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五之福运小娇女》


 第1章 重生在6岁那年

    “灵灵乖，别…哭，好好照顾自己。妈以后不能…陪你了。妈…不放心…你啊…”
    病床上的孙慧芳奄奄一息，嘴唇没一点血色，两颊凹陷，瘦得能看到骨架，长期在病床上躺着，即使有女儿乔金灵的精心照顾，浑身还是烂了好几个血窟窿，哪怕轻微动一下，也会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妈，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别离开我。求求您了，我去叫医生，您一定要撑住！”
    乔金灵泪眼朦胧，刚冲到病房门口，门突然开了，“砰”的一声，狠狠撞到她的鼻梁上。温热液体滑淌，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是殷红鲜血！
    “哟，还没死就开始哭丧了？这不还有气吗？哭得有点早呀！”
    一个浓妆艳抹，身形妖娆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扭着腰胯就进来了。
    “王晓娇，你来干什么？！”
    乔金灵说得咬牙切齿。
    “我来，当然是看你们母女怎么下！地！狱！辛苦装了这么久，好歹得让我看看你们怎么死的吧？哈哈哈哈……”
    王晓娇脸上挂着得意神色，摇晃腰肢，凑近病床上的孙慧芳，用尖长指甲滑过她的脸，轻声说道：“阿姨，您还不知道吧？您看病的钱可是您女儿放弃晋升机会换来的，哈哈……心疼死了吧？”
    孙慧芳喘着粗气，挣扎着从病床上探起半截身子，嘶哑着喉咙：“你…骗人！”
    “哈哈哈哈，不信您问这位高材生呀。啧啧，可惜啊，多好的机会，得熬多少夜呢！”
    王晓娇昂着头，勾着嘴角，眼神挑衅张狂。
    “灵灵！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孙慧芳气急败坏，使劲拍着乔金灵的后背，想要一个答案，可女儿满脸泪痕，混着鲜血，一句话也不说。
    “灵灵啊，妈知道这些年你熬得辛苦，你救我干什么！早知道拖累你，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呀！”
    孙慧芳挣扎着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刚要翻身下床，可双腿干瘦无力，“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翻着白眼，有出气没进气了。
    “王晓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金灵扶着孙慧芳，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气得浑身打哆嗦，她一直以为王晓娇是真心对她，温言细语，没想到竟变了蛇蝎嘴脸。
    “你真是太蠢了，我说什么你都信，什么我们都没了爸爸，同病相怜，这种鬼话你都信？”
    “当年，我爸爸是差点糟蹋了你妈妈，不过又没得手，没想到竟害得他遇上严打被枪毙！都是你们让我从小没了爸爸！都是你们的错！”
    王晓娇扯了扯孙慧芳空荡荡的病号服，嗤笑说道：“我爸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得了嘴？”
    “你别在这里颠倒是非了！那是他咎由自取！你不准碰我妈！”
    乔金灵嘶吼，鼻孔里的鲜血直流，看起来阴森可怖。
    “还有啊，当年你爸去山上掉进陷阱里死了，其实是我朝坑里扔的石头，正好砸破他的头，那血流得哟，对，就和你现在一样！”
    王晓娇不停刺激着乔金灵，那边孙慧芳听到，挣脱起来，抻长胳膊，仰天悲恸：“她爸啊，你死得……”
    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停滞在空中，头一歪，就这样不甘心死了！
    “妈！妈！妈！”
    乔金灵悲痛欲绝，转身想去掐王晓娇的脖颈，却被一脚踹倒，尖细高跟鞋毫不留情戳在她的手背上。
    “乔金灵，反正你妈也死了，干脆你也死吧！跟着你妈一起下地狱。我发发善心，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王晓娇脚上用力，狠狠碾着鞋跟，像是要在乔金灵的手掌上扎出一个洞。
    乔金灵喘着粗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害死爸爸的凶手，我就是死，也要拉着杀人凶手一起下地狱！”
    乔金灵猛然起身，死死掐住王晓娇的脖子，一路推着她来到窗前，没有一丝犹豫，两个人便翻身掉落，快速下坠。
    风呼呼吹，乔金灵的感官突然像放慢了很多倍，看到的东西也放大了很多。
    小时候爸爸告诉她，死去的人不一定投胎成人或畜生，也有可能是一阵风、一朵云。
    当你听到某种声音或看到某个景色，心底一动，有可能是死去的亲人在给你打招呼。
    以前乔金灵不信，爸爸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阵风像他，如今信了。
    若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救爸爸！
    突然，她眼前出现一道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难道她这种低配人生还能去天堂？
    来不及细想，倏忽一阵狂风，把她卷进金光里，旋转翻腾。她被转得头晕脑涨，身子突然一沉，跌落泥坑。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身上，痛感清晰，耳边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
    “猫蛋，她咋不动了？不会是打死了吧？”
    男孩声音尖尖细细，语气里藏着害怕，没了刚才打人的嚣张。
    “没事，狗蛋，你看她肚皮还在动，喘着气呢。”
    这个叫猫蛋的女孩儿声音略粗，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用脚尖踢了踢泥坑中的乔金灵。
    “真没劲，才打几下就不动了，还不如家里小狗耐打呢。”
    狗蛋有些失望。
    “算了，就这死狗样，打起来也没意思。”
    “不行，我得再踢她几脚。娇娇姐说了，得使劲打，不然就不给我们糖吃。”
    两人的对话让乔金灵猛然惊醒，就是1985年这个雨天下午，她还不到6岁，被这两个小孩打伤。
    妈妈孙慧芳带她去卫生所包扎，没顾得上去找爸爸乔向前，等发现时他已经死在山上坑洞里了。
    乔金灵伸手猛拽狗蛋的脚脖子，“吧唧”一声，狗蛋没站稳，摔倒在泥坑里。
    他的门牙正好磕在一块大石头上，鲜血混着雨水，狰狞可怖。
    “妈妈～啊～我要死了～”
    狗蛋咧开大嘴哭起来。乔金灵松了手，从泥洼里爬起来，她的头发湿透，一绺绺贴在额头。
    她一把揪住狗蛋的两根筋背心，破破烂烂，稍微一用劲就能扯烂。
    “为啥打我？”
    “是…王晓娇让我们打的…”
    又是王晓娇！这一次咱们新账旧仇一起算！
    乔金灵凑近狗蛋，沉声说道：“再敢来招我，我打死你！”
    “嗯嗯，我们再也不敢了～”
    姐弟两个抖得跟筛糠似的，他们不明白以前这个怎么捏鼓都不吱一声的怂包，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呸！
    ——我当是什么硬货，原来一吓唬就漏气，早知道小时候就打回去了。
    乔金灵有些遗憾。
    有些人，你让着他，他以为你吃素，不杀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如今她重启人生，看谁还敢再欺负她！
    她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得赶紧找妈妈去山上救爸爸，不知道王晓娇动手了吗？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第2章 救了爸爸一命

    乔金灵顺着土路朝前走，她知道再过几户就到自己家了。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以前觉得那么高的墙，现在看又破又矮。
    泥路坑坑洼洼，存满泥浆，像过年时捶打的年糕，黏黏糊糊，让人拔不动腿。沙粒顺着雨水钻进脚趾缝，走一会就得伸手抠出来。
    乔金灵快赶几步，眼瞅着快到家了，她有些兴奋，没想到小身板有些吃不消了，细胳膊细腿的，攒不住力气。
    一个穿着黑胶雨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乔金灵估摸着身形，就知道是妈妈孙慧芳。
    “妈妈……”
    乔金灵哭喊着跑过去，刚目睹妈妈悲惨去世，如今又眼睁睁看她好好站在自己眼前，她一时控制不住眼泪，委屈哭起来。
    “灵灵，你爸没去接你吗？哭啥哩？你是掉泥坑了吗？怎么浑身都是脏泥？”
    孙慧芳赶紧把女儿搂过来，心疼得不得了。
    小小的她扑在妈妈的怀里，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她又闻到那股熟悉的皂香味。
    孙慧芳叹气，这闺女缩头耷脑，哭哭唧唧的，长大可咋办？
    “对了，妈，咱赶紧去后山找爸爸吧。”
    乔金灵想起正事，小胳膊擦了把眼泪，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后山？你咋知道你爸在后山？”
    孙慧芳眉头微蹙，女儿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一下午都没见丈夫乔向前身影，她还以为他接女儿放学去了，大雨天干不了农活，都在家猫着，谁去后山？
    “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咱们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乔金灵扯着孙慧芳的雨衣，焦急说道。不知为何，孙慧芳心底一动，决定相信女儿一次。
    母亲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儿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等下！妈再拿两个雨衣！”
    孙慧芳给女儿穿好雨衣，拉着她的小手就上山了。乔金灵凭借着记忆，不费多大力气就找到当年发现爸爸的那个大坑附近。
    “爸爸！爸爸！”
    “向前！向前！”
    母女两人在风雨中呼唤着她们的亲人。
    没有听到爸爸的回答！
    乔金灵心揪成一团，难道还是来晚了？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洪亮一声回答：“灵灵！慧芳！我在这里！”
    乔金灵几乎是连滚带爬过去，趴在大坑前朝下看，坑边滑腻，她差点掉下去，被后面的孙慧芳一把扯住衣领拽了回去。
    “灵灵，小心点儿。”
    乔向前在坑底，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叮嘱。
    “爸爸！爸爸！爸爸！”
    乔金灵趴在坑边，伸出小手，想去拉乔向前的手，她已经三十年没见过爸爸了，想他的时候只能看老照片。
    如今爸爸就在眼前，她委屈得难以自抑，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她和妈妈就被奶奶杨桂香赶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妈妈咬着牙把她扶养长大，供她上大学，最后落得一身毛病惨死！
    “灵灵，你爸好着呢，别哭了，咱想办法把你爸拉出来。”
    孙慧芳不明白女儿为啥哭得这么凄惨，跟死了亲爹似的。
    “嗯！”
    母女两人找来一只粗壮大树杈，伸进坑洞里，合力把乔向前拉出来。乔金灵力气小，但咬紧牙关，拿出全部劲儿，她一定要把爸爸救上来。
    乔向前终于出来了！
    他喘着粗气，搂着妻女，幸亏她们来救他了，不然还真不好说。
    “你这个人，大雨天，朝山里跑干什么！多危险！”
    孙慧芳拍着乔向前的后背，有些生气。
    “嘿嘿，这不是最近雨水多，蘑菇也发出来了，想采点拿出去卖，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我出来时还没下雨哩。”
    乔向前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只乌鸦，干什么什么不成，做什么什么赔钱。抓阄分田也是最差的，种什么死什么，连种的菜都不精神，拿出去卖都被嫌弃。
    好不容易养几只鸡，光吃麸子，也不下蛋。上山采蘑菇，还摔进大坑。他娘杨桂香不待见他，觉得全家霉运都是他招来的。
    孙慧芳和乔金灵扶着乔向前，慢慢下山，生怕一不留神就滚下去了。
    “爸，你看！那边有一大片花菇！”
    乔金灵指着不远处一片地，压制不住的兴奋。
    “还真是。灵灵眼神就是好用，是咱家小福星。”
    乔向前也有些兴奋，明早等雨停了，再过来采，趁新鲜早去城里卖，肯定很受欢迎。
    “那你妈还嫌弃咱们灵灵？”
    孙慧芳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情。婆婆杨桂香重男轻女，孙女在她眼里连根草都不如。
    “她老脑筋，转不过来。你别和她计较。我心疼咱灵灵不就行啦？”
    乔向前每次遇到这个问题，总是这样回答，除此之外，他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切！”
    孙慧芳用这个语气结束对话。
    回到家，孙慧芳赶紧熬了点姜汤，每人趁热喝下一大碗，又烧了一锅热水，给大家擦洗身子，收拾利索，孙慧芳又给乔金灵扎小辫。
    “妈，我要扎鱼骨辫儿。”
    乔金灵撒娇说道。前世生活再苦，妈妈会给她扎各种漂亮小辫子。
    “啥鱼骨？妈可不会扎。”
    孙慧芳用塑料梳子梳开乔金灵的长发，乌黑油亮，水润溜滑。
    “我妈手那么巧，很简单，就是从头顶开始编哒。”
    乔金灵简单描述一番，孙慧芳就明白了，她手指灵活，把头发分成两股，上下翻飞，很快整齐的鱼骨编就顶在乔金灵小脑袋上了，发尾上还绑了两条碎花布条，清秀灵动。
    她看着瘦瘦弱弱的女儿，细脖子顶着一颗小脑袋，小脸蜡黄，却藏不住清秀精致的五官，头一次发现这个闺女还挺好看。
    “想吃啥？灵灵，今天你救了爸爸，想吃啥，爸都答应！”
    乔向前走过来，捏了捏乔金灵的小脸蛋。
    “肉臊手擀面！”
    乔金灵笑着回答，露出两排可爱的小奶牙。这些年，她最想念爸爸做的肉臊手擀面，以前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一大碗。
    “行嘞！让灵灵吃痛快！”
    乔向前拎起面布袋，一股倒进搪瓷盆，被孙慧芳小声制止了。
    “她爸，咱可就这一点白面了……”
    “没事，反正也不够了，今天就让你和孩子好好吃一顿吧。”
    乔向前怜爱看着自家媳妇儿，当初娶她，说要让她过好日子，可自己没本事，让她被生活磋磨得没以前水灵劲儿了。
    今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吃了算！

 第3章 卖花菇的第一桶金

    乔向前剁了一小块肉，细细碎碎的，从瓦罐里挖勺牛油，葱姜蒜爆香加肉，噼里啪啦一顿炒，加水，最后加盐，放酱油调色。
    肉臊做好，放泥炉上小火煨着。这边揉面成团，用大擀面杖擀成薄饼，跟叠扇子似的，反复折，最后手起刀落，切成丝，撒上点豆面防粘。
    滚水下面，面条似银鱼，在锅里若隐若现，翻滚几次，放到井水里拔凉，放进大海碗，淋上肉臊汤。
    劲道爽滑、鲜咸喷香，简直要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当乔金灵再吃到这碗面的时候，她才真切感受到真的回来了。舌头是不会骗人的。
    她扒拉着碗边，呼噜噜一顿造，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连汤都没剩下。
    “爸，面真好吃！”
    乔金灵小嘴泛着油光，满足极了。她这才留意到爸爸面前只有一碗汤，里面泡着玉米面窝头，掰得零零碎碎，浮馕在汤上。
    她怪自己粗心，只顾着吃得开心，没留意到爸爸根本就没吃面。
    “没事呀，灵灵吃好了，爸爸什么不吃都开心。”
    “爸爸，咱家以后肯定会挣大钱哒！”
    “我相信，灵灵是咱家小福星，乔金灵嘛，可不就是金光闪闪，灵验得很喽。”
    乔向前一把抱起女儿，用胡子碴蹭她的小脸蛋，两人的开心原因各有不同，一个是劫后余生，一个是久别重逢。
    屋里已经彻底看不清人影了，孙慧芳才唠唠叨叨擦根火柴，点燃昨晚剩的蜡烛。
    蜡烛火苗跳动，融了一汪蜡，再把热蜡滴到八仙桌上，戳上蜡烛屁股，固定一会，蜡烛就站稳了。
    “现在蜡多贵，2分一根，煤油一斤才3毛5，燃一会儿，赶紧熄了，点煤油灯。”
    孙慧芳念叨起来，起身去找灯，那东西耐烧，就是熏得人鼻眼里黢黑。
    连煤油都不舍得多点，孙慧芳给女儿简单擦洗一下，又洗了脚，就把她丢到床上。日子穷是穷，但不能懒。
    一切收拾妥当。
    “向前，快进来，掖好蚊帐，小心放蚊子进来，吃了你闺女！”
    孙慧芳打着手电筒，半弯身体，寻找蚊子踪迹，她的身影被灯光照得七扭八歪，忽大忽小。
    心满意足拍死三只蚊子以后，孙慧芳躺下，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扑着。乔金灵本以为没有空调，这么热的天她肯定睡不着。没想到，这一晚有爸爸妈妈在，她睡得无比踏实。
    不知睡了多久，她隐约中听到爸妈在低声说话。
    “向前，你上山采菇，小心点儿，昨儿刚下了雨，山里滑。”
    “知道啦，媳妇儿，都说了八百遍了。真啰嗦。”
    “呸！你要是要饭的，我才懒得管你。对了，要不要找韩老婆子给这孩子驱驱邪？一晚上嘴里叨咕着什么单身狗、社畜、吃土，吓死个人！”
    乔金灵一个咕噜爬起来，嘟囔说道：“爸，我要和你一起去采菇。”
    她还是害怕爸爸出意外，得守着爸爸才安心。
    “灵灵别怕，爸爸会小心的，你先吃饭，爸采完回来带你去卖菇。听话哈。”
    乔向前安慰说道。
    “嗯，好叭，我等你，一定带我去呀。”
    乔金灵恨不得把自己拴在爸爸的裤腰带上，怕一眨眼，爸爸又不见了。
    乔向前看着一本正经的女儿，突然有些感动，满心满眼都是疼爱。
    吃过早饭，乔向前就回来了，拎着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头发被晨露打湿，兴奋嚷道：“慧芳，灵灵，看我采的花菇，嗐！咱灵灵就是小福星，她看到的那一片，花菇多着哩。”
    花菇在当地很常见，长得不好看，上面有网状开裂，但肉质肥厚，香味浓郁，城里人都爱这一口鲜。
    乔向前简单扒拉两口饭，就要进城，这东西卖的就是新鲜，蘑菇怕热，趁着晨雾还没散，还能卖个好价钱。
    北河沿村在黄岭镇边上，反而离安庆市更近，骑自行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以前的路坑坑洼洼，不好走，要是搁现在，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了。
    乔金灵横坐在车大梁上，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进城。乔向前想去农贸市场附近卖。
    “爸爸，咱们去家属院附近卖吧。”
    “家属院？为啥呀？”
    “就听我的呗～”
    “行，爸爸听灵灵的。”
    这一大片家属楼属于好几个单位，有邮电所、农村信用社、农业局、畜牧局、皮鞋厂等，来来往往的大妈们提溜着菜篮子准备买菜。
    “卖花菇喽～”
    乔向前蹲在尼龙袋前，干巴巴吆喝起来。路过几个大妈，瞥了一眼，连价都没问就走了。
    乔金灵心想：“真是我的憨爸爸，连花菇都没拿出来，谁会买呀。”
    她从小布袋里掏出针和白色棉线，这是临走时从家里拿的，她小手灵活，穿起一个个花菇，不一会儿就串起十来串。
    饱满厚实的大花菇转来转去的，像小风铃，只听乔金灵奶声奶气吆喝道：“卖野生花菇喽，新鲜水灵灵的花菇，刚从山上采的，还沾水珠喽。”
    她这一吆喝，顿时吸引了一位胖大妈。
    “哟，这花菇真不错。咋卖的呀？”
    “奶奶好，一串5毛钱。”
    “有些贵了，这才几个花菇，5毛钱能买两大把菜了。”
    胖大妈撇撇嘴，眼睛没离开花菇，她小孙子嘴刁得很，做什么饭都吃几口，瘦得跟猴儿似的，儿媳妇嫌她不会养孩子。
    “奶奶，这可是野生花菇，难得哩，多加油炒，比肉都香哒。”
    “我们村里都说，小花菇，山里宝，吃一颗，美又娇，吃两颗，学习好，天天吃，活到老。”
    乔金灵口齿伶俐，嘴巴也甜，惹得胖大妈笑吟吟直乐。
    “你这小嘴叭叭的，真讨人喜欢。得啦，给我来两串儿吧。”
    胖大妈从手绢里点出1块钱，递给乔向前，说道：“小伙子，你养了个有福气的闺女，以后等着享福吧。”
    乔向前不敢相信，这就一块钱到手了？！
    还有，闺女啥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爸爸，咱们卖出去啦！你开心不？”
    乔金灵昂着小脑袋，笑成一朵花。只要爸爸高兴，她就高兴。
    “开心！灵灵真棒！”
    有了第一单，接下来就顺利多了，没多大一会儿，花菇就卖得差不多。好几个大妈听到信儿来晚了没买到，都觉得遗憾。
    “奶奶，我们明天还来，都是一大早采的新鲜野生花菇。”
    乔金灵赶紧说道。林里有没有菇她不知道，反正不能让到手的顾客跑了。
    父女两人清点下碎毛零角，45串花菇，一大早竟然卖了22块5毛。
    “走，灵灵，爸爸给你买双新凉鞋。”
    乔向前想买的东西太多，恨不能给媳妇儿、女儿买下所有的东西！

 第4章 买杂志准备投稿

    “没事，爸爸，我不想要新凉鞋。这双鞋还能穿，用火钳烙鞋跘就行啦。”
    乔金灵坐在车大梁上，微风吹来，已经有些热气了。
    “哟，难道灵灵想要布娃娃，等爸爸再多挣点钱给你买，要不给灵灵买糖球，钙奶饼干也行。”
    乔向前越说越得意，好像兜里装的不是二十多元，而是两千元。
    乔金灵无语，心想：“爸爸哎，咱能稍微省着点花不？还没成万元户呢。”
    “爸爸，您就别管我想买什么啦，给我2元行不行呀？”
    乔金灵也不想多解释，干脆直接要了钱自己买。
    “行嘞！咱家灵灵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哈哈，大闺女高兴就行。”
    乔向前没什么大本事，脑筋也不灵活，但人看得开，活得通透，这也是孙慧芳嫁他的原因。
    其实乔金灵想买的是杂志，还有信封、信纸和邮票，她想投稿挣稿费。时代刚开放，走南闯北的人渐渐多起来，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也没手机，只有靠那些奇闻异事的小书来打发时间。这些书对着人们的胃口精准开炮，往往是车站里的硬通货。
    她曾经在旧书摊淘过一本旧杂志《古今传奇故事》，里面都是什么《张篾匠半夜杀鬼》、《荒山救蛇引出一条断尾龙》、《魅艳白狐仙报恩》之类文章。
    民间志怪、奇闻异事、八卦杂谈一勺烩！
    这种杂志一般是车站报摊的硬通货。漫漫长路，满足了多少猎奇的心。
    他们去粮店买了看5块钱白面，10块钱玉米面，这时候已经不用粮票了，有钱什么都能买，又买了些油盐酱醋调料，还去邮电所买了写信用的东西。
    乔向前又载着乔金灵去了汽车站报摊，她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在最显眼的位置竟找到她淘过的《古今传奇故事》。
    “灵灵，你买这书干啥？”
    乔向前不明白，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小豆包，买了能看得懂嘛。
    “呃，书给爸爸买的呀。爸爸累了可以看看，松快松快。”
    乔金灵怕被戳穿，把书塞进乔向前手里，这位单纯的老父亲流下几滴感动眼泪，闺女长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
    “走吧，灵灵，咱回家喽。回去给妈妈看，咱多有本事。”
    乔向前一手撑车把，一手拦腰抱住乔金灵，把她放到车大梁上。
    暑气升腾起来，空气被烘得灼人，偶尔来阵微风，混合着青草甜香。
    “爸，你有啥特别想做的事情不？”
    “我想让灵灵快长大，考北京，爸跟着沾光，去北京，看天安门。”
    乔金灵想起，她考上北京的一所高校，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妈妈还特意带她去爸爸坟前跪了很久。
    “爸，我会好好学习哒，等我考北京的大学，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好嘞，爸等你考北京大学。”
    “呃，爸，是北京的大学。”
    “一样，都一样，哈哈哈……”
    乡间小路上留下乔向前爽朗的笑声。
    他们刚进院门，就听孙慧芳嚷嚷：“灵灵，她爸，你们看，今天奇了怪了，家里的芦花鸡都下蛋了！好几个呢。”
    她端着笸箩递过去给父女俩看，这两年三只芦花鸡下过的蛋，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没想到今天下了五个鸡蛋，上面还沾着鸡粪。
    “慧芳，看！这是我们今天买花菇挣的，买了两袋面和油盐，又给灵灵买了一点东西，还剩4块6毛，你收起来！”
    乔向前激动得脸庞通红，像得胜归来的将军，把一堆蓝蓝绿绿的毛票丢进笸箩里。
    好日子似乎在对他们招手。
    “啪！啪！啪！”
    木门上的门环被拍响，奶奶杨桂香迈着步子走进来。她穿着一件过去的老样子对襟大褂，从脖颈处一长串布扣，经过左胸，弯到左边的胳肢窝，一直系到左边的腰际。
    乔金灵特别不喜欢奶奶的那双眼睛，眼缝极窄，眉尾和眼梢接在一起，尖酸刻薄。
    杨桂香上下打量着一家三口，眼神里泛着褐色包浆，还略带些笑意，最后把视线停在孙慧芳手里的笸箩上。
    “从哪里偷的蛋和钱？”
    杨桂香翻着白眼，不屑一顾。
    “娘，这是自家鸡下的，钱是卖花菇挣的。”
    乔向前如实回答。
    他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从小就不受待见，有一点点成绩就非常想得到杨桂香的肯定。
    “瞧你那点出息，你看看你二姐夫，那日子过得，在城里盘店铺卖锅，红火着呢，你就几个破鸡蛋还想显摆，也不嫌丢人！”
    杨桂香嘴像是从粪坑里捡出来的，说话臭得要命。
    这种人吸别人精气神，在她身边的人，特别累，而她越活越精神，红光满面，有这种人在的地方，花都养不出水灵劲儿。
    杨桂香夺过笸箩，不经意说道：“行啦，你爹最近不舒坦，这几个鸡蛋就当是你们孝敬的，穷家薄业，破衣烂衫，跟晒子似的，都是窟窿眼儿，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娘，能不能留两个给灵灵吃，孩子很久没吃过蛋了。”
    孙慧芳鼓起勇气，想为女儿争取下几个鸡蛋。
    “一个赔钱货！瘦了吧唧，吃鸡蛋也是白吃，早晚是别人家的！还浪费鸡蛋，还不如留着给老四家的吃，那可是我老乔家正经的大孙子！过几天家里祭日，还不得靠男孩撑着，丫头片子顶什么用？”
    杨桂香翻了个白眼，说话毫不顾忌，能多损就说多损。
    这些话一字不落砸进乔金灵的心窝里，前世今生的各种看不起，瞬间激起了她的愤怒，她冲到奶奶面前，歇斯底里喊道：“奶奶，你嘴咋那么臭？我要是赔钱货，那你是女的，你也是赔钱货！！”
    “有你这样当奶奶的吗？！糟践自己孩子，看不起自己孙女，老了看谁能管你？”
    乔金灵说得没错，上一世，叔叔伯伯再加两个姑，把杨桂香像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那帮人竟然求到她们这里，说儿媳也有养老的义务。
    “你他娘的敢骂我，小杂种，小促寿的，一点礼数都不懂！今天我就替你爸妈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说着，杨桂香脱了一只布鞋就要打乔金灵，没想到乔金灵人小灵活，一个闪身，夺下布鞋，“嗖”的一声就扔出院墙外。
    “你…你…老三家的，你也不管管这小孬种！这是要造反！”
    杨桂香翘着脚，气急败坏，嗓子像被人捏住了，这孩子八成是疯了，什么时候敢这么对她？！

 第5章 刘梅花的挑唆

    “娘，灵灵还是孩子，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孙慧芳嘴上抱怨乔金灵，心底却高兴得要命，她生性温柔，平时被这个婆婆没少拿捏，结婚这么久，还没见杨桂香这么吃瘪。
    杨桂香无奈，只好走出去捡鞋，没想到乔金灵跑得更快，“嗖”的一声，又把鞋扔回院里。
    就这样，一来一回，累得杨桂香直打哆嗦。
    “她娘的，鞋我不要了！”
    杨桂香一跺脚，走到河沿边，一生气把剩下那只鞋干脆丢进河里。
    一只鞋咋穿，还不如丢了省心！
    可她回到家门一看，乔金灵早已经把拿走那双鞋放在大门口，笑嘻嘻说道：“奶，鞋子还您喽，哎呦，你咋光两只脚咧，没老头看您呀？”
    “哎呦，我的鞋！”
    杨桂香抓起这只鞋就朝河沿跑，希望河水没把她鞋冲远。这天晚上，北河沿村都在讨论杨桂香撅着腚在河里摸鱼的事情。
    傍晚，微风不燥。
    小八仙桌被抬到院里。孙慧芳心情不错，特意炒了一大盘鸡蛋，油汪汪，金灿灿，闻着就香。
    “灵灵，明天你去上学，爸爸自己去卖花菇，不好好学习，咋考北京大学？”
    乔向前给女儿夹了一大筷子鸡蛋，还是学习更重要。
    其实乔金灵根本不想去，她才不想坐在教室里学“2+3=5”，人家是不懂装懂，而她是懂装不懂。
    可没办法，现在她的身体只是个快6岁小孩子，天天在外面溜达也不是回事儿，只能乖乖去学校。
    “哟，老三家的，你这是炒啥了？咋那么香呢？慧芳，你手艺就是比嫂子好，哈哈，嫂子来得真不巧，赶上你们饭点了。”
    乔金灵没见到人，光听这洪亮如破锣的嗓子就知道是二婶刘梅花。这个人刀切豆腐两面光，里外装好人，前世各种挑唆孙慧芳，也是她找人把瘫了的杨桂香送上门，硬说死了丈夫的儿媳妇也有赡养义务。
    “二嫂啊，你来有事吗？”
    孙慧芳眉头微蹙，好不容易给闺女炒几个鸡蛋补补，又吃不成了。
    “也没啥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刘梅花嘴上说着，不客气捏起孙慧芳的筷子，伸手就要夹鸡蛋吃，却被乔金灵连盘子一起端走了。
    “二婶婶，这是灵灵的鸡蛋呀。灵灵怎么吃都吃不够呢。”
    乔金灵奶声奶气说道，眼神清澈，稚嫩护食的样子惹人怜爱。
    她心想：“哼！你明明是掐着饭点来的，还说这么巧？想吃鸡蛋，门都没有。”
    刘梅花伸着筷子，悬在空中，有些尴尬说道：“呵呵，二婶婶不饿，灵灵吃。”
    她放下筷子，若无其事继续说道：“慧芳，嫂子来也没什么事，这不是孩子他们老爷爷快周年祭日了吗？我估摸着婆婆又得让咱们出钱了，这一次咱们可得一个鼻孔出气，不能再出那么多。”
    “二嫂，爷爷祭日要做香饼送给村里人，咱是小辈，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
    乔向前诚恳说道，虽然他没什么钱，但该尽孝还得尽孝。
    “老三啊老三，怪不得你二哥说你一家人都是迂木头，咱们出钱，那老大家怎么不出？还有老四家出多少？做香饼才花多少钱？每年剩的钱还不都是被老太太给了老四家的？”
    刘梅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愤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替你家报不平。老大家脾气爆，老太太不敢惹，老四家是老小，宠成心尖肉。慧芳，听嫂子的，明儿你就去老太太那里念叨念叨，嫂子可不能看你白吃这个亏！”
    乔金灵心底嗤笑：“你还无所谓？就是你前世胡乱挑拔，惹得四处不安生。”
    “二婶婶，您可真会说话呀，教教灵灵好不好呀？我妈妈嘴巴可笨啦。不然您替妈妈去找奶奶说呗。”
    乔金灵不等孙慧芳开口，撅着小嘴，扯着刘梅花的衣袖，一脸娇嗔。
    “对呀，妈妈嘴笨，说不了那些漂亮话，没灵灵聪明呀。”
    孙慧芳搂过闺女，乔金灵的话正好无意解了她的围。她实在不想掺和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呃，其实二婶也不太会说话。没事，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那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刘梅花乜眼看了乔金灵，这小丫头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小嘴怎么这么会戳人心窝子，还一戳一个准。
    呸！
    谁稀罕吃她的破鸡蛋！
    第二天一大早，乔向前又去采花菇，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觉得今天肯定生意不错。乔金灵也背上碎花书包去上学。
    学校是以前生产队喂牛的饲养室改的，一股牛粪味。全校也没几个班，交了5块学杂费，就从育红班升级到一年级。还是那间教室，还是那些同学，还是那个老师。
    前天下过雨，场院上一大片泥坑没干透，这可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抓起一把泥巴，捏成碗状，对着土墙使劲一甩，“啪”的一声，听谁甩得响。
    “呱嗒！”
    乔金灵感到后背一沉，应该是泥巴，接着听到各种各样的笑声。
    “金铃铛！你咋把黄屎拉衣服上啦？哈哈……”
    一个白胖胖的男孩笑得最凶，穿着白色小褂子，挺着肥肚皮，露着肚脐眼，眼睛都快挤没了。
    乔金灵记得他，这个叫胖墩的男孩就是学校里的老大，也不是战斗力有多强，就是偶尔拿来几块糖或者江米条，馋嘴的孩子就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胖墩？你打的我？”
    乔金灵面不改色。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熊孩子。
    胖墩没想到乔金灵会开口，以前死命揪她的小辫子，她也不会吱一声。
    “对！就是胖爷打的你，你想咋的？瘦瓜壳！”
    胖墩哆嗦着脸上肥肉走过去，旁边孩子们架秧子起哄。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乔金灵嗤笑一声，哼！摞起来没四块豆腐高的半大孩子，还自称爷。
    “胖爷，你这衣服够新的。弄脏了你妈不打你？”
    乔金灵“好心”提醒。
    胖墩犹豫一下，要是弄脏衣服，少不了晚上加餐，来顿“竹笋炒肉”。
    “等我脱了衣服，再揍你，揍死你！”
    胖墩脱了小白褂搭在破架子上，刚要出手，没想到乔金灵身手灵活，一把扯下小白褂，手指勾着，转着圈儿说道：“胖爷，敢动手，衣服不想要啦？”

 第6章 再遇王晓娇

    这下轮到胖墩傻眼了。
    本来今早出门，妈妈说有泥不让穿白衣服，可他偏要臭显摆。要是弄脏了，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你…你…还我衣服！”
    胖墩急得晃荡身上肥肉，完全不顾老大的形象。
    “哎呀！不小心掉了！”
    乔金灵笑着，手故意一松，胖墩眼睁睁看着衣服掉进泥坑里。
    “再染个色吧！”
    乔金灵蹦到衣服上，跟弹簧似的跳来跳去，每跳一下，都能听到胖墩的哀嚎。
    “乔金灵，你个臭丫头片子，我打死你！”
    “用泥巴扔算什么？直接用石头扔她！”
    脆生生的女孩声传来，乔金灵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王晓娇！从小王晓娇就欺负她，找机会打她。
    等她进城上小学后，就再也没见王晓娇，不过上班后再次遇到，竟像换了个人，说两个人都没了爸爸博同情，亲昵甜言，娇声软语，骗了她的信任，没想到却存了歹毒心思。
    “用你管？胖爷我想怎么打怎么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流氓的女儿，哈哈哈……”
    胖墩肆无忌惮揭开王晓娇的伤疤。
    “你说什么？”
    王晓娇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猛地朝胖墩砸去，幸亏胖墩一个闪身，石头“嗖”的一声擦耳飞过。
    “呃，好男不和女斗……”
    胖墩本来想继续质问，却看到王晓娇眼神中的狠厉，立马怂了，缩着脖子，光着膀子，进教室了。
    “乔金灵，你怎么不去死呢？”
    王晓娇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恨意，跟长大后相比，至少没那么虚伪。
    “你都没死，我当然得好好活着。”
    乔金灵话不多说，径直进了教室。前一世生死已结，恩怨已了。这一世，你别招我，我不犯你，你要来找茬，我也定然奉陪！
    “铛！铛！铛！上课了，孩子们，胖墩，你咋光着膀子就来上课？”
    白淑娟晃了晃门口的铃绳，这帮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乔金灵还记得这个老师，人长得秀气，脾气也温柔，就是听家里话，嫁了个渣男，隔三岔五就挨揍。
    小时候看着还凑合的教室，如今看来这么简陋，土墙和窗户上都糊着报纸，破桌烂凳，全班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孩子。
    白淑娟叹了口气，今天又少了一个孩子，自从农村实行大包干，家家户户都忙着种地赚钱，有些家干脆不让孩子上学，捡煤渣割猪草，是猴还有三分力呢，多少挣点钱。
    黑板斑斑点点的，白石灰打底涂黑漆，已经有些年月了，所以有些长长短短的裂纹，露出下面的白石灰。
    “老师好～”
    白淑娟刚要说话，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
    “宋益善，快回到位置上坐好吧。”
    乔金灵才想起自己同桌宋益善。印象中没坐多久，他就转学走了。
    以前她老低着头，没发现这个同桌颜值还挺高。
    鼻子挺拔秀气，眼睛清澈有神，皮肤白净，看起来干净沉稳，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身板都是直直的，和周围皮孩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乔金灵背着小布包，蹦蹦哒哒回家，虽然又遇到王晓娇，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小铃铛，你不准走！”
    胖墩带着三个小男生，把她堵到麦垛子旁，打了麦子以后，各家各户把麦秆子堆到家附近，上面盖上塑料布，用的时候掏几把，是引火起灶的好材料。
    “敢弄脏我的衣服，打死你！”
    这帮坏小子捡了一书包的石头，朝她使劲丢过来。第一下就打到乔金灵的额头。
    “胖墩！敢打我？我去你大爷的！”
    乔金灵不顾身上疼痛，塞了一块大石头丢进花布包，甩得飞快，跟风火轮似的，朝他们就抡过来。
    吓得这群怂货四处乱窜，恨爸妈没给他们多长两条腿。
    “哼！屎壳郎装什么大铆钉！还敢打我！重活一次，能让你们这群臭小子欺负了？！”
    乔金灵把布包朝肩膀猛地一甩，就听“哎呦”一声，坏了，打到人了！
    她赶紧回头，一看是宋益善！
    他捂着头，蹲在地上，指缝里流出鲜血，不过就算这样，他的后背还是绷得直直的。
    “对不起…宋益善。”
    乔金灵有些慌，看样子是伤得不轻。在她眼里，宋益善就是个小孩子，也没想那么多，脱了小碎花衫就要给他止血。
    “你…干什么？”
    宋益善被吓得不轻，这个小女孩竟然正在解纽扣！
    “止血啊，你淌了好多血。”
    乔金灵边说边脱。
    “不用，我不疼。”
    宋益善淡定说道，从地上站起，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啊，我不脱了，那我送你去卫生所吧。”
    乔金灵跟在宋益善身后，喋喋不休，可这个小男孩什么话都不说，闷头朝前走。
    她越说，他走得越快。
    可怜乔金灵小身板没力气，追得辛苦，只好快跑几步，拦在宋益善身前，伸出小手，气喘吁吁说道：“给你。”
    一块小小的圆糖球躺在手心里，外面包着蓝色玻璃糖纸。这是昨天爸爸给她买的，一分钱4块。
    “就当赔礼了。”
    她见宋益善有些犹豫，把糖硬塞进他的手里。不等他开口，她就甩着两根羊角辫跑远了，花布包太大，一跑一甩，打在屁股上。
    刚走到大皂角树下，乔金灵突然觉得身体悬空，整个人被拎起来。她手脚并用，使劲扑腾，逮住机会，对着来人虎口就是狠狠一下。
    “哎呦！你个死丫头片子！疼死我了！”
    来人手一松，乔金灵一下掉地上，摔得浑身骨头疼，仔细一瞅，想抓她的人竟然是杨桂香！
    这个老虔婆不会为了一双鞋就想弄死她吧？！！
    旁边走来一个老女人，个子不高，屁股大，一走路，两扇屁股颠得跟盘里嫩豆腐似的，扯着乔金灵看来看去。
    “她韩婶子，你给瞅瞅，看撞客了没？我总觉得这小丫头片子不正常，以前属刘备的，动不动就擦眼抹泪的，一棍子撸不出来一个屁。现在小嘴叭叭的，连我都敢骂。”
    杨桂香扯了下韩翠兰的衣袖，小声嘀咕，关于鞋的事并没有说。
    乔金灵知道撞客是什么意思，就是身上碰到鬼灵精怪那些脏东西，找村里有些人来摸一摸，瞧一瞧就好了。
    杨桂香有个软肋，就是太迷信，干什么都得看黄历，看是黄道吉日还是凶日，出门是先朝北走还是先朝南走，就算擦个澡，都要看所宜所忌里有没有“沐浴”二字。
    乔金灵心想：“亲爱的奶奶，既然你相信这些东西，那我就陪你演场戏呗！”

 第7章 早死早投胎

    乔金灵乖巧跟着杨桂香回家，坐在小木板凳上，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们开场。
    “老婶子，别说，你这孙女以后得大富大贵，嫁个好人家哩。”
    韩翠兰捏着乔金灵的小尖下巴颏，一脸笃定。
    “她韩婶子，你就没瞅出点其他东西？”
    杨桂香纳闷问道，她专门叫这个老神婆过来，可不是请她喝茶说漂亮话的。
    “这个嘛……”
    韩翠兰又端详一番，摸摸骨头，掐掐虎口，没发现不妥，刚要说话，就听乔金灵沉声说道：“杨家小丫头，你长能耐了是吧？”
    她这一声唬得杨桂香一哆嗦。
    这语气，这称呼，分明是死去的公爹乔富贵的架势。
    “灵灵！你个死丫头片子，装神弄鬼，小心我呼死你！”
    杨桂香气急败坏举起手掌，却不敢落下，威胁里带着一丝颤抖。
    一旁的韩翠兰也惊了一跳，那些神言鬼话都是混饭吃的，难道真的遇到鬼上身了？！
    “杨桂香！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媳妇！我年纪大，饿得快，想吃个饼，你非说等干活的人下地回来一起吃！”
    “好不容易吃顿饺子，只给我吃地瓜干面的饼，把饺子藏起来，你们偷偷吃！”
    “想当初，我把你这小丫头片子买到我们乔家当童养媳，没想到买了个祖宗回来！作孽呀！”
    乔金灵配合上动作，惟妙惟肖，宛然乔富贵在世！
    她看着眼前两张惊恐的老脸，想笑却不敢笑。
    其实她想模仿老爷爷并不难，因为有记忆起，那个老人就坐在墙角马扎上，拄着拐棍，晒着太阳，眯缝着眼，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这几句话。
    尤其是说话时，他总是习惯性用自己枯树枝般的手摩挲着脸，也被乔金灵精准捕捉到了。
    “爹，你…咋回来了呢？”
    杨桂香脸被吓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壮起胆子问道。
    “这不是快到我的祭日了吗？我回来瞅瞅，你看看这个家都被你鼓捣成啥样了？本来我都已经投胎过好日子了，还是不放心你们。”
    乔金灵开始进入正题。
    “咋？乔大爷？你投胎过的啥好日子？”
    韩翠兰半信半疑，这种事情也太玄乎了。
    “我呀，住的是高楼大厦，吃的是自助餐，自助餐是啥知道不？”
    乔金灵伸出小手，摩挲着小脸，得意说道：“就是自己想吃多少吃多少，海参、鲍鱼、阿拉斯加大螃蟹、澳洲龙虾、牛排，那味道别提了！”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流口水，好想回去大吃一顿！
    “乖乖，我的娘！投胎的日子过得咋这么好嘞？”
    韩翠兰眼神闪烁，虽然这些东西她听不太懂，但是听名字就知道很好吃。
    要是能早死早投胎就好了！
    “你死了投胎可不一定像我这么好命，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乔金灵赶紧解释，这娘们儿要是想偏了，平白祸害了一条人命，她的罪孽可就大了。
    “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坐上高铁，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杨桂香和韩翠兰听得入神，什么玩意铁这么神奇，难不成是孙猴子的筋斗云？
    “还有手机，巴掌大的小盒子，在上面点几下，想看什么人就能看到什么人，还能和他们说话。”
    乔金灵突然觉得之前嫌弃的生活，如今想来也挺不错，至少生活方便了很多。
    “乔大爷，你这就唬人了吧？啥鸡呀？还能和人说话？咋那么不信呢？”
    韩翠兰嘴里说着不信，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得是神仙过的日子。
    “她韩婶子，鸡会说话也是有可能的，年前那泥罐村不就闹出那件稀罕事，啧啧……”
    杨桂香小声嘀咕。
    乔金灵一听话风要跑偏，赶紧扯回来，沉声说道：“这次我回来，就是为这重孙女儿来，杨桂香！你必须要好好地对她！她要干啥就干啥，以后我老乔家就要靠她光宗耀祖了！”
    “我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的，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让你鸡窝里的鸡全说话！”
    杨桂香头跟捣蒜似的，连连点头。
    “他乔大爷，求求你保佑我家淑娟，她那个榆木脑袋死活不肯嫁刘家那小子，多好的亲事，死丫头就是不松嘴。”
    韩翠兰虔诚祷告。
    乔金灵心想：“呵呵，您这是把我当菩萨了。原来白老师是她的女儿。再多说一句，权当帮白老师的忙了。”
    “韩翠兰，你糊涂！你千万不要逼女儿结婚，不然她会不幸的！千万记得！”
    乔金灵说完这句，扑通倒地，假装不动弹。
    这招看来挺管用的，要是搁以前，杨桂香会过来用布鞋踢她两脚，再骂句“小促寿的”，但现在竟然把她抱起来，搂进怀里。
    那边的韩翠兰一脸懵，她找了那么多人算刘家小子和闺女的生辰八字，都说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咋乔福贵说不行呢？
    韩翠兰走后，乔金灵才慢悠悠假装醒过来。
    “灵灵，你感觉咋样？肚子饿不饿？奶奶给你做饭吃？”
    杨桂香带着不自然的笑容，有些拘谨。
    “奶奶，我这是咋了？”
    乔金灵故意问道，看到束手束脚的杨桂香，她真想在床上打个滚，从来没见奶奶对他这样客气过。
    “没怎么，许是上学累的吧！”
    杨桂香偷看乔金灵，别说这孙女儿长得还挺俊，以前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多看几眼貌似还行。
    折腾半天，乔金灵腹中突觉一紧，捂着肚子就要去茅坑，她重生后最适应不了旱厕，就地挖个坑，放两块石头踩着。尤其是夏天，粪坑里蠕动的白点点都是蛆，可该去还得去，活人哪能被屎尿憋死。
    “娘，您在家吗？”
    乔金灵刚蹲下，就听刘梅花大嗓门飘荡在院子里。
    “在家，扯那么大嗓干啥？想嚎丧再过几天，祭日时候再嚎。”
    杨桂香没好气，这个儿媳妇跟缺心眼似的，咋咋呼呼。
    “就您一个人？我爹呢？我给您带了个西瓜，天热，爽快爽快。”
    “他下地干活去了，还没回来。有事说事，别成天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
    杨桂香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儿媳妇。说实话，除了城里的小儿媳妇，剩下三个她一个没看中。
    屁本事没有，一点光都沾不上！

 第8章 杨桂香给的大西瓜

    “娘，我昨天去老三家看了，阔气的哩，油煎鸡蛋，那油汪汪的，我家小虎都没吃这么好，全让灵灵那个丫头片子吃了。”
    刘梅花眼里放光，好像那盘子鸡蛋就在眼前。她看着婆婆脸色越来越阴沉，心底乐开了花。
    这个婆婆重男轻女，特别瞧不上老三家那个闺女，这样一煽风点火，杨桂香肯定会去找老三家，说不定自家能少出几块钱。
    “梅花啊，人家灵灵吃几个鸡蛋怎么了？你眼怎么伸那么长？又不是你家鸡下的蛋，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杨桂香突如其来的话彻底炸懵了刘梅花，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婆婆怎么向着那小丫头说话？
    “哎呀，小肚肚好舒服。呀，二婶婶好。”
    乔金灵听得差不多了，冒着小脑袋钻出来，其实也是实在受不了茅坑的味道，总感觉有虫子在身上爬。
    刘梅花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乔金灵竟然在杨桂香家里，这个小丫头有事都不敢出现在婆婆这里，生怕挨骂。
    “奶奶，灵灵想吃西瓜。”
    乔金灵指着地上西瓜，呱嗒着小嘴，一副很想吃的样子。只见眼前两个女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呃，灵灵乖，咱不吃。小孩子吃西瓜容易肚子疼，光跑茅坑。”
    杨桂香不舍得，半哄半骗。
    “就是，就是，小孩子吃瓜，肚子长虫子。”
    刘梅花附和道。她都不舍得给自家儿子吃，想用西瓜贿赂婆婆，看能不能少出一份钱，怎么能喂了这个小丫头的肚子？
    “哦，奶奶，吃了西瓜，是不是就会这样肚子痛痛？咯咯哒…痛痛…咯咯哒…”
    乔金灵双手叉腰，故意在鸡笼面前咯咯乱叫。刘梅花不懂啥意思，可杨桂香懂。这是公爹在警告她，敢对乔金灵不好，小心养的鸡会说话！
    杨桂香神色一凛，抱起大西瓜，说道：“灵灵，西瓜抱回家，和爸妈一起吃吧。”
    “嗯！谢谢奶奶，那灵灵回家喽。”
    乔金灵费劲抱起大西瓜，支棱着小短腿，心中暗乐，溜达着回家了，剩下一脸懵的刘梅花。
    这是闹鬼了还是婆婆中邪了？
    “灵灵，哪来的西瓜？”
    乔金灵刚进家门，孙慧芳就看到女儿抱了只大西瓜，她赶紧接过来，用毛巾擦了擦女儿头上的细汗，好奇问道。
    “奶奶给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孙慧芳听着无异于平地上丢了个炸弹。
    “灵灵，咱可不能撒谎，给妈说实话，这西瓜哪来的？！你说实话，妈不打你，三只手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孙慧芳越说越着急，摇晃着女儿小身板非要让她说实话。
    “妈，就是奶奶给哒，不信您自己去问！”
    “真的？她会给我们东西？”
    孙慧芳不是不信女儿的话，只是从结婚以来，这个婆婆就变着花样从自己这里拿东西，孙慧芳生灵灵坐月子，人家送来的红鸡蛋、红糖、小米，婆婆都得想办法给她女儿送点过去。
    “妈，真是奶奶给的西瓜，咱放井水里拔凉，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乔金灵诚恳的眼神让孙慧芳不得不信，看来人活久了，什么西洋景都能看到。
    “对了，爸今天卖花菇挣多少？”
    乔金灵一脸八卦。
    “你猜！”
    孙慧芳想起这件高兴事儿，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
    “对喽！”
    “太棒啦！”
    “咱家芦花鸡今天又下了5个蛋，不说了，我去切点菜叶拌上麸子，好好喂喂这三只功臣。”
    孙慧芳去忙鸡食的事情，而乔金灵偷偷溜进屋里，把那本《古今传奇故事》翻出来，看了下地址，竟然在她前世工作过的地方隔壁，北京市东城区！
    乔金灵突然想起来，当初工作时，有位孙老爷子总说起当年辉煌，大家不以为意。
    现在再看一眼主编还真是孙松伟！
    看来那位大爷没说谎话，只不过网络兴起，各种智能客户端真的把传统纸媒一锅端了。
    孙松伟苦于转型困境，跟不上时代变迁，杂志式微，最后只能闭刊。但现在可是如日中天，火极一时。
    好！投稿就从这里开始！
    她找出铅笔、本子，构思故事情节，反正怎么离奇怎么来，无非就是鬼神妖狐之类的事情，真假掺半，要的就是一个字：爽！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篇，又用誊抄在信纸上，手都写得酸痛。她想要是有电脑就好了，噼里啪啦早就敲完了。
    写收件人名字时，她刻意写了爸爸乔向前的名字，一个小女孩收汇款单还是太奇怪。
    她把信藏在蒲苇垫子下面，这时乔向前也下地回来了，在院里和孙慧芳说话，显然他对这个大西瓜的来历也很惊讶。
    爸爸，以后让你吃惊的事情多着呢。
    他们把小八仙桌抬出来，把大西瓜放中间。
    “爸爸，我都想您啦。”
    乔金灵笑着扑过去，抱着乔向前的大腿，奶声奶气。
    “呦！灵灵吃糖了吗？嘴咋这么甜？”
    西瓜在井水里拔凉过了。乔金灵先把瓜上切的三角抠出来吃了。
    以前卖瓜，瓜贩子会用尖刀切个三角形豁口，让卖主看得明白，吃得放心，都是同一个瓜，她就觉得这块三角瓜最甜。
    大菜刀刚切到豁口上，“咔嚓”一声，裂纹顺着口子炸开，露出红色沙瓤，咬一口，甜津津，美汁汁。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绚丽多彩，明媚浓烈，小小的院子里，岁月恬静。
    一家三口只要整整齐齐在一起就好。
    “我今天去城里卖花菇时，遇到古警官了。”
    乔向前啃着西瓜，说得含糊不清。
    “奥，他说啥了？”
    孙慧芳有些紧张。
    “他说当年王晓娇他爸就算不碰上严打，也逃不过那一枪，手里有这个。”
    乔向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当年拦货车司机就有他，说不定手里还有人命哩。”
    “娘咧，吓死了，当年你拎着石头就冲上去，要是他把那个拿出来崩了你，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孙慧芳拍拍胸口，感到后怕，当年她也没想到这个蔫了吧唧的男人，会如暴怒的狮子，血性十足！
    “怕他个球，就算我知道了，我还是敢砸他，欺负我媳妇儿，大不了同归于尽！”
    乔金灵假装低头啃西瓜，耳朵却竖起来听这段陈年往事，原来自己的爸爸是一个这么有担当的男人。

 第9章 团购牛肉的新点子

    “那他闺女知道这些吗？我估摸着她心底有仇。咱灵灵还和她一个班。”
    孙慧芳咬了一口西瓜，面露担忧。
    “咋不知道？当年古警官就都说了，她爸欺负咱家，是她家的错。凭什么怪我们？小丫头而已。”
    乔向前不以为然说道。
    他不知道前世就是这个小丫头砸死了他，设计害死他的妻女，在明明知道自己爸爸罪有应得的情况下，却把原因都迁怒给受害者。
    乔金灵心想：“原来王晓娇都知道，以后得离她远一些，这个人不只是虚伪，还遗传了她爸的狠毒。”
    “爸，妈，以后你们小心点王晓娇。”
    乔金灵觉得该提醒下爸妈。
    “这是怎么啦？灵灵，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
    乔向前摸着女儿的头，宠溺心疼。
    “没事，爸，你明天还卖花菇不？”
    乔金灵转移话题，让乔向前眉头拧成小疙瘩，他发愁说道：“我看也就再卖一天，那一片花菇都采差不多了。还得再想挣钱的辙。”
    “钱多就多花，钱少就少花，别愁坏了。”
    孙慧芳宽慰着丈夫的心。
    “不如我去帮根生叔宰牛吧，一头牛给10块。他是挣大钱的人，啧啧，咱村就他养的牛多。听说他牛肉都送城里饭店，可挣钱了。”
    乔向前打心眼里羡慕，身边有本事人都发起来了，就他干什么都挣不着钱。
    “爸，明天卖花菇，带我一起吧，老师教的算术我都会啦，正好可以帮爸爸算账。”
    乔金灵心下一动，扯着爸爸的大手撒娇。
    “好吧，估计也就明天一天喽，就带灵灵去。”
    乔向前宠溺同意，对于这个女儿的请求，他向来是不舍得拒绝的。
    清晨，鸡鸣狗吠，北河沿村渐渐苏醒，薄雾缭绕，深深吸一口，神清气爽。
    乔向前今天采的花菇明显少了很多，连半尼龙袋都没有，捆在车后座上只有小小一坨。
    到了家属院附近，他又开始吆喝起来，乔金灵蹲在二八大杠车前，用小手摇动车镫子，后车轱辘呼啦啦转，眼睛瞟向街上的行人。
    她终于看到她想找到的人，就是第一个买花菇的那个胖大妈。
    “奶奶好！”
    乔金灵小跑过去和她打招呼。胖大妈被唬了一跳，立马反应过来，笑眯眯说道：“哟，是你呀，小姑娘，又跟你爸来卖花菇呀，奶奶今天可不买了，吃了两天，孙子都吃腻味了。”
    她讪笑着，刚想走开，又被乔金灵拦住了。
    “奶奶，一看您就人美心善，对孙子这么好，您孙子肯定很聪明，都是您养得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夸孩子勤奋努力，老人家不一定高兴，但夸聪明机灵，她们肯定笑开花。
    果然，胖大妈笑得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捂着嘴笑道：“你这小丫头真会说话，我那小孙子要是有你一半，我也就阿弥陀佛喽。”
    “奶奶，我也是家里穷，才学着挣钱，像您孙子是有福气的人，才不用学这些哩。”
    乔金灵见缝插针，净挑胖大妈喜欢的话说。想做生意，得先把人哄高兴了。
    “孩子，穷不扎根，你以后肯定有钱，其实你们村里有什么好东西，就拿城里来卖，这里人就好一口新鲜不掺假的。”
    胖大妈不等乔金灵开口，就主动提出来了。
    “嗯，还是奶奶您有想法。我叫灵灵，就在北河沿村住，就是那个宰牛宰羊的村。”
    乔金灵引导着胖大妈朝她想要的结果思考。
    “哦，是听说过。”
    “我们那边新宰的牛肉可鲜了，热乎乎，粉粉的，拍上去粘手，肉还跳呢。”
    乔金灵说得带劲，使劲渲染。
    “哎呦，灵灵，那你们可以带些牛肉过来卖呀，现在也不讲究肉票了，农贸那边肉都打水，猪肉也肥，这边人都爱吃牛肉。”
    胖大妈好心建议。
    “嗯嗯，奶奶，我们没本钱，万一拿了牛肉过来，又没卖出去，就惨啦。”
    乔金灵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大妈打断了：“孩子，咱这样，我问问街坊邻居，谁想要的，需要多少，你们就带多少，不就行啦。”
    这正是乔金灵想要的答案。这就是前世的团购啊，被胖大妈提前解锁了。
    有了这个思路，能团牛肉，当然能团其它东西。
    “谢谢奶奶，那我明天再来。”
    “来什么来，小孩子还是得上学，我和你爸商量这事儿就行啦，你们父女都是实在人，昨儿买花菇，你爸还给我多串好几个呢。”
    胖大妈也是个爽快人。
    乔金灵心想：“我的憨爸爸终于开窍啦。”
    等卖完花菇，乔金灵把这件事情告诉乔向前，他瞪大眼睛，震惊问道：“灵灵，这是真的吗？我闺女可真厉害。”
    “当然喽，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
    乔金灵昂着小脸，一脸得意等夸奖的神情。
    “对了，爸爸，我想去邮电所。”
    “你还想买信纸啥的？刚买完就用完了？”
    “爸爸～您就别问啦。”
    乔金灵扭着身子撒娇，这招对乔向前特别管用。
    “好！好！小丫头长大了，也有事儿瞒着爸爸喽。”
    乔向前嘴上抱怨，脚下生风，呼呼几下就骑到了邮电所，乔金灵拍了拍装有投稿的信封，也不知道能不能投中，反正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呗。
    等回到北河沿村，连屁股都坐稳当，乔金灵就扯着爸爸去找牛根生。
    “灵灵，你急啥哩，让你爸喝口茶，过来擦把汗，看你热的。宰牛的地方，血呼啦啦的，一个小女孩去干啥。”
    孙慧芳扯着毛巾给女儿擦汗，心疼极了。
    “慧芳，你不知道咱这闺女有多能干，咱又多了一条挣钱的路子嘞。”
    乔向前说完，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搪瓷缸的叶子茶，都是茶碎沫，喝几口就得啐一下。
    “呦呵，你们这父女出去一趟，长本事了，说给我听听呗。”
    孙慧芳把一碗凉白开端给女儿，喂给她喝。
    “妈，家里有好点茶叶没？给爸拿点。”
    “拿茶叶干啥？家里就半包待客用的大叶子茶。”
    “都给我爸。”
    孙慧芳看了一眼乔向前，他也是笑嘻嘻点头。没办法，她叹了口气，进屋从小瓷罐里掏出半纸包茶叶。
    “走吧，爸，别晚啦。”
    乔金灵拉着乔向前，一阵风似的就走远了。

 第10章 能人牛根生

    这个牛根生可是北河沿村的风云人物。
    公社时期，牛根生就给生产队放牛，再瘦弱的牛犊子，经他手也能养得膘肥体壮，如今县里大力推广畜牧业，也趁着东风抖擞起来了，三间大瓦房说盖就盖。
    如今成天宰牛，送供销社、饭店，唯一孙子胖墩也养得肉呼呼，俨然北河沿村第一能人。
    还没靠近他家院子，乔金灵就闻到浓重血腥味，他家外墙边的排水沟里常年都淤积着暗红色牛血，苍蝇嗡嗡绕着飞，不到寒冬腊月不安生。
    “根生叔，忙着呢。咱村可就数您最忙活了，有本事的人都忙。”
    乔向前脸上堆笑，几天卖花菇的经历让他有些开窍，谁都爱听漂亮话。
    “向前来啦，嗐！我都是瞎忙，挣几个小钱，跟那些冒尖户没法比呀。”
    牛根生是个大光头，阔脸红黑红黑的，嗓门也大，光着膀子，露出身腱子肉，脖子里搭着一条毛巾，时不时就得擦光头上沁出来的汗。
    他端起大搪瓷缸，呷了一口浓茶，瞥到旁边的乔金灵，呵呵笑着说道：“这是你闺女吧，咋没去上学呢。”
    “牛爷爷好。今天我请假啦。”
    乔金灵乖巧打招呼，露出两排可爱小奶牙。
    “哎呦，这丫头伶俐，我就稀罕闺女。不像我家那小孙子，淘气得很，他爸妈也把他惯得没边了！对啦，今儿来找我有事？”
    牛根生寒暄半天，才转入正题。
    “叔，我这次来是想找您买点牛肉。”
    “嗐，见外了！都是自家亲戚，什么买不买的，叔这就给你割一块，给孩子吃。”
    牛根生嘴上说着，屁股可一直没动过，客套这种事情，谁当真谁傻。
    “不！叔，我有钱，这里有10块钱，具体定多少还说不准，等后天我来拿个准数，行吧？”
    乔向前赶紧解释，村里人都知道他家穷，牛根生还以为自己是来要肉吃的。
    “对哒，牛爷爷，我爸爸有钱。”
    乔金灵拿过卷成一卷的钱，高高举起。
    “真的？向前，做啥大买卖了？”
    牛根生接过钱，有些不可置信。
    “没啥，采点花菇去城里卖，她们想吃点鲜牛肉，我就想弄点过去卖，赚点碎钱，和叔没法比。”
    “爷爷，我爸采花菇去城里卖啦，挣好多好多钱呐，有三十块呢。那些奶奶还想要牛肉，我就说啦，我们村里牛爷爷宰的牛那才叫好呐。”
    乔金灵奶声奶气，在牛根生面前说了实话，她知道这个人眼毒着呢，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有什么说什么。
    果然，牛根生哈哈一笑，接下来说话都痛快了很多，事情也商定好了。他最讨厌属藕的，心里都是窟窿眼的那种人，一点不敞亮！
    “叔，这有半包孬茶叶，您凑合喝，等回头再孝敬您好茶叶。”
    乔向前把茶叶放下，恭恭敬敬。
    “呵呵，你看你咋这么客气，对了，向前，这副牛杂碎，拿走吧，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吃！”
    牛根生拿起一嘟噜的牛心、牛肝、牛肺、牛肠塞给乔向前，唬着脸，死活不要钱。乔向前不好拒绝，再三感谢后，拎着东西回家了。
    “灵灵，爸回来给你煮牛肝，切薄片，沾盐粒子吃，太香了，得给闺女好好补补。”
    乔向前看着瘦瘦弱弱的女儿，看着让人心疼。走回去路上，不料迎头撞上杨桂香，他本能把东西放到身后，生怕被杨桂香抢走了。
    “灵灵乖孙女，咋不去看奶奶呢？奶奶都想你啦。”
    杨桂香老脸绽开几道陈年旧褶，层层面皮往上面赶，扑过来把乔金灵搂在怀里。
    “奶奶，我也想您啦。”
    “这地里刚拔的萝卜，抱两个回家啃。”
    “好嘞，奶奶。”
    杨桂香把两只青皮大萝卜塞进乔金灵怀里，又对乔向前说道：“三儿，我都看到了，还藏什么藏，快回去煮给灵灵吃，看把孩子瘦得，以后怎么光宗耀祖？”
    她说完，轻轻拧着乔金灵的小脸蛋，宠爱笑了笑，又摇晃着身子走了。
    乔向前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见啥拿啥，张嘴就骂赔钱货的老娘吗？！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上次乔金灵抱回那只大西瓜，就说是奶奶给的，他还半信半疑，这下亲眼所见，可真是彻底相信了。
    他发现家里慢慢发生变化，都是从他掉坑里开始，难不成再跳一次坑，天上就会给他更多好运气？
    乔金灵要是知道她爸心里在想这些，估计得气得吐血。她好不容易救上来的爸爸，却琢磨着再跳一次。
    到了家里，孙慧芳赶紧清洗这些牛内脏，尤其是肠子得放碱水里揉，起伏翻滚的牛肠子在盆里涌动，像拍洗衣粉的广告。
    她刷净锅，先切了一半牛肺和牛肝，加入清水，切两片姜，直接捅开灶火煮。
    “媳妇儿，灶间热，还是我来吧。”
    乔向前接过来剩下的活儿，他把烧水用的泥炉子搬出来，因为泥炉子烧火烟大，引了火点着炉子，把剩下的牛杂都放进砂锅，加上各种香料，放在泥炉子上炖。
    他又把青萝卜切丝，加上酱油、醋、蒜沫、辣椒丝，拌了个凉菜。
    很快，小院里就飘出诱人的香味，知了声像浪潮一样，起起伏伏，一阵一阵，也跟着小院一起躁动。
    掀开锅盖的那一刻，沸腾的锅冒着滚滚蒸汽，浑厚鲜香，新鲜本味就是最顶级的烹饪。
    乔向前又让乔金灵给杨桂香送去一大碗，虽然不知道她为啥突然变好了，可只要善待他的女儿，他就高兴。
    杨桂香更惊讶，什么时候老三家主动给过她吃的，还这么一大碗卤牛杂。看来公爹乔富贵说得没错，这个孙女还真是个小福星，说不定以后就她能大富大贵。
    这边乔向前他们吃得浑身发热，酣畅淋漓，好久都没这么痛快吃一顿了，油光满面，乔金灵小脸肉眼可见滋润起来。
    院子里藏不住香味。打草回来的刘梅花的正好经过，抽着鼻子使劲闻了闻，老三家这是发财了吗？又是油汪鸡蛋，又是卤煮牛杂碎，一想起回家还要啃窝头，刘梅花就气。
    呸！
    还是亲戚呢，有好吃的也不知道给她家送一碗，就知道吃独食！

 第11章 读英语的小男孩

    第二天，乔向前拿回牛肉订单，整整有30斤！牛根生给进价一斤1块，他们卖一斤1块7，比农贸卖的牛肉还便宜1毛钱。
    这30斤牛肉送一趟就净赚21元！
    乔向前兴奋得不得了，原来钱还可以这么赚，也不用压货，两头跑跑就挣这么多。
    这回也不用乔金灵催了，他停好车子就直奔牛根生家，很快喜滋滋回来了。牛根生会帮他分切好，用油纸、麻绳捆好，明天一大早去拿就行了。
    “灵灵哎，咱们要发财啦！”
    她被爸爸高高举起，巨大的喜悦感笼罩自己，重生一次，她一定要让家里挣大钱，重写一次人生！
    只不过，她又被要求回学校上学，天天旷课不成样子。乔金灵撅着嘴，要是二十几岁就好了，撒开丫子挣钱才爽，她才不想去学校听“a、o、e”，闭着眼睛都会。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乖乖听话吧。今天孙慧芳破天荒舍得亮了堂屋檐下的电灯泡，也就15瓦，光晕昏黄，照不了多远。
    偶尔爬过一只壁虎，停留片刻，趁人不注意就呲溜爬远。这简直是乔金灵的童年噩梦，现在看来竟觉可爱，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小东西了。
    “灵灵，你咋不怕壁虎了？”
    孙慧芳纳闷，前几天还怕得要命，怎么突然就不怕了。
    “因为灵灵长大了呀，妈妈。”
    “是喽，过了八月十五，咱们灵灵就6岁了，是大姑娘了。”
    乔金灵重生一次，不怕的岂止壁虎！
    第二天一大早，乔向前就忙活起来，为自己奔光景，他现在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乔金灵说是去学校，但看着时间尚早，又不想去看到王晓娇，干脆来到仙女河边草窠子里偷看《古今传奇故事》，研究下文风，投稿的事儿还没消息。
    她从包里掏出书，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竟然是有孩子在读英语文章。
    口齿流利、发音标准，腔调拿捏得非常好，连考过六级的乔金灵都觉得读得不错。
    要是放在前世还没那么出奇，而现在却是1985年的农村！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扒拉开草丛，眼前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宋益善！
    阳光斑驳，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的脸上，长长睫毛一抖一抖，清风吹过，撩起根根发丝。
    他捧着一本书，专注沉浸，头也不动，眼神左右扫过每行字，即使周边没有人，他的后背还是直直的，挺拔修长。
    乔金灵觉得要是自己会画画，一定要把这幅画面画下来，所谓岁月静好就是这种模样吧。
    她想得出神，不提防手里的书“啪嗒”掉进草丛，惊动了读书的白衣男孩。
    “嗨～宋益善，真巧啊～”
    乔金灵笑的尴尬，举着小手打招呼。他不会怀疑她在跟踪他吧？
    宋益善收了书，走过去，蹲下来帮她把书捡起来，看了下封面，淡声念道：“《古今传奇故事》，你会认字？”
    乔金灵也惊讶，这小子不简单呀，认识这么多字。
    她接过书，得意说道：“我不光会读，还记忆超群，听过一遍就能记住。”
    宋益善完全不信这个小女孩的信口开河，可下一瞬，他就惊呆了。
    “ihaveadreamtoday!ihaveadreamthatonedayeveryvalleyshallbeexalted,andeveryhindmountainshallbemadelow,……”
    宋益善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涟漪。大姑教他的这篇英文，背了好久才熟练，这个小女孩听了一遍就会了？
    乔金灵暗自偷笑，她也就会背马丁路德.金《ihaveadream》里面的这一小段。
    知识就是力量。
    你不知道什么知识会在什么时候起作用。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乔金灵面露狡黠神色，悄声说道：“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文曲星下凡，我是天才。”
    宋益善瞳孔地震，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样子，想要说什么，张了几次嘴，又闭上。可能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信…”
    最后，他憋出这句话。
    “你不信是吧，看到这本书了吗？这就是我和天上神仙交流的法器。”
    乔金灵摇了摇手里的《古今传奇故事》，还故意把封面上的仙女展示出来。
    她看宋益善还是怀疑，便随手翻开一篇文章，叽里呱啦读起来。
    “你吃罢饭出来就望着我说：老牛不吃那葛儿蔓，我也不吃那酸捞饭;老牛爱吃那芦根草，我也爱吃那油糕。你旁的不要要，就要上我和烂车、疙瘩绳。”
    她边念边点评：“啧啧，牛郎这是傍上了白富美啊……偷看人洗澡，还拿走衣服，人品不行啊……”
    “啪！”
    乔金灵把书一合，勾着嘴角，得意说道：“现在信了吗？不然我这样的小孩子怎么认识那么多的字呢？”
    “你…真是仙女转世？”
    宋益善喉头滚动，事实胜于雄辩，他不信也不行。
    “嗯呐，如假包换！”
    乔金灵昂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这个小男孩看起来一本正经，撩拨起来太有意思了。
    “那你会飞吗？”
    宋益善满脸真诚。
    “当然不会了，我是转世，现在不是神仙，而且我是文曲星，就是知道多一点，也没那么大本事。”
    乔金灵实话实说，吹牛逼要谨慎，万一这个小傻瓜真让自己起飞升天，直接现原形！
    “那你学英语是想出国吗？”
    乔金灵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自从放开后，很多人争前恐后想出国，形成了八九十年代的出国潮，人们被封了太久，都想出去看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更圆。
    宋益善挺着小身板，一言不发，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咕噜一声。
    “不说算了，宋益善，你吃饼干不？”
    乔金灵从布包里掏出钙奶饼干，这是乔向前昨天回来给她带的。
    这年头钙奶饼干是稀罕物，还是老式的油蜡纸包装。饼干泡热水，几秒就化，软绵绵的，一股奶香，不是太小的宝宝，父母都不舍得给买。
    “我大姑不让我吃。”
    宋益善抿嘴，脸颊挤出两块小奶膘。
    “为什么？”
    乔金灵不明白。
    “因为她说欲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宋益善吞咽了下口水，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呃，你大姑说得没错，可也有古人说过，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乔金灵把饼干塞进宋益善的手里，笑出月牙眼。
    “哪位古人说的？”
    宋益善没听过。
    “灵子她老人家说的。”

 第12章 等待稿费的日子

    两个人一个写，一个读，互不干扰。河边蚊子、虫子太多，咬得乔金灵腿疙疙瘩瘩的。
    她一边挠一边写，什么书生深夜密会九尾美艳狐、罗刹鬼王大战通天佛、乡野小村医，反正什么猎奇就写什么。
    脑洞一开，想收都收不回去。
    “给你。别挠了。”
    宋益善说话总是透着疏离清冷，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宋益善，看我掐的作品。”
    乔金灵伸出小腿，上面的大大小小的蚊子包都被指甲掐出印迹。
    “你看啊，这是十字，这是乌龟壳，这是小花，有意思吧，都是我掐的。”
    乔金灵炫耀，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个怪癖，喜欢用指甲掐蚊子咬的硬红包。
    “你…抹点药吧。”
    宋益善伸手递过来一个绿色的桶装铁盒。她接过来瞟了一眼，上面写着外文，闻一闻有股薄荷味，一看就是外国货。
    估计宋益善有什么外国亲戚吧，她也不想八卦。药还挺管用，涂抹在蚊子包上，果然一会就不痒了。
    “谢谢你，宋益善。”
    重生后的乔金灵变得爱笑了。她一笑，眼睛弯成两排月牙，小脸肉嘟嘟的，挤出两个小梨涡，
    以前她觉得一笑起来鼻唇附近有两道纹路，觉得不好看，兔子牙也太丑，总是抿嘴笑。
    小时候拧巴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再看来都是浮云，管它呢！想笑就笑，自信的女孩最美丽。
    “你在看什么呢？宋益善？到阴凉地来，你脸有点被晒红了。”
    乔金灵踮脚尖，在他面前摆摆手，这小孩愣什么神呢，太阳还没落山，热气还是惹来一身汗。
    “没事。”
    宋益善走过去，拿起乔金灵的稿件，眉头微蹙，里面很多字他都认识，只不过“她媚态十足，嫩葱般的手指轻抚书生光洁柔软的胸膛，饱满红唇贴了上去……”是什么鬼！
    “嘿嘿！满足读者需求嘛。别看了，嘿嘿…”
    乔金灵一把夺过信纸，被一个小男孩戳破秘密，竟然有些难为情。
    “钱多多？”
    “对呀，我的笔名，好听吧？”
    宋益善无语，这么简单粗暴的笔名也是没谁了。
    “合起来正好是多多益善哎，好巧哦。”
    乔金灵对自己这个新发现惊喜不已。
    不过，她写得挺爽，可杂志社一点回应都没有，难道写的稿子不行？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乔金灵蹲在家门口，望眼欲穿，稿件寄出去已经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起前世投稿等待签约的日子，分分钟都是煎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灵灵，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妈看你这两天都没精神，是不是中暑了？”
    连孙慧芳都看出女儿不对劲了。
    她也好奇，虽说这小丫头精神头不好，可饭没少吃，每顿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以前脸黄黄瘦瘦，头发干得跟柴草，早上梳头使劲扯都扯不开，缩手缩脚，愁眉耷眼，谁看了都觉得丧气。
    现有了油水滋润，倒看出原本的清秀模样。小脸鼓囊囊的，白里透红，红里透润，水汪汪的大眼睛，头发水滑油亮，谁见了都夸孙慧芳会养孩子。
    “没啥，妈，我今天不想去上学了嘛～”
    该起床了，乔金灵还赖着不起来，非要躺到手脚都出汗，也只是挪挪窝，继续躺。
    “你这懒丫头，还不去上学，你爸爸早都走了。看你热得这一身汗！”
    孙慧芳扯开沾在女儿身上的小背心，露出粘腻燥热的脊背，拿着蒲扇朝里扇风。
    “妈，好舒服哎。我后背痒痒，挠挠嘛……”
    乔金灵趴着，像只懒洋洋的小猫，慵懒蠕动。
    “痒什么？！快起来，迟到了当心老师打屁股。”
    孙慧芳嘴上抱怨着，可大手还是伸进小背心里，手心粗粗拉拉的，不用挠，来回蹭几次就特别解痒。
    “白老师才不会打人呢。”
    乔金灵嬉皮笑脸。
    她知道白淑娟有三种教鞭，柳条细长柔软，打手心，板子又硬又宽，打屁股，还有荆疙瘩，跟大烟袋锅似的，也不知道白老师从哪座山上挖来的，专门吓唬不听话的调皮小男生。
    孙慧芳懒得管她，去灶台看锅里煮的粽子。这边乔金灵伸了个懒腰，正式告别大木床，刚重生那几天还觉得床有些硬，现在觉得睡觉还得睡硬床。
    凉席不是夹头发的麻将竹块，也不是冰丝之类，就是普通柳编，不那么凉快，但躺在上面就是踏实。
    她趿拉着小拖鞋，走到堂屋，看到昨天日历还没撕，就顺手撕下来留着生火用，新的一页上写着“1985年6月20日，农历五月初三，宜祈福、开张。”
    还开张呢！
    难不成今天有意外之财？
    乔金灵已经不期待了，抽抽小鼻子，浓郁粽叶香钻进鼻孔。
    她又瞅了一眼日历，原来还有两天就五月五端午节，怪不得妈妈要煮粽子。
    “灵灵，快洗脸吃粽子了。我加了红豆和大枣，甜着哩，保管黏掉你的小狗牙！”
    孙慧芳用大碗端来两个粽子，棱角尖尖，用细麻绳捆着。粽叶已经被煮成了深绿色，冒着热气，带出混杂着红豆、糯米和大枣的香气。
    乔金灵舔了一口发黏的嘴唇，洗刷完，喝碗温水准备吃粽子。
    “灵灵，快端午了，外面毒物多，什么长虫、癞蛤蟆、蝎子啥的，都别拿起来玩。”
    说话间，孙慧芳又剥了一只粽子，她特意包小点，怕孩子贪吃不好消化。
    “唔，知道了，妈，我才不玩那些呢。”
    乔金灵嘴里塞满粽子，说话含糊不清。
    她吃得欢，这粽子糯糯叽叽的，甜甜香香的，其实粽子放凉了更好吃。
    “妈，我爸现在挣多少钱了？”
    乔金灵一脸八卦问道。这几天晚上，她睡得迷糊时，听到孙慧芳和乔向前点着蜡烛，一遍遍点铁盒子里的钱，像冬天囤粮的两只仓鼠，然后再笑成一团。
    “我哪知道，你爸才不给我说。快吃了，上学去吧。鸡窝有些塌了，我得扒拉整整，再弄大点。”
    孙慧芳转移话题，要不是乔金灵偷听过，她就相信妈妈的鬼话了。这是拜佛烧报纸——糊弄鬼呢。

 第13章 宋益善!太帅了!

