就没断过，难道是因为收了杨庆忠两千两银子，被那老小子在嘴边念叨不成？
    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身份彻底暴漏，惹的林清欢在心中算计了一上午。
    餐至一半，进财又拿来了兰苑和雅趣间加菜的单子。
    各加一只烤乳猪。
    红姑望着仅剩的两只腌好的乳猪，想着要不要建议主子下午竞拍，价高者得。
    林清欢不操心这些，将两只烤乳猪放到炉子上烤。
    想着剩下的小猪都已经杀了，明日再做就失了味道，就把剩下的十只也腌上了。
    “中午给大家加餐。”随着林清欢的声音，众人皆欢呼出声。
    这烤乳猪色泽鲜艳，喷香扑鼻，早就把众人的馋虫勾了出来。
    此时，顾老太爷也正在向老学政夸赞着这道菜：“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老学政姓李，字长庚，比顾老太爷年轻几岁，两人是同年。
    此时两人皆喝了些酒。
    顾老太爷说罢，干脆直接拉了李学政的手，又道：“长庚，我早些年读到《齐民要术》中的这一段，总觉得是不是贾老夸大了，今日一尝这百味居的烤乳猪，才知道他老人家形容的贴切。”
    李学政捏着胡子笑：“确实是美味，今生得尝此味，足矣啊。”
    杨庆忠也跟着道：“味道美极，妙极。”
    顾雍则是不吭不哈，手中的筷子不停，他不如这些长辈们有那么多的感慨，只知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到肚子里就是浪费了。
    一顿饭吃完，杨庆忠叫了进财进来结账。
    顺便道：“订一只明日的烤乳猪。”
    “主子说了，只初一、十五有烤乳猪。”经过昨日一天的锻炼，进财说起这些话来很是理直气壮。
    杨庆忠一噎，说道：“那就订一只晚上的。”
    进财想着厨房里正在烤着的十头烤乳猪，恨不得飞到厨房去盯着，哪里有耐心和杨庆忠啰嗦，直接道：“今日的就剩两头，主子说了，下午拍卖。”
    花样真多。
    杨庆忠想冲到后院问问景熙，是谁给他出的这缺德的主意。
    进财则是顾不上照顾杨庆忠的心情，接过银票就跑了。
    他闻到了乳猪烤好的香味，再不跑过去，就被轻羽几个抢光了。
    杨庆忠也禁不住吸了吸鼻子，明明还有！
    这些黑心商家！
    厨房里，这边乳猪刚烤好，就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第058章 好友

    林清欢看着穿着一身缂丝衣裙的顾诗涵出现在厨房门口，禁不住笑了：“你怎么这样就来了？若是有事儿，叫小丫鬟来叫我就是了，这厨房里烟味大，你哪待得住？”
    “他们在那里说话，我无聊。过来看看清欢姐姐，我好奇你们的厨房是不是和我们家的一样，怎么同样的东西你们的就做的特别好吃呢。”顾诗涵忽闪着大眼睛，显然是真的好奇。
    红姑则是上前给顾诗涵行礼：“这厨房自然都是大同小异的。顾小姐要不要去园子里逛逛？”
    在这里，他们怎么好意思吃啊。
    顾诗涵已经看到了长案上排列整齐的一溜烤乳猪，直接问道：“不是说没有了吗？”
    刚才进财回答杨庆忠的话，正被她听了个正着。
    “这是留着自己吃的，顾小姐想吃，下午请带足银子，我们下午有两只拍卖。”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
    顾诗涵扭头，正看到景熙冷冰冰的脸。
    这个人好凶，顾诗涵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清欢则是利索的脱了围裙，净了手，上前拉了顾诗涵的手，道：“走，去我那小院子里说话。”
    说完，给景熙福了一福，拉着顾诗涵出了厨房的门。
    春喜在后边嘀咕道：“小姐，还没有吃饭。”
    景熙皱眉，吩咐红姑：“送一只烤乳猪到林小姐那里。”
    想着刚才顾诗涵的样子，直觉林清欢还会让顾诗涵跟着吃的。
    就又改了口：“送两只去吧。”
    红姑答应一声，和春喜一起一人端了一盘烤乳猪跟上了林清欢。
    林清欢领着顾诗涵去了第三进院子，刚跨进门就被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扑了个满怀。
    竟是肉丸。
    林清欢满心欢喜，肉丸虽在她们家住，但是一天里总有大半天是没有影儿的。
    肉丸生的肥硕，又机灵，林清欢不担心它吃亏，所以也没过问过。
    说起来她已经有两日没见过它了。
    没想到这大肥猫竟跟来了百味居。
    顾诗涵看到林清欢怀里的大肥猫，眨了眨眼睛：“这猫真肥。”
    林清欢笑着道：“它叫肉丸，平日里都不见猫影儿，今日不知道怎么跟到店里来了。”
    说着，林清欢领着顾诗涵进了西跨院。
    肉丸被放到晒的暖哄哄的石桌上。
    林清欢和顾诗涵在石桌边对坐。
    大肥猫感受着女主人的手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后背，舒服的翻了个身。
    有些犹豫是在女主人这里待上一会儿，还是去厨房和轻羽他们几个抢肉吃。
    正犹豫着，春喜和红姑一人端了一盘烤乳猪进来。
    这下不用犹豫了，女主人和肉可以兼得了。
    春喜见了大肥猫也是眼睛一亮，放下盘子就来摸它的头：“肉丸？你怎么来了？是跟着接小姐的马车来得吗？”
    红姑则是瞪了大肥猫一眼，好好的“西瓜”怎么变成“肉丸”了？这大肥猫搞什么鬼？
    想着厨房里剩下的八只烤乳猪，红姑没有管大肥猫的心情。
    给林清欢两人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林清欢则是指了那烤乳猪，问顾诗涵道：“刚才可吃好了？要不要再用些？”
    顾诗涵眼睛笑成了月牙：“这会子又有些饿了。”
    林清欢端了一只烤乳猪，道：“走，咱们进屋吃。”
    又吩咐春喜和顾诗涵带来的丫鬟小蛮一起将另外一只烤乳猪吃了。
    还不忘让春喜给肉丸拿个盘子。
    两只烤乳猪吃完，四人一猫皆吃的肚儿溜圆。