    吃完粽子，乔金灵背上小花包又去上学了。她边走边叹气，心想自己现在要是大人就好了，不用被困在小身板里去学什么“天地人、你我他”。
    “灵灵，好孩子，上学去呀，过来，二婶婶有好东西给你。”
    刘梅花坐在自家大门口摘菜，脸上堆着笑，伸手招呼乔金灵过来，老三家到底挣多少钱了，孩子嘴不严实，两块糖就能撬开。
    乔金灵一看刘梅花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怀好意，蹦蹦跳跳过去，昂起小脸，稚气问道：“二婶婶，有啥好东西呀？”
    刘梅花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奶糖，塞到乔金灵手心里，说道：“这可是上海货，我都不舍得给你大虎哥哥吃，就给灵灵吃，吃了能变仙女。”
    乔金灵摊开手一看，一块大白兔奶糖而已，还变仙女。前世她也傻，零碎好处就让她说了家里的很多秘密。
    “跟二婶婶说说，你爸挣啥大钱了？”
    刘梅花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我不知道呀，不过爸爸说他有很多钱，都藏我家鸡窝呐。他和妈妈天天晚上数钱。”
    乔金灵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神情再认真不过。
    “真的吗？！灵灵，小孩可不许撒谎。”
    刘梅花激动得要从马扎上跳起来。这老三家看着老实，原来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真哒，二婶婶，爸爸还说不能老爷爷祭日时候用，得偷偷用。”
    刘梅花气呼呼，心想：“有钱还这么小气，怪不得那天怎么撺掇，老三那两口子就是不接茬，原来是手里有毛票不在乎！”
    “乖灵灵，你先去上学，回头二婶婶再给你好吃的，今天说的话，谁也不准说，说了就再也不给你好吃的了。”
    “还有，啥时候你爸又数钱了，你就来给二婶婶说，还给灵灵好吃的。”
    刘梅花拧了拧乔金灵的小脸蛋，语气里带着威胁。
    “嗯嗯，灵灵谁也不说。”
    乔金灵心里好笑，嘴上乖巧答应，多少大人把孩子当枪使，欺负他们不谙世事，明面上挣不过，暗地里搞小东西。
    看她这次怎么让刘梅花吃闷亏！
    乔金灵心里琢磨着主意，很快就走到学校，操场上，男孩和女孩自发分成两拨。男孩们手拉手扯成一条，再让人冲过去，哪里弱就冲哪里，嘻嘻哈哈嚷成一团。
    乔金灵想这时候没电子设备，吃不好，穿不好，可笑的是真灿烂。
    女孩们三三两两扎堆，炫耀新买的头绳或者扯起橡皮筋跳花绳。
    “乔金灵，和我们一起跳呗。”
    一个小女孩笑着和乔金灵打招呼。
    “呃，不用了，我进教室了。”
    乔金灵溜进教室，如今她比这帮孩子懂得多，可跳花绳、抓石子、编草戒指这些玩意儿，她忘得差不多了。
    她刚进教室，就看到王晓娇鬼鬼祟祟在她座位附近溜达，这小丫头又想干什么？
    乔金灵也不说话，依靠着门框，笑吟吟看她的背影，心想：“王晓娇呀，看来你亡我之心不死啊，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花样。”
    前世恨得要命的事情，生怕和别人起争执，如今她竟然觉得有意思。你只要不怕她，她就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上课时间到。
    “同学们，上完今天课，明天带你们去河边夏游以后，咱就放一个月的假，老师知道你们得帮家里割麦子，记得抽空看看咱学的知识。”
    白淑娟站在讲台上宣布。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就算不放假，也没多少孩子来上课。她也很无奈，这年头家长们都削尖脑袋想挣钱，谁还想让孩子踏实坐教室里学习呢？
    乔金灵倒是开心，她巴不得天天溜达不上学，实在是坐不住。
    她刚把小布包塞进桌洞，手就碰到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
    靠！是癞蛤蟆！
    她一下怔住了，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背后像钻进几条滑溜溜的小蛇，喉头发紧，四肢僵硬，呼吸都不通畅了！
    原来王晓娇刚才偷摸过来，就是放癞蛤蟆！
    前世她最害怕的动物就是癞蛤蟆，不是天生恐惧，而是小时候被熊孩子吓破胆，一看到那种粘腻癞疙瘩的东西就头皮发麻。
    那帮调皮的小男生知道自己害怕癞蛤蟆，有时候就故意丢她脚面上或者当着她的面扯癞蛤蟆的腿玩，吓得她连学校都不敢去。
    那种恐惧延续到长大，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连看一眼都浑身发抖。
    乔金灵真的很想勇敢站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当着王晓娇的面，揪着那玩意儿的腿，抡圆胳膊甩出去！
    可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她真的很怕。
    “老师，我想丢个东西。”
    宋益善突然举手，站起来说道，小身板还是挺得直直的，身型挺拔。
    “去吧。”
    白淑娟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又继续回头板书。
    宋益善坐下，稍微一斜身子，把手伸进桌洞，就在那一刹那，乔金灵听到轻微两个字：“别怕。”
    她有些恍惚，听得并不真切，抬头看宋益善，依旧清冷淡然，只见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癞蛤蟆的腿，快步走出教室。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
    乔金灵感激得都想给宋大恩人跪下了！这是什么神仙同桌！
    太tm帅了吧！
    放学路上，乔金灵缠着宋益善非要对他表示隆重的感谢。
    “恩人，请收下我的膝盖！”
    乔金灵夸张说道。
    “不用。”
    宋益善还是不冷不淡。
    “你明明挺热心的，干嘛非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
    “没有。”
    “就有，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那玩意儿。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害怕哒？你走慢点嘛，我赶不上你哎…”
    乔金灵跟在宋益善后面，叽叽呱呱说个没完。
    宋益善扯着书包背带，没回头，只不过渐渐放缓了脚步，微不可查。
    “恩人，明天夏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啊……”
    乔金灵的喜事一件连一件。
    刚到家，她就看到乔向前手里拿着一张汇款单纳闷：“从北京寄来的，可自己什么时候认识孙松伟？”
    “也许是当年在咱村里的知青。我记得是有个叫孙什么伟的。”
    孙慧芳嘴上说着话，手上活儿可没停，在搓衣板上使劲搓床单。
    “怎么记不清了呢，我觉得不能动，让钱自己退回去，说不定是人家寄错了。”
    乔向前又仔细翻看几遍，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连句留言都没有。
    “别看了，过来搭把手，帮我拧下床单。”
    孙慧芳湿手捞着嘀嗒水的一坨床单，招呼丈夫过来帮忙，一个人拧不干，得两人一人一头，反方向拧。
    “好嘞！媳妇儿！”
    乔向前答应着，顺手把汇款单递给乔金灵。她心底激动，虽然只有5元钱，但已经是莫大的鼓励了。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靠自己挣钱了！

 第14章 用拳头打回来

    “灵灵，把汇款单放抽屉里，灶上撤了火，就留了一把柴，小火给你煨着萝卜炖牛肉，快洗手吃。向前，你也去吃吧，今天还蒸了白馍。”
    孙慧芳用手拍打着床单，满脸都是幸福笑容，这个像茉莉花般的女人，能让丈夫和女儿吃好，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怪不得这么香，今天可以美美吃一顿喽。”
    乔金灵今天心情好得要起飞。
    “灵灵，你看，这是啥？”
    乔向前从黑皮挎包里掏出一条带娃娃领的小裙子。白底碎黄花，明媚清爽。
    “啊，好漂亮！谢谢爸爸！”
    乔金灵拿着裙子在身上比画，其实对她来说，这个年代的裙子不符合她的审美，她更喜欢简洁大方不花哨的。
    可这是爸爸给买的，是前世不敢奢望的东西，她有些感动，忍不住哭起来。
    “你看这孩子，高兴得都哭了，不哭，不哭，好灵灵，爸爸给擦泪泪奥。”
    乔金灵被逗笑了，还擦泪泪，当她是两岁小宝宝吗？
    “对了，爸爸，我昨晚梦到老爷爷了。他说他没钱了，想让咱烧点纸钱过去。”
    乔金灵勾着爸爸的脖子撒娇。
    “行吧，那我明天买点回来。”
    乔向前本来觉得离祭日没多少天了，现在烧会不会有些浪费，不过既然托梦给闺女了，该买还是得买。
    第二天的夏游，孙慧芳非让乔金灵穿着小裙子去，还纳闷别人家小姑娘不让穿裙子都哭，自家的可好，巴不得穿小裤衩。
    其实夏游不过是几个老师带学生们去村里小河边玩水，也就是乔金灵经常去的那条小河。
    村里人都叫它仙女河。据说是天上一位仙女玩累了就飞下来洗澡，看上了俊俏后生。至于后生姓什么，北河沿村和南河沿村各有说法，无非是给自己姓氏贴金。
    “孩子们，你们随便玩吧，别去水深的地方。”
    白淑娟叮嘱完，和女老师们找了树下阴凉就聊天去了。她也不担心，村里的孩子从小就在这条小河里凫水摸鱼，也就由他们痛快玩了。
    男孩们似脱缰野马，稀里哗啦，麻溜脱了衣服，一个个冲进河里。
    “不准脱裤衩！！”
    白淑娟大声吆喝着，几个光溜溜的小屁孩捂着裆又跑了回来。
    女孩们要么在河边踩水摸小鱼，要么用狗尾巴草做小兔子或者草戒指，嘻嘻闹闹，含羞带怯。
    “看我的花环美不？”
    王晓娇得意说道。她手巧，细柳条窝成环状，再加上根茎更粗的草，上面点缀紫色、黄色等各色小花。
    “晓娇，你手怎么那么巧，给我做一个呗。”
    猫蛋一脸谄媚。
    “那不行，只能我一个是女王。你们想要自己编。”
    说罢，她用眼狠狠剜了河里玩水的乔金灵，穿着亮黄色的小裙子，扎着两根羊角辫，粉嘟嘟，天真烂漫，玩得正开心。
    自己精心打扮的风头都被她抢了！
    王晓娇越想越生气，揪起一根草，两只手使劲绞来绞去，再用指甲掐成一截一截。
    她走到乔金灵身边，没有一丝犹豫，手还没碰到，就见乔金灵一仰身“噗通”掉进河里。其实乔金灵一直用余光盯着王晓娇，看她伸手便干脆顺势掉进河里。反正早就想打她了，正好机会送上门！
    只见乔金灵的小胳膊小腿扑腾着，喊着救命，小脑袋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突然，她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截住，一股大力拖拽着她出了水面。
    到了水面才发现是宋益善！
    他神色凝重，一只手卡住她的腋下，另外一只手拨开水面，沉稳有力，一点点朝岸边划去。
    乔金灵没想到宋益善会来救她，只能假装自己不会游泳，可看到宋益善吃力的模样又不忍心，假装扑腾几下，一起出力划。
    白淑娟跑进了河接他们，她被吓得心惊肉跳，这要是不小心把孩子淹死了，可怎么跟家长交代！
    乔金灵其实没喝进几口水，象征性昏迷一会，便慢悠悠醒来，睁眼就一手揪住王晓娇的衣领，一手使劲薅她的头发，哭着嚷道：“王晓娇，你为什么要推我？！”
    围观人的目光都刷刷看向王晓娇。
    “我没有！”
    王晓娇疼得眼泪汪汪，嘴上解释。
    “我看到啦，是王晓娇推了乔金灵！”
    一个小男孩大声作证。
    她本来就是想推，没来得及动手而已。这下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呜呜，老师，我好害怕。”
    乔金灵松了手，扑进白老师的怀里，她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粉红小脸蛋经水一泡，越发显得可爱，大眼睛眨巴眨巴，睫毛上还抖动着晶莹水珠，像只落水的小奶猫。
    “灵灵，不怕，王晓娇，你必须道歉！”
    “我没做！我才不道歉！”
    王晓娇披头散发，哭着跑走了。
    “呸！原来王晓娇这么毒，连人都敢杀哎…”
    “以后咱不能和她玩了！”
    “我妈说，她爸就很毒，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
    孩子们小声嘀咕着，三三两两回家了。
    “为什么要撒谎？你明明会水。她也没推你。”
    周围没人了，宋益善才走过来质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对了，还没谢谢你救我呢。”
    乔金灵也爽快承认，衣服没干，干脆躺在草地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屋里，眯缝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快淹死的人会使劲挣扎，缠住救她的人。你没有。”
    宋益善冷静说道。
    “不错嘛，小朋友。水性好，看得也仔细，我确实会水，不都给你说了嘛，我是仙女，当然不怕水了。”
    乔金灵满不在乎。
    “那仙女也会撒谎？”
    宋益善毫不留情戳穿，他现在才不相信什么仙女转世，顶多是个聪敏点的小丫头罢了。
    “呃，这个，呵呵…”
    乔金灵打哈哈，敷衍回答，妄图蒙混过关。
    “撒谎不好。”
    宋益善沉声说道。
    乔金灵心底不知为何被刺痛，她有点在乎宋益善的评价。她从草地上跳起来，倔强说道：“我为自己讨公道有什么错？你知道她欺负了我多少次？害我爸爸，伤我妈妈，骗我感情，哪件事不是她做的？！”
    “别说撒谎了，就是打人，这辈子该我的，我都得拿回来，想欺负我，门也没有！”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扑簌簌掉下来，重生之后，她很少哭，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轻易掉眼泪，没想到今天在一个小男孩面前哭了。
    原来一个人生气不会哭，委屈的时候才哭。
    她用胳膊擦掉眼泪，愤愤然说道：“宋益善，我谢谢你救我。不过咱两个就是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不说肥（谁）！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管我！”

 第15章 油纸包里的冥币

    回到家以后，乔金灵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宋益善又不知道她前世的仇恨，会不会觉得她是个爱撒谎、爱打人的小女孩？
    算了，无所谓了，还是想办法挣钱，明天就不用去上学，她可以天天跟着爸爸进城赚大钱，还能去领第一笔稿费。
    “灵灵，今天夏游好玩不？”
    下地干活回来的乔向前看出女儿的不快，哄着问道。可乔金灵手托腮帮，撅着嘴，坐在屋檐下，一句话不说。
    “对了，灵灵，你不是想给老爷爷烧纸钱吗？在屋里抽屉呢。”
    乔向前转移话题。果然女儿的兴致被提起来了，到底是小孩子，说晴天就晴天。他哪里知道乔金灵斗志昂扬，打算演一出大戏。
    “妈妈，爸爸在屋里叫你进屋喝口茶水，等凉快点再弄。”
    乔金灵走到院里，对孙慧芳说道。妈妈正在拆鸡窝，热得满头大汗。
    “也是，日头还是有点毒。”
    孙慧芳手搭凉棚，擦了一把汗，说完也就进屋了。
    乔金灵偷摸进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油墨冥币，在农村有专门印冥币的，印模上刻字，刷上油墨，再印在草纸上，很快一堆面值上亿元的冥币就做好了，很受当地人欢迎，自己没钱，也不能穷了老祖宗。
    她用油纸包起来，外面结结实实捆上麻绳，背手放身后，贴着墙角就偷溜到院里鸡窝前，顺手使劲丢进最深处。
    万事俱备，只欠那阵梅花风了。
    这风当然得她亲自去扇，假装无辜懵懂去给刘梅花通风报信。
    “二婶婶，我爸妈在掏鸡窝数钱啦。”
    乔金灵说完，一溜烟就跑走了。
    刘梅花兴奋地直搓手，还真让她逮住了，得叫上婆婆，让她亲眼看看，自己再哭穷，说不定一分钱也不用拿，还能再讹点东西回来。
    事不宜迟。
    她赶紧去找杨桂香，死缠烂打，一起来到乔向前家。一进门，就看到乔向前蹲在破烂鸡窝前，旁边还堆了一堆红砖头。
    “娘，二嫂，你们咋来了呢？”
    孙慧芳端着茶壶，看到院里站着的两个人，有些奇怪。
    “慧芳，是你二嫂非拉我来看西洋景，我寻思着你们这里能有什么景看？不就是垒鸡窝吗？”
    杨桂香撇撇嘴，赶紧把自己摘干净，言下之意：这事和我没关系，是刘梅花带我来的。
    “呃，那个，慧芳，向前，我不也要垒鸡窝吗？想来看看你们怎么垒的？”
    刘梅花忙不迭跑到鸡窝前，指指点点说道：“这鸡窝真不错，我看看里面怎么垒的？”
    说罢，她伸手在鸡窝里乱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二婶婶，鸡窝里面才好看呐。”
    乔金灵也蹲下来，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刘梅花一想：“也是，谁藏钱藏明面上，肯定在里面。”
    她也不管不顾了，撅着大屁股就钻进鸡窝里，等她再钻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各色鸡毛钻进凌乱头发里，脸上也带着黑褐色不明物体，咧着大嘴笑得跟傻子似的。
    “梅花，你干什么呢？”
    杨桂香心中一惊，怪自己出来急，忘了看黄历，出门是吉还是凶。
    “娘，你看这是什么？”
    刘梅花举起手中的油纸包，得意说道。连乔向前和孙慧芳都觉得纳闷，鸡窝里啥时候多个纸包？
    她掂量着油包，说道：“娘，老三家藏这么多钱，爷爷死时候想吃口好吃的，他都不肯拿钱出来。”
    “二嫂，这是钱？我咋不知道呢？向前，是你的吗？”
    孙慧芳对凭空出现的钱，感到莫名其妙，确定不是丈夫的以后，她更觉得诧异。
    “哟，看来这不是你家钱？那太好了，是我捡的，就算我的了？”
    刘梅花欣喜若狂，她本来以为能耙搂点零毛碎角的散钱，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什么就是你的了？这是老三家鸡窝，又不是你家鸡窝，就算是钱，也是老三家的。”
    杨桂香瞥了一眼乔金灵，鸡窝里咋总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娘，那不行，我发现的，就算分，我也有一半。”
    刘梅花搂着油纸包不放手。
    “奥，那按你的话说，我看到了，也得分一半？”
    杨桂香看乔金灵那边没动静，心思也活络起来，毕竟这么多钱，谁能不动心？
    “那可不是嘛，娘，当然有您的了。”
    “那咋能行呢？”
    那边主人还没说话，这边两个女人就已经客套分起这笔钱了。
    乔金灵觉得好笑，刘梅花先入为主认为是钱，竟蠢得都不打开确认一下。
    “老三，你家发现的，你说怎么办？”
    杨桂香拿腔拿调问道。
    “娘，这钱不是我的，我不要。”
    乔向前心眼实在。
    他觉得人活一世，吃多少，用多少，都是有数的，歪门邪道里来的东西，还得换个方式还回。命里有三莫求五，举头三尺有神明。
    孙慧芳瞅了丈夫一眼，这男人没嫁错。
    “娘，老三就是这种木头性子，不过见者有份，他不要，咱不能不给。做人得地道。”
    刘梅花狡黠说道。
    她怕事后乔向前一家再后悔，让他手里拿点东西才不会乱咬人。
    “要不这样吧，钱不给了，祭日的钱我家都出了，就算两清。”
    刘梅花眼珠子一转，说出盘算已久的主意。
    “那行吧。我还买了些纸钱，回头捎过去。”
    乔向前不想磨叽，痛快答应了。
    “谁反悔谁是王八养的！”
    刘梅花一着急，口不择言。
    “老二媳妇儿，你说谁是王八呢？”
    杨桂香气得想捶死这个不长脑子的刘梅花。两个人拉拉扯扯，叽叽歪歪，抱着那捆“钱”走了。
    乔金灵忍不住哈哈大笑，恶人总有恶人磨，挖个小坑，她们自己就挖大坑，再跳进去。
    “她爸，咱家鸡窝咋有钱呢？”
    孙慧芳纳闷，满头都是问号。
    “谁知道呢？天快黑了，赶紧整鸡窝才是正事。”
    乔向前说罢，专心做手上的事儿。乔金灵真想跟上去看看，这两个娘们看到一包纸钱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据说，刘梅花骂了一夜，杨桂香从那晚后就病倒了，说是见鬼了。

 第16章 前世的寻人启事

    第二天，天未亮，乔金灵就醒了，堂屋里的大钟咔咔哒哒，还不到五点。
    晚上七点就躺下睡，谁能不早起？
    虽然乔向前不让她去，可架不住乔金灵死缠烂打，只好带她去。
    现在天热，他得早去，按照名单一家一户去送牛肉，家属院里楼房多，爬上爬下，没折腾几下就浑身是汗。
    “爸，你擦擦汗吧。”
    乔金灵有些心疼。
    “好嘞，我闺女就是贴心。爸爸一点不累，一看灵灵就不累了。”
    乔向前这几天黑瘦了很多，但吃得好，油水大，抗饿，力气从骨头缝里蹭蹭冒。
    “灵灵帮爸爸看车，保证一块肉都不会丢哒。”
    乔金灵举着小手，像模像样敬了个礼。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乔向前，轻拧了她的小脸蛋，拎着肉就上楼了。
    忙了一早上，晨雾才刚刚退散，已经是最后一家了，正是那个胖大妈家，再顺便拿走明天的单子。
    “记得叫苏奶奶哈，灵灵。”
    “嗯！记住啦！”
    乔向前拉着女儿小手，敲开了二楼东户的防盗门。楼道昏暗逼仄，却让乔向前羡慕不已，啥时候能也能带媳妇儿、女儿住楼房呢？
    “向前，来啦，哎呀，灵灵也来了。澄澄，快出来陪姐姐玩～”
    苏锦华隔着防盗门就热情招呼起来。
    屋里的大小东西都盖着各种各样的布，牡丹牌大头电视、香雪海牌单开门冰箱、草绿色布沙发，彰显着这个家庭的气派。
    乔向前这看看，那看看，来了好几次，可依旧很羡慕。而乔金灵内心非常平静，她知道过不了太久，这些东西就会被彻底淘汰。
    “苏大妈，这是两块牛肝，我听人说，这东西给孩子吃，对眼睛好。”
    乔向前拿出油纸包，里面是两大块新鲜牛肝，鲜红发褐，鲜亮弹性，一看就很新鲜。
    “向前，你看你真客气。哟，这牛肝真不错。”
    苏锦华嘴上说着，手却诚实接过来，乔向前也开窍了，平时没少给她好东西，家里鸡下的蛋、地里现摘的脆生生黄瓜、山上零散采的花菇野菜。
    老话说得好：“一分钱撑死人，一毛钱饿死人。”适当给别人点好处，不能自己全占光了，吃谁的就向谁说话，加上肉确实好，苏锦华也乐得四处推荐。
    “奶奶，我饿啦。”
    一个光屁股小男孩，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
    “哎呦，小祖宗，姐姐在外面呢，小家雀都露出来喽。”
    苏锦华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孙子就跑进屋，窸窸窣窣半天，给孩子穿好蓝色小背心，灰色小裤衩才出来。
    “向前啊，你等下，我把明天肉单子给你拿来。你带来的牛肉真不错，有个人家要娶媳妇儿，过几天要的肉多，到时候我再给你说。”
    别看苏锦华上了年纪，脑子活泛，说话办事利索，整片家属楼就没她不认识的。
    一旁的乔金灵看着爸爸，应对自如，果然财能养人，兜里有钱，生活有了奔头以后，爸爸整个人精神头都好了，忙了一早上，还是感觉还有好多力气没用完。
    她看了看一旁玩玩具的小男孩，和她差不多大，留着锅盖头，瘦瘦小小的，一看脾胃就不好，她觉得有些眼熟，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今儿就不多留你们啦，还要带澄澄去公园玩呢。”
    苏锦华不得已赶客，有些不好意思。
    “苏奶奶，我们走啦。”
    乔金灵拉着爸爸的手，都走到门口了，还是被苏锦华硬塞了两块橘子瓣糖。
    到了楼下，乔向前把女儿提溜起来，放到车的横大梁上，吆喝道：“走喽，爸带你吃火烧！喝豆汁儿！”
    进了店，人不算多，手头宽裕的，懒得做早饭，就来碗豆汁儿，吃两个热火烧。
    乔金灵看了看逼仄的小饭馆，墙皮熏得漆黑，三叶片的大吊扇呼呼吹，吃饭的人还是热得满头大汗，喘的气儿都是热的，有的男人干脆光膀子吃。
    她看到一块黑板上写着“肉火烧4毛5分一个，豆汁儿5分一碗，加糖8分”，肉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乔向前要了三个火烧，两碗加糖豆汁儿，又包了两个火烧带回去给孙慧芳。
    火烧表皮香酥焦脆，内里饱满柔软，一股回弹的力量和牙齿在较劲。
    肉馅不干不柴，一口咬下去，嘴角嘀嗒酱汁，油润喷香，再配上一碗新磨出的豆汁儿，太享受了！
    老板娘头发油地糊在头皮上，粗犷雄壮，脸大如盆，往门口叉腰一站，扯着嗓子骂孩子：“你个小促寿的，又死哪里啦！！？早晚让老猫把你叼走吃了！成天到晚，老的晚上不让人安生，小的白天不消停！”
    食客们哄堂大笑，心照不宣，隐晦的荤话和肉火烧一起被嚼进肚子里。
    “被老猫叼走？！”
    乔金灵脑中訇然一炸，她终于想起从哪里见过苏锦华的小孙子了！
    是前世的寻人启事！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件事情轰动一时，一个小男孩和奶奶走丢了，寻人启事贴得到处都是。可惜的是，十几天后小男孩被人发现在废旧桥洞下，内脏都被挖走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家长都看紧了自家孩子，各种恐怖版本流传，这导致了乔金灵很大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对！就是蓝色小背心、灰色小短裤，不会就是今天吧，她走的时候记得苏锦华要带孩子去公园玩。
    “爸爸！我们赶紧去趟苏奶奶家！”
    “为啥呀？灵灵，你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爸爸，我们快去吧！再晚我怕来不及了！”
    乔金灵说着，竟忍不住哆嗦，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和被开膛破肚的惨状，两幅画面交替出现。
    “呕！”
    她有点想吐。

 第17章 抓住人贩子

    乔向前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到女儿焦急的样子，心底一沉，赶紧带着她，紧赶慢赶，到了苏锦华的家。
    “苏奶奶，在家吗？！”
    乔金灵使劲拍着防盗门，可没人应声。倒是邻居阿姨听到声音出来，说道：“你们找苏阿姨啊，她好像带孙子澄澄出去咯。”
    她心底“咯噔”一下，难道自己来晚了，赶紧去公园，还不知道来得及吗？
    “去公园？爸回去还有事呢。灵灵听话，咱明天来找苏奶奶。妈妈还在家等我们呢。爸给你买冰棍儿吃。”
    乔向前想把女儿哄走。
    没想到乔金灵一句话不说，噌噌跑下楼，乔向前忙不迭去追，这小女孩说风是雨，真拿她没办法。
    父女两人蹬着车，呼呼赶到人民公园。偌大的公园，该去哪里找呢？
    “阿姨，麻烦问下广播室在哪里呀？”
    乔金灵蹦哒着跑到一个女人那里，彬彬有礼。
    “奥，沿着这条路直走右拐就是了。”
    乔金灵来不及说谢谢，踢踢踏踏，扯着乔向前的裤兜就朝前跑。乔向前被扯得晕头转向，一头雾水。
    广播室内。
    “苏锦华，苏锦华，请带好您的小孙子，有人在南门广播室等你。”
    毫无感情的广播员懒洋洋说完一遍，又闭上眼睛。
    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
    “铃铃铃…”
    广播室的电话响了。
    “您好，这里是人民公园广播室。”
    播音员说完，听了半晌，眼睛越瞪越大，颤抖着声音：“好的，好的，我马上播报。”
    他挂了电话，清清嗓子，扭开了话筒开关，尽量平稳说道：“季澄小朋友，季澄小朋友，你的奶奶苏锦华正在北门等你，请抓紧时间过去。”
    他重复了好几遍，长叹一口气关了话筒，扭头看了乔金灵一眼，觉得今天简直出了鬼了，刚播报完就丢了孩子。
    “爸爸，咱们赶紧过去找苏奶奶！”
    乔金灵拉着乔向前去北门找苏锦华。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要是能早想起来就好了。
    她跑得飞快，连乔向前跟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心扑通跳，眼前都是孩子被摘掉内脏的画面。
    “对不起，阿姨。”
    她跑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一位抱着孩子的阿姨，赶紧说对不起。
    那位阿姨也不计较，低着头，转身就走，就在那一瞬间，乔金灵的眼神和她交汇，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乔金灵一眼就认出这是作案多起，跨度三十多年的人贩子惯犯，江湖人称“兰姨”，手上沾满了几十个孩子人命，听话的就卖到山里，能匹配器官的就直接杀害。
    网上有专门扒她的帖子，此人极其狡猾，以前也没监控天网，所以警察追查她三十多年才落网。
    乔金灵记得她，主要是眼睛上面的大块黑痣，上面还长着几根毛，才印象深刻。
    她一下如坠冰窟，看来这个兰姨抱的孩子就是季澄了。
    “爸爸，我看到抓季澄的人贩子了。”
    乔金灵极力稳住自己情绪，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慌。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乔向前脸色一下子刷白，汗毛都炸了起来，头皮发麻，他老实巴交一辈子，还从来没和人贩子打过交道。
    “爸，你听我说，南门那边有治安亭，你跑得快，赶紧去找人，我在后面跟着。”
    乔金灵冷静说道，神色凝重，乔向前觉得今天的女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像个大人。
    “好！灵灵，你小心！”
    乔向前担心女儿，但直觉告诉他，要相信女儿，撒丫子朝南门跑去。
    乔金灵头脑飞快旋转，一定得抓住这个兰姨，不然得有多少孩子和家庭遭殃。
    她悄悄跟在后面，故意蹦蹦跳跳，和周边大人若即若离，让人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南门很快到了。
    她远远看到爸爸拎着个酒瓶，吊儿郎当的样子，摇摇晃晃，朝兰姨方向走去。
    “爸爸还挺会演戏，真跟喝醉了似的。”
    乔金灵觉得此刻的爸爸有亿点点帅。
    乔向前冲到兰姨面前，扯着她的衣服，口齿不清说道：“媳妇儿，你为啥要和我离婚？我犯啥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你…你认错人了。”
    兰姨慌张要走。
    “你走可以，但儿子必须给我留下，这可是我乔家的独苗！把儿子还我！”
    乔向前伸手把孩子扯过来，然后眼一瞪，腿也不晃了，飞速跑开，就那一瞬，三个民警飞扑而上，将兰姨死死压住。
    可怜兰姨被枪毙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
    “我的澄澄哎，我的澄澄哎，吓死奶奶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活不成喽。”
    苏锦华得了信儿，一路狂奔来到南门，眼泪鼻涕一大把，老心脏吓得快要出窍，就看别人下棋的那一会儿功夫，再回头孩子就不见了。
    季澄像只小奶狗，不哭不闹，蜷缩在乔向前的怀里，手里还紧紧攥着乔金灵给的橘子瓣糖。
    看到苏锦华，他才咧着大嘴，哇哇哭起来，眼泪汪汪，伸着小胳膊，喊着奶奶。
    “奶奶的心尖肉啊，吓死了，都怪奶奶这个老该死的，连个孩子也看不住呀！”
    苏锦华把季澄紧紧搂在怀里，后悔、内疚、害怕、心疼一股脑儿袭来。
    等她知道是乔向前和乔金灵救了孙子以后，直接“噗通”跪倒在地，不停磕头。乔向前赶紧把她搀扶起来，憨厚一笑，说道：“苏大妈，不用这么客气，这事换谁都得做，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要是轮到我头上，我也得吓死，这些人贩子太可恶了！”
    “不！不！小乔啊，你就是我们家的贵人，灵灵就是我们家的福星，今天一定得去我们家，好好感谢你们。”
    苏锦华拉着他们的手不放。
    “阿姨，您别激动，麻烦你们跟我们回趟派出所，做个笔录。感谢的话呀，咱们留着慢慢说。”
    一位警察劝阻了苏锦华的热情。
    到了派出所，苏锦华还是忍不住哭，看来是被吓得够呛，做完笔录，趁他们不注意，乔向前和乔金灵偷偷溜走了。
    “小乔同学，你真棒！”
    乔向前夹着女儿的胳肢窝，使劲甩了几圈，又架到肩膀上，活这么大，他从没喘气这么痛快过！
    “老乔同学，你更棒！”
    乔金灵抱着爸爸毛茸茸的大脑袋，能救了那么多孩子，自己还真是小福星呐！

 第18章 闹上门的刘梅花

    乔金灵本来还想去兑汇款单，可转念一想，以后还会有新的汇款单，今天正好抓了人贩子，权当留个纪念吧。
    乔向前骑车带着女儿刚到村口，就看到牛根生牵着一头大膘牛，远远对他嚷道：“向前呐，快回家看看吧，刘梅花和你家媳妇儿打起来了！”
    这一嗓子，吓得乔向前抓车把的手都不稳了。媳妇儿温柔话轻，怎么和二嫂打起来了呢？
    他连忙快蹬几下。车上的乔金灵明白，刘梅花肯定是为了那堆冥币来的，这个娘们儿自己蠢，还敢找上门？！
    她有些担心，今天不该留妈妈一个人在家的，不知道受伤没有？
    到了家门口附近，她就看到乌泱泱的村民围着，叽叽呱呱议论，有的人还拿着大海碗，蹲在土墙上，边吃边看。
    院里传来刘梅花哭天喊地的叫骂声。
    “你们这群孬种，就欺负我一个心善，老人祭日不出钱，还拿死人钱来糊弄，真是丧良心了呀！”
    “孙慧芳，看着你是个好性子，没想到你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不是什么好鸟。真是狗吃屎不拉肚子，你坑我钱，你不得好死！”
    “硬抗抗不过命哎，谁苦谁知道。嫁个窝囊夯货，工厂接班轮不到他，出钱出力倒是头插蜂窝里了，我活不成了！！”
    乔金灵没听到妈妈的声音，急得想扒拉开看热闹的人挤进去。还没动手，就被乔向前一把抱起来，推开堵道的人，进了院子。
    眼前一片狼藉。
    花盆被砸得七零八落，一堆冥币散落在地。刘梅花叉坐在地上，双手拍腿，边拍边骂。
    孙慧芳手里拿着一把铁锨，堵在堂屋门口，脸带泪痕，抿紧嘴唇，犹如悲壮苍凉的战士在扞卫疆土。
    她一见乔向前回来了，“哐当”一声扔了铁锹，小跑两步赶紧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乔向前有些发懵。这些冥币不是他买的吗？怎么到了刘梅花的手里？
    “向前，二嫂说我们骗她钱。”
    孙慧芳来不及解释，就被刘梅花打断。
    “老三家的，你回来得正好，咱们好好掰扯掰扯。你鸡窝里放纸钱，骗我不出祭日钱，你要是穷没钱拿，给嫂子说，我二话不说给你拿。”
    “可你不能看嫂子好说话，就这么欺负人吧，想当年你没结婚，裤子谁给你缝的？那时候嫂子是个香油壶，现在就成臭狗屎！”
    刘梅花耷拉着脸皮，下巴再往下抻抻都能塞进裤腰里了。她的嘴速时快时慢，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抑扬顿挫，堪称民间吵架艺术家。
    乔金灵好久没看如此生动的骂街，觉得有些新鲜，这个刘梅花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强悍。
    “二婶婶，那包东西是你自己要拿走的呀。”
    乔金灵嗓音软糯糯，直接戳穿真相。
    “你个臭丫头片子！还没你给算账呢，一家三口都是骗子，你爸妈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
    刘梅花愤愤然说道。
    活了这么大年纪，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
    “二嫂！你再这么说话，我可要不客气了！”
    一直没说话的乔向前忍不下去了，他的宝贝女儿谁都不许说！
    “哟，还不客气？我好害怕哟，正好我也骂累了，腿也走不动道了，打人犯法，我就不信你敢打我？！呸！”
    刘梅花有恃无恐。
    “二婶婶，要是我打你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金灵进灶间拿了一把大菜刀，刀刃在阳光下明晃晃放光。
    她脸上带着稚嫩笑容，两只手握紧刀把，冲着刘梅花嚷道：“二婶婶，灵灵没力气啦，快抓不住了，闪开呀。”
    说着，她踉踉跄跄朝刘梅花扑过去，吓得刘梅花嗷一嗓子，撅腚拔腿就跑，小孩子杀人不犯法，要是被砍死了也算白死。
    “哎呀，我抓不住了。”
    乔金灵故意冲着刘梅花比画。刘梅花从来没这么矫健过，身法了得，“嗖”地窜上还没搭好的鸡窝。
    “向前，慧芳，你们快让灵灵把刀放下。”
    刘梅花说话哆嗦，引得围观人传来各种各样的笑声。
    等刘梅花看到乔金灵手中的菜刀被夺下来，嘴又开始犯贱：“呸！你年龄小，杀人不犯法，那我还有神经病呢，告诉你，神经病杀人也不犯法，哼！”
    “谁说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大门口传来一个男人声音，自带威严。
    “我说的，咋啦，还能把我抓走不成？”
    刘梅花没看到人，只顾自己说得痛快。可等下一瞬，她看清来人之后，神色骤变，脸上的肉都不受控制抽抽。
    鸡毛蒜皮的事怎么惊动警察了呢？！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这位大婶，请问您现在精神正常吗？”
    古警官昂着头，问蹲在鸡窝上的刘梅花。
    “呃，我…”
    刘梅花懵了，要是她回答正常，那杀人就犯法，说不正常，说不定被送进精神病院。
    “警官，是那小丫头先拿刀，我才……哎！刀呢？”
    刘梅花扫了一眼，那把菜刀凭空消失了。周围人又是哄堂大笑。
    “没事，古警官，都是自家事儿。”
    乔向前笑笑，摆了摆手。
    “警察叔叔，婶婶砸了我家的花，都是妈妈好不容易种哒。”
    乔金灵扯了扯古警官的裤腿，爸爸那边好说话，她可不行，必须得让刘梅花赔。
    “这位大婶，是这样吗？”
    “呃，不小心，都是我不小心打的。”
    刘梅花说着，刚要从鸡窝上跳下来，可鸡窝没搭好，脚踩窟窿，大头一下栽进鸡窝里。等她爬出来的时候，又是满脑袋的鸡毛。
    她气得肺都要炸了，什么便宜没捞到，还被全村人看了笑话，最后拿了5块钱当赔偿，她可不想被大盖帽拉着警笛“风风光光”拉走。
    看热闹的人还没走，乔向前家平白来了警察，这热闹真是一场结束又来一场，太值了！
    “古警官，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乔向前这才想起问古警官来的原因。
    “哦，你和女儿上午是不是抓了个人贩子？片区同事找到我，说市里非要给你们表彰哩。”
    古警官的话让孙慧芳大惊，她赶紧扯过女儿，仔细检查一番，看到没伤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吓死妈妈了，下次可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乔金灵吐舌头笑了笑，仰起胖乎乎的小脸，奶声奶气问道：“警察叔叔，表彰有钱吗？”

 第19章 腌牛皮的新路子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老实巴交的乔向前竟然抓住了人贩子！市里还要发钱表彰，简直是要让这些庄户人家羡慕死了。
    最后，在乔金灵的再三请求下，只要300元奖金，死活不参加表彰，这种不求名的行为，一度成为警区传颂的美德事迹。
    其实乔金灵不想和爸爸出风头，是怕被人贩子报复，谁知道那个兰姨背后有什么犯罪网，万一铺天盖地报道出去了，那同伙寻衅报仇，可就完蛋了。
    以前她老是想要“多”，多挣钱、多加班、多奋斗，重生以后她只想要“无”，无病无灾、无生离、无死别、无遗憾，好好陪着爸妈，挣点小钱，开心就好。
    乔向前看得更通透，心里只琢磨300块怎么花，手脚轻快，麻利把惹事的鸡窝垒好了。
    “现在这鸡窝敞亮了，等回头赶集，看看有小鸡仔不，再多买几只，喂起来！”
    乔向前撩起脖颈上搭的白毛巾，擦了下额头的细汗，又走到小八仙桌边，“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海碗的凉茶水，心里透滋，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兑点热水再喝，凉茶水伤胃。”
    孙慧芳嘴上抱怨，嘴角却笑得上扬。
    “没事，慧芳，给自己奔光景，淌汗都是痛快的，今儿的事情多亏了灵灵，要不是她，还不知道咋样呢。”
    乔向前说着，脱了背心，拿起水舀，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脸盆，哗啦啦撩起水花，爽快擦洗一把。
    孙慧芳刚要接话，就听到门口有人吆喝：“乔向前家是在这里吗？”
    她和丈夫相看一眼，赶紧走过去查看，乔向前麻溜穿好背心。只见一个阔脸剑眉的高个男人牵着小男孩走进来，手里还拎着网兜。
    乔向前和乔金灵立马就明白了。小男孩是季澄，那这个男人八成就是他爸了。
    “您好，请问您是乔向前吗？我是季澄的爸爸季时节。”
    季时节嗓音沉稳，彬彬有礼。
    “哦，我是乔向前。你就是季大哥，听苏大妈提起过，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乔向前如今和人打交道，也是游刃有余。
    “兄弟，你也知道哥哥为啥来，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一家就算是毁了，我把澄澄带过来，让他给你磕头！”
    季时节越说越激动，一想起儿子差点被人拐卖，他的心就惊跳，手脚发软。
    说罢，他扯过季澄，摁着孩子的头，“噗通”就让季澄跪下了，唬了乔向前两口子一跳，连连摆手，上前扯孩子起来。
    “向前兄弟，弟妹，就让这孩子好好给你们磕个头，要不是你们，这孩子八成命都没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让这孩子认你们当干爸干妈，好好孝敬你们！”
    季时节说得坦荡，三个大人乱作一团。乔金灵蹲在地上，手托着腮帮看季澄。小家伙儿也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让跪就跪。
    他认得乔金灵，四只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姐姐，这个给你。”
    季澄伸出小手，摊开手心，是一个塑料玩具小兵人。
    乔金灵接过来，没什么稀奇，泛着绿光，八成是夜光的那种，前世学校小卖部里多的是。
    可在1985年还是个稀罕物件，对小男孩来说，能发光的小兵人简直是梦中情玩，能送给乔金灵，也是下狠心了。
    “姐姐，它会发光，可神奇了。”
    季澄看乔金灵提不起兴趣，赶紧解释其中的奥妙。乔金灵怕伤了小朋友的心，呵呵一笑，就塞进衣兜。
    那边大人们还在寒暄，你来我往，好几次说要走了，一个话头又聊起来了。
    “季大哥，不如留在我家吃饭吧，孩子估计也饿了，没啥好东西，过水凉面，吃了再走！”
    乔向前热情挽救，季时节也不假客套，小院里一时之间热闹起来。
    “灵灵，鸡叫了，看看是不是下蛋了？带澄澄弟弟一起看看。”
    孙慧芳怕孩子拘谨，想着法儿让乔金灵带季澄玩。
    “奥。”
    乔金灵答应着，把季澄领到新垒的鸡窝前，鸡都没认新窝，下什么蛋嘛。
    季澄没见过，觉得新鲜，拿着一根长竹竿，兴奋问道：“姐姐，竿子上咋绑着大勺子哩？”
    “这都不懂，从大网眼里伸进去，把母鸡扒拉开，用勺子把鸡蛋舀出来。不然你掏母鸡孩子，它不得叨你手？”
    乔金灵耐心解释。
    “就像澄澄丢了，奶奶会咬那个女人是吧？”
    季澄眼睛亮晶晶，若有所思。
    “对喽，澄澄，以后不准再跟陌生人走了，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乔金灵认真对季澄说。
    “嗯嗯，澄澄要好好吃饭，长得高高壮壮的，长大把坏人都抓起来，要保护姐姐。”
    季澄小脸稚嫩，小奶音说着小小男子汉的誓言。
    “好！姐姐等着你来保护，哈哈…”
    乔金灵刮了一下季澄的小鼻头，听到乔向前叫他们吃饭，便洗了手坐在马扎上等开饭。
    “对了，向前，你拿过去的牛肉真不错，我和爱人都觉得新鲜，澄澄吃饭都好多了。”
    季时节吃着面条，闲聊着天。
    “哎，也就是闲的时候贩点牛肉卖，我们这片宰牛宰羊的多，也挣不了什么大钱，养活老婆孩子呗。”
    乔向前随口聊着。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茬忘了，最近我们皮鞋厂正想找优质牛皮呢，我虽然不负责这一块，可我去说说肯定没问题，你看看能收上牛皮不？”
    季时节放下碗筷，神情激动。
    “哎呀，季大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皮子多得是，都堆着，夏天还招苍蝇，去收牛皮肯定没问题。”
    乔向前脸庞通红，激动说道，要是这事成了，又多了一个赚钱的买卖。
    “不过啊，向前，这活可累人。”
    季时节面露担忧神色，继续说道：“咱不是收鲜皮子，是腌过的皮子，得用上百斤重的大石头压住四角，磨上粗盐粒子，把皮里的血水都杀出来，不卷边，还容易保存。”
    “没事，我不怕累！能挣钱就行！”
    乔向前咧着大嘴笑着说道，给自己挣钱哪能累，现在吃得好了，骨头缝里都在长力气！

 第20章 王晓娇被打

    等季时节父子走了以后，一家三口才兴奋讨论起来。
    “她爸，这腌牛皮是挣钱，可一块石头怎么着也得100斤，压四个角，上下搬两趟就是800斤，一天要是腌五张皮子，这可就是4000斤，你那腰能受得了吗？”
    孙慧芳担忧丈夫。
    “就是，就是，爸，咱不干这活，累到腰，可咋办？”
    乔金灵摇了摇爸爸的手，不想让他干。她想自己再多写点稿子挣钱，不能让爸爸太累。
    “慧芳、灵灵，甭担心我，本大利大，我想挣钱置大家当，盖一砖到底的大瓦房，到时候咱也买电视机，不要黑白的，直接买带颜色的那种，还有洗衣机、电冰箱、摩托车，我一定得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乔向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自己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算过了，一张大牛皮收10元，卖出去25元，小牛皮收6元，卖出去15元。要是一天大小掺和腌5张，保守估计得50元，一个月就是1500元，想想都美。
    孙慧芳看丈夫心意已定，也不再劝阻，到时候一起帮忙干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向前骑着车就出门了，先找了牛根生商议好，又进城找季时节，一起去趟牛皮厂。季时节还帮着联系买水泥、粗盐、大尺子之类东西。热火朝天的生意就这么张罗起来了。
    乔金灵无奈，既然爸爸坚持如此，那她只好支持，自己加紧写了几篇稿子，也陆续收到几张汇款单，加起来有30多元。她都攒着，万一哪天爸爸着急用钱，她可以拿出来帮忙。
    这些天，乔向前忙着用水泥、沙石在院子垒出一个3米乘3米的浅池子，又挖了条排水沟，不然腌牛皮的时候，血水淌得到处都是。
    趁着池子还没干透，他打算先把地里的麦子收了，好多人都开镰了，他一直没动，反正长得也不好，也就够交给大队。
    乔金灵死活要跟着爸爸一起去地里，孙慧芳特意给她带了一顶小草帽，把她放在地头阴凉地，拿着镰刀就和丈夫下地了。
    乔向前弯着腰，左手搂麦，右手握镰，向右后方割麦，“蹭蹭”就是一大片，孙慧芳半下蹲，速度慢，但割得麦茬低。
    太阳刚露出头就有些热了。热浪灼烧着皮肤，就是要最热的天气，才能让麦子熟透。
    “慧芳、向前，你们来了呀？”
    乔金灵看见一个女人从金色麦堆里抬头，正是二姑乔向秀，她戴着草帽，脖里搭着毛巾，脸通红，细汗流淌，濡湿了露出的发丝，贴在脸上。
    “二姐，你咋来这么早？我姐夫呢？”
    乔向前心疼姐姐。
    他家的地和二姐家的地离得不远，中间隔着赵大菊家的地，也就是王晓娇家的地。
    “哦，你姐夫昨天回来晚，让他多睡会儿吧，没事，他一会儿就来。”
    乔向秀不敢继续说下去，赶紧低头，咔嚓咔嚓，挥动镰刀。汗流到眼睛里，非常辣，她用脏手擦一下，便擦出可笑脏污的圆圈印子。
    乔向前叹了口气，二姐夫史全德心思活，仗着城里开店卖锅，也挣了些钱。平时都是二姐打理，他就当甩手掌柜，在外面招猫逗狗没个正形。
    “哈哈，梅花呀，你可太倒霉了。那大盖帽没把你抓走啊？”
    乔金灵听到尖细的女人声，抬眼一看刘梅花和赵大菊拿着镰刀走过来，后面还跟着王晓娇。
    “还说呢，都是你撺掇的，不然我咋丢这么大脸？！整个北河沿村都在看我笑话！”
    刘梅花愤愤然。
    赵大菊刚要说话，觉得衣角被轻扯一下，本来想骂女儿两句，正好看到地里的乔向前和孙慧芳。
    她翻了个白眼，对刘梅花说道：“嫂子，你先去地里。到了晌午头咱们再拉呱。不然被有心人听去了，再报警把我们抓去蹲局子。”
    刘梅花答应着，摇着腚胯，跟没看到乔向前他们似的，晃晃悠悠走了。
    “啊呀，晓娇，你看咱家麦子多厚实，铺上褥子就能睡人哩。庄稼就这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不像有些人，人不好，连麦子都不稀罕长。”
    赵大菊乜眼看了孙慧芳，阴阳怪气·。
    孙慧芳也懒得搭理她，继续割麦子。赵大菊见吵不起来，也就干自己的活了。
    王晓娇瞪了乔金灵一眼，也找了阴凉坐下来，可没几分钟，就听赵大菊吆喝：“晓娇，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抱麦个子，你可不像人家有爸疼，身娇肉贵，你都没爸了，还想累死你妈啊？！”
    王晓娇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起身去抱麦个子，其实就是麦子被捆成一捆，拿到地头，这样方便运到麦场打麦。
    她被麦秆扎得有些疼，麦芒时不时划过她的脸，因为赵大菊捆得松松垮垮，所以等王晓娇快走到地头时，麦个子都快散架了。
    王晓娇看着在地上玩耍的乔金灵，碎花连衣裙、蝴蝶结凉鞋、小草帽，粉雕玉琢，一股怒气蒸腾上来。
    她盯着根根麦芒，想着要是能扎瞎乔金灵的眼睛就好了。臭丫头的眼睛乌溜溜，转来转去，看着就让人讨厌。
    心里这样想着，鬼主意就上来了。
    她故意走到乔金灵身边，假装绊了一下，手顺势一松，整个麦个子松松洒洒掉到地上。
    王晓娇还没来得及得意，眼看着乔金灵蹦哒起来跑到地头，对乔向前他们挥手：“爸爸，妈妈，来喝绿豆汤呀！”
    看着王晓娇吃瘪的样子，乔金灵心想：“知道你不安好心，早就装好八只眼珠子盯着你呢！”
    “王晓娇！你个死孩子！我好不容易捆的，你是手没劲儿还是脑子缺根筋？小贱坯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赵大菊丢下镰刀，跑过来，用手使劲拧王晓娇的脸，疼得她嗷嗷哭。
    “都给我捡起来，再捆好！成天没眼力见，你没爸，再气死我，你上大街上捡垃圾都吃不饱！没点个屁数！快干！”
    赵大菊骂骂咧咧，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水，也不回去干了，干脆坐在树荫下看王晓娇干活。
    “嫂子，孩子小，估计没力气。”
    乔向秀忍不住相劝。
    “我管教孩子，关你娘的屁事，你又没孩子，等你下出蛋再来教训我吧，你也不瞅瞅，就你这样的，咋捆住你男人的心？”
    赵大菊向来看不起乔向秀，丧眉丧眼的，咋就能攀上史全德那样能挣钱的好男人！
    “嫂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乔向秀声音嗫喏，手捏着衣角。赵大菊说得没错，丈夫史全德就说过她哪里都干瘪，跟掏了秧的倭瓜。

 第21章 割麦地里的偷情

    “哎呦，向秀，嫂子就这样，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你要是生嫂子的气，那可就是你小心眼儿了，哈哈…”
    赵大菊斜眼看了孙慧芳，双手叉胸，大声说道：“咱们都是命苦的。我也是，打小就推碾子，还没结婚就松了胯，没型没款的，不像有些人，都三十多了，还腰是腰，胯是胯，净会勾男人的魂儿，你可得小心你家史全德，要是沾上狐狸精，怕是得送命哩！”
    孙慧芳知道赵大菊在说自己，可没指名道姓也不好发作，只得闷声割麦子。
    “妈妈，我要把这根草装口袋带回家。”
    乔金灵胖乎乎小手，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高高举到孙慧芳跟前。
    “灵灵啊，拿这草干啥？”
    “狗尾巴草放布袋里，就能放狗屁了，可布袋太小，灵灵塞不进去，这要是狗嘴巴草就好了，进布袋全凭一张狗嘴就行啦。”
    乔金灵装模作样，要把草塞进小布口袋里，气得赵大菊不好发作，只能拿王晓娇撒气。
    “你瞅瞅你个憨丫头，不像人家能说会道，那就手脚麻利点，不然连西北风都轮不到你喝！”
    赵大菊拽着王晓娇衣领，丢给一把镰刀，没干一会儿，又骂上了：“王晓娇，你个败家玩意儿，好好麦子被你割的，跟狗吃糖稀似的，沥沥落落，成天吃干饭，养你有个屁用！”
    乔金灵皱着眉头，她不喜欢王晓娇，可赵大菊这样骂，她又觉得王晓娇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到了半晌午，大家才各自找了阴凉地吃干粮，随便吃几口，天热也没胃口，喝绿豆汤解暑。
    孙慧芳招呼乔向秀过来喝水，她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嚼饼子，嘴唇干得裂口，史全德还没带绿豆汤过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史全德拎着水罐子，头发梳得溜光油滑，蚊子落上去都得腿劈叉，戴着蛤蟆镜，穿着短裤，的确良短袖衬衣，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晃过来了。
    乔向秀脸上露出笑容，还没说话，赵大菊就开口招呼上了。
    “史全德，你媳妇儿都干了一上午了，你这才来，不怕累坏她，心疼啊？你这是把人才当奴才用了。”
    她咯咯笑着，完全没了骂女儿时的泼辣劲儿。
    “是大菊姐啊，我咋不心疼，这不带绿豆汤过来了嘛，姐，要不要来一碗？加白糖了哩，甜得你哆嗦腿。”
    史全德摇了摇手里的罐子，笑出一堆褶子，露出黄乎乎的大牙，胡子拉碴。乔金灵看他一眼，觉得又油又热。
    “滚你妈臊窝子，敢开你姐的玩笑话。有本事就给我来一碗呀，看我哆嗦腿不？就怕你没这个能耐。呵呵…”
    两个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你来我往，说着擦边的玩笑话。王晓娇脸憋得通红，抿紧嘴唇，使劲薅手边的青草。
    孙慧芳想把乔金灵拽到一边，怕这些脏言秽语教坏小孩子。可乔金灵重生前已经36岁，虽没男朋友，可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懂，也算是老司机了，这点小儿科的话，她压根不放心里。
    她只是觉得二姑姑可怜，眼见着丈夫和别的女人说骚情话，还蹲在旁边用草帽给她男人扇凉风。
    吃过饭以后，人们三三两两找平坦地眯瞪会儿，蝉鸣像波浪般此起彼伏，燥热着北河沿村。
    透过叶缝，乔金灵能看到阳光碎碎点点，看每一片叶子怎么翻摆，听叶子响动的声音。
    蝉声、风声、呼噜声，反而显出寂静。乔金灵突然听到有人在极小声说话。
    “你…干啥哩？别乱动。”
    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是赵大菊。
    “不小心碰到的，姐你别生气。”
    史全德的声音略高一点，立马被赵大菊低声呵斥。
    “小点声。”
    “哦，好，姐你那里真软，像刚出锅大馒头，真喧呼。”
    “你个小流氓，占我便宜。”
    “不知道馒头好吃不？”
    史全德越说越下流，接着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别摸了，今晚打麦场放电影，这边估计没人，天擦黑了，咱再过来。”
    赵大菊喘息粗气。
    “嗯嗯！”
    史全德得了圣旨，连忙应声。
    乔金灵三观碎了一地，当着老婆面偷情，简直破锅自有破锅盖，配一起了！
    等大家陆续醒了，继续割麦，男呼女应，狗吠鸡叫，北河沿村短暂安静后，又恢复了喧闹。
    乔向前和孙慧芳两人闷头干，一天割了大半，麦子被捆得整整齐齐，丢在麦茬地上，乔向前又放了几个麦个子在架子车上。
    “慧芳，今天先这样吧，你带灵灵去打麦场，我推下一趟。”
    乔向前脸被晒得通红，话不多说，走到乔向秀地里，低头走镰，很快身后就躺倒一片麦子。
    “向前，谢谢喽。姐夫我也就能挣钱，庄稼活真不行，要不给你5块钱，帮我把麦子都收了呗。”
    史全德嘴叼麦秆，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
    “不用！我是心疼二姐！”
    乔向前也不抬头，说起来话来，瓮声瓮气。
    乔向秀累得直不起腰，脸不知是羞红还是热红，黝黑发亮。
    孙慧芳应了一声，把绳索套在脖子上，半蹲用力，推着架子车就走了，乔金灵跟在妈妈后面，抱着大水罐，不想给妈妈增加重量。
    打麦场像煮沸的汤锅，四处都在咕嘟冒泡。晒麦子、甩连枷、扬羊叉、筛麦仁……
    这是北河沿村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慧芳，带灵灵到这边来！”
    杨桂香大声吆喝着。
    她早早就占下一块好地方，宽敞，阳光好。
    孙慧芳推着架子车过去，劳累一天的她像野花，越晒越爆花，显出一股生命力旺盛的韧劲。
    走到跟前，就听公公乔长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又继续干活了。他对谁都这样，这辈子的话，都被杨桂香说光了。
    她们正说着话，乔向前推着架子车过来了，乔向秀还背了一大捆，几乎看不到她的头。
    史全德一手拎一个麦个子，摇摇晃晃跟在后面，嘻嘻笑笑跟年轻小媳妇儿调笑。
    “爹，娘，你们这地儿好。咱一家人正好在一起，干活拉呱不累人。”
    史全德快步跑过去，有像大黄牛似的岳丈在，顺手就把他家麦子打出来，自己正好不用干了。

 第22章 麦地捉奸

    “全德，快过来。”
    杨桂香笑着招呼，大皱纹压着小皱纹，一张老脸皱成一朵花。
    “啊哟，这样农活让你爹干就行，你可是大老板，挣大钱的，哪能干这些？”
    杨桂香谄媚说着，顺手接过史全德手里的麦子。
    乔金灵翻个白眼，杨桂香这个人就是见到大，拜一拜，见到小，踩一脚，觉得史全德手里有两个钱，就腆着老脸上赶着恭维，也没看到闺女都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打拳，有什么用？”
    乔长河小声嘟囔了一句，恰好被杨桂香听到。她骂咧咧说道：“你个老该死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女婿多有出息，能说会道能挣钱，你窝窝囊囊一辈子，给家里挣几分钱了？！”
    乔长河缄默不语，干活力道加重几分。
    乔金灵气得不行，走过去安慰说道：“爷爷，你累不累，灵灵这里有绿豆汤，可好喝啦。”
    乔长河眼神里闪过一丝光，摸着乔金灵的小脑袋，慈爱说道：“灵灵乖，爷爷不累。人多别乱跑，晚上放电影呐。”
    一般打麦时候，村里会请放映员来放电影，连放好几天，到处都是乱纷纷的人群，各种声音混响一片，撩拨得人心乱跳。
    哪怕要干活，妇女们也尽量把自己打扮一下，头发也用木梳蘸上口水，梳得黝黑发亮。
    “你们不知道哇，那城里的小丫头嘴跟抹了牛血似的，上衣挂在肋骨条上，裤子挂在胯骨轴子上，还有胆大的，白花花的肚皮都敢露，在马路上晃荡，招摇吃东西，还可着嗓门笑，小舌头都能看到，脸皮厚着呢。”
    史全德搔首弄姿，跟那群小媳妇儿显摆他在城里的见闻。乔向秀只是默默干活，偶尔抬头，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她的丈夫懂得可真多。
    乔金灵不知该对二姑姑说什么，这个年代女人受的束缚太多了。男人就是她们眼里的唯一一片天。
    天色渐渐暗了，村里扯来电线，竹竿子架起来，亮了几个灯泡，打麦得持续到下半夜。
    电影摊子也支棱起来了，要播《闪闪的红星》，孩子们早早摆好小马扎或者小木凳，占据最佳观影位置。
    乔金灵没兴趣看电影，扫了一眼，没看到宋益善，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疼什么疼？不就拧了几下腮帮子吗？又没使劲，我看你是皮痒痒找抽！”
    赵大菊嗷嗷又在骂王晓娇。
    “妈，我腮帮子真的疼。”
    王晓娇捂着脸，肉眼可见她的脸肿起来了。
    “大菊，我看孩子脸真的有些大，要不你带她去看看吧。”
    孙慧芳忍不住说道。她瞧不上赵大菊，可也看不得孩子受罪。
    “老虎戴佛珠，充什么好心菩萨！孙慧芳，你当初就是这样扮柔弱勾搭我男人吧？别以为给我上眼药，就分不清你的真假面目，我可不是你手里的面团，想咋捏鼓就咋捏鼓！别看你家现在过得红火，猫头鹰落屋檐下有你哭的时候！”
    赵大菊看到别人都有男人帮忙，自己累死累活一整天，对孙慧芳的怒气更添一分，噼里啪啦一顿说。
    “你这个人…！”
    孙慧芳气到语塞。一旁的刘梅花嗤嗤笑着看热闹。隔山观虎斗才有乐子呢。
    “妈妈，爸爸让我过来说句话。”
    乔金灵蹦蹦跳跳过来，抱着孙慧芳的大腿，眼却死死盯着赵大菊。
    “什么话呀？灵灵。”
    “爸爸说：狗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王八也能站在人堆里说话。”
    乔金灵眼睛带笑，心想：“好你个赵大菊，敢欺负我妈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孙慧芳呵呵一笑，丈夫啥时候会说这种话了，看来多看《古今传奇故事》还是有用的。
    “呸！小丫头片子浑身上下就长一张巧嘴了，什么东西！”
    赵大菊讨了没趣，拽着王晓娇的胳膊走了。
    “妈妈，我想回家一趟。”
    乔金灵搂着妈妈的细腰，鼓囊囊的小脸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电影都快开始啦，回家干啥？”
    孙慧芳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可看到软糯叽叽的粉脸蛋，心底柔成一滩水，又不忍心拒绝。
    乔金灵刚到家，脚不沾地钻进屋，没半分钟跑出来，和孙慧芳又重新回到打麦场。
    她攥紧了小拳头，回去专门拿重要道具，就是季澄送的夜光小兵人。她本来以为没什么用的小东西，没想到今晚能派上大用场。
    等她们到了打麦场，乔金灵逡巡一圈，果然没发现赵大菊和史全德的身影，估计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勾搭到一起了。
    “狗蛋、猫蛋，看我手里有什么好东西？”
    乔金灵招呼来这两个小家伙儿，攥着手心，露出一条缝儿，里面发出莹莹绿色光芒，惹得两个蛋一阵惊呼，引来了好几个小男孩。
    “乔金灵，这是啥？咋会发光咧？”
    狗蛋眼睛比小兵人还亮，手背擦了一把口水，想要伸手拿，被乔金灵赶紧塞到衣兜里。
    “不给看，这是我在麦地里捡的。想要你们自己去找吧！”
    乔金灵故作神秘说道。
    “放屁！我也在地里，咋没看到呢？分明是偷的！”
    王晓娇走过来，瞪着眼睛，肿着半拉脸蛋，越想表现得神气，看起来就越滑稽。
    “凭什么说是我偷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不信自己去找呗。”
    乔金灵假装走开，她懒得多说废话。她知道自己越是不搭理王晓娇，这个王晓娇就以为抓住了了不得的秘密，死活追个究竟。
    “不准走！你个谎话精，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找不到，就是你偷的！”
    王晓娇使劲扯着乔金灵的羊角辫，不让她走。
    “那好，你放手，我带你们去。”
    乔金灵吃痛，灵活转身也拽住了王晓娇的辫子，不过她不死命扯，而是只提溜其中几根。
    王晓娇放手，一根头发丝夹在麻花辫中，扯不出，找不到，轻微一甩就拽得头皮疼，除非解下辫子，否则根本不知道是哪根头发。
    乔金灵心底暗笑：“我不招你，你非要来惹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一群孩子呼啦啦朝麦地跑去，兴奋得连鞋也顾不上穿，好像探险寻宝的勇士。
    “这东西有光就不好找，把手电筒都关上。”
    乔金灵压低声音。她怕惊动了正在销魂的两个人。
    “装神弄鬼！”
    王晓娇走在最前面，她也是最早听到麦地动静的人。
    “啧啧，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呢？比我家那根木头强多了。”
    史全德的话，一字不落砸进王晓娇的耳朵里，她心想：“乔金灵，这可是你二姑父，这下看你家脸往哪里搁！哼！”

 第23章 乔向秀离婚

    王晓娇猛然打开手电筒，大声吆喝道：“快来呀，看看这是啥东西？咋还有声音呢？”
    孩子们听到她的声音，呼啦跑过来，几束强烈的灯柱就毫无保留射向正在欢好的两人！
    “哎呦！我的娘咧！活不成了！”
    赵大菊哭丧着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先穿裤衩还是先披褂子。
    “艹！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滚！”
    史全德骂骂咧咧，手哆嗦着提裤子。
    王晓娇整个人愣住了，本来想抓史全德的现行，恶心乔金灵，没想到抓到自家娘头上了，她想起白花花交缠的四条大腿，气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乔金灵暼了她一眼，没有一丝同情，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怪不了别人。
    “王晓娇她妈和男人缠一起哩，光溜腚！”
    “还是她自己抓的，哈哈哈…”
    “最讨厌史全德啦，他老摸我！”
    ……
    孩子们像得了信儿的信鸽，扑拉拉飞回打麦场，等乔金灵回到爸妈身边时，很快整个北河沿村的人都知道了。
    “这个杀千刀的赵大菊，早知道她不是好鸟，秀儿，甭怕，娘给你撑腰。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可不能便宜了赵大菊。她露着贼眼等着呢。咱就烂泥萝卜吃一段洗一段，听到没？可不许耍小性子！”
    杨桂香的气愤点不在于史全德的偷吃，而在于不能让赵大菊撬了乔向秀的位置，自己闺女没孩子，再没了男人，下半辈子肯定要孤苦一人过日子了。
    乔向秀低着头，小声抽泣不说话。
    “奶奶，你咋这么说话？二姑父犯了错，是他不要脸，老师说啦，犯了错就得打！难道二姑姑要一直这样生活吗？！”
    乔金灵忍不住大声说道。乔向秀肩头一动，脸沉进更黑的影子里。
    “滚去一边，大人的事儿，小孩懂个屁，少插嘴。”
    紧要关头，杨桂香把公爹显灵警告的事情忘到脑后，净琢磨如何帮乔向秀留下史全德。
    “灵灵，过来，有些事情你不懂。”
    孙慧芳搂过女儿，柔声安慰道。
    “灵灵是不懂，二姑父明明欺负了二姑，奶奶为啥还向着二姑父说话，这不公平。”
    乔金灵压制内心愤怒，还要装作懵懂的样子，就应该用白老师的疙瘩教棍打爆他的狗头！
    此时，史全德溜达过来，满不在乎，笑嘻嘻和人打招呼，全然不顾村民的指指点点，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
    他的老母亲也闻讯赶过来，一见面就骂上儿子：“你这个贱东西，什么破烂货都能看上，但凡多读点书，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偷吃也不找个隐蔽地方。”
    乔金灵本以为这个老太太会脸红脚羞，合着这是怪儿子偷吃没擦干净嘴，做事不够严丝合缝，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歪得没边了。
    “娘，我那不是以为挺安静了吗？谁知道来群皮孩子？！”
    史全德死皮赖脸说道，完全没有一点羞耻心。
    “亲家，你这样说可就过分了。儿子犯了错，就是这样骂的？”
    杨桂香听闻，气性上来。
    “亲家，事情怎么样还不知道，都是孩子们乱说。咱老的可不能裹乱。别有事没事折腾我家全德，我儿子这人品，这家世，倒贴的女人可多的是。”
    史大娘有恃无恐，又对儿媳妇儿说道：“向秀，你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翻书一样就翻过去了。你可是懂事孩子，别闹事。”
    乔向秀泪眼婆娑，从头到尾她就没说过一句话，终于开口说道：“娘，我要和他离婚。”
    她的话直接炸开了锅！
    “好！乔向秀！你进了我史家门，连个蛋都不下，我明确告诉你，你今天敢走，改天再想回来可就难了。你爹娘不登门道歉我绝对不会松口的！你闹事之前可要想清楚！”
    乔向秀哭着哭着就笑了，说道：“娘，灵灵刚才说得对，人就活这么一辈子，我不想再这样活了，你看这些都是他打的。”
    她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紫伤痕，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乔金灵喉头滚动，忍不住想哭，以前听妈妈说农村女人好多喝农药或者盐卤死的，挨打是家常便饭，日子太苦了，可能实在过不下了吧。
    “闺女，史全德一直打你？你咋不给娘说呢？！”
    杨桂香老眼里流出混浊眼泪，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看着被人这么糟践，心疼死了。
    “我打你怎么了？你要是不犯错我能打你？哪个老爷们不打老婆？不打的就不是真男人。老话说了，好婆娘都是打出来的，不打不除野性。”
    史全德龇牙咧嘴，说话像疯狗。
    “史全德，你再满喷粪，你一直打我姐，我打死你！”
    一直没说话的乔向前忍不住，攥紧拳头就要打，被孙慧芳拦腰抱住。
    史全德吓得躲进老母亲身后，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嚷。
    ……
    困倦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看热闹的人们还没退去，月亮和早晨的太阳同时挂在天边。
    清风送来麦香的清甜，在这个丰收的清晨，乔向秀决定彻底和史全德决裂，再也不要忍气吞声。
    打了几天的麦子，杨桂香就叹息了几天。闺女离婚了，可再上哪里找男人呢？连个孩子也没有，老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恨史全德带着赵大菊和王晓娇，搬到城里住小楼房了，自己闺女跟皮球似的被史家踢出来。
    收完麦，就是乔富贵的祭日周年，死了六年了，十年以内都要做香饼，请人来家里念经。活着时候未必多真心，但死了花钱也得做面子，尤其是今年，杨桂香笃定公爹在看着她，她格外尽心尽力，让乔长河颇为感动。
    “娘，大哥家今年还不来啊，那可是长子长孙儿，不来多不合适。老四家也是，这场合两口子也不来。咱是没班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命。”
    刘梅花用手搅着面缸里的面粉，玉米面、地瓜面掺着白面，又是经典三色面，加入沸水烫面。
    “就你话多！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四家两口子都上班，一个星期就歇一天，哪像你天天瞎逛！”
    杨桂香摘着黄花菜，脸耷拉着，今年驴脾气老大家不来，心尖上的老四家也不来，就丢过来一个乖孙乔金亮，说是暑假没人看孩子，放个把月再带走。
    再加上一个离婚闺女乔向秀，老太太的气快堵到嗓子眼了！

 第24章 宋益善得了传染病

    乔金灵心情可好得不得了。
    王晓娇一家搬进城里，终于不用再提防着她，看着碍眼了。还有一件好事儿，就是她竟然收到了孙松伟的来信！
    他觉得乔金灵很多想法大胆前卫，只写猎奇故事可惜了，想邀请她成为《畅想未来》杂志的创刊人，发固定工资，每月随信寄出。
    一个月30元！
    1985年全国普遍涨工资，通常一个月收入60到80元不等。虽然她只有30元，可也算有固定收入了，而且夹在信里，还不用麻烦去邮局兑汇款单了。乔金灵想想就美。
    至于稿子，她一点不发愁，只要把前世发生的事情，半真半假夹在故事里写出来就行了。她心里痛快，压水井都有了力气。
    “小丫头，你在干什么？”
    乔金亮穿着背带裤，小白袜配黑皮鞋，斜着眼问道。
    “压水井啊。这都看不懂。”
    乔金灵对这个小她半岁的弟弟没什么好感，从小他是杨桂香的宝，她是杨桂香的草，每次夸他都要糟践她一次。
    这个小男孩也是恃宠而骄，说一不二，谁都不看在眼里，这么大了还要喂饭，不喂不吃。
    “你个乡下野丫头，不许压水了，陪我玩。”
    乔金亮骄矜说道。
    “对不起，我没空，你哪凉快哪里待着去，别在这里碍眼。”
    乔金灵才懒得搭理他。
    “不行，必须陪我玩，不然我就打你！”
    乔金亮攥起小拳头，挥手就要打。
    “告诉你啊，这个井深着呢，水还很冰，里面藏个丑八怪，叫深井冰，专门找爱打人不爱吃饭的小孩儿。”
    乔金灵说得一本正经，唬得乔金亮撅着小嘴不信。
    “不信是吧，你趴在井口看呐，里面的人影就是深井冰，你小心，慢慢看哈。”
    压水井口也就乔金亮脸盘子那么大，乔金灵才不担心他会掉下去，趁着他看的时候，乔金灵赶紧溜走，她才不想和小屁孩磨牙废口舌。
    要是宋益善在就好了，他也是小孩，可自己就是喜欢和他聊天。
    “灵灵，过来。”
    乔向秀喊乔金灵，递给她一个小蝴蝶发卡，说道：“灵灵真好看。可二姑姑没福气，不然真想生个像灵灵这样的漂亮闺女。”
    “二姑姑，一切都会有哒。”
    乔金灵安慰说道，她由衷敬佩二姑姑，有勇气离开那个乌七八糟的男人。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跑到乔向前面前，拽着他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乔向前嘴角扯起笑容，这个闺女和他想到一起啦！
    “二姐，我打算腌牛皮，都准备好了，缺人手，白天还要往城里送牛肉，真的忙不过来，你能来给我帮忙吗？工钱方面，你放心。”
    乔向前找乔向秀商量。他怕这个姐姐脸皮薄，不好意思对他说。
    “不用了，向前，姐自己有饭辙。”
    乔向秀不想掺和弟弟家的事情，一旁的孙慧芳听到，走过来说道：“二姐，你来吧，大家都是开着门过光景，谁家还没个七灾八难的。你和向前是亲姐弟，人都说姐弟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过不好，向前心里难受着呢。”
    “城里送牛肉这事，给外人干不合适。咱怎么说都是自己人，抓把灰都比土还热哩。二姐，你就答应了吧。”
    孙慧芳的话彻底打消了乔向秀的顾虑，人家都这么坦荡，自己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乔向秀也聪明，乔向前稍微带她走一圈儿，她里里外外就摸透了。送一斤肉，乔向前挣7毛，给姐姐5毛，他还有赚钱路子，能帮一把是一把。
    乔向秀知恩，人也实在，账上从不弄虚作假，还拓展了鸡蛋、青菜多个品种，每次车子上都得捆得满满当当才甘心。
    这边乔向前腌牛皮也张罗起来，白天太热，只能傍晚干，光着脊梁，血水招来蚊子苍蝇，咬得乔向前苦不堪言，干脆直接朝身上喷敌敌畏。
    乔向前和孙慧芳一忙就是半夜，搬张小木床到院里，再扯上蚊帐，让乔金灵睡觉。她经常侧躺，看着昏黄灯下爸妈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落泪。她总以为重生后能给爸妈更多，可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给自己的都更多。
    没多久，乔向前就黑瘦精干了很多，200元到手，他第一时间就花了150元拉了一台缝纫机回来。
    漆黑泛光的机身，黄灿灿的镏金标志，让孙慧芳稀罕了很久。她从笸箩框里翻出几块碎布，插上线轴，踩上踏板，摇起转轮，嘁嘁喳喳一顿操作，一件别致的小花裙子就做好了。
    “来，灵灵，试试妈给你做的新衣服。这缝纫机就是好用。”
    孙慧芳拿着裙子在乔金灵身上比画，这闺女眼神清澈，满脸都是蜜糖般的娇甜，一双湿漉漉的月牙眼，让人想把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
    “走！灵灵！爸爸带你进城买铁皮小三轮车。我看人家城里孩子都有，不就15元嚒，咱灵灵也得有。”
    乔向前看着打扮一新的乔金灵，忍不住想带她出去显摆。乔金灵心里喊救命，15元买辆脚蹬小三轮，还不如直接给她钱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她被爸爸生拉硬拽抱上车大梁，还没到村口就遇到骑车回来的牛根生。
    “根生叔，干啥去呀？”
    乔向前赶紧打招呼。这几天就觉得牛根生对他不咸不淡的，全然没了之前的热乎劲儿。
    “没啥，胖墩也不知道咋啦，腮帮子肿得跟癞蛤蟆似的，打了针，吃了药也不见好。这不又去看了，肿得越来越大。”
    牛根生愁容满面，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以前白胖胖地惹人爱，现在多看一眼都发愁。
    乔金灵看坐在后座的胖墩，丝巾包裹住整颗大头，这么热的天，躁得他扭来扭去，嚷着要回家。
    “向前，男孩就是淘，咱村好几个呢，连宋家那小子都得了，还是你家灵灵好。”
    牛根生说着骑上车，临走前又丢下一句话：“最近牛不够，牛皮和牛肉暂时没有了，别来拿了。”
    父女两人都愣了！
    一个愁财路断了，一个惊讶宋益善的腮帮子肿了。
    两人没了出去的心情，调转车头回家了。
    乔金灵想起前世，北河沿村发生一次大规模的传染病，几乎每个孩子都中招，腮帮子肿得像馒头，不能吹风，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最后是来了个老游医，说是因为癞蛤蟆身上的毒素，他给了个海上方才好的。
    想来宋益善肯定是拽过癞蛤蟆才得上，王晓娇的腮帮子肿了也不是赵大菊拽的，八成也得了这种传染病。
    幸好，她还大概记得这个方子，事不宜迟，得赶紧去看宋益善怎么样了。

 第25章 固执的宋璟颜

    乔金灵还从来没来过宋益善的家，他家在村里最偏远的地方，平时和村里人也不来往。
    等她来到宋益善家门口，叫了半天没人应答。她爬上土墙，又叫了几声宋益善，还是没人。院里一垄一垄种着蔬菜，水灵灵，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院里所有东西都规规矩矩在它应该的地方，能看出这家主人是个颇为讲究的人。
    乔金灵骑在墙上，确定屋里确实没人，刚要准备下来，就听一个女人冷冰冰说道：“你这小孩是谁？爬我家墙干什么？！”
    她低头一看，迎上一双眼睛，瞅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窟，这个女人齐耳短发，根根不乱，掖到耳后，穿着黑色大外套，每一粒扣子都系得严丝合缝。
    “那个，阿姨，我不是小偷，我是来看同学的。”
    乔金灵被盯得心发慌，真感觉自己是个小毛贼，还以这种尴尬的姿势骑在人家院墙上。
    “乔金灵？你怎么来了？”
    宋益善从女人后面露出脑袋。
    乔金灵像见了救命稻草，大声说道：“阿姨！我就是来找他的！我是他同桌乔金灵！”
    女人这才没说话，推车带着宋益善开锁进了院子，宋益善的头上也包着大褂子，被直接领进屋里。
    乔金踢踏着小短腿，费劲从墙上跳下，不小心还崴了下脚。她顾不得这些，小跑进了院子。
    “乔金灵同学是吧？我是宋益善的大姑宋璟颜，他得的是传染病，不适合同学的探望，请回吧。”
    宋璟颜说得一板一眼，语调机械如机器。
    “阿姨，我知道宋益善得的是什么病，我可以给他治病。”
    乔金灵着急说道。
    宋璟颜这才正眼看她，不过脸色依旧冷：“不需要，他已经看过医生了，乡野土方子，我是不会给益善用的。”
    乔金灵忍不住想骂粗口，还乡野土方子，瞧不起谁呢？！
    “阿姨，我觉得您这话说得有问题。”
    “哦，小丫头口气不小啊。说说看，我有什么问题？”
    “某位伟人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管大医院小土方，能治病的就是好办法。难道您质疑伟人的说法？”
    乔金灵也不再扮稚嫩，装懵懂，用更加成熟的语气和宋璟颜交涉，果然她的话让宋璟颜心底一颤，这可不像农村野丫头说出来的话。
    “大姑，她是我同桌。”
    宋益善从屋里传出声音，他一直趴在窗户边上看。他觉得宋璟颜对乔金灵太不客气了。
    “行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不管什么你是什么白猫黑猫，我家没老鼠可抓，小姑娘，请回吧。”
    宋璟颜冷冰冰，转身就要进屋。
    “阿姨，宋益善是因为碰过癞蛤蟆才得的腮腺毒，如果不抓紧治，会蔓延到脖子，到时候就算是好了，也会毁容。您是他姑姑，忍心看他被毁吗？”
    乔金灵大声质问，也顾不得会被宋璟颜怀疑，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益善被毁，哪怕需要说出重生的真相，也在所不惜。
    宋璟颜身形一滞，这个小姑娘说得不错，她打电话问了北京学医的同学，应该就是感染了某种病毒，若再不能好转，就得带宋益善去北京看病了。
    “小姑娘，这和你也没关系。赶紧回家吧，省得爸妈担心。”
    她依旧不松口，弟弟出国前将孩子委托她照顾，这个风险她不能冒。
    乔金灵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宋益善从屋里出来，站在堂屋门口，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小身板看起来可怜兮兮。
    “宋益善！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乔金灵笑着大声喊道，脸涨得通红，眯缝着眼睛，勾勒出可爱的弧度，所谓笑起来能融化冰山，大概就是如此。
    她心底存了主意，要想让宋璟颜相信自己，除非她也得上这种病，可亲手拿只癞蛤蟆也实在下不去手，万一再感染不上，岂不是多此一举。
    那目标只有一个——胖墩同学！
    乔金灵回到家，看到乔向前愁眉不展，正在和孙慧芳说话。
    “她爸，也不是就牛根生一家宰牛，咱再多问问，咱村没有合适的，就去南河沿村问问。”
    孙慧芳摇着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给乔向前扇着。
    “慧芳，那我待会去问问，好不容易能赚点钱了，路子又断了。”
    乔金灵眼前闪过一个身影。
    “向前，慧芳，我打听了，都是刘梅花背后嚼的舌根！她就是看咱挣钱眼红，挑唆牛根生。”
    乔向秀扇着小手绢，快步走进来，自从跟着乔向前卖牛肉做生意，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明亮如秋水，更添婉约灵动，哪里还能看到麦地里那个苦大仇深的幽怨脸。
    “原来是她！成天背后煽风点火造谣，一直也没找她，说实话，打指甲缝里就瞧不上她。”
    乔向前抄起扁担就要去找刘梅花算账。
    “爸爸，咱还是去找下牛爷爷吧。正好我有东西要给胖墩。”
    乔金灵是想提醒乔向前，找刘梅花算账在其次，先解决牛根生的问题才最重要。这下好了，两件事情并一件干。
    若是她能治好胖墩，不愁牛根生不给他们牛皮和牛肉，只怕得感激涕零求他们要哩。
    “是啊，向前，你先去找牛根生说说，听听刘梅花在里面是怎么挑拨的，也好解释解释。”
    乔向秀也这样说。
    乔向前想了想，觉得大家说得对，放下扁担，抱起乔金灵就去牛根生家。
    没想到这次牛根生连客套话都没说，干脆在屋檐下找了块阴凉地，眯缝着眼睛，大口嘬着茶叶水。
    乔向前不知该怎么开口，反倒是乔金灵大大方方跑过去，甜甜笑着打招呼：“牛爷爷好，胖墩在家吗？我有东西送给他。”
    牛根生微微睁开眼睛，摸了一把大光头，笑着说道：“灵灵啊，牛爷爷就稀罕你，小嘴真甜，不过胖墩生病了，传染小孩，等好了再给他吧。”
    “不嘛，牛爷爷，胖墩是灵灵最好的朋友，他生病了，我要把最爱的发光小兵人送给他，这样就能打败敌人，早点好起来啦。”
    乔金灵的话把自己恶心得想吐。
    “呜呜…乔金灵，你太好啦！他们都不理我，就你还和我玩儿！！”
    胖墩鼓着两个大腮帮子，眼睛挤得更看不到，嘴巴不能完全咧开，摇晃着身体从屋里跑出来。
    乔金灵心里呵呵：“胖墩同学，别感动，只是想借你病毒一用。用完了就来治你。”

 第26章 乔金灵被传染

    乔金灵终于如愿以偿被传染了。
    睡到半夜时，她觉得两边腮帮子像被人重重击打了一拳，痛感越来越清晰。酥麻肿胀更折磨人。乔金灵有些后悔牺牲自己了。
    孙慧芳抱怨乔向前为啥不看好闺女，非和胖墩挨得那么近。乔向前也自责，好几次看女儿和胖墩说话，可只顾着和牛根生寒暄，忘了扯开她。
    “大神仙，你别走。救救灵灵吧，灵灵太疼了。”
    睡梦中的乔金灵突然蹬着小腿，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噢，灵灵知道啦，仙女河里的淤泥晒干，加老灶里的灰、土贝母粉、皂角刺粉，加蜜混起来，糊在脸上。这样灵灵就好了吗？大神仙？”
    没办法，乔金灵来不及想出更好办法，只好假装借着梦话说出治疗方子。现在她就想快点治好脸，大夏天的，痒死了。
    乔向前和孙慧芳对看一眼，闺女跟说梦话似的。之前听杨桂香念叨说孩子有慧根，连村里韩神婆都说灵灵不一般。他们本不信，不过自从救了乔向前以后，这闺女确实变化很大，难不成真是观音菩萨座下小灵童之类的？
    “她爸，要不明天你就按她说的试试，也许就是老天的法旨呢。”
    孙慧芳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女儿。
    装睡的乔金灵真想蹦起来，抱着妈妈脸猛亲几口：“老娘哎，太感谢您的信任了！”
    第二天，天刚亮，乔向前就去河里挖了好多淤泥，又赶去药材店买土贝母和皂角刺。太阳毒，很快就晒干裂了。乔金灵假装懵懂，对梦话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灵灵被传染上了？你们从哪里弄的方子？这是你们要的灶灰。”
    杨桂香包了一大纸包的老灶灰赶过来，没敢带乔金亮，怕被传染。
    “是呢，娘，我给您说，您可别四处说，这是灵灵昨晚说梦话，梦里大神仙给她的治病方子。”
    孙慧芳神秘兮兮，唯恐被人听到。
    “哎呀！我就说吧。这孩子通神灵，怪不得叫灵灵，这真是老天保佑我们乔家，祖坟上冒青烟儿了，得赶紧让你爹买两刀纸钱，再去坟头上拜拜。”
    杨桂香神神叨叨，像一阵风儿刮来，又卷走了。
    好不容易所有材料都备齐了。孙慧芳把调制好的泥糊抹到乔金灵脸上，嫩生生的小脸瞬间变黑包公。
    “没事，灵灵，等好了就变俊了。”
    孙慧芳又拿来一个小斗笠，周围缝了一圈厚纱布，挡风又透气，她才不舍得把闺女包成闷粽子。
    到了傍晚时分，乔金灵明显感觉刺痛感消失，擦干净再看，肿也消了很多，又重新抹了一次。
    乔金灵戴上斗笠，趁妈妈不注意，溜出院门，拿上泥罐子，朝宋益善家里赶。他现在肯定特别痛苦。
    “阿姨，我又来了。这一次，我绝对有信心让您接受。”
    乔金灵说得理直气壮。
    “呵。我都说过不用了，你怎么还来？”
    宋璟颜看着眼前小不点。周围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轴，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然也不会别的知青都返城，就她还在村里不走。
    “您看！”
    乔金灵一把掀掉斗笠。眼前的景象让宋璟颜大吃一惊，小姑娘本来白嫩的小脸肿得老高，还糊着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
    宋益善也从里屋走出来。乔金灵无法形容她一瞬间看到他的眼神：错愕、吃惊、心疼……
    “阿姨，我也被传染上了，已经用过一次药，现在好很多了，您要是还不放心，可以等明天再来看我的脸，等彻底消肿了，再给宋益善用。”
    乔金灵把泥罐子递给宋璟颜，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你去抓癞蛤蟆了吗？”
    是宋益善。
    他的嗓音沙哑，身板挺立，若不是肿胀的腮帮子，还是和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小男孩一样。
    “没有。嘿嘿，我找胖墩啦，被他传染上的。”
    乔金灵戴上斗笠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帅爆了，完全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种侠女风范。
    到了晚上，乔金灵的脸肿消了很多，可能传染时间短，只能略微看出肿胀，比昨晚好很多了。
    “爸，灵灵好多啦，您快拿去给牛爷爷，让他给胖墩用，他肯定会卖给我们牛肉和牛皮哒。”
    乔金灵催着乔向前大半夜赶紧去，主动上门送和等着别人求上门，可不是一回事。
    乔向前答应着，捏着手电筒就出去了。不多会儿，乔向前嘿嘿笑着回来，说道：“神了，胖墩抹上一会儿，就说不痒了，根生叔笑得都快开花啦，我还没提牛肉牛皮的事情，他就全包在身上了，哈哈……”
    乔向前高举着乔金灵，乐呵呵说道：“灵灵还真是咱家的福运小娇女！”
    昨夜没睡好，今晚乔金灵睡得特别香，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但每个梦都是美梦。
    第二天，她抽空溜去宋益善家，看看他恢复怎么样了。宋璟颜不在家，只有宋益善一个人。
    “乔金灵，你进来吧。”
    宋益善站在堂屋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奥，你大姑不在家呀，说实话，我还挺怕她的，脸拉得那么长，跟欠了她钱似的。”
    乔金灵抱怨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吐了下舌头说道：“嘿嘿，不该背后说人坏话的。”
    “谢谢你救我。”
    宋益善说得一本正经，弄得乔金灵有些惊恐，她最受不了这样感谢了，连连摆手：“别客气，咱不是同桌吗？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的？”
    宋益善眸色中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
    “对啊，难道不应该吗？”
    乔金灵觉得这个小男孩奇奇怪怪的。
    “乔金灵，你看，这道疤是你打的。”
    宋益善撩起额前碎发，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对啊，是我打的，我记得，不是都给你道过歉了嘛，现在还想翻旧账啊？”
    乔金灵心想，这小子还真记仇哎。
    “没事，你记得就好。”
    宋益善放下头发，也不再多说什么。
    “咋啦？就一道疤还想让我以身相许啊？”
    乔金灵嘻嘻哈哈开玩笑，宋益善没说话，听到门口有动静，原来是宋璟颜回来了。
    “阿姨好，我来看宋益善。”
    乔金灵像是忘了前两天的龃龉，笑着和宋璟颜打招呼。
    “哦，灵灵是吧，你给的药很好，益善已经好很多了。”
    宋璟颜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神色和缓，语气依旧带着客套和疏离。
    “不客气，阿姨，嘿嘿，为人民服务，我看您屋里有很多医书，您是医生吗？”
    乔金灵话音刚落，就见宋璟颜的脸色骤变！

 第27章 宋璟颜心底的痛

    “小丫头！谁让你乱看我书的？！”
    宋璟颜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乔金灵被唬懵了，她琢磨着刚才自己的话没有不妥地方，不过是随口问候，不至于发这么大火，难不成有什么隐秘？
    宋璟颜貌似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恢复冷静：“乔金灵同学，谢谢你的药，没什么事，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大姑！”
    宋益善提高音调叫了声，脸上难得看到一丝恼怒。
    “哦，那我回去了，宋益善，你记得换药。”
    乔金灵也不多说，戴上斗笠，转身就走，反正她帮的是宋益善，宋璟颜的态度和她也没关系。
    她刚到家，孙慧芳就嚷起来：“灵灵，太阳都落山了，你这是跑到哪里了？成天让我操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点事？”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为我担心啦。对了，我爸呢？”
    乔金灵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
    “豆包大的小东西，还长大了？你爸给村里其他人家送药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先吃饭吧。”
    孙慧芳放下乔金灵，拢了下散落发丝，炉上熬着小砂锅，时不时搅拌里面的小米，熬到粘稠才盛碗出锅。
    浓稠金黄的小米，用勺子轻摇，细密的米汤表面，可以揭起三层油皮。乔金灵忍烫嘬一口，柔滑香甜的米油带着小米香气，软糯温润。
    “放凉点再喝，傻丫头，妈还给你蒸个蛋羹，放上盐，开水烫蛋液，再上笼屉蒸，比灵灵的小脸蛋还细嫩呢。”
    孙慧芳捧起女儿小脸，左右仔细看了看，满意说道：“是好了不少，吃清淡点，好得更快。”
    晚霞烂漫，大钟都“铛铛”响了七下，天光还是大亮。
    母女二人坐在小八仙桌前，小口嘬小米粥。
    “妈，你知道宋璟颜吗？就是我同桌宋益善的大姑。”
    乔金灵有些好奇，随口八卦。
    “哦，宋大夫啊，她可是个苦命人，人是好的，当年知青插队到咱们村，专会看女人病，救了不少人。”
    孙慧芳说起陈年往事，眼神都变得温柔，那也是她的年少时光。
    “后来，她和咱村一个后生成亲了，那后生俊着哩，多少姑娘都惦记，嘿嘿，你妈我还存过心思呢。”
    一抹红晕浮上孙慧芳的脸颊，在霞光照射下，整个人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乔金灵钻进妈妈怀里，托着小腮帮，原来妈妈也是有故事的女同学。
    “之后呢？”
    “之后宋大夫怀了孩子，瘦得跟麻杆似的，那后生不忍心，找来一头小奶羊，想给宋大夫补充营养，可那时候啊，都割尾巴，把人当大烙饼，烤糊了，摔散了。”
    “被王晓娇她爸举报，后生得了信儿，牵着奶羊想藏后山，不小心掉进崖下，摔死了。宋大夫受不了刺激，孩子不足月，落了地，她想尽办法也没能救回闺女，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给人看病了，也不让人提她是医生的事。”
    孙慧芳摸着乔金灵的头发，她很同情宋璟颜。都是母亲，要是眼睁睁看孩子死在眼前，却没能力保护，那无异于剜心。
    乔金灵这才明白宋璟颜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一种无力感袭来，命运像一条毒蛇盘在每个人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你死死缠住。
    若不是自己重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现在恐怕已经是一抔黄土，几根碎骨了。
    乔金灵紧紧抱着孙慧芳的脖子。孙慧芳还以为闺女被吓到了，笑着说道：“我给你这个小孩子瞎说什么呢，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灵灵不怕啊。”
    一晚上乔金灵都非常沉默，不是攥紧乔向前的手，就是紧搂孙慧芳的胳膊，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清晨，乔金灵还躺在床上，就听孙慧芳在院里吆喝：“灵灵啊，你同学找你玩啦。快起床！”
    同学？
    乔金灵脑子没转过来，大清早的谁来找她？
    她麻溜起床，跑到院里一看，原来是宋益善，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只能看到眼睛。那眼睛又亮又闪，犹如半夜梦醒时路过窗下的星。
    “宋益善，你来找我有啥事吗？”
    乔金灵揉着蓬松乱发，扣着眼屎，趿拉着小拖鞋，背心松垮，露出小肩膀。
    “嗯，阿姨，我今天想带乔金灵出去一会儿，可以吗？”
    他没回答乔金灵的问题，反而转身向孙慧芳询问，彬彬有礼，不急不缓。
    “哦，呵呵，可以呀，等灵灵吃完早饭可以吗？”
    孙慧芳笑了笑，一本正经说话的宋益善看着可爱极了。
    “好的，阿姨，那我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宋益善也不多说话，找个角落，乖巧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板板正正看起来。
    母女两人都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她们都不敢大声随意说话，有他在，手脚都像被缚住了一般。
    乔金灵麻溜吃完早饭，挎上碎花小包，和妈妈告别，就和宋益善出门了。
    刚出院门，就听宋益善沉声说道：“对不起，乔金灵，我替大姑向你道歉。”
    “道啥歉？”
    “她昨晚对你太不礼貌了。”
    “哦，没事，反正我是冲你去的。不用跟我道歉哒，你找我就为了这件事情啊？”
    乔金灵双手背后，脸几乎好了，也就不戴斗笠了。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宋益善话不多说，在前走，乔金灵在后跟。一路上，乔金灵像只小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看看花，扯扯草，一刻不停。宋益善也不怪她，她玩的时候，他就停下等。她走得慢的时候，就放慢脚步等。
    蝴蝶你飞我追，翩翩张着薄薄的扇翅，在草上轻轻一点，草就摇啊摇。
    乔金灵腿短力气小，走着走着就累了，热汗流下，激得小脸蛋通红。
    “宋益善，还没到吗？咱这是要去哪里？”
    乔金灵想要不是认识这个小男孩，才不敢跟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呢。
    “马上就到了。”
    宋益善的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两座坟墓，一大一小，正对着仙女河。
    “这里埋着谁？”
    乔金灵嘴上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想必是那场浩劫里的两缕无辜的冤魂。

 第28章 来自女儿的信

    乔金灵猜得没错。宋益善坐在坟堆边上，简短讲述宋璟颜的往事，和孙慧芳讲得没多大出入。
    “你明白她为什么那样说话了吗？”
    宋益善盯着乔金灵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隐隐翻动泪花，很多事情他不懂，可他见过大姑的眼泪。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总是能听到大姑隐忍啜泣。第二天早上再看，她又成了那副正经冷冰的样子。
    “你大姑也真是不容易。不过人都得朝前走，走不了回头路。”
    乔金灵心有感慨。如果逝者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亲人如此自苦。
    “你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呢？至亲至爱的人走了，再也见不到了，你是体会不到那种痛苦的。我都快忘了妈妈长什么样了……”
    宋益善猛然站起来，脸上带着愠色，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于盛不住，滑落腮边，洇湿了口罩边。
    “我怎么不知道！我没了爸爸三十年！每天我都想他！那种痛苦，我比任何人体会都深，可我得活着，得挣钱，不能再让我妈辛苦！”
    “每次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假装给爸爸写信，我什么话都给他说，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乔金灵不管不顾，什么话都直接说。反正在宋益善眼里，自己就是个怪胎，爱打人、会撒谎、没同情心的小丫头！再多一条罪名又如何？
    “三十年？你爸爸？”
    宋益善有些懵了。乔金灵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乔向前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她也就六岁，哪来的三十年？
    “你不用管这些。你以为看着嘻嘻哈哈的人，是真的没心没肺吗？她们得努力活着，才能不掉下去。”
    乔金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宋益善说这些。
    “对不起。乔金灵，我不该这么说你。”
    宋益善手足无措。
    “哼！早知道来了被你训，还不如不来了。”
    乔金灵说完，一甩小辫，扭头就走。
    “不准走。”
    宋益善跑过来，伸出两条长胳膊，挡住乔金灵的去路。
    “怎么的？还想对我动粗？你可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哦。”
    乔金灵用手指戳了下自己的额头，示意宋益善想想他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冷静自持、口齿清晰的宋益善竟然结巴了。
    “噗嗤！”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是宋益善单纯还是这个时代的孩子单纯？
    “算啦，我才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我可是仙女，肚量大着呢，我接受你的道歉，没什么事我就走啦？”
    乔金灵嗓音软糯糯，奶乎乎，说出这一本正经的话，更觉得滑稽。
    “我…”
    宋益善想说什么，脸涨得红扑扑，嗓子像堵着棉花，说不出口。
    “哎！对啦，不如帮你个忙吧。”
    乔金灵都走出好几步了，又倒退回来，狡黠笑道：“宋益善，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哦。”
    ……
    到了七月初五这天。
    宋璟颜每个月的初五都会来坟前，拔拔草，洒几杯清酒，带几个小玩具，自言自语，聊着家常话，好似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从未离她远去。
    今天有些奇怪。
    女儿坟头上，石头下压着一堆信件。
    她拿过来一看，每个信封上都写着“宋璟颜（收）”。
    谁写的呢？
    大约有二十多封信，厚厚一沓。她拆开第一封信，刚扫一眼，眼泪就涌上来。信里扭扭歪歪画着一个女人手拉着一个小女孩，还有五个硕大的字：念念爱妈妈。
    第二封信多了很多字：“妈妈，念念想您，我爱您，亲亲，我的好妈妈”，还画着一个红红的爱心。
    宋璟颜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她“噗通”跪倒在地，把信紧紧贴在胸口，这是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念念啊。
    第三封用铅笔写，夹杂着很多拼音。
    “亲爱的妈妈，今天我上一年级啦，念念要努力加入少先队，等戴上红领巾，再给妈妈看。”
    ……
    一封封看下去，字迹越来越工整，
    “妈妈，我小学毕业了，语文考得不错，可数学有些差，该怎么办呢？”
    ……
    “妈妈，告诉您一个小秘密，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可是所有初中女生的梦中情人，他今天偷偷看我，还约我去操场，您说我应该去吗？”
    ……
    “妈妈，高考终于结束啦！不管考得怎么样了！我和同学约好去看大海，放心，我会注意安全哒。念念已经是大姑娘了呢。”
    ……
    “妈妈，今天我特别伤心，因为我失恋了，大学毕业，他更愿意回家乡，您说为什么相爱的人想在一起就那么难呢？”
    ……
    “妈妈，您的小姑娘今天结婚了，婚纱很长很美。他对我特别好，如果您能亲眼看看就好了。放心吧，妈妈，我会好好幸福下去的，永远爱你…”
    ……
    “妈妈，我生了一个女儿，很可爱，和我小时候一样吗？您说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觉得不是一岁，也不是十八岁，只要愿意发自内心好好生活，就是生命的开始。好起来的从来不是生活，而是你自己。妈妈，我和爸爸现在很幸福，您也一定要幸福生活下去呀，我们在梦里相见，永远爱您的女儿。”
    宋璟颜已经哭得不能控制，喉头滚动，眼泪决堤，任由它流淌。
    那句“好起来的从来不是生活，而是你自己。”宋璟颜放在心头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嚼得稀巴烂再咽到肚子里。
    也许她的念念真的在另外一个世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上学考试，结婚生子，幸福美满。
    远处的乔金灵和宋益善默默看着，两个人也都感慨万千。救赎别人，未尝不是在劝慰自己。
    “乔金灵，谢谢你。”
    宋益善轻声说道。
    “小意思，就当我写文练笔了。”
    乔金灵浑身轻松，只听宋益善幽幽传来一句话：“乔金灵，我不能继续当你同桌了，我要回北京读小学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挂上甜甜笑容，说道：“回北京读书好呀，以后你会有新同桌，我也会有新同桌，我们都好好学习，以后去北京找你玩儿呀。”
    “我不会有新同桌的！”
    宋益善丢下这句话，一个人跑走了，留下乔金灵站在原地，每个人都只陪你走一段时间，再好的朋友，走着走着就走丢了，走散了。
    咱们有缘再见！宋益善！

 第29章 教训熊孩子乔金亮

    之后的几天，宋璟颜专门把乔金灵叫过去。她知道以宋益善的脾气干不出这种事情，哪有去世的人还写信的道理，不过是活着的人借着死人的嘴，说宽慰人心的话。
    就算如此，她也非常感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灵灵，阿姨谢谢你，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懂那么多的事情，说那么多暖心的话。益善说你是仙女，可我觉得你是个天使，是念念派来安慰我的。”
    “放心吧，我想明白了，我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念念失望。我会重新捡起手艺，治病救人，救更多的人。这是我回北京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宋璟颜塞了一张纸条给乔金灵。
    “灵灵啊，益善要回北京上学了，我让他和你好好告别，可臭小子就是嘴硬，真是和他爸一样，肉烂嘴不烂的性子。我知道他是不舍得这里，也舍不得你。”
    乔金灵一笑，脸颊露出可爱的小括号，说道：“阿姨，祝你们在北京快乐生活，有机会去找你们玩呀。”
    她知道宋益善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乡村、田野、小同桌，都会成为这个小男孩的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
    她笑着和宋璟颜告别，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背后传来一句话：“这是我的地址，我会给你写信。”
    宋益善突然跑出来，把纸条塞进乔金灵手里，小声说了一句：“不管怎样，你就是我同桌。”
    ……
    乔金灵漫长的暑假过了大半，大部分时间都很惬意，除了那个讨厌的小尾巴乔金亮。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小孩？
    个头不高，臭毛病不少，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拽得跟大爷似的，杨桂香天天跟在这个小祖宗后面伺候，生怕怠慢了这个从城里来的小孙子。
    “妈妈，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奶奶家？我不喜欢乔金亮，他太烦人了。”
    乔金灵穿着衣服，一想起要陪那个小浑蛋玩，她就烦躁。
    “灵灵，听话，再去几天，他开学就好了，村里也没小男孩跟他玩，他是弟弟，就当陪小狗玩了呗。”
    孙慧芳说着，撩起蚊帐挂在弯勾上。
    “他可比小狗差远了。”
    乔金灵撅着嘴，蓦然想起前世的一条小黑狗，通体乌黑，只有四只脚和半截脸是白色的，酷似黑猫警长。
    那是她下班路上遇到的，小狗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瘦得皮包骨头。她便隔三岔五喂它。小黑狗蹲在她下班必经的路上，不管多晚，都要看着她进了单元楼才恋恋不舍离去。
    乔金灵本来打算要领养它，还没来得及，它就被小区物业诱捕流浪狗，活活打死了。她专门挖了坑，哭了半天，把它埋在楼下小花园里。
    前尘往事，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还有前世那些好朋友，此刻应该散落在各个地方，努力成长吧。等以后再大点，她一定会想办法去看看她们。
    不想这么多了，麻溜起床去陪小祖宗吧！
    乔金灵一进门，就看到杨桂香撅着腚，一手端饭碗，一手筷子挑面条，老脸笑得褶子堆一起，乔金亮满院子跑来跑去。
    “亮亮啊，再多吃一口吧，奶奶专门用鸡汤煮的面条，卧个荷包蛋，香着哩！”
    “乔金灵，臭丫头！你来啦！快陪我玩！”
    乔金亮看到乔金灵的身影，眼睛都亮了，像只猴子似的窜过来。
    “叫姐姐！再敢叫臭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就是臭丫头！妈妈说了，丫头都是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养也是白养。”
    乔金亮的嘴脸，让乔金灵恨不能打他一拳。
    真是熊孩子背后就有一个熊家长，这样教育，不是养废物就是妈宝男。
    她懒得听乔金亮满嘴喷粪，转身要走，刚出大门口，就被乔金亮一把拦住，蛮横霸道：“乔金灵，你不许走！必须得听我的话！”
    “我就走！”
    “不准走！”
    乔金亮伸手就扯乔金灵的小辫子，她没提防，一屁墩坐在地上，摔得尾巴根疼。
    “哈哈哈哈…乔金灵成王八了！哼！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死你！”
    乔金亮小手叉腰，小皮鞋踢了踢乔金灵。
    “乔金亮！我可要破不打小孩的戒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乔金灵猛然起身，揪着乔金亮的衣领，小拳头挥出，对着他的鼻梁就是一下，乔金亮整个人都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拳打在他的腮帮上。
    “哇哇…奶奶，我被人打啦！”
    乔金亮嗷嗷哭着跑进家里找靠山。
    乔金灵看了看小拳头，心想：“没想到，拳头不大，还挺管用嘛。”
    “他娘的，谁敢打我乖孙！亮亮别哭，看奶奶不打断她骨头，走！”
    杨桂香拉着乔金亮的小手，气势汹汹走到大门口。
    “奶奶，就是她打的我！”
    乔金亮肿着脸，指着乔金灵。他有信心，以前每次告状，不管谁对谁错，奶奶都会拿着扫帚疙瘩打得乔金灵满院嚎，看这臭丫头今天怎么挨揍！
    可这一次他失算了。
    杨桂香一看是乔金灵，眼神闪烁，不自然说道：“亮亮啊，咱不理她，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奶奶，你打她呀！使劲打，打死她！”
    乔金亮推着杨桂香，拳打脚踢。
    “亮亮，她是姐姐，咋能说打死姐姐呢？你肯定招她了，不然她咋就专门打你呢？好好和姐姐玩！”
    杨桂香小跑麻溜回家，一个是小祖宗，一个是老祖宗，哪个都得罪不起，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奶奶180度反转的态度让乔金亮崩溃，他的世界坍塌了。
    “你给奶奶说什么了？她怎么不打你？”
    乔金亮追在乔金灵屁股后面。
    “小朋友，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不然社会早晚毒打你！别跟着我了，哪凉快去哪边玩，姐没空。”
    乔金灵手插裤兜，摇着小辫子，她觉得自己帅爆了！
    “不行！你必须给我说！”
    乔金亮手刚碰到乔金灵的小辫子，被她凌厉眼神一吓，又乖乖缩了回去。
    两人纠缠走在小路上，正好看到两个小男孩像脱缰的野马奔跑而过，他们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小东西。
    是胖墩和狗蛋！
    他们看到乔金灵，跑远了又返回来，高举手里的东西，兴奋打招呼：“乔金灵！乔金灵！看我们在玩什么好东西！”
    乔金灵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那个黑色小身影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黑狗！！

 第30章 前世重生的小黑狗

    “把它放下来！”
    乔金灵心疼得心都要碎了。她把小黑狗抱在怀里，小家伙像是被吓坏了，闭着眼睛，身体颤抖蜷缩成一团，身上的毛都擀毡了，应该还有伤口。
    “你们滚蛋！凭什么这么欺负一条小狗？！它也是一条生命，为什么这么糟践它？”
    乔金灵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想起来前世临死前被王晓娇肆意欺凌的画面。人善被人欺，狗弱被人打。
    “呃，乔金灵，不是我们打的，它自己躺草窠里的，我们就是拎着让它飞。”
    胖墩被唬懵了。
    “飞个屁！滚蛋！”
    乔金灵抱着小黑狗，忍不住爆粗口。
    等回到家，乔金灵才发现小狗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它的爪子、脸上、耳朵上都是血。
    尤其是脖颈处被撕扯开一个口子，一看就不是自己磕碰，也不是人打的，更像是被锋利牙齿撕咬伤的。像这样一只流浪狗，被大狗夺食咬伤也是正常。
    乔金灵不知该拿这个血淋淋的小家伙儿怎么办，只好求救于孙慧芳。
    “妈妈，怎么办？咱们救救它吧。”
    “灵灵，你去里屋把医药盒子拿来！”
    孙慧芳拿出一片消炎药，包在草纸里，用擀面杖碾压成粉，再撒到伤口，本来想用棉纱和胶布给它包扎，可是胶布粘不住皮毛，只好用一根棉绳捆扎。
    “妈妈，它会死吗？”
    “我也不知道，看它命吧，灵灵，把剩的那点肉汤端来，再兑点热水。”
    小黑狗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吃，偶尔呻吟般“啊哦”两声，还是一动不动。
    孙慧芳找来一个小小木盒子，用笤帚打扫一下，铺上旧棉絮，又放了一块棉垫子，把小黑狗放进去。
    孙她忙碌完，回头看着乔金灵和乔金亮，正乖乖站在旁边，便温柔说道：“行了，孩子们，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能不能抗过去，就看它自己了。”
    “三婶婶，小黑狗一定能好起来的！”
    乔金亮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严肃。
    到了傍晚时分，小黑狗睁眼了。
    乔金灵和它对视的那一刹那，恍如隔世。湿漉漉的狗狗眼里，似乎有话要说，像是有神灵般。
    “哇唔…”
    小黑狗对着乔金灵低声呜咽，像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找到妈妈。
    “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乔金灵不知为何，眼眶里涌出泪水，她很想抱抱它，抚慰一下它。
    “慧芳，瞧，这条小黑狗好像跟咱灵灵认识似的，一直盯着看呢。”
    爸爸的话让乔金灵心中一动，莫非这条小黑狗就是前世没能收养的小狗？
    接下来的几天，她越来越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喂食物，小狗才吃，稍微有点精神就对她摇尾巴。
    乔金亮这边不满意了。
    “是咱俩个一起救的，它为什么只对你一个人摇尾巴？小狗，来，喝肉汤。”
    乔金亮拿起豁口小破碗，直接怼上小狗嘴。可小狗摇头晃脑，就是不张嘴。
    “你不许伤它！”
    乔金灵夺下小碗，心疼极了。小狗一看是乔金灵拿碗，摇晃着小脑袋，露出小舌头，“呱唧呱唧”舔得正香，气得乔金亮捶胸跳脚。
    “真是乖狗狗，认主人，以后就叫小黑吧。”
    这个名字是前世就想送给它的。之前没用上，那这一世就好好叫吧。
    小黑恢复很快，没多久就活动自如，在院里跑来跑去。孙慧芳也是尽力给补充营养，牛杂碎剁成肉糜再给它吃。
    只要有乔金灵在，小黑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妥妥的舔狗一枚。
    这一下，乔金灵后面跟着两条小尾巴了。
    重生以来，她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爬树，两条腿交缠夹住树干，双手用劲朝上爬，爬得越高，看得越远。
    她经常过了桥，去摘南河沿村边上几棵大树枝头上的小红果。越高处的果子滋味越足，所以必须尽力爬到最高处，找个合适位置，不用洗，满是阳光的味道，不似前世的水果都带着阴气。
    当她爬树摘果子时，小黑就蹦哒着小短腿儿，吠叫绕圈。乔金亮跟小燕儿似的昂着脖子，鼻涕泡儿亮晶晶，也不顾形象，着急了就用胳膊一擦。
    “乔金灵，别只顾着自己吃，给我丢点下来！”
    乔金亮馋的直流哈喇子。
    “等我吃够了，再给你。”
    “乔金灵！你快给我丢下来几个！！”
    乔金亮急得转来转去，可只能干眼馋，又爬不上去。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丢下几个果子，乔金亮嫌弃不够大，不够红，气得把果子扔在草丛中。
    乔金灵才不惯他的臭毛病，爱吃不吃。她嗖嗖爬下了树，招呼着小黑回家了，乔金亮气鼓鼓跟在后面。
    “呐，给你的。”
    快到奶奶家门口，乔金灵张开手，一颗圆溜溜的红果子，水灵灵，躺在手心。
    “呸！谁稀罕！我才不要吃！！”
    乔金亮打掉小红果，使劲在上面跺脚，瞬间就烂成一滩。
    “懒得搭理你。”
    乔金灵吹着口哨，晃悠悠回家了，小屁孩一个，何必浪费精力？
    “灵灵，你的信，是你那个北京小同桌寄来的吧？”
    乔金灵一进门，就看孙慧芳拿着封信，一脸八卦的样子。
    她扫了一眼字迹，是孙松伟寄来的。她把收件人改成了自己，幸好有宋益善当借口，所以时不时收到信，孙慧芳也不过多怀疑。
    孙松伟信里说《畅想未来》创刊号非常成功，尤其是乔金灵写的《假如我们能穿越未来》，得到广大读者欢迎，启发了他们很多创业灵感，鼓励乔金灵写出更多的奇思妙想的文章。
    意料之中。
    乔金灵简单写了外卖、共享单车、自助餐、高铁、手机、笔记本电脑之类的构思，洋洋洒洒八百字，简直惊掉了85年这些人的下巴。
    她脑子里的想法还多着呢，留着慢慢写。小铁盒里的稿费都攒了快100元，她想抽空跟爸爸去城里，给妈妈买点东西。
    “灵灵！亮亮在你这里不？”
    杨桂香的大嗓门响起。只见她慌慌张张走进来，眼睛四下瞧。
    “娘，别急，怎么了？”
    孙慧芳从没见过婆婆如此慌张。
    “慧芳啊，亮亮不见了，一回来就看着没精神，说要吃炒鸡蛋，等我炒完出来，就见不到人了，平时也没人和他一起玩儿。”
    “我四处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你说这个大孙子要是丢了，我可怎么跟老四两口子交代啊！”
    杨桂香越说越慌，声音禁不住哆嗦。老天爷啊，天要塌了！

 第31章 两个恶人

    “娘，你别着急，灵灵，你和亮亮今天去哪里玩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孙慧芳宽慰着婆婆，赶紧追问乔金灵。
    “没啥事呀。”
    乔金灵仔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打打闹闹而已。
    “慧芳啊，亮亮会不会回城找老四老两口子了，昨晚半夜就哭，说要找妈妈，哄了半天才好。”
    杨桂香突然想起这茬，心突突跳个不停，这年头时不时听说有拐孩子卖器官的，大孙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甭想活了。
    孙慧芳也有些害怕，5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呢？她顾不了得多想，叮嘱乔金灵在家别乱跑，就和杨桂香出门找人了。
    乔金灵也纳闷，看他今天活蹦乱跳的样子，压根没有想妈妈的意思。小黑用小爪子扒拉着小果子，玩得正开心。
    “对了，那个小东西会不会去摘红果子了？”
    乔金灵想起分开时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觉得可能性很大。事不宜迟，她得赶紧去确认一下。
    她一路小跑，小黑跟在后面，边跑边大声呼喊乔金亮。可等到了那棵树下，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大山哥，这小子咋办？丢河里算了，咱不是来找那个臭丫头的吗？”
    一个男人粗喉咙大嗓门，从丛林深处飘出。
    “小山！你个二傻子！干坏事还这么大声！生怕别人看不到咱在这里，蠢了吧唧，真不知道我咋这么倒霉，有你这样的弟弟！”
    另外一个男人声音压得极低。
    乔金灵赶紧找个隐蔽地方躲起来，小黑也乖乖蹲坐，大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前方。
    “嗷嗷，大山哥，我小声。要不是兰姨被抓起来枪毙，咱哪能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次一定把那个啥灵的臭丫头逮住，不然咱可一点威信都没有了，他们吃肉，咱连汤都喝不到！”
    叫小山的男人话语中透着气愤。
    乔金灵心中大惊，原来这两个男人是冲着她和爸爸来的，当初就是怕被人寻仇才没大肆宣传，结果还是被人找上门了！
    “小东西，你认识乔金灵和乔向前吗？说实话，叔叔就放了你。要是死鸭子嘴硬，别怪我们下狠手。”
    大点的男人蹲下来，捏着乔金亮的小下巴，嘴角带笑，恶狠狠问道。
    “我不认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哇，呜呜…”
    乔金亮控制不住，浑身发抖，他的手被捆起来，缩成一个球，惊慌失措，嘴唇哆嗦，只是想出来摘个更大的红果子去炫耀，没想到就碰上这两个大坏蛋。
    “小东西，知道叔叔们是干什么的吗？卖东西的，就是挖出小孩子的心肝肺，趁新鲜，拿出去卖，你说你哪块肉不想要了，给叔叔说，我替你割下来。”
    大山拿出一柄尖刀，抵住乔金亮的胸口，脸上平静，说得稀松平常。
    “啥味啊！哥？”
    小山抽着鼻子，好奇问道。
    “这小子尿裤子了，怂瓜蛋子一个！算了，嘎吱菇汤煮好了吗？”
    大山也不问了，甩着尖刀，叹了口气，掏出两块干饼子，蹲坐在正在冒烟的石堆旁边。
    “快了，哥，真没想到还能找到嘎吱菇，我还以为就咱老家有呢，可惜只有咸菜疙瘩，要是拍点大蒜，拌点香油醋，啧啧，鲜死个人。”
    小山用木棍搅动着铝制饭盒，味道清爽鲜美，他的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老手。
    一旁偷看的乔金灵感慨：“有这种做饭手艺，为什么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两人骂骂咧咧聊着天，抱怨着没肉可吃，乔金灵的手不经意被草划伤，这是农村常见的锯锯藤，若是割猪草时不小心割了它，让猪吃了，就会闹肚子，整天都病恹恹的，所以村里人也叫它“猪殃殃”。
    她知道以她的个子，贸然出去怕是会有危险，可又不敢回去叫大人，万一这个当口，他们把乔金亮杀了，那可就糟了。
    听到他们还在抱怨没肉吃，乔金灵心中一动，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以它的灵活矫健，大狗都撵不上它，更不用说人了。
    虽说小黑可能有危险，可乔金灵决定让它冒险一试。小黑像能看透人的心思，吐着舌头转圈圈，还时不时用小脑袋蹭主人小腿。
    乔金灵猛地一拍小黑屁股。它犹如离弦的黑箭“嗖”窜出去。
    “哥！有狗肉！”
    小山惊呼，拿着木棍就追上去。
    “小山，你个傻蛋！拿上刀啊！”
    大山拎着尖刀朝前走了几步，昂着脑袋，笑嘻嘻看小山抓小狗，都说狗肉最好吃，看来今天能烤狗肉吃了。
    乔金灵逮住空，揉碎了一把锯锯藤，猫腰轻手轻脚走过去。她一看乔金亮要嚷，赶紧对他点点头，做了“嘘”的手势。乔金亮也是机灵，抿紧嘴唇，点头示意。
    幸好饭盒里还有点绿色野菜，丢点锯锯藤进去也不那么显眼。做完这一切，乔金灵不敢停留半秒钟，刚找到合适地方藏起来，大山正好回头，暼了一眼乔金亮，又蹲下查看菇汤。
    其实，她也拿不准锯锯藤能起多大作用，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去叫大人了。
    “妈的！艹！这狗是属泥鳅的吗！跑得这么快！还被小东西咬了一口！”
    小山一脸丧气，骂咧咧拿着木棍走回来。
    “快来喝汤吃饼吧，赶紧把那小丫头绑了给大哥，也算将功折罪了，再加上这个小孩，还愁没山珍海味吃？”
    大山不以为然，小破狗没二两肉，吃不到也没什么可惜的。
    “大哥说得对！咱还有大买卖，我都饿了。”
    兄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饭盒里的汤喝个干干净净。
    “哥，这嘎吱菇汤咋有些发苦咧？”
    小山蹙眉撇嘴，还是家里挖的嘎吱菇炖小鸡香。
    “是有点，可能一个地儿一个味儿吧。”
    两人吃饱喝足，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哥，不如把这个小东西舌头切了，再挑了手筋脚筋，让他死不了就行，这样器官还新鲜。”
    小山面相憨厚，可说出的话却狠毒无比，在他看来，弄死一个小孩跟弄死一只小狗没什么区别！

 第32章 救了乔金亮

    “也行，省着小东西坏我们的好事。你赶紧动手吧。哎呦，不行，我咋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呢？”
    大山皱眉捂肚子，看起来很难受。
    “哥，我咋也有想拉稀的感觉呢。不行，你看着他，我先去解决下。”
    小山估计吃得多，反应也快，夹着屁股，哭丧着脸就钻进林子里。
    “你快点，我也撑不住劲了！”
    大山嗷嗷嚷叫，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一崩屁带出屎。
    两兄弟你来我往足有七八趟，捂着肚子，肉眼可见脸色惨白了很多。乔金灵暗笑：“连大肥猪都能放倒，还怕放不倒你们？”
    “他妈的！你都煮了什么菜？是不是有毒？哎呦，疼死我了。”
    “不能啊，哥，那些菜我都认识，不会吃错的。哎呦～”
    “滚！滚！滚！没用的废物，快解决了小东西，咱快事快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嘞～哥～”
    乔金灵心慌得不行，眼瞅着小山拿着尖刀朝乔金亮身上比画，吓得乔金亮哇哇哭着叫：“姐姐，救我！”
    她深吸几口气，就算这两个人拉肚子身体虚弱，可毕竟是两个大人，要是发生争执，估计她和乔金亮都得完蛋。可现在不出去，乔金亮恐怕会完蛋。
    该怎么办？！！
    乔金灵慌了。
    在最后紧要关头，她头脑一热直接冲出去。冲出去结果怎样，她不知道。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无法眼睁睁看乔金亮死在跟前。
    “亮亮，你在哪儿呐？”
    乔金灵大声呼喊，假装没看到这两个人。
    “姐姐，我在这里，呜呜，快救我。”
    乔金亮听到乔金灵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亮亮，你怎么躲在这里呢？”
    乔金灵跑过去，蹲下来，抓着乔金亮的胳膊。
    “我被他们抓啦！”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弟弟？”
    乔金灵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妹妹，你别怕，叔叔想打听一件事。你们村里有叫乔金灵的吗？我们是她远方亲戚。”
    大山故作温柔，想哄她说实话。
    “当然知道啦，我和她关系好着哩。上次她抓了人贩子，奖励好多钱，给我买了那么一大包钙奶饼干呢。”
    乔金灵摇晃着脑袋，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
    “太好了，你带我们去找她，回头叔叔也给你买钙奶饼干。”
    “不行，得两包。”
    “行，只要帮我们找到她，多少包都行！”
    “好哒。那我和弟弟一起带你们过去，我把她偷偷叫出来，正好吓她一跳。”
    乔金灵嘻嘻笑着。
    大山和小山相视一笑，这丫头够傻的，连办法都替他们想好了，只不过肚子不给力，两个人轮着又是一顿拉。
    他们一人揪着一个孩子的衣领，出了林子，沿着河边走。日头有些毒，两人没走多久就觉得头晕眼花，手脚发软。
    “哥，我咋看东西重影呢？”
    “别…说话，省点力气。小丫头，走慢点…”
    大山喘着粗气，后背上都是细汗。
    可乔金灵哪能听他的话，脚下步子走得越来越快。离村里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盘算合适时机，趁着小山又要找地方拉肚子，她拉着乔金亮的小手，沉声说道：“亮亮，跑！！”
    两个人撒丫子就跑，等大山和小山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有段距离了。
    “臭丫头！真是找死！”
    大山大步追上去。乔金灵和乔金亮毕竟是小孩子，腿短步子小，很快距离被拉近。眼看就要被抓住了。乔金灵隐约听到狗吠声，便大声喊：“快来啊，着火啦！有人要烧村里了！”
    她知道要是喊“杀人了”，估计就算有人听到了也不敢出来，要是喊“着火了”，估计大家敲锣打鼓都得跑出来。
    果然，一大帮人陆续跑出来，嚷着喊道：“哪里着火了？！！”
    “叔叔伯伯，他们两个要烧麦场！”
    乔金灵一看有人来了，连跑带拽躲到人堆里，指着大山和小山说道。
    “娘的！敢放火！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打！打死放火贼！打断他们狗腿！看还怎么来放火！”
    “把他们屎打出来！臭小子，不学好，干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
    大山和小山还没解释一句，就被汹涌人潮吞没，扬起漫天尘土。
    “我们…没有…放火！”
    小山被打得鼻青脸肿，发出一阵哀嚎，又被淹没在人民群众无边的力量里了。
    “咦～恶心死了，这俩孬货，还真把屎打出来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停了手，生怕脏了手里的农具。
    乔金灵这才看到滑稽一幕，大山和小山衣衫不整躺在地上，脸都被打得看不清长相了，屎汤子洇透短裤，滴滴答答沿着大腿蜿蜒而下，一股恶臭飘散在空气中，骚气冲天。
    远处传来警笛声，呼啸渐近。
    古警官从警车里下来，一看泡在屎尿汤里的两个人，皱着眉头，问是怎么回事。
    乔金灵附耳上去，悄声说道：“古叔叔，这两个是人贩子，兰姨的同伙。我骗大家是放火哒，就被揍成这样了。”
    “干得好啊，灵灵，你没受伤吧？”
    古警官见过很多小女孩，从没一个像乔金灵这样，聪明胆大又有正义感。
    “没什么事，就是我这弟弟被吓坏了，呵呵，他还小。”
    乔金灵扶着瘫软成泥的乔金亮，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灵灵，真是又立了大功！”
    “没什么，我也是为了救弟弟，对了，古警官，他们后面应该还有很多的同伙，我听他们说什么大哥，立功什么的，叔叔，你一定要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乔金灵一脸正义神情，眼珠乌黑发亮，小脸蛋粉扑扑的，惹人喜爱。
    “好，叔叔答应灵灵，一定把这些坏人都抓起来，跟蓖头发丝似的，一个都不漏行吧？”
    “嗯！”
    等村民们知道这两个男人是人贩子，连连后悔，没使劲再多打上几下，家里都是有孩子的人，最痛恨的就是专挑孩子下手的人贩子，把屎尿打出来算轻的，就应该一铁锨敲死他们！！
    “姐姐，我好害怕…啊啊啊…”
    乔金亮终于从恐吓中恢复了清醒，抱着乔金灵的脖子不撒手，眼泪鼻涕蹭得到处都是。
    “呵呵，小东西，现在不叫我乔金灵了？多亏你机灵，没叫我乔金灵，不然两个坏蛋知道就是我，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乔金灵擦了擦乔金亮的眼泪，摸到一把鼻涕，嫌弃地在他衣服上擦干净。
    “我的好姐姐，以后你叫我干啥我干啥，我再也不和你顶着干了。”
    乔金亮小脸谄媚，脏得像只小花猫。小黑也跑了过来，摇着尾巴跟在他们后面。
    远远跑来一堆人。
    杨桂香、孙慧芳、刘梅花和乔向秀，还有一个人，就是小婶婶苏桐。
    “啪！”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桐结结实实给了乔金灵一个响亮的耳光！

 第33章 城里人苏桐

    “你为什么打我闺女？！”
    孙慧芳猛扯苏桐的胳膊，眼瞅着乔金灵白嫩嫩的小脸留下五道鲜红手指印，她心疼极了。
    “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她？要不是她带坏我儿子，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事吗？我家亮亮多乖的一个孩子，平时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今天受了这样惊吓，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
    苏桐瞪圆一双杏眼，咬着牙齿，恨不能把乔金灵生吞活剥。
    “苏桐，你不能不讲理啊，今天要不是灵灵，恐怕这会都见不到亮亮了。你不说感谢，怎么还打孩子呢？”
    乔向秀气不过，帮着说话。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吃人嘴短，靠着老三家过活，当然替他家说话了。”
    苏桐眼皮一翻，她刚进村，刘梅花就在她耳边有意无意，说了老乔家最近发生的各种劲爆新闻。
    她虽然看不上刘梅花，刘梅花也瞧不上她，但在对付老乔家这些人上，两人态度出奇一致。
    “苏桐，你劈竹子不要带到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打孩子，我说句公道话而已。”
    如今的乔向秀已不是之前懦弱模样，痛快活过来以后，她好多事情都看明白了。
    这个苏桐仗着自己是城里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把她们看在眼里。以前苏桐偶尔回来，对她明嘲暗讽，她只当没听到，现在她可不愿意再听这些恶心话。
    “行啦，孩子没事就好了，都少说几句。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家吧。”
    杨桂香被吵得头疼，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妈，我还没说您呢，我可是好好地把亮亮交给您的，可现在不到一个月，孩子都成什么样了？瘦得跟猴似的，吓成小鸡仔了，您可是亮亮的亲奶奶，有您这么看孩子的吗？要不是我妈身体不好，我就交给她看了，孩子也不至于受这些罪！”
    苏桐的嘴跟机关枪，“突突”对着杨桂香猛击。反正这个婆婆外面硬，里面瓤，只要把孩子摆出来，她就乖乖认怂。
    “苏桐啊，我是没看好亮亮，可你打灵灵也不对。看把孩子打的，灵灵过来，让奶奶看看。”
    杨桂香扯过乔金灵的胳膊，摩挲着她的脸。苏桐诧异，刘梅花给她说的时候还不信，这个重男轻女的婆婆还能转了性？
    如今貌似是真的。
    “妈，你不准打姐姐，是她保护了我。你得给姐姐道歉。”
    乔金亮昂着小脸，一本正经，神情严肃。
    “好儿子，你别被她收买了，她这是在打外围战呢，就是要讨好你，得点好处，农村丫头都这样。”
    苏桐蹲下来对乔金亮说道。这些泥腿子们就会挑拨离间，才一个月没见儿子，竟然开始向着外人说话了。
    看来以后真得少让儿子回农村！
    乔金灵可算知道乔金亮为什么这么讨厌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妈在，想讨人喜欢也难。
    前世她对这个小婶婶印象并不深，即使打过照面，也只能看到皱起的眉头和昂起的下巴，说话带刺，她总是能逃多远逃多远。
    可这一世，她再也不是软面团，不是想捏就捏，想搓就搓。这一巴掌的仇，她一定会想办法报！
    天色已晚，苏桐本来想骑车带孩子直接回城，可架不住杨桂香和刘梅花的劝说，想着明天是星期天，正好不上班，她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杨桂香还是高兴的，毕竟两个孩子都没出什么大事，她非要让大家都去她的院子里吃水捞面。
    一时之间，小院子里人声鼎沸。
    刘梅花和苏桐坐在院里高谈阔论，什么烫发有多时髦，的确良连衣裙真好看，梅花牌手表多阔气，一个炫耀，一个恭维，各取所需。
    孙慧芳和乔向秀听不下去，到灶间帮杨桂香擀面条。
    “有什么好嘚瑟的？不就纺织厂一个女工吗？成天说自己是城里人，还不是嫁了个农村男人，眼珠子都快没地方长了！”
    乔向秀揉着手里的面团，越揉越用力。
    “秀儿，你可不能这样说。人家苏桐是城里闺女，有点娇气是正常的。她可是端着铁饭碗，拿工资的人。听老四说，他们一个月工资60多哩。”
    杨桂香朝炉灶里塞了一把柴火，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可烟熏火燎的，还是让她热出了一身汗。
    “拿工资怎么了？您知道我们一天挣多少钱吗？那60块钱，我们还真瞧不上！”
    乔向秀抬头看孙慧芳一眼。
    “死丫头，懂个屁！老娘，我是经过世面的人，看你们现在挣钱多，谁知道政策变不变，跟烙大饼似的，翻来覆去，说割你尾巴就割了，今天还是火辣辣大太阳，明天就是雷阵雨！”
    杨桂香为女儿的目光短浅感到遗憾。
    “娘，现在大家都卯足了劲，想多挣点钱。咱们堂堂正正的，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干，歪门邪道不走。不比她挣死工资的差！”
    一向低眉顺眼的孙慧芳也铿锵有力说了几句，还在为苏桐打了闺女而气愤。
    “行行行！你们就折腾吧。回头赔的底儿掉，可别回来找我要棺材本儿！”
    杨桂香气呼呼走出了灶间。
    院子里，苏桐搂着乔金亮，左亲一下，右亲一下，稀罕不够。乔金亮挣扎着想要下来，和乔金灵玩。
    乔金灵正蹲在地上，用木棍戳地上的蚂蚁。这两个女人的话，一字不落都被她听了去
    “哎！灵灵你过来！”
    苏桐语气中带着厌恶和命令。
    “我才不要过去。”
    乔金灵连头都不回。
    “这死孩子脾气真倔，小婶婶就是教育教育你，你看今天的事情多危险呐，要不是你之前多管闲事，惹到了坏人，哪有今天的事情？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是有人民警察吗？”
    苏桐说了半天，乔金灵一个字的回应也没有。
    “这孩子是傻了还是哑巴了？连句话都不会说？”
    “苏桐，你别看她现在这样，那小嘴叭叭的可能说了，连个大人都斗不过她。咱娘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现在对她好得不得了，连我们家虎子都受冷落了呢。听说上次他还打了你家亮亮，老太太都没舍得骂她一句。”
    刘梅花翘着二郎腿，翻着白眼，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是她的强项。

 第34章 你的皮鞋真土气

    苏桐果然经不起闲言碎语的挑拨。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打她的宝贝儿子，那还了得？！她刚要伸手揪乔金灵的耳朵，就被乔金亮制止了。
    “妈妈，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姐姐根本就没有打我，你为什么要打她？你要再这样欺负姐姐，我就再也不跟你回家了！哼！”
    乔金亮撅着嘴，半撒娇半威胁。
    “儿子哎，看你那副蠢样，给你上点眼药，就分不出敌人的真假面目了！”
    苏桐气急败坏，自家儿子现在就替别人说话，要是长大娶了媳妇儿，估计就不要她这个老母亲了。
    “亮亮，不要为了我和小婶婶吵架，这样不是乖孩子哦。就算妈妈有错，你也需要学会谅解。她们一开始也不是妈妈呀。”
    乔金灵拉着乔金亮的手，满脸诚恳，这套茶言茶语，惹得乔金亮眼泪汪汪。
    她暗想：“其实自己也挺有做绿茶潜质的。”
    “亮亮，姐姐不吃啦，你和小婶婶多吃点，今天害怕了吧？以后自己一个人千万要注意安全，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有人救了你。”
    说罢，乔金灵把孙慧芳叫出来，一脸功成身退洒脱式的标准微笑，头也不回走了。
    只听乔金亮在身后哭天抹泪，吱哇乱叫。
    苏桐，先把你宝贝儿子哄好再说吧。
    ……
    到了家，孙慧芳这才仔细查看女儿的脸，隐约还能看到手指印。
    “灵灵，还疼不疼？”
    “不疼啦，妈妈。”
    “妈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灵灵真勇敢，不过我还是很担心那帮坏人，如果再来寻仇该怎么办呢？”
    孙慧芳一方面为女儿的勇敢机智而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也为女儿的安危感到担忧。
    “妈妈放心，古叔叔说了，这次一定能把那帮坏人统统抓起来。”
    扪心自问，不管是第一次和人贩子打交道，还是第二次为了救乔金亮，都是有风险的。可若再能重生一次，乔金灵还是会如此选择。
    她不是不怕死，而是无法眼睁睁看到幼小的生命消失在眼前。
    也许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救了爸爸，救了季澄，救了乔金亮。
    孙慧芳还想说什么，被乔金灵打断：“妈妈，我都饿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灵灵都想他啦。”
    “灵灵乖，今天季叔叔请爸爸吃饭，好像有些事情要商议。咱们就不等他了。”
    “那爸爸会喝酒吗？喝酒骑自行车回来会不会危险？不如我们去接爸爸吧。”
    乔金灵有些担忧。哪怕是自行车，也算酒后行驶。
    “呵呵，小丫头还挺爱操心，放心吧，你爸爸是大人了，都有数。”
    孙慧芳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转身去了灶间。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儿，成天操心大人的安危。可能是被人贩子吓怕了。
    母女二人吃过晚饭，现在天越来越短，以前天还大亮，现在只能模糊看到人影了。
    “慧芳，快让你家闺女哄哄这臭小子吧！”
    苏桐抱着哭啼啼的乔金亮，脸上不胜厌烦。自从孙慧芳和乔金灵走后，他就不停哭，像受了天大委屈。
    杨桂香还担心孩子是不是受到了惊吓，专门让村里的韩婆子过来看一看，结果什么毛病没有，纯粹就是讹人在哭。
    乔金亮哭着喊着要找姐姐，没办法苏桐只得带他登门，不然脑瓜子都要被吵得嗡嗡的。
    “姐姐～”
    乔金亮从苏桐的身上跳下来，扑到乔金灵这边。
    “好好的，你哭个屁？”
    乔金灵也不惯他这些臭毛病，大喉咙直接教训。
    苏桐翻着白眼，听乔金灵说这种粗鲁的话，想要张嘴回骂几句，考虑了一下又闭嘴了。因为乔金亮那边也乖乖停止了哭嚎。
    苏桐就不明白了，自己儿子难道天生犯贱，好好跟他说话不听，偏偏听几句骂才听话？
    还是乔金灵这个小丫头使了什么歪点子，谁知道这一个多月，她都怎么拉拢自己宝贝儿子了！
    自己天天苦口婆心教育多吃饭，儿子都懒得听她多说一个字，多吃一口饭。可如今这个臭小子竟然在别人家吃得那么开心，满脸带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苏桐其实有些嫉妒，可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嫉妒一个小丫头，所以阴阳怪气又想挑毛病。
    “亮亮，咱们回奶奶家吃吧，这里一股牛粪味儿。我就说呢，怎么闻你身上一股子屎味，原来你没少往这里跑啊。”
    苏桐捂着鼻子，盯着水泥池子，皱着眉头抱怨。
    “小婶婶，这些是血水，哪有牛粪？而且我们打扫得很干净。”
    乔金灵忍不住回怼。
    “哦，都是血水啊，那夏天得多招苍蝇，我给你说，那些苍蝇都是茅坑里蛆变的，脏死了！”
    苏桐用手扇着鼻子，又做出想要呕吐的样子。她本来就是想装装样子，没想到真的干呕了好几声。
    “小婶婶，你是有小宝宝了吗？亮亮，你妈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
    乔金灵见缝插针，引得乔金亮放下碗筷，蹭蹭跑过来，抱着苏桐的大腿，哭嚷道：“妈妈，我不要小弟弟，他会抢我玩具哒，呜呜…”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小弟弟？我哪有怀小宝宝？”
    苏桐嘴上说着，心底却慌了起来，刚才还在和刘梅花说，这个月的好事晚了几天，不会被炮打中了吧？！
    现在计划生育查得这么严格，要是偷生一个，她和乔向东肯定会被处罚，说不定会被开除，可别人都说小孩子有天眼，看她说得一板一眼的样子，苏桐的心突突跳起来。
    其实乔金灵也就是看她干呕几声，灵光乍现，想起来这个吓唬人的点子，至于苏桐怀没怀孩子，她又不是b超机，哪能一眼就看出来？
    恰好乔向前回来，刚要问候苏桐，就见她拉着乔金亮要走，结果天有些黑没看清道儿，一脚踩进了血水坑里。
    “哎呀！我新买的小皮鞋！”
    苏桐恨透了农村，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情发生。这可是花了小半月工资买的外地时髦货，还没怎么显摆够，就弄脏了。
    “苏桐，咱俩个脚差不多码数，不然拿双我的鞋给你穿穿？”
    说着，孙慧芳进屋拿了个鞋盒出来，递给苏桐。
    苏桐接过来一看，嫌弃神色完全不藏着，撇着嘴说道：“慧芳，你这鞋可真土，还是之前的老款式，连个跟儿都没有，就这皮鞋，白送给我都不要。你穿脚上的布鞋就挺好看的。”
    她翻来翻去，挑了好多毛病，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心想：“哼！赚了几个臭钱有什么用？眼光还是从土坷垃地里捡起来的，土掉渣了！”
    乔金灵也没觉得苏桐的皮鞋有多时髦，甚至还有些俗气。她前世见过多少款式新颖的皮鞋，这种鞋顶多算复古。
    可和孙慧芳那双没型没款的大头皮鞋比起来，确实小巧精致。
    孙慧芳咬着下嘴唇，这可是丈夫乔向前去牛皮厂送牛皮的时候，专门买来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穿，没想到今天刚一拿出来就被苏桐嫌弃。

 第35章 一家三口逛公园

    “小婶婶，我听大人说，怀了小宝宝，穿太高的鞋，会崴脚哒。”
    乔金灵恰到好处“提醒”苏桐。正在洋洋得意的苏桐，又想起刚才的惊恐，也顾不得争辩皮鞋好看不好看。若自己真是不小心怀孕了，只能打胎，想想就心尖发颤。
    “怎么？苏桐？你有身子了？”
    孙慧芳有些诧异，怎么从来没听婆婆说起过。
    “有什么有！你就不盼着我一点好！亮亮，我们走！这地儿真晦气！”
    苏桐不顾乔金亮的哭闹，连拉带拽走了。
    “灵灵，你怎么知道小婶婶有小宝宝了？”
    孙慧芳还是很纳闷。
    “没有啊，妈妈，我就随便一说，谁知道小婶婶就相信了。你要不要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啊？”
    乔金灵赶紧转移话题。
    孙慧芳脸有些羞红，伸出手指轻点着女儿的额头：“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
    其实她并非没有动心，计划生育前几年管得严，可这几年有些放松，如果是少数民族或者是农村头胎是女孩的，都还可以再申请第二胎。
    可眼下家里哪里都需要钱，乔向前每天累死累活，挣辛苦钱，再养一个孩子，怕是花销太大了。
    这件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乔金灵只不过为了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可现在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前世爸爸早早就离开了，妈妈也一辈子没再嫁，自己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如今，再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想想也不错。
    “向前，季大哥都和你聊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孙慧芳用毛巾抽打乔向前身上的尘土。
    乔向前端起放凉的茶碗，咕咚咕咚猛灌，喝了几口，便蹙眉说道：“慧芳，咱家压水井里的水可越来越难喝了，咸了吧唧，以前喝多甜呢。”
    “你还说呢，天天腌牛皮，那盐水都渗到地下了，你看我墙角种的那几棵月季花，都蔫了。更不用说这井水了。”
    孙慧芳早就发现井水不好喝了。
    “想挣点钱不容易啊！回头我去咱娘家挑水喝。”
    “别，你娘今天还说呢，不要惦记她的棺材本，这下可好，连她的水都惦记上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
    “嘿嘿，娘就是那样的人，她想说就让她去说呗，反正我不能让你和灵灵喝这样的井水。”
    两夫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孙慧芳这才想起告诉乔向前今天发生的惊险事情。
    “哎呀！灵灵，你没受伤吧？”
    乔向前拉过女儿，上上下下查看一番，没看到伤口，这才放心。
    “爸爸，我好着呢。”
    乔金灵搂着乔向前的脖子，爸爸在真好。
    “还不是为了今天救亮亮，苏桐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还在那炫耀她的小皮鞋，有什么好嘚瑟的？”
    孙慧芳现在说话也不再那么唯唯诺诺，生怕得罪别人。
    “都是我眼光不好，挑了这么一双皮鞋。不过啊，整个皮鞋厂我就没有看到几双顺眼的，根本就没有苏桐脚上的那种。”
    乔向前挠了挠头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只能矬子里面拔将军，挑了一双稍微顺眼的。
    “今天季大哥还说，皮鞋厂效益不好，南边来的尖货太多，怕是过了年，牛皮要的也少了，还得再想挣钱的辙。”
    乔向前面露担忧。
    好运气似乎伴他的时间不长，好不容易能踏实挣钱的时候，总是节外生枝，再生波澜。
    八十年代后期，机会和挑战一样多，越来越多的想法涌入各个地方，嗅觉敏锐的，直接站在风口起飞，故步自封的，只能被时代淘汰。
    “她爸，咱慢慢想。老话说得好，人有三年旺，神鬼不敢挡。现在外面人，稍微脑筋活泛些，胆子大些，都想法赚钱，他们能做到的，咱们也能。”
    孙慧芳总是在乔向前情绪低落的时候，柔声安慰。这个男人需要点鼓励。
    “你说得对，慧芳，咱只要肯琢磨，总有好办法。”
    乔向前晦暗的眼睛又亮了。
    乔金灵一直没说话，她在琢磨皮鞋的事情，本来想劝爸爸去南方进皮鞋来卖，可倒买倒卖终究不是长远办法，还是得更长久些。
    可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点子。
    第二天，苏桐早早带着乔金亮就回城了，连照顾都没打，估计麻溜去医院确定有没有怀孕。
    马上也快开学了，乔向前想带妻儿进城好好玩玩，再买点东西，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
    本来孙慧芳不想去，可架不住父女二人软磨硬泡，也就笑着答应了。
    如今新鲜东西层出不穷，时髦女孩们烫着精致大卷发，穿着的确良套装或者大裙摆连衣裙。小伙子们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这么一比，他们确实是朴素了些。
    “我带你们去人民公园划船。那边有好大的鲤鱼船。”
    乔向前也是听季时节说的。
    乔金灵看着爸爸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其实爸爸这个时候就是个不到三十的小伙子，只不过成为爸爸，便得像大人一样承担起生活重担。
    “好哒。灵灵最爱鲤鱼了。”
    划船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不用考虑挣钱，不用怼讨厌的亲戚，就这么开心痛快玩一次。
    尽管乔金灵对这些游乐设施不感兴趣，可她是真开心。脸上明媚灿烂的笑让她看起来软糯可爱。
    “卖冰棍～奶油冰棍～”
    刚走出公园，乔金灵就听到有叫卖声，一个老大爷推着一辆破自行车，车座上架着一个白色大木箱，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两个大字“冰棍”。
    “爸爸，灵灵想吃冰棍儿。”
    乔金灵不是热了，而且馋那一口冰渣子里猛嘬一口的糖精味。
    “带着白开水呢，别乱花钱，吃冰棍小心肚子疼。”
    孙慧芳拧开铝制水壶就要给女儿喝。
    “慧芳，孩子平时也不要什么东西，一根冰棍而已，我也给你买一只。灵灵，咱们走喽。”
    乔向前卡着乔金灵的胳肢窝，甩着她的身子朝冰棍摊走去。
    “小姑娘，你要什么样的冰棍呀？”
    老大爷掀起盖子，翻开上面盖的白色大棉被和塑料厚膜，一股凉气夹着糖精味道，扑面而来。
    “冰棒5分，带红豆、绿豆的都1毛，奶油冰棍2毛，你要哪个？”
    “爷爷，我要三只带豆子的，两个红豆，一个绿豆。”
    冰棍一只挨着一只，码得整整齐齐，大爷赶紧拿出三只，又把棉被盖好。
    乔金灵谢过以后，赶紧和乔向前回去找孙慧芳，生怕冰棍化了。
    她撕开冰棍纸包装，冷气散出，些许清凉。最上面堆着绿豆，这是冰棍的精华，夹杂着糖精的甜味，吃起来特别爽！
    前世，乔金灵吃过哈根达斯，却再也吃不出小小冰棍带来的兴奋了。
    “哎！向前，你们也来逛公园呐？”
    乔金灵嘬着冰棍，抬头看到季时节带着季澄，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第36章 和季澄定娃娃亲?