    顾诗涵又吃了一顿烤乳猪，看林清欢更加亲切，拉了林清欢的手臂道：“清欢姐姐，我们已经收到了信儿，明日赏春宴就在你们店里办。”
    “你明日还掌勺吗？杨夫人说，她也请了你参加赏春宴的。”顾诗涵说道：“我听大姐姐她们说，能参加赏春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你不要失了机会。”
    她虽然很喜欢吃林清欢做的菜，但是更希望林清欢能够正儿八经的参加赏春宴。
    林清欢想起杨夫人对她说过的话，说只让她指点指点，并不需要她亲自掌勺。
    回答顾诗涵道：“明日我不掌勺，我们百味居还有位大厨，做饭也很好吃呢。”
    “而且，咱们明日吃鱼虾宴，做法简单。”
    顾诗涵随着其父在幽州任上住过几年，那里偏僻，人少食鱼虾，听闻明日是鱼虾宴，很是高兴，问道：“我最爱吃鱼虾了，清欢姐姐你怎么想起做鱼虾宴的？”
    “总不能让你们吃烤乳猪吧？若是都吃成了小胖子，我可担待不起。”林清欢和顾诗涵玩笑。
    顾诗涵嘻嘻的笑：“其实烤乳猪也挺好吃的。”
    两人说笑着，顾家的下人找了过来：“老夫人要回府了，让奴婢过来叫小姐回去。”
    顾诗涵起身告辞，林清欢想着明日的事情还需再和杨夫人商量商量，就道：“我和你一起回兰苑，明日的事儿和杨夫人商量一下。”
    两人携手往前边走。
    秦穆凡又看到了昨日的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旁边走着的像是顾家的小姐，难道这小姑娘是顾家的姻亲？
    不管秦穆凡怎么猜测，两人则是边走边说着悄悄话。
    “昨日见过你姐姐们，却没有互道姓名，明日还要见着，我到时候该怎么称呼啊。”林清欢向顾诗涵打听顾家的几位小姐。
    “我大姐姐叫顾诗韵，是我伯父家的长女，她明日穿一件枚红色的衣裳。我二姐姐叫顾诗雅，是我伯父家的次女，她明日穿一件绿色的衣裳。我三姐姐叫顾诗瑶，是我叔父家的长女，明日穿一件藕色的衣裳。”顾诗涵介绍的很详细，怕明日林清欢认错了人，把几位姐姐都准备了什么颜色的衣裳也告诉了。
    林清欢则是在心里琢磨着顾家几位小姐的名字，皆是从“诗”字，想必皆是嫡女。
    不知道是顾家的家风是不许纳妾还是庶女都还小。
    不管是不许纳妾还是嫡子女未长成不许有庶子庶女，家风都是好的。
    不像是林家，庶子庶女一堆，她虽也是庶女，却很看不上这种一味的纳妾，生一堆庶子庶女的行径。

 第059章 微笑

    林清欢和顾诗涵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兰苑。
    顾老夫人见了林清欢，又是一愣，昨日见的时候天色已暗，就算灯光再亮也不如这白日的日头亮。
    如今看的清楚，更觉得林清欢长得像了。
    顾老夫人在心里暗道奇怪，和林清欢说了几句话，就提出了告辞。
    这边林清欢和杨夫人一起送了顾家一行人出门，折回兰苑商量明日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菜单子是早就拟好的，明日照着做就可以。
    对于明明写明了林宛心不喜食海鲜，林清欢依旧订了一张鱼虾的菜单子的行为，杨夫人很是理解，若是照着她的性子，她也这样干。
    反正这林宛心也是吊在名单末尾的人，没必要要照顾她的口味，再说了，不喜吃又不是不能吃。
    两人又商量明日由谁掌勺的事儿。
    林清欢明日必定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两人就商定了一切都由牛四准备好，林清欢指点就好。
    且到时候进财进宝等皆不露面，只红姑帮着照应，其余伺候的人皆从刺史府带来。
    送走了杨夫人，林清欢再回到小跨院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正了。
    依旧是点了安神香，林清欢又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过今日没有被春喜叫醒，睡了一个时辰就自己醒了过来。
    春喜一边伺候着林清欢洗脸换衣裳，一边说道：“王财主直到未时末才走，想见咱们百味居的掌勺的。”
    王财主是个好人，林清欢问春喜：“那怎么没有叫醒我？”
    “敬公子不让，说整个百味居就数您最累，没必要还什么样的客人都去见。”春喜说道。
    “那王财主怎么走的？”林清欢问道：“是敬公子去见他了？”
    依着景熙的身份，应该不会去见一位商人吧。
    “没有，是唐先生去的。”春喜答道：“唐先生说，咱们百味居做的是豪富的生意，水云楼做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意，根本不冲突，那些人见了百味居的账单子，自会知道还是水云楼物美价廉，对水云楼不但没坏处，还有好处呢……”
    春喜说着，林清欢的眼前就能浮现出唐业在王财主面前捋着胡须高谈阔论的样子。
    “然后他们就信了？”林清欢追问。
    “自是不信的。”春喜说道：“敬公子让进财进去让他们结账，他们才信了。”
    “他们吃了多少钱？”
    “三百六十多两吧。”春喜最初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很是震惊，这大半个时辰下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害怕这数字吓着林清欢，还解释道：“他们那桌上七八个男人，又喝了酒，又要把每样菜都尝出滋味来。自然花的多些。”
    林清欢点头，她已经被这些数字吓习惯了。
    春喜继续道：“王财主一看账单子，就走了，许是相信了唐先生的话。”
    林清欢嘴角翘起，不信不行，有账单子为证，作为汝州城富豪的王财主都觉得饭菜贵的离谱，更遑论普通人家。
    其实林清欢也考虑过百味居会不会影响汝州城其它酒楼的生意，但是她也知道，这世上的事情，都有其自己的规矩，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
    就像百味居开业的第二天，王财主就带了自家的厨子来试菜，虽想要见掌勺没见着，依旧心平气和，就算是带了七八个男人也没有闹事。