    大人们坐在公园石凳上聊天，小孩们一人一只冰棍儿舔着。
    乔金灵身在曹营心在汉，她才懒得听这个小姑娘炫耀她的新皮鞋、花裙子。小时候可能会特别在意，如今看都是浮云。
    她更关心大人们聊的事情。
    “季大哥，还是你们吃铁饭碗的好，放假不上班也有工资拿，不像我们不工作就没钱了。”
    乔向前话语里满是羡慕。他虽然挣了点钱，可都是辛苦钱。若是能选择，他宁愿让女儿拿死工资，也不要像他这么辛苦。
    “向前，你这话说得就不对啦，我们还羡慕你呢，我们这是战斗的星期天，疲劳的星期一，一天上六天班，就指着今天能歇歇，还一堆的事情。”
    “去年《青年报》就统计过，最受欢迎的职业前三名是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厨师。排在倒数三名的职业是什么？你们猜猜？肯定猜不到，是科学家、医生、老师！”
    季时节推心置腹。
    他说得没错，现在都说“做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修大脑的不如剃头的”，一个月七八十块钱，还不如别人卖几天的茶叶蛋。他知道好多工程师趁着星期天去给私企或者村企当技术指导，挣点散钱，补贴家用。
    “向前兄弟，咱们都是谁也不知谁的苦。你觉得我们好，可如今厂子效益不好，我看再过段时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和季时节一起来的男人也是满脸愁容。
    “忘了给你介绍了。向前，这就是我给你说的皮鞋厂开发部设计员刘方舟。小伙子年纪轻轻，很有想法。”
    季时节拍拍刘方舟的肩膀，语气中透着欣赏。
    “哎！季哥，您过誉了，我还需要锻炼锻炼。”
    三个男人越聊越投机。最后季时节一拍大腿，家里也没别人，干脆回家炒两个菜，大家喝点小酒，再好好聊聊天。
    孙慧芳不想去，男人的酒场她去不合适，便提议自己先坐公共汽车回家了，本来想带乔金灵回去，可小丫头听得入神，怎么叫也不走。
    “慧芳，就让灵灵留下吧，这小丫头透着灵气，我还真挺稀罕她，让她和季澄好好玩会。”
    季时节呵呵一笑，惹得跟刘方舟来的小姑娘直翻白眼。
    他们路上买了点卤肉和两瓶二锅头，回家又炒了几个素菜，三个男人就痛快摆起龙门阵。
    乔金灵在季澄的房间里坐着，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灵灵姐姐，这个橘子糖给你吃。”
    季澄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手心里放着一块橘子糖。
    “季澄，我要吃嘛。”
    小女孩身子都快拧成一根大麻花了。
    “刘甜甜，你都吃好几块了。这块给灵灵姐姐吃。”
    季澄还在坚持。
    乔金灵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不吃，你给甜甜吃吧。”
    “你看她都说不吃了，还要给她？说不定农村孩子吃不惯糖。”
    刘甜甜优越感十足。
    乔金灵瞥眼一瞅，这个刘甜甜人如其名，甜腻腻的，笑起来的时候会故意把眉眼笑弯，嘴唇紧抿，勾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吃糖就吃糖？还分什么农村城里？小孩子说话别这么招人讨厌！”
    屋里没大人，乔金灵也就不假装小孩说话了。教训熊孩子，人人有责。
    “你…你真不像个女孩子。”
    刘甜甜小脸涨得通红，她没料到一直沉默寡言的乔金灵，突然像变了个人。
    “那你告诉我女孩子应该怎么样？是这样吗？咯咯咯…”
    乔金灵手捂着嘴，扭着小腰，矫揉造作，引得一旁的季澄咧嘴笑了。
    刘甜甜也看呆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女生。
    “谁规定女孩子必须怎样？非要穿花裙子，穿小皮鞋？细声细语说话？我偏要大嗓门粗喉咙，穿小短裤，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了呗，管那么多干什么？”
    乔金灵说完，还挑衅在刘甜甜下巴上一勾。
    “你讨厌！”
    刘甜甜都快哭出来了，这个小姑娘比男孩还烦人。
    “行啦，小朋友们，让姐姐我消停消停，烦不烦呐，去玩会积木、洋娃娃什么的，那才是小孩子该玩的。”
    乔金灵说得老气横秋，好像她不是小孩子似的。
    “哼！”
    刘甜甜也不再和她说话，拿起铅笔、蜡笔和小本子就开始画小公主，边画边炫耀，这种农村小丫头懂什么是公主、王冠吗？
    乔金灵心想：“小丫头，让阿姨给你好好上一课吧，成人美术课我可是修了满分！”
    她夺下刘甜甜的铅笔，唰唰几下一阵操作，肤白貌美大长腿，珠钗步摇锦花团，绫罗绸缎散飘带，娉娉袅袅一美人。
    “哇～”
    刘甜甜眼睛瞪得溜圆，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画公主，一时之间只剩下对乔金灵的崇拜。之前季澄夸乔金灵的时候，她还不甘心，现在恨不能拽着她的裙子认姐姐。
    “这算什么？我给你画双漂亮的小皮鞋，你脚上穿得不好看。”
    话不多说，乔金灵拿起铅笔，略微思索半晌，蹭蹭几下，画出一只女童小皮鞋，浑圆精致的鞋头，“t”字型的鞋面，还搭配着一朵小向日葵，尤其是鞋边，她没用市面上常用的锁扣，而是自粘型的魔术贴，也叫嗤啦贴。
    这种连接辅料分公母两面，一面是细小柔软的纤维，另一面是较硬的像小毛抓的东西。前世很常见，小朋友也能自如穿脱。
    魔术贴？！
    乔金灵突然心下一动！
    这种小东西现在不常见，但用不了太长时间，将会风靡大江南北，各行各业都能看到它的身影，适用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乔金灵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是能挣大钱。
    “真是太谢谢你们啦！”
    乔金灵恨不能亲这两个小东西一人一口，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客厅里三个男人还在惬意吃喝，相谈甚欢。
    “方舟，你也是不容易，自从弟妹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扶养长大，来，哥哥我敬你一杯！”
    两人皆目色赤红，将小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向前，我从来不把你当外人。自从你和灵灵救了澄澄以后，我就拿你当自家人，不如咱们定娃娃亲吧，把你姑娘许给我儿子。哈哈，这样咱就真是一家人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季时节借着酒劲，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机灵聪敏的小姑娘。
    “爸爸，你可千万别答应呀。”
    乔金灵闻言，吓得一哆嗦，心里暗想。一旁的季澄倒是脸羞得通红。
    “季大哥，孩子们的事情都得多少年以后了，咱们现在就定下，还有点早吧。”
    乔向前一想到闺女出嫁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想掉眼泪。在他眼里，闺女就是最好的，哪家臭小子都配不上！
    “哈哈，向前兄弟，你不定，我可就定了。季澄这小子我喜欢，沉稳不多言语，是个好苗子，我家甜甜喜欢着哩。”
    刘方舟爽朗一笑。三个大男人乱点小孩子们的鸳鸯谱。
    “爸爸，我不要。”
    季澄跑到客厅，小肚子气得鼓鼓的，撅着嘴表示抗议。
    “哎呦，澄澄，我家甜甜哪里不好，你还不同意呢？哈哈…”
    “呜呜呜……”
    刘甜甜的哭声从屋里传来，这下锅碗瓢盆叮当乱响，一人搂一个孩子，各自哄自己的。

 第37章 妈妈的梦想

    最后三个大人没搞定小孩事儿，自己反倒是结了异性兄弟。按年龄排顺序，季时节老大，刘方舟老二，乔向前还是老三。
    回家路上，乔向前骑着自行车带着乔金灵，车轱辘辙跟画波浪线似的，七扭八拐，走不了直道。
    “爸爸，你注意那块大石头！”
    “爸爸，有坑！”
    “爸爸，要不咱推车走吧？！”
    ……
    乔金灵心惊胆战，瞪大了眼睛，生怕爸爸把车骑到水沟里。好不容易重生了，在阴沟里翻车，那岂不是憋屈死了。
    “没事，灵灵，爸爸高兴着呢。还想惦记我家宝贝闺女，不是特别优秀的臭小子，统统都别想！”
    乔向前打了个酒嗝，满脸得意。
    等回到家，乔向前胡言乱语一番，从车把提包上拿出几大卷毛线递给孙慧芳，说是季时节的老婆给她的，自己摇摇晃晃进屋倒头就呼呼大睡。
    孙慧芳也不多说苛责的话，这个男人能喝成这样，也确实是高兴了。
    她拿着毛线团，质地柔软，捻纹清晰均匀，色泽鲜艳，摸起来很有弹性。
    孙慧芳一看商标，被吓了一跳。这可是双羊牌的毛线，被评为全国优质产品，是津市东亚纺织厂生产的。这样紧俏货，托人买都买不到，没想到竟然送了三大团。
    “灵灵，过来，我量量你的尺寸，回头给你织件新毛衣，等过段时间天凉了就能穿了。”
    孙慧芳拿着软尺在乔金灵身上比画，她不愿意把尺寸放大一些，把毛衣织得很大。她喜欢让女儿穿合身的衣服，大不了明年拆了再重新织。
    乔金灵想起前世和妈妈相依为命，没有新毛线，她就把自己的旧毛衣拆了，给自己织各种各样精巧的小毛衣。
    她回忆起之前的相伴时光，虽没有富足的生活，妈妈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活得更有尊严。
    “妈妈，我爱您。”
    以前好几次没张嘴说出口的话，这一世终于说出来了，也算完成一桩心事。
    “你这傻丫头，大白天说什么酸话！”
    孙慧芳嗔怪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当妈妈的就算再累再苦，能听到孩子说这句话，也是甜滋滋的。
    “来，帮妈妈扯着毛线，我来缠球。”
    乔金灵自觉架起两只小胳膊，她早就熟门熟路，绷直了毛线，左手低完右手低，借着缠毛线人的手劲儿，绕手腕儿，一上一下，搭配得当，一个毛线球很快就缠好了。
    “哎呀，灵灵可真聪明，没教就会了。”
    孙慧芳有些吃惊。她可从来没让女儿缠过，可怎么这么熟练呢？
    乔金灵暗想：“我的妈妈哎，不是我聪明，是上一辈子，我帮您缠了得有100只毛线球练出来的。”
    她记得刚缠时，总把握不好节奏，很快就扯不动线了，孙慧芳也不骂她，笑着从一堆乱线中找出疙瘩，很快就恢复正常。
    三个毛线球很快缠完，两只大红色，一只绿色。小黑绕在旁边吠叫，看着小绒球很好奇。
    “对啦，灵灵，把我针线笸箩拿来，我给小黑钩了个好东西。”
    乔金灵进屋，看到木桌上笸箩里放着一个毛线项圈，上面还有个铜黄色小铃铛，精致小巧，比卖得还要好看。
    “妈妈，小铃铛好可爱，你什么时候弄哒？”
    乔金灵对孙慧芳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回来路上看到有卖小铃铛的，家里还有点旧毛线，顺手就钩出来了。”
    孙慧芳还觉得女儿大惊小怪，捎带手就做出来了，至于这么夸嘛？
    乔金灵把毛线项圈给小黑戴上。小黑摇头摆尾，神气十足，估计整个北河沿村的小狗们也没有这个待遇。
    “妈妈，其实我们可以在毛衣上加点装饰。比如说钩一朵小花再缝到毛衣上面。我们还可以在毛衣上做图案。”
    乔金灵喋喋不休，这个年代的毛衣款式太老套，毛线也特别沉，除了麻花、锁边一些传统样式，也没有太多好看的花样。结实耐用还是最重要的。
    要是在这个基础上，加点装饰品或者改变一下编法，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孙慧芳向来喜欢琢磨这些事情，女儿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母女两人对着头一起琢磨，两根棒针你上我下，你退我进。第一朵小红花竟然编出来大概模样。
    “哎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换一换线，颜色掺杂着一起编，就能出不一样的图案。这朵绿叶小红花可真漂亮。”
    孙慧芳摸着刚编出来的图案，说不出来的喜欢。她本来就不是守旧的人，年轻时候就喜欢琢磨新鲜点子。
    未出嫁时，同村女孩子都编三股麻花辫，可她偏偏从头编到尾编四股。别人都是素手帕，她就用彩线绣出一朵别致小花，把自己的名字藏在里面。
    这些年，为了生活而奔波，她也放下了这些事情，可如今看到这些新鲜的东西，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又起了波澜。
    乔金灵看到妈妈眼里闪现着动人的光，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妈妈的梦想是什么？妈妈也曾经是个小女孩，不是生下来就是妈妈，为了女儿和家庭，她又牺牲了什么梦想？
    “妈妈，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乔金灵双手趴在妈妈的膝盖上，轻轻摇晃着，在这一刻，她没有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妈妈，而是当做多年未见的闺密，说着悄悄话。
    “特别想做的事啊？就是看着灵灵考大学结婚生孩子呗。”
    “妈妈，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做什么？”
    乔金灵的问题让孙慧芳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围绕着孩子打转，至于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个问题呀，妈妈还真没想过。”
    孙慧芳嘴上说着，其实心里有了一丝触动。是啊，她想做什么事情呢？
    “如果非让我说的话，那我就想亲手做漂漂亮亮的东西。这世道多好啊，那么多好看的东西，看着就高兴。有那么一个地方，院子里种满了花，做自己想做的东西，想想都美。”
    孙慧芳说着，脸上露出小姑娘般的羞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女儿说这些话。
    乔金灵倒是听明白了，妈妈应该是想有一间类似于前世的手作工作室，不拘于做什么东西，看到美好的东西就做出来。
    她暗暗记下了妈妈的梦想，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帮妈妈实现的！！
    “向前！灵灵！在家吗？哥哥们又来了！”
    门口传来季时节和刘方舟的声音。
    天都快擦黑了，他们来干什么？

 第38章 金钱拜物教的乔教主

    “两位兄弟，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孙慧芳起身打招呼，拍了拍乔金灵，让她赶紧进屋把爸爸叫起来。
    “弟妹，我们这趟过来不光是找向前，也是来找灵灵的。你看这孩子画的，实在是太有想法了。”
    刘方舟递过一个小本子，正是乔金灵画小鞋子的那本。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一大早，天不亮就来了呢？”
    乔向前揉着惺忪睡眼，头发乱的跟鸡窝，他现在都分不清傍晚还是早上。
    “傻兄弟，你这酒量实在是太差了，什么一大早天不亮，今天还没过完呢。”
    季时节禁不住调侃。这兄弟一看就不是酒场上的人，才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
    “灵灵，这是你画的吗？”
    刘方舟也不再寒暄，单刀直入。
    “是啊，这个本子不能随便画画吗？”
    乔金灵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还以为自己犯错了。
    “不是，是叔叔觉得灵灵画得太好了，还是孩子有想法，大人怎么琢磨都略显刻意，叔叔想问你，这个鞋怎么没画鞋扣呢？”
    刘方舟指着鞋跘处，满是好奇。
    “哎呀，我忘记了。”
    乔金灵在这里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关于魔术扣的事情，她并不想透露太多。一来不知道爸爸能和这两个人有多深的关系；二来她现在没有合适的资源，一旦说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提前做了，爸爸就挣不到钱了。
    “没关系，孩子，你已经画得很好了。你能不能再给叔叔多画几幅，叔叔想拿到工厂里，把鞋做出来，让更多的小朋友穿到漂亮的小皮鞋，好不好？”
    刘方舟有些激动。
    “这不合适吧，你们都是专业的，灵灵不过是随手一画，小孩子的东西，不当回事儿的。”
    孙慧芳想拒绝，自从发生人贩子的事情，她一点不想让女儿出风头。更何况这件事情是好是坏还不能判断。
    “你们是担心费用问题吗？完全不用担心，如果设计思路被采用了的话，我会向厂里设计部申请费用的。”
    刘方舟说得坦坦荡荡。
    “二哥，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慧芳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们不嫌弃灵灵的画，那就让她抽空画几幅。”
    一旁的乔金灵满脸黑线：“我的爸爸妈妈诶，我还一句话没说，你们就替我做决定了。孩子果然没有话语权。”
    季时节和刘方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话，骑着自行车，一阵风似的又卷跑了。
    “向前，你说咱灵灵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我闺女我知道，本事大着呢，天生一颗小福星，干啥成啥的小仙女。”
    乔向前在吹捧女儿这个问题上，说话总是花样百出，妥妥的女儿奴。
    既然爸爸已经答应了，乔金灵也只能乖乖遵命。
    她努力回忆着前世见过的时尚小皮鞋，依瓢画葫芦，好歹凑了六张给了刘方舟，至于成不成，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浪荡的日子终于结束。
    因为开学了。
    学校没什么变化，除了白老师肉眼可见圆润了一大圈儿，据说她相了一个对象，是城里教育局的，也算是得偿所愿，嫁了自己心爱的人。
    至于日子能不能过好，那就各凭本事了。
    乔金灵看着空荡荡的同桌，心里怅然若失。宋益善这会儿应该已经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旁边有个像刘甜甜那样的小女生当同桌，一样的彬彬有礼，一样的博学多才，他们的人生轨迹才是一样的。
    而这边，胖墩竟然腆着脸找老师，要求当她的同桌。
    “胖爷，你不怕我拿砖头抡你啊？”
    “我才不怕呢。就你这小身板也打不过我呀。”
    “切！我想收拾你，有100种方法。”
    “乔金灵，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
    “救了你？”
    乔金灵有点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个，大腮帮子！”
    胖墩用嘴吹气，鼓起两个大脸蛋提示。乔金灵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她确实救了胖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胖爷乃江湖豪杰，怎能拘泥于儿女小节？”
    乔金灵说得一时兴起，当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女，是她从小的梦想。
    没想到胖墩眼神亮晶晶，那种光彩像是挖到了稀世宝藏。
    “乔女侠……”
    乔金灵被人称作女侠，还有点激动，可接下来胖墩的话让她猛闪了个腰。
    “我们成立一个帮派吧！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胖墩做了个弯弓射大雕的动作，小男孩儿的世界里有了光。
    乔金灵知道85年最火的电视剧，莫过于《射雕英雄传》。83年在香港上映，到了85年内地五十多家电视台共同出资110万才引进，家里只要有电视的都在看。她的女侠梦也缘此生根发芽。
    不过，她现在又不是小女孩，扯什么帮派，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写几篇稿子挣稿费。
    可胖墩不依不饶，缠在乔金灵屁股后面要结果。她不胜其烦，被追问急了，便随口说道：“如果我非要参加什么帮派，那也一定是金钱拜物教！”
    有空挣钱不香吗？
    “这个名字好，那咱以后就是金钱拜物教了。你是教主，那我能不能当副教主？”
    乔金灵看着一脸期待的胖墩同学，一副讨封的谄媚像，无奈只好点点头。
    伤害一个眼里有光的小朋友，她于心不忍。
    得了封诰的“副教主”心花怒放，屁颠颠四下奔走相告，招兵买马，大有发扬光大的架势。
    乔金灵苦笑，原来当领导是这种感觉。他走了也好，自己好歹清净会儿。自己重生回来可是要逆风翻盘赚大钱的，可不是当什么一帮皮孩子们的教主。
    可没过多久，一大帮孩子呼啦啦跑过来，说要加入金钱拜物教。
    “呃，同学们，这个金钱拜物教呢，不是什么好教，怕教坏了你们。”
    乔金灵心虚，自己随口说的，根本就没过脑子，什么金钱拜物教，不过是崇尚金钱和物质的一种说法，扭曲了这帮小屁孩们的三观可就不好了。
    “不管！反正你就是我们的教主，你都不害怕人贩子，还行侠仗义，我们好几个都是你救的。”
    胖墩指着其中几个小男孩，满脸诚恳，就差给教主行跪拜之礼。
    没办法，乔金灵只能一个个给他们封号，这帮小孩们眨巴着眼睛，像准备被投喂的小鸟，全身写满了期待两个字。
    “你叫麻脸仙姑。”
    乔金灵指着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女孩。
    “你们两个叫西域双侠。”
    这个名字再贴切不过，一对双胞胎，老家还在西北地区。
    ……
    “至于你们两个嘛？让我想想。”
    乔金灵托着腮帮，就剩最后两个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名号，干脆一个是左护法，一个是右护法。
    两大“护法”气势汹汹，领了封诰回去了。乔金灵长松一口气，终于把这帮小孩搞定了！

 第39章 乔向秀有了新情况

    等她回到家，看到季时节和刘方舟又来了，他们没了上次的兴奋，原来乔金灵的设计稿经过刘方舟的打版设计后交给厂长看，本以为会被重视，没想到厂长扫了一眼，压根不当回事。
    “他们觉得款式太过于超前，还是目前保守的款式更安全。可是现在老百姓吃得好了，要穿得好，再也不是以前了。”
    刘方舟愤愤然，脸涨得通红。
    “你看现在，今天这个女人穿了件裙子，明天别的女人也想要。咱们鞋厂的鞋早晚会被淘汰的，等真有那一天就完了。”
    乔金灵对刘方舟刮目相看，简简单单几句话，就道出了几十年之后才会出现的新名词——内卷。
    没有放开之前，你穷我也穷，你少我也少。等到物质丰足以后，就变成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谁说不是这样呢？其实兄弟们，我听说咱们皮鞋厂效益惨淡，说要面对社会进行租赁招标呢。”
    季时节眼神闪烁，他动了心思，既然不能指望别人，还不如自己试一把。他自己能力有限，想叫上这两个兄弟一起。
    他盘算过了，刘方舟懂技术，乔向前人踏实，看着木讷，偶尔还有出乎意料的鲜点子。
    “不能吧，咱们可是国企。”
    刘方舟还是不相信。
    “国企怎么了，你没看去年年底报上说的吗？参阳那边的汽车工业公司都在招标租赁企业，下面跟汽车有关的变速杆厂、轴管厂、胶木齿轮厂什么的，都在招标租赁企业，凭什么咱们小小皮鞋厂就不会呢？”
    季时节胆大心细，从报纸新闻上感受时代的细微变化。
    “也是啊，这个皮鞋厂我早就待够了，万年不变的老黄历，成天说要改，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还不够湿地皮的呢。”
    刘方舟年轻气盛，对于皮鞋厂的一些老派做法看不惯。
    “两位哥哥，你们说的我也不懂，但我相信你们，有兄弟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会尽全力的。”
    乔向前头脑发热，被季时节和刘方舟的话说得热血沸腾。
    一旁的乔金灵直接无语：“我亲爱的老爸诶，你都没搞清楚，他们两个人要做什么事情，你就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了？看来得好好看着这个糊涂老爸。”
    其实季时节说的话，乔金灵也不是那么明白。她在历史课本上学习过，80年代中后期，很多国营企业资不抵债，寻求变革之路，以租赁或者转让的形式给个人。
    可爸爸现在也没攒多少钱吧，真要走出这一步，还是要慎重。毕竟每分钱都是爸爸熬夜腌牛皮挣来的。
    她也有私心，每天看到爸爸搬着大石块，累得腰疼，年轻还好说，真要再多干几年，恐怕会得腰肌劳损之类的病，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灵灵啊，你画的鞋没有用到，但是真的很不错。等叔叔找人定做出来，再送给你好不好？”
    刘方舟看着乔金灵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小孩子的东西，却什么结果都没有。
    “没事哒，刘叔叔，灵灵喜欢画画。叔叔，您能送我一套水彩笔吗？”
    乔金灵拿小换大，唯有如此，刘方舟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好的，等下次叔叔来，给灵灵带画画本和水彩笔。”
    刘方舟释然。
    乔向前苦留季时节和刘方舟吃晚饭，可两个人就是不同意。
    “慧芳，你们在家吗？”
    是乔向秀的声音，她想纳一双鞋垫子送人，来找孙慧芳要花样子。
    “二姐，在家呢。”
    孙慧芳还没见到乔向秀的身影，就在院里朗声招呼。
    等到乔向秀一进院子，只听她和刘方舟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周围的人一脸懵，什么时候这两个人有了交集？
    “这是怎么回事，方舟？你怎么和向前二姐认识？”
    季时节也是满头雾水。
    “大哥，这不都是芝麻掉针鼻里，巧了不是？我没空去买菜，苏大妈说有人能来送肉、鸡蛋什么的，我也买了几次，都没能及时拿，坏了好几次。”
    刘方舟憨憨笑着，家里没有女人，他也只能带着女儿凑合过着。
    “东西坏了，确实可惜。我这才……”
    乔向秀欲言又止。
    “多亏了大妹子，给了她把钥匙，不光帮我送到家里，还时不时帮我炒菜，接甜甜放学。给她钱，她又不要。”
    刘方舟眉眼里俱是感激。
    乔向秀红着脸不说话。
    一旁的乔金灵嗅到该死的爱情味道，一个离了婚备受情伤的女人，一个失去妻子独自带着女儿的男人，说他们不是天作之合，老天都不答应！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灵敏，乔向前刚出门送季时节和刘方舟，孙慧芳就扯着乔向秀的胳膊，神秘兮兮问道：“怎么回事呀？二姐你有情况，快坦白交代。”
    “哎呀，慧芳，哪有什么情况？别那么多事啊！”
    乔向秀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她这样的女人，离过婚，又不能生孩子，哪有资本嫁城里工人？
    “还说没情况，你看你的鞋垫大小，一看就是给男人做的。可别说是给你兄弟做的。我之前还奇怪呢，给你花啊草啊之类的样子，你不要。偏偏要那鸳鸯并蒂莲。”
    孙慧芳说话也俏皮起来。
    “你烦死人了，再也不要理你了。”
    乔向秀嘴上说着讨厌，可腿却老实站在原地。她兄弟的几个媳妇儿中，也就和孙慧芳能说上几句话，才不舍得走。
    两个女人头对头，叽叽喳喳，说着体己话，时不时爆出嘎嘎笑声。一直到天黑透了，乔向秀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女人们的故事伴随着月光倾泻而下。
    女人们之间的聊天，未必需要解决问题，更多的是倾诉，有一人在你身旁，听你絮絮叨叨讲琐碎的事情，时不时点头、蹙眉、咒骂……
    这样的友谊便足够。
    乔金灵想起前世，和几个恨嫁的朋友逛街、喝奶茶、吃烤鱼、骂男人……
    朋友们，你们都还好吗？
    ………

 第40章 与龙哥约架在河边

    时间过得很快，之前还有些燥热，如今早晚就已经有些凉了，等月亮圆起来的时候就是八月十五，紧接着就是乔金灵六岁生日。
    城里人兴过中秋节，可在农村不讲究这些，什么节不节的，都在地里秋忙，根本没空。趁空走个亲戚，送个点心匣子就算完事了。所以这个中秋节，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自己的生日，乔金灵压根不放在心上。前世爸爸意外去世后，她就不再过生日，每年她和妈妈心照不宣，找个小馆子，母女两人好好吃一顿，就当是过生日了。
    之前她经常想：“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亮都有圆的时候，自己和爸爸却再也不能团圆。”
    如今，看着爸爸乐呵呵忙着挣钱，每天都是团圆日，乔金灵心里就已经特别满足了。
    “灵灵，你也就是不认识字，不然真得好好看看这本杂志，这个作家写得是真不错。回头爸爸念给你听。”
    乔向前捏着一本小书，兴冲冲给女儿推荐。
    乔金灵心中不屑：“爸爸，什么书这么好看，能有你女儿写得好？”
    “我给你叨咕几句，真不知道这个作家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有那么多新鲜点子。”
    乔向前自顾自说着，一旁的孙慧芳搓洗着衣服，嗔怪道：“一本小书就四毛钱，有这个钱干什么不好？”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个作家说未来的世界不用出门，有专门的人把饭送到家门口。想吃什么，直接用个小机器告诉商店就行。想出门不用自己骑车，也是告诉小机器，就有人来上门接你。”
    乔向前用手指敲着杂志，撇着嘴，里面文章里记录的新鲜事多着呢，他才懒得和孙慧芳这样的家庭妇女说。
    “爸爸，这是谁写的呀？”
    乔金灵听着不对劲，貌似是自己写的文章啊！
    “钱多多啊！啧啧，真是太有想法了，你要是长这种脑子，咱们家就飞黄腾达了。”
    乔向前搂着女儿，宠溺开玩笑。
    乔金灵心里苦笑：“爸爸，这还真是我写的，可我不争气，没能让咱家飞黄腾达，小小幸运一把，就算我能做的极限了。”
    她虽说不期待过生日，可都大中午了，爸爸妈妈竟然没有提过生日的意思。
    过不过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到是另外一回事。
    难道他们都忘了吗？
    乔金灵心情有些低落，又生怕被他们看出来。
    “慧芳，季哥有事让我进城一趟，晚上你和灵灵凑合吃吧！不用等我了。”
    乔向前放下杂志，踹开脚蹬子，大长腿一甩，骑上自行车，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灵灵，你先自己玩吧！我得帮你二姑纳鞋垫儿。”
    孙慧芳说着就进了里屋，看她神情，应该是不记得过生日的事情。
    唉！
    忘了就忘了吧，生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乔教主？乔教主？乔教主？”
    院墙外的呼叫声，一声高似一声。
    能这么称呼她的，除了胖墩副教主，还能有谁？！
    乔金灵懒得答应，可再不答应，估计就直接闯门叫人了。
    无奈，她只好出去，早知道成立帮派了，叫帮主也比叫教主强。那个教主听起来好像是“叫猪”。
    起名要谨慎，谐音有危险。
    “干嘛呀？胖墩。平时就缠着我，好不容易放假了，又来找我？”
    乔金灵没好气儿，本来就过不成生日，还被一个小屁孩纠缠。
    “乔教主，咱们教出大事了！！”
    胖墩煞有介事，满脸凝重。
    “呵呵，我们金钱拜物教能有什么大事？百亿下的项目不要来找我。”
    乔金灵这帮小孩儿说话时，完全就是大人的口吻，说实话她对故意装小孩说话有些反胃，什么哒鸭呐，每次说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想把自己的舌头捋直了说。
    “乔教主，要是白蚁的事情，我也不会来找你。”
    胖墩把“百亿”理解成了“白蚁”。
    “什么白蚁，黑蚁的，算了算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乔金灵不胜其烦。
    人家重生都是去挣大钱，自己天天哄小屁孩儿在玩儿。
    “咱们的左右护法被泥罐子村的小孩儿打了！”
    “哦，为什么打他们？被谁打的？”
    “打就打了呗，谁知道为什么打的？”
    “也是。当初你们打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乔教主，那事儿就甭提了呗。我告诉您，打人的叫龙哥，专门欺负我们。”
    “龙哥对胖爷，不是挺合适的吗？”
    乔金灵想起刚开始自称胖爷的胖墩，觉得好笑。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龙哥都十岁啦，我可打不过他。”
    胖墩的话让乔金灵忍不住笑了。她应该能料到的，胖爷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那所谓的龙哥十岁也正常。
    “你们这帮皮孩子一起上呀，管他什么一对一，打赢了算！”
    “可他们也有人呀，您就和我们一起吧。连人贩子都被您抓起来了，他龙哥算个屁！”
    胖墩的连环彩虹屁哄得乔金灵飘飘然。果然人人都爱听漂亮话，那咱们就走着，会会这个龙哥是何方神圣？！
    约架总在小河边，等乔金灵和胖墩赶到时，两边势力已经剑拔弩张，就要开打。
    为首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小男孩，如果不是胖墩告诉她，她真怀疑这个孩子不止十岁。
    前世孩子营养剩余，不管男孩女孩，个子都长得挺高，可在80年代，除非家境极其好的，大部分孩子都是甩着黄浓鼻涕的小豆包，能长成这样的个子也是难得。
    “哈哈，胖墩，这就是你们的教主？简直要笑掉我的大牙，就是一个臭丫头，屎壳郎装什么大铆钉？龙哥我勾勾小手指，就能把她打趴下！”
    叫龙哥的小男孩儿猖狂得意，今天这架赢得十拿九稳了。
    “你别猖狂，她可不简单，之前就是她抓的人贩子，连大盖帽都夸她哩。”
    胖墩毫不胆怯。
    “我才不信呢，就这瘦瓜壳，骗人的吧？”
    龙哥嘴上说着不信，可眼神有些闪烁。他依稀听大人说起过，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只是没料到是这样小丫头片子干的，难不成她真有绝招？不然连胖墩这样的傻大个子都听她的话，没道理啊。
    “大龙！大龙！妈叫你回家吃饭哩！”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约莫十来岁，扎着两根麻花辫，面露菜色，跌跌撞撞，边跑边喊。
    “乔金凤！他妈的，喊个屁！”
    大龙焦躁，这个姐姐就是不开眼，在小跟班和敌人面前，怎么能叫他大龙，得叫龙哥！！

 第41章 大伯家的姐姐乔金凤

    乔金凤？！
    乔金灵心里咯噔一声。
    原来这个大女孩儿和龙哥都是大伯家的孩子，一个叫乔金凤，一个叫乔金龙。
    前世爸爸死后，她和妈妈很快就搬走了，搬走之前，这个大伯家就已经不和乔家有任何来往，搬到了岳丈家所在的泥灌村。
    她只是依稀记得这两个名字，没想到今天约架竟然约到了万年不见的亲戚。
    乔金凤低着头，手搓着衣襟，说道：“弟弟，咱们回家吧，要是妈知道我没把你叫回去，她又要打我了。”
    “打你就打你呗，关我屁事！你要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打！”
    乔金龙气急败坏，对姐姐推推搡搡，说着就把乔金凤猛地推倒，直接拳打脚踢。
    乔金灵一股无名业火蹭蹭冒起：“你个小兔崽子，手里是有毒吗？连自家人都打，你这不是熊，而是坏，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
    她有点后悔没把小黑带过来了。
    “哎！龙哥是吧？打自家姐姐逞什么能啊？你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乔金灵豁出去，她看出来了，对自家人越狠的，在外面就越是掏了秧的丝瓜。
    果然，乔金龙不再继续打乔金凤，一双贼眼骨碌碌转，试探问道：“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不都一样吗？反正龙哥胆子大，去哪里都不害怕。”
    “那你得说去哪里？”
    “就是我之前抓人贩子的地方。”
    “去那里干什么？”
    “其实有件事情我没跟警察叔叔说，那两个人贩子在山上埋了两颗地雷。”
    乔金灵慢慢靠近，以她的身高，只能昂着脸跟乔金龙说话。
    “地雷知道吧？那种一踩上去，把人炸得粉碎的那种，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乔金灵知道她越是表现得气势足，乔金龙就越是害怕。说实话，本来她也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大人，只不过是六岁的身躯，怕他这种小屁孩？！
    乔金龙被吓得一哆嗦，麦场上经常放电影，谁没看过《地道战》啊？炸敌人是挺过瘾的，要是炸自己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怎么龙哥？咱们走一趟吧！如果你敢跟我走这一趟，回来我跪下来认你当哥！这些小跟班都是你的！”
    乔金灵指着身后的“副教主”、“左右护法”、“西域双侠”……，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走哇！龙哥！”
    “快去呗！不会连小丫头都不如吧？”
    “是不是吓得尿裤子啦？”
    ……
    周围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就是个怂货，脸都憋红了！
    “你去！”
    乔金龙推了一把乔金凤，抿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不敢去又不敢承认胆小。
    “不敢去就直接说，推别人干什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去还是不去？”
    乔金灵觉得此刻自己的气场有两米八。
    “我…我…我不去！”
    乔金龙大喊一声，撒腿就跑，他的一众小跟班也作鸟兽散。
    “哈哈，什么龙哥，以后叫你怂哥吧！”
    胖墩笑得最开心，还没开打，对方就认怂了，果然教主最厉害！
    乔金凤刚要去追弟弟，不提防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膝盖一大片红肿。
    “你没事吧？”
    乔金灵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以前的时候班里有小男生欺负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回家也不敢告诉妈妈，就在疼痛中默默等待伤口结疤。
    “我没事，谢谢你小妹妹。”
    乔金凤声音低低的，很温柔。
    “呵呵，其实你应该叫我妹妹。”
    乔金灵也不打算隐瞒。
    “妹妹？”
    “对啊！我叫乔金灵，你叫乔金凤，你得管我爸爸叫三叔呢。咱们可是正宗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乔金凤愣了。
    从她有记忆起，父母就不再和奶奶这边有任何的往来，她知道这边弟弟妹妹一大堆，可她一个也不认识。
    至于大人为什么不来往，她也不明白。
    “走吧，姐姐，我送你回家！”
    乔金灵把乔金凤扶起来，她的身上不只有摔伤，还有乔金龙刚才打的。新伤加旧伤，惨不忍睹。
    “乔教主，我和你一起吧！”
    胖墩自告奋勇。
    泥罐村就在仙女河的下游，离北河沿村并不远。在那个都在争仙女的神话故事中，有一位后生没争到，破罐破摔，他住的地方也就叫泥罐村了。
    一路上，乔金凤不停说谢谢，在她有限的生命中，还从没有人对她如此好过。
    她有些受宠若惊。
    “灵灵，胖墩，前面就是我家了，你们快回去吧！”
    离自己家还有段距离，乔金凤就忙不迭赶他们走。
    “好吧！那拜拜咯，姐姐。”
    乔金灵粉嘟嘟、软糯糯的小脸，惹得乔金凤忍不住捏了一下。
    “回去路上多小心。”
    乔金灵和胖墩拐了个弯儿，就找了地方藏起来，很快院里传来乔金凤的惨叫声。
    她猜的果然没错，姐姐知道回家一定会挨打，怕被听到丢人，才匆忙把他们赶走。
    “我可怜的儿子哎！怎么那么不中用？连打人都不会！过来！我摁着你姐姐，你使劲打她！”
    一个尖锐如响哨的女人，捏着嗓子说话，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估计这就是她的大婶婶。
    乔金灵涌起一股悲怆之感，女儿就这么被人糟践？不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吗？
    重男轻女长大的女孩，不管受到多少疼爱，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无论走到多高的位置，骨子里都透着不自信。
    因为从她降生的那一刻起，懵懂中便知道她是不受这个世界欢迎的。
    乔金凤的哀嚎变成了呜咽，像是乔金灵那天捡到的受伤小黑，无辜又无助。
    乔金灵长长叹了一口气，本以为重生之后，能够帮助很多人，比如不让白老师嫁给家暴男，让二姑乔向秀重新开始人生，救了惨死的季澄……
    可被父母伤害嫌弃的孩子，她又该如何拯救呢？
    一旁的胖墩也默不作声。
    “乔教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看着大大咧咧的小胖墩，竟也能说出这样暖心的话。
    “副教主，以后只能行侠仗义，不能欺负弱小，要保护好女孩子，听到了吗？”
    乔金灵戳了戳胖墩的小肚子，心想：“把他给忘了，成功教育了一个熊孩子，也不错。”

 第42章 老乔家的陈年往事

    乔金灵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知道自己力量有限，拯救不了乔金凤。这种事情别说自己了，就是放到前世，虐待家人的事情也屡有发生。
    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回家的路上，她的耳畔一直回响着乔金凤的惨叫声，挥之不去。
    直到回了家，乔向前把一个大奶油蛋糕突然摆在她的面前，她都没反应过来。
    “灵灵，生日快乐！”
    乔向前举着蛋糕，面对着毫无表情的女儿，神情略微有些尴尬。
    “灵灵，你是不是以为爸爸把你的生日给忘啦，其实爸爸刚才进城给你取蛋糕的。你是属羊的，看上面还捏着一只小羊呢。咱们灵灵是只小绵羊，咩～”
    乔向前故意扮成小羊逗女儿开心，本来就是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惹女儿伤心了。
    “爸爸，谢谢你。”
    乔金灵扑在乔向前的身上，哭得非常伤心，其实她心底还藏着没说出的下半句：“谢谢你们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就嫌弃我。”
    “呵呵，一个奶油蛋糕就把闺女的心拿下了。来，灵灵，看妈给你织的毛衣，多俊呢。”
    孙慧芳拿着一件大红色毛衣，上面点缀着绿叶黄蕊小红花，两种撞色再加黄色提亮，精神极了。
    奶油蛋糕是记忆中那种老式的，玫红色的花瓣，配上翠绿色的叶子，还有看不出是羊的小动物，花边也土气，可乔金灵就是想哭，吃的不是蛋糕，是童年的味道啊。
    乔向前和孙慧芳还以为闺女是被气哭的，小丫头嘛，有点脾气正常，天天看着跟小大人似的，时不时流露出有心事的样子。他们还琢磨半大的小屁孩能有多大心事？
    “来，咱们切蛋糕吃喽，灵灵又大了一岁！”
    乔金灵拿着塑料小刀，乔向前握着她的小手，每切一刀，乔向前就说一句。
    “从头切到尾，顺风又顺水。”
    “从左切到右，健康又长肉。”
    “啪嗒！”
    筷子掉在地上，所有人一愣。
    “正好！筷子一落，健康快乐！！”
    这个生日没有拉花、皮球和彩带，没有精致的裱花蛋糕，简单温馨，乔金灵正式六岁了。
    热闹过后，一家三口一人一把竹躺椅，在院里聊天。乔向前难得休息一天，弄了个二手半导体收音机，听里面单田芳嘶哑着声音讲《三侠五义》。
    月明星稀。十六的月亮还是很圆，看不到多少星星。可就算这样，也比前世看得亮。
    仔细分辨，能看到仙后座、仙王座、仙女座。之前乔金灵觉得苦闷时，就会去北京天文馆，那里有个球形巨幕，斗转星移，岁月变迁，让人忘却了凡尘琐事。
    她对仙女座印象深刻，据说古希腊神话中安德罗莫达是一位公主，当国家被海怪赛斯特侵占时，被献祭安抚海怪。雅典娜女神可怜她，便把她变成星座放在天空，至今还能看到献祭时锁住她的铁链。
    乔金灵感叹，哪怕是一国公主，也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她想起那个陌生的姐姐乔金凤，难道真的是硬抗抗不过命？
    “妈，大伯家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话？”
    乔金灵突然想了解父辈们的恩怨。
    “灵灵，你怎么想起问这事儿了？”
    “妈妈～您就说嘛，反正也睡不着，当故事听了呗。”
    乔金灵跑到妈妈的竹躺椅上，像小猪崽似的，朝她怀里拱。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反正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们和你爷爷奶奶就闹得挺僵的。”
    孙慧芳倒也没糊弄孩子。大伯子乔向华一家很早就和这边闹掰了，具体原因她也不是很清楚。
    “哎！这件事情也没那么光彩，大哥和泥罐村的贺美英本来要成亲了，大锅饭时候，都是在一个锅里捞稀稠，我们家小子多，老四还小，汗珠子摔八瓣也就将够吃。”
    “所以啊，娘拿不出彩礼，干脆就让大哥入赘贺家，那边是独女，正好缺个儿。本来都商量好了，没想到赶上分责任田。娘就不同意了，要是贺美英嫁过来，又分田又多个劳动力。人家怪咱娘说话不算话，这不两家就闹掰了嘛。”
    “最后亲是成了，可梁子却是结下了，之后贺美英又生了大闺女，咱娘重男轻女，骂人家绝了乔家户。贺美英是成天闹，吹枕头风。一来二去，大哥家干脆就搬回泥罐村，也就没来往了。”
    乔向前讲起陈年往事，就像棉絮扯丝，说不清，理不明。
    “大闺女？是叫乔金凤吗？”
    乔金灵想起那个大姐姐。
    “对啊，那孩子也是命苦，听说经常挨打，不过都是关起门自家的事儿，咱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啊。”
    乔向前偶有听说，还和孙慧芳讨论过几次，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什么样的父母、出生性别、出生顺序都是改不了的。
    “爸爸，我今天见那个大姐姐了。”
    乔金灵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碎芒闪动，灿若繁星。她大概讲了来龙去脉，听得乔向前和孙慧芳又是一阵唏嘘。
    “怪不得你回来就哭，咱灵灵也是个心善的小丫头，可这事咱不好管啊，弄不好就里外不是人。”
    孙慧芳还有私心。她不想去掺和婆家的破烂事，那个大嫂的刀子嘴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刘梅花和杨桂香合起来，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刚成亲那阵，她见过这三个跺脚对骂，话脏得连妇女们都不好意思听。
    她要是和贺美英对阵，估计没几句就得被骂哭。这种人骂人成瘾，不带脏字就不舒服。连骂几个小时不重样，越骂越精神。
    “灵灵，你妈妈说得对，咱管不了啊。”
    乔向前难得不想管闲事，这种事情一扯就是一身骚。
    乔金灵叹了口气，爸妈看来是不想出头了，只能自己再想办法了，不然那个女孩就彻底毁了。
    第二天清晨的北河沿村，花草的叶子上都闪耀着露珠，太阳圆滚滚挂在东边大树的树梢上，家家户户院子冒着炊烟，都在预备早饭了。
    若不是乔向秀一大早过来，说想在皮鞋厂附近租赁小店，打算开个小馆子，那么今早上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向前、慧芳，二姐真不好意思张嘴，我落难时候，你们帮了我大忙，现在也挣了点钱，想着自己弄家小店，总不能一直逛荡。”
    乔向秀羞红了脸，可依旧很坦诚说自己想法。
    “二姐，你有想法是好事，我们怎么能拦着呢。”
    孙慧芳赶紧说宽慰的话。
    “是啊，二姐，你在城里好好干，那营业执照办下来了吗？咱又没城里户口。”
    乔向前关心更实际问题。
    “我和别人合伙干的。”
    “合伙？谁啊？”
    “就是那个谁！”
    乔向秀扭捏羞涩的样子，让孙慧芳立马明白了，乔向前还想追问，被孙慧芳打断了。
    “二姐，你好好干，咱以后进城也有投奔的人了。”
    孙慧芳意味深长笑着，推了乔向秀一把。
    “好嘞，以后我的小饭店需要的菜肉什么的，就找你们送。”
    乔向秀笑着走了，一旁的乔向前还有些懵：“慧芳，你不让我问清楚和谁合伙，万一二姐被人骗了怎么办？”
    “骗什么骗？！二姐又不是灵灵，还是小孩子，她的合伙人八成是你那结拜兄弟刘方舟！”
    “啊！！”
    乔向前惊掉下巴，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凑一起的？！
    一旁的乔金灵洞若观火，心想：“我可不是小孩子，想骗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第43章 贺美英集市打女儿

    时光如水，过了中秋节，很快就是国庆节了。
    “啧啧，去年三十五年国庆游行多气派，可惜只在村里大喇叭里听。今年倒没有了。等五十年国庆的时候，能去天安门看看就好了。”
    乔向前整理着手里的订单，自从乔向秀不干了以后，他又重新接过来，多了很多新顾客，种类也加了很多，尤其是秋天栗子、核桃、柿子这些山货，特别受欢迎。
    “向前，你天天骑自行车驼这么多东西，太累了，咱现在也攒了不少钱了，不如买辆摩托车吧。你也能省劲。”
    孙慧芳心疼丈夫。
    “再攒攒，还想给你们买彩电呢。”
    乔向前搬了一大尼龙袋放在车架子上，又用麻绳仔仔细细捆好，骑车走了。
    院里就剩母女二人。
    “灵灵，听说你们白老师调走了？你韩奶奶还说要来感谢你，也不知道谢的是哪门子事儿？”
    孙慧芳拆洗着被面棉布，天快转凉了，她得网网旧棉花，再拍打着晒晒，重新把被面套上去，冬天盖着可暖和了。
    乔金灵逗着小黑玩，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当初假扮乔富贵投胎，随口一句话，就成就了白老师的好姻缘。
    其实和她关系也没有那么大，若是韩奶奶死活不听，逼着闺女嫁，观音菩萨来说也没有用。
    秋高气爽，天看起来那么高，虽没有繁花锦簇，但多豪迈寂寥之感。
    “走吧！泡上了，咱们赶完集回来，妈再洗。”
    孙慧芳心情也好，正好赶上逢集，带女儿出去玩玩，买根糖葫芦哄哄也好，她还以为乔金灵是不舍得白老师走。
    “好哎！灵灵最喜欢赶集了！”
    乔金灵蹦起来，赶农村集可比逛大商场有意思多了。
    集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体力劳动的痕迹。出门赶集，穿的都是见人的衣服，日子再苦，赶集还是热闹的。
    人民公社时期，不允许社员私自赶集卖东西，轻则检讨，重则游街。到了1978年，农村集市才慢慢活络起来。
    1980年以后，农村集市开放，每个地方时间不一样，一般5天一个集，成为农村商品交换的集散地。
    哪个地方有集，三里五乡的人都会来逛。
    大家推着独轮车，摘点自家种的菜、烟叶，酿的散酒，养的活禽，换点活钱。会点手艺的，扎几个柳编筐、粪筐、笤帚疙瘩、笊篱，也能卖钱。
    实在不行，卖凉茶、开水都行，1分钱一碗，蚊子腿也是肉。
    也有炒红白喜事宴席的农村厨子，垒个地灶支起大锅，卖大锅菜，3毛钱一碗，再配上1毛钱老白干，1毛钱大饼。
    那些天不亮就来赶集的农民们，头上冒汗，嗤嗤啦啦一大碗，那叫一个爽！
    乔金灵爱极了这样人间烟火气，喧腾火热。
    “妈妈，我要吃爆米花。”
    乔金灵指着前面孩子攒动小摊，看不到里面，光闻香喷喷的味道就知道了。
    “孩子们，快跑开！要爆了哈！”
    老金头一嗓子，吓得围观的孩子捂着耳朵跑开，个别胆大的，并不跑远。
    只见他脚下一踩，手上一松，一声“嘭”的巨响，腾腾一团烟雾后，玉米像变了戏法似的，变成了爆米花。
    有些漏网的爆米花，散落在地上，胆大孩子离得近，捡得快，吃起来还烫嘴。
    没人知道老金头住在哪里，十里八乡的集市他都去过。
    一个炉子、一台风箱、一个爆米花机、一个长长的布袋，一个地排车，就是他所有家当。
    乔金灵赶紧拉着孙慧芳挤进去，还没走近，就听到刺耳的咒骂声。
    “贺美英，你急什么，都说一家有女百家问，问问都不行，你家闺女是金子做的？”
    一个脸带麻子的女人揣着手，脸带讥笑。
    “我去你妈了个巴子！你别管什么做的，反正不是麻子做的。”
    贺美英反唇相讥，专捅对方心窝子。果然，对方跳脚了！
    “贺美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钻桥洞的货，老娘就算有麻子，也比你强万倍！
    “放屁！我钻什么桥洞，要钻也是和你家老胡钻！哈哈……”
    “呸！贺美英！你放屁也不知道夹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只破鞋，婆家都被你骂遍了，男人不中用也没地儿退吧？！”
    “我破鞋？哪比得上你那妯娌白面团，杨柳细腰，你家老胡看了不动心呀？我男人再不中用，也比你家男人好用！”
    “我撕烂你的嘴！！”
    麻脸女人彻底愤怒了，美貌妯娌是她心底的炸弹，贺美英亲手点燃！！
    农村妇女打架一般秉承“能动嘴就不动手”的原则，能骂架一下午，毫发无损，就算打架，也都是远程跺脚、拍手那一套，真正打起来，那是真的恨急眼了！
    贺美英骂人是一流，打架就不行了。所以几个回合下了，她彻底落败！
    麻脸女人拢了拢头发，班师回朝，剩下贺美英一人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她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闺女乔金凤身上。
    “你个贱胚子！是不是想早点嫁出去，离了这个家？骚货！这么小就想男人？我撕了你这张烂嘴，看你怎么还出去瞎说骚情话？！”
    乔金凤扯着乔金凤的头发，骂骂咧咧，用手使劲拧她的嘴。
    “妈，我没有啊，饶了我吧。”
    乔金凤声音怯懦，像入了虎口的羊崽子，没一点招架之力。
    贺美英越骂越难听，骂到忘情时，连自己都骂了，引得围观人嗤嗤笑。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母女两个人的事，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
    等到贺美英出了这口恶气，这才悻悻收了手，挎上笸箩，扭着腰肢走了。
    乔金凤呆呆站在原地，她的神情木然，好像已经习惯了承受这一切。
    乔金灵本来想上前安慰，可一想到昨天她支开自己和胖墩，就是怕被人看到自己挨打，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吧。
    一旁的孙慧芳喉头滚动，她知道这个孩子经常挨打，只是从没亲眼见过，委屈可怜的模样，让她想起自己的女儿。
    乔金凤拢了下头发，低着头，像一只灰色大老鼠，默默钻进喧闹的人群。
    乔金灵赶紧拽着妈妈的手，跟在乔金凤的身后，一直跟在河边。
    难道她想不开想跳河？
    母女两人心中都是一惊，紧紧盯着乔金凤，生怕她做傻事！

 第44章 吃我一记小奶拳

    她们想多了。
    乔金凤只是静静坐在河边，抱着腿，出神看着河水。她性情似水如云，水就山形，云随风意，流到哪里就是哪里，风吹到哪里就停在哪里。
    至于跳河自尽，她没有这个胆量。不敢死，也没办法好好活。
    “唉！”
    乔金灵背后传来孙慧芳幽幽叹息。
    “妈妈，咱们帮帮大姐姐吧！”
    她也看出妈妈的心软，哪怕不能成功，努力一把，以后也不会后悔。
    “你想怎么做呢？”
    孙慧芳改了口风，不再像之前那么坚持。
    乔金灵趴在妈妈耳边，悄声嘀咕几句，只见孙慧芳面露忧色，蹙眉说道：“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妈妈，咱们试一试呗！”
    乔金灵搂着妈妈的脖子，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从对方的弱点入手。
    而贺美英控制不住，也最心疼的人，就是她的宝贝儿子——乔金龙！！
    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还得找爸爸商议一下。
    “妈妈，你看河边有蝴蝶呀，真漂亮。”
    乔金灵出声吸引乔金凤的注意力，再有好办法也得当事人同意。她得先探探口风。
    孙慧芳明白女儿的意图，也应声答道：“灵灵啊，你慢点跑，别摔倒了！”
    乔金凤赶紧擦干眼泪，扭头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笑成小月牙，一蹦一跳的，这不就是昨天遇到的乔金灵吗？
    “姐姐，你在这里在看鱼吗？”
    乔金灵又扮上了懵懂无知。
    “是啊。姐姐在看鱼。”
    “这是我妈妈，你是不是得叫她三婶婶？”
    “嗯。三婶婶好。”
    乔金凤叫得羞涩。这些亲戚好多都不认识，自己还不如小妹妹开朗大方。
    “金凤是吧？第一次见你时，你还那么一点呢。”
    孙慧芳用手比画了一下，也就比小黑大了一圈。
    乔金凤被人稍微温柔以待，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如果这个三婶婶是自己的妈妈就好了，她怎么这么柔，说话像棉花那么软。
    “金凤，大人的事情和你们孩子无关。不如来三婶婶家陪灵灵玩会儿，我给你们做肉臊手擀面吃。”
    乔金凤还有点犹豫。
    “姐姐，去嘛去嘛，我给你看好东西。”
    乔金灵踮着脚尖，把小拳头攥紧，高高举起，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脸蛋，好似挂历画报上的小娃娃，让乔金凤受伤的心软了下来。
    “好吧。”
    鬼使神差，她竟然同意了。
    乔金灵紧紧攥住乔金凤的手，生怕她后悔跑了。
    到了家里，小黑“呜呜”叫着围了上来，警惕地瞪着小眼睛，可很快就放下戒备，摇着尾巴，对着姐妹俩耍宝。
    “来，吃吧，一人一碗，金凤，你可劲儿吃，灶上还有呢，你和妹妹吃饱了算。”
    孙慧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在马扎上，用搓衣板搓被单。
    “三婶婶，我来吧！”
    乔金凤一脸惶恐，蹲在大铁盆旁，伸手就要捞被单。
    “不用，好孩子，你好好吃吧。”
    孙慧芳轻轻推开她的胳膊，没用多大力，却听到乔金凤“哎呦”一声。
    “怎么啦？金凤，是不是三婶婶太用力了？”
    乔金凤闭口不答。
    孙慧芳扯起她的袖管，青紫淤痕，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都是你妈打的？”
    “嗯。”
    “这个贺美英下手太不知轻重了，连自己的闺女都打，打坏了可怎么办？好好的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怎么能遭这些罪？！”
    孙慧芳说着竟然掉下眼泪。她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女孩，每次总会带入自己的女儿，便心痛不已。
    “姐姐，你怎么不跑呢？”
    乔金灵试探，她想知道乔金凤心里是怎样想的。
    “我能跑到哪里呢？她是我妈，这辈子可能除了死，我不可能跑掉的。有时候想想赶紧嫁人也挺好的，谁都无所谓，至少不用再挨打。”
    乔金凤面如死灰。她才12岁呀，感觉就已经望尽了这一辈子。
    “姐姐，如果灵灵帮你，你愿不愿意呢？”
    乔金灵说出关键问题。
    “帮我？”
    乔金凤木然的脸上出现一缕光，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帮她，连自己的爸爸都会漠然，不痛不痒劝几句，无非是让她忍着，仅此而已。
    乔金灵和妈妈相视一笑，说出了刚想到的计划。
    “如果真是这样，我妈肯定会同意。可要是大龙把你打伤了怎么办？”
    乔金凤不忍心这个可爱的妹妹为自己冒风险。
    “放心吧，姐姐，到时候你配合我们就行啦。”
    ………
    乔金灵的计划是这样的。她要让乔金龙故意打伤自己，当然不是真的，做点假伤口，糊弄贺美英就行。
    贺美英肯定不会给钱，让古警官来吓唬一番，说是不给钱就抓乔金龙进少年管教所。贺美英不同意，就顺势说让乔金凤替工来抵债，至于之后怎样，她还没想好，反正先把乔金凤弄出来再说。
    她把想法给乔向前说了，本以为爸爸会反对，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还会帮忙联系古警官。
    “没有想到，咱们灵灵小脑瓜子真好用。我听胖墩他们说，你是他们的教主，还真有行侠仗义的女侠风范呢。”
    乔向前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软乎乎、糯叽叽，捏起来手感真好。
    如今，乔金灵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乔金龙“打”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来还想创造合适机会，没想到乔金龙自己送上门了。
    原来，上次河边对决以后，乔金龙苦练胆量，决定再次上门挑衅。
    “你个臭丫头片子，我妈说了，山上根本就没有地雷，是你在骗人。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龙哥！”
    乔金龙竟然趁着放学时，把乔金灵堵在了小土路上。他没叫其他人，这万一输了，岂不是很丢人。更何况乔金灵跟小鸡崽子似的，估计没几拳就打趴下了。
    乔金灵心里有点慌，这个乔金龙比她高大半个头，论脑子肯定比不过自己，可论体力，乔金龙绝对是碾压性的实力。
    “今天不打，改天再打。”
    “就今天！想回去找帮手是吧，你就算把那个小胖子叫来，我也不怕！”
    乔金龙说着，一步步靠近，捏紧了拳头，眼看就要挥下来，乔金灵瞬间被一团黑影笼罩。她想撒腿跑，傻子才会和他硬碰硬。
    “汪！汪！汪！”
    紧要关头，小黑竟然冲了出来，对着乔金龙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嘶吼，尾巴支楞着，小眼睛烁烁放光。
    “我先砸死你！狗东西！”
    乔金龙拎着砖头就要打小黑，却被小黑闪转腾挪，轻巧躲过。乔金龙扑了个空，气急败坏，转身又来。乔金灵看准时机，伸出小脚。
    “噗通！”
    乔金龙应声倒地。
    “哎呀妈呀！打人了！”
    乔金灵假装哭嚷，又对乔金龙拳打脚踢，她总算用尽全力，小胳膊小腿的力量也没杀伤力。
    管它呢！
    先解气再说，呸！让你打女人，先吃我一记小奶拳！！

 第45章 乔门女将出征

    乔金龙抱着脑袋，蜷成一团。他就是窝里横，真遇到事情的时候，根本没能力擦屁股，只会叫妈妈。
    乔金灵打累了，抱起小黑，趁着没人赶紧溜回家找孙慧芳。她得恶人先告状，趁贺美英还没找来的时候，赶紧登门扯皮。
    “妈妈，快来！”
    乔金灵还没进门就呼叫孙慧芳。孙慧芳小跑到门口，看到女儿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你自己去找乔金龙了？！”
    “没有，妈，是乔金龙自己找上门来打我，被我的黑将军打败了！”
    乔金灵一脸得意举起小黑，又着急说道：“赶紧弄点鸡血、纱布什么的，把我包起来，咱们去吓唬贺美英！”
    孙慧芳叹了口气，这闺女是活泼了很多，可离淘气就差一步了，怎么跟皮小子似的，这要是真被打伤了怎么办？
    没办法，该演的戏还得继续演。
    她们收拾的功夫，乔向前回来了。一看闺女头缠绷带，还沾着血渍，他的魂儿差点被吓掉！
    “爸爸，我没事哒，都是装的。你忘了咱要救金凤姐姐的事情了吗？”
    乔金灵活蹦乱跳，说出真相，真怕爸爸被吓坏。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你们可真会弄，可惜咱的芦花鸡了，没事，等回来，给你们炖鸡汤喝！”
    乔金灵和妈妈先走一步，乔向前去村委给古警官打了电话，要是得空看他能不能过来一趟。
    “等下，妈妈，咱再绕个圈儿去奶奶家。”
    “找她干什么？再吓到她。”
    “妈妈，一定得拉上奶奶，有她在，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啦。”
    乔金灵眼珠一转，若是骂街，她和妈妈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贺美英的对手，可加上杨桂香就不一样了。
    孙慧芳很快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没走多远，竟然碰到了刘梅花。
    “哎呀！慧芳，灵灵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刘梅花也被吓了一跳。
    “二嫂！你得给我做主哎，大哥家的乔金龙把灵灵打了！我要去找他算账！我可怜的闺女啊，这么小，就遭这么大罪，心疼死我了！”
    孙慧芳的演技在线，愤怒中带着哀怨，哀怨里带着心疼，层层递进，情绪饱满，连趴在背上的乔金灵都忍不住给她竖大拇指。
    “走！我也去！找贺美英算账去！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把孩子都惯成什么样了！现在竟然打到咱们孩子头上？！”
    刘梅花风风火火，夹带私仇，她对这种事情最上心了，上次祭日出了那么多钱，老大家一分没出，连面儿都没露，她早就想找机会上门骂了。
    “慧芳，咱把娘一起叫上。娘现在这么疼灵灵，得让她看一看，老大爷家都是什么狗东西？！”
    刘梅花和乔金灵算到一起了！
    等杨桂香看到乔金灵的样子，吓得嘴都歪了，这可是她指望着光宗耀祖的宝贝孙女，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不等孙慧芳解释，刘梅花就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添油加醋都说了。
    “这个龟孙子！长大就是蹲局子的料，手爪子就是贱，连这么小的妹妹都不放过，下死手打！走！一起找老大家算账，不算清，今天这事儿没完！”
    杨桂香俨然披挂上阵的老太君，她也是憋着一肚子气，这个老大媳妇儿从来不把她放眼里，就因为自己当初反悔，不同意老大入赘，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自己的儿子还说了不算了？大不了你别跟呀？没成亲就和儿子睡了，也是个破烂货，也就老大那个傻子把你当个宝，要不是你成天挑唆败坏，我儿子能不要他的老娘？！
    等一行人杀到泥罐子，一路也吸引了好多等着看热闹的村民。还有什么事比看吵架，更能驱散农田劳作的辛苦呢？
    乔向前早就等在附近，远远看到杀气腾腾的乔门女将，禁不住吞咽口水，这动静弄得有点大了。
    “哐当！”
    刘梅花打头阵，一脚踹开木门。
    “贺美英！带着你的狗熊儿子滚出来！”
    屋里的贺美英正在给乔金龙涂紫药水，还想着去算账，没想到这帮人自己来了！
    “青天白日的！谁家的猪圈没关好？跑到我家里来嚎？！”
    “贺美英！你那嘴喷什么粪呢！看你家穷得跟破筛子似的，全都是窟窿眼，就算有猪，也轮不到你家。”
    刘梅花深谙吵架技巧，不能顺着对方话说，要另起话题，专门戳对方的心肺管子，就这穷家破业，也不怕寒碜。
    果然贺美英炸了！
    之前大家都穷，甚至越穷越光荣。但现在不行了，大家都牟足了劲儿，想点子挣钱，腰上别着人民币，披红挂彩，争当冒尖户。
    大家约定俗成有了一个共识：穷就约等于懒、笨、蠢、馋！
    要强的贺美英哪能受得了这些气，想办法鼓捣东西卖仨瓜俩枣，可没几次，别人就嫌她以次充好。男人乔向华是属木头的，一根筋，除了能在地里刨点食，其余的事情一律不想。
    “我抽歪你奶奶的嘴儿，我家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老泼妇到这里来放臭屁！”
    “要不是你家小兔崽子把灵灵打伤，我这贵脚才懒得踏你这贱地！不赔钱，就报警，把小混蛋抓起，送少年管教所，省得在外面祸害别人！”
    刘梅花嘴角讥笑，不就生个儿子吗？有什么好嘚瑟的，就跟谁不会生似的？虽然自家小虎也没那么争气，可好歹没犯法。
    “刘梅花！你在这瞎说什么呢？大龙说了，是那个臭丫头片子打的他！你别在这儿把圆的说成扁的！”
    贺美英从屋里把乔金龙揪出来，瞪着牛蛋眼，咬着钢牙：“大龙别怕！有妈在，别人不敢欺负你！”
    “贺美英！你让大家伙瞅瞅，灵灵这身个，这小子的身个，一个小得跟鸡崽子似的，一个壮得像小牛犊，谁打的谁，还用说吗？”
    杨桂香说出了关键点。
    事实面前胜于雄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是乔金灵打了乔金龙，更何况乔金灵缠着纱布，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还在，小脸惨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贺美英，你也太惯着孩子了，前几天，你家大龙还把我家孩子打了呢……”
    “就是。那大拳头打大人都没问题，人小女孩瘦骨架，还能经得起几拳……”
    “这小子还经常打姐姐，天天鬼哭狼嚎的，下手那叫一个狠……”
    ……
    周围舆论一边倒，也怪平时贺美英风评太差，教唆孩子“横的咱不惹，专打怂的”，现在出事了，谁会向着她说话？

 第46章 偷龙换凤

    贺美英骂完这个怼那个，摁下葫芦起来瓢，一人难敌多张嘴，渐渐落了下风。
    她擦了一下嘴角的白沫，一屁股坐到石碾子上，叉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大有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样子。
    人至贱则无敌。
    贺美英最绝的一招就是，你骂归你骂，我死活不再接招，不光不接招，我还笑嘻嘻，把你当空气，看你气得直跳脚，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杨桂香和刘梅花骂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得喝，体力渐渐也跟不上了。脑袋里面的脏话都吐噜得差不多，反反复复都是车轱辘话。
    “骂累了吧？我可没有茶水给你们喝，你们要想骂就继续骂，我宝贝儿子可饿了，得给他做饭呢。还有啊，我看小丫头再不送医院，怕是要死呀。哈哈哈……”
    贺美英的话恶毒至极。
    “快让开，大盖帽来了！”
    警笛声呼啸而至，围观的人们吵吵嚷嚷。这下更有好戏看了。
    乔金灵趴在孙慧芳怀里，都快睡着了。她低估了贺美英的无耻程度，幸好有古警官。恶人还需强人磨。
    “你是贺美英？”
    古警官派头十足，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充满了威慑力。
    “呃，我是。”
    贺美英嗫喏，缩起了脖子。
    “谁是乔金龙？”
    贺美英把儿子护在身后，声音明显哆嗦：“警官，我儿子可是好孩子，平时连蚊子都不敢打，根本就不可能打别的孩子。一定是搞错了。”
    “有没有搞错，我们警方会调查。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行啊！我的儿子呀，他还是个宝宝，要是去派出所，胆子会吓破的，带我去吧！我儿子我最明白了！”
    贺美英没了主意，只能像母鸡护崽，紧紧护着乔金龙。这个“大宝宝”咧着嘴哭，攥紧妈妈的衣袖，死活不肯走。
    “警官，是我闺女打的！这个小丫头欺负我儿子，他姐姐气不过才打的。要抓就把她抓走吧！”
    贺美英拽过一旁站立的乔金凤，推搡到古警官旁边。
    乔金凤也不说话，涨红了脸，手揉搓着衣角，她也没有想到妈妈为了救弟弟，竟然不管她的死活，让她替弟弟蹲局子。
    “这位同志，事情我们会调查。如果你们不跟我走，那么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请不要妨碍公务。”
    古警官才懒得和她废话。
    “乔向华！你儿子都快被人带走了，你还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你个孬种怂货，一有事情就让我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死了老爷们！”
    贺美英对着屋里嗷嗷叫。
    原来乔向华在屋里，早就醒了，歪在床上，偷听外面动静，他出去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跟着一起丢人？
    乔金灵一时之间对贺美英还有点同情。事情都闹成这样，这个大伯竟然都不露面，让自己女人独自对抗着一切。
    其实哪个女人一开始就是泼妇呢？只不过没人替她遮风挡雨，才自己穿上盔甲，用自己的方式对抗。
    不管贺美英怎么折腾，还是被带上了警车，乔金凤、乔金龙两人也被一起带走。
    另外一辆警车上，古警官呵呵一笑：“乔女侠这是又仗义出手了呀！”
    看来乔向前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非常清楚了。
    这辆车上除了父母，就是古警官，都是了解内情的人，乔金灵也就没有必要装受伤了。
    “其实吧，这些事情也不在我的管辖范围，而且执法过程很多地方也不合规，咱们应该先找当地村委解决。”
    古警官先是一本正经，旋即笑着说道：“有时候也不必墨守成规。这个解决办法挺好的。有些人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乔金灵这才发现见过几次的古警官，人长的精神，为人做事也是一身正气不迂腐，虽然姓古，一点都不古板。
    前世自己怎么没遇到这么优秀的小伙子呢？不然早想办法拿下了。没办法，现在只能认他当叔叔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说的就是这种遗憾吧。
    “乔同志，孙同志，做事情我们做全套，我已经联系了市里人民医院的朋友，假装给灵灵做检查，会说的严重一些，你们别害怕，主要是为了吓唬吓唬贺美英。”
    古警官心还挺细。
    说话间，一行人就来到了市里人民医院。
    “古队，这个大姐太能说了，叨叨了一路，车轱辘话反复说，只说她儿子是无辜的，就算抓，抓她女儿就行。您听听这是当娘的说的话吗？谁摊上这样的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警员小刘刚停稳车，下车就满脸抱怨。
    “行了，小刘，别在背后议论别人了。直接把人带到内科一室。”
    古警官不经意扫了一眼乔金凤，这个女孩一直低着头。她知道大家在帮助她，因此显得更加羞愧。
    到了内科一室。
    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医生，和古警官对视一眼，就开始帮乔金灵检查。
    乔金灵要不是知道自己根本没事，恐怕都要被这个黑框眼镜医生吓坏了。这演技实在太牛了。
    “不行，这个孩子伤得太严重了，这力道八成是十来岁男孩打的，应该有脑震荡，恐怕会有后遗症，这种情况必须住院观察！”
    黑框眼镜大夫说得有板有眼，吓得贺美英一哆嗦，这下可好，板上钉钉没跑了！
    乔金灵忍不住想笑，还十来岁男孩打的，干脆直接报乔金龙的名字好了。
    “向前，慧芳，咱都是一家人，大龙是自家孩子，一个锅里搅稀稠，勺子碰锅沿，一家人磕磕碰碰的也很正常。”
    贺美英死鸭子嘴终于不再那么硬了。
    “说都是一家人，可灵灵被打成这样，还得住院，不能这样算了吧？”
    乔向前开始切入正题。
    “住院费我出。还有灵灵的营养费，我统统出，只求兄弟高抬贵手，饶了你侄儿。他可是你们老乔家长子嫡孙。”
    乔金灵心底冷笑。
    还长子嫡孙？这是要继承皇位吗？！
    “行吧，大嫂，500块，一分不能少。”
    乔向前开了价。
    “500块？！你家闺女是金子做的，你干脆去抢吧，想要多少抢多少！”
    贺美英一听要赔500块，也不再低三下四了，掏空全家也没500块。
    “我认为500元的赔偿很合理，后续的各种治疗费用可能会更高。”
    黑框眼镜大夫恰到好处说了一句。
    “反正我没有这么多钱，不然你们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卖钱，要么就把这丫头卖了，看能不能值500元？！”
    贺美英把乔金凤推了过去。

 第47章 苏桐的宫外孕

    众人都有点意外，本来还想继续引导贺美英，没想到她自己就把女儿推了出来。
    乔金凤扯着贺美英的衣袖，哭喊着说不愿意。贺美英一脸厌恶，蹙着眉头说道：“养你这么大也行了，你弟弟还小，你总不能看着他去蹲局子，吃我这么多年饭，也该好好报答一下了。”
    众人冷眼旁观，心下五味杂陈，这个女孩儿在她妈眼里，也就值500块。
    “那也行吧。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就让金凤替我干活，慢慢还这500块。不过我得提醒你，还完钱之前，你不许再来找她！”
    乔向前看得愤怒，他乔家儿女被人如此糟践，一腔怒火难以控制。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给她一分钱，吃喝拉撒睡，我什么都不会管的！”
    贺美英努力控制着，不让脸上的惊喜被别人看出来。
    可在场的人，只要眼不瞎，耳不聋，都心知肚明。
    “这位警官，您可要作证，这可是他乔向前你自己说的，之后他闺女再出什么问题，可不能再来找我！”
    在得到古警官保证以后，贺美英拉着乔金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好了，谢谢你，四眼。”
    “得了吧，咱们谁跟谁，不过说实话，这娘真不是东西。”
    黑框眼镜大夫摇着头，功成身退。
    “谢谢您，古警官，救了我姐姐。”
    乔金灵真心感谢，今天如果不是有古警官和他的医生朋友在，恐怕贺美英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灵灵，还没谢谢你，帮我们破获了一个重大人贩子集团，很多被拐卖的小朋友都已经回到了家。”
    古警官蹲下来，拍了拍乔金灵毛茸茸的小脑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爸爸收音机里大侠都是这样说哒。”
    乔金灵童言稚语，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古警官也不再多说什么，打过招呼就和同事一起走了。他也很高兴，至少那个小女孩儿不用再挨打了。
    医院里，就剩下乔金灵和爸妈，还有乔金凤。
    “三叔、三婶婶，灵灵，谢谢你们。”
    乔金凤低着头，不敢看人，这一刻，她又有点害怕，在家里虽然挨揍，可那毕竟是家。眼前的人虽是她的亲人，可又是陌生人。
    “金凤姐姐，你不用害怕。”
    乔金灵看出她的不安，上前拉着她的手，扭头对乔向前撒娇说道：“爸爸，咱带金凤姐姐去吃肉火烧吧，灵灵馋得都流口水了。”
    她还惦记着当初救季澄之前吃的肉火烧，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没问题，带你们三个去吃，想吃多少吃多少，爸爸请客！”
    乔向前把乔金灵架在脖子上，嘻嘻哈哈大步往前走。孙慧芳则搂着乔金凤的肩膀，跟在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四口。
    四人刚到门口，一个女人冷不丁斜着窜出来，差点撞倒乔向前。幸亏她紧紧搂着爸爸的脑袋，不然肯定就从肩膀上掉下来了。
    “谁呀？走路这么不看路，撞到孩子怎么办？！”
    乔向前抱怨着，赶紧把闺女放下来。
    “谁让你在医院里架孩子坐脖子上的？！撞到了也是活该！”
    女人声音有些耳熟。
    乔金灵抬眼一看，这不是小婶婶苏桐吗？地上还有一张黑白b超。她捡起来，随便扫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看来苏桐被她随便一句吓到了，真的来医院检查是否怀孕了。
    关键是都过了这么久，要怀孕早就知道了，可能是被吓怕了，好事一推迟就担心是怀孕。
    可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你精神越紧张，好事就赖赖唧唧冒脾气，死活不肯来。非得好吃好喝好心情伺候着，它才骄矜姗姗来迟。
    乔金灵想自己幸亏现在是小姑娘，不然还得像妈妈一样用月经带什么的，连卫生巾都没得用。
    “看什么看？你认字儿吗？！”
    苏桐不客气，一把夺下b超单，气鼓鼓踩着小高跟皮鞋走了。
    后面跟来的孙慧芳和乔金凤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刚才还假装给交住院押金，忘了退回来，你们等着我，我去把钱拿回来。”
    乔向前不好意思。
    “爸爸，灵灵和你一起去！”
    乔金灵看着孙慧芳和乔金凤低头细语，脸上都挂着羞涩的表情，她也识趣乖乖跟着爸爸走了。
    由于乔金灵没有住院，所以缴费处的小护士和乔向前扯皮了半天，才同意退费。
    乔金灵在一旁待着无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有的神情木讷，有的焦虑慌张，人间百态，在医院里都能看到，之前照顾生病的妈妈，没少在医院待，现在可一点都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哎，你说那个女病人怀孕了？怎么可能呢，b超机可没看出她肚子有胎儿啊？”
    两个小护士站在缴费台附近聊天。
    “可人绒促测出来的数值很高，要是没怀孕，不可能这么高，也不知道人跑哪里去了，连化验结果都没拿。”
    “听这个姓苏的女人是纺织厂女工，现在都带环，怎么还能怀孕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环哪能百分百保险，被炮打中的地多着呢，也没她联系方式，真是的。”
    ……
    她们的话让乔金灵心底一动。她本能觉得这个怀孕女人八成是苏桐。b超没看到胎儿，可人绒促确定怀孕。
    乔金灵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东西：宫外孕！
    她再熟悉不过了，前世一个朋友就是因为宫外孕没及时发现，最后大出血，没办法只能切了子宫，才二十多岁，就不能生孩子了。女人生孩子向来是鬼门关，哪怕科技再进步，因生孩子而丧命的新闻都不在少数，更不用说还没那么先进的八十年代！
    一想起朋友那张惨白的脸，乔金灵就心疼。她是讨厌苏桐嘴贱，成天拿城里人说事，看不起人，可女人终究是心疼女人的。
    别的事情可以不留情，但唯独这件事情，她狠不下心。
    她得帮苏桐！
    可一想起苏桐的嘴脸，她又头疼，油盐不进的样子，要是突然跑过去说：“苏桐，你宫外孕了。”
    苏桐怕是要拿扫帚疙瘩把她打跑！
    该怎么办呢？
    乔金灵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正好乔向前也办完手续，看着心事重重的闺女，笑着说道：“怎么了，乔女侠又开始忧国忧民了？”
    “爸爸～”
    乔金灵抱着爸爸的腿撒娇，她要是不这么爱多管闲事就好了，女侠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呀！

 第48章 求助宋璟颜

    乔金灵翻来覆去琢磨一大圈，能想起的人也就是宋璟颜。她现在已经回北京成为妇产科大夫，肯定知道什么是宫外孕。
    只不过如果自己向她求助，肯定会被怀疑身份。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怎么能懂这么多？
    可她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天光大亮，乔向前又要准备进城送货，乔金灵死缠烂打跟着爸爸一起，村委里也有电话，可周围都是直勾勾的眼睛，想说什么也不方便。
    她想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哪有这么麻烦。
    她捏着宋璟颜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有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通，死马当活马医，这个办法如果想不通，只能再去想别的办法了。
    乔金灵没想到在八十年代打一个长途电话要这么麻烦。
    她得先去电话局排队，经过长途中转呼叫，然后再排队等着对方打过来。乔向前跟着她一起，也不知道闺女要干什么。
    乔金灵等得崩溃，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跑到苏桐家里，直接对她说，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终于等到电话回复了！
    “你好，宋阿姨，我是乔金灵。”
    “哦，长途中转呼叫这边已经告诉我了。我还觉得挺奇怪的，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璟颜也明白，乔金灵要不是有紧急的事情，也不会给她打长途电话。
    乔金灵把事情大概给宋璟颜说了，想拜托她给纺织厂打电话，给苏桐通知一下，毕竟妇科大夫说的话更权威。
    “你怎么知道宫外孕？还知道人绒促？连你们人民医院医生都没判断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璟颜一下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上一次，她就觉得这个乔金灵不一般，看着是六岁的小女孩，可说话行事风格完全不像。
    “宋阿姨，您帮我这个忙，我绝对没有坏心。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全部都告诉您的。今天不方便。”
    估计宋璟颜也听到了乔金灵这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沉声说道：“好的，你拜托我的事情我会帮忙。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救过益善，还有那些信。”
    她找了一个铁皮盒子，把信一封封摞在一起，每次想起女儿的时候，都会拿出来一字一句地看，即使已经看过上百遍，可每次都会被感动得落泪。
    “谢谢您，宋阿姨。”
    乔金灵说完才想起来，她根本就没有纺织厂的电话，这样宋璟颜怎么通知呢？真是百密一疏！
    不过幸好宋璟颜说她在安庆市纺织厂有插队时的朋友，知道那边的电话。这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乔金灵只希望苏桐得了通知，能重视起来，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宫外孕一旦孕囊长得太大，撑破输卵管，就会大出血，不及时送医院，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人事听天命，她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至于宋璟颜这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无所谓，大不了再编一个重生女儿的身份，更何况什么时候去北京还不知道，等事情临到了再说吧。
    一旁的乔向前倒是一头雾水。
    女儿叽叽咕咕说什么“公外运”、“切管子”，他都听不懂。这个闺女变化确实挺大的，只不过越变越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父女二人回家以后，乔金灵如释重负，虽然内心还有点忐忑，但也只能如此了。
    孙慧芳和乔金凤在里屋关着门，不知在干什么，还不到两天，两个人就亲密无间，惹得乔金灵有些吃醋。
    “妈妈，你们在屋里干什么呢？”
    乔金灵敲敲门。
    “没事，小丫头别问大人的事情。”
    孙慧芳在屋里回答，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你们是不是在偷吃好吃的？”
    乔金灵撇着嘴，有一种受到冷落的感觉。
    屋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孙慧芳也不再回答。
    “唉！”
    失宠了的乔金灵只能蹲在院子里，跟小黑一起玩。
    过了好大一会儿，孙慧芳和乔金凤才从屋里出来。乔金凤脸都羞红到脖子根了，扭扭捏捏，说不出所以然。
    “金凤，你再穿一穿，要是不合适，三婶婶再给你改。”
    孙慧芳脸带微笑，整理着乔金凤两条长辫子，油光水亮。
    “挺合适的，三婶婶，谢谢您。”
    乔金凤的脸更红了。
    “妈妈，您给金凤姐姐做新衣服啦？怎么不给灵灵做呢？您是不是不爱我啦？”
    乔金灵跑过来抱着妈妈的大腿，干脆坐到了她的脚上。
    孙慧芳一把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宠溺说道：“再过几年，妈妈也给你做小背心。现在灵灵还穿不着呢。”
    乔金灵明白了，妈妈这是给乔金凤做了小内衣。她倒是没注意，可是妈妈却细心发现了。
    有妈妈在，真好呀！
    乔金凤也越来越适应，头也不总是低着，也会抢着干活。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再另外想办法。
    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乔金凤这一切得来的不容易，她更战战兢兢，不敢犯错，完全没有女孩儿恣意飞扬的样子，言行举止不敢行差踏错。
    乔金灵提醒过几次，想让这个姐姐更放松一些，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就让岁月慢慢治愈这个女孩吧。
    乔向前和孙慧芳正在发愁乔金凤的去处，没想到乔向秀直接送来一个好主意。
    “你们早跟我说呀，我正发愁自己小饭店里忙不过呢，让金凤去我那里，我一定不会亏待了这个孩子。”
    乔向秀如今烫了时髦的菜花头，也穿上了小皮鞋，围裙一扎，腰细得跟葫芦似的，短短几个月，她就从麦地里那个低头干活的农家妇女，摇身一变，成了风情无限的老板娘。
    男人果然是女人事业上最大的绊脚石。
    “这事儿得问问金凤的意见，咱自己也不能替她拿主意。”
    其实乔向前更想让乔金凤去上学，也就参加了扫盲班，多少认识了些字。他一直觉得学习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钱早晚都能挣，可学习就那几年。
    “三叔，我想去姑姑那里。”
    乔金凤更想挣钱，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才能谈以后。
    “那行吧。”
    既然乔金凤都这么说，乔向前也没有理由再阻碍，反正都是自家人，想上学还可以再想办法。
    乔向秀一个月给乔金凤10元，包吃包住。两个人乐呵呵走了，闪得孙慧芳还有些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
    “希望这闺女以后能好好的，也不辜负咱们折腾这一场了。”
    孙慧芳有些伤感。
    “妈妈，您还有我呢，我是不会走的，永远都不走，就陪在你身边，撵都撵不走。”
    乔金灵像扭麻花似的，缠在孙慧芳身上，惹得她呵呵笑个不停。

 第49章 宫外孕大出血

    乔金灵万万没想到，这个星期天竟然看到了苏桐和乔金亮。
    “烦死了，这孩子，非要来奶奶家找姐姐，看他是中邪了！”
    苏桐不情不愿，要不是乔金亮在家里死活闹着要过来，她才懒得大周末费这劲。正好这几天懒得动弹，腰疼得要命。
    乔金灵一看苏桐的神色，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去医院，也压根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三嫂，你说这事奇怪吧，莫名其妙，一个大夫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宫外孕，我连怀孕都没有，怎么可能？”
    苏桐揉揉腰，对孙慧芳抱怨。
    “可能是骗子吧，没病都被医生看出病来了，现在一进医院那钱就哗哗的，跟淌水似的。”
    孙慧芳拿着两根干玉米棒，搓着玉米粒儿，和苏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谁说不是呢？我就不去花那冤枉钱。想骗我的钱呀，没门儿，还不如给亮亮多买瓶麦乳精喝呢。”
    “不过苏桐你脸色确实不太好。”
    “没事，可能这几天没睡好。”
    她们的话都被乔金灵听了去。
    这个苏桐果然没理会宋璟颜的电话，真是无知者无畏，好歹去医院复查一下，放心也好。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看到苏桐捂着小腹，皱着眉头，一看就是在忍着疼痛。
    这要是突然大出血可就糟糕了，得赶紧想办法让苏桐去医院。
    乔金灵急得团团转，一旁的乔金亮跟黏皮糖似的绕着她，还以为姐姐在跟他玩游戏。
    哎！有主意了！
    急中生智不是瞎说的。乔金灵看着虎头虎脑的乔金亮，心想：“小东西，为了你妈，只好牺牲你了。”
    只要把乔金亮弄到医院里，苏桐不就跟着一起去了吗？
    乔金灵把乔金亮叫到一边，琢磨着该对他身体哪个部分下手才最轻，小家伙儿眼神中全是信任，特别兴奋。
    他澄澈无辜的眼神，让乔金灵实在下不了手。
    “亮亮，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嗯！”
    “游戏的名字叫做：假装肚子疼。”
    乔金灵一脸诡异，不知道这个小男孩信不信自己的鬼话。她还是高估了乔金亮的智商，只见他一蹦老高，激动说道：“好好好！我还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咱们怎么玩？”
    “就是你假装肚子疼，不管谁问你都不许说实话，只有见到医生的时候，才可以说实话。不然就算你输。”
    乔金灵的话让乔金亮有些迟疑。
    他可是最害怕去医院的，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吓得打哆嗦。不过这个游戏听起来很有挑战。
    “算了，不想玩儿就直接说，不是每个小朋友都有胆量去医院的。”
    乔金灵说得无所谓，挑着眉毛，故意挑衅乔金亮。
    激将法果然管用。
    乔金亮“噗通”倒地，捂着肚子哇哇乱叫，嘴里嚷着：“疼啊！疼死我啦！妈妈，我要去医院！”
    乔金灵这才发现乔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当演员的潜质。这痛苦扭曲的表情、夸张又不失真实的嚎叫，若不是自己亲自导演，她都要怀疑乔金亮是不是真的肚子疼？
    苏桐也听到了儿子的惨叫，赶紧过来查看。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了？
    “是不是你这小丫头给他乱吃什么东西了？我们亮亮可是城里孩子，吃不得农村里的脏东西，吃东西前都要洗手，瓜果梨桃都得用碱水好好洗，不然会有寄生虫的。”
    苏桐一把推开旁边的乔金灵，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有什么好，儿子天天念叨她的好。
    “先别说这些，赶紧带孩子去医院吧！”
    乔向前看到闺女被人指责教训，有些心疼。
    乔金灵有些后悔了，刚才干嘛要让乔金亮装肚子疼，直接一碗热水泼到苏桐的脚上，她就没精力瞎叨叨了。
    果然做事就得要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乔金灵决定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要出手果断，爱信不信。
    乔向前带着乔金亮，苏桐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本来还好好的，他们走了没多久，就见乔向前神色慌张跑了回来：“不知怎么了，苏桐说肚子疼得厉害，骑不了自行车了！”
    乔金灵心底一沉，自作孽不可活，哪怕自己盘算了两次，可苏桐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他们匆匆赶过去，发现苏桐倒在村头，捂着肚子，额头冒着细汗，脸色苍白，痛苦呻吟。一旁的乔金亮吓得不知所措，揪着妈妈的衣袖，也不敢大哭，瘪着小嘴抽泣。
    “快送医院！”
    乔金灵看到一众人都在失神，大声提醒。
    “哎呀，这是怎么了？要不快把她扶上自行车，去市里医院吧。”
    孙慧芳的提议被乔金灵否定了，她知道宫外孕一旦破裂，输卵管没有收缩功能，如果不及时手术，也就几十分钟，血液就会弥漫整个腹腔，血压下降，会直接休克。
    “来不及送市医院了，去黄岭镇医院吧！”
    乔金灵沉着冷静。
    “我不要…去镇医院，我要…去市医院，农村的医院…技术都不好…”
    苏桐疼得受不了，还不甘心去镇医院，他觉得自己状况还好，坚持坚持，还是能去市医院的。
    “爸爸妈妈，别听她的，直接去镇医院！”
    镇医院离北河沿村并不远，乔金灵让爸爸推来地排车，把苏桐放到上面。因为这辆地排车是平时用来拉送牛皮用的，斑斑点点都是牛血。
    “我不要躺在这上面，我的裙子…我的小皮鞋…”
    苏桐矫情作死，命都快没有了，还在讲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爸爸，别理她，我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乔金灵的样子不容辩驳，神情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乔向前和孙慧芳都有点愣住了，本能觉得听女儿的话肯定没错。
    乔向前套上绳索，拉着地排车，车上躺着苏桐，还坐着乔金亮和乔金灵，孙慧芳在后面使劲推。
    苏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幸好她们已经赶到了医院。乔金灵看着陈旧的医院，心里也有些打鼓，这小医院能做手术吗？！
    也是苏桐命不该绝。
    正好一位省里的妇科专家回县里医院，她本来就是从这里调出去的，趁着调休回来看看老同事。
    结果就正好碰到苏桐这档子事。
    她简单检查就知道是宫外孕，事不宜迟，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眼前。
    要是放到30年后，可以做腹腔镜微创手术，可在80年代没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只能做开腹手术。
    若是及早干预，通过药物不让胚胎发育，还不至于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最后只能切了苏桐的子宫和一侧输卵管，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第50章 虚伪自私的老四乔向东

    老四乔向东得了信儿，也匆匆赶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桐，脸白如纸，豆大的眼泪滑落，哆嗦着嘴唇，看到丈夫来了，l几次想张嘴，最后只听到她沉重叹息。
    “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三哥，三嫂，要不是你们在，苏桐这次怕是会没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乔向东的长相和乔向前有些神似，不过常年不经历风吹雨打，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看着要比乔向前年轻很多。
    乔家四个儿子当中，只有他顶了乔长河在纺织厂的班，还娶了老同事的女儿。这也是刘梅花愤愤不平的原因，觉得自家男人受了亏待。
    他也是老乔家学历最高的一个孩子，从78年恢复高考以来，他每届高考都参加，可次次都名落孙山，最后乔家老两口怕孩子再考下去就魔怔了，就让老头提前退休，让乔向东替了这个班。
    他平时在城里，也不愿多回来，仗着自己是文化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每次和家里人说话，都会斜眼看，谁都瞧不起的样子。
    “老四，你看你这话说的，咱都是一家人，苏桐出了事哪能不管？向前，你赶紧回家一趟，炖点鸡汤送过来，把这两个孩子一块带回去吧。”
    孙慧芳选择留下，毕竟都是女同志，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
    乔向前答应着，带着乔金灵和乔金亮就要回去。乔金灵回头看了一眼苏桐，眼神里都是同情，出了这种事情，男人可以轻飘飘说感谢，而女人却是经历生死之劫，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们还没走，杨桂香就赶过来了，刚一见面，她没问两句，就“责怪”起乔向东：“向东啊，你还专门过来一趟，这边这么多的人还不够照顾苏桐啊，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和你三哥一起回去吧，累了这么一路，赶紧回家喝口水，灶上有娘给你炖的菜和刚蒸的馍。”
    她边说边假意拍打乔向东，好久没见这个小儿子了，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多一眼珠子都不肯给病床上的儿媳妇。
    孙慧芳默默攥紧了苏桐的手，谁家孩子谁心疼，指望着婆婆能把儿媳妇当闺女疼，简直是痴人做梦。
    苏桐感受到孙慧芳给她的力量，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两个儿媳妇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妈，那就有劳您了。苏桐，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三哥那边，等明天再过来看你。”
    乔向东客套的有点假。
    乔金灵看着这个小叔叔，莫名想起前世遇到的一位领导，说话客套，人也热情，可浑身上下就透着一个字：假！
    乔向前拉着地排车，乔金灵坐在车上搂着已经沉睡的乔金亮。可怜的小男孩被吓得够呛，睡梦中还在抽泣。
    乔金灵打心眼里讨厌这个小叔叔。苏桐和他比起来，都要可爱几分。
    三句话里有两句话是显摆，一句话是贬低，真是太装了！
    好不容易忍到回家，乔金灵终于可以透口气了！她是讨厌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人，可更讨厌的是虚伪自私的人。
    这让她想起前世被王晓娇戏耍的经历，当时就是姐姐妹妹长，各种情真意切，温柔关怀，最后却捅了她一刀，这样的人最毒。
    “三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乔向东坐在竹编小椅上，摇着蒲扇，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不知道该不该讲，那就别讲了呗。”
    乔金灵直接怼上去。
    “呃，灵灵是吧，亮亮在家里天天念叨你，我还以为多懂礼貌呢。”
    乔向东眼神里明显有了恼怒，可嘴角还带着微笑。这样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奇怪。
    “小叔叔，是古警官夸灵灵懂礼貌的，灵灵最相信大盖帽叔叔说的话。”
    乔金灵语气稚嫩，可话里话外就是要告诉乔向东：“我的评价可是经过官方认证的！”
    “啧啧！小女孩就得有小女孩的样子，你在农村读书，知道的也不多，女孩儿就得温良恭俭让。”
    乔向东有自信，哪怕在纺织厂里，他只要讲这些话，那些小女工们一个个眼睛里冒星星。
    “可我们白老师说，花木兰也是女孩子，还替父从军呢。”
    乔金灵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就这点知识水平，才不怕他这么零敲碎打吓唬。
    “哟呵！灵灵还知道花木兰呢。可花木兰再厉害，不也得嫁人生孩子呀，既当不了柱子，也做不了梁，说白了就是一条泥鳅，给她水也游不到大海里。”
    乔向东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乔金灵恨不得脱下鞋，直接扇他两耳光。
    她还没动手，乔向前坐不住了。
    “老四，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女孩怎么了，谁说做不了柱子，也成不了梁，我家灵灵本来就在大海里，根本就不需要游，以后灵灵本事大着呢，你要是还这样说难听的话，就赶紧走吧！”
    乔金灵难得看到爸爸如此霸气，刚才一路上净听乔向东胡诌八扯，而爸爸一直低头不语。
    原来自己才是他的死穴，说他可以，但是说自己的闺女绝对不行！乔金灵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能摊上这样的爸爸。她也很感谢孙慧芳，没有随随便便选个男人嫁了。
    女人觉得丈夫不合适，最坏结果不过是离婚，分道扬镳，就像乔向秀这样，还能再重新站起来。
    可是女孩儿要是摊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哪怕再挣扎，也是无法摆脱的血缘关系，就像乔金凤，可能一生也无法治愈。
    “三哥，我看你就惯着她吧！刁蛮任性，看以后怎么嫁得出去？！我就看看你家这浅水池子，怎么养出一条大鲤鱼，还指着她鲤鱼跳龙门？简直太可笑了！”
    乔向东指着院子里的水泥池子，一脸鄙夷，恨铁不成钢。
    “滚！你这么闲，去医院陪你媳妇吧！”
    乔向前愤怒了。
    乔向东看到哥哥真的生气，又换了另外一副嘴脸：“三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多大点的事儿，咱可是亲哥俩，一奶同胞，没必要伤了和气。”
    乔金灵忍不住翻白眼，亲人互伤，越是自己家的人，总觉得得罪了也没有关系，别肆无忌惮地说话，对外人反而客客气气。
    乔向前也是好说话的人，看到弟弟语气放软，他也不好意思得理不饶人。他简单煮了一点面条给大家吃。
    只不过，吃饭也堵不住乔向东吹牛逼的嘴。乔金灵有些恍惚，媳妇儿因为生孩子躺在医院受苦受难，自己怎么还能在这儿侃天侃地，可能乔向东还有一丝庆幸，得亏没生下来，不然计划生育罚下来，非害得他丢工作不可。
    都说女儿出嫁之前是珍宝，出嫁之后就成了鱼眼珠子，没了活力。可是仔细想想，是谁把珍宝变成了鱼眼珠子？没有男人心疼的女人，得经过多少次失望，才能彻底灰心丧气！

 第51章 卖冬储菜

    “老四，你知道二姐和史全德离婚了吗？”
    乔向前没心情吃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感觉就好像藏在皮肤下的脓疮，不挤不看就好像它不存在，而如今不知为何，这些脓疮一个一个鼓出来，虽然疼，挤的过程也有些惨烈，可挤出来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去她小饭店看了，真别说，二姐离开史全德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就跟个苦瓜，现在像个时髦的城里人。”
    乔向东说话就是这么损。
    接着，他又神秘兮兮说道：“三哥，那天我去的时候，看到二姐眼睛红红的，一个男人和我打了照面走出去的，我问二姐发生什么事，她也不肯说，你说是不是二姐又找男人了？”
    乔金灵就没见过嘴这么碎的男人。那种语气完全不是在关心，而是准备吃大瓜。
    “行了，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媳妇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过两天出院，接回去好好照顾照顾。”
    “我还得上班呢，怎么照顾？”
    “哎，我说你这个人也太自私了吧？好歹她也是因为生孩子受这么大罪，能有点责任心吗？！”
    乔向前最看不得弟弟这副嘴脸，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都是杨桂香从小惯的，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偷偷给这个弟弟。这个弟弟从小也体弱多病，作为母亲也格外会关照弱一些的孩子。
    “不说了，我就知道每次我回来，你们都不待见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来了吧？”
    乔向东还倒打一耙，以为全世界都不理解他。
    苏桐住了三天院，就回家休养了。乔向东肯定是不会请假照顾媳妇儿，当然是由老母亲代劳。
    其实就算乔向东愿意，杨桂香也不会让她的好大儿辛苦，有本事的男人哪能天天围着媳妇儿转，也就老三那个夯货没出息，把孙慧芳都惯得没边了。
    乔金灵其实也奇怪，在杨桂香这种教导下，竟然还出了乔向前这种孩子，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日子像淌水般，一去不回头。
    转眼间，天气就有些冷了，下了几场秋雨，已经有了深秋的寒意了。乔向前收的牛皮也越来越少。村里人都想再养养，生个小牛犊，或者等到年底宰了再卖个好价钱。
    乔向前也看得开，反正现在朝城里送货的范围越来越广，也越来越稳定。在孙慧芳的强烈要求下，乔向前买了一辆嘉陵摩托车！
    这种最低档脚踏燃油两用摩托车，全新890元一辆，乔向前不舍得，想想也正常，普通工人一年不吃不喝挣720元，拿一年多工资买一辆摩托车，谁也不舍得。
    乔向前嘴上说不愿意，要买彩电，可他跨上摩托车，小心翼翼摸着大油缸，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猛踹几脚，打开火，带着乔金灵在村里溜达几圈，村民们听着轰鸣车管的突突声，羡慕嫉妒恨，比现在开着劳斯莱斯进村还要神气。
    大家们都说乔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连杨桂香都笑得合不拢嘴，觉得是公爹乔富贵显灵，对乔金灵就更好了。
    现在杨桂香腰杆直直的，她去城里住过小楼房，虽说是进城伺候苏桐受了一肚子气，可架不住她回来显摆，随便叫上一群老娘们，就摆起龙门阵，现在她可是北河沿村的风光人物。
    刘梅花也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眼看着老三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越来越好，一开始还有些愤愤然，和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她也不得不低头，攀扯点亲戚关系，多少能弄点好处。
    苏桐那边经历这一遭，虽然还是看不起农村人，可对孙慧芳的态度变化很多，毕竟在自己生死关头，却被人家救了，还贴心在医院照顾三天，这份恩情她怎么也忘不了。
    乔金灵觉得日子过得挺惬意的，每星期雷打不动会收到宋益善的一封信，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信里的宋益善依旧克制，乔金灵看着这些文字，都能想象出那个挺拔的小身板坐在书桌前，像练硬笔书法一样，一笔一画，娟秀却有力。
    乔金灵也懒得回复，偶尔像记日记般回上一封，往往还没寄出，宋益善的下一封信就已经到了。
    “慧芳，我看天也冷了，得赶紧备上冬储煤啊，打些煤球出来，趁着天好，赶紧晒干。”
    乔向前送完东西回来，摘下头盔，头上腾腾冒出白色雾气。有了摩托车之后就是不一样，他一天可以送两趟。天越来越冷，新鲜的瓜果蔬菜已经不多了，可是跟时节无关的东西越来越受欢迎，比如咸鸭蛋、花生、豆子之类。
    乔向前已经越来越娴熟，每次送货时会和顾客们聊天，听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再回村里联系，有时候也会从城里带回围巾、头花、皮鞋、手绢之类的东西，往往还在村头，就被热情的大妈姑娘们给分了。
    孙慧芳忙着晒秋菜。在大棚蔬菜没有普及的年代，入冬前家家户户都得晒秋菜，以大白菜为主，还有大葱、萝卜、土豆等蔬菜，才能度过漫长五个月的冬季。
    这些秋菜晒法不同。
    大白菜刚摘下来还是“活的”，还能再长，所以晾晒它是为了去掉水分，再降低里面温度。
    大葱一定得留下绿叶子，等晒蔫了再把它们编在一起，根朝下放在阴凉处，这样大葱会以为自己还活着，能保证元气不散。
    “爸爸，难道那些奶奶不想吃咱们的大白菜吗？”
    乔金灵提醒爸爸，现在都是存秋菜的时候，赶紧找辆拖拉机拉白菜进城啊，考虑什么冬储煤呀？
    “哎呀，我都忘了这茬了，多亏灵灵提醒了。我赶紧忙活这事。”
    乔向前还算能琢磨过来，不然乔金灵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提醒了。
    倒买倒卖就这样，小量不如大量，要提前知道顾客想要什么，
    乔金灵不放心，干脆请了假，跟着爸爸一起跑。有的人家要囤500斤，听着挺重，其实一颗白菜就七八斤，有些上年纪的人搬不动，乔向前就帮老人送上楼。
    他一趟又一趟，一回又一回，一台阶又一台阶，温度不高，他却热得满头大汗。乔金灵在楼梯口抬眼望去，夕阳迎面直射楼道间，乔向前的脸被照得亮晶晶，对她灿烂一笑。
    那一刻，乔金灵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她虽然没有金手指或者空间，帮爸爸一步登天，坐拥百亿财富。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事情。

 第52章 谁也别想和我抢儿子

    忙活完送秋菜的事情，乔向前又马不停蹄开始买炭泥做煤球，再不弄，太阳不毒，煤球都晒不干了。
    乔金灵也不去上学，天天跟着乔向前一起东奔西走。乔向前一开始还说几句，可考过闺女几次，对答如流，什么都会，他也就懒得说了。
    供煤所就在皮鞋厂旁边。
    也可以送炭上门，只不过要单加十块钱，乔向前不舍得，捎带着杨桂香的炭，就一起拉回去了。
    他不肯让女儿去，乌漆麻黑的，都是装炭飞扬起的炭沫，才不舍得白白嫩嫩的小可爱变得脏乎乎的。
    正好乔向秀的小饭店就在皮鞋厂不远，所以他把女儿安置到那边，才能放心去供煤所。
    乔金灵想想也好，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运不了煤，还不如乖乖去找乔金凤玩，反正也好久没见这个姐姐了，她还专门拿了一些跟学习有关的铅笔本子，想着让乔金凤在闲暇之余，还是要多学点知识。
    乔金灵从没来过乔向秀的小饭店。本来以为挺小，没想到铺面还挺大。白色木匾额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四个大字：向秀饭店。
    两侧也是用红油漆写着：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中午的饭点，所以人不是很多。乔向秀看到乔向前带着女儿过来，赶紧笑着上来招呼。
    屋里的乔金凤听到动静，也赶紧跑出来，她有点想这个小妹妹了。
    乔向前叮嘱完，开着拖拉机突突走远了。
    “灵灵，想吃什么？二姑给你做！”
    乔向秀满脸堆笑，好久没见这个小侄女了，长得越发可爱了。
    “不用啦！二姑姑，灵灵在家吃过饭啦。”
    “那也不行，到了姑姑这里，还能缺了饭食？不如来碗牛杂面，这牛杂还是你爸送来的，就属这面卖得火！”
    乔向秀嘴里说着，撩开帘子走向后厨。
    乔金灵和乔金凤对视一笑，这个姑姑还挺不错。
    乔金灵环视一圈，摆了不到十张桌子，黄色木质，墙裙刷了这个年代常见的绿色漆，看起来干干净净，非常清爽。
    “对了，金凤姐姐，这是给你的。”
    乔金灵从小背包里拿出铅笔和本子，还有一本书。
    “给我的？！”
    乔金凤面露惊喜之色。
    “对呀，爸爸说了，小女孩儿得好好学习，这样腿才能长得更长，眼睛才能长得更亮。”
    其实这话根本不是乔向前说的，而是乔金灵想对这个姐姐说的。腿长了才能去很多地方，眼亮了才能分得清世间险恶。
    乔金凤很高兴收下了这些东西，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发夹，递给乔金灵。
    “灵灵，这是姐姐用工资买的，在姑姑这里也花不到什么钱，我都攒着呢，就这个小发夹，我一看到它，想起你了。”
    乔金灵看着手心里的一字型发夹，粉粉嫩嫩的，没有过多的图案装饰。
    “谢谢姐姐，灵灵特别喜欢。你能帮我带上吗？”
    “好嘞！”
    姐妹两个特别投缘，可能都是心善之人，说不完的心里话。
    “请问乔向秀在吗？”
    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人走进饭店。乔金灵抬眼一看，约莫50多岁年龄，保养得很好，穿着一袭灰色大衣，里面套着一件鹅黄色的毛衣，打扮得非常时髦。
    “您好，奶奶，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乔金凤赶紧上前招呼。
    “你是乔向秀？”
    女人的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哦，我不是，我是在店里帮工的。”
    “那你和我说不着，把乔向秀叫出来。”
    女人昂着头，压根不看她们一眼。屋里的乔向秀听到动静，端着面走出来，也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请问您是谁？”
    乔向秀把面碗放下，不知为何心情有些紧张。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是刘方舟的妈妈张明漪。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你也就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乔金灵瞬间明白，这个老女人来者不善，怕是要从中作梗。
    乔向秀抿紧嘴唇，垂眸看着地面，不敢和这个女人对视，她当然知道刘母为什么而来。
    “阿姨，不如我们去里屋说吧，这边有客人，还有孩子在。”
    张明漪干脆坐下，翘起二郎腿，嘴角带着微笑说道：“无妨，我们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乔向秀没办法，只好坐在对面。
    乔金灵拉着乔金凤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估计这个女人觉得没人能配得上自己宝贝儿子。
    果不其然，张明漪第一句话就是：“你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方舟吗？”
    乔向秀喉头滚动，即使她比之前勇敢很多，可在感情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本来就觉得配不上刘方舟，多次萌生退意，可架不住刘方舟的柔言暖语，不知不觉中就沉沦其中。
    “这是你做的吧？”
    张明漪从包里甩出一副鞋垫，丢在桌上，如同丢弃垃圾。
    乔向秀伸出手，哆嗦一下，捏紧鞋垫，攥在手心里。从头到尾，她没抬头，也没说过一句话。
    “呵！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方舟，你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是皮鞋厂正式工，哪怕再娶，也不会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农村女人，还是个二婚的。你要是真喜欢方舟，就应该为他考虑，我这儿子心思单纯，一碗面就会让他感激。”
    说着，张明漪用筷子挑起桌上的牛杂面，故意在“感激”上加重语气，就是在暗示乔向秀：刘方舟不过是没人照顾，稍微对他好点，他就感激涕零。只不过感激归感激，爱是不可能的，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乔向秀的脸涨得通红，上一段婚姻带给她的自卑感像从地缝里冒出来，缠缠绕绕滋生，像无数藤条，钻进她的脚心，顺着双腿朝上爬，跟着血液一起流淌，生生扎进心底，疼得要命。
    她以为烫了头，穿上和城里人一样的花裙子、小皮鞋，就能彻底摆脱曾经的自卑和无措，白天她和食客们谈笑风生，晚上数着抽屉里的零元碎角，感受喧闹热辣的人间烟火。
    她以为自己不一样了。
    可今天，这个叫张明漪的女人一巴掌把她打回了深渊。
    她再努力，还是会被嫌弃，再向上，自卑已经长到骨头缝里了。
    “就这样吧，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希望你能识时务些，别再纠缠方舟。”
    “那方舟怎么说？”
    乔向秀鼓起勇气，问出最后一句话。
    “他和我保证了，再也不会和你联系了。另外，我已经安排他相亲了，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问他。”
    张明漪气焰十足，逼近乔向秀，沉声说道：“想和我抢儿子，做梦吧。我和你之间，他只能选我！”

 第53章 最好的爱情

    张明漪像只斗赢的大公鸡，昂着头走了。乔金灵发现还有个食客，竟然淡定从头吃到尾，别的食客觉得不对，自觉放下钱就走了。
    只有他穿着蓝色工装，一口面一口蒜，再嘬口小酒，吃得那叫一个美。
    人类的悲喜果然不相通。不过爸爸曾经告诉她，能吃饭的猴子能爬山，能吃饭的老虎能占山，吃是衡量人能力的根本。热爱生活的人多半都是爱吃的。
    这边乔向秀羞愧难当，跑到后屋，暗自抽泣。乔金凤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见过二姑姑如此狼狈。
    “金凤姐姐，刚才阿姨说的刘方舟是经常来吗？”
    乔金灵想多了解内情。
    “嗯，他经常带一个叫刘甜甜的小女孩过来，我不喜欢那个她，特别娇气。”
    乔金凤撅着嘴，还是自家妹妹更好。
    乔金灵和刘甜甜有一面之缘，也不怎么喜欢她，不是公主命，却傲娇得像个公主，有张明漪这样奶奶惯着也难怪。
    “灵灵，应该怎么办呀？二姑姑看起来好可怜。”
    “金凤姐姐，你和二姑姑呆的时间最长，不如你去劝劝她吧。”
    乔金灵这样说，其实也不指望乔金凤能劝出什么效果，只不过想把她支开，自己有别的事情要做。
    乔金凤也听话，径直走进后屋。
    乔金灵拿出给姐姐的铅笔和本子，刷刷几下，写下了一大段文字。那个食客从头到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妥妥的一个吃货。
    她把本子夹到乔向秀的账本里。这样才能保证被二姑姑看到。其实她根本就不想鼓励二姑姑再去找刘方舟，有这样的婆婆在，若是男人没有足够的骨气担当，那么这个女人的日子多半是不好过的。
    爱情抵不过生活的琐碎，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本身就不够牢靠，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盛气凌人的婆婆。
    她想劝乔向秀该放手时且放手。这样的家庭无法治愈她的身心，无非是再次走进婚姻的泥淖，好不容易走出来的，怎能这么轻易再掉进去。
    乔向秀和乔金凤一起走了出来，她的两个眼红肿得跟核桃似的，马上就到饭点了，还有很多事情得忙活，这个坚强的女人，并没有让自己太久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
    “走了啊！乔老板！钱放桌子上了！”
    男人终于吃完，大跨步走出店。
    “你慢走啊，陈大哥。”
    乔向秀嘴里招呼着，手脚麻利收拾桌上的碗筷。
    “哎呀，还说让灵灵吃面呢，放这么久估计都坨了，我再去做一碗。”
    乔向秀强作欢笑。一碗面放久了，被人挑过了，都不再是原来那碗最新鲜的面，更何况人呢。
    “不用了，二姑姑，我就吃这碗很好。刚才灵灵还觉得有些烫，现在吃啊，刚刚好。”
    乔金灵看出乔向秀的心思，故意拿着筷子大口吃面，不过实话实说，这面确实做的不错。
    汤头醇厚，面条劲道，洁白的面条挂上浓厚的汤汁，色泽鲜明，闻着喷香，整体口感偏咸，呲溜溜吃上一碗，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她给乔向秀写的是舒婷的一首小诗《致橡树》，最早发表在79年的《诗刊》，也是乔金灵特别喜欢的一首诗。
    30年后，人们谈流量、直播、网红、挣钱，可现在人们把诗歌当做最美好的存在，不能说的话、不敢说的话、想说的话，都能从诗歌中找到，禁锢已久的思想，第一次发现有诗歌这种美好的语言。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
    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诗中的困苦与共，休戚相关，承担相爱，并肩站在一起的感情令乔金灵着迷，所以即使前世已经36岁，她也不愿意有一丝的将就。
    现在她把这首诗抄录给乔向秀，希望她能明白，最好的爱情不会令人自卑，和对的人待在一起，身心都是舒畅自在的。
    等乔向前拉着炭回来时，三个人都心照不宣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爸爸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有点羡慕爸爸妈妈的爱情，虽然不轰轰烈烈，但细水长流，互相尊重。
    所以之前爸爸去世后，她长大也劝过妈妈再找人一起过，可妈妈一直不松口，可能她明白再也找不到像爸爸这样好的男人了吧。
    一路上，乔金灵都沉默不语。乔向前还以为闺女在生气不带她去供炭所。
    到了家，乔向前扒了两口饭就开始打煤球。乔金灵蹲在一边，看爸爸妈妈劳作。
    这可是件体力活，得把炭粉和红土按1:1的比例混合，等充分混合以后，从中间挖个洞，倒上水，跟和面似的，变成粘糊糊的炭泥。
    一定要混合透了，不然打出来的煤球燃烧速度不行。炭泥变粘糊以后，粘性太大，得用铁锨反复搅拌，极其消耗力气。
    等这一工作完成以后，剩下的就好多了。拿出打煤球的模子，类似于打气筒，一端是圆柱形的模具，先在水盆里沾点水，再从另外一个盆子里沾上木屑，使劲扎进炭泥里，等压瓷实了，再把里面成型的煤球推出来。
    就这样，一块又一块，按照顺序排好，阳光暴晒，把煤球彻底晒干，就可以搬到灶间摞起来，等冬天慢慢用了。
    乔向前多做了一些，还要给杨桂香送去，她最不待见的孩子，如今是照顾她最多的。
    等忙完这一切，天早就已经黑透。
    乔向前和孙慧芳都累得够呛，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动弹。
    “我分两天弄就行了，你还非要帮忙？对了，有东西给你。”
    乔向前嘴上嗔怪，心疼媳妇儿。
    “什么东西现在才想起来？”
    乔向前掏出一个大包袱，递给孙慧芳。
    “今天我去找季大嫂拿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双羊牌毛线吗？我提了一句，季大嫂就给了我这些。”
    孙慧芳打开包袱，里面是各色的毛线：“你怎么又拿别人东西？人情债最难还了。”
    孙慧芳说得没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能平白无故欠别人人情。
    “你看看你这人，我有那么没数吗？当然给钱了，她不收钱，我都不要。季大嫂说了，她有亲戚在那个毛线厂，你要是想要，她就替你买。”
    乔向前早猜到媳妇儿会这么说，他也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哪怕钱挣得少一点，路走得慢一点，每一步都得走得踏实。

 第54章 织帽子卖的好生意

    “对了，你们那皮鞋厂怎么样了？上次我就想跟你说，这可是件大事，咱不能那么草率。”
    孙慧芳捋着毛线，面露忧色。
    “我看大哥意愿挺强的，是想大干一场。二哥的意思没看出来。”
    乔向前也想参与，只不过脑子不够用。
    “亲兄弟搭伙都能臭，别说半路兄弟了，咱也不是说他们两个心坏，而是合伙的买卖是最难干的。”
    孙慧芳说得直白却有道理。乔金灵不由得佩服妈妈的情商，脑子比爸爸清楚多了。
    “是呀，爸爸，灵灵也不想让你去。”
    乔金灵搂着爸爸的脖子撒娇。
    “呵呵，你个小丫头，能听懂大人说的话吗？让爸爸掂掂，过了个生日，变重了，也高了些。穿上你妈织的毛衣，我的大闺女更好看了！”
    乔向前即使有再多的烦恼，一看这个肉脸嘟嘟的闺女，就打心眼里高兴。
    “妈妈，不如咱们织毛衣拿出去卖吧。”
    乔金灵心血来潮。
    “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哪家女人不会织毛衣？谁要是不会，就跟不会做饭似的。她们趁着闲下来，一边聊一边织，织得那叫一个快，我根本比不上。而且穿大穿小咱也不知道啊。”
    孙慧芳说的是实话，在80年代，织毛衣是每个妈妈的必备技能，买又太贵，不如自己织划算。
    “妈妈，不如我们织帽子卖吧！”
    乔金灵心下一动，既然织毛衣不占优势，还有尺寸限制，不如织帽子，所需毛线少，成品速度快，还没大小要求。
    “哎，你这主意不错，咱的毛线好，多织点花色，一般家里毛线没那么多，说不定可以试试。只是我怕自己不行。”
    孙慧芳的兴趣也被勾起来。
    “这怕什么，媳妇儿，大胆去试，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挣不到钱，放心，毛线那边我去找季大嫂谈，你就撒开手干就是了，挣钱不挣钱的，也不用担心，有我呢。”
    乔向前的支持让孙慧芳信心倍增。
    “那咱起个名字吧！”
    乔金灵觉得必须有品牌意识，有自己独特名号，哪怕再小的买卖也得有。
    “呵呵，又不是孩子，还起什么名字？”
    孙慧芳觉得这孩子脑子里，总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起嘛，妈妈不起，那灵灵起。”
    乔金灵手托腮帮，认真琢磨，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好，干脆用妈妈的名好了。
    “就叫慧芳制品，怎么样？”
    乔向前大手一拍，哈哈一笑：“慧芳制品，这个名字好！”
    孙慧芳有些害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可以做一个品牌。
    说干就干，母女两个人也不再搭理乔向前，叽叽呱呱讨论起帽子的样式，这方面乔金灵特别有话语权，之前她就特别喜欢各种各样的帽子，每逢换季，都要去精品店买，哪怕不需要，也得去看看有什么新款式。
    现在想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不是就是为现在准备的？
    乔金灵脑子中有一个想法，便用水彩笔在纸上画出来，孙慧芳领悟能力也极强，仅凭着女儿的大概描述，就能把帽子织出来。
    渐变色、彩虹色、撞色，各种颜色搭配，都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下摆带毛球、头顶带毛球，毛茸茸特别可爱。
    还有立体的，勾出各种动物的耳朵：兔子的、小猫的、小狗的、小猪的，缝到帽子上，再缝上小毛球，活脱脱就是可爱小动物，孩子们看了肯定会喜欢。
    还有各种花朵，勾出玫瑰花、向日葵等花样，或大或小，有的单独一朵，有的抱成一团，各有各的风韵，或清新典雅，或热烈奔放，或可爱呆萌。
    短短几天，就织出这么多成品，连孙慧芳都没能想到。那种“无中生有”的成就感无与伦比。
    “妈妈好棒！妈妈太厉害！妈妈最好了！”
    乔金灵彩虹屁三连吹。
    说实话，真的特别不错。她知道妈妈手工编织非常厉害，只是没想到加上点创意，妥妥的工艺品。
    “灵灵画得也很棒！”
    这几天，乔金灵也没闲着，把她们想出来的每一款都画出来，装订成册，就是手绘版的产品手册。
    乔金灵又让爸爸买回一些空箱子和丝带，贴心服务，万一有顾客想买来送人，现场直接打包。
    准备得差不多，母女两人兴致冲冲就要拿出去卖。她们选择了人流量最大的公园门口。
    这是通往公园后门的一条路，连接着大片小区，很多小区居民想去公园，都会经过这里。
    她们的摊子还没支开，围过来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讨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帽子，不到十分钟，就卖出去五顶。
    就像本来害羞不敢吆喝的孙慧芳胆子立马壮了。她用的毛线好，一般毛线也就三五块钱一斤，她的毛线要十块钱一斤。
    一斤毛线能织大概五顶帽子，每顶帽子价格从五元到八元不等，也就是说一斤毛线能卖三四十元，去掉零碎成本，一斤毛线能挣二十多元。
    想想乔向前累死累活腌牛皮，一张也就挣十来元，她只是织帽子，也没多累，捎带手就织出来，竟然能挣这么多钱。
    其它摊上也有边织边卖的妇女们，都是一溜水的暗色，花样单一，看着孙慧芳她们卖得火，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嫉妒得脸直抽筋。
    最好卖的是小孩帽子，乔金灵戴上小兔子帽子，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惹得那些小姑娘们指着要买。
    一上午，她们就把攒了好几天的帽子都卖光了，年轻小姑娘花几块钱买顶新颖的帽子，完全有这个消费能力。有些买不到的还不甘心。
    乔金灵赶紧递上画册，又预订出去十来顶帽子。孙慧芳也没料到这么火，早知道把毛线拿过来，边织边卖。
    “妈妈，太好了，数数咱们挣了多少钱？！”
    乔金灵一想到挣钱就开心。
    “一共卖了35顶，卖了215元，用了7斤毛线，咱们挣了145元呐！顶别人两个月工资啦！嘘！别被人听到。”
    孙慧芳一算，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赶紧用手绢把钱包起来，塞到袜子筒里，生怕被贼人惦记上。
    “太好了妈妈，你挣钱啦。”
    乔金灵比妈妈更高兴，这一辈子她不求大房子，不求飞黄腾达挣大钱，只想看到妈妈的笑脸。
    之前小时候不懂，总看到妈妈愁眉不展，为钱日夜奔波，她就特别后悔为什么要存在，如果没有她，妈妈肯定会活得更轻松。
    所以她拼命学习，想挣很多的钱，只为了让妈妈高兴笑一笑，可还没等到那一天，妈妈就惨死在病床上。
    “走，给大闺女买好吃的。”
    腰包鼓鼓的孙慧芳说话都有底气了，男人再好，还是花自己挣得钱更香！

 第55章 乔向秀租柜台卖被面

    乔金灵建议不如去乔向秀的小饭店里吃，几天没吃，她都有点馋那口面了。孙慧芳痛快答应，等两个人到了“向秀饭店”，才发现已经被盘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母女两人皆是一头雾水，乔金灵隐隐猜到原因，八成和张明漪那天来过有关。乔向秀曾经说过，这家饭店是她和刘方舟合伙做起来的，现在有了张明漪横插一杠，怕是难以再继续下去。
    “慧芳，灵灵，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乔向秀还有点手续没办完，刚过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母女。
    “向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饭店开着，怎么就关了呢？”
    孙慧芳一头雾水。
    “没什么，不想开了，饭店小，还栓人，整天除了在饭店里，哪里都去不了。”
    短短几天，乔向秀看起来就憔悴了很多，她的话明显不是真话，好不容易从泥坑跳出来的女人，有了能挣钱的买卖，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她的话让乔金灵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只不过二姑不肯说，别人也不好细问。
    “金凤呢？”
    “在柜台收拾呢。”
    “柜台？”
    “对啊！多亏古警官出了介绍信，让我们能在红星商场租了一节柜台，地方是偏了些，可租金便宜，一个月才100块钱。”
    乔向秀说这话时，眼神里又闪耀着光彩。乔金灵觉得这再也不是之前风一吹就倒的二姑姑了，人总是在一次次打击中学会坚强。
    “向秀啊！金凤现在在你那里，会不会不方便？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说，我把她再带回去也可以。”
    孙慧芳怕乔金凤给添麻烦。
    “不会，我现在也一个人，有金凤在，挺好，我自己无儿无女，就把她当半个女儿看，都是乔家的血脉，更何况她聪明伶俐，做事也勤快，平时帮了我很多忙，就让她留下吧！”
    乔向秀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侄女。
    “那行吧。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别一个人硬扛。”
    孙慧芳拉着乔向秀的手。
    “嗯，知道了。”
    乔向秀眼睛里泛着泪花。
    “你们现在在哪里住？带我们过去，给你温温锅，认认家门，下次就知道了。”
    “好嘞！”
    ……
    她们先去了红星商场的柜台，认了认地方，也就一米多宽，犄角旮旯，人流量不大，怪不得一个月也就100块钱租金。
    乔金凤看到她们，惊喜不已。
    一行人又回到了出租屋，地方不大，昏暗逼仄，里面堆着两个大编织袋，估计是摆柜台的货物。剩下空间也就放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杂物，还有间更小的屋，给乔金凤住。
    “二姐，你柜台打算卖什么？”
    “我有个食客从南边来的，我托他进了些丝绸被面，你看看，可美了。”
    乔向秀打开其中一个编织袋，拿出一床大红色喜字被面，银光粼粼，精美光彩，让昏暗小屋也多了一丝色彩。
    她把被面搭在肩膀上，展示给孙慧芳看，龙凤呈祥的图案，熠熠生辉，衬得她犹如待嫁的新娘。
    “真不错，这是富锦的吧，真好看。”
    孙慧芳轻轻摩挲着被面，生怕手心里的茧子划伤了被面。光滑细腻，触手生凉，含羞带怯，让人心生美好。
    “还是你有眼光。这是最好的富锦，等以后金凤、灵灵成亲，我一定用这个被面，给她们套一床十斤重棉花的新被子，保证她们冻不着。”
    乔向秀心神向往。
    “你看你，孩子们才几岁，就惦记着给她们做嫁妆，我看得先给你做，老实交代，你和那个刘方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喜酒？”
    孙慧芳不了解情况，也不顾乔金灵扯她衣角。
    “慧芳，我和那个刘方舟没什么。”
    乔向秀的神色暗淡下来，把被面放进编织袋里，喉头滚动，昏暗中能看到泪光点点。
    孙慧芳赶紧让乔金凤带乔金灵进小屋。没过多久，就听到乔向秀压抑的抽泣。
    “金凤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懂，那个叔叔来过一次，和二姑姑聊了聊，反正就是说他女儿不同意，母亲也不同意，他就没办法之类，我看他就是欺负二姑姑！”
    以乔金凤的年龄还不足以理解这些感情，只能朴素判断谁惹二姑姑哭，谁就是大坏蛋。
    “唉！”
    乔金灵也没有什么好说，唯有一声叹息。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是不是渣，都是利益的算计而已，谁投入的感情多，谁就先落了下风。
    她才不要谈恋爱呢，独自一人美丽不好吗？！
    那边乔向秀渐渐止了哭泣，发泄出来就好了，总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
    “灵灵，咱们回家吧！”
    乔金灵听到妈妈在屋外招呼，赶紧跑出来。乔向秀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二姐，那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就回去了。”
    孙慧芳话语中透露着担忧。
    “行，有空来柜台看看。”
    “这是肯定的。”
    母女二人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乔向秀问道：“对了，灵灵，二姑姑，有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情呀？”
    “就是那天，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谁写了什么东西放到柜台？”
    乔金灵这才想起自己抄的那首小诗《致橡树》，本来都已经忘了，被乔向秀一提醒又想起来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圆这个谎。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写的吧。
    “呃，这个，那个，我没看到。可能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叔叔写的吧。”
    乔金灵脑子中突然浮现蓝衣食客的身形，胡乱编了一通。
    “陈大哥？怎么会是他呢？”
    乔向秀喃喃自语。
    “二姐，在说什么呢？”
    “哦，没事儿，家里今天乱糟糟的，也不方便做饭，回头做牛杂面给你们吃。”
    “都是一家人客套什么？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孙慧芳领着乔金灵就走了。其实乔金灵挺佩服这个姑姑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刀斩乱麻，不过分纠缠感情，这么快又有了新的生意，哪怕感情受伤害，也不忘了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嘛，手里有钱，才有对抗一切的底气！
    她们也得赶紧回去织帽子，赚大钱，还有好多个订单呢。

 第56章 越来越红火的帽子生意

    孙慧芳以前天一黑，就催着乔金灵赶紧上床睡觉，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省电费，她觉得电灯绳一拽，那电线里滋滋啦啦的声音，都是哗啦啦淌钱的动静。
    今晚一反常态，她一直开着电灯，还嚷嚷着明天要买个高瓦数的灯泡，不然织线都看不清洞眼。她织帽子的速度越来越娴熟，一旁的乔金灵托着小脑袋，设计各种各样的帽子。
    “妈妈，咱在帽子里加一层薄棉花吧！不然天再冷些，带毛线帽子就冻头了。”
    乔金灵想得要更长远，等天寒地冻的时候，谁还管好看不好看，大棉帽子一戴，暖和就行，到时候线织的帽子就没市场了。
    “也是啊！灵灵真有想法。”
    孙慧芳拧了拧女儿的小脸蛋。
    她一边织帽子，一边对乔向前讲了今天遇到乔向秀的事情，毕竟那个刘方舟是丈夫所谓的结拜二哥。本来乔向前还开玩笑，这要是乔向秀和刘方舟成了亲，连称呼都不用改。
    “明天我去找他！好好跟他算算账，不要欺负我乔家没人！”
    乔向前搓着手，忿忿然。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啦，二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跟你说，就怕你知道了，去找刘方舟的麻烦，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说开了。本来二姐也没太高指望，不成也就算了，你这一闹，弄得二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不准去，听到没有？！”
    孙慧芳提高嗓门，不然怕压不住乔向前的火气。
    “唉！我这二姐就是太老实了！净被男人欺负，之前是史全德，现在是刘方舟，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真心疼她的人！”
    乔向前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命太苦。
    “戏里不是都说了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二姐的好姻缘还没来呢。”
    孙慧芳为乔向秀感到惋惜，又为自己觉得庆幸，同时又担心女儿长大后所托非良人。
    “也不知道咱们灵灵能找个什么样的？”
    孙慧芳心里担心，嘴上忍不住说出来。
    “那必须得非常优秀，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不然我不同意嫁的！”
    乔向前说起这个话题就激动。
    “你激动什么，那非常优秀的男生也得看得上咱家灵灵。你挑人家，人家还挑你呢。”
    孙慧芳嘴角挂着笑意。
    “爸爸妈妈，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等你长大了，估计得求着妈妈帮你介绍相亲。难不成真拖成30多岁的老姑娘？”
    孙慧芳戳了一下乔金灵的额头。
    “30多岁怎么了？到时候还是爸爸的宝贝闺女，还是不能凑合，随便找个男人嫁了，那日子过得得多糟心。”
    乔向前底气十足，他闺女最好了，等长大，喜欢她的人得排长队，怎么会嫁不出去？
    乔金灵内心崩溃：“爸爸哎，我还真是到了36岁还没嫁出去，呵呵…”
    一家人又说说笑笑聊了一会儿，乔金灵忍不住困意打瞌睡，可又不舍得去睡觉，趴在爸爸怀里像只慵懒小猫。
    她迷迷糊糊听爸爸妈妈说话，朦胧犹如天边梵音，身体轻飘飘的，等再醒来，天已经亮了。
    “妈妈！你好厉害，这些都是你织的吗？！”
    乔金灵震惊了！
    孙慧芳也太厉害了，跟田螺姑娘似的，一晚上就把一堆毛线球，变成了款式各样的帽子，针角均匀，里外都是一样平整，连多余的线头都看不到。
    “对啊，织到下半夜呢，你都睡得跟小猪是的，还直哼哼不嫁人，哈哈…”
    “妈妈，你别太累啦。”
    乔金灵想起妈妈积劳成疾，一阵心疼。
    “累什么累，给自己熬苦，心里痛快，这都是花花绿绿的票子，一想到那些钱，我就一点都不累。”
    孙慧芳精神比乔金灵还好，笑嘻嘻去灶间做饭了。
    果然是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妈妈才是八十年代内卷第一人。
    乔金灵又跟着妈妈一起进城，可孙慧芳非要她去学校，天天不去学校，老师都找过她好几次了，每次不是装肚子疼就是装腿疼，弄得老师也没办法。
    “我要进城，找金凤姐姐！”
    乔金灵抱着车轱辘不肯放手，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一群小屁孩追着她叫教主，说她神龙见首不见尾。
    “行吧，就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考北京的大学，干脆直接支个摊子烤地瓜吧。”
    孙慧芳宠溺一笑，也不指望这个闺女有什么大出息了，烤地瓜也不错。
    两人又到了昨天卖帽子的地方，呼啦啦又围过来几个小姑娘，说是等她们半天了。
    “姐姐们，这是我们卖帽子的新地址，可以来这里找我们呀。”
    乔金灵一人一张小纸片，上面画着可爱小兔子，还写着“红星商场向秀被面”，她故意把字写得扭扭歪歪，像极了刚学写字的小孩子，怕别人看不懂，还画了简单地图。
    “哎呦！小朋友，真会推销，又可爱又聪明，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你们了，正好我姐结婚，给她买床被面。”
    一个圆脸姑娘爽快接下纸片。
    “姐姐，你看后面呀。”
    “后面有什么？”
    女孩说着，翻到后面，只见上面写着：“1元券”
    “这是什么？”
    “姐姐，从明天起，拿这张纸片去柜台买被面，可以便宜一块钱！”
    乔金灵脆生生说完，刚才懒得接纸片的几个大妈都伸出手要。
    “奶奶们，只有今天买帽子、定帽子才有呢。”
    乔金灵笑着拒绝，想要白拿，先买顶帽子再说。
    “是啊，大妈们，那边被面很好的，都是从南边来的货，有富锦的，还有交织绸、线绨的，花样多得挑花眼。”
    孙慧芳赶紧补上几句。
    这几个大妈不想买帽子，可想要被面便宜的一块钱，思来想去，一人一顶，买回家给孩子戴，也不耽误买被面。
    孙慧芳这才明白，昨晚闺女鬼鬼祟祟在画着什么，还不让人看，原来在琢磨鲜点子。这样一来，帮了乔向秀介绍顾客，还能更好卖帽子。便宜一块钱，乔向秀应该也不会说什么，薄利多销嘛。
    一传十，十传百。
    小小摊位前被挤得满满当当。
    “哎！你这帽子有问题！赔钱！”
    一个女声从人堆里传出来！乔金灵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等这个女人从人群中挤进来，双方都愣了。
    这不是赵大菊吗？！真是冤家路窄！！

 第57章 上门找茬的赵大菊

    显然赵大菊也没料到是老朋友，神情一滞，片刻之后，她就像没事人一样，骂骂咧咧说道：“你们这个帽子有问题，说是双羊牌毛线，鬼才信呢，听说都是拆的死人身上的毛衣织出来的帽子，这样的帽子戴头上不晦气啊？！”
    赵大菊乜眼斜看，一脸笃定的样子。
    “真的吗？”
    本来手里还拿着帽子的两个大妈，像被蝎子蛰了似的，一把丢掉摊上。
    “赵大菊，你造谣得有证据，我可是正规厂家买来的毛线，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谁不知道双羊牌毛线难买，你这乡下女人还能买得到？昨天我一个姐妹儿买了你们的帽子，手一摸还掉色，真正的双羊牌能这样？”
    赵大菊甩着手里的帽子，咄咄逼人。她不等孙慧芳说话，继续说道：“你这织法有问题，好多地方都脱线了，难道是一次性的？”
    旁边已经买了帽子的人，犹犹豫豫考虑要不要退货，毕竟这个女人说得言之凿凿，听起来很有道理。
    “阿姨，我能看看您手里的帽子吗？”
    乔金灵压着心底的怒火，当着顾客面，还得保持客气，要是私底下，她早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见人说人话，见狗当然就得打！
    “给你看！”
    赵大菊毫不犹豫，她就是一口咬死这顶帽子是从这里买的，谁拿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叫帽子，它也不会自己答应。好赖话都由着自己说呗。
    乔金灵把帽子翻过来，问道：“阿姨，这帽子买回家，您朋友没洗过吧？”
    “当然没有。就这样还脱线掉色，要是洗了，帽子今天还能拿过来吗？”
    “那你朋友也没有戴过？”
    “你这小姑娘问的，手摸着都掉色，谁还敢戴呀，她买回去，就摸了几下，就放在一边了，她性子好，本来就打算这样了，可我打抱不平，非要来讨个说法。”
    赵大菊说得正气凛然。
    “可是这个帽子里面没有标记呀。”
    乔金灵举着帽子给大家看。
    “什么标记？”
    赵大菊有些懵。
    一旁的孙慧芳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女儿非要她在编织的时候打特殊节扣，还在隐蔽地方缝一块小布条。
    当时她还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知道为什么了，生意好了就有人眼红，就会有人使绊子，防的就是像赵大菊这样的人！
    “大家可以看看，我织帽子的时候，收尾的时候，特意藏了柳叶图案，你们看，这个帽子根本没有。”
    孙慧芳向大家展示帽子的区别。
    “而且，在帽顶起针的方法藏了小块的红布条，我们老家说法叫鸿运当头，大家伙儿可以仔细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孙慧芳一着急，头脑也清晰了，说话也利索，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摊子，不能被赵大菊毁了。
    有好事的大妈果然拿起来看，没看几眼，就嫌弃说道：“根本不是一种货，这是什么东西，粗针烂线的，也就样子看着差不多，我说你这娘们儿，是不是看人家生意好，眼馋啊？”
    “我…我…这是我朋友买的，我怎么知道。”
    赵大菊推卸责任，想要从人群中挤出去，可那帮女人不会轻易饶过她。
    “撒谎坑人，真是臭不要脸！”
    “我看不如送派出所吧，这就是敲诈！”
    “最烦这些走歪门邪道的了！有本事自己挣钱，眼红别人干什么？！”
    ……
    赵大菊被骂得哑口无言，伸着脖子朝外看，都是听邻居嫂子抱怨有人抢她生意，两人这才合谋想出这么个损点子，可如今她被围，哪还有邻居嫂子的影子，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就是我干的，怎么着吧？！有本事把我送监狱里吃牢饭，我也不用费劲刨食了！”
    赵大菊想起王小娇的父亲死因，新仇旧恨一起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撒泼不讲理了，她们能怎么办。
    “妈妈，咱们告诉警察叔叔吧，老师说做错事就得受到惩罚。”
    乔金灵扯了扯妈妈的手，对赵大菊这样的人就不能心软。
    “这样吧，你把我的这些帽子都卖完，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想想孩子，你要是进去了，她怎么办呢？”
    乔金灵没想到妈妈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让栽赃嫁祸的人把自己泼的脏水再舔回去，真是够恶心一把了。
    赵大菊一想起女儿，眼里冒出一丝恐慌。想到女儿要和史全德那个王八蛋共处一室，她就浑身打哆嗦。
    本以为跟了史全德能有好日子，可没过多久，他就找各种理由打她，一开始还对打，可体力终究落了下风，连王晓娇也不放过，打得孩子少皮没毛的。
    她想离开，可又不舍得史全德手里的钱，只能挨过一日算一日，说不定哪天史全德就改好了，可最近她发现女儿说话支支吾吾，问急了，王晓娇才说史全德摸她屁股。
    赵大菊犹如晴天霹雳，她没想到史全德的色爪子惦记上自己女儿，除了叮嘱女儿别和史全德单独相处外，她也没什么更好办法，谁让她已经被史全德养废了呢？
    所以孙慧芳的要求，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可为了女儿不得不低头，要真是报了警，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好！我答应你！”
    赵大菊说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自己过得这么惨，而这个女人还能活得这么滋润，真是太不公平了？！！
    围观人也就当一场闹剧，当事人不追究，也就作罢。赵大菊人品虽然不行，但卖东西是把好手，小嘴叭叭的，很快就把帽子卖完了。
    乔金灵觉得人为什么非要走窄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正道累，但走得踏实。要是赵大菊心思正，说不定还能和她们一起，可现在想都不要想。和这样人在一起，哪天背后捅你一刀。
    “慧芳妹子，你看都是姐姐不对，以前的事情咱就让它过去呗，过日子还得超前看，你说对吧？”
    赵大菊突然态度大转弯，让乔金灵和孙慧芳都有些吃惊，也就一上午功夫，怎么像变了个人？
    “妈妈，咱回家吧。”
    乔金灵不在乎原因，对赵大菊这样的人，能离多远离多远。
    等两人骑车走远了，还能听到赵大菊在后背说软话。
    管她变好变坏，反正这辈子都不会和赵大菊一家有什么瓜葛。
    她们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红星商场柜台找乔向秀。乔向秀和乔金凤正在摆被面，在她对面是卖内衣的大姐孙秋月，看上去挺和善。
    “老板，那床牡丹花交织绸的被面多少钱呀？”
    孙慧芳捏着嗓子，故意逗乔向秀。
    “哎呀，你真有眼光，那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一床…”
    乔向秀说着话，一扭头看到是孙慧芳和乔金灵，气得拍了下孙慧芳的肩膀，嗔怪道：“小妮子，还敢拿我开玩笑？！”

 第58章 未来有多好?