    尊重对手，这就是规矩。
    而他们见或不见都是符合规矩的，景熙让唐业去解释了一番，已经算是仁善。
    林清欢收拾妥当，出了西跨院，正看到肉丸围在景熙身边打转。
    看到林清欢出来了，往这边走了两步，又回到了景熙的身边。
    春喜疑惑，在林清欢身边嘀咕：“这肉丸也是稀奇，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和敬公子那么熟。”
    林清欢看着这幅场景，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挂在大肥猫脖子里的铜牌。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熙”字，景熙的熙。
    难道这大肥猫原来的主人竟是景熙不成？
    若是如此，也太凑巧了些吧。
    畜生最是藏不住，纵使大肥猫极聪明，景熙也没指望着它能瞒过林清欢的眼睛。
    见主仆俩看过来，领了大肥猫过来，说道：“这是我养的猫，叫做西瓜。今日听红姑说，听见你们叫它肉丸，林小姐认识我家的猫吗？”
    认识我家的猫吗？这话越听越觉得奇怪。
    林清欢的猜测得到证实，反而震惊了，把遇到大肥猫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摸了摸大肥猫的头问道：“现在可好，你是叫西瓜还是叫肉丸呢？”
    大肥猫又陷入了犹豫，叫肉丸有肉吃，西瓜则是它叫了大半辈子的名字。
    “喵呜。”
    林清欢竟看出了大肥猫的犹豫，笑了起来：“不要犹豫了，还是叫西瓜吧，放心吧，叫西瓜也有肉吃。”
    小姑娘的笑容明媚，晃的景熙有一瞬间的失神。
    其实这位林小姐挺喜欢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总是端着，一副极严肃的样子。
    景熙对着大肥猫道：“其实我觉得叫肉丸也不错。”
    大肥猫在地上打滚，好愁啊，只要让吃肉叫什么都行，你们能商量商量嘛。
    林清欢还未点头，春喜已经吓唬大肥猫：“听见没？你以后就叫肉丸了。”
    大肥猫朝着春喜撞去，肉丸就肉丸，你个小丫头，凶什么凶。
    林清欢又笑了一场。
    景熙也跟着微笑，果然果断的给大肥猫改名是对的，林小姐又笑了。
    林小姐心情好，今日晚饭会做的更好吃吧。
    中午的烤乳猪实在是香，可惜他只吃了一只，其余的都被那帮小子们抢完了，就连唐业那老头子，都吃了大半个。
    若不是中午已经放出话去说剩下的两只烤乳猪要拍卖，他都想自己留下了。
    林小姐心情好，不知道现在让轻羽去买只生的乳猪回来，晚上要求加菜来不来得及。
    笑了一场，林清欢领着春喜去了前院的厨房。
    景熙又犹豫了一会儿，忍下了让轻羽去买乳猪的冲动。

 第060章 准备

    让景熙忍下冲动的是今日其他的菜，中午只吃了烤乳猪，其他的菜还没尝呢，说不定比烤乳猪更好吃。
    说是拍卖，其实每一只不过多卖了二十两，一只被老学政买走了，中午的宴席好吃，老学政也带着家中的老妻和孙子孙女过来尝尝鲜。
    另外一只则是卖给了一个商人。
    汝州城离京城不算远，又是南北交通要道，虽比不上苏杭富庶，城中豪富也不少。
    知道新开了一家叫做百味居的馆子，不但景色、环境和一般的馆子都不一样，味道也是出奇的好，引的顾老太爷、刺史大人一连三顿都在那里吃饭。
    而且听说饭菜奇贵，他们不差钱，差的是突出他们有钱身份的花钱的地方。
    于是下午倒是来了好几桌的商人。
    等到忙完，已经是戌时正了，没有需要林清欢应付的客人，她得以和大家一起吃饭。
    林清欢这才知道，景熙竟是和大家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她本以为依着景熙的身份，应该是不愿意和下人一个桌上吃饭的才对，更何况她见好几次景熙吃饭时没有和轻羽同桌。
    但是今日景熙不但稳稳当当的坐在首位，还和轻羽几个人抢菜吃。
    林清欢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面前的这位确定是一位皇子？
    感觉到林清欢的目光，景熙扭头看了一眼林清欢，见林清欢看着自己不吃饭不说话。
    还以为林清欢是觉得和众人一张桌子上吃饭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以后还是分两桌吧。”
    众人只当是景熙觉得抢食抢不过，才提了要求。
    纷纷答应了。
    不过脸上都写着几个字，就您事儿多。
    给您端过去，让您单独吃，您说要和大家一起吃饭才热闹，才吃的香。
    这放到一起了，您又想分开了。
    “男女各一桌。”景熙无视各异的目光，继续说道。
    众人看了一眼坐在景熙身边，低头默默喝着燕窝粥的林清欢，这才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林小姐年龄小，又劳累，又是个小姑娘家，确实是不适合和他们这些人在一张桌子上抢食。
    林清欢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所以景熙提出分两桌，是为了她？
    众人吃过饭，林清欢将白日里和杨夫人商量好的事儿和景熙说了，这才回了银杏胡同。
    到了第二日，林清欢起了个大早，昨日叮嘱了月齐卯时末就过来接。
    今日事情多，林清欢除了春喜，还带了麦香。
    两个丫鬟，一人拿了首饰匣子，一人提着装衣裳的包袱，坐上马车往百味居来。
    这边林清欢刚进了百味居，杨府的马车也到了。
    一辆马车坐了杨夫人和辛嬷嬷，另一辆马车则是坐了七八个仆妇。
    百味居向外摆出了歇业半日的告示。
    既是赏春宴，自不好在屋里摆席。
    红姑指使着进财几个在花园的水榭里摆了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不但放了瓜果点心，还放了插在花瓶的鲜花。
    杨夫人亲自去看过了，说道：“难得你们细心，这桃花开的好。”
    红姑道：“咱们这园子北边有处桃林，小姐们一会儿倒是可以去赏花。”
    杨夫人点头，又指了不远处的溪流道：“这里倒是可以玩场曲水流觞。”
    “您真是好眼力，当时主子就是这样想的，想着若是有文人借了我们百味居开诗会，正用得着。”红姑答道。
    杨夫人示意跟在身边的辛嬷嬷记下了。
    红姑则是又指了水榭对面，荷塘中间正在搭建的台子道：“这戏台子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能搭好，保证在各位小姐们来之前就妥妥的，主子让请一班戏班子，我私心里觉得来的都是年轻小姐，怕是不耐烦听戏的，就做主请了几个玩杂耍的并两位说书的，已经让人去接了。”
    杨夫人暗暗点头，想的周到，这两千两银子花的值。
    林清欢见红姑又领着杨夫人去看给小姐们准备的换衣裳的地方。
    告了一声罪，往厨房里去。
    厨房里鱼虾已经送过来，皆养在水盆里，活蹦乱跳的。
    牛四正挽了袖子准备捞鱼，看见林清欢进来，憨厚一笑道：“这全鱼虾的宴席小人还未做过，要不小人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还是小姐您来吧。”
    “我一会儿看有没有空。”林清欢对着牛四道：“你先杀鱼弄虾，我趁这会儿功夫做几道点心。”
    春喜在旁边劝：“小姐，您一会儿还是不要碰的好，这鱼腥味若是沾上了去不掉，参加宴席的时候岂不是难堪。”
    牛四也恍然，跟着道：“我竟忘了，您一会儿还是不要动手了。”
    “不和别人离那么近，应该闻不出来吧。”林清欢也有些不能确定。
    “我让人送了香露和熏香到你院子里，还有洗手用的香脂，里面加了姜粉的，可以去鱼腥味。”景熙进来，正好听到主仆俩的话，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前几天就备下的，轻羽的建议。
    说林小姐是女子，说不定这些日常的东西都会用得着。
    他就吩咐了人去香粉铺子里每样都买了些回来。
    没想到还真用得着，不但那安神香狠得林清欢喜欢，这熏屋子的，熏家具的，熏衣裳的香也都有用。
    林清欢微微行礼道谢。
    春喜则是道：“那奴婢领了麦香先去看看，教麦香熏着衣裳再过来。”
    林清欢点头。
    两个小丫鬟给景熙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景熙干脆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看林清欢做点心。
    林清欢边忙边道：“我今日想着忙，就又领了一个小丫鬟来，您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就让她在我那小跨院里待着。”
    “无妨。”景熙托着下巴道：“只是这小丫鬟看着有些木讷，你可用的顺手？”
    “刚买来的，山里来的孩子。”林清欢解释了一句。
    看林清欢拿鱼子，景熙话头一转，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蟹黄酥。”
    蟹黄酥景熙自是吃过的，却不知道竟还用得着鱼子。
    饶有兴趣的看林清欢做蟹黄酥。
    一笼蟹黄酥上锅，景熙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061章 美

    “我让人送个小丫头来，专门照顾你的起居。”景熙的声音有些沙哑。
    “给我？”林清欢抬头看景熙，她虽想过若是用景熙身边的丫头，或许会让景熙放心些。
    但是没想到还未等自己提起，景熙就先提出来了。
    “嗯。”景熙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蟹黄酥出笼，景熙吃了几块，方才回了后院。
    林清欢则是直到巳正时分才回了小跨院换衣裳。
    洗了手脸，头发挽成了元宝髻，简单的插了钗环。
    脸上擦了香脂之后，只描了眉毛，抹了口脂。
    不施香粉已肤如凝脂，不涂胭脂就艳若桃花。
    身上是伍姨娘亲手做的雪青色绣缠枝花的交领襦裙，外边罩一件樱花色褙子。
    脚上是粉色的绣花鞋。
    衣服上熏的香是百合香，和她刚才用的香脂、口脂的味道都是相近的，并不冲突。
    重生以来，林清欢还是第一次如此打扮，望着镜子中的少女，只觉得明眸皓齿，清丽无双。
    春喜拉了林清欢的衣裙道：“小姐，您平日里就该这样盛装打扮了，太美了。”
    麦香则是眨了眨眼睛：“好看，比我们村头的山桃花还美。”
    林清欢莞尔一笑，既有这样的美貌，自己今生就不该辜负才是。
    领了两个小丫鬟准备往花园子里。
    一出门，正碰到景熙领着肉丸在海棠树下玩儿。
    见林清欢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道：“不错。”
    林清欢在他的眼神和语气里没有感受到任何猥琐之意，知道景熙这是真心给的评价。
    弯腰道了谢，施施然往花园而去。
    景熙则是招了在暗处的拂楼：“好好看着花园子那边，莫让林小姐吃了亏。”
    林小姐现在是他们百味居最重要的人，拂楼闻言点头，下去吩咐了。
    花园子里，已经有一大半的小姐到了，林清欢到的时候不早不晚。
    每位小姐都领了至少两个丫鬟，一时间花园子里香衣丽影，花团锦簇。
    看到林清欢进来了，顾诗涵先是走了过来：“清欢姐姐。”
    又夸道：“你今天真好看。”
    林清欢拉了顾诗涵的手：“你今天也很好看。”
    俩人拉着手去给杨夫人请安。
    杨夫人正坐在中间的桌子上，身边是几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杨夫人左手边第三位的，林清欢认识，是顾诗涵的婶母，顾三夫人。
    其余的林清欢就不认识了。
    顾诗涵已经给几位夫人行过礼了，这时候只略微一福就站到了顾三夫人的身后。
    杨夫人则是指了林清欢给几位夫人介绍：“这位就是林四小姐，是个极懂事的丫头。”