    “呵呵，对呀，都是乔老板了，以后和你说话得客气一点呢。”
    孙慧芳自从挣了钱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说话都变得俏皮。
    “你们帽子卖得怎么样？一看就不错。”
    “当然喽。”
    孙慧芳把优惠券的事情一说，问能不能把帽子摆过来卖，可以给租金，毕竟摆到商场柜台，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什么租金不租金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给我说怎么卖，我帮你卖！”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乔金灵和乔金凤也是碰着头，窃窃私语。
    乔金灵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姐姐，温柔聪慧，眼神干净澄澈，带着明亮如秋水般的空灵，这样一双眼睛不带任何苛责之意望着你，显得沉静婉约。
    自从救出来以后，她的气质才慢慢散发出来，不急不躁，不快不慢。很难相信，她的妈妈是贺美英那样的人，真是歹竹出好笋。
    等孙慧芳打算回去时，乔金灵还不舍得离开，她扭着身子撒娇，非要留下来和乔金凤一起睡。想着明天还得过来开张，孙慧芳也就随她去了。
    晚上出租屋里因为有了乔金灵，显得生机活力，两姐妹钻进被窝里，头挨着头一起看《畅想未来》。
    “来，二姑姑给你们灌了个热水瓶，塞到脚下，别把上面裹的毛巾踢开啦。”
    乔向秀给的这种热水瓶，其实就是打吊瓶留下的玻璃瓶，洗洗刷刷，装上热水，裹上毛巾，冬天塞被窝里暖和。
    “二姑姑，你真好。”
    乔金灵小嘴像抹了蜜。
    “别看了，我关灯了，小心还没上大学就弄出个小四眼儿。”
    乔向秀披着外套，不听女孩们的哀求，毫不犹豫把灯关了。
    “没事，灵灵，咱在被窝里说话。”
    “嗯！”
    乔金灵蜷成小小一团，不敢把脚伸直，被窝里实在太冷了，她个子矮，够不到热水瓶的位置。
    “我把瓶子给你勾上来。”
    乔金凤伸出脚，轻轻一勾，玻璃瓶就来到她们中间。
    “来，抱着它，就不冷了。”
    乔金凤柔言细语，身体软软的，让乔金灵禁不住伸出小凉手塞进她的胳肢窝里。
    “哎呀，小爪子真凉！”
    乔金凤嗔怪，却把妹妹搂得更紧了。
    “灵灵，你说《畅想未来》里说，以后冬天屋里都特别暖和，连地都是热的，大机器里吹热风，还有贴到身上就发热的东西，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乔金凤话语中满是好奇。
    乔金灵心想：“我的傻姐姐，岂止会有地暖、空调和暖宝宝，屋里能热得你穿着短袖吃冰棍儿！”
    “一定会有哒，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哒。”
    乔金灵说的可不是谎话，再过三十年，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面包，喝得起牛奶，还得高钙、高蛋白，换着花样吃。
    “真好，希望那一天早点来。”
    “姐姐，你想上学吗？”
    乔金灵一直想问，乔金凤已经12岁了，也就三四年级的水平，进学校是困难了些，也没户口，可现在不上学，很快就会被社会淘汰。
    “当然想啦，我看《畅想未来》杂志里说，以后医生都可厉害了，在肚子打个小洞就能把坏东西取出来，多神气啊。”
    乔金灵知道那是微创手术。想要当顶级医生，得是尖子中的尖子。
    “姐姐，你以后想当医生？”
    “我就是想想，能帮助更多人没有痛苦，感觉很厉害。就像二姑姑，要是她能生孩子，就不会和二姑父离婚啦。不过我也只能想想。”
    乔金灵心想：“乔向秀和史全德分道扬镳才不是因为孩子呢。”
    “那就大胆的想，使劲地想，想想又不花钱。”
    乔金灵躺不住了，一个咕噜翻起来，趴在枕头上，眨巴着大眼睛听乔金凤说话。
    “小心着凉！”
    乔金凤赶紧拽棉被，盖上乔金灵的小肩膀。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如今妹妹的话，才让她开始认真想。
    夜深了，能听到隔壁乔向秀呼噜声，一听就知道她已经酣然入睡。两个女孩还在叽叽咕咕聊天，这种体验，新鲜而有趣。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缩在被窝里，死活不肯起，眼皮像粘在一起，困得睁不开眼，暖和舒适的被窝伸出大手，紧紧抱着她们，就是不让她们起床。
    “也不知道聊了多晚，一个个困得跟小猫似的，罢了罢了，我先去商场，金凤，你好好照顾妹妹，炉子上有个铝饭盒，里面有馒头的，锅里有小米粥，你们记得吃。”
    乔向秀边收拾边唠叨，拧了拧两个小丫头的脸蛋，就去商场柜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金灵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缕阳光从床帘缝里洒进来，点点灰尘像蜉蝣徜徉在大海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她有些恍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前世和重生的画面重叠，分不清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做了一个未来的梦。
    “灵灵，你醒了啊？好久没睡这么香了。”
    乔金凤伸了个懒腰，任乌黑发丝蹭在枕巾上，难得看到她娇羞可爱的一面。
    乔金灵这才回过神，管它呢，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姐妹两人起床洗刷，又用炉子熥了馒头，热了小米粥，清粥小咸菜，吃得特别香。
    “走吧，咱们赶紧去商场。不知道第一天营业卖得怎么样？”
    乔金凤还有些兴奋，花花绿绿的被面看着就喜庆，肯定很多人喜欢。
    她拉着乔金灵的小手，等赶到柜台时，发现乔向秀和孙慧芳垂头丧气坐在板凳上，一床被单没卖出去，连帽子都没卖几顶。
    “向秀，慧芳，我就说了咱们这个位置太偏了，顾客都不朝这边拐。”
    对面柜台大姐很有体会，租金也不是白给你便宜的。
    乔金灵观察一下，果然来的顾客连看都过来看，更不用说买了，按前世的话来说叫无流量、无曝光、无关注。
    这样的“三无地段”还得再想办法吸引顾客过来。
    “慧芳，真不好意思，本来想着搭伙一起卖，现在却连累你帽子也不好卖。”
    乔向秀有些愧疚。
    “没事，咱慢慢来，今早上不是开张了吗？有一就有二，有苗不愁长，生意会好起来的。”
    孙慧芳想得开，虽然心下发愁，可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金凤姐姐，我有一个办法能帮她们，只不过要豁出脸面，你敢不敢试试？”
    乔金灵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就怕乔金凤害羞不好意思。
    “你说吧，只要能帮二姑姑和三婶婶，我什么都敢干！”
    乔金凤心中升腾起勇气，能帮自己在乎的人，脸面算什么呢？

 第59章 两块狗皮膏药

    乔金灵想着既然没有流量，那就想办法引流量过去。那时候商场还没有“宾至如归”、“顾客就是上帝”的观念，去供销社、商场买东西，也得不到几个笑脸，手里有东西的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和乔金凤一人挑了一顶漂亮毛线帽，两个人一个软糯可爱，一个温婉秀气，在商场门口，左右一边站一个。
    “奶奶好，欢迎光临红星商场。我扶您进去吧。”
    乔金灵奶乎乎的声音，加上喜气圆脸蛋，让人看了心里就高兴。
    “哎呦，小丫头看着就灵气，戴上这帽子跟年画里的小娃娃似的。”
    “奶奶，我这帽子在最里面柜台买哒，还有滑溜溜的被面，可漂亮啦。”
    乔金灵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给这位奶奶指路。刚要回去，看到乔金凤也领着一位阿姨过来了。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做生意嘛，不能心比天高，脚底板比脸还薄，该豁出去的时候就得豁出去。
    就这样，一上午的功夫，柜台前就被吸引过去好几个顾客。她们也不吃独食，要是有买内衣、毛线、暖壶的顾客，也会笑吟吟领她们过去。
    本来死气沉沉的商场，有了这两条“小活鱼”，渐渐有了红火热闹劲儿。
    “灵灵啊，大姨这里有炒的热乎花生，抓一把吃啊。”
    “金凤，婶子这有热水，看你们两个热的。”
    ……
    这些本来打算冷眼旁观的柜台阿姨们，得了好处，自然嘴也甜，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这边乔向秀和孙慧芳一个卖，一个找钱记账，配合默契，过了饭点，柜台前才算消停下了。
    “慧芳，一上午卖了2床富锦的，4床交织绸，4床线绨的，一共卖了120元！我心里都算着呢，可比我累死累活开小饭馆挣钱多了，其实那两包货都是统一价来的，哈哈…”
    乔向秀趴在孙慧芳耳边兴奋唠叨。孙慧芳的帽子卖得也不错，两个女人结婚时都没这么开心，现在眼里只有钱了。
    “二姑姑，妈妈，我和姐姐都饿啦。”
    乔金灵实在受不了了，累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她们还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对哦，忘了你们还没吃午饭了，今天还真是多亏你们了。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乔向秀想要好好犒劳这两个大功臣。
    就这样卖了几天，生意眼看越来越好。她们干劲十足，连带着商场也跟着红火起来。
    又是忙了一天，两个人嗓子像冒烟，连多说一句话也不肯，可摸着鼓鼓的腰包，又高兴得心尖痒痒的，给自己奔光景，再累也值得。
    孙慧芳有事先走了，又把乔金灵留下来和姐姐一起睡。
    “老板，还有富锦被面吗？”
    柜台来了个男人，靠在柜台上询问。
    “不好意思，富锦的都卖完了，过两天再去…！你来干什么？！”
    乔向秀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乔金灵正和乔金凤翻花绳，抬眼一看，原来询价的人是史全德！
    “买被面啊，你这开门做生意，还有赶顾客走的呀？”
    史全德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胳膊肘压在柜台上，手指翻动着被面。
    “不好意思，我们关了，想买明天再来吧。”
    乔向秀说得不卑不亢，再见这个前夫，她脖子梗不像以前那么软。
    “别呀，我好不容易来的，去你那里讨杯茶喝呗，我这嗓子都快渴死了。其实吧，你以前开小饭店时候，我就想去，可觉得对不起你没脸呐，现在想来，还是向秀你最好。”
    史全德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你放尊重点，别耍流氓！”
    乔向秀大声呵斥，引来周围柜台姐妹们的注意。
    “向秀啊，有什么事就言语一声，咱姐妹都在呢。”
    孙秋月嚷了一声，她拿不准这个男人和乔向秀的关系，只能好心提醒一句。
    “哎！没事，孙大姐。”
    乔向秀不想搭理史全德，狗皮膏药就算贴上能撕下来，也够恶心人的。
    “灵灵也在啊，小丫头越长越水灵了，哟，还有个小美女，灵灵，这是谁呀？”
    史全德见乔向秀不搭理他，转而去和乔金灵说话，瞥见了乔金凤。正是如花似玉刚长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稀罕。
    “哦，她是古警官的亲戚。古警官一会就来啦。”
    乔金灵撒谎了。
    也只有把警察搬出来，才能吓唬住这个小流氓。
    “哦，古警官啊，怪不得我看着两人有点像呢。他也要来，那真不巧，我还有事儿，碰不到他了。”
    史全德怂了，找个借口就要溜。
    “没事哒，他说今天抓了个小流氓，马上就来啦！”
    乔金灵越是如此说，史全德跑得越快。等看他跑没影儿了，她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种人就得好好教训下他，不然不知道法制社会四个字怎么写。
    史全德这次被赶跑了，可保不准还有下次，短暂开心之后，乔金灵更多的是担忧。二姑姑好不容易摆脱，可不能又被拖下水。
    临走时，她不经意暼见一张优惠券，是她和妈妈摆摊时写的，也就三十多张，当初她们发的差不多，剩的几张没打算再发。
    这里怎么会有一张呢？
    乔金灵想起那天帮忙的赵大菊，今天出现的史全德，她想不出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本能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敢露尾巴亮獠牙？直接大棍子伺候！
    接下来的几天，乔向秀这边相安无事，可赵大菊找上了孙慧芳，乔金灵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孙慧芳本不打算去，可赵大菊说和乔向秀有关，她也就同意了。
    她们约在人民公园见面，没想到赵大菊把王晓娇也带去了。
    乔金灵很久没见她，和印象中那个傲娇昂着头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她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头发乱糟糟一团，尤其是脸上，还有疙疙瘩瘩的疤痕，估计是得了蛤蟆鳃没及时治好，就留下了一脸的疤。
    “慧芳，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女吧。”
    刚见面，赵大菊突然“噗通”跪下！
    这是什么情况？
    孙慧芳和乔金灵都懵了。
    看着没人扶她起来，赵大菊讪讪自己站起来，坐在孙慧芳的旁边，继续说道：“慧芳妹子，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咱们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就解了吧，孩子她爸对不住你，他都是自找的，不能怨你。”
    赵大菊说起陈年往事，长长叹了口气。
    “赵姐，我…”
    别人一示弱，孙慧芳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况且赵大菊说得情真意切，眼里都是泪。一旁的王晓娇也是搂着妈妈，哭得稀里哗啦。
    经历过一次的乔金灵可没那么容易心软，上一世，这母女就是演了类似的感情戏码，让她彻底放下防备，被害得家破人亡。
    她冷眼旁观，如果有算计，这眼泪应该是敲门砖，下面就该说想法了。

 第60章 赵大菊的阴谋

    “慧芳，我也对不起向秀，不该抢她男人。可能是老天报应，自从跟了他，他就白天黑夜折磨我，不让我过安生日子，你看，这都是他打的！”
    赵大菊撩起衣袖，露出青紫瘀伤。
    “都是史全德打的？”
    孙慧芳想仔细查看，赵大菊又把袖子放去，红着脸说道：“别看了，太丢人了。”
    “他怎么下这样的死手？也太过分了。当初他和向秀一起时，也是动不动就打人。”
    孙慧芳气得想直接拍死史全德。听乔向秀说，史全德又黏上来，连柜台都找过来了，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孬屁！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那天回家，说是看到了向秀，说比我美，这倒是没什么，就是怕他又坑了向秀。”
    赵大菊说得真切，蹙眉担忧。
    “这事我知道，我也是担心。”
    “还有件事，我都羞说出口。那个…那个畜生还想打晓娇的主意！”
    赵大菊扯过王晓娇，这是事实，也是她心里的隐痛，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朝下淌。
    孙慧芳彻底被感动了，她最受不得女孩子受罪，要是自家闺女，她得心疼死。
    王晓娇搂着赵大菊的脖子，也是哭得凄惨。乔金灵重生一次，心硬了很多。以赵大菊的心思，若是想摆脱史全德，有一万种办法。
    史全德坏是坏，可是足够蠢，一个简单的谎话就能把他吓跑，更不用说这两个心机深沉的母女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这些道理她以前不懂，用生命体验过一次之后，才知道老话说得有道理，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的。
    若你觉得一个人变了，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你看不出，一个是她更会藏了。
    不知道接下来赵大菊还要说什么。
    “慧芳，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实在没人可求了，娘家人也不在身边，不然我也不能求到你的门上。”
    “赵姐，有什么能帮的，你就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
    “你真是好人，我这也是为了向秀考虑，可不能再被这个人渣缠上。”
    “谁说不是呢？”
    “其实吧，我有个主意，要是能把史全德送进局子，这样他就不能为非作歹了。”
    “对，我们报警。”
    “呃，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报警，也会说是家里事，批评教育也就放出来了，回来还得打我们。”
    赵大菊的话滴水不漏，看来都考虑得很全面了。
    “那你的意思是…？”
    孙慧芳不明白，还能有什么办法惩治史全德？
    “姨，求求你了，就帮帮我们吧，晓娇真的很害怕，他会弄死我的！”
    王晓娇跪在孙慧芳腿边，哭得眼睛肿肿的，像个乞讨的小叫花子。
    “这是什么意思？”
    孙慧芳不明白。
    “慧芳，我这里有些举报材料，你能不能帮我交给古警官，我知道你们关系好。”
    赵大菊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孙慧芳。
    “你怎么不自己交呢？”
    孙慧芳还有些清醒和理智。
    “万一举报成功了还行，如果没成功，我们肯定会被他打死，你匿名举报，就算不成功，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赵大菊盘算得挺周全。
    她见孙慧芳还有些犹豫，赶紧说道：“我听他说对向秀柜台里的那个小姑娘感兴趣，得赶紧把他关进去，再不能让他祸害女孩了。”
    孙慧芳一听头皮发麻，怪不得乔金凤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来是被史全德吓到了。
    “妈妈，既然赵姨都求我们了，我们就答应了吧，晓娇还是我同学呐。”
    乔金灵接过材料，塞进孙慧芳的手里，扯着王晓娇的胳膊扮演姐妹情深。
    ——哼！穿你的鞋，让你无路可走！扮娇弱、装可怜又不是你的特长，本姑娘也会。
    乔金灵的反应让赵大菊母女两人都始料不及，脸上的眼泪就那样尴尬将落不落。
    “那就先谢谢了。”
    赵大菊达成目的，神情明显不再那么凄苦。
    “妈妈，我想尿尿…”
    王晓娇小声请求。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这个孩子真是上不了台面！”
    赵大菊忘乎所以，想起身边还有孙慧芳，赶紧换了脸色：“不好意思，慧芳，那我先带孩子找茅厕。”
    “好，那我也走了。有事可以来柜台找我。”
    赵大菊骂骂咧咧，拽了王晓娇一个趔趄，差点把她摔到地上，又被揪着衣领，直奔公园门口的公厕。
    “灵灵，你答应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呢。”
    孙慧芳嗔怪。
    “妈妈，走，我也要上茅厕！”
    乔金灵扯着妈妈，悄悄跟在赵大菊她们后面，说不定能听到什么秘密谈话。
    “你个逼崽子，蠢不拉叽，都是女孩，你看人家，再看看你，还指望你嫁个有钱人，现在等着舔人家脚趾头吧！连西北风都喝不饱！”
    原来刚才赵大菊拽得太急，王晓娇一时没忍住尿裤子了。
    “妈妈…我…”
    王晓娇结巴着要辩解，只听“呱嗒”手打脑袋声，便没了声音。
    “你什么你，还不得老娘我亲自出手，把那浑蛋送局子里，咱娘家才能有几毛钱花花，再把孙慧芳那个贱人拉下水，也不枉费我哭一场了！贱人就是贱人，凭什么她有好日子过，我就没好日子过，要不是她狐媚，勾引你爸爸，咱娘俩个怎么会这么惨？！”
    “记住了吗？王晓娇！她和她那个贱丫头，都是咱家的仇人！你可一定不能忘。”
    赵大菊时不时就在女儿耳边提醒。
    乔金灵和孙慧芳在门外听得清楚。孙慧芳知道赵大菊心机深沉，也没指望能变得多好，只觉得人在难处，想求人帮忙而已，没想到竟然存了这样歹毒心思。
    赵大菊推着王晓娇出来，乔金灵和孙慧芳赶紧躲在墙后，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感叹为什么有的人非得糟践别人才能活，不陷害别人就浑身难受？！
    “妈妈，咱们怎么办？她骂的是不是我们呀？”
    乔金灵假装不懂。
    “灵灵，人不能太善良，这一次妈妈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我要去报警。”
    孙慧芳语气坚定。
    “妈妈，我刚才看到两只狗在打架哎，你咬我，我咬你，最后它们都受伤了。要是坏人也能咬坏人就好啦。”
    乔金灵提点妈妈，报警是应该的，只不过如果能让恶人互咬，狗咬狗，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们自食恶果。
    既然赵大菊想利用她们，把她们当猎物，那休怪猎物伪装成猎手，谁心术不正就打谁！

 第61章 狗咬狗两嘴毛

    乔金灵的提醒没白费，孙慧芳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史全德，那两个人肯定能咬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她们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情得找乔向秀出面。她的话更有说服力。等孙慧芳把事情告诉乔向秀，本以为她会犹豫，没想到她满口答应。
    打麦场上屈辱一幕，她一直记在心上，说是可以放下，但无法真正释怀，这一对男女把她的尊严和自信放在地上摩擦，让她在全村面前惨如落水狗，如今有报仇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慧芳，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情。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不值得人爱，不管我做得再好，史全德都不会夸我一句，我想抬头活着，可这件事情压在我脖子上，我觉得自己谁也配不上。我和刘方舟成不了，不怪他，都怪我，谁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拼命？傻子才会吧。”
    乔向秀光鲜亮丽的外壳下，藏着纵横交错的伤疤，那是经年累月的伤口，骨缝里的不自信，都顺着眼眶，化作滴答滴答滑落的眼泪。
    “向秀，不是这样的。是史全德的问题，他糟践人，你会有自己的幸福，肯定会有的。”
    孙慧芳心疼，把乔向秀拦进怀里，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二姑姑，你最好啦。”
    乔金灵扑过去，用毛绒绒小脑袋蹭她们胳膊。
    “灵灵说得对，二姑姑还有三婶婶，都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乔金凤也扑上去。
    “你们小孩子懂什么呦？什么话都听，连大人拉呱也凑热闹。”
    乔向秀在她们脑门上，一人戳了一指头。幸好有这两个孩子在，不然憋闷日子里得少多少乐趣。
    一番商议之后，乔向秀专门把史全德约到一家国营小饭店，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双手抱胸，等着他来。
    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当初史全德非要娶她，脸红心跳的贴心话不知说了多少，赌咒起誓的甜蜜话也是张口就来。
    现在听来觉得幼稚，可当时听得心尖抽抽，脚底发麻，身子一软，什么都信了。
    “向秀，你这么早就来啦？着急见我吗？”
    史全德摇晃着手进来，还没坐下，就用手捏了块糖醋里脊，塞进嘴巴里。
    “坐下再吃吧。”
    乔向秀忍着心底的厌恶，要不是这次事情，她真是多一眼都不想看这个男人。
    “真没想到你会叫我出来，是不是那天在柜台不搭理我，是怕别人看到说闲话啊？”
    史全德用手抿鬓角的发油，满脸自信。他觉得自己有型有款，依旧潇洒风流。
    “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毕竟夫妻一场，我也不希望你进监狱。”
    说罢，乔向秀拿出文件交给史全德。史全德不明就里，疑惑中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艹！你从哪里拿到的？！”
    史全德脸都吓变形了，里面或真或假，都是他这些年行贿送礼、偷税假账的证据，厚厚一沓，牵扯到很多人。
    “你猜这东西是谁给我的？谁有本事拿到你这么多证据？”
    乔向秀不回答，反问史全德。
    “你是说赵大菊？！”
    史全德瞪大眼睛，瘫坐在椅子上。他就知道那个娘们儿不简单，成天翻这翻那，这打听那打听，合着是在给他挖陷阱啊！
    “没错，就是她给我的。她让我把这些材料上交给有关部门，把你抓起来，然后霸占你的家业，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乔向秀说得不紧不慢，生怕史全德理解不了。
    “艹！妈了个巴子！赵大菊这个狠毒的娘们，老子和她没完！”
    史全德揪着那些纸，气冲冲夺门而去。躲在角落一桌的孙慧芳她们笑嘻嘻走过来。
    “来！糖醋里脊，软炸肉、芙蓉鸡片，都是好吃的，别浪费。”
    两大两小四个人，吃得那叫一个开心。吃完饭，孙慧芳又去找了一趟古警官，上交了赵大菊给的原版资料，给史全德的是她誊抄的。
    她又说明了情况，古警官一看，神色凝重：“谢谢你们上交的材料，只不过里面涉及了安庆市某些领导，不得不慎重，放心，我一定会上交给有关部门，秉公处理。”
    “嗯嗯，我们就信你。对了古警官，还得谢谢你给找的柜台，现在被单生意可红火了。等你结婚娶媳妇儿的时候，我一定送你床最喜庆的牡丹被单！”
    乔向秀也喜欢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长得精神，最关键的是人好，有正义感，这年头年轻人都头插蜂窝里，满脑子都是钱，才显得为人民服务的古警官难能可贵。
    “两位嫂子，你们别叫我古警官，叫我小古就行。”
    “就是，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呢？”
    乔金灵也好奇，只知道他姓古，具体叫什么还不知道。
    “哦，我叫古溪河。”
    古溪河？！！！
    乔金灵愣了，难道这就是那个为了救女孩而被强奸犯一刀捅到心脏的古溪河吗？！
    当时铺天盖地都是他因公殉职的宣传，可具体是哪年，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乔金灵使劲敲自己的头，希望能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到蛛丝马迹。
    “怎么了？灵灵，你头疼吗？”
    乔金凤发现妹妹的不正常，赶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敲。
    乔金灵只觉得天旋地转，古溪河的脸在眼前转来转去，在昏倒的那一刻，她拉着古溪河的手，喃喃自语：“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来苏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她忍不住蹙眉。
    “灵灵醒了！”
    最先听到乔金凤的声音。接着呼啦啦围过来一堆脑袋。
    “醒来就好啊，灵灵，你可把妈妈吓坏了。”
    孙慧芳眼红红的，一看就哭过了。
    乔金灵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病床上，小脸惨白，看着很可怜。
    “四眼，这孩子醒了，你来看看。”
    古溪河叫来上次那个戴黑框边眼镜的医生。
    “没事，溪河，你们放心，这孩子可能有些思虑过度，加上着急，就晕过去了。多休养休养就行了。”
    四眼医生笑呵呵检查完就走了。
    “真稀奇，才多大的孩子，还思虑过度，咱灵灵小脑瓜里成天在想什么呀？”
    乔向秀摸着乔金灵的头发，好奇又爱怜。
    可乔金灵的眼睛一直盯着古溪河，想从他脸上找到想要的答案。她记得当时自己差不多就这么大，具体哪天她真想不清楚了。
    这一瞬间，她恨极了自己，要是脑子再好用一点就好了，说不定能不让这件事情发生！

 第62章 古溪河的警服

    “灵灵，你这是怎么了？”
    乔向前正在和季时节说事儿，有人来电话说是他女儿晕倒了，马不停蹄回家，就看到乔金灵跟只小猴似的，蜷缩在床上。
    “爸爸～”
    乔金灵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松手，她身体没什么，只是在想古溪河的事情。她重生一次能救得了爸爸，为什么救不了古溪河呢？
    那样好的一个人，死了得多让人心疼！
    “乖灵灵，心疼死爸爸了，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给你做。”
    乔向前恨不能把所有好吃的都给闺女弄过来。
    “我想吃黄桃罐头。”
    小时候只要不舒服，孙慧芳都会给她开一只黄桃罐头，糖水小口小口嘬着喝，冰冰凉凉的，再吃一口肥美软嫩的黄桃，再难受也感觉舒服很多。
    “好，爸爸给你买。在家乖乖躺着，别到处乱跑。”
    乔向前不放心，叮嘱几遍才出门。
    乔金灵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其实身体一点毛病没有，只是想享受下只有生病时才有的待遇。
    她心里琢磨着古溪的事情，这么好的一位警官，如果就此丧命，太令人惋惜了。
    乔金灵冷静下来，慢慢梳理头脑中为数不多的线索，她记得当时自己已经跟妈妈去了城里，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学校为了缅怀这位英雄，还特意组织了头戴小白花的活动。
    当时她并不知道重生之后，会和这位英雄有这么深的交集。乔金灵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让她说，她又想不起来。
    乔向前买了黄桃罐头回来，用菜刀砍了一个十字花，又用刀刃翘开卷边，连汤带肉，倒进小碗里，用勺子喂乔金灵。
    “好喝吗，灵灵？”
    乔向前看着女儿咽下去，眼神里满是期待。其实这不过是浓浓的糖水味道，要是搁到前世，乔金灵肯定为了减肥不吃，而如今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因为是爸爸喂的。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大家都要好好活着。我们不要当什么好人，一家三口好好活着就行啦。”
    乔金灵突然觉得很伤感，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好人不长命，坏人害少年。史全德和赵大菊狗咬狗，都过得好好的，老天太不公平了。
    “哎呦，我的闺女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爸爸这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别哭啦，爸爸都心疼死了。”
    乔向前去擦女儿的眼泪，结果越擦涌上来的眼泪越多。
    乔金灵就这样紧紧搂着爸爸，沉沉睡去，前世和重生的事情互相交织缠绕，钻进了梦里。
    她的手脚像是被死死困住，眼前一片迷雾看不清，突然身体猛然下坠，犹如前世跳楼般失重感觉，周边的一切都变得很慢。
    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乔金灵蓦然睁开眼睛，她好像知道什么了！
    醒来后的乔金灵非要再去一次警局找古溪河，孙慧芳也拗不过女儿，而且她也想去问问史全德和赵大菊的进展，就带着乔金灵一起过去了。
    一路上，乔金灵头脑不停转，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可还需要再去派出所确认一下。
    快要骑到派出所时，赶上一个大陡坡，孙慧芳骑不动，只好下车推，乔金灵乖巧坐在后座上，此时一个男人和她擦肩而过，男人扫了乔金灵一眼，让她如坠冰窟。
    有些人披着人皮，却带着畜牲相。这种感觉和眼睛长短圆扁无关，眼神里都冒着傻而横的光。后脖梗子褶上两绺肉，前胸脯子耷拉着，犹如一口大锅扣在肚子上，走路的时候两腿往前摆，俩手往后甩，活像一只油腻的肥鸭。
    这个男人给乔金灵就是这种感觉。
    她也顾不得多想，孙慧芳骑上车子，拐了两个弯就进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乔金灵扫了一眼警官们，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想起前世追悼会上的古溪河穿的警服和现在的不一样。她记起来当时安庆市刚换了新警服没多久，还和同学们讨论过。
    “古叔叔，灵灵有问题要问。”
    乔金灵指着宣传窗里的照片，奶声奶气。古溪河觉得她可爱，一把把她抱起来。
    “好啊，小姑娘还挺好问，有什么问题呀。”
    古溪河长得星眉剑目，俊朗正义，嗓音有磁性，一开口就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架势。
    “古叔叔，为什么你们穿的衣服和照片里的叔叔不一样啊？”
    乔金灵指的是全国公安系统会议所拍的照片。
    “这个啊，我们穿的是78式警服，他们穿的是83式警服，目前只在大城市才试点穿，今年应该能轮到我们市了吧，新警服是不是很好看？”
    古溪河看着照片里的同事们，觉得橄榄绿色的警服真是太飒爽英姿了。
    “嗯，我觉得古叔叔穿起来肯定很好看。到时候能不能让灵灵来看看呀？”
    乔金灵搂着古溪河的脖子，借着小孩子的身体，搂一下小帅哥不过分吧。她现在已经确认大概时间，就是新旧警服更换的时候。
    “好啊，听所里说，应该年前，到时候肯定叫灵灵过来看。”
    古溪河也乐呵一笑，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和缜密，但心思是好的。
    “灵灵，怎么让叔叔抱着呢？”
    孙慧芳走过来，从古溪河手里接过乔金灵。
    “没事的，嫂子，我也喜欢和灵灵聊天。她和她的名字一样，灵气着呢。”
    “别夸她，这孩子可淘气。史全德和赵大菊的事情拜托你上心了。有史全德在，向秀终究是不放心。”
    “放心，嫂子，我们一定秉公执法，有罪必纠，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的，只是这件事情得联合有关部门，所以处置起来没有那么快。”
    古溪河说的是实话，安庆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下子纠正过来，还需要时间，只是史全德和赵大菊的罪证已经是板上钉钉，两个人掐红了眼，该说的，不该说的，说了一堆，生怕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只可怜了王晓娇，没人管，只好一个人待在家里，靠着邻居们投喂，勉强过活，此时赵大菊哪里还记得这个女儿呢？
    乔金灵再三叮嘱，让古溪河换新警服的时候叫她，大人们自然只以为是小姑娘的童言稚语，也不过多详问。只有乔金灵暗暗把这件事情藏在心底。
    她觉得好累，别的人重生回来不是带金手指就是超大空间，应有尽有，分分钟走向人生巅峰，只有她操心救人，救了这个，再救那个，兜里钱没挣多少，心倒是操碎了。

 第63章 乔金灵被色狼绑架

    没过多久，就传来赵大菊和史全德的消息，史全德因行贿罪、聚众斗殴、诈骗罪等数罪并罚，判了十五年，而赵大菊情节较轻，且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只判了两年。王晓娇可能会被赵大菊的妹妹领走扶养。
    尘埃落定，来派出所打听消息的乔向秀和孙慧芳终于能松口气，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骚扰了。
    而乔金灵还惦记着古溪河的事情，表现得并没有那么高兴。
    “灵灵，你不是说要看我们的新警服吗？已经发了，我穿给你看啊。”
    古溪河叫住了乔金灵。乔金灵心底“咯噔”一跳，这个时候终于是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决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古溪河，毕竟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乔金灵，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一脸憔悴的王晓娇走了过来。小小的年纪，脸上蒙上一层黑气，最可怕的是眼睛，黑眼仁暗淡无光，白眼仁赤中泛黄。
    “说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乔金灵想起前世的恩怨，这一生也不必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比我强，比我好看，什么都比我好。我也是羡慕你，现在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陪我说说话就这么难吗？”
    王晓娇说着，焦黄带疤的小脸皱起来，眼泪滑落，坑坑洼洼，看起来更丑了。
    “对，就是这么难。”
    乔金灵才不会被几滴眼泪就打动，前世吃的亏还少吗？如果吃一堑，长一智，那么她吃的“堑”够多了，再不长“智”，岂不是缺心眼了？
    “其实我还有史全德的罪证，我觉得他坐牢时间太短了，你也知道他对我不好，十五年，他出来还是会惹我。”
    王晓娇收起来了哭脸，换上狠厉的神色。这种神色才是乔金灵印象中的王晓娇。明明是个小女孩，脸上却带着狠辣。
    “所以呢？”
    乔金灵警惕，不知道王晓娇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也恨史全德，所以我把证据交给你，我就藏在派出所门口的石缝里，你和我一起过去拿，帮我交给警察，我不想让史全德知道是我干的。之后我就跟着小姨回老家了。”
    王晓娇恨得咬牙切齿，看得出她是真恨史全德。那种恨意和在病房里的恨如出一辙，只不过换了对象而已。
    乔金灵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一想若是能多判史全德几年，二姑姑也多过几年舒坦日子，也就答应了。
    “好吧。我和你去拿。”
    乔金灵想着就在派出所门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跟着王晓娇一起出去了。王晓娇倒也没撒谎，离派出所不远处一堆大石头，她们还没走过去，就看一个男人搬开石头，拿起里面册子朝小巷跑去。
    “你别拿我东西！”
    王晓娇喊着，拉着乔金灵的手，就跟着跑了过去。乔金灵想撒开手，可挣脱不了，就在进小巷的一瞬间，乔金灵觉得眼前一黑，后脑勺被人重重砸了一下，接着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
    等乔金灵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她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头上被罩了一个黑布袋子，耳边一阵嘈杂声音。
    “我把她带来了，你该放了我了。”
    是王晓娇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恐慌。
    还是被她算计了，什么拿资料，都是骗人的，就是想诱她出来。
    “呵呵，小姑娘，没想到你还挺心狠手辣的，连朋友都算计，不错，以后是个人才。”
    男人声音声音不高，吐字也没有那么清晰，一字一词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再缓缓刮过玻璃，这个声音听得乔金灵的额头暗暗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个男人绝非善类！
    她一时懊恼，不该如此大意，着了王晓娇的道儿，也气愤王晓娇心肠太歹毒，两辈子都要栽到她的手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答应的，也要做到。”
    王晓娇冷冷说完，便没了动静。
    乔金灵心中无限恐慌，别说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女孩了，就算是长大的时候，估计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难道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和爸爸相聚没多久，她不舍得，一想起爸爸妈妈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就心如刀割。
    既然最坏的结果都是死了，那不如打起精神，和这个男人好好斗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嗤啦！”
    乔金灵正想着，头上的黑色袋子被扯掉，她心中一惊，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派出所门口偶遇的那个人！
    “小姑娘，你不怕我吗？”
    男人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捏了一把乔金灵的脸蛋，放在鼻子边深深嗅了一下，舒坦说道：“还是小姑娘的味道好闻啊～”
    乔金灵这下明白，这是遇到猥亵幼女的变态罪犯了，这样的人多半在成年女性身上找不到成就感，才会转而去欺负更好控制的小女孩。
    “叔叔，你长得真帅！比费翔都帅！”
    乔金灵违心夸赞，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费翔是谁？我是周翔。”
    乔金灵这才想起来费翔87年才上了春晚，一时之间成为女人们的男神，现在还是85年，还有一个月才到86年。
    “周翔叔叔，你看这也快过年了，你就放了我，咱们都好好回家过年呗。”
    乔金灵细声软语，生怕刺激了周翔。
    “呦呵，本以为刚才那个小丫头是个人才，没想到你也不差，被绑起来了，没被吓得尿裤子，还和我讨价还价起来。”
    周翔大开眼界，觉得眼前小女孩貌似和之前欺负的女孩们不一样。她们不是哭哭啼啼求饶，就是吓得目瞪口呆，一点都不可爱。
    “这不是看叔叔长得帅嘛，我才敢多说几句，要是长得丑丑的，我可不敢说话。”
    乔金灵强忍着恶心，反正撒谎不上税，使劲吹呗。
    “哈哈，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我爱听，那些女人没眼光，说我又丑又不会挣钱，那些臭娘们懂个屁！老子厉害着呢！哈哈…”
    周翔难得高兴，被乔金灵一通马屁拍得飘飘然。
    “是啊，叔叔，您超级厉害，所以就不要难为我这个小姑娘了叭？”
    乔金灵趁机赶紧提请求。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想得美，要我放你，根本不可能，死了这条心吧，既然你觉得叔叔帅，那就好好陪叔叔玩玩，叔叔这里有条大毛毛虫……”
    周翔一脸淫笑冲着乔金灵扑过来。

 第64章 你想不想让那里变大?

    “叔叔，我家里有很多钱哒，你可以跟我爸爸要钱，他一定会给你的。”
    乔金灵这会觉出害怕了，两人悬殊的体力，让她感到绝望。
    她都想好了，哪怕不幸被这个男人糟蹋了，她也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犯罪的是这个恶心的男人，不是她！她不会觉得自己脏了，一定要把这个男人绳之以法。
    周翔本来要解皮带的手，听到乔金灵的话便停了下来。乔金灵觉得有希望，继续劝道：“叔叔，有钱了就能娶媳妇儿了，我保证不报警，求求你，放了我吧。”
    “艹蛋的！还娶媳妇儿，那些女人嫌这嫌那，没一个好东西，嫌我那里小！”
    周翔听了乔金灵的话，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像触动了心底的隐痛，越发显得暴躁，他“哐哐”给了乔金灵两巴掌，铁砂掌似的大手打得乔金灵眼冒金星。
    乔金灵顿时觉得喉咙腥甜，吐出来一口鲜血，溅到泥地上，迸出血点子。
    周翔解开了裤腰带，一把扯掉裤子，露出令人作呕的东西。乔金灵忍着恶心，大声说道：“你想不想让那里变大？”
    “臭丫头，你什么意思？”
    周翔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把裤子提了回去。乔金灵这才缓缓说道：“我家里有秘方，能让男人那里变大，我不懂，是听爸爸说的。”
    “你没骗我？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非弄死你不可！”
    周翔脸带横肉，那里是他的隐痛，娶了两次老婆都被嫌弃，要是真能再展男人雄风，那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我是个小孩子，都不懂，怎么撒谎，我有天晚上没睡着，听爸爸妈妈说的，说是传家宝。”
    乔金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懵懂无知。
    周翔一想也是，才半大的孩子，怎么能懂这些事情？
    乔金灵一看事情有缓，赶紧吹风点火说道：“叔叔，你给我爸爸送信，他肯定会用传家宝来换我的，有了药丸，你那里肯定能长大。”
    乔金灵的话让周翔有些心动，他本来就对这些小女孩不感兴趣，只不过在成熟女人身上得不到成就感，才转头想欺负小女孩。
    “叔叔，你别自己写，买一份报纸，从上面剪下来，再用浆糊贴到纸上，找人送给我爸爸就行了。”
    乔金灵的话让周翔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替他考虑安全。
    “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心思还挺重，还有这些损招，真是小瞧你了。”
    “没有，叔叔，我就只是想要一命，别的都不想。”
    乔金灵眨巴着大眼睛，眼神诚恳，不带一丝算计。她说的也是实话，身处陷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命。丢了命，一切都是空。
    周翔终究是同意了，他把乔金灵死死捆在床头上，又把她的嘴堵得结结实实，这才放心出门买报纸、浆糊等一应东西。乔金灵长出了一口气，也算暂时安全了。
    她环顾四周，一间普通的平房，小桌上摆着锅碗瓢盆，都是缺牙少口，没一个是囫囵的。一大坨失了形的酱色物体，躺在盆里。笸箩筐里还有几个黑不溜秋的家伙。
    旁边搪瓷小盆里放着清水煮白菜，汤上漂着几滴油花子，看起来更显清淡。反正这个家跟晒子似的，到处都是破烂窟窿。
    乔金灵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有点失望，她得给警察们提供一点有用信息，爸爸妈妈现在肯定急得快发疯了。
    她挣脱不开，也发不了声音，她静下来心，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有卖包子的吆喝声，拨浪鼓声，隐约还有哞哞牛叫声。
    城里怎么会有牛叫呢？
    乔金灵突然想起来，在八十年代牛奶还没那么普及，有些城里人想要喝鲜牛奶，就会有乡下人直接牵奶牛，现场挤牛奶。她屏住呼吸，认真听，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也就是说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有卖包子、玩拨浪鼓孩子，还有买鲜牛奶的人家。除此之外，乔金灵也听不到有用信息了。
    “哐当！”
    门开了，周翔拿着东西推门而入，乔金灵赶紧低头，缩在角落，假装乖乖的样子。
    “吃吧！”
    周翔看乔金灵还算老实，解开她的嘴上布条，丢过来两个大包子。
    乔金灵虽然饿，可不敢吃，又怕周翔怀疑，只好磨磨蹭蹭不肯吃。
    “呵！还担心有毒？小丫头想得真多，说实话，我要是有你这样女儿就好了。”
    周翔叹了口气。
    乔金灵在心底咒骂：“就你这样伤天害理的人，不配有后代！这样龌龊的基因就应该彻底消失！！”
    周翔拿起剪刀，在报纸上剪来剪去，挑出来一堆小字，乔金灵提醒一定是橄榄绿的盒子，撒谎说是自己给换了地方，怕爸爸找不到。
    她只能希望古溪河能够看出“橄榄绿”里的秘密。等周翔都贴好，乔金灵又说道：“叔叔，让我画幅画吧，不然怕爸爸不信，还以为我调皮捣蛋呢。”
    “好，别耍花招！”
    周翔盯着乔金灵画，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坐在牛背上，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拿着大包子，脸上还带着笑容。
    “呸，画得真丑！”
    周翔一脸嫌弃。
    “那我再画一下，让她更威风。”
    乔金灵提笔在小女孩额头上画了个“王”，又画了胡须，看起来像一只大老虎。
    “更丑了！”
    周翔根本没想到，乔金灵画的小女孩是王晓娇！额头上画的“王”，就是在提醒让古溪河去找王晓娇，她能做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翔又出去送信，等再回家时候已经是天黑。接下来的时间只有等待，周翔也不再骚扰乔金灵，只是恶狠狠警告她，最好她爸爸能把东西放到要求的地点，不然他不会轻饶了她。
    乔金灵手脚绑得发麻，又饿又困，可强撑着精神不敢睡，后脑勺被打得那下隐隐作痛，半边脸也肿起来，头发凌乱，这可能是她重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夜色如水，更深人静。可周翔的呼噜声震天响。
    乔金灵试了好几次，可惜力量太小，根本挣脱不开。她眼看着窗外天色由浓转淡，青中带白，她知道快天亮了，眼皮沉沉，她困极了，多少次想睡过去，都硬撑着不让自己睡。
    ——乔金灵，你一定能挺过去！你一定要勇敢，只要保住一条命，你就胜利了！！

 第65章 险中求生

    昏昏沉沉中，乔金灵被刺眼的阳光惊醒。她一时恍惚，还以为是躺在自家床上，刚要叫“妈妈”，才意识到嘴巴被堵起来。
    一天一夜的折磨，她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又疼又麻又酸，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快要昏过去了。
    周翔出去一趟，等回来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橄榄绿色的小盒子，喜滋滋说道：“还真有，不错，看来你爸真的挺疼你。”
    乔金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她盯着周翔手里的盒子，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不知道信里传递的信息是否有用？
    她看着周翔在摆弄一个编织大袋子，心底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是不好意思，小丫头，其实我还有点不舍得你，只不过你见过我脸，也知道我住哪里，我不能放你走，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
    周翔掏出一把弹簧刀，朝乔金灵方向走过来。乔金灵吓得头皮发麻，绑了这么久，她在死前这一刻终于觉得害怕，骇到极致的那种感觉，前世死过一次，她无牵无挂，死反而是解脱，而这一次，她心底装满了所爱之人，她不舍不甘亦不愿！
    她能清楚看到刀刃闪着寒光，只需一秒，她就要和这个重生的世界彻底告别了。
    “哐当！”
    门突然被踹开。
    周翔手中的刀一滞，扭头看的功夫，乔金灵猛然滚到角落里，定睛一看是警察来了！
    “举起手来！不许动！”
    古溪河举着手枪，瞄准周翔，周翔手中的刀“哐啷”掉到地上，古溪河上前一脚踢开。后面的同事们把周翔死死压在地上，周翔犹如困兽，低声嘶吼。
    古溪河赶紧解开乔金灵，把她抱过来。乔金灵看着古溪河的新警服，不顾身上的疼痛，捡起地上的弹簧刀，丢进了烂白菜汤中，回过头又不放心，拿起一个搪瓷盆，对着周翔的头上猛地砸下去。
    看到周翔彻底晕过去，乔金灵这才放心，原来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古溪河救了她，她也救了古溪河。
    等乔金灵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了。她觉得自己和医院还挺有缘分。
    “灵灵，你可算醒了，心疼死爸爸了。”
    乔向前看到女儿醒来，竟然当着众人面哭了起来。他不敢回想刚见到女儿时的心情，眼前一片黑。
    他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的女儿，竟然被折磨得这么惨！他恨不得把凶手大卸八块！
    “爸爸…我想…吃…黄桃罐头…”
    乔金灵声音虚弱，她知道只有提出要求，爸爸才停止了哭声。果然，乔向前一听女儿要吃黄桃罐头，眼泪没擦干，就跑出去买了。
    “妈妈…灵灵…头好疼啊…”
    乔金灵头痛欲裂，忍不住叫妈妈。
    “灵灵乖，妈妈在呢。”
    孙慧芳带着哭腔，拉着女儿的手，她一直忍着没哭，可听到女儿痛苦呻吟，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朝下掉。
    “慧芳，你也别太伤心了，医生不是说了吗，没什么大碍，咱灵灵是小福星，肯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一旁的乔向秀心疼，可还是得安慰孙慧芳。这么水灵灵一个好孩子，平白受了这么多罪，谁不心疼呢？
    其实孙慧芳更多的是担忧，说乔金灵后脑勺被重物击打，有瘀血肿块，怕会压迫视神经，有可能会吸收，保险起见，还是得带到北京这样大城市复查一下。
    病房里的乔金灵不知道，她渐渐恢复一些了，为了不让大人们担心，她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可她越是乖巧懂事，大人们就越是心酸。
    乔金灵从爸爸嘴里得知，他们发现乔金灵丢了以后，到处找过，直到发现那封信，古警官猜出了乔金灵的心思，找到了王晓娇，锁定了周翔，其实他出来拿药丸的时候，就已经有便衣警察跟上他了，所以才能及时救了乔金灵。至于王晓娇已经被送进了少管所，她小姨嫌丢人，也没再露过面。
    “唉！”
    乔金灵叹了口气，看来她和王晓娇之间的恩怨是难以解开了，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休养几天后，乔金灵除了脑部瘀血，皮外伤都休养差不多了，这期间季时节带着季澄过来看过她，小男孩一见乔金灵就掉眼泪，弄得乔金灵像是欺负了他。可能季澄又想起了他差点被拐卖的事情了。
    苏桐也带着乔金亮过来几次，来了就不走，非要和姐姐在一起。苏桐经过宫外孕一事，像变了个人，可能经历过生死，什么都是小事吧。
    离年关越来越近，乔金灵从窗户里看到外面过年的热闹，按捺不住，非要回家，她想念小黑，想家里暖融融的被窝，才不要成天躺着病床上抱窝生蛋呢。
    孙慧芳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回家。古溪河特意用警车送她们回去，一路上还只好奇那个周翔为什么把他们用面粉搓的药丸子当个宝？
    乔金灵也不说，就让周翔抱着重振雄风的梦下地狱吧！
    刚到村口，一大帮孩子就围上来，乔金灵从孩子群里看到胖墩和狗蛋，以前觉得他们讨厌，如今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只祈祷家有男孩儿的家庭，一定好好教育孩子，千万别放熊孩子长大进社会祸害好人家的女孩。
    警车直接开到了家门口。
    杨桂香和刘梅花上来迎接。现在她们乔家在整个北河沿村比村长还风光。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灶上的水都开了好几遭了，上车饺子下车面，就当是从外面回家，咱们吃面。”
    刘梅花腰系围裙，头发梳得水光油滑，眉梢眼角堆着笑。
    “谢谢二嫂操持了。”
    孙慧芳抱着乔金灵下了车，只见杨桂香端来一个火盆，朗声说道：“驱驱霉气，把外面的脏东西都拦到门外。”
    “娘，你还讲究这个…”
    乔向前想赶紧把闺女抱进屋里，这么冷的天儿，再感冒就不好了。
    “没事哒，爸爸，我跨火盆。”
    乔金灵从孙慧芳身上下来，一大步跨过去，以前她也不信这种东西，如今她倒是有点信了，不然她怎么会神奇重生，不就是最神奇的天意吗？
    古警官寒暄几句，开车就走了。这时围墙四周堵满了村民，他们都听说了乔金灵的事情，一时之间各种声音都传来。
    有夸赞，有感叹，也有讽刺……

 第66章 杨桂香和刘梅花联手吵架

    “我说向前家的，听说孩子被老流氓关了一夜，可是遭罪了啊，可是得好好补补。”
    一个胖娘们磕着自家产的花生，身子靠在大门框上，乜眼看乔金灵。
    “麻面婆，你个骚娘们，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叫老流氓关了一夜，我们灵灵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别阴阳怪气，有嘴不说话，净放屁！”
    刘梅花抢先孙慧芳一步，直接怼回去。她倒不是多疼爱乔金灵，只是清白这种事情，一损俱损，连带着她家也被戳脊梁骨，所以刘梅花据理力争，堵住造谣的苗头。
    “哎呦，梅花，你这话谁信呢，更何况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咱也是心疼孩子，要真是被老流氓糟蹋了，以后可不好找主了。可惜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好姑娘了呗。”
    麻面婆人随其名，满脸的苍蝇屎，嘴也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她说成大风大浪，什么勇敢和坏分子做斗争，就这个摞起来没四块豆腐高的小丫头，能斗得过壮汉子？
    鬼才信！
    “麻面婆，你嘴上有个把门的，别胡乱说，大家伙儿都听着，我家闺女清清白白，警察都说了，你们再乱说，就是造谣，小心我报警把造谣的人抓起来！”
    乔向前一直不愿意和娘们纠缠，可只要有人说他闺女，他就炸了毛。
    “行，你们是老母牛过百岁——老牛了。呸！看你闺女以后谁敢娶？”
    麻面婆撒了一地的花生壳，扭着铁桶腰，推开围观的人群，哼着小曲儿自己走了。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自己过得差可以，但不允许别人过得好。乔老三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还有个粉雕玉琢的福气娃娃，谁不嫉妒？！
    乔金灵心想：“哼！还谁敢娶？老娘正眼都不会给你们一眼，想娶我，做梦去吧！就你们这些臭沟里的跳蚤，还配指点我的人生？！”
    这边刘梅花还骂骂咧咧，对着没了踪影的麻面婆破口大骂。一旁的杨桂香也跟着一起骂，两人一唱一和，这不是骂麻面婆，而且骂给那些准备乱嚼舌根人听的！
    围观人觉得无趣，也渐渐散了。
    “奶奶，二婶婶，没事哒，灵灵才不会理那帮人说什么呢。”
    乔金灵一手拉着一个，本来觉得挺讨厌的两个人，如今她竟觉得奶奶和二婶婶骂人时简直神采飞扬，妙语连珠。
    “就是，懒得理她，走，咱们下面条吃去。”
    杨桂香和刘梅花两个人像装上了发条，上一秒还唾沫星子飞溅，下一秒就换了脸，双手像杂技一样不停忙活，面条已经擀好，滚水下锅，几个翻滚之后再捞出来，浇上肉臊子，花雨般撒上一把葱花。
    吃过面条，杨桂香和刘梅花心满意足走了，她们骂了一顿，吃了一顿，浑身舒坦。
    乔金灵这时终于能安稳躺下了。屋里烧了炉子，上面坐着水壶，铁制的炉身被炭烧得通红，泛着黄亮的光，一根长长的烟囱横穿屋顶，捅出窗外，怕煤炭中毒。
    其实那时候煤炭中毒的人很少，房子密封性没那么好，墙也四处撒风。不过就算这样，乔向前还是很小心。煤炭中毒可是会死人的。
    有这样一个炉子，哪怕外面滴水成冰，屋里也是暖烘烘的，在灰烬里烘几个大地瓜，第二天早上扒拉出来，扒掉地瓜皮，里面的肉软糯香甜。
    乔金灵躺在被窝里，吃着凉津津的黄桃罐头，听爸爸妈妈聊天，之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如今这么真切和他们在一起，幸福得那么不真实。
    乔向前把水壶拿下来，用火钩子把炉子上面的两层铁圈拿下来，用小铁锹铲了些炭块添进炉子里，勾了勾炉火，火苗沉下去，噼里啪啦，很快又烧了起来。
    孙慧芳拿着毛线在勾帽子，她完全可以不看线脚，手上的钩针上下穿来钻去，动作行云流水。这可能是妈妈辈才有的技能。
    昏黄的灯泡晕出橙黄色的光，使得爸爸妈妈投在墙上的黑影很长很大，一动就各种扭曲，反而让小屋里多了一分灵动。
    “她爸，医生说最好带灵灵去趟北京的医院看看。你说咋办呢？”
    孙慧芳手里的毛线不停，语气里满是担忧。
    “那就去吧，听医生的，没事更好，好好查查也放心。”
    乔向前也担忧，不想让媳妇儿焦虑，所以故作轻松。
    “那等过了年吧，我带灵灵去，你就留家里吧，家里还有一堆事儿，你得照应着。”
    孙慧芳虽然很想和丈夫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好一起商量，可家里又不能缺了人。
    “不如我们叫二姑姑一起去吧。”
    床上的乔金灵一直听着，她突然插话进来，要是非去一趟北京，不如把乔向秀带上。
    她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去北京让宋璟颜给二姑姑好好检查一下，生孩子这种事情，说不定是男人的问题，要是查出乔向秀没问题，那压在二姑姑心上的这座大山就彻底搬走了。
    孙慧芳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觉得一只牛也是放，两只牛也是放，既然去看病，那就两个人一起，路上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乔金灵这时才想起那个身板直直的小同桌宋益善。这段时间宋益善按时给她写信，而她老是想起来就回，想不到就丢一边，不知道还有脸见这个小同桌不？
    还有《畅想未来》杂志，忘年交孙松伟要是知道一直给他供稿的钱多多是个6岁小女孩，会不会眼珠子掉下来？
    北京啊，那是她上了大学就一直待的地方，可以说是她的第二故乡。不知道八十年代的北京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年，孙慧芳和乔向前担心女儿的头，过得不是那么畅快，可乔金灵倒不在意，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乔金亮哭着喊着来找姐姐，苏桐烦不过，就让乔金亮住下了。两个小孩儿不是抓屋檐下的冰溜子吃，就是穿着厚棉鞋在院子“嘎吱嘎吱”踩雪玩。
    小黑摇着尾巴，欢快跑来跑去，它的个头明显大了很多，皮毛黑亮油滑，更加威风凛凛。
    “姐，你堆的这是什么？”
    乔金亮小鼻头冻得通红，指着乔金灵的雪人，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奥特曼。”
    乔金灵不明白男孩们为什么都喜欢奥特曼，难道都是相信光的男人吗？她还是更爱孙悟空，可惜太难，堆不出来。
    “奥，特慢？为什么它叫特慢，难道它走路很慢吗？”
    “噗嗤！”
    乔金灵被乔金亮逗笑了，这个傻弟弟哎，脑洞真大。
    “不，它飞得很快，可叫特慢。”
    乔金灵忍着笑纠正。
    “那应该叫奥特快，对吧，姐姐？”
    乔金亮觉得自己机灵极了，神气炫耀新发现。
    “对，它叫奥特快。”
    乔金灵懒得说，反正等乔金亮长大，自然知道这东西是特快还是特慢了。
    “你们两个过来。”
    乔向秀招呼乔金灵和乔金亮进屋，给两个人换新衣服，是最流行的灯芯绒。一件酒红，一件藏蓝，她买了布，用缝纫机自己裁的，套在棉袄外面穿，两个小家伙穿上，顿时看着精神多了。

 第67章 挤火车去北京看病

    “这件是给留给金凤姐姐的，对了，你们玩小炮的时候可得小心，这种灯芯绒崩个火星就是个大窟窿，破了洞可不许哭鼻子。还有灵灵你小心点，身体还没完全好呐。”
    孙慧芳温柔叮嘱，怕孩子们玩得太疯。
    “知道啦，妈妈，我想吃冻豆腐炖大白菜，放粉条子！”
    乔金灵揽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卖萌。有妈妈疼的感觉真好，以前过年妈妈眉头总是拧着疙瘩，而如今妈妈像冬日里舒展的梅花，脸上透着红润。
    “三婶婶，我也要吃！灵灵姐姐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乔金亮像条跟屁虫，反正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知道啦，给你们两个小馋猫做。”
    孙慧芳起身进灶间做饭，冬日没什么新鲜菜，多亏了囤的大白菜、土豆之类，乔金灵哪怕吃一个冬天，也觉得特别有滋味。
    肉一般直接冻在室外，冰天雪地，就是天然大冰箱，尤其是冻豆腐，冷冻会抽去鲜豆腐表面水分，小孔洞里吸满汤汁，不管和什么菜一起炖，都能有耐人寻味的口感。
    炖白菜一定要舍得用油用火，最好用肥油煸，炒香放白菜，简单翻一下，盖锅盖，菜塌下去以后，再翻几下，加酱油调色，要是吃粉条就多加水，差不多时候加冻豆腐，最后调味。
    暖洋洋一顿，心定了，人美了，全身上下都舒坦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乔金灵才能在食物的抚慰下，真正放松长长舒上一口气：“嘿嘿，冬天还是得吃炖大白菜啊……”
    过年几天，迎来送往，乔金灵玩得不亦乐乎，前世她觉得过年是最没意思的事情，原来不是年没意思了，是她没意思了。
    孙慧芳包了好多饺子，冷水给饺子“洗一遍澡”，冻起来才能不干不裂，口感新鲜，毕竟天冷夜长，饿了就捡一盘冻饺子煮起来，省了很多功夫。
    乔金凤也来住了几天，因为乔向秀同意一起去北京，所以大家给她安排了一个更合适的去处，就是把她送到白老师那里补习功课。
    白老师也同意，愿意帮这个女孩补习功课。她的丈夫在教育局，说是过了年就要颁布《义务教育法》，虽说乔金凤的年龄大了些，可稍微补习一下应该没问题。
    乔金灵特别高兴，那些因为家里想挣钱而被拽回家的孩子，终于必须进学校读书了！
    乔金凤也很高兴，她本来就想读书，只是不停换地方待，她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添麻烦。她自觉把白老师家里的活全包了，哪怕白老师不让她干，她也拧着脾气非干不可，最后也只能由着她了。
    她们本来定的初二就走，可杨桂香坚持“三六九，朝外走”的老说法，非让初三再走。杨桂香也盼望着这一趟去北京，能看好闺女的肚子，要是能再嫁人，那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给，这里是两千块，你收好了，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不然我跟着一起去吧？”
    乔向前递过来一沓钱，他还是不放心。
    “我递给妈妈～”
    乔金灵一把抢过钱，偷偷在那沓钱里走塞了三百元，这是她写稿攒的稿费，自己就留了五十多元。
    “怎么这么多？花不了的。”
    孙慧芳还想拿下来一部分。
    “穷家富路，多拿点钱出不了错，出去以后不许抠抠搜搜的，委屈我闺女，让她吃好喝好，要是看完病，没什么事，就多玩几天，替我好好看看首都。”
    乔向前满心憧憬。
    “不然你带孩子去吧。”
    孙慧芳把钱塞给了乔向前，她知道丈夫特别想去北京看看。
    “不了，你和二姐带着灵灵还能睡一个屋，而且二姐看的是女人病，我去了也不合适，没事，等以后灵灵考了北京大学，我有机会去。”
    一旁的乔金灵翻白眼：
    ——爸爸哎，是北京的大学，不是北京大学！你闺女我考不上！
    两个人又窸窸窣窣准备半天，乔金灵的心已经飞到北京。
    ……
    乔金灵没想到火车站里有这么多人，大包小包铺盖卷，简直像逃难的一样。明明才大年初三，可人们就像揪着脖颈的大鸭大鹅，叫着跑着挤进车厢。
    可怜乔向秀和孙慧芳穿的“出门衣服”被折腾得惨不忍睹。孙慧芳死死抓着乔金灵的手腕，两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如今正在冲锋陷阵，勇不可挡。
    乔金灵感觉手腕都快被拽脱臼了，原来爆发起来的妈妈战斗力如此强悍！
    乔向秀先挤进车厢，找到位置，从窗户口把乔金灵拽上去，孙慧芳在下面托举，之后孙慧芳又一个人披荆斩棘，挤了进来。
    乔金灵惊魂未定，而两个女人杀气腾腾，一副凯旋归来的得意神情，看着车下还没挤上来的人们。
    “哐啷！”
    绿皮火车终于开动了，车厢里的人们也松了一口气，说说笑笑互相打招呼。
    改革开放，联产承包责任制让农村劳动力被解放出来，就那一亩三分地，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大家挤到大城市里打工，诞生了一个庞大的群体——农民工。
    他们宁愿放弃过年和家人在一起，带上铺盖，奔赴他乡，心中揣着赚钱梦，想改善家人们的生活。
    “慧芳，吃腊肠不？我自己灌的。”
    乔向秀满脸兴奋，她从来没出过远门，安庆市已经是她去过的最远地方了，想夏天时她还在垄头地间低头割麦子，如今她都能去北京这样大城市了，人生际遇真的很难说清。
    乔金灵更是感慨，她想起刚考上大学那年，也是在这个车站，她和妈妈挤成一团，如今又重走一次，已经是不一样的光景。
    “来一截吧，本来不饿，闻到腊肠味，又想吃了。”
    孙慧芳笑吟吟，她倒没有什么感触，只想着女儿的头没有大碍才好。
    车厢里的喧闹声渐渐散了，人们懒洋洋靠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买到坐票的人，只能铺张报纸，席地而坐，走廊、车厢连接处、厕所都是人。
    乘客想要去厕所，只能跟着小餐车身后，偷享它打下的“流动江山”。
    乔金灵不想去厕所，她看到乌压压的人头就害怕，所以坚持一口水不喝，这趟车要明天早上五点才能到，现在太阳都没落山，且熬着吧。
    冬天天黑得早，刚才还大亮的天边，眯困了一会儿，再回过神，已经是暮色沉沉了。
    乔向秀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张大了嘴巴，嘴角还流着亮晶晶的涎液，而她浑然不觉。妈妈眯着眼睛，估计就是在打盹，紧紧抱着她，生怕睡得太死，一整眼孩子没了。
    有几个男人凑成一堆打扑克牌，他们彼此不认识，只要一副牌，就能结成临时盟友，等火车到站，就如同一盆水泼到地上，各自东南西北流了。

 第68章 以最狼狈的样子重逢宋益善

    窗外灯光变幻，时而照亮，时而暗下去，“哐当哐当”的火车声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响，可若没有这个声音，火车该有多寂寞。
    乔金灵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她像是进入现实和梦幻之间，恍惚迷蒙，她经历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呢？
    火车上陆续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快天亮的时候，乔金灵终于扛不住困意，手脚一软，彻底进入睡梦中。她迷迷糊糊听到妈妈在叫自己，可眼皮就是沉沉抬不起来。
    她能听到很多声音，身体却像控制不了一样，沉得动弹不得，听说这是在梦里被魇兽抓住了。
    等乔金灵醒来时，眨巴着眼睛，眼神涣散，一个男孩的脸映入眼帘。她呆呆木木的，觉得男孩有些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
    “小朋友，你和我一个朋友好像啊……”
    这是乔金灵说的第一句话。
    “哪里像？”
    男孩眉间抽搐，低声问道。
    “你和他一样，身子总是板板的，像大木板。”
    乔金灵嘿嘿傻乐。可下一瞬，她就彻底清醒了！
    什么叫有点像，这他喵的就是宋益善！！
    乔金灵猛然把被子盖过头顶，这简直就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呼！冷静，乔金灵！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下被子，假装很淡定和他打招呼：“嗨，宋益善，好久不见，你长得更帅了～”
    ——还是假装头疼，哭唧唧对他说：“不好意思，宋益善，我被打了脑袋，有瘀血，眼神就不怎么好用了～”
    乔金灵正在纠结的时候，被子呼啦一下被扯开，她犹如藏在洞里的毛猴子，头发乱七八糟，啃着手指，缩成小小一团。
    原来孙慧芳进屋，看到女儿埋在被子里，怕憋到乔金灵，所以给她掀开被子。乔金灵内心一阵崩溃，妈妈哎，小姑娘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一旁的宋益善倒没什么反应。他比半年前看着更高了，他生日在9月1号之前，所以接近7岁才上的一年级，如今7岁多，两条大长腿和优越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更像9岁多的孩子。
    而乔金灵本来就比他小接近一岁，这半年也没怎么长个，之前还勉强能到耳朵附近，如今也就刚够宋益善的肩膀。
    乔金灵感觉到宋益善的眼神下探，用眼神在测量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距，乔金灵不禁悄悄踮起了脚尖。
    “灵灵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你妈妈得急哭了。”
    宋璟颜也走了进来。她比半年前明显丰腴了一些，身姿挺拔，说话也不似之前那么古板，举手投足间倒有知名妇科大夫的风范。
    因为乔向秀肯定要找宋璟颜看病，所以没出发前，她们提前联系好了，宋璟颜带着宋益善去火车站接她们，本来要去宾馆，看到乔金灵一直睡着没醒，就直接把她们先带回家了。
    乔金灵从她们聊天里才得知这些事情。她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本以为再见宋益善的时候，她一定是可爱软糯、娇俏呆萌的，没想到竟然是那副样子。
    她都能想象自己头发凌乱，淌着口水，吧唧嘴巴，邋里邋遢，昨晚还嘲笑乔向秀睡觉张大嘴巴，结果自己更惨！
    一想到这里，乔金灵赶紧抿紧嘴唇，妄图挽回一点形象。大人们在客厅聊天，乔金灵在沙发上坐着，她环顾四周，屋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各种家电都有，一看家境就很优渥。
    “益善，带灵灵妹妹进屋玩吧。”
    宋璟颜对着屋里的宋益善说了一声，乔金灵知道她们接下来要讲少儿不宜的话题了。
    其实根本没什么，前世她陪朋友做过宫外孕手术，男女之间那些事儿虽然没经历过，可身边老色匹们太多，她什么不知道？
    可她现在就是6岁半的小女孩，只能装作懵懂无知。原来懂了装不懂也不容易。
    宋益善把门打开，人并没有出来。乔金灵笑了笑，心想：“你不是得请我进去吗？真是一个高冷的小朋友！”
    她心里这样想，蹦蹦跳跳进屋了。一进屋，她就把门关上了。
    “呼！宋益善，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明明知道我在外面坐得难受，也不把我召唤进来，就一个人在屋里玩。”
    乔金灵叉着腰，奶凶奶凶的。
    “你怎么不给我回信？你是不是连信都没看？”
    宋益善答非所问，有些委屈。
    “呃，那个，我，不是受伤了嘛？”
    乔金灵支支吾吾，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确实人家宋益善一周一封信跟小作文似的，自己有时候连看都不看，回信更是随心所欲，如今被人当面戳穿，还有些尴尬。
    “你伤到哪里了？”
    宋益善语气有些紧张。
    “没事啦，就是后脑勺挨了一下，医生说有瘀血，所以才来北京啊，放心吧，我是天上小仙女，死不了哒。哈哈…”
    乔金灵通常在小孩子面前都不加掩饰，反正小屁孩懂什么，就算有疑问，她也能嘻嘻哈哈唬弄过去。
    “还是得找医生好好看看。”
    宋益善嘴唇紧抿，垂眸看着乔金灵。乔金灵不知为什么被盯得有些不舒服，转头去看宋益善玻璃柜里摆的玩具。
    “哇靠！你竟然有变形金刚！”
    乔金灵忍不住惊呼，前世她参加过一个怀旧展，里面“戴亚克隆”系列的“冲锋队”和“特巡队”，能卖出天价。
    这个时候国内还没引进《变形金刚》，只是m国孩之宝公司和r本公司合作83年推出，84年又和漫威公司合作，开发玩具，推出同名漫画，85年升级玩具，并用点卡的形式兑换市场上买不到的款式，宋益善柜子里的就是这些玩具。
    这些东西平常人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玩了。这时候还没有后来家喻户晓的霸天虎和擎天柱。
    “你怎么知道？”
    宋益善好奇，乔金灵还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就蹦出令人惊讶的话。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乔金灵有些激动了，要是能弄来这些玩具，囤起来，她就直接准备坐火箭发家致富了，还费什么劲！
    “哦，是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
    宋益善倒是对这些玩具兴致缺缺，摆在那里，很久都没有玩过。
    “国外？”
    乔金灵这才注意到柜里还摆着其它纪念品，上面文字看不懂，反正不是英语。
    “对，我爸爸是一名外交官。这些都是他回国带给我的。”
    宋益善语气里透着骄傲。
    乔金灵也忘了宋益善有没有对她说过这件事，反正宋益善的爸爸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看他神采奕奕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爸爸在孩子心里是一座丰碑！