    杨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亲昵，显然是把林清欢当做自家的晚辈看待。
    顾三夫人忙说道：“我头一次见杨小姐，只觉得这孩子长得好，今日这样打扮了，竟是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直把这花园子的花都比了下去。”
    招手让身边跟着的丫头拿了一个锦盒来，道：“上一次见你没有准备，这一次我补上，一个小玩意儿，你且拿去玩儿。”
    这是要给她见面礼了，林清欢忙行礼谢过，自己亲自接了，交给麦香捧着。
    杨夫人则是从左手边开始介绍起：“这位是秦二夫人。”
    秦正秋是秦家的大老爷，既是二夫人，那就不是秦正秋的夫人了。
    能挨着杨夫人坐，想必夫婿的身份不会低，不过杨夫人没介绍，林清欢压下心头的疑虑，乖乖的行礼。
    秦二夫人微微点头，赏了枚玉佩给林清欢做见面礼。
    其余的都是汝州城官员的家眷。
    都尉冯远宁的夫人，少尹江世贵的夫人，李学政家的长儿媳……
    林清欢一一的行礼，不管几位夫人心中怎么想，倒是都给了林清欢见面礼。
    这赏春宴的主角是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们都是陪衬，叫她们来就是给这些小丫头做面子的。
    林清欢道完谢，又有闺秀过来给杨夫人几人请安。
    林清欢被顾诗涵拉着去了顾家姐妹的那一桌。
    这桌上除了顾家四姐妹，另还有两位圆圆脸的小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有十三四岁。
    顾诗涵介绍道：“这两位是李府的小姐。”
    指着大的道：“冰清姐姐。”
    又指着小的道：“冰洁姐姐。”
    原来是李学政的孙女，林清欢微福：“清欢见过两位姐姐。”
    李冰洁一把拉了林清欢的手，让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了，说道：“我刚才听韵姐姐她们说了，昨日在这里吃的饭食都是你做的，你是怎么做的？怎么那么好吃啊？那烤乳猪肥而不腻，我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猪肉。我大姐姐平日里最是嫌弃猪肉不洁的，昨日也吃好几块。”
    李冰清脸色拉了下来：“冰洁，不要乱说话。”
    又对林清欢歉意的一笑：“林小姐莫怪，我家小妹最是个活泼的。”
    李冰洁对着李冰清做了个鬼脸，显然并不害怕这个长姐。
    又拉了林清欢问她今日都有些什么菜。
    林清欢本想着学政家的孩子，性子本应该是安静的，没想到李二小姐竟是这样活泼的性子，倒是和顾诗涵有些相似。
    这样性子的人林清欢自是喜欢，压低了声音把今天的菜单讲给李冰洁听。
    这边说着话，就听身后一个清脆略带着傲慢的声音道：“现在这赏春宴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一个庶女都有资格参加了。”
    林清欢的声音一顿。
    顾诗涵已经站了起来，道：“秦牧歌，你……”
    “涵儿，不可无礼。”顾诗韵开口，将顾诗涵未说出口的话挡了回去。
    林清欢起初觉得这女子的声音熟悉，此时听顾诗涵喊这女子秦牧歌，这才想了起来，正是她去白云寺那日回城时在城门口碰见的人，坐在马车中的秦家的那位小姐。
    秦牧歌的身边跟着的，是林宛心。
    林清欢暗自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高兴，要想方设法坏了别人的好心情才肯罢休。
    看样子自己又得被迫切换到战斗模式了。

 第062章 嫉妒

    林清欢正准备开口，顾诗韵已经道：“赏春宴的客人名单是刺史夫人定下来的，秦小姐若是有异议，可以去问刺史夫人。”
    秦牧歌脸色一红，但是她自小就怕顾诗韵，到底不敢和顾诗韵吵起来，瞪了林清欢一眼，不再说话了。
    林宛心见好不容易挑拨了秦牧歌来找林清欢的麻烦，却被顾诗韵一句话就打了回来，心中很是不悦。
    但是在坐的闺秀，数顾诗韵的身份最贵。
    林宛心不敢和顾诗韵叫板，就把气都撒到了林清欢的身上，阴阳怪气道：“谁知道是用什么狐媚子手段迷惑了杨夫人。”
    顾诗涵又是忍不住，身子猛的绷紧想要说话。
    林清欢拉了顾诗涵一把，将她摁到椅子上坐了，对秦牧歌二人道：“我竟不知道，这赏春宴，白丁之女来得？庶女来不得吗？”
    在坐的小姐，就算是父亲没有入仕的，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
    白丁之女，只有一位，那就是林宛心。
    此时听林清欢这样说，都朝着林宛心看去。
    林宛心脸涨的通红，对着林清欢咬牙切齿。
    她最自卑的就是父亲是个白身，这林清欢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你个雷打雪之日出生的不祥之女，哪里有资格和别人说这样的话？”林宛心想着挑破了林清欢的出身，应该就没有人站在林清欢一边了。
    林清欢则是很坦荡的道：“我父亲仕途还算顺利，我生母身体也康健，我哥哥十几岁就已是秀才，我自己虽不甚聪明，但是也算得过几位长辈的喜欢，还请三姐姐说说，我不祥在哪？”
    春喜见自家小姐开腔，就在准备着什么时候能接上自家小姐的话，这时候林清欢话音刚落。
    就接着说道：“小姐，奴婢早就说过，三小姐嫉妒您相貌好，性子好，要想方设法的坏了您的名声，您还说是奴婢想岔了，现在三小姐做的，不就是要坏您的名声吗？”
    林宛心气得胸口发闷，这主仆俩，当真是把黑的说成白的，现在到底是谁在坏谁的名声？
    “你胡说，我何时嫉妒她了？”林宛心一开口，已经落了下风，一位小姐竟和小丫鬟吵嘴。
    这样的场合，春喜若是说的多了，也会被人诟病，一个小丫鬟敢和小姐顶嘴，不是她自己胆大包天就是她家主子纵容包庇。
    “春喜，闭嘴。敢冒犯三小姐，回去认罚。”
    春喜接收到这时小姐让她撤退的信号，嘴巴一瘪，带着哭腔憋出几个字：“小姐您又让着三……”
    后边的字被小丫鬟咽到了肚子里，成功的给林宛心挖了个明晃晃的大坑。
    林清欢禁不住想给春喜点个赞，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演技这样好了。
    麦香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分不清林清欢和春喜话中的真假，只得手足无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落在众人的眼里，就变成了林清欢身边这个不吭声的小丫鬟也是怕林宛心的。
    林清欢接过林宛心的话头：“三姐姐嫉妒不嫉妒，三姐姐自己心里清楚，我好生生的坐在这里说话，是三姐姐和秦小姐一起过来要找我的麻烦……”
    言下之意，找我麻烦的就是你俩人，嫉妒我的不是你就是秦牧歌。
    这黑锅秦牧歌自是不会背，林宛心在她身边说什么林清欢生的美貌，林清欢高傲之类的，她被三言两语的烧着了火，气不过一个小小庶女这样风光，就过来说了林清欢两句。
    现在想想，林宛心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当枪使呢？
    她们林家的姐妹斗法，把她个外人牵扯进来，弄得她在顾诗韵面前落了一鼻子的灰。
    现在这林清欢又想给她扣上嫉妒她的帽子。
    她林清欢有什么好嫉妒的，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就是长成天仙般，还能碍着她秦家大小姐的道？
    秦牧歌越想越气，道：“关我什么事？你们姐妹打官司，还想把我扯上，真是好笑。”
    又对林宛心道：“你既嫉妒她，就该想办法怎么赢过她才是，这样背后使绊子算怎么回事。”
    林清欢暗笑，这秦家大小姐真是个妙人，三言两语就把林宛心卖了。
    现在看林宛心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瞪着秦牧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显然也是被秦牧歌这段话惊到了。
    林清欢心情就好了起来，对秦牧歌服了一服道：“想必秦小姐也是受了别人的蒙骗，刚才清欢心中还有不好的猜测，现在看来，倒是清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这里给秦小姐赔个不是。”
    秦牧歌“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林清欢，转身走到另外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这态度表示她对林清欢也是不满的。
    林清欢不甚在意，比起林宛心来，秦牧歌不过是个容易被人撺掇的贵女，和她无怨无仇，她没必要追着不放。
    林宛心受了这打击，一时不知道是该针对秦牧歌好还是针对林清欢好。
    事情就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顾诗韵是这里面最年长也是身份最高的人，趁机站起来打圆场，拉了林清欢道：“你们姐妹若是有什么矛盾，回家自去吵着，可不许再在这里闹起来了，还不好好坐着吃点心听书。”
    顾诗韵刚才帮了自己，林清欢很愿意给顾诗韵面子，随着顾诗韵坐了下来，道：“嗯，我知道了。刚才多谢韵姐姐。”
    林宛心还想说什么，被另外一位闺秀拉到了一边。
    拉林宛心的，是秦家的二小姐——秦牧曲。
    别家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杨夫人本不是多喜欢林宛心，原是不准备给她发赏春宴的帖子的，是林二夫人和她母亲交好，她母亲才在杨夫人面前说了林宛心几句好话，林宛心这才得了那帖子。
    如今林宛心在赏春宴上不安分，若是传到了几位夫人耳朵里，母亲也要跟着丢脸。
    秦牧曲将林宛心拉出了水榭，在回廊里的美人靠上坐了，半是劝说半是告诫道：“你好不容易来了这赏春宴，何必要弄这些幺蛾子。你且在这里歇一歇，想一想。我去看看姐姐。”
    说完，不待林宛心回话，领了自己的丫鬟就往水榭这边来了。
    林宛心张了张嘴，终是一腔眼泪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心中把林清欢和秦家姐妹都恨上了。

 第063章 吃

    秦牧曲进了水榭，就过来找秦牧歌，也是拉了秦牧歌到一边说话。
    “姐姐何必和那些人置气。”秦牧曲道：“咱们好好的参加宴席多好，这百味居咱们听家里的兄长们两日里念叨了好几回，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了，最是该看看他们这的景致，尝尝他们这的饭菜才是。”
    秦牧歌此时的气已消的差不多了，对秦牧曲道：“我生气的是那林宛心，竟把我当靶子使，那林清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不好在哪里，到底没有说出来。
    秦牧曲则是安慰道：“我已经警告过林宛心了，想必她一会儿会安分些。至于林清欢……”
    秦牧歌见她没有说下去，追着问道：“她如何？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好像和这百味居有什么关系，我刚才听冯家的小姐们说了一嘴。”秦牧曲道。
    “能有什么关系？是东家不成？”秦牧歌问道，语气里对自己的问话也是不相信。
    “好像真的是东家之一。”秦牧曲道：“她们没有见过百味居的东家，但是知道掌勺的是一位林小姐，今日林清欢又是直接从百味居的后院到这园子里来的。”
    秦牧歌思量，若是如此，那这林清欢就果真不简单了。
    百味居的价格她是听兄长说过的，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林清欢小小年纪，若是占着这百味居的股份，那就不是她们这样靠着月例银子零花的闺阁小姐能比得了的了。
    秦牧歌虽易冲动，却不是个傻的，此时一想就知道，这林清欢虽然身份低，再没弄明白她的背景之前，是轻易动不得了。