 第69章 把信保存好，玩具都给你

    “你爸爸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乔金灵由衷夸赞。她知道作为一名外交官，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其实要为家国做出很多牺牲。
    “嗯。我也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宋益善眼里闪着光。
    “你也想当一名外交官吗？”
    “嗯。”
    “不错，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少年。”
    乔金灵看着眼前的宋益善，小小年纪，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坚毅，她依稀能看到成年后的宋益善在国际舞台上据理力争、不卑不亢、铿锵俊朗的样子。
    果然是少年强则国强。
    乔金灵忍不住给宋益善竖大拇指。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宋益善眼神真诚。乔金灵有些触动，也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才会相信理想。小时候想当科学家、航天员、发明家，等长大后都成了房奴、车奴和孩奴。
    不过宋益善的话，让乔金灵认真思考这个幼稚又可爱的问题。
    和宋益善比起来，她倒没有什么理想，重生之后的她，只想和爸爸妈妈过安稳幸福的小日子。前世没有得到的温暖，成为了她现在最渴求的东西。
    如果非要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她想成为一名记者，做人民的喉舌，替弱小者发声。
    “乔记者，祝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宋益善伸出小手，神情庄重。
    “好的，大使先生，希望有天我能采访你。哈哈哈，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乔金灵和宋益善握了握手，本来想绷紧脸装严肃，可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纯洁灵动，眯起来像一朵月牙，眼神清澈，满脸都是蜜糖般的娇甜。
    “等你伤好了，回去要给我回信。”
    宋益善还没忘了这件事。
    乔金灵的笑滞在脸上，不情不愿答应了，好像被老师布置了作业，不想写却被迫写。
    “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好了吗？”
    宋益善语气有些霸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工整躺着几封信，都是乔金灵写的。
    乔金灵想起自己把宋益善写的信随手一丢，有的还滴上菜汤，或者折角，有一次上茅厕没手纸，她还差点用了。
    “呃…呃…都好好保存着。”
    乔金灵转着眼珠，随口回答，心里却不以为然。
    ——不是收藏品，好好收着干嘛？
    “你要是把信都收好了，那些玩具可以带走。”
    宋益善貌似看出了乔金灵的心思，指着玻璃柜子里的那排玩具，要送给乔金灵。
    ohmygod！
    乔金灵头皮一阵发麻，再过30年，那可是稀世珍藏，就这么轻易送给自己了？！
    “你确定给我了吗？不能反悔哦，给了就是我的啦。”
    乔金灵反复确认，生怕宋益善反悔。
    “我确定。以后有这样的玩具，我也会给你留着，只是我寄给你的信，你都要收好，不然我就会把玩具……”
    宋益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金灵打断了。她拉着宋益善的手，激动说道：“放心！那些信，我会当眼珠子一样好好保护！”
    宋益善眉眼带笑，满意点点头。而乔金灵一脸贪婪看着玻璃柜里的玩具，脑中不断响起金币落仓的声音。
    哈哈，发财喽！
    那边大人们的话题聊得差不多了，最后商议好明天先去给乔金灵检查头部，然后再给乔向秀做一个全面检查。
    “走吧！你们远道而来，我请你们吃全聚德烤鸭。”
    宋璟颜心情不错，她虽然已经回到了北京，但是对于从安庆市来的老乡们一直都有感情。
    她叫来一辆车。对于她这种级别的专家医生，医院自然会格外优待，更何况宋益善的爸爸也绝非一般人，把孙慧芳和乔向秀吓得够呛，这辈子哪受过这样的待遇？！
    乔金灵之前吃过很多次北京烤鸭，可重生后，吃烤鸭还是第一次。她非常喜欢吃，焦香透嫩，油光瓦亮，片片有皮，片片有肉，尤其是脊梁上的几片皮，趁热沾白糖，一咬满嘴油。
    嘿！那叫一个满足！
    她们来到全聚德烤鸭总店。乔金灵倒没觉得什么，而孙慧芳和乔向秀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布置如此豪华的饭店，就连门口的服务员都长得漂亮，笑起来也那么好看。
    乔向秀顿时想起自己的那个小饭店，觉得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来，我们坐下吧！”
    宋璟颜淡定优雅，眼睛却时不时看乔金灵。乔金灵尽量不和宋璟颜眼神对上。她知道上次因为苏桐的事情给宋璟颜打电话，还欠宋璟颜一个合理的解释。
    菜单远没有前世那么精致豪华，质朴中透着自信，明蓝色的塑料套里装着菜单，上面写着“菜目单”，中间一个大大的1986，再往下是饭店剪影，最下面是“北京全聚德烤鸭店”。
    “啊！”
    乔金灵看到菜单就惊呆了，烤鸭一只8～10元左右，半只4～5元左右，鸭骨汤0.6元，葱酱料只供烤鸭用每份0.2元。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前吃的烤鸭要接近200元，现在最贵不过10元。
    一旁的乔向秀和孙慧芳拿过菜单，一看价格，也是满脸惊讶，连连说道：“咱换一家吧，宋大夫实在是太破费了，不行，不行。”
    乔金灵这才反应过来，按现在工作水平每月60元，一只烤鸭就花掉六分之一，再加点别的菜，估计一顿饭小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换算成前世普遍工资按4000元算，也就是说一顿烤鸭花掉接近2000元，宋璟颜出手果然阔绰。
    “没事，请你们吃顿烤鸭还是没问题的，我的津贴和福利还不错。”
    宋璟颜笑了笑，不顾那两个女人反对，点了一只烤鸭、红烧海参、香辣鸡丁、爆炒鱿鱼、软炸大虾、大碗鸭骨汤，怕吃不饱，又多加了5两米饭。
    好家伙，乔金灵在心底粗粗一算，光一个红烧海参就5块2分，最便宜的也就米饭，一两3分钱，这一顿至少25元，还不算后来又加的五瓶北冰洋汽水。
    孙慧芳和乔向秀看着满桌饭菜，一个劲儿狂咽口水，她们哪里见过海参、大虾、鱿鱼？！
    尤其是海参，软趴趴，像黑色虫子似的，她们死活不肯吃，最后是宋璟颜非要她们吃，这才勉强吃了一口，这一吃彻底打开了味觉大门。
    乔金灵看着妈妈和二姑姑的样子，想起当初刚来北京上大学时，就是这样看什么都新鲜，被同学们叫土包子，她压抑着内心的自卑，努力融入那个群体，穿着光鲜亮丽，可离原来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
    重新做回自己的感觉真好！

 第70章 吃烤鸭大显身手

    “灵灵怎么不吃，是不合口味？还是之前吃过呀？”
    宋璟颜意有所指。
    “好吃哒，灵灵很爱吃。”
    乔金灵赶紧收回思绪，低下头大口喝鸭汤。
    “哎呀，这不是宋大夫嘛，在请乡下来的亲戚们吃饭吗？旁边都没位置了，能收留我和姚瑶吃个饭吗？”
    乔金灵回头一看，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穿着驼色大衣，脖子上系着丝巾，头发烫成大波浪头，旁边还跟着一个精致如洋娃娃的小女孩。
    “慧芳，向秀，这是我医院同事方若青，不知道你们介意吗？”
    宋璟颜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假意询问客人的意见，虽然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她们怎么会拒绝？果然孙慧芳和乔向秀频频点头，连说不介意。
    “我不要。”
    一旁的宋益善放下筷子，冷着脸。
    “我也不要。”
    乔金灵撅着小嘴，支援宋益善。大人们明明都不想，可碍着面子不直说，可小孩子才不管这些呢，偶尔当熊孩子也不错。
    “妈妈，我也不要和这群乡下人坐在一起吃饭，她们身上好臭哦。”
    这个叫姚瑶的小女孩眉头拧成疙瘩，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才臭！”
    乔金灵才不惯什么公主坏毛病，都是孩子，谁让谁啊？！
    “我香着呢，我是香喷喷的小公主，你这个乡下丫头才臭！从茅坑里爬出来，臭狗屎！”
    姚瑶傲娇如公主，她气极了，还没有谁敢这么骂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丫头，竟然敢骂她臭！
    “你嘴臭，身上香，心里臭，骂人不是好孩子，没有你这样无礼的公主！”
    乔金灵反唇相讥。
    “哎呀，小孩子们在一起就是热闹，我家姚瑶平时也难得有一起玩的孩子，也就喜欢和益善说话，可偏偏益善性子傲，还不愿意搭理我家姚瑶。”
    方若青不请自坐，又让服务员添了两副碗筷。一旁的姚瑶气鼓鼓的，捏着鼻子，一口饭也不吃。
    宋益善看都不看姚瑶一眼，反而给乔金灵夹了一块烤鸭。
    “宋益善！我也要吃烤鸭！你给我夹，不夹我就不吃饭。”
    姚瑶撅着小嘴，使唤命令。
    “想吃自己夹。”
    宋益善神色淡然，懒得看姚瑶作妖。
    姚瑶气得跺脚，方若青给她夹了一块烤鸭，用眼神示意她不准任性。这可是宋益善，这么好的家世，多少家姑娘都惦记着，可得留下好印象。
    姚瑶也不再任性，转而对乔金灵说道：“哎，乡巴佬，没吃过烤鸭吧，恐怕在农村只见过活鸭子，知道烤鸭怎么吃吗？”
    乔金灵本来专心吃烤鸭，不想再搭理姚瑶，这样孩子见得多了，越搭理她，她越把自己当根葱。
    可这根“葱”非要来惹是生非，那就不要怪她乔金灵把“葱”切成段，蘸上甜面酱，就着烤鸭一起吃了！
    “是这样吃吗？”
    乔金灵说着，一只手拿起荷叶饼，另外一只手夹了两片烤鸭，沾上甜面酱。
    她把荷叶饼放在嘴前，把烤鸭往嘴里塞，一口全吞进肚里。
    “哈哈，真是个大傻冒！还有这样吃烤鸭的，果然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
    姚瑶见乔金灵丢人，得意笑着直拍手。
    “我不知道，刚才吃的方法对不对？还有一种方法，你们看看呀。”
    乔金灵摊开一片荷叶饼，加起烤鸭沾上烤鸭酱，铺上小葱丝，用筷子一卷，细细长长的一条烤鸭卷便出现了。
    乔金灵夹起来往嘴里一塞，这下轮到姚瑶笑不出来了。
    原来这个臭丫头在耍她！
    此时，正赶上大年初四，饭店里搭起来一块简易舞台，请食客们上来介绍北京烤鸭，谁介绍得详细，便奖励一张烤鸭券。
    乔金灵大大方方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奶声奶气说道：“北京烤鸭里的鸭子喝的都是玉泉山水，吃的鱼虾水草。这种鸭子和别的地方鸭子不一样，腹部下垂，身体长而宽，腿短脚大，一般50天就可以长大。”
    “制作烤鸭的时候，先切掉鸭掌，然后再进气，保证皮外肉里，然后在翅膀和腋下切口开膛，大约四厘米，掏出内脏，装上撑子，用糖水烫表皮，肚子里装上糖水，要用明火烤，最好用枣、梨、杏这样果木烤，火焰轻，火力旺，要不停翻转，最后烤鸭油光瓦亮，呈枣红色，表皮酥脆。”
    “一定要配上山东大葱，切成细条，用老油浸泡做的荷叶饼，酱要用六必居的。谢谢大家，我的分享结束了。”
    全场一片寂静。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姑娘，看起来软软糯糯，说话却铿锵有力、有条有理、不紧不慢。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全场一片掌声雷动。连大堂经理都被惊动了，从来没有人能把北京烤鸭说的如此详细。
    其实乔金灵是个吃货，之前她就看过北京烤鸭有关的美食纪录片，这些内容不经意间就记住了，没想到这时候倒发挥了用途。
    大堂经理直接送了乔金灵两张烤鸭券。乔金灵蹦蹦跳跳跑了回来，一张烤鸭券递给宋璟颜，谢谢她请客吃饭，另外一张放在姚瑶的面前。
    “看来你也不会吃烤鸭，送你一张烤鸭券，好好学习怎么吃烤鸭吧。”
    乔金灵甜甜一笑，最有力的反击从来不是打口水仗，而是用实力真正的碾压。
    宋益善一直在浅笑，这种事情也就乔金灵能做出来。乔金灵对他眨了眨眼睛，得意极了。
    孙慧芳更吃惊，女儿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她简直不相信刚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小女孩是她的宝贝灵灵。
    姚瑶被活生生比下去一大截，气得摔了碗筷就跑了。
    乔金灵只是解释是从爸爸的收音机里听的，反正也没什么证据，大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宋璟颜给她们安排了北京饭店，出手阔绰，让乔金灵都惊讶。
    北京饭店可是当时长安街上最好的饭店，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她们不同意，可宋璟颜死活坚持，说是定金都付过了，不住就浪费了，孙慧芳她们才勉为其难答应，这一趟出来，麻烦人家这么多，孙慧芳心底过意不去。
    宋璟颜却说，这是宋益善爸爸的意思，一定要好好招待她们，毕竟当初乔金灵冒着危险救了宋益善，理当好好感谢，约好明天早上八点接她们去医院，宋璟颜和宋益善就走了。
    乔向秀彻底被大都市的景象弄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如今她才觉得，史全德算个屁，更忘了刘方舟，女人还是手里有钱潇洒。
    霓虹灯闪烁，和老家完全不同的光景。孙慧芳站在窗户边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我的天呐！这就是北京？这么大的城，这一条街怕是比北河沿村到安庆市都还远吧？！

 第71章 被宾馆震惊的两个人

    “慧芳，你摸摸这床咋那软呢？”
    乔向秀轻轻坐在床上，怕把床坐塌了，雪白的被褥有些晃眼，地上还铺着绒毯。
    “是呢，比大姑娘的脸还软。我都不敢使劲摸，怕我手上的茧子划坏了，嘿嘿…”
    屋里没有别人，孙慧芳也大胆起来。
    “其实不瞒你说，慧芳，刚才我在大厅登记室柜台那里，心跳的可快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啧啧，果然是钱壮穷人胆。本来还觉着带了1000块钱，算是有钱人了，现在想想，也就100只烤鸭。”
    乔向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把1000块钱缝到了裤衩里面，护了一路，顶多算带了100只鸭子进北京。
    “谁说不是呢？我都不敢看那小丫头的眼睛，生怕露怯。”
    孙慧芳在屋里走来走去，每一处都很新鲜，反倒是女儿乔金灵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向秀，你看桌子上还搁着台电视机，咱整个村子里也没有几台电视机呀，真是太阔气了，回去跟娘说，她估计都不信。”
    孙慧芳小心翼翼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想打开电视机，又不知道怎么开，生怕把这大黑盒子弄坏。
    乔金灵本来已经有些困意，可看着妈妈和二姑姑稀罕的表情，她觉得有趣极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家便会习惯越来越好的物质生活。
    “哎！慧芳，你快过来看这过道里有个小门，里面还有个小房间呢。”
    乔向秀招呼着孙慧芳过去。
    “咦？这屋里怎么是个澡堂子？”
    两个人站在卫生间，看着雪白宽大的浴盆，还有一个白色的，类似桶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干什么用。
    “哎呀！”
    乔金灵只听乔向秀发出一声惊呼，他赶紧跳下床，进去一看，忍不住乐了。
    原来乔向秀把搪瓷澡盆上的水龙头拧了一下，上面的花洒喷出一股水，浇了她一头，也把她吓了一跳。
    “这什么东西？”
    乔向秀有些气恼，扯了扯带喷头的软金属管，这城里人就是喜欢弄这些洋古董，屋里装个澡堂子，可连个茅坑都没有。
    乔金灵忍住笑意，对乔向秀说道：“二姑姑，这是洗澡用的，一头装在半墙上，一头连着澡盆子，这样就可以洗澡了。”
    “还有这个东西，叫马桶，拉完屎尿以后，按一下这里，就可以把它们冲走啦。”
    乔向秀试了一下，果然如此。她觉得城里实在太先进了。
    “你咋知道的？灵灵？是不是看你爸爸买的《畅想未来》杂志啦？”
    孙慧芳经常看到乔向前抱着女儿，两个人嗤嗤笑着，看《畅想未来》，嘴里还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对啊！都是那本小杂志上讲的，上面还讲了很多东西呢，就是三十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能给擦屁股的马桶呢。”
    若乔金灵不是重生，她也真的很难相信短短的30年，连马桶都能智能到那种程度，人们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擦屁股呢？难道三十年之后人就不长手啦？我才不信呢。”
    乔向秀撇撇嘴，完全不信乔金灵说的话。
    三个人放了水，美美洗了一顿热水澡，她们互相搓后背，在一片蒸汽笼罩中边说边笑，心情难得的轻松愉快，她们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长安街边上洗澡。
    等她们从搪瓷大浴缸里出来，感觉像轻了二两，水面上浮着一层污垢，好像夏天发洪水时漂起的沫子。
    孙慧芳又拿起像蛇一般的金属管喷头，先把乔金灵冲干净，抱到床上。两个人又窸窸窣窣一阵叽叽呱呱，对着卫生间各种大惊小怪。
    乔金灵打开了电视剧，画质当然没有前世那样清晰。其实她不看电视很久了，有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就足够了，可如今看到电视剧重播的86年春节联欢晚会，乔金灵竟觉得有种与历史同行的快乐。
    那时候的晚会舞美灯光都看起来粗糙，舞台中央一个硕大的孔雀灯，没人穿豪华精致的礼服，甚至观众席桌子上会放暖水瓶，主持人的话筒也拖着长长的电线，可人们脸上的笑容令人感动，演出者也是卖力表演。
    86年，已经是虎年了，85年过去了，乔金灵很怀念它。
    “哎呀，电视有响啦！”
    乔向秀咋咋呼呼，没穿衣服就跑出来，又被孙慧芳扯了回去。
    两个人像抽了筋似的，软绵绵躺在床上看春晚，笑得嘎嘎的，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分明是神仙过的嘛。
    乔金灵困得迷迷瞪瞪，隐约听到《羊肉串》小品经典的台词对白，还有两个女人不能自抑的笑声。
    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她被一片金光灿烂的阳光笼罩，各种千奇百怪的嘈杂声音像洪水一般喧嚣，她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旷野，恐慌和孤单让她有点害怕，抬眼一看，看到了爸爸和妈妈对她伸出手……
    第二天，乔金灵还没有睡醒，就听到大人们在说话。她依稀听到宋璟颜的声音。
    不会宋益善也跟着一起来了吧？
    乔金灵“噌”从床上弹起，果然，宋益善坐在椅子上，静静看书，而宋璟颜在和乔向秀小声说着什么。
    ——怎么这么倒霉，每次睡相不文雅，都被宋益善看到？妈妈也真是的，难道小女孩的脸就不是脸了吗？小女孩也是要面子的！
    乔金灵没办法，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假装没看到宋益善，灰溜溜进卫生间洗刷了。
    一看镜子里的自己，乔金灵心底一阵哀嚎，头发炸毛，还有眼屎，偶像剧里的女主醒来不都是美哒哒的嘛，怎么到她这里，好像跟狗熊搏斗了一晚上。
    乔金灵也没敢吃早饭，怕要抽血。宋璟颜找了儿童医院里的专科医生，一顿检查下来，竟然神奇发现乔金灵头部的瘀血全部吸收了，也没有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孙慧芳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其实乔金灵根本不担心，她能逃过被抓的那一晚，剩下的时光就都是老天赐予的，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能承受。
    “要不然把两个孩子送回家吧，别跟着我们一起折腾了，检查且得需要时间呢。不想回家的话，我找人带你两个出去玩玩。”
    宋璟颜觉得乔金灵既然没什么大碍，也不用跟着乔向秀一起检查了，好不容易来趟北京，不四处看看多可惜。
    宋璟颜的话正中乔金灵的心思，她想逛逛八十年代的北京，感受下这个时代的氛围。

 第72章 和宋益善第一次合影

    “好哎！真是太棒啦。”
    乔金灵表现得很开心。现在不过十点多钟，还可以逛很久。
    宋璟颜找了一个朋友罗凤霞，带着宋益善和乔金灵，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乔金灵坐在前面横梁上，宋益善坐在后面座位上。
    没出正月十五就还是年，街上的人喜气洋洋，他们穿新衣戴新帽：羊剪绒帽子、拉毛围巾、呢大衣、羊皮高跟靴、进口蛤蟆镜……
    有不怕冷的小青年，穿着羊毛背心和格子衬衫，打上斜纹领带，外面再套上真皮夹克，早就领悟到混搭叠穿的精髓。
    乔金灵有些感慨，同样是走在时代前端，她曾花三个月工资也就买了一件品牌pu夹克，而他们花一个月工资就能买一件线条平整、质地硬朗的真皮夹克，怪不得前世时候妈妈总感叹衣服不如她那时候好。
    乔金灵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街上的人脸上有股劲儿，怪不得有人说八十年代是“大起大落”、“大红大紫”、“大开大阖”，似乎每天都有好消息，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咱们带灵灵去逛王府井大街吧，那边热闹。”
    带他们出来的是一个圆脸姑娘，叫罗凤霞，她扎着两条长辫子，其实她工作早，也就二十岁左右。
    “好哒，罗阿姨。”
    乔金灵喜欢这个爱笑的女孩，她对有亲和力的姑娘向来没抵抗力。
    其实乔金灵来过很多次这条街，只是走在街上的人不一样，街上传来各种叫卖声喧闹，人们推着各种小车兜售自己产品。
    乔金灵已经见怪不怪，她刚还在长安街上看着一个老汉驾着马车经过，而天安门广场上竟然还有篮球场。
    街上没什么汽车，自行车是最庞大的群体。乔金灵的神情落进了宋益善的眼里。
    “是不是人太多，你害怕？”
    宋益善走过来，拉住乔金灵的手。从孩子的角度看，乔金灵看到的是一条条行走的腿。
    “呃，是有点。”
    乔金灵只是惊讶，而不是惊吓。她仔细看着周边环境，和自己头脑中的记忆一一对应。
    “我们进去拍张照片留念吧。”
    宋益善指着一座大厦，对乔金灵说道。
    “里面有照相馆吗？”
    乔金灵记得这边有个很有名的中国照相馆，怎么没有见到踪影？可能是搬地方了吧。
    “有啊，在里面，中国照相馆，有八层楼那么高呢，就是贵了点，一张一寸证件照都得7毛钱，两寸得1块5分，5分钱都能去东安市场买一堆蔫萝卜了呢。我刚在这里拍的婚纱照，四张黑白的，就得100多元，够我俩月工资了。”
    罗凤霞话虽如此，她的婚纱照还是选择在这里拍，想把人生最难忘的时刻留下来。
    乔金灵倒没什么感觉，钱就是花的嘛，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大方对宋益善说道：“走，我请你拍照。”
    前世她从没想过踏足这里拍一张照片，总觉得手机咔咔就是一顿拍，不合适就删了，从不会把照片洗出来，如今想来还有点遗憾。
    拍照的人很多，哪怕价格贵，大家也愿意来拍全家福留个纪念。尤其是拍婚纱照的尤其多。
    这里有刚从港台那里引进的竹林、罗马柱、围栏等布景，还有从上海裁缝那里专门定制的大拖尾婚纱，之前只见过拿语录拍婚纱照的年轻人，哪里见过这些？所以花重金也要来拍。
    “您好，是要拍照片吗？”
    一个穿着工服的小伙子走过来，热情询问。
    “对啊，我要给孩子拍，两寸合影。”
    罗凤霞指着宋益善和乔金灵。
    “好，您带孩子过来梳下头发，稍微排下队，一会儿就得。”
    小伙子把他们领到梳妆台前，简单干净，一面镜子，一把塑料梳子。
    “来，罗阿姨给灵灵好好扎个麻花辫，咱们漂漂亮亮拍个照片。”
    “嗯！谢谢阿姨！”
    罗凤霞把乔金灵的头发拆散，两侧编了两个辫子，又顺势朝下编了两个四股大辫子，没了羊角辫的活泼可爱，倒多了一丝稳重甜美。
    “好像少了点什么？”
    罗凤霞手托腮，端详着乔金灵。
    “给。”
    宋益善一直默不作声，突然递过来两条明黄色丝带。
    “对哎，用丝带绑两个蝴蝶结，肯定漂亮，不过可惜黑白照看不出来。”
    罗凤霞手指灵活，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就绑上了，显得乔金灵更加娇俏可爱，大而圆的杏仁眼，看起来幼态十足。
    “哟，真没想到咱们的益善眼光还不错，灵灵戴上显得小脸更招人疼了。”
    宋益善听到罗凤霞的夸赞，把头扭到一边，红着脸，不说话。
    “好看吗？宋益善？”
    乔金灵蹦跳过去，在宋益善面前晃着蝴蝶结。
    “还行。”
    宋益善脸涨得通红，憋出这两个字。
    “嘁！”
    乔金灵撇撇嘴，又跑去照镜子了。
    “过来吧，可以拍照了。”
    那边工作人员招呼他们过去。
    “哟，小姑娘长得够可爱的呀，是和哥哥一起来拍照的吗？”
    工作人员一般为了让孩子放松心情，调试相机的时候会和他们聊天。
    “对哒。他是我的益善哥哥。”
    乔金灵暼了一眼坐下还高自己大半头的宋益善，年龄比她大，个子比她高，就勉为其难叫他哥哥吧。
    宋益善身子僵了一下，神情也有些严肃。
    “哥哥有些紧张啊，看妹妹多放松，准备好了吗？来，咱们笑一个。”
    “咔嚓！”
    照片拍完了，要三天后来取。
    宋益善死活坚持自己出钱，罗凤霞也拗不过这个孩子，只好同意了。
    “照片来不及取的话，我给你寄过去。”
    宋益善也不看乔金灵，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好嘞！宋益善！”
    乔金灵痛快答应，那边宋益善脸色却有点不好，疾步走远。
    “哎！宋益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等等我啊，真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孩～”
    乔金灵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说翻脸就翻脸，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有个性吗？
    累了一天，乔金灵被送回了宾馆，而孙慧芳和乔向秀也已经回来了。
    “慧芳，你说那输卵管堵了是啥意思？管子怎么还堵了呢？是不是像水管一样有淤泥才堵的呢？”
    乔向秀一脸愁容。
    “没事，向秀，宋大夫不是说疑似吗？说造个影，拍个片，才能知道结果，明天再看看，你也别太担心了。”
    孙慧芳出言安慰。宋璟颜的话，她也一知半解，肯定还是有毛病，只是不知道有多大问题。
    “是啊，老话都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急也没用，等明天看结果吧。”
    乔向秀瘫倒在床上，其实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糟糕，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没想到还有可能是“死缓”。

 第73章 乔向秀打算留北京

    今晚孙慧芳和乔向秀已经没了昨晚的兴奋。她们各有心事，女人总是要多受很多罪，才能过得舒心一点。
    即使这里的床很软，她们也都睡不着。算算年龄，她们和乔金灵重生前是差不多的。乔金灵和她们躺在一起，更像是闺蜜般，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妈妈、二姑姑这些长辈聊知心话。
    “慧芳，我想把卖被面的柜台转给刘梅花。”
    “转给二嫂？我知道咱们出来，你让她暂时帮你看着柜台，可也没有必要把柜台转给她呀，要是转给她，你回去靠什么营生呢？”
    孙慧芳不明白乔向秀的用意。
    “慧芳，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留在北京闯一闯，不想再回安庆市了。”
    乔向秀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不光孙慧芳觉得吃惊，连乔金灵也非常讶异。
    她没有想到，这个二姑姑的魄力如此之大，一个女人一旦没有了束缚，撒开手脚去闯荡，简直所向披靡。
    “你是认真的吗？向秀，这件事情可真得从长计议，在北京人生地不熟，也没个依靠，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孙慧芳干脆披上衣服，坐了起来。
    “我也没有想好，只是来了北京一趟，觉得以前活得太憋屈了，就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人认识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会不会觉得我没长性？饭馆、柜台都没干多久，就想一步吃个胖子。”
    乔向秀长长叹了口气，本来这个想法藏在心底，不想告诉孙慧芳。可今天的检查结果，让她觉得就算回到安庆市也没有意思了。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乔向秀打开床头的台灯，从人造革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孙慧芳。
    “这是什么？”
    孙慧芳掂量着这张有些发黄的纸。
    “跟你说实话吧，有个人想跟我好，以前我开小饭店的时候，他经常来吃牛杂面，就在旁边的皮鞋厂工作。本来对他没有什么印象，结果看到他给我留的这张纸条，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他是个好人。我的那些被面，也是他帮我弄来的。”
    乔向秀的话让乔金灵心底一惊。
    二姑姑说的莫非就是当初她留下的那首《致橡树》？她的本意是为了安慰被侮辱的乔向秀，怎么歪打正着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求爱信？
    孙慧芳展开纸，认真读了一遍，也有些动容。
    “向秀，咱们都不是小姑娘了，可不能因为一首诗，就又重新跳了进去。这种事情可是得好好想想。”
    孙慧芳心底虽然感动，依旧保持着清醒。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问过老陈，他说不是他写的。可能真的不是他写的吧。但他对我确实挺好的。这次我答应来北京看病，也是想着如果能治好，也许会和他在一起。可看今天的情况，我怕不能如愿。”
    乔向秀心底压着最重的一块石头统统说了出来。如果一个男人不能生孩子，这个女人多半会一直陪着他。而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那么这个男人坚守到底的并不多。
    乔向秀也不想下半辈子就为了有个伴儿，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搭进去。
    “唉！希望明天能有个好结果吧。”
    孙慧芳明白了乔向秀的心思，对她一阵心疼。
    “那首小诗里写得真好，两个人像树一样站在一起，一起承担生活里风雨。”
    乔向秀和孙慧芳都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很多女人对物质从未有过太多的奢求，只希望男人尊重、疼爱、有责任心，便有信心和他一起度过岁月风雨，可很多男人给不了或者不屑于给。
    乔金灵决定第二天要陪着二姑姑去医院，她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又是一上午的抽血，最后造影结果显示乔向秀两侧输卵管都有些粘连，情况不是很严重，做通水就可以，只不过做完以后最好半年内就怀孕。
    可乔向秀没有对象，上哪里去怀孕？难不成直接回到安庆市，找到老陈，主动跟他说：“咱们结婚吧！”
    上赶的不是买卖，乔向秀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总算是个好消息。”
    孙慧芳知道结果后，还是很高兴。
    “唉！生死都由命，怀孕更不用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下一步的机缘在哪里等着呢？”
    乔向秀也不再那么执着。
    这时，一个女人在她们身边，摇摇晃晃，脸色苍白，额头上密密匝匝都是细汗，濡湿了额前的碎发。
    “大姐，你没事吧？”
    乔向秀最先发现，好心询问。
    那个女人抿紧双唇，头靠在墙上，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乔向秀和孙慧芳对视一眼，赶紧扶着女人坐下，拿出水杯，给她灌了几口水。乔金灵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到女人嘴里。
    过了一会儿，女人缓过劲来，喘着粗气，虚弱说道：“谢谢你们了，因为要抽血，早上没吃饭，可能血糖低，就有点撑不住了。”
    “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我男人嫌丢人。”
    “哎呀，都什么年代？罪哪能让女人一个人受？好歹身边有个人陪着。”
    乔向秀一看女人手里厚厚一沓化验单，多半也是怀孕困难。
    “我都习惯了。”
    女人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下衣服，刚才的失态让她觉得没了尊严。
    “唉！都是一样的苦命人。”
    乔向秀叹了一口气，下辈子托生可再也不想当女人了。
    “妹子，你也是来看病的？听你的口音，是安庆那边的吗？”
    女人渐渐恢复神色，乔金灵看她的行为举止，就知道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她们一聊，都觉得惊喜。原来女人叫张静云，大家都叫她云姐，也是安庆市人，刚开放那时候，跟着丈夫一起来到北京市闯荡，也算挣下点根基，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一个孩子。
    可这时云姐年龄大了，这些年的操劳伤了身体，想要怀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丈夫难免有了莺莺燕燕的小心思，云姐为了栓住男人的心，四处寻医问药，想要生下一儿半女，总觉得以后有个依靠。
    乔金灵在旁边听着特别无语，如果一个男人，要靠孩子才能拴住他的心，那这样的男人要来干什么？
    三个女人越聊越投机，和宋璟颜告别以后，直接来到医院门口一家涮肉馆，云姐财大气粗，非要请她们吃饭。
    乔金灵不太想去，虽然80年代人心相对纯朴一些，可是毕竟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要吃饭，还是有些不妥。
    可她是小孩子，人小言轻，三个女人压根不听她的意见，连拖带拽。没办法，乔金灵只得同意，不过她要小心一点，生怕妈妈和二姑姑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数钱。

 第74章 回去之前逛故宫

    “向秀，既然你想留下来，不如跟着姐姐一起干吧。人都说屎壳郎只有低头滚粪才能活下去，我就偏偏不信，难道屎壳郎就不配抬头看看天吗？”
    张静云的话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她的话里有一股不服输的拧劲儿。
    “你们放心，姐不是坏人，这是我刚办下的身份证。”
    张静云从包里拿出身份证，还是黑白照的一代身份证。
    “这是什么？”
    孙慧芳和乔向秀都不认识。
    “身份证啊，你们没有吗？”
    张静云好奇问道。
    “没有。”
    “哦，前年刚推的身份证，可能咱老家还没开始，有了这个东西就能证明你是谁了。”
    孙慧芳和乔向秀拿着张静云的身份证，翻来翻去，稀罕得不得了。张静云俨然城里人派头，举手投足间展示她在大城市学到的见识。
    “啧啧，大城市就是好。”
    乔向秀的渴望不加掩饰。
    “所以啊，向秀妹妹，你就跟我干，我在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有两个摊位，干不过来，你来给我帮忙。你们猜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张静云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伸出两根手指头。
    “2000？”
    乔向秀说这个数都是硬着头皮。
    “哈哈，胆子小了，再加一个0！”
    张静云挑眉，夹了一口涮羊肉，塞进嘴里。
    别说孙慧芳和乔向秀惊呆了，连乔金灵都被吓坏了，86年一个月能挣两万！天文数字啊！！
    乔金灵知道这绝非虚言，早些年在动物园批发市场的那帮人确实是北京最早富起来的人。只不过有些人眼光长远，慢慢转了型，有些人吃喝玩乐把钱造干净了。
    她有些遗憾，要是自己是大人就好了，闯荡北京，挣了钱就买房，三十年后妥妥首富了，可她只是个兜里只有50元的毛头小姑娘。
    哼！
    乔金灵本来还觉得张静云不靠谱，如今想来富贵险中求，二姑姑既然想留下，不如让她好好打拼一下，万一发了，有个有钱的亲戚也不错。
    大家说得高兴，可能是怕她们不相信，张静云就要带她们去服装铺子看。这一看，她们更坚信张静云不是骗子。
    乔金灵忘了从哪里看过一句话，大意是男人的友谊是建立在个人的观点和兴趣上。而女人的友谊因为有着共同的命运。
    正是因为她们在婚姻中的不幸，所以才格外珍惜这茫茫人海中遇到的缘分。
    回到宾馆，孙慧芳掏出缝在裤腰里的钱，非要给乔向秀。
    “向秀，我把你一直当姐姐，既然你决定要留在北京，那我也不阻拦。你的事情，想好了就大胆去做吧！这些钱算是我借给你的，想做买卖，手里没钱可不行。”
    孙慧芳把钱塞到乔向秀的手里。
    “不行，我哪能要你的钱？我还有一些积蓄，应该是够了。”
    乔向秀推辞，她已经把这个弟媳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拿着吧！向前也会同意的。我也就是拖家带口，不然也想留下来和你一起了，你在这边好好干，穷又不扎根，咱早晚有富起来的那一天，只不过咱娘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呗！反正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来。明天咱们一起回去，我把家里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后再过来找云姐。”
    乔向秀的眼神无比坚定。
    “二姑姑，你一定可以哒！”
    乔金灵爬上乔向秀的腿，圆滚滚的小胳膊揽住她的脖子，女人为事业奋斗的样子可真美。
    “还是我灵灵最好，等二姑姑在北京发了大财，给你买漂亮衣服。”
    乔向秀蹭了蹭乔金灵的额头。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她命里的小福星，一步一步走来，总是带给她无尽的惊喜。
    她们最后商议好，明天就买票回安庆市，给宋璟颜打了电话。宋璟颜知道以后，特意买了两张卧铺票，也知道了乔向秀的想法，她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只能提醒要多加小心。
    因为火车票是晚上11点的，白天还有一整天，所以她们打算逛逛天安门和故宫，再去北京站坐火车。
    宋益善听说乔金灵明天就要走，从来不喜欢东逛西逛的他，破天荒想要跟着一起逛故宫。
    “宋益善，别忘了带我的玩具！”
    乔金灵在电话里不忘嘱咐。
    “嗯。”
    宋益善答应完就挂了电话。
    乔金灵撇撇嘴，心想这个小男孩该不会是不想给自己玩具了吧？
    第二天，宋璟颜带着宋益善来到饭店大厅，她们这次没上去。孙慧芳和乔向秀早早把东西打包好，宋璟颜帮她们退了房。孙慧芳死活要给房费，可宋璟颜就是不要，又是漫长的大人付款拉锯战。
    “呐，给你的玩具。”
    宋益善递过一个手提包，里面用报纸把每个玩具都精心包成一个小球。
    “你真是太细心啦！宋益善！你知道吗？这些玩具最怕磕碰，破坏了样子，可就没那么值钱啦。”
    乔金灵把这些玩具看得跟宝贝似的，又叮嘱宋益善说道：“宋益善，以后要有这样的玩具，你再给我留着，我花钱买也可以。千万不要送给别人啦。”
    “那你得记着我的要求。”
    宋益善阴着脸，一副要反悔的样子。
    “嗯！嗯！我记着呢，保管好你的信。”
    乔金灵满脸谄媚。
    “还要给我回信。”
    宋益善又加上一条。
    “嗯！嗯！保证每一封信都回，绝对此致敬礼一个字不少！”
    乔金灵就差给宋益善磕头保证了，在她眼里，宋益善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是她的财神爷。
    “那还差不多。”
    宋益善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那边大人们的拉锯战终于结束，一行人从北京饭店沿着长安街，往西走，没过多久就到了天安门。
    乔金灵来过很多次故宫，当初她选择留在这座城市打拼，就是喜欢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故宫更是她特别喜欢来的地方。
    她手里拿着票价10元的门票，觉得电子票虽然方便，可还是纸质票更有温度。
    孙慧芳死活要买票，三张大人票30元，乔金灵看到妈妈心痛的表情，就知道妈妈肯定觉得三只烤鸭飞了。

 第75章 和宋益善定娃娃亲?

    一进故宫，乔金灵豁然开朗。
    忽略游客，眼前历史感厚重沉甸恍然如前，只不过身边的妈妈那么年轻。前世她带妈妈来逛故宫时，她身体已经不好了，胃疼，没走完就回去了，路上一个劲儿心疼60元门票。
    而如今孙慧芳好奇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像一个小姑娘，完全没有生活压力带来的疲惫感。
    这是妈妈的最好年华啊！
    乔金灵想哭，她终于看到妈妈没有束缚的样子，之前她老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妈妈一生，而如今她重生一次，让妈妈不再辛苦，她受再多辛苦也值得。
    “灵灵啊，阿姨还没好好抱你呢。让阿姨抱抱。”
    宋璟颜笑着抱起乔金灵。乔金灵觉得惊喜，这还是头次逛故宫有人抱着。
    可接下来宋璟颜的话就让她不淡定了。
    “感觉好像是抱着我的念念逛故宫呢。”
    宋璟颜的话让乔金灵心底一沉，她赶紧乖巧把头靠在宋璟颜的脖子上，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灵灵，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懂这么多了吧？我感觉你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宋璟颜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宠溺，多了一分质问。
    “阿姨，您相信托梦吗？我知道的东西，都是梦里有人给我说哒。”
    乔金灵在重生和托梦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托梦听起来更好接受，若不是自己经历过重生，她也会觉得是无稽之谈。毕竟国产恐怖片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给出的解释要么是催眠，要么是托梦。
    “梦里有人给你说的？”
    宋璟颜对托梦的事情貌似不太相信。
    “是哒，梦里有个小姑娘，她和我是好朋友，她给我说过很多事情，醒来的时候都忘了，只有一部分还记得。”
    宋璟颜笑了笑，她虽然不是那么相信，可这事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解释。
    “哦，她还跟你说过什么事情？”
    宋璟颜在追究事情的真相如何，逗着乔金灵说话。
    “她跟我说，用不了几十年，我们的guojia会是世界上最厉害哒。我们不会再受别人欺负。不管走到哪里，我们的腰杆都是直直的。”
    乔金灵的话铿锵有力，让宋璟颜大为震惊。她的弟弟宋璟行也就是宋益善的爸爸，说过类似的话。作为一名外交官，他最希望身后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是的，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厉害。所以啊，灵灵一定要好好长大，以后还得靠你们呢。”
    宋璟颜搂紧了乔金灵，一大一小两颗心脏，扑通跳动，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宋大夫可真喜欢咱们灵灵。”
    乔向秀放慢脚步，她也看出宋璟颜对乔金灵有着超乎常人的疼爱，也是乔金灵这个孩子太招人疼了，圆滚滚的，呆萌软糯，抱着她，跟抱着大熊猫宝宝似的。
    “是啊！我就喜欢灵灵。”
    宋璟颜蹭了蹭乔金灵的小脑袋。她接着说道：“不如让灵灵给我们宋家当媳妇儿吧，咱们定个娃娃亲。哈哈…”
    乔金灵一愣。
    ——怎么都在惦记自己，前有季澄，后有宋益善，自己这么抢手的吗？
    她看到宋益善小脸通红，笔直的小身板走路有些僵硬又奇怪。
    ——哈哈，这小孩儿脸皮这么薄，竟然同手同脚在走路。
    “那也行啊，我也喜欢益善这孩子，稳重知礼节，不像我家灵灵，长得丑，性子也不稳当，小嘴叽叽喳喳，长点毛，装根尾巴都能去当猴了。”
    孙慧芳自谦，这是统一特色式家长夸赞，别人表扬自家孩子，父母非要把孩子贬得一无是处。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不过是大人们无聊时找的话题。乔金灵从宋璟颜身上蹦下来，和宋益善并肩走。
    “宋益善，你同手同脚了哎。”
    乔金灵忍不住嘲笑，这副严肃的样子逗起来还挺有意思。
    宋益善：“……”
    ——哼！又不理我，是被我戳穿了，觉得尴尬是吧，小男孩心思真多。
    她们走走停停，乔金灵跑来跑去，宋益善就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后。
    “宋益善！你也来故宫了！爸爸，他就是宋益善！”
    乔金灵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抬眼一看竟然是姚瑶。真是狭路相逢，都这样了，还能遇到讨厌的人。
    而宋益善看起来更厌烦，蹙眉不搭理姚瑶，假装没看到她。
    “哎！宋益善！你怎么又和这个乡下臭丫头在一起？你也想变得臭臭的吗？”
    姚瑶穿着精致的小皮靴，一身可爱小斗篷，头上戴着毛绒球的帽子，若是不开口，倒也算是个好看的小女孩。
    “姚瑶，她是我朋友，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
    宋益善把乔金灵挡在身后，神色凛然，说话里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静。
    “哼！宋益善，你干嘛这么护着她呀？你要再这样，瑶瑶可就要生气啦。”
    姚瑶娇嗔撅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这招平时比较管用。
    乔金灵倒不想宋益善因为自己和姚瑶发生冲突，反正今晚自己就要坐火车回家了，估计这辈子也见不着这个姚瑶了，所幸送给宋益善一个人情。
    乔金灵一把揽住宋益善的胳膊，笑吟吟说道：“是灵灵缠着益善哥哥哒，他本来不想带灵灵玩，可是非要他带灵灵逛故宫，益善哥哥人最好啦。灵灵腿累啦，他还会背我呢。”
    姚瑶那边的脸都快气歪了，乔金灵昂着小脸，神情得意。
    ——难道只有你会说“哒鸭嘛啦”，本姑娘矫情起来，我的“鸭鸭”可一点不比你少。哼！
    乔金灵明显感觉到宋益善在憋笑。
    ——这小子，替你解了围，竟然还敢笑话我。
    “爸爸，有人欺负我！”
    姚瑶大声喊着后面跑来的男人，等这个男人一靠近，乔金灵不由得愣住了。
    他看起来是年轻了很多，可眉眼没变，正是他的大学老师姚泽坤！
    原来姚瑶是姚泽坤的女儿！
    这个老师为人善良正直，可晚景凄凉，抑郁而终。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儿。因为姚老师小时候有一个妹妹，出了意外溺水而亡。
    可姚老师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对待这个女儿便格外上心，使得姚瑶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稀里糊涂做了很多的错事，是典型的“坑爹”闺女。

 第76章 火车站送别

    这些都是姚老师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说起来，当时年轻的乔金灵只觉得非常感慨，现在才明白教育孩子实在太重要了。
    培养好了，能成为国之栋梁，展时代风骨。若是养坏了，坑害的可不只是一个小家庭。
    “姚老师……”
    乔金灵忍不住还像以前那样称呼。这个老师对她特别好，可能是怜惜她从小没了爸爸，所以乔金灵对于姚老师也有三分不舍。
    “谁是你老师？我爸爸可是大学的讲师，怎么会是你这样小丫头的老师，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看你有本事考得上大学吗？”
    姚瑶一亮出爸爸的身份，更加神气。爸爸是大学老师，妈妈是医院主治医生，这样的家庭背景，让她走到哪里都非常有底气，可偏偏那个宋益善完全不在意。
    这么冷的天，姚泽坤还热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水杯，拎着网兜，里面装着零食，显然是怕女儿饿了而准备。
    “瑶瑶，不能这样说话。”
    姚泽坤还想管教一下女儿，可是被姚瑶耐烦打断了：“我怎么说话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真是一个坏爸爸！一点用都没有，看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也不帮忙，真是丢死人啦！”
    “你怎么对姚老师说话呢？他是你的爸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乔金灵愤怒了，她真是打指甲缝里瞧不上这个姚瑶。
    “关你什么事？我就是要骂我的爸爸，他就是没用，我妈妈都说了，他就是从乡下考上来的穷小子，又窝囊又没本事，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姚瑶嘴唇一勾，眼珠子瞪得溜圆，反正不管她怎么骂，爸爸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这样一想，她的嘴角便现出一抹讥诮，眼珠子像猫一样，冷冰冰打转，和她可爱精致的样貌一对比，出现一种极为矛盾的样子。
    孙慧芳她们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听到了姚瑶的话，心底觉得很气愤，可是姚泽坤红着脸，想拉女儿走，什么话也没有说。正主都没发脾气，也轮不到她们管呀。
    “啊啊啊！”
    大家都没有想到，乔金灵嚷着，猛然冲了过去，一下子撞到姚瑶的肚子上，把她一屁股撞到地上。姚瑶这边刚反应过来，奋力一推乔金灵，两个小女孩儿瞬间扭打到一起。
    大人们试图想把她们分开，可是两个女孩不是揪头发、扯嘴角，就是捏脸蛋，两个人斗的是旗鼓相当，分不出输赢胜败。
    乔金灵重生以来，哪怕是面对王晓娇，都没有动过手，她觉得能动嘴便不用动手，可今天姚瑶太过分了，不打一顿不出气！
    一番较量下来，终究是乔金灵更胜一筹，她揪着姚瑶的头发，大声说道：“给你爸爸道歉！我就把你的头发都薅光！”
    “我…我…”
    姚瑶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可嘴还是很硬。
    “行啦，小姑娘，赶紧松手吧。不用给我道歉。”
    姚泽坤看到闺女被打，心疼得要命。
    乔金灵渐渐松开了手，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姚老师，现在管她还来得及，以后就来不及了，到时候想管就管不了啦！”
    乔金灵说着说着，眼睛里涌上了泪花。重生以来，她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可有些事情她是无能为力的，比如这一刻。
    姚泽坤愣了，他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总感觉这个小姑娘像是认识自己似的，眼睛里的眼泪骗不了人。
    “爸爸，你赶紧替我打她！给我扇她的耳光，呜呜，你快打她呀，揍死她。她打我，揪我头发，你也不帮忙，呜呜，我要回家告诉妈妈～”
    姚瑶哭着喊着，撒泼打滚。
    姚泽坤上前一步，宋益善下意识把乔金灵护在身后。
    “你…”
    姚泽坤眼睛死死盯着乔金灵，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猛然回头，对着撒泼的姚瑶大声喊道：“不准再哭了！”
    姚瑶愣了，瞬间止了哭声。
    爸爸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怎么感觉爸爸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呢？
    “爸爸，你干嘛呀？你吓到瑶瑶了～”
    姚瑶换了另外一种反应。可此时的姚泽坤不吃她这一套：“快点站起来，和这位小姑娘说对不起。”
    “哼！我才不说呢！”
    姚瑶停止了哭闹，还是赖皮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爸爸再说最后一遍，你去不去道歉？”
    姚泽坤语气越来越严肃，神情也变得严峻，这是姚瑶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突然间有点害怕，站起身来，也不道歉，但也不再说话。
    “没关系，姚老师。我不要道歉。”
    乔金灵看到姚泽坤的变化，心里特别高兴，觉得自己这一架打得还挺值，也许直接就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姚泽坤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拉着姚瑶的手便离开了。
    乔金灵看着他们的背影，希望这对父女未来能更加和谐一点。
    “你打架很厉害。”
    宋益善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呃，其实我也不是很能打架。”
    乔金灵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这下在宋益善的眼里，自己是彻底没有形象可言了。
    故宫之行，总算结束，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火车站外的广场上。
    “祝你们一路顺风，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帮我跟老乡们问好。”
    宋璟颜还惦记着那帮人，再多的恩恩怨怨，那片土地也养育了她很多年。大人们说着分别的话，乔金灵也和小同桌分别。
    “宋益善！我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见吧！记得帮我攒玩具。”
    乔金灵拍了拍包里的玩具。
    可宋益善挺着小身板，扭过头，就是不看乔金灵一眼。
    “你不要这样嘛，我都要走啦，给个笑脸呗！”
    乔金灵绕到宋益善的面前，她只能昂着头看宋益善。
    宋益善还是不说话。
    “哼！等下次再见面时，我一定要长得比你还要高。”
    乔金灵发现自己就算踮脚尖，也是无济于事，还是比宋益善差一大截。
    宋益善又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乔金灵锲而不舍，屁颠颠又跑了过去。
    “理一理我嘛，宋同学，你是不是不舍得我走呀？”
    “说句话呗。宋大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嘛？”
    “不说话，我就要走喽，益善哥哥～”
    乔金灵的这句话，终于让宋益善有了反应，他抿紧双唇，犹豫半天，说了四个字：“给我回信。”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一路顺风呢，不就是回信嘛，好说好说，为了那些玩具，我也得把它当作业一样完成。”
    乔金灵还以为这个小男孩要说什么，原来一直在惦记回信的事情。他是写信有瘾吗？

 第77章 心有猛虎的女人

    火车在“哐当”声中开动了。并列的铁轨上正好有一列火车缓缓到站。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有人爱，有人无奈，不管如何，它都静默无言，迎接着天南海北的人。
    宋璟颜给她们买了两个下铺，孙慧芳和乔向秀还很兴奋。
    “真稀罕，火车上还有床，有枕头，有被子，能睡觉哩。那咱这不叫坐火车，得叫躺火车了，哈哈…”
    乔向秀拍了拍白花花的卧铺床，一切都那么新奇。
    “是啊，回去和她们说，估计她们都不信，这一趟来北京，可算是开眼界了。”
    孙慧芳铺好床铺，让乔金灵睡在里面。
    “真好，等我回家交代好，我就再回来。我不信这里没我的立足之地！”
    乔向秀不舍得离开北京。
    “嗯，你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我也相信！”
    车厢里的灯很快暗了下去，人们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看不清太远，这趟火车像是能无穷无尽一直开下去。
    乔金灵在“哐当”火车声中，剧烈的摇晃反而让她睡得特别香，一夜未醒，等再醒来时，还没到站，人们像出了笼的鸡鸭，随着天亮，重新喧闹起来。
    旁边有两个年轻人在激烈争吵。
    “我给你说看《畅想未来》这种杂志没用，都是瞎编的，你还不如看《群雄成功录》、《教你如何赚大钱》这种书，肯定能挣到钱。”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夺过同伴手里的杂志，显然对同伴的品味不欣赏。
    “我觉得《畅想未来》就很好，里面说有钱就买房，留着就能慢慢涨钱。反正我这个人也没啥做买卖头脑。”
    同伴极不自信，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嘁！有地方住就行了，有钱得干大买卖，破房子还能挣钱？我才不信呢！就听这本破杂志胡扯，不信咱们打赌，里面说的事估计没一件能实现，还什么高铁半天就能从南跑到北，还能悬在铁轨上，咋不起飞呢？就瞎吹牛吧。”
    乔金灵听着两个年轻人谈话，心底哑然，原来就算有人告诉他们什么挣钱，也依旧有“聪明人”抓不住。
    其实都一样，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五十年后大家都会飞，她照样不信。
    火车进了安庆市地界，眼前也热闹起来。乔金灵看着拉着建筑材料的拖拉机奔过街道，空气中弥漫着黄黄的尘土，私人货摊和卖吃卖喝的小贩吆喝着，“春风”已经吹到安庆市了。
    回到家以后，孙慧芳给乔向前说了乔金灵的病没什么大碍，乔向秀也说了自己的情况。
    “哎呀，秀儿，那北京是好，可不是咱乡下人能去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也没个依靠，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不行，娘不同意你去，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碗饭，咱女人老实找个人嫁了，生了孩子，就行了，挣钱那是男人的事儿。”
    杨桂香一听乔向秀的打算，果然十万个不同意，觉得闺女只是被花花绿绿的世界迷了眼。
    “娘，俗话说，人有三年旺，鬼神不敢挡。这件事情你同意我要去，不同意我也要去。反正我就一个人，想出去闯荡一下，哪怕撞一头血回来我也没二话。”
    “不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男人耍了上千年威风，咱女人也就这些年才精神点，您没看外面的女人活得气那叫一个顺，我不信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乔向秀的话让乔金灵刮目相看。
    这个女人韧劲十足，别人一脚踩上去，弯了腰，自己慢慢又弹了回来，那种渴望成功的眼神不加掩饰，想要的东西就勇敢去追求。
    乔金灵看到她内心深处渴望强大、拥有权力、主宰自己人生的欲望，不再是麦地里那只低头割麦子的小家猫，而成了心有猛虎的女人。
    “娘，就让二姐去吧，北京真的挺好，我们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人也不错。”
    孙慧芳帮乔向秀说话。
    “这事怎么说呢，二姐想去，当然是好事，就是大家担心，不过二姐也不是小孩子了，娘，就让她去吧。”
    乔向前坚定站在媳妇儿这边。
    “行吧，去！看你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子。孩子大了，当娘的也管不了一辈子，娘找韩老婆子去算算，找个好日子走，再求个护身符，也不知道咱的护身符请得动北京的神仙不？”
    杨桂香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嘟囔着去找神明庇佑自己闺女了。大家相视一笑，娘这关算是过了。
    “二姐，这里是5000元，你拿着，找个地方存起来，就当是本钱。”
    乔向前从人造革黑色包里掏出几摞钱，交给乔向秀。
    “不行，这钱都是你们辛苦攒的，我不能要。我手里也有几千，足够了。慧芳还给了2000，对了，慧芳你给的不是2000，是2500。”
    “2500？”
    “对，我仔细数了好几遍。”
    “哦，可能我记错了吧，2500就2500吧。”
    孙慧芳把5000元塞给乔向秀，诚恳说道：“二姐，加上这5000，就算7500，也不算白给你的，就当是借给你的，行了吧？”
    乔向秀眼泪扑簌簌朝下掉，哭着说道：“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放心，要是我挣钱了，这钱算你们三股，要是我赔钱了，这钱我连本带利一定还给你们。”
    乔向秀打心眼里感谢三弟一家，在她最难的时候，给她这么大帮助。
    “呵呵，那里外里还是我们赚了呢。”
    乔向前感激媳妇儿孙慧芳，这事还是她主动提的。
    院里响起动静。
    “向秀，慧芳，听说你们从北京回来啦？我来看看你们。”
    刘梅花堆着笑，包着黄色头巾，手插到袖筒里，拧着腰就走进里屋。
    “还是你们屋里暖和，都过了年，怎么还这么冷？让我看看，啧啧，果然是大城市养人，看你们两个人，脸上都冒光。”
    刘梅花大咧咧坐在马扎上，掏出手，对着炉子烤了一会儿，又抓起一把瓜子，咔咔磕了起来。
    “梅花，柜台干得怎么样？”
    乔向秀看出刘梅花来的意思，干脆直接开口问。
    “我来，不就是想说这件事嘛，这是这几天卖被面的钱，一床富锦，两床交织绸，两床线绨，一共是60元。这买卖是真挣钱。”
    刘梅花从手帕里拿出一卷钱，不舍地递给乔向秀。

 第78章 搬进城里新家

    “嗯，梅花，这是给你的工资。”
    乔向秀点出30元给了刘梅花。刘梅花瞪大了眼睛，这才几天，她就挣了半个月工资？
    “不，都是亲戚，互相帮忙，哪能收钱呢？”
    刘梅花嘴上推迟，手却很诚实，捏着钱不松手。
    “拿着吧。这是两码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乔向秀把想去北京的事情说给刘梅花听。刘梅花心底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还没等乔向秀说，她就猜到和柜台有关。
    刘梅花高兴得不得了，本来这几天就各种羡慕嫉妒，没想到自己也能盘下这个柜台。
    “放心吧，柜台盘给我，被面也处理给我，你就放心去北京，咱们乔家女子军可是越来越厉害啦！向秀以后肯定能挣大票子。”
    没钱是臭狗屎，有钱就是亲姐妹。
    刘梅花可算是明白了，与其想办法拉下别人，还不如跟着一起赚钱，谁会嫌多扎手，打不倒敌人，那就加入敌人。
    过了正月十五，乔向秀就去北京了，杨桂香哭了半天，也就认命了。乔金凤学习进步很快，开学应该能插班五年级，白老师特意给她安排住宿舍，因为没户口，也只能是借读。
    农村的节日氛围也渐渐淡下来，人们又开始了周而复始一年的劳作，勤快的庄稼人，已经开始朝地里运粪，就等过了惊蛰就忙活起来。
    乔金灵像一棵扎在地里的小树，拼命吸收地里营养，枝枝丫丫使劲朝天空伸展，四处疯跑，学校更是有一天没一天偷懒不去。
    她倒是乐得逍遥，小时候不敢做的和特别想做的，统统玩一遍，什么女孩子应该什么样子，去它的吧！
    乔金灵没想到自己这一番操作，无意中决定了全家人一个重要方向。
    乔向前决定要在安庆市买房了！
    “爸爸，你说什么？我们要搬家？去城里吗？不要，灵灵想待在北河沿村。”
    乔金灵正撅着屁股，双手握着大长竹竿，用上面绑的废勺子掏鸡蛋。老母鸡气得咯咯叫。
    “不行，我是一家之主，你看你现在淘气的，也不去上学，天天玩，不好好上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乔向前难得对闺女强硬，他是宠溺乔金灵，但上学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是啊，灵灵，这转眼春天都快过完了。你也就去了两次学校，老师说你去了还睡觉，还是什么金钱拜物教主。这样下去不行啊。”
    孙慧芳都不想说下去了。
    “可爸爸妈妈，老师讲的我都会，我根本不用坐在教室里上课。”
    乔金灵终于把鸡蛋掏出来，鼻头黑漆漆，小手胖乎乎，一手握着一个带屎鸡蛋。
    “那也不行，必须得上学。这事没得商量。我决定了，咱搬家去安庆市！”
    乔向前发威了！
    乔金灵撅着嘴，委屈兮兮，可爸妈根本不搭理她。
    “房子就定那个了吗？”
    孙慧芳手上摘着野菜，关心问道。
    “对，8000元，不算贵了，比市价便宜，还是季大哥托人说和，这家人投奔亲戚了，才便宜给我们，就是户口过不去，灵灵只能借读，也没事，托托季大哥，给学校些钱，也能读。”
    乔向前本来还摇摆不定，8000元得掏空家底子，不过幸好乔向秀时不时给他汇钱，说是入股收益，他也不懂，就收下了。
    “爸爸啊，我不要，我去上学好不好，咱们不搬家！”
    乔金灵绕在爸爸腿边，可乔向前根本不回应她。
    “等我弄妥了，咱们就搬家，争取让灵灵下学期就进城读小学。再这么下去，这孩子肯定就废了！”
    乔向前只看着媳妇儿，压根不看“人形腿部挂件”。
    “那行吧。那个房子我也满意，正好沿街，咱加盖出一间房，里外掏个门出来，正好连到一起，做个小买卖也不错。”
    夫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来，而乔金灵心底哀嚎。
    ——我的仙女河，我的小鱼，我的大蝴蝶，还有我的大母鸡，真的要离你们远去了吗？
    乔金灵连着好几天都不高兴，尤其是知道城里小学不认村小的教学水平，统一一刀切，都从一年级重新读。所以她只能悲催和季澄、乔金亮这样小豆包一个年级，可气的是家长还好心把他们安排到一个班。
    就这样，乔金灵一家很快就搬到了安庆市，成为了村里人都羡慕的城里人。
    新家坐落在新新小区，是张王庄自己盖的商品房，从街上就能看到一条条大巷道，走进大巷道左右两边就是一排排房子。
    每一排有四户人家，乔向前买的房子就在第一排的最里面，也就是新新小区一排四号。
    孙慧芳很兴奋，这里比农村好太多了，青石板路透着干净素雅，家里是水泥地面，不像之前家里踩得到处都是尘土。
    乔金灵倒没什么反应。她还在心心念念农村里的风光，那里多接地气，别说不稀罕水泥地了，前世她住木地板也没见多开心。
    她知道这里现在位置虽然偏僻，但以后会成为安庆市商务核心地段，对面一大片荒地会有一个大型服装批发市场，真不知道是谁抓住了时代的风口？
    背靠大树好乘凉。
    乔金灵这样一想，心情好了很多，重生之后毕竟玩是其次，赚钱才更重要。
    “灵灵看，咱们的新家好不好？两层楼哎，走，咱找找楼梯去。”
    孙慧芳雀跃不已。
    进了门，一侧是低矮的厨房和厕所，另外一侧是客厅和卧室，中间有一个小小院子。
    走进客厅，左手一拐是楼梯，直接上二楼，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卧室有小阳台，每一间都都不大，可孙慧芳幸福得要冒泡了。
    母女二人正四处看的时候，乔向前骑着摩托车拉着行李回来了，大家具都是新买的，床铺什么的就只好自己拉过来，还能省些费用。
    “怎么样？还满意吗？就是房间不够大。”
    乔向前明明看到媳妇儿脸上的笑容，却还偏偏多问一句。他觉得能让妻女住进城里，自己太有面了。
    “已经够好了，多好的房子啊，咱以后也能像城里人一样了，真好。”
    孙慧芳眼里泛着光。
    乔金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兴奋得像小家雀，指挥爸爸收拾这个，然后再笑着嫌弃，每个角落都仔细擦洗，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愈发明亮。
    ——妈妈，你使劲高兴吧，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第79章 拜访三个新邻居

    很多地方还都是乱糟糟的，当晚凑合睡下，收拾了几天，终于都收拾妥当了。
    “向前，我在老家做了点豆角咸菜，不如给咱这一排的邻居送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打个招呼。”
    孙慧芳把咸菜装进三个罐头瓶子，准备给邻居送去。
    “你带灵灵去吧。我看看沿街的小房子怎么盖？”
    乔向前连头都没抬，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这个沿街小铺上了。反正这一排大部分人都盖了，就算枪打出头鸟也打不到他头上。
    乔金灵正在给宋益善回信说换了地址，毕竟答应了他，那几个玩具连报纸封都没拆开，就被乔金灵装进纸箱藏到床底了，未来发家致富还指望着它呢。
    孙慧芳死活拉着乔金灵一起去，毕竟有个孩子在，也能少了好多尴尬。
    她们先去了紧挨的一家，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只得作罢。
    第二户大门敞开，一个女人正在给坐在小竹车的小孩喂饭，头发凌乱，脸上长了些雀斑，稍微有点龅牙，正是这点龅牙，让她看起来还挺显年轻。
    她的领口衣服扣子也没系紧，胸前一片风光尽收眼底。孙慧芳眼睛都不知道该朝哪边看。
    “您好，我是刚搬来的邻居，最里面那一户，叫我慧芳就行，这是我闺女乔金灵。这是我家里腌的豆角咸菜，你尝尝。”
    孙慧芳赶紧把咸菜递过去。乔金灵也甜甜叫了声阿姨好。
    “哎呦，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我就盼着生个闺女，偏偏是个小子，我叫何红丽，这是我儿子大宝。我男人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何红丽嘴像小雀一样，说话尖锐而密，像是几辈子没说过话，说话期间，时不时嚼碎食物，再抿进儿子的嘴里。
    乔金灵有点不适应，虽然她知道很多农村人都这样喂孩子，可那两排大黄牙混着唾液嚼出来类似于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她还挺难接受的。
    可能孩子不想吃，何红丽竟然直接撩起衣襟，把奶塞进孩子嘴里。
    何红丽这番操作把孙慧芳吓到了，她本以为只有在农村才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咱说到哪里了？给你们说哦，就咱两家之间的这一户，你们见过没？哎呦那小嘴抹得像吃了小孩，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男人在部队不回来，她成天打扮得妖给谁看呢？！”
    孙慧芳不想听别人闲话，刚要找借口走，就听隔壁传来摔打声，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吼叫：“老东西！你压着棺材本干什么，还不是我给你养老送终？你别笑话我少年穷，哪天我咸鱼翻身，我能用钱砸死你！”
    “哎，隔壁葛老太也是作孽，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老年得子也是宠了些，老伴也没了。树大分杈，人大分家，这才分家没多久，三天两头来要钱，真不是东西！呵啐！”
    何红丽啐了一口浓痰，像子弹出膛一般吐到地上，又用鞋底捻着搓掉。
    “那是挺可怜的。”
    孙慧芳说完，就看着一个男人骂咧咧走出来，骑上自行车走了。
    “那我过去看看，咱们回头再聊。”
    “行嘞，以后我可是有人说话了。”
    何红丽说着，擤了一把鼻涕，顺手抹到门框上，本来乔金灵依着门框无聊，扣来扣去，这一下赶紧支棱起身子，不敢再靠。
    孙慧芳小声打招呼，里面东西凌乱，一个老太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瘦骨伶仃，穿着一条很肥很肥的甩裆裤，显得裤腿像两条大口袋，看到孙慧芳她们来，倒腾着两片大口袋呼呼走过来。
    “你们好，让你们见笑了。”
    葛老太被撞到窘态，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我是新搬来的，就在最里面住，这是豆角咸菜，自家腌的，装一瓶子给您尝尝。”
    孙慧芳放下咸菜，赶紧拉着乔金灵回家了，她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不该在别人狼狈的时候去。
    乔金灵一回家，和妈妈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看来她们感觉是一样的。算了，虽说是邻居，总归不是天天一起生活。
    沿街的小房子很快就盖起来，又和家里之间打通，装上一个门，这样前面做生意，后面就是家，会方便很多。
    乔金灵也和爸爸妈妈分开睡，她选了二楼向阳一间小屋，床就放在大大的窗户旁边，躺在床上就能看到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哈欠～真困呐～这个夏时令还真不习惯。”
    乔向前打着哈欠，流着眼泪。
    “谁说不是呢，早睡不了，还得早起，不过倡导节约资源嘛，把时间拨快一个小时，不光早睡一个小时，还得早起一个小时。”
    孙慧芳无心抱怨，她只觉得自己起床作息被打乱，早起一会儿倒没什么。乔金灵更不受影响，反正不管几点，她都是自然醒，等9月份开学，夏时令就停止，再拨慢一个小时，又恢复正常。
    时间过得很快，乔金灵算算她重生都快一年了，过完生日就7岁了。可她得重新上一年级。
    乔金灵不敢再任性，既然爸爸让他好好在学校里待着，那她就展示一番给爸爸看，毕竟家长还是看结果的。
    乔向前还专门找木匠打了一个小桌子给她。老父亲表示很满意，有这样的学习条件，女儿肯定能考上大学。
    乔金灵坐在书桌面前，坐在板凳上，脚都够不着地。不过这样也好，她给《畅想未来》杂志写稿就方便多了。
    有了自己安静独处空间，乔金灵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她走到阳台边上，看到隔壁院里有一个女人。
    女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忙活完，突然回头，眼神正好对上乔金灵，笑了笑。
    乔金灵重生以来，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身形虽然清瘦，但是瘦而不柴，眉眼透着古典气，卷发凌乱披散，带着一种老式的慵懒美感。
    她的额头非常饱满，有好看的美人尖，笑起来嘴角弯弯的，整个人就好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一样，散发着成熟女人才专属的性感魅力。
    这个女人和柳青青嘴里的有些不一样，不过乔金灵一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第80章 满级小学生来报道

    第二天，乔金灵就被孙慧芳拽起来，去安庆市第一小学报名。乔金灵赖床不想起，可还是被妈妈死活拉起来。
    在城里读小学可不比村小，想上就上，不想上就随便找借口请假。
    孙慧芳给乔金灵穿了一件鹅黄色带白色娃娃领的上衣，外面套了一件天蓝色连衣裙，都是她精心做的，不想闺女在城里孩子面前没面子。
    她又给乔金灵扎了鱼骨辫，发尾处用在北京带回来的明黄色丝带系上，看起来可爱俏皮，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还是我闺女好看！走，爸爸带你去报名！”
    乔向前拍了拍摩托车。
    于是，穿着裙子的乔金灵跨坐在大油缸上，和乔向前一起浩浩荡荡，就杀到了安庆市第一小学。
    这所小学，乔金灵再熟悉不过。
    前世，孙慧芳也是花了钱，托关系把乔金灵送进去上学，只不过按时间算，当时的自己已经要准备上二年级了，因为没有在乡下耽误这大半年的时间。
    乔金灵看着学校，熟悉感油然而生。在这所小学里，她学习了五年，当时的她自卑胆小懦弱，连回答老师的问题，都不敢大声。
    从来没有获得任何荣誉，唯一一次还是三年级获得的一张奖状，最后被一个老师的孩子顶替了。
    乔金灵还记得回学校领奖状的那天，她踩在窗边卖力擦玻璃，心里想着等一会儿发了三好学生的奖状，拿回家给妈妈看，她肯定会特别高兴。
    可班主任赵老师把她偷偷叫到一边，说是要照顾老师孩子的心情，就把奖状先给他了，还让乔金灵不要介意，要充分发扬乐于分享的精神。
    乔金灵只顾着点头，强忍着眼泪，等老师满意走了以后，她的眼泪才一滴一滴滑落，连哭她都不敢大声，怕被老师嫌弃。
    可如今，她乔金灵又回来了！是她的，她一个不落；不是她的，她一个不少。
    还有那些凌霸过她的小男生，导致她有很长时间的心理阴影，如今她也要一一收回来，如果注定有人有成长阴影，那就让这些熊孩子来承担吧！
    “哎，向前，快去报名吧，咱们在一年级三班。”
    季时节一只手拉着季澄，远远和乔向前打招呼。如今他看起来意气风发，从过完年以后就接手了皮鞋厂，生意貌似不错。
    “对啊！向前，我们都报完名了，甜甜也在一个班，孩子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刘方舟说话底气有些不足，他也知道因为乔向秀的事情，乔向前对他有些意见，可老母亲和女儿都不同意这件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
    “好，我先带灵灵报名，等报完名，咱们再聊。”
    乔向前假装没什么反应，毕竟这种事情，强求也没有用，更何况现在二姐在北京过得也不错。
    “热死了，爸爸，咱们干嘛要等她们呀？还有我不想和乔金灵一个班，能不能把她分到别的班呀？”
    刘甜甜扯着刘方舟的手，撒娇请求。
    “刘甜甜，你要是不想和灵灵姐姐一个班，那你去别的班吧。”
    季澄毫不留情戳穿。
    “你干嘛呀？季澄，你怎么对我这么凶啊？咱两个人还是不是好朋友？”
    刘甜甜愤愤然。
    今天她好不容易让妈妈精心打扮一番，竟然被乔金灵抢去了风头，一想到以后都要和乔金灵一个班，她就觉得不高兴，偏偏季澄还这么护着她。
    过了一会儿，乔向前领着乔金灵走出来，报完名以后，就等着9月1号开学了。
    “灵灵姐姐，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你高兴不高兴？”
    季澄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乔金灵心底呵呵一声。
    ——和你们这些小豆包一个班，你看我是高兴的样子吗？真是倒霉，连宋益善、胖墩都能升二年级，就自己偏偏降了一个级，要从一年级开始升级打怪。
    不过乔金灵转念一想，她现在可是满级小学生，升级打怪，分分钟吊打，开了挂的人生还挺爽！
    “哼！农村学校里能学什么呀？到了我们城里，不还是一样重新读一年级？我现在可厉害了，我都会100以内的加减法了，还认识300多个字。拼音我都会，我还会拼读。”
    刘甜甜傲娇地晃来晃去，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本领。
    ——哈！不好意思，刘甜甜，姐姐，接下来可能要虐你了，别来招姐姐哦。
    乔金灵也不想搭理刘甜甜和季澄，一想到还有一个跟屁虫似的乔金亮，她就头疼，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管它呢，走一步躺一步！
    众人分开以后，乔向前又专门带乔金灵去了趟书店，花了2元买了一个小书包，其实乔金灵更喜欢妈妈缝的花布包，可乔向前坚持要买新书包，又买了铅笔和本子。
    乔金灵看着爸爸仪式满满的样子，有些感动，可能在爸爸眼里，今天送她上小学，明天就是送她上大学。
    “爸爸，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哒，保证考上北京大学。”
    乔金灵的话脱口而出。
    “这才对嘛，我乔向前的闺女以后要走的路长着哩。以后爸爸还要送你上中学，上大学，你能走多远，爸爸就送你多远。”
    乔向前揉了揉乔金灵的小脑袋。
    “嗯！爸爸！”
    乔金灵拼命点头，前一世爸爸没送她上过一次学，这一世要把这些遗憾通通补回来。
    “回来啦？看你们两个灰头土脸的，赶紧去洗把脸。”
    孙慧芳用毛巾掸了掸乔向前和乔金灵身上的灰尘。
    “好嘞。”
    乔向前甩起乔金灵，架着胳肢窝，来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呼啦啦痛快一顿洗。
    “哎呀，你们两个开那么大水龙头干什么？这淌的不是水，都是钱！这城里哪里都好，就是太费钱，做饭得烧煤球，喝水也得花钱。”
    孙慧芳赶紧拧小了水流，又在下面放了一个水盆，嘟囔着把水留下来，还能冲院子。
    这个房子虽然有厕所，可是没有排污系统，也不知道房子是怎么建造的，只能排小便，不能拉大便，要想拉大便只能去一街之隔的公共厕所，也没有淋浴，夏天只能在水池子里擦洗一把，等冬天天冷，就只能去公共澡堂了。
    孙慧芳又开始念叨还是农村好了。可真让她回农村，她又不愿意。