    “怪不得她收到了赏春宴的帖子。”秦牧歌道。
    秦牧曲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听说顾府连着好几顿都是在百味居用的饭，想必林清欢就是趁此机会才和顾家的几位小姐熟悉起来的。
    所以今日才得了顾诗韵和顾诗涵都替她说话。
    这边秦家的姐妹说着话，那边主桌上的几位夫人却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也讨论开了。
    顾三夫人先是对着秦二夫人夸赞秦二小姐：“小小年纪安慰完这个又安慰那个，真是个难得的，遇到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她个小孩子了，就算是有些年岁的，有时候也跟着着急。”
    秦二夫人微笑，虽然秦牧曲这个闺女处事有度让她觉得脸上有光，但是秦牧歌这个侄女则是没给自己长脸，而且这林宛心能够参加赏春宴也有她出的力。
    这笑容就有些淡淡，回顾三太太道：“我瞧着顾大小姐才是好的，很有长姐的风范，一看未来就该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顾诗韵已经定了亲，对方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子，以后必定是要主持中馈的。
    “我倒是觉得你们两家的小姐都是好的……”江夫人接话道。
    杨夫人微笑着听众位夫人讨论着各家小姐在刚才那一事件中所表现的闪光点，心中却是对林清欢又高看了几分。
    这小丫头，那样的出身见识，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也不露怯，且将顾、秦两家都扯了进来，还让林三小姐和秦家的姐妹离了心，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
    这样的人品相貌，还做的一手的好菜，儿子还小，是不指望了，她哥哥若是老老实实的成了婚，现在的孩子倒是和林清欢的年岁差不多。
    可惜她有个不靠谱的哥哥，她这辈子估计都没有做姑姑的命了。
    杨夫人走神，眼睛不自觉的朝着林清欢看去。
    看林清欢站起来，朝着他们这一桌走过来，微微的一笑。
    纵使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清楚了，林清欢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去厨房看看，就过来禀了杨夫人。
    但是怎么觉得杨夫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过于热烈了？
    林清欢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自己和林宛心吵了一架，让杨夫人生出了要把她拐回家的冲动。
    给几位夫人行了一礼，出了花园子往厨房去了。
    杨夫人则是在心中又赞了一句，真是个好姑娘，还那么勤快。
    林清欢走了半个时辰，饭菜端了上来。
    众女看那菜式各种各样，但是都离不开鱼虾，且盘盘做的精致，还未开吃，就已经赞叹了一回。
    来百味居吃过的都觉得这百味居果真样样饭菜做的好，没来吃过的则是觉得家里的父兄果然没有说错，这百味居，名不虚传。
    只这凑齐一整桌的鱼虾宴，一般的厨子就做不来，又有酸甜苦辣，又有荤素搭配，又要将鱼虾和鸡鸭鱼肉做到一个盘子里去，又要不失了味道，又要各样食物不相克，又要不显得单调……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功夫。
    林清欢在众人开席之后才换了件衣裳坐了回去。
    刚一落座，就听到了一阵的夸奖声。
    她们这桌上的小姐们皆夸赞这菜做的好吃，顾诗涵则是捅了捅林清欢的胳膊：“快吃，一会儿还要赏花作诗呢，你莫要饿了肚子。”
    林清欢低声道：“我刚才换衣裳的时候已经用过一碗燕窝粥了。”
    顾诗涵撇撇嘴，那东西没滋没味儿的，哪有这色香味俱全的鱼虾宴好吃。
    林清欢则是一笑，各夹了一只鱼丸到顾诗涵和李冰洁的碟子里，道：“你们快吃，厨娘的乐趣就是看着她做好的饭菜被人吃光。”
    听她这样一说，顾诗涵也不再劝了，自己吃自己的。
    林清欢环视一周，果然见林宛心皱着眉头望着满桌的菜喝茶。
    林清欢的心情就畅快了几分，一边想着林宛心还如前世一眼，不能沾鱼虾，一边又有些遗憾，林宛心怎么不拿起筷子尝尝呢。
    若是吃得欲罢不能，浑身起疹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就见林宛心竟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鸡丁炒虾仁里的鸡肉。
    然后就如控制不住了一般，不停的下筷子，急得跟着的小丫鬟在身后直转圈。
    林清欢心情大好，也夹起鸡丁炒虾仁吃了一口。
    一餐饭吃完，杨夫人也不点破是林清欢的掌勺，只招呼了几位夫人让夫人们听曲儿。
    她则是请诸位小姐去的赏花。
    这花却不是随意赏的，去赏花的人回来都得作诗的。

 第064章 急事

    各位闺秀在小溪边或坐或站，杨夫人托了顾诗韵主持。
    顾诗韵也不推辞，坐在假山下，小溪的源头，手中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壶酒一只酒盅，道：“诸位妹妹想必都是有诗情的，但是咱们若是每一个都写出来再评比也未免没意思，不如这样，这酒壶停到谁的面前，谁就做一首关于这园子里的花的诗，这酒壶转一圈为一轮，将这一轮的诗拿给夫人们看，选出一位最好的，咱们玩三轮，最后再在三个里面选出状元榜眼探花如何？”
    众女皆应下，林清欢则是笑着想自己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这儿。
    前世她到了这个年龄还不识字，后来把字认的差不多已经是在东宫了，作诗她虽也能胡诌上几句，却是不敢和这些自小就被精心培养的闺阁小姐们比。