 第81章 威风凛凛的乔老师

    乔金灵再不情不愿，也成为了安庆市第一小学一年级三班的小学生。
    她个子矮，被安排到第一排，就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还和季澄成了同桌。
    “太好啦，乔金灵，我们以后是同桌啦，送你一块橡皮，可香啦。”
    季澄像屁股上长着钉，扭来扭去，小脸涨得红彤彤，兴奋如猴。
    “呃，谢谢啊～”
    乔金灵一点不兴奋，她以后再也不能随便翘课了，不然爸爸肯定饶不了她。
    班里叽叽喳喳，像掉进了小鸡小鸭的窝里，吵得乔金灵头疼，这些小孩怎么这么能说话？刚才有个小男生尿裤子，班主任关明月去处理了。
    这个班主任倒是温柔，和白淑娟性子差不多，可这样性子压不住这群小皮猴。
    “不要说话啦！安静！”
    乔金灵走到讲台上，扯了一嗓子。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瓢冷水入沸锅，也就安静了一分钟，又有“气泡”蠢蠢欲动。
    “我说的话没听到吗？再说话，我就把名字记下来，告诉老师。”
    乔金灵又给出重重一击，这群小屁孩哪里经历过这些，都不敢再继续说话，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乔金灵。
    “大家好，我叫乔金灵，今年7岁了，家里有只小黑狗，喜欢钱，不爱交朋友，认识大家也没那么高兴，谢谢。”
    乔金灵做完自我介绍，对靠门口坐第一个的小男生说道：“来，从你开始，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
    小男生瞪大眼睛，脸红红的，本来害羞不敢上台，可又害怕乔金灵的骇人眼神，怯生生走到讲台上，嗫喏说道：“大家好，我…叫魏浚乔。今年6岁半，我是一个好…孩子，我…我…”
    魏浚乔嘴唇哆嗦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后排传来各种各样的嗤笑声。
    “笑个屁！魏浚乔分享得多好，他敢第一个站上来，就是一个好孩子！”
    乔金灵的话让魏浚乔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用袖子擦掉眼泪，抬起头，眼神也变得不再那么怯懦，继续说道：“我喜欢交朋友，谢谢大家。”
    “鼓掌！”
    乔金灵扫视一圈儿，带头鼓掌，接着班里同学一起鼓掌。
    万事开头难，有了魏浚乔的开头，接下来同学一个接一个上台，他们有的声音小，有的说话不连贯，有的吓得打哆嗦，可乔金灵都带头给最热烈的掌声。
    关明月还没进教室，就听到班里时不时掌声雷动，走过去才发现这一幕。
    只见乔金灵派头十足，脸上没一丝紧张慌乱，安排得井井有条，把班里最调皮的几个小男生都管得死死的。
    关明月对这个小女孩有些好奇，她身上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可分明就是这个软糯糯、肉呼呼的可爱小女孩。
    关明月没着急进去，听同学们都做完自我介绍，她本来有些头疼，刚来就被分配到一个最棘手的班，不是调皮捣蛋就是尿裤子找妈妈，有经验的老教师都不接，提前把好班挑走了。
    可如今她看着班里一张张认真的小脸，倒对这帮小家伙有了期待。
    关明月走进教室，看了一眼乔金灵，又扫视全班同学，说道：“同学们的自我介绍，老师都听到了，我是你们班主任关老师，希望我们一年级三班会成为全校最好的班。”
    掌声响起。
    这一刻，乔金灵才有一种集体归属感，不管如何，她未来5年要和这帮孩子一起成长了。
    接下来就是发书，领学习用品。同学们很兴奋，可再也没有发大声嗷嗷说话的，不然乔金灵的眼神又要扫过来。他们也不明白，明明乔金灵就是个半大孩子，可就是怕她。
    “你好厉害呀，乔金灵，真是太威风了。”
    课间季澄对乔金灵拍马屁。
    “姐姐，你真棒哎。我不想和刘甜甜当同桌，我想和姐姐当同桌。”
    坐在后排的乔金亮也跑过来，他的个头高，只能坐在最后，还很倒霉和刘甜甜坐一起。
    “不行，灵灵姐姐是我的同桌，你不准抢。”
    季澄挥着小拳头，不过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不准叫她姐姐。”
    乔金亮心中，只有他才能叫乔金灵姐姐，其他人叫就不行。
    乔金灵没想到小男生嘴碎叨叨的，她不想纠缠，说要去茅厕，麻溜跑了。
    茅厕在操场的一角，大课间时间宽裕，所以同学们三五成群，在操场上打闹。乔金灵很不想去这样茅厕，就两条平行线的蹲坑，也就意味着你要在两种尴尬中二选一：要么你对着别人屁股，要么别人对你屁股，又或者你既对着别人屁股，别人也对着你屁股。
    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该去还得去。其实脸对屁股还好说，最可怕的是茅坑两侧距离太远，必须果断一脚踏过去，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人不多的时候还好，不然你只能接受旁边围了一堆女孩，盯着你不可言说的位置，虎视眈眈等你下来，那感觉太酸爽。
    乔金灵都不知道前世是怎么忍受的，反正她现在忍受不了，所以宁愿每次都踩着上课打铃声进教室，也不想让人盯。
    这一次她又是最后一个，捏着鼻子从茅厕出来，懒洋洋甩着胳膊，慢悠悠朝教室走。
    “把所有钱给我，不然我就打死你。”
    一个恶狠狠的小男孩声音从男厕那边草丛传来。
    “我就这5分钱。呜呜，真的没有了。”
    另外一个小男孩哭哭啼啼，声音更咽。
    乔金灵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学校霸凌，学校就是个小社会，自有其运营规则，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单纯美好，有些孩子的恶是天生的，比如陷害她的王晓娇。
    “明天再去你爸妈那里偷，不准告诉老师和家长，不然你知道下场！”
    作恶男孩竟然挑唆同学偷钱，乔金灵不禁气愤，都说孩子是花园里的花朵，可这花园里不光有鲜艳欲滴的花骨朵，还有看不到的小野花，更有带毒的野蘑菇。
    只是这个男孩的声音有些耳熟，那种不把人当回事的恶狠语气，像是从记忆深处钻出来，让乔金灵觉得恶心。
    她露头一看，怪不得耳熟，正是欺负了她一个小学的同学——葛瑞伟！！

 第82章 和季时节渐行渐远

    真是冤家路窄！
    乔金灵恨不能直接冲出去，给小时候的自己讨一个公道。
    都说金钱流向了不缺钱的人，爱流向了不缺爱的人，苦难也流向了能吃苦的人。前世的乔金灵哪怕低头夹尾巴，不敢得罪任何人，不想惹是生非，可偏偏就有人专门来捏她这颗软柿子。
    葛瑞伟就是其中捏得最放肆的一个。他一开始还不敢太放肆，偷偷扔她课本摔铅笔，以后看乔金灵不敢反抗，越来越肆无忌惮，起各种侮辱性外号，对着她的脸猛甩钢笔，滋得乔金灵一身墨水，趁她不注意，一把扯掉她的皮筋，看她披头散发再大声嚷：“金灵鬼来啦！！”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乔金灵不敢拿这些事情麻烦妈妈，只得默默忍受，直到自己慢慢长大，学会舔舐伤口，可这些侮辱让她很讨厌男人，遇到对她示好的男人就害怕，能跑多远跑多远。
    “滚吧，记得明天带5毛钱过来，不然我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
    葛瑞伟说罢，从草丛堆里出来。乔金灵赶紧缩回脑袋，不让葛瑞伟发现自己。
    想要教训他，还得再琢磨一下，毕竟狗屎糊在脚面上，毒不死人恶心人。
    中午有些离家近的同学走回家吃饭，孙慧芳来接乔金灵回家吃饭，其实乔金灵还挺想抽空逛逛校门口的小吃摊，可妈妈不让逛。
    吃完饭，孙慧芳又骑车把乔金灵送回学校，毕竟才一年级，自己来回走还是有些不放心。
    乔金灵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这次是爸爸来接她。乔向前倒是大方，门口零食小玩具随便买。等乔金灵真吃到了，便觉得要么太甜，要么太酸，并没有印象中的美味，可能有了童年滤镜。
    “你要完是吧？！啊！你是我祖宗还是我大爷？摊上你这么个熊玩意儿，老子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什么指望？奶奶的，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有你这个蠢货，他妈的，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叫进去骂，你能不能给我省心点！艹！看我回去怎么用板带儿抽你！”
    一个男人骂骂咧咧揪着葛瑞伟的领子，拖着他从学校里走出来。
    乔金灵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仔细想了一下，这不是葛老太的儿子吗？原来葛瑞伟是他的儿子！
    葛瑞伟没了在操场上的神气，像一条泄了气的土狗，拖拽所经之处，扬起一片黄沙尘土。
    他也不说话，抿紧嘴唇，眼神里闪着恨意，路上只要谁看他，他就恶狠狠瞪回去。
    “灵灵，在学校里这孩子远一点，横的咱不惹，怂的咱不欺负，就好好在学校里学习，离这些小流氓们远一点。”
    乔向前一把把女儿抱上摩托车油箱，那边正好遇到来接季澄放学的苏锦华。这个胖胖的大妈看到乔金灵特别亲切，因为乔金灵当初救了季澄，老太太能记她一辈子恩情。
    “奶奶好。”
    乔金灵笑着和苏锦华打招呼，当初若不是她的帮忙，爸爸的团购也不会那么顺利，如今苏锦华过了年身体不太好，况且儿子季时节接手了皮鞋厂，生意红火，也就不揽这些事了。
    乔向前就接过来自己干，正好进了城，有了小门脸，来回送货也方便很多，但他只要有时鲜野菜瓜蔬都会给苏锦华送点尝尝鲜儿。
    “奶奶，让灵灵姐姐去我们家玩吧。”
    季澄摇晃着苏锦华的手，不断央求。
    “澄澄乖，你忘了晚上爸爸要带你出去，和熊处长吃饭，那里的糖醋里脊是你最爱吃的。”
    苏锦华提醒小孙子，也是提点乔向前心里有数。
    “那带灵灵姐姐一起去嘛。”
    季澄还不死心。
    那边乔向前见状，赶紧说也要带乔金灵出去吃饭，找了借口赶紧溜了。如今他和季时节、刘方舟之间关系渐行渐远，他们接触的都是非富即贵，乔向前也不愿意去凑热闹。
    “爸爸，你怎么不和季叔叔他们一起弄皮鞋厂啊？”
    乔金灵故意探问爸爸口风。
    “爸爸不合适，守着多大饭碗就吃多少饭，有些饭能吃进去，就怕爸爸屙不出来，哈哈…等你长大就懂啦。”
    乔向前知道女儿听不懂，可还是耐心解释。
    乔金灵才不管爸爸挣多少钱呢，只要他开心就好，她也看出来，爸爸和季时节之间有了嫌隙，和人品没关系，只不过价值观不同。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必硬往一堆凑呢？
    回到家以后，哪怕乔金灵一笔一划认真写完，也就用了不到10分钟。写完作业，她拆开宋益善的信，刚收到的，为了收信方便，乔向前专门装了个收信木箱。
    “簌啦啦！”
    乔金灵刚拆开信，就见从信封里掉出一个塑料小口袋，里面花花绿绿，都是各种邮票。
    展开信一看，原来是宋益善担心乔金灵写信需要邮票，就提前给她寄了一些邮票，还不忘提醒她当记者的梦想，字迹娟秀，行文流畅，堪称小学生范文。
    邮票？！
    乔金灵一个激灵，对啊，能收藏玩具，为什么不能收邮票呢？她也就知道猴票，别的邮票也不懂，不知道宋益善是否能买到。
    她赶紧提笔给宋益善回信，从来没这么神速过，大概描述了一下邮票的样子，觉得不准确，又拿出水彩笔把邮票画出来。反正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她也没敢用宋益善寄来的邮票，每一张都仔细收藏好，谁知道哪张是金疙瘩，她可不想到时候后悔。
    等弄完这一切，乔金灵这才放心，又把那堆玩具拿出来，浮想联翩，好像眼前不是玩具，而且一堆金子。
    桌上还有一封信。
    乔金灵拿过来一看，是孙松伟寄来的，打开一看，雀跃的心立马沉到谷底，原来孙松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想办刊了，非要去读书，寻找传媒人的良心。所以《畅想未来》杂志停办了，据说也是有些领导觉得有魔化未来的嫌隙，给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引导青少年误入歧途，不能脚踏实地。
    what？！
    什么魔化，这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实好不好？
    乔金灵也没办法，只得接受这个事情，只不过她以后想靠写稿子挣钱就没那么容易了，还得再想赚钱的办法。

 第83章 美人邻居柳青青

    乔金灵喜忧参半，推开门走到自家小卖部。沿街门脸和家只是用一扇门隔开，面积倒也不大，孙慧芳正在忙着收拾货品。她本以为这是一件坐着挣钱的事情，没想到这么琐碎。
    “灵灵，写完作业啦？”
    孙慧芳也不抬头，斜眼看了女儿一眼，小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又板着脸，皱着眉了。
    “嗯，写完啦，妈妈，我帮你摆货。”
    乔金灵把乱七八糟念头甩开，赚钱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里堪称一个杂货铺，吃喝用穿什么东西都有。生意倒也不错。反正本小利小，也算长久之计。
    乔向前骑车摩托车，每天一趟，往返北河沿村和安庆市，挨家挨户送团购的东西，人们手里有了闲钱，自然想吃更新鲜的东西。他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广，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初卖花菇挣一块钱就高兴蹦跳的小伙子了。
    屋里有些闷热。一家三口搬出折叠桌，就在店铺门口支起来吃饭。
    “有酱油吗？”
    一个女人声音幽幽响起。
    乔金灵抬头一看，正是住在隔壁的女人柳青青。
    “呃，有，瓶子呢，我给你打。”
    孙慧芳有些局促，跟眼前女人比起来，她觉得自惭形秽，同样都是女人，她活得是越来越糙，而这个女人连打个酱油都打扮精致如赴宴。
    “哦，不好意思，瓶子我不小心摔坏了。你这边有瓶子吗？”
    柳青青声音软软娇娇，很好听，不像本地人，像是从南方来的。
    “有，我去给你打。”
    孙慧芳慌忙起身，穿过店铺门，走到自家厨房，把酱油倒碗里，又打了满瓶酱油，用干净抹布仔细擦了一圈，拿出来递给柳青青。
    “一共2毛钱。”
    “好。”
    柳青青的脸跟大夏天浇透了的小青菜，饱满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半夜三更露进窗户里，天边那颗最灿烂的星。她真把慵懒松弛、明艳自信、张扬娇俏演绎得淋漓尽致。
    乔金灵被这种精致的美震惊了。等柳青青扭身走了，她还在出神看。
    “慧芳，给我拿包盐。”
    何红丽推着小竹车，竹车里躺着大宝，只穿着两根筋小背心，光着屁股，拿着一个不成型的苹果在呀呀啃着，口水不断，黏黏糊糊。
    “好的。”
    孙慧芳又起身给何红丽拿盐。何红丽随手从塑料袋里抓了一把瓜子，趴在柜台上，撇着嘴说道：“刚才那柳青青来过了吧，看她骚浪劲儿，买个酱油还打扮得花里胡哨，也不知道浪给谁看？”
    “何红丽，你别这么说，感觉她人挺好的。呐，你的盐。”
    孙慧芳觉得这样说人闲话不合适，想打发何红丽赶紧走。
    “嘿嘿，老规矩，还是记账上，等月底找我家老刘结，平时给我钱都抠抠搜搜的，你去要钱，他不好意思不给。”
    何红丽把盐随手丢进小竹车里，大宝像得了新玩具，丢了苹果，抱着盐袋子啃起来。
    乔金灵觉得都是女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和柳青青比起来，何红丽感觉没人浇水渴了一百天的青菜似的，蔫得毫无生机。
    “那我走了，你们吃。”
    何红丽又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兜里，推着小竹车，溜达走了。
    “你和这个何红丽很熟悉吗？”
    乔向前这才开口问媳妇儿，他不喜欢这个爱占便宜、背后乱嚼舌根的女人。他倒是和她的老公刘开金有点头之交，对这家人都不是那么喜欢。
    “一般般，经常来量油买醋，每次都得抓两把瓜子走。”
    孙慧芳也是无奈。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撵人走，更何况是邻居。
    “向前，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柳青青好看？比我美？”
    孙慧芳想起那个被水浇透的“小青菜”，一时有些嫉妒。
    “妈妈最好看啦，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乔金灵扑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一通撒娇。
    “就是，你在我和闺女眼里，就是一枝花，十个柳青青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乔向前赶紧表忠心。
    “呵呵，你们两个太夸张了，人家柳青青确实好看，收拾得也利索，不行，我也得洗把脸，搓个雪花膏。”
    孙慧芳也不管这父女二人，转身回家收拾自己了。女人自己一个人，再邋遢都不要紧，可一旦心底有了另外一个假想目标，就能马上支棱起来。
    乔向前和乔金灵对视一眼，苦笑一声，看来孙慧芳以后时不时就得炸一下了。
    日月流逝，街头的树叶在秋风中枯黄了。安庆市在不知不觉中被大片黄色包裹住了，有的树叶变得深红，有的还倔强留着一抹绿，天空深邃高远，云彩如棉花般洁净柔软。
    乔金灵已经穿上孙慧芳刚织的薄线毛衣，这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光，不冷不热，不渴不饿，瓜果蔬菜骤然丰裕起来，乔向前也更加忙碌，他一天要来回跑两趟，趁着丰收时节多送几趟。
    如今农村种的作物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荞麦成了城里人的稀罕东西，性凉败火，能做窝头，擀面条。
    其它的红枣、南瓜、豇豆、核桃等果实都很抢手，如今乔向前在回北河沿村，村民们都拿他当财神爷，知道摩托车在村口一突突响起来，就知道钱来了。
    孙慧芳也给自己的针织帽辟了一块地方，偶尔踩个缝纫机帮人做几件衣服，只不过再好看的帽子和一堆油盐酱醋大南瓜在一起，也少了一点韵味。
    “向前，不如咱把隔壁这间租了吧，我看一直空着，咱租过来，我专门弄成衣店，中间连个门，两家店一起照看，多方便。”
    孙慧芳早就想专门弄块地方了，她不忍心看着自己帽子沾上酱油醋的味道。
    “是挺好的，我弄的这些东西也没地方放，到处乱糟糟的，要是真能把隔壁盘下来，那肯定是好的。”
    乔向前也同意，只不过柳青青一直不租，他见过好几个租客，在柳青青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我去找柳青青说。能租就租，不能租就算了。”
    孙慧芳还是想试试。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
    乔金灵自告奋勇，她也想找机会去柳青青家里看一眼。
    没想到，她们连门都没进，就被柳青青无情拒绝了，好话说尽，就是不租！

 第84章 信不信我扎瘫你?

    孙慧芳虽然觉得可惜，也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可能柳青青压根不缺这点租金，每个月都能听到邮递员给她送汇款单的声音。
    “嗐！她才不缺钱呐，长得漂亮的女人腿一张开，那钱就哗啦啦地来，男人常年在部队，忍不住寂寞也是正常的，不知道给她男人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男人们就是贱，就喜欢这种妖艳贱货，我家老刘就是，我累死累活看孩子干家务一天，见到我一点笑模样没有，见到那个骚狐狸精，就柳妹妹长，柳妹妹短，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见人搭理你吗？呸！我看那个柳骚货让他舔脚趾头，他都干！”
    何红丽越说越气愤。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都是女人，一个人在家不容易，更何况你又没证据，要是柳青青追究起来，还能告你造谣。”
    孙慧芳对何红丽的粗鲁觉得不满，忍不住为柳青青说话。柳青青虽然有些傲慢，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也不能因为长得漂亮，就成了罪过。
    “什么造谣？！我经常听到她家有男人的声音，不是在睡是在干什么，不是我吓唬你，慧芳，小心你家向前，这种狐狸精专门挑老实巴交的男人，吸了骨血要了命，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
    何红丽觉得孙慧芳不知好歹，自己好心好意提醒她，她反倒替那个狐狸精说话。
    “我家向前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你要再继续说的话，别怪我翻脸。”
    孙慧芳说话更加硬气，说她行，但要是说她家爷们儿，那是一万个不行！
    乔金灵都被妈妈的霸气震撼住了。印象中，妈妈总是温柔小声，如茉莉花淡雅清香，对人和善，如今护夫的样子真是太飒了！
    “啪！”
    何红丽的脸上被结结实实甩了一耳光。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是柳青青打了她一巴掌。
    “艹你妈的，臭婊子，你敢打我！什么烂鱼臭虾骚狐狸，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成天勾三搭四，惹得我家爷们儿神魂颠倒，丢了魂儿，今天我非抓花了你这样骚脸，看你还怎么去勾引男人？！！”
    何红丽咆哮着就要上前。孙慧芳赶紧拉住她，心底也有些解气：“谁让你在人家门口上就胡乱说话，打你一巴掌也不冤。”
    “这位姐姐，不用拦着她。”
    柳青青说话了，声音软软娇娇，却带着一丝冷静疏离。
    “不行啊，大妹子，她是真敢打你。”
    孙慧芳拼命拦住何红丽。何红丽打不到柳青青，又把炮火打到孙慧芳这里：“他妈的孙慧芳，你甭刀切豆腐两面光，里外充好人。告诉你，你再拦我，我连你一起打！”
    “姐姐，你放开她，她要是敢打我，信不信我一针扎瘫痪了她？”
    柳青青亮出一手的银针，在何红丽眼前一闪。
    “放你娘的屁，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大本事，还一针扎瘫了我？来呀，瘫了正好让你来伺候屎尿。”
    何红丽还在叫嚣，只不过底气明显不如刚才足了。
    “好，不信你就试试，瘫了，我保证伺候到你上西天。”
    柳青青捻着一根银针，上下打量着何红丽。孙慧芳也松了手，知道何红丽是不敢再下手了。
    乔金灵觉得好笑，何红丽明明已经开始怕了，可死鸭子嘴硬，腿都已经想跑了，可嘴还在恋战。
    “行，算你狠，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孙慧芳，你就跟着她一起混吧，早晚把老公搭进去！”
    何红丽还想继续说，柳青青一瞪眼，她吓得一溜烟跑了，跑远了还在阴阳怪气骂人。
    “谢谢你，慧芳姐，上次对你没礼貌，这里给你说对不起了。”
    柳青青对孙慧芳倒是客气很多，对孙慧芳仗义执言表示感谢。
    “没事的，都是邻居，她那样说人不对，我也只是说心里话而已。”
    “这是乔金灵吧？上次来没仔细看，小丫头长得真好看。”
    乔金灵瞅着柳青青，想起两个人最早的那个对视。
    “阿姨好。我叫乔金灵。你可以叫我灵灵。”
    乔金灵算是正式和柳青青认识了。
    “进来坐坐吧。”
    柳青青这次不再拒绝。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踏进这个只有一墙之隔的小院，她在阳台上已经无数次看过这里，没有水泥硬化，一条小巧的青石板路蜿蜒，两侧种了花草。
    屋里几乎没什么陈设，却非常雅致，一只枯莲蓬，一束芦苇都能成为装饰品。靠墙边是一个大书架，里面放满了中医书籍，看来柳青青说能扎瘫何红丽，也不是说瞎话。
    “慧芳姐，请喝茶。小朋友就喝白开水吧。”
    柳青青端上来两个白瓷小茶杯。
    “柳妹子，不用客气了，你叫我慧芳就行。”
    “好，慧芳，那你叫我青青吧。”
    “这是你男人？”
    孙慧芳留意到桌子上有一张合影，乔金灵扫了一眼，果然是郎才女貌，男人一身军装，眉毛浓黑如墨，似笑非笑，鼻子挺直如山，如果说是明星，大概也没人怀疑。
    “对。”
    “长得真好看，和你真般配。”
    “谢谢夸奖。”
    “你怎么不随军呢？”
    “他还不到级别，所以我还去不了。不过他说明年应该有希望。”
    柳青青说起自家男人，脸上露出羞赧之色，看得出他们的感情很好。
    “那我就祝你早日团聚，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才好，何红丽那个人就这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呵呵，我当然知道，只是不愿意搭理她。其实惦记我的人很多，不然我也不能从医院里辞职……”
    柳青青说着，又低下头。一个女人难，一个漂亮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呢，那你怎么生活呢？”
    “我丈夫每个月会寄津贴过来，我还有些老顾客，会来家里找我扎针。”
    “哦，这就是何红丽说的，你这里有男人声音的原因吧。其实这种事情说清楚就好，何红丽也不会乱嚼舌根了。”
    “呵，我懒得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根本不在乎她们怎么说我。”
    柳青青说着，用手撩起头发，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对着相片说道：“他最喜欢我这样穿，说他的军装是绿叶，我就是最明媚的那朵花。”

 第85章 合伙卖衣服

    乔金灵觉得柳青青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泛着柔光，这是女人对爱情的坚守，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不屑一顾，对于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往情深。
    什么时候她才能遇到这样的爱情？
    “对了，慧芳，我那房子你要租就租吧。我不想租，一是不缺钱，二是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租给你，我放心，租金多少都可以。”
    柳青青松了口，愿意把房子租给孙慧芳。
    “那太谢谢了，我保证不会弄乱房子，就是想织线帽卖，卖点成衣，我还有个姑姐在北京倒腾衣服，她一直让我卖，也没合适地方，老是拖着，这下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如今乔向秀在北京服装做得风生水起，那钱挣得叮铃啷当的，非拉着孙慧芳一起卖衣服，还说三成股份的钱都算得清楚，等年底给她分红。
    “姐，不然算我一份吧。我用租金入股，你看占几成合适？”
    柳青青突然提出要加入，这让孙慧芳有点措手不及。她愿意加入当然是好，就凭柳青青的身段，披个破麻袋都好看。
    “那太好了，我回头合计合计。”
    “好的。”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柳青青负责房租和装修，孙慧芳负责货源，利润五五分，平时就是谁有空谁看店。
    定店名时，两个人纠结，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合适？
    “就叫金灵服饰吧，我就看灵灵这孩子好，叫了这个名字，以后肯定幸运富贵。”
    柳青青提议，她觉得乔金灵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透着灵气。
    “那行吧，我家那位老是说他闺女是小福星，宠得不得了。”
    孙慧芳说起女儿，也是满脸宠溺。
    店名定下来，装修那边也紧锣密鼓进行。柳青青很有想法，高级黑白灰配色，加上雅致装饰，明亮的灯光，氛围感一下子出来了。
    旁边的小商店也跟着一起装修，重新换了货架。乔金灵本来想提议做成超市的样子，只是没有监控，担心有人拿东西，只好作罢，可就算这样，也几乎是安庆市最特别的小商店了。
    乔向秀经常发北京一些时兴玩意儿过来，引得一些人穿大半个安庆市也要来买。
    金灵服饰这边有了小商店的引流，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孙慧芳连钩帽子的空闲时间都没有了，每次乔向秀的货一送来，就能抢得差不多。
    这一个月下来，利润竟然有1000多，对半分，一人500，顶别人半年的工资。
    “慧芳，我不能拿这么多钱，咱生意这么好，都是因为你拿来的货好，你看羊呢绒大衣多抢手，还有真皮夹克，羊绒衫，拉毛围巾，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柳青青不好意思，觉得受之有愧。
    “青青，你当然得拿着，咱还得长远卖呢，你不知道，我说十句不如你穿上转一圈儿，真是盘顺条亮，多好看。”
    孙慧芳把钱塞给柳青青。
    “现在真是不一样了，以前我打扮，总有人说是妖精不正经，可你看现在女孩子，哪怕花一个月工资，也要买一件自己喜欢的羊呢大衣，头发烫各种样式，走在街上，笑得多开心。”
    柳青青亲身感觉出这种变化，谁说女人就一定要节衣缩食，把钱都花在丈夫和孩子上，花点心思打扮自己，不为取悦任何人，就是自己照镜子高兴。
    “是啊，咱女人也得漂漂亮亮的，赶明儿我也去烫个头，还有她二姑姑寄来的高档化妆品，我也都用起来，回头新货来了，我也挑件最美的穿上。哈哈…”
    孙慧芳和柳青青在一起后，也有了变化，以前她能省就省，总觉得钱要花在刀刃上，巴掌大的脸有什么好折腾的，衣服有得穿就行，现在她的想法有些变了，谁说女人就一定灰头土脸？
    第二天，孙慧芳去接乔金灵放学，乔金灵竟然没认出妈妈来。
    她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孙慧芳。一个烫着大卷发的女人叫住了她。
    “干嘛呢？傻闺女！”
    乔金灵瞪圆了眼睛，一时不敢母女相认。这个大卷发是自己妈妈？
    “妈…妈？”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青青姨带我去弄的，还是什么电打，卷得像不像个绵羊尾巴？”
    孙慧芳脖颈里围着一条薄薄的驼色围巾，皮肤白嫩，像上了釉的白瓷，眼睛清澈如水。乔金灵第一次发现妈妈也是个大美人。
    “好看，妈妈真好看。”
    乔金灵看着妈妈，想起前世活在窘迫、穷苦、煎熬中的她，埋头苦熬着艰苦的人生，这让妈妈非常焦虑，眉头总是拧在一起。
    哪怕之后生活好一些了，也总觉得要再省一点，自己配不上这些好东西，每次乔金灵带她去超市，孙慧芳都要细细计算价格，看是大包划算还是小包合适。
    直到临死的时候，孙慧芳都在念叨一天花多少钱，一片止痛药多少钱，每花一分钱都在割她心头上的肉。
    “想什么呐，灵灵？天天也不知道瞎想什么？”
    孙慧芳把乔金灵抱上自行车，刚要走，遇到来接乔金亮的苏桐。
    “哎呀，要不是认出灵灵，我还真不敢认你了，慧芳，够可以的啊，这一身可真好看。”
    一比之下，苏桐显得朴素多了。
    “呵呵，还有点不习惯呢，我不是开了一间服饰店，有空去看看啊，都是咱二姐从北京发来的货，都是好东西。”
    “你们可都发大财了，连二嫂现在卖被面都是风风火火，就我和向东现在最穷了，守着一个月五十多块死工资，两个人加起来也就一百多，现在到处都得花钱，这点钱根本不够。”
    苏桐的不满意都写在脸上。
    “那不一样，你们那是铁饭碗，旱涝保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钱，我们是什么个体户，说不定这政策哪天翻个大饼，连饭都吃不上。”
    孙慧芳的话说到苏桐心坎里了，虽说他们两口子拿着不多的死工资，明天一睁眼就入账3块多，也是旁人羡慕的好工作呢。
    苏桐心满意足带着乔金亮走了。乔金亮还扭着身子和乔金灵说明天早点见。这个弟弟学习也太差了点，每天早上要来抄她作业，急得乔金灵恨不能替他写，写得还快点。

 第86章 葛老太的伤心事

    有点阴天，她们紧赶慢赶，走到半道的时候还是落雨点了。幸亏孙慧芳带着黑胶大雨衣，只是可惜她费心做的造型了。
    孙慧芳把乔金灵放到后座，甩开雨衣，把她结结实实盖住，这下乔金灵什么都看到不到了，只能看到脚下一块地。
    这是她童年一大乐趣之一。
    从移动的地面判断走到哪里了，像拆盲盒一样，再偷偷掀开雨衣一条缝，如果和自己判断一致，就会高兴半天。
    乔金灵从地面推测，应该是拐进家里那条大巷道了，雨已经下得不大了，她觉得有些憋闷，扒拉开一条缝喘气，正好看到葛瑞伟和他的爸爸，两个人也没穿雨衣，骑着自行车，脸都是带着怒气。
    等孙慧芳拐进小巷道，才发现葛老太家一片狼藉，她衣衫皆湿，倒在水洼里，浑浊的眼泪混着雨水在流淌。
    “哎呀，葛奶奶，你怎么在地上坐着？着凉可怎么办？”
    孙慧芳立住了车，把乔金灵抱了下来，走进葛老太的家，伸手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靠背小竹椅上。
    乔金灵乖巧站在一旁，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葛老太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带着孙子，又来作妖。
    “闺女啊！我命运苦，老伴走了，丢下我一个，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生生是要我死啊！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成了畜生，变成一条白眼狼，连他的亲娘都咬啊！”
    乔金灵看着悲痛欲绝的葛老太，心如同被撕破的棉絮，千疮百孔地漏风。
    父母和孩子之间，多少恩恩怨怨，外人也不清楚，只是这份恩情，断了也很难再恢复如初。
    “葛奶奶，我扶您进去换身衣服吧，天凉着了雨，会容易生病的。”
    孙慧芳好言劝慰着这个可怜的老人。
    “好闺女，谢谢你，还愿意帮我这个老太婆。真是太麻烦你了。”
    葛老太不停说谢谢，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乔金灵跟着孙慧芳一起，把葛老太扶进里屋。屋里一片黑暗，电灯泡瓦数不高，发出昏黄光晕。
    “葛奶奶，是你儿子弄的吗？他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孙慧芳觉得气愤。
    “儿女都是债，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他，这辈子都得还给他。”
    葛老太脸上露出一丝麻木而凄凉的怪笑，可细心的乔金灵还是在她堆满皱纹的眼角里，看到两颗泪珠滑落出来。
    “奶奶，不哭。”
    乔金灵犹豫了一下，掏出自己的小手帕，把葛老太眼角的泪珠轻轻擦掉。
    这一擦，葛老太的神态猛然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再一次得到母亲的抚摸，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涌淌。
    乔金灵继续用手帕给葛老太擦泪水，轻声安慰说道：“奶奶，您不要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按发生的来。再哭也是没用的。”
    葛老太错愕地望着乔金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眼前小女孩儿的真诚、天真、执拗，全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一下子搂住乔金灵，双眼失神，喃喃自语：“好孩子，奶奶命苦，养了三个孩，死了两个，就剩这一个，小树还长歪了，奶奶没用啊！”
    葛老太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悲苦，声音更咽继续说道：“我刚嫁到老葛家没两天，公公婆婆就轮着打我，把我打得少皮没毛，男人也打我，好好的孩子没落地就死了。”
    “我每天吃不饱饭，还要干活，生了个闺女，叫声跟只小猫似的，我就记得，她肩膀上有块红胎记，还没喝口奶，就被老该死的送人了，到现在也没见一眼。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葛老太像半截枯死的树木，摸着乔金灵的头，眼泪滴落到她的头上。要是闺女没被送走，肯定也这么乖巧懂事。
    “灵灵，起来吧！别再让奶奶想这些伤心事了。”
    孙慧芳赶紧把女儿拉起来，陈年往事，掉进去，很难再出来。
    “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小姑娘了？”
    葛老太这才反应过来，用袖子擦擦眼泪，对着外人，情绪失控，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葛奶奶。我喜欢听这些事情。”
    乔金灵拉着葛奶奶的手，她的手背上长满了老年斑，松弛没有弹性，手心都是老茧，每一处都是生活留下的印记。
    安抚完葛奶奶，孙慧芳和乔金灵就回家了，孙慧芳不放心老太太，晚饭炒的每一个菜，都提前拨了一些出来，让乔金灵送过去。
    等忙完这一切，乔金灵才想起来没有查看邮箱，打开一看，里面平平整整躺着一封信，肯定是宋益善。
    如今，乔金灵已经习惯了给宋益善写信，讲她这边发生的事情，对于乔金灵来说，宋益善更像一个树洞，有什么烦心事全部都写到信里。
    反正宋益善知道她会写稿子，所以乔金灵写信时倒不用刻意回避。
    这一次，乔金灵很期待收到宋益善的信。因为在信里，她问了宋益善一个问题。
    乔金灵跑到自己的屋里，撕开信封，展开信，里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八个大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的嘴角轻轻扯起，其实在她心里，早就认定了主意，只不过想得到别人的肯定，她感激宋益善站在了她这一边。
    这个问题就是，她要不要教训葛瑞伟？
    严格来说，葛瑞伟欺负的是前一世的乔金灵，而不是现在的她，所以重生以后，乔金灵还有没有资格教训葛瑞伟。
    宋益善给的八个字就是在告诉乔金灵：“该出手时就出手！”
    对啊，管他欺负的是哪个乔金灵，自始至终，葛瑞伟欺负的都是她！
    该怎么好好教训他呢？
    乔金灵下楼，溜达着正在琢磨时，看到孙慧芳拎着刀，旁边躺着一只正在扑腾翅膀的母鸡。
    它的喉管已经被切开，孙慧芳放下刀，撅起鸡脖子，把伤口露出来。鲜红的鸡血涌出来，淌落到白色大碗里。
    乔金灵盯着那碗红得刺眼的鸡血，心底突然有了主意。
    ——你葛瑞伟再牛，也不过是个小孩，既然你玩横的，那我就陪你玩个更横的！！

 第87章 送给葛瑞伟的血信

    “哎，向前，你看到我那碗鸡血了吗？我刚宰完鸡，放了一碗鸡血，怎么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呢？”
    晚饭期间，孙慧芳问乔向前，记得放在厨房，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我哪知道，兴许被小黑舔了？这只狗我怎么看越来越胖了呢？咱灵灵倒是见瘦了。”
    乔向前夹了一大块鸡腿肉，放到乔金灵的碗里。
    “谁说不是呢？我这不宰了一只鸡，好好给闺女补一补，还扒拉了半碗给葛老太。老太太也是不容易，咱能帮一把是一把，我看她这么冷的天，煤球还没运，抽空炭毛子给咱送煤球的时候，连葛老太的煤球一起送了吧。”
    孙慧芳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夫妻两人都有些唏嘘，也都忘了那碗鸡血的事情。
    是乔金灵偷偷把鸡血藏起来。她要用鸡血给葛瑞伟写封血书。
    乔金灵匆匆吃完饭，就跑回楼上，找出一张白纸，用手沾着鸡血，斟酌一下，潇洒写到：“再敢欺负人，小心你的狗头！”
    血淋淋的几个大字，确实挺唬人的。估计葛瑞伟拿到信，不吓得尿裤子才怪。
    乔金灵又找出一个信封，吹干血书的字迹，叠好放进去，塞回书包，做完这一切，又拿出一本连环画看。
    突然，乔金灵耳朵竖了起来，她听到楼下的爸妈在讨论买电视机的事情。
    “咱买台电视吧，也不要黑白的，直接彩色的。”
    乔向前财大气粗。
    “那不行，耽误灵灵学习怎么办？”
    孙慧芳表示反对。
    “不会哒，妈妈，不会耽误我的学习的。”
    乔金灵从抽屉里拿出揉成一团的奖状，飞奔下楼，捋平给妈妈看，就是为了证明她学习很好。
    “哎呀，奖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乔向前对于女儿获得的第一张奖状，又惊喜又心疼。
    他把奖状仔细捋平，又用重物压了一会儿，拿了图钉，直接摁到墙上，满意说道：“总有一天，这会是一面奖状墙。”
    “那可以买电视吗？我保证把这面白墙变成奖状墙。”
    乔金灵就差举手宣誓了。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有奖状墙，电视机我就给卖了。”
    孙慧芳笑着，轻轻戳了一下乔金灵的额头。
    “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同学天天在学校里说看《西游记》，我可羡慕了。”
    乔金灵故意拿同学和自己比较。
    “那可不行，别人有的，咱灵灵也不能落后。明天爸爸就去买，不就300块钱嘛，现在咱家有钱。”
    乔向前不能让女儿比别人矮一截。
    第二天，乔金灵早早就来到学校，书包里的这封信让谁送过去好呢？她本来想让季澄去，可又怕他说不清楚，都一年级了，说话还咬舌头。
    乔金亮更不合适了，三大五粗的，非得跟在她屁股后面问清楚信封里装的是什么。思来想去，乔金灵决定亲自出马，反正葛瑞伟又不认识自己。
    乔金灵趁着没上课来到二年级一班，这里才是她真正待过的班级。
    说来奇怪，那些屈辱感受可以清晰印刻在头脑中，可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上却记不清楚，甚至忘了有些同学的名字，有的记住名字却和人对不上号。
    果然，只有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你才能留在脑子里，不记得朋友叫什么，反而记住了天天欺负她的葛瑞伟。
    “你好，请问你是葛瑞伟吗？”
    乔金灵直接走了过去，再次近距离看到这张脸，那种恨意从心底涌出。
    “我是啊，你是谁？不是我们班同学，来我们班干什么？”
    葛瑞伟乜眼看乔金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刚才门口有位叔叔，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他说了，就是二年级一班的葛！瑞！伟！”
    乔金灵加重咬着这三个字。
    “什么叔叔？我不知道啊！”
    葛瑞伟脸上出现一丝慌乱。
    “我也不认识那位叔叔，只是觉得他很高，脸上有一道很长很长的刀疤，眼珠子瞪得像铃铛一样，后面还披散着头发，穿着大喇叭裤。”
    乔金灵随意在头脑中描绘本来就不存在的“刀疤哥”，说得越凶悍越好，还用手比画了一下那道长得夸张的刀疤。
    “你…你…在哪里见到他？”
    葛瑞伟声音慌乱，大脑飞快运转，好像自己从来不认识有刀疤的男人。
    “就在校门口，信给你啦，我走啦！”
    乔金灵把信塞给葛瑞伟，转身跑出去，趴在门边，偷偷看葛瑞伟的反应。
    “快打开看看呀，什么男人还给你写信？”
    和葛瑞伟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小男生，怂恿着他把信打开。
    乔金灵看着葛瑞伟撕信的手都在打哆嗦，然后缩回头，心里默数“三、二、一”，只听“啊啊啊啊啊……”，教室里传出几声惨叫，听得乔金灵心底爽翻了！
    让你们再欺负人，小心“刀疤哥”收拾你们！
    这一天，乔金灵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连对季澄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这个小子恨不能一天换一双皮鞋，生怕乔金灵不知道他爸爸是皮鞋厂厂长，有意无意伸出小脚，各种花式炫耀他的新皮鞋。
    “乔金灵，看，地上有只瘸腿的蚂蚁～”
    “乔金灵，咱教室的地会不会不结实？我看我跺几脚，你看看？”
    “乔金灵，老师批评我了，让我穿运动鞋或者布鞋，可我家都是皮鞋，该怎么办呢？”
    ……
    “臭小子，你还有完没完？！不就几双皮鞋吗？有什么好显摆的？一个男子汉真正有本事，是要好好学习，保家卫国，有责任心，不是穿了几双皮鞋，打扮得花里胡哨，像只花孔雀，就是男子汉了！”
    乔金灵实在忍不了，大课间时季澄又把他的小皮鞋踢得噔噔响。
    季澄手足无措，瞪大了眼睛，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委屈的小表情让乔金灵觉得心软。
    “季澄，你别这样，小小男子汉，要勇敢一点，咱可以穿得讲究一些，可老师不是说了吗，要有远大的理想，你的理想是什么呀？”
    乔金灵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这个小孩儿当她的面掉眼泪。
    “我的理想是保护灵灵姐姐。”
    季澄的话让乔金灵大吃一惊。

 第88章 帮助同学张迎娣

    “为什么呀？我不需要谁的保护，我很强壮的。”
    乔金灵不明白小小的季澄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就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
    “因为你救了我，我得保护你。”
    果然如此。
    “季澄，你叫我姐姐，那姐姐告诉你，即使那天不是你，是另外一个小朋友，我也会救的。你要想救更多的人，就要让自己更强大，比如像古警官那样，学一身本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乔金灵拍了拍季澄的肩膀，她不知道这些话，季澄能听懂多少，反正话说了，就留给他慢慢消化吧。
    “学本领？”
    “对啊，好好学习，好好吃饭，你看你瘦不拉几，怎么能保护我呢？”
    乔金灵捏了捏季澄的瘦胳膊，个头还没她高。
    “嗯，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让自己壮壮哒，才能保护姐姐。”
    季澄听得一知半解，就懂了好好吃饭和锻炼。
    乔金灵也不想多解释，总归季澄不会再穿着各种各样小皮鞋炫耀了，也算是清净了。
    接下来的几天，乔金灵没留意季澄的变化，反而一双眼睛逡巡，四处寻找葛瑞伟的身影，看他收到血书信以后，行为有没有收敛，貌似有些效果，好几次看到葛瑞伟都耷拉着脑袋，像条丧家犬，而平时被他欺负的男生笑得肆无忌惮。
    可没过多久，葛瑞伟又旧态复发，八成他觉得那封血书是有人在戏弄他玩，又或者就算有刀疤哥，也不能随时随地盯着他。
    “你是乔金灵吗？请问你见过那个刀疤男人吗？”
    一个声音怯怯的女孩走到乔金灵面前，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女孩自我介绍以后，乔金灵才想起来，这是她前世的同班同学张迎娣，两个人还坐过前后桌，本来有乔金灵被葛瑞伟欺负，如今就变成了张迎娣一个人被欺负。
    反正在班里，总归有那么一个最弱小的人，被群起攻之，反正大家都踩一脚，便能把一个孩子踩进尘埃里。
    “我见过刀疤男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乔金灵有些内疚，本来这些践踏本应该踩在她头上，而她重生以后，完美避开，让乔金灵有种开挂作弊的感觉。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想找他，让他来教训葛瑞伟。”
    张迎娣攥紧小拳头，对校园霸凌的愤恨，已经让她忘了若真有刀疤男人，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刀疤男人，都是我编的。”
    乔金灵说了实话。
    “什么？都是你编的？为什么呀？”
    张迎娣不明白，这个一年级的小女孩怎么会和葛瑞伟有牵扯，还要费劲心思编一个人出来吓唬他。
    “呵呵，我算打抱不平吧，看不惯他欺负人的样子，就随便用家里的鸡血写了几个字。”
    乔金灵也只能这样解释，难不成和一个女孩说自己是为了报前世的仇？
    “哦，是这样啊，我太没用了，我要是你就好了，他就不能这样欺负我了。”
    张迎娣神情暗淡，低下头。
    乔金灵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梳开又被胡乱扎起来的，穿着碎花棉袄，戴着套袖，胳膊肘处的棉花都有些露出来，衣服下摆短了，用另外一种布接上，看起来很滑稽。
    乔金灵一听“迎娣”这种名字，就知道八成下面还有一堆叫“盼娣”、“想娣”、“念娣”、“来娣”的妹妹，这个带有耻辱性的名字将会压得这些女孩们一辈子抬不起头，哪怕长大自己改了名字，她们也知道自己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被父母欢迎的。
    “张迎娣，我帮你，好不好？”
    乔金灵不忍心，共同的遭遇让她没办法不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真的吗？你愿意帮我，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她们都嫌我头上有虱子。”
    张迎娣眼神短暂亮了一下，又沉了下去，像一滴清澈水滴，溅入了浓重粘稠的生活泥潭中，短暂挣扎一下，又陷入无声无息。
    “有虱子，把它们弄死就好啦。放心，我会帮你哒。”
    乔金灵把手伸了出去，眼神肯定，这一刻，她成为了照亮张迎娣生命中的一道光。
    放学时候，她等着张迎娣一起，拉着她的手，找到孙慧芳。
    “妈妈，这是我同学，她想去咱家玩儿。”
    “哦，好呀，那她爸妈知道吗？”
    孙慧芳从没见过这个同学，但既然女儿说是，那肯定就是了。
    “嗯，阿姨好，我爸妈平时不管我的，我都是自己回家。”
    张迎娣低着头，声音怯怯的。
    “好嘞，那就带你回家，和灵灵玩一玩。”
    孙慧芳也不再追问，现在父母都忙着挣钱，也没空管孩子，尤其是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女孩，像野草似的，八成没人管。
    到了家以后，没等乔金灵说话，孙慧芳就烧了一大锅水，说要给张迎娣洗头。
    “阿姨，我不洗，我头上有虱子。”
    张迎娣捂着头不肯松手。
    “好孩子，阿姨这里有药粉，你要是同意，咱就把头发剪短了，把虱子杀一杀，不然粘在头发上的小叽子（虱子幼虫）除不掉。”
    孙慧芳温柔和善，让本来局促不安的张迎娣放松下来，她缓缓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嗷嗷说话，还有这样温柔漂亮的妈妈。
    孙慧芳见张迎娣同意了，拿来大剪刀，嘁哩喀喳就把两个小辫子剪了，然后在热水盆里兑了药粉，稍微凉点，就把张迎娣的头摁到里面。
    “斯哈…”
    水有些烫，张迎娣没忍住叫出来。
    “好孩子，忍一下，咱得把虱子烫一烫。”
    孙慧芳用水瓢舀水，一点点湿透张迎娣的头发，用篦子梳了一遍又一遍，倒了水，换了一盆新水，又挖了一大块海鸥洗发膏，洗了两遍才见泡沫，冲了好几遍，这才差不多。
    “咱把脖子都好好搓搓，不然脸白脖子黑，不就成挖面勺了吗？”
    孙慧芳从张迎娣的脖子里搓下一条条黑泥，像细细的小蚯蚓。
    乔金灵看着她们操作，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怎么自己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妈妈？不然自己只能叫乔迎娣了。
    孙慧芳把张迎娣带到煤球炉子旁边，烤着她的头发，又找了一身乔金灵的新秋衣、秋裤、新棉袄，换给张迎娣，连袜子、鞋子都是里外三层新。
    “哎呀，我都认不出你啦，这是谁家小女孩呀，这么可爱。”
    乔金灵打趣张迎娣，她照着镜子，满脸羞涩，过年她都没穿这么好过，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第89章 小黑生宝宝

    乔金灵和张迎娣说了会儿话，就听孙慧芳叫道：“孩子们，来吃饭吧。”
    孙慧芳用昨晚的鸡汤煮了手擀面，还特意给张迎娣窝了一只大鸡腿，本来这只鸡腿是打算留给乔金灵吃的。
    “我不爱吃鸡腿，给灵灵吃吧。”
    张迎娣赶紧把鸡腿夹到乔金灵碗里。
    “迎娣，你就吃吧，我昨天已经吃过一只鸡腿啦。”
    乔金灵把鸡腿夹回去。
    “是啊，孩子，你吃吧，灵灵吃别的地方鸡肉是一样的。你们吃吧，不够再下挂面，管够。灵灵，招呼你同学吃饭，我给你爸端一碗。”
    孙慧芳摸了摸张迎娣的头，起身端起面条给前面看店的乔向前送去。
    “吃吧，迎娣，想吃多少吃多少。你不要怕，好好吃，我知道你肯定平时吃不饱。”
    乔金灵脸带亲切，用手碰了碰张迎娣的胳膊。
    张迎娣喉头滚动，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和油嫩多汁的大鸡腿，让她疯狂分泌口水。
    她拿起筷子，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就什么也不管不顾，闷着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一碗面刨个精光，使劲吞咽着大鸡腿。
    乔金灵怕她不够，把自己的面也推了过去，张迎娣也不客气，呼啦啦又吃了一碗。
    “嗝！”
    张迎娣打着饱嗝，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吃糠咽菜的小肚肠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宠爱。
    张迎娣从板凳上起身，走了几圈，不好意思对乔金灵笑了。
    “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帮你对付葛瑞伟。”
    乔金灵突然有了好想法。
    “什么好主意？”
    “葛瑞伟不是害怕那个刀疤哥吗？那咱就让他见一见他最害怕的人。”
    “可这个人不是你编出来的吗？”
    张迎娣不明白。
    “对啊！可是葛瑞伟又不知道，所以你可以找个机会，把那个人画出来，假装是你哥哥，葛瑞伟肯定会害怕。”
    “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画呀。”
    “这个好说，我教你。”
    乔金灵拿出铅笔和本子，唰唰几下就画出“刀疤哥”的样子。她把画递给了张迎娣，说道：“你拿回家，好好练习一下，然后找个机会，不经意让葛瑞伟看到。让他以为刀疤哥是你的哥哥，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硬气，就想象一下，这样一个哥哥站在你身后，十个葛瑞伟也不敢欺负你了。”
    张迎娣双手捏着画，拼命点头。这是她的机会，再也不想被人欺负了。
    事情进行很顺利，葛瑞伟真的以为刀疤哥是张迎娣的亲戚，即使他有想欺负的心，也没有敢欺负的胆了。
    乔金灵本来挺高兴，可有一天课间，张迎娣急匆匆跑来找她。
    “灵灵，怎么办？葛瑞伟说他想见一见刀疤哥？你也知道，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一下不就彻底露馅儿了吗？”
    张迎娣急得直搓手，好不容易消停几天，那又要过回被人欺负的日子了吗？
    “迎娣，你先别着急，就说想见刀疤哥没有那么容易，有什么事情，让他写信，你来转达。我们先看看他心里写的内容。”
    乔金灵的话让张迎娣冷静下来。
    “还是你有办法。那我回去跟他说。”
    “嗯。千万不要慌张。”
    “好的。”
    等张迎娣离开以后，乔金灵也有些纳闷，难不成葛瑞伟发现了刀疤哥是假的？
    等乔金灵看到葛瑞伟写的信以后，哑然失笑，原来葛瑞伟是有求于刀疤哥！
    信里写道：“亲爱的刀疤哥，我是葛瑞伟。我很yang沐你，知道你很历害，你是大英xiong，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世情，就是打我爸爸，他天天打我，我想教训他，不用打死他，打伤他就行。我会给你抱chou。谢谢。”
    这一封信虽然错字连篇，还用上了拼音，可在字里行间，能看出葛瑞伟真的很恨他的爸爸，甚至不惜雇凶打人。
    乔金灵把这封信仔细收起来，对张迎娣说道：“你就拖着这件事情，反正葛瑞伟已经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了，他要是敢再欺负你，我们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爸爸，看着爸爸怎么揍他！”
    “嗯！”
    张迎娣不假思索点头，现在在她心里，这个小姑娘就是她的神，说什么，她都点头。
    乔金灵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她也很快把这件事忘了，因为家里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小黑竟然生崽了！
    原来它根本就不是胖的，而是怀宝宝了。
    “哎呀，我怎么这么大意，还以为小黑吃得太多胖了，真没想到，它原来是肚子里有小狗崽了。”
    乔向前为之前的疏忽而感到羞愧。
    “我也没有留意，最近太忙了，只当是它有些贪吃，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怀上的？真是委屈咱们小黑了。”
    孙慧芳摸了摸小黑的头，怪不得这几天小黑钻在窝里不出，原来它知道自己快要生了，谁也没有打扰，在一个深夜里，独自把孩子生下来。
    第二天，孙慧芳还是听到家里有小狗们微弱的叫声，才在小黑的窝里发现三只小狗。
    “真是一只好狗狗，也是一个好妈妈。”
    乔金灵看着眼前的小黑，为她的勇敢而感到敬佩，不管是什么动物，妈妈总是要承担更多，也不知道是哪只坏狗干的事情。
    乔金灵想从三只小狗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三个小家伙可能觉得冷，乌漆麻黑缩成一团，湿漉漉的小鼻头一张一翕，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只比一只奶，软乎乎蠕动。
    孙慧芳给小黑专门炖了肉汤，又把它们挪到了厨房，这里有炉子，要比院子里暖和多了。
    三只小狗貌似感觉到温暖，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广，一个个试图支棱起小短腿，蠕动到妈妈怀里喝奶。
    “它们好可爱呀。”
    “对啊，你小时候也这样喝奶呢。眼睛都还没有张开，小嘴就呱嗒上了。”
    孙慧芳抱着乔金灵，乔向前那边找来了一些破旧衣服，重新把狗窝布置了一下，让它们更舒服一些。
    小黑大而圆的眼睛，盯着乔金灵，低声吠叫，像是在感谢它们做的一切。

 第90章 葛瑞伟的拳头

    没过多久，三只小狗就已经不满足小小的狗窝，吃饱喝足以后，摇摇晃晃，就想爬出来，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
    “妈妈，我们叫它们什么好呢？”
    乔金灵本来想叫大黑、二黑和三黑，转念一想，它们的妈妈才叫小黑，听起来妈妈更像是最小的那一只。
    她又很矫情地想了很多名字，比如全身乌黑只有尾巴一点白，就叫做“黑玉垂珠”：只有鼻头一点白的叫做“黑虎衔碟”；背上有点点的白色，叫做“黑夜梅花”。
    可最后，三只小狗生生被叫成了“白尾巴”、“白鼻头”和“白点点”。
    名字俗是俗了些，可好叫又好记，乔向前叫起来不亦乐乎，最后乔金灵也只能认了。
    三只小狗都非常活泼，爬上跳下，每天都把小黑吵得躲起来，孙慧芳只能承担起照顾小狗的重担。
    “灵灵，去葛奶奶家夹块煤球，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昨晚上煤球炉子火没封好，火给憋死了。”
    孙慧芳叮嘱乔金灵。
    “好嘞，妈妈。”
    乔金灵拿上火钳子，夹了一块新煤球，手攥紧钳子，一路小跑就来到葛老太家。
    这种煤球炉子每天晚上都得封火，马虎不得，乏煤一定要扔出去，加新煤球的时候，一定要对准窟窿眼，再把炉子底下的炉门半关，才能保证第二天炉子还能继续用，不然要重新燃纸烧炭，就太麻烦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邻居借引上火的煤球。
    “灵灵啊，夹煤球的时候小心，千万别烫着。”
    葛老太给乔金灵夹了一块烧得正旺的煤球，又在她口袋里塞了一把烤花生，隔着衣兜都能感觉到热气。
    “嗯，葛奶奶，我会小心哒。”
    “对了，灵灵，把煤球放回家，你再来奶奶这边一趟，奶奶有事求你帮忙。”
    葛老太远远叮嘱乔金灵。
    “好嘞，奶奶，我一会儿就来。”
    乔金灵很快又折返回来，原来是葛老太想缝衣服，可眯缝眼瞅了半天，手一个劲儿打哆嗦，线就是钻不进去针眼，只好让乔金灵来帮忙。
    “谢谢灵灵啊，奶奶老眼昏花，眼神儿不好用，连线都穿不上。真是老了。”
    葛老太一阵唏嘘。
    “奶奶，以后您要是想穿针，来找我就行，我能给您穿上100根针。”
    乔金灵乖乖巧巧，找了板凳坐下来，看葛老太缝衣服，正准备再穿一根针。
    “娘，我把瑞伟给送过来了，我和娟儿这几天没空。你送他去上学吧。”
    乔金灵听到外面的声音，赶紧起身想走，正好和葛瑞伟撞到一起。
    真是冤家路窄。
    “是你？”
    葛瑞伟看起来很吃惊，接着神情变得凶狠。
    “是我怎么了？我又没惹你。”
    乔金灵硬着头皮，昂着头，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她也不相信，有大人在，难道葛瑞伟敢直接打人不成？
    “你还没惹我？我都问过张迎娣了，她说根本没有刀疤哥，都是你这个小丫头编出来吓我的，我写的那封信是不是在你手里？你最好乖乖把它交出来。”
    葛瑞伟揪住乔金灵的衣领，本来两者力量悬殊，葛瑞伟又比乔金灵高大半头。
    “你说什么信？我不知道，想要信，去找张迎娣吧。”
    乔金灵又愤怒又伤心，为什么张迎娣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明明两个人已经是知心的好朋友，可她为什么背后捅自己一刀？
    “你别嘴硬，张迎娣都说了，就在你手里，还想留着吓唬我！告诉你，快点把信拿出来，不然我揍扁你，就你这小骨头架子，我两拳就把你打散了。”
    葛瑞伟举起拳头，威胁示意。
    “哎呀，小伟，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把灵灵放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人，和你爸爸一样，不学一点好！”
    葛老太想上前把两个人分开，被葛瑞伟一下子推开，骂咧咧说道：“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就是没用，为什么不好好教育你儿子，让他成天打人？你不好好教育他，还害了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投胎在你们老葛家！”
    葛瑞伟的话让葛老太忍不住哭了。
    慈母多败儿。
    小孙子说得对，自己就是没用，没把儿子培养成柱子也做不了梁，养了一身的坏毛病，都是自己做下的孽。
    “葛瑞伟！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谁生下来就会做爸爸妈妈？难道一棵树长不直，还要怪种树的人一辈子不成？自己不会长吗？”
    乔金灵知道最好扣的帽子就是“原生家庭”，其实有的人就是坏，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把罪全丢在别人身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你个小丫头，还敢在这地方放屁！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葛瑞伟更加气愤了。
    他都不明白，和这个小丫头无怨无仇的，为什么偏偏和自己过不去？费这么大心机，就是为了让他害怕？
    “小伟！把灵灵放开！”
    “我不放！我就是不放！你们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找警察把我抓起来，反正我也不怕！”
    葛瑞伟神情挑衅，故意使劲捏了捏乔金灵的脸，白嫩嫩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片红。
    “你放不放？”
    葛奶奶见软话没用，返身去找扫帚。乔金灵脸颊火辣辣地疼，她突然想到手里还捏着一根针，是刚才正要穿的那一根。
    她毫不犹豫，对着葛瑞伟的手臂猛然扎进去。
    “哎呦！疼死我了！”
    葛瑞伟疼得吱哇乱叫，捂着手臂，乔金灵趁机赶紧跑，葛瑞伟跟在后面追。
    “妈妈，妈妈，你快出来呀！”
    乔金灵大声喊孙慧芳，可是孙慧芳去了前面的小卖部，没听到乔金灵在叫她。
    “死丫头！还敢拿针扎我！”
    乔金灵还没迈进家门，小辫子猛地被葛瑞伟揪住了，疼得眼泪一下子飙出来。
    “快把信拿出来！不然我今天揍得你满地找牙。爸爸说得对，女的就得打，不打不听话，不打就要反了天。”
    葛瑞伟使劲朝下扽乔金灵的小辫子，又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把信拿出来！”
    葛瑞伟蹲下来，捏着乔金灵的脸，都捏变形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臭丫头的嘴有多硬。

 第91章 你弱就有理了是吧?

    “我给你总行了吧？你把我放开，信就在我楼上书桌里放着呢。我上去给你拿。”
    乔金灵使劲挣脱，先想办法脱离困境再说，反正妈妈在家。
    “那我和你一起进去拿。”
    葛瑞伟扣住乔金灵的手，他才没那么傻，就在小丫头的家门口，一松手，她不就跑了吗？
    “好。”
    乔金灵只得先答应，一进家门，她就大喊一声：“小黑，扑倒他！”
    葛瑞伟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大影子如迅猛闪电，一下子扑到葛瑞伟身上。小黑属于大型犬，冲击力十足，平时温顺听话，可护起小主人绝对霸气外露。
    “啊啊啊啊啊！”
    葛瑞伟被吓得嗷嗷叫，小黑只是扑倒了他，没有乔金灵下一步指令，它是不敢开口咬人的。
    “怎么样？臭小子，刚才怎么捏我脸的？不是要打死我吗？”
    乔金灵有了小黑的保护，上前捏住葛瑞伟的脸，学着刚才他的嚣张。对于以为暴力能解决问题的人来说，最好的反击就是暴力。
    一次不听，就打两次，一直打到他听了为止。
    “你浑蛋！让狗偷袭！”
    葛瑞伟还在嘴硬。
    “小黑，舔他！”
    小黑得令，伸出大而濡湿的舌头，“斯哈斯哈”对着葛瑞伟的脸就舔了上去。狗可不分鼻子眼的，呱唧呱唧就是一顿舔，牙齿森森，锋利尖锐，好像下一瞬就能咬断葛瑞伟的喉管。
    “怎么样？要不要求饶？再不求饶，接下来，小黑就要吃肉了。”
    乔金灵语气带着威胁。
    “你敢？！”
    葛瑞伟是肉烂嘴不烂的性子。
    “我怎么不敢？我不光要让小黑咬你，还要把信给你爸爸，让他看看自己儿子是怎么雇凶杀他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打你？”
    乔金灵知道葛瑞伟的软肋就是他爸爸，果然葛瑞伟的眼神暗淡下来，没有刚才的倔强，小声说道：“对不起。”
    “听不见！”
    “对！不！起！”
    葛瑞伟大声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可就是倔强不让它流下来。
    “以后还欺负人不？”
    “不。”
    “还敢来找我茬不？”
    “不。”
    “我先不把信给你，但也不会给你爸爸，你要是再敢惹是生非，就别怪我把信送出去。”
    乔金灵换了一副面孔，冷漠无情，眼神凌厉。葛瑞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感觉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像住着一个大人，和稚嫩的长相完全不搭配。
    他木然点点头。
    乔金灵这才呼唤小黑放了他。葛瑞伟还躺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直到葛老太颤颤巍巍，踮着小脚走过来，伸手把葛瑞伟扶起来。
    “我不用你扶！”
    小男孩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胡乱抹掉脸上的口水，噔噔跑走了。
    葛老太又踮着小脚，追小孙子去了。
    乔金灵叹了口气，果然是母年一百岁，常忧八十儿，欲知恩爱断。命尽始分离。不到闭眼咽气的那一刻，老母亲的心都还在牵挂着孩子。
    其实乔金灵打算把那封信撕了，葛瑞伟得从小经历多少打，才这么恨自己的父亲，她也不想葛瑞伟被他爸爸打。
    小黑“呜哇”叫着过来，蹭了蹭乔金灵的脖子，它像是能通人性，知道主人心里在想什么。
    “小黑，真棒，谢谢你救了我啊。真是只好狗狗。”
    乔金灵拍了拍小黑的头，小黑乖巧叫了几声，和刚才霸气护主判若两狗。
    一个人还没一条狗忠诚。
    所以第二天，张迎娣来找乔金灵的时候，乔金灵不打算再理她了。
    朋友是难能可贵，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自己付出，比如前世的王晓娇。直到临死，乔金灵都不能完全理解她为什么处心积虑害自己，现在明白了，人性是最不能去揣测的东西，既然不能明白，那就敬而远之。
    “灵灵，对不起，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葛瑞伟逼着我说，不说就要打死我，我很害怕。”
    张迎娣泪眼婆娑，委屈巴巴。
    “哦，那你就让他来打死我是吧？”
    乔金灵语气冰冷，死死盯着张迎娣。
    “你有那么好的爸妈护着，他不会把你怎样的。我那么可怜，一堆妹妹，妈妈又要生小弟弟，她说要是生了小弟弟，就让我回家看孩子，不让我上学了。”
    张迎娣说着，呜呜哭起来。
    “你弱就有理了是吧，我爸妈护着我，那是我的事，你告密是你的事，而且你妈妈愿意生男孩，得去找你爸爸，犯不上和我说。”
    乔金灵觉得张迎娣此刻的眼泪有些滑稽。曾几何时，王晓娇也是这样哭过，她还细心擦拭掉朋友的眼泪，握着对方的手，发誓要永远做一辈子好朋友，可结果如何呢？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同情心？我不就是说了实话吗？更何况你又没受伤，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张迎娣没想到一向笑眯眯的乔金灵，怎么突然说话变得这么冷漠。
    “呵呵，同情心只给有心的人。对了，最后好心给你个建议，现在都是义务教育了，必须强制上学，你妈要是逼你回家看孩子，你就这样和她说。”
    乔金灵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走了。两世为人，她要是再不能吸取教训，那也白瞎了老天爷给的重生机会。
    她本以为这件事就画下句号，可没想到葛瑞伟竟然离家出走了！
    葛瑞伟的爸爸报了警，警察自然找到了乔金灵，毕竟葛瑞伟是和她吵架以后才离家出走的。
    乔金灵没办法，只好拿出那封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当葛瑞伟的爸爸看到儿子亲手写的信，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认识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颓然放下手，他觉得自己失败极了。
    原来在儿子心中，爸爸不过是这样的存在。
    一瞬间，他又懊恼又后悔，像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他会的都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不听话就要打，难道他做的一直都是错的吗？
    他现在只想找到儿子，可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呢？
    乔金灵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她能解决的，希望葛瑞伟能早点回家吧。
    不过这次事件倒是有了个意外收获，就是白尾巴、白鼻头和白点点三个小家伙竟然有了编制，被选为警犬预备役了！

 第92章 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才得100分

    “怎么啦？灵灵，不舍得三个小家伙吗？”
    古溪河换了新警服，显得更精神了，队里正在筹备警犬培训队，四处选拔合适小狗当警犬。
    正好出了葛瑞伟的事情，小黑护主的事情传得警局人尽皆知。本来古溪河想把小黑选去，可看到小黑的三个孩子，立马改了主意。
    “古叔叔，非要三只都带走吗？给小黑留一个孩子，好不好？”
    乔金灵看着三个小家伙依偎在妈妈怀里，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乖乖躺着，谁也不乱动。
    “现在队里很缺警犬，这三只小家伙都是好样的。之前咱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要哭鼻子吗？”
    古溪河蹲下来，刮了刮乔金灵的小鼻梁，柔声说道：“放心，小灵灵，我保证一定会让这三只小家伙成为咱们安庆市乃至全国最威风的警犬，它们一定能成为警察的好帮手，把坏人都打跑，好不好？”
    “好～”
    乔金灵不觉，眼泪已经掉下来。
    本来她还调侃三个小家伙不用熬夜学习就能轻松进编制，也知道成为警犬是一只狗无上的荣耀，可真到分别这一刻，她又不舍得。
    “小黑，咱们让警察叔叔把宝宝们带走吧，它们以后会成为特别厉害的狗狗。”
    乔金灵伸出手，轻轻摸着小黑的头，小黑把三个孩子挨个舔了一遍，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竟然有了泪。
    这一幕让孙慧芳和乔向前都觉得动容，可谁也没说话。
    小黑起身，头也不回走了。三个小家伙想追上妈妈，可被乔金灵一手一个给抱起来，递给古溪河，沉重说道：“好好照顾它们，古叔叔。”
    “放心吧！”
    古溪河和同事们把小狗们放进笼子里。小家伙们“啊呜啊呜”叫着，乔向前把乔金灵的耳朵捂上，不让她听，可乔金灵甩开爸爸的手，对着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加油，汪汪队！一定要立大功啊！”
    小狗们被抱走以后，小黑时不时叫几声，大部分时间就是窝在屋里。它要是活泼一点，任性一点，乔金灵反而没那么担心。
    她只能多些时间陪小黑，希望小黑不那么孤单。
    “灵灵啊，今天期末考试，好好考！”
    乔向前夹了两只荷包蛋，放到女儿碗里，又递过来一根油条。
    “爸爸，太多了，我吃不了。”
    乔金灵想夹出一只鸡蛋，被乔向前制止了：“不能夹，夹了就只能考10分了。”
    乔金灵苦笑，原来考试玄学从小就有，现在抱怨吃油条加两个蛋的那群孩子，以后是穿旗袍、吃蹄膀，穿紫内裤的那帮家长。
    “好，爸爸，我都吃光。”
    乔金灵大口吃起来，虽然被鸡蛋黄噎得直翻白眼，可她努力吃得很香。有些食物，不是给自己吃的，是吃给爸妈看的。
    “这样才对嘛，妥了，肯定双百！”
    乔向前很满意，突然一拍大腿，蹙眉嚷道：“哎呀，数学语文两门课，只吃一份也不够分啊，来，把爸爸的油条也吃了。”
    “唔唔…”
    乔金灵这边鸡蛋还没咽下去，吓得摆摆手，再吃下去，别说100分了，就是去考试都够呛。
    好说歹说，乔金灵死活不再多吃。她肯定妥妥能考双百，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要是一年级的题目都不能满分，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40分钟一场的考试，她5分钟就做完了，剩下大把时间就是发呆，连监考老师都吃惊，不都说一年级三班是最差的班吗？怎么一个个的，拿着笔，写得唰唰的，又快又好。
    不出意外，乔金灵双百到手，而且一年级三班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远远超过第二名。连班主任关明月都吃惊了。
    “同学们，现在咱们班是全年级考得最好的班，老师特别为你们骄傲。”
    关明月站在讲台上，看着一张张神情庄重又带稚嫩的脸，已经没了刚入学时的青涩和慌乱。
    她继续说道：“我们要感谢乔金灵同学，她作为我们的班长，帮助老师和同学，让我们班进步神速，让我们给她鼓掌。”
    全班掌声雷动，唯独刘甜甜撅着嘴，一脸的不服气，她才不稀罕乔金灵的帮助。
    什么互助学习、自主学习！天天弄些花里胡哨的说法。呸！还不是都是为了讨好老师？！
    不过，乔金灵压根不在乎刘甜甜怎么想，她现在就想着能放寒假，终于可以睡懒觉了。
    到了家，乔金灵就迎上了乔向前探寻的眼神。她知道爸爸在等着她拿出奖状，她故意低着头，小声说道：“不好意思，爸爸，我没考好。”
    “呃，这个，没考好就没考好吧，反正才一年级，以后好好学就是了。”
    乔向前掩盖不住心底的失望，可嘴上还在安慰女儿。
    “嗯。”
    乔金灵点了点头，偷偷从书包里掏出奖状，趁乔向前不注意一下子展示出来。
    “噔噔噔！”
    “哎呀，你这个孩子，还敢骗爸爸了，让我看看，呵呵，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学习小能手。三张奖状啊，真是太好了，不亏是我闺女，学习就是好，哈哈…”
    乔向前拿着奖状，比挣了钱还高兴。
    “这下放心了吧，一上午走来走去，又不是考大学，一年级期末考试而已。”
    孙慧芳看不下去了。
    “那不行，我闺女每次考试都得重视。我得赶紧把奖状贴墙上。”
    乔向前捧着奖状，去找图钉。
    “对了，灵灵，桌上有封你的信，是宋益善寄来的。饭都做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向前，你带着灵灵吃吧，我去前面给青青姨送点吃的。”
    孙慧芳说着话，推门去了前面，快到年关了，买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金灵服饰那边也很热闹，柳青青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所以孙慧芳就捎带手给她做点。
    “灵灵，这个什么善怎么老给你写信？”
    乔向前盛了一大碗白菜豆腐炖粉条，拿了个小碗，又掰了一半馒头给女儿。
    “呼，吹吹，小心烫。”
    “嗯！冬天最喜欢吃炖大白菜啦。”
    乔金灵夹了一大筷子粉条，放在碗里，撅着小嘴，开心吃起来。以前乔金灵很讨厌冬天，因为有吃不完的白菜炖粉条。如今再吃，才发现这是童年最温暖的味道。

 第93章 乔金凤成大姑娘了

    “来，和爸爸说说这个宋益善。”
    乔向前不依不饶。
    乔