    正犹豫着要找什么借口，春喜则是到了林清欢的身后，道：“敬公子找您有急事儿。”
    林清欢起身，先是去给顾诗韵说了一声。
    顾诗韵是知道林清欢在百味居的身份的，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她一句：“且告诉诸位夫人一声，再去。”
    林清欢点头，去对诸位夫人说了一声。
    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几位夫人自不会说什么，皆点了头让林清欢走了。
    这边林宛心看着却直恨的牙痒，她的父兄的学问都不好，她的学问也是不好的，也想如林清欢这般找个理由逃脱了，但一是找不到好的借口，二是没有那个胆量。
    林清欢倒好，竟那么轻松的就出了花园子。
    林清欢这边脚步走的飞快。
    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照着景熙的性子，自己在参加宴席，若不是有急事，是不会轻易叫她出来的。
    谁知道进了第三进院子，就见景熙正在日头下悠闲的坐着看书，旁边的石桌上摆着茶盏和一碟子她做的蟹黄酥。
    轻羽在身后站着，肉丸在脚边打盹，哪里有一点有急事的样子。
    林清欢知道景熙的身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发脾气，只得将那一丝不满压下，上前给景熙行礼。
    “听春喜说，敬公子找我有急事？”
    景熙则答非所问：“你刚才可吃饱了？咱们的人说没见你动几下筷子。”
    这一句话说的很是有意思，不但将林清欢归为自己人，还毫不掩饰的告诉她他使人一直盯着花园子那边的动静。
    林清欢道：“尚可，不至于饿着。”
    景熙抬起眼，看少女的脸，脸色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
    正常的女孩儿听到他透漏的信息应该会质问他吧。
    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是能受得了被人监视到连吃几口饭都知道的程度。
    他本来以为她会问的，他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害怕那些小姐们在百味居里出事儿。
    可是没想到她竟连好奇都没有。
    景熙觉得这小姑娘越来越有意思了。
    推了推那碟子蟹黄酥道：“那你先吃两块，垫垫肚子。”
    “让牛四去做碗面。”这句话是吩咐轻羽的。
    轻羽应声而去。
    景熙则是示意林清欢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林清欢坐下，肉丸就过来卧到了她的脚边，用大肥身子蹭了蹭林清欢的脚背，想让林清欢给它瘙痒。
    林清欢一笑，刚才的那一丝不满也消失殆尽。
    “公子，是怕我做不出好诗来丢人，所以才寻了借口叫了我出来吗？”林清欢想了一下，她觉得景熙叫她出来不会仅仅只是想让她吃一碗面，于是问道。
    “嗯。”景熙点头。
    一个在山上生活了十几年的小丫头，身边是不识字的小丫鬟和下人出身的姨娘，若是能做出好诗来才怪呢。
    本来她能写出菜单子来，已经就让他惊讶了，
    林清欢见景熙承认，又是展颜一笑：“谢谢公子了，其实我啊，还真的不喜欢作诗呢。”
    景熙挑眉，所以他把她叫出来叫对了？
    “那你识字可识全了？还是只会写菜单子？”景熙干脆将书合了起来放到石桌上，问林清欢道。
    “算是认得差不多吧，菜谱都能看的懂。”林清欢答道。
    “嗯。”景熙答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林清欢道：“正好有个东西给你，你且在这稍等一会儿。”
    说着，就朝着东跨院而去。
    春喜上了茶来，林清欢端起喝了一口，继续给肉丸顺毛。
    景熙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中拿着的是一本书，他将那书放在桌上，推给林清欢。
    “既看的懂菜谱子，这本书就给你看吧。”
    林清欢看那封面上四个大字《随园食单》，问道：“这是？”
    景熙答的很是随意：“袁子才的《随园食单》，好像还是个孤本，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偶然得来的。”
    自然是听说过的，这本书是老饕届的圣经。
    她前世在伍姨娘面前从未听说过，等到进了京，识了字，才听哥哥说起过。
    林清欢有些雀跃起来，也不去拿那书，一连声的吩咐春喜：“快端水来我要净手。”
    春喜和麦香两人一人端水一人拿手帕子的忙了起来。
    待净了手，林清欢才郑重的拿起《随园食单》，翻阅了两页。
    景熙看林清欢喜欢，说道：“你喜欢看就好，若是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
    林清欢还真担心有自己不认识的字，闻言点了点头。
    景熙则是不许她现在就看，说道：“这书在这里，又跑不了，先吃饭。”
    那边是红姑端了一碗面进来。
    林清欢也不掩饰，直接在那石桌上将面吃了。
    又逗了一会儿肉丸，那边拂楼进来回禀：“那边的诗会结束了。”
    林清欢起身：“那我回去吧。”
    景熙不再拦着，让林清欢去了。
    花园子里，果然三轮曲水流觞已经做完，夫人们正在评最后的高低。
    林清欢悄悄的拉了拉顾诗涵的袖子，问道：“三轮都是谁胜出了？”
    顾诗涵则是道：“你干什么去了？”
    “厨房那边有些急事。”
    见林清欢这样回答，顾诗涵不再问了，说道：“第一轮是冰清姐姐赢了，第二轮是雅姐姐赢了，第三轮是秦牧曲赢了，如今正在定最后的高低呢。”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夫人们的结果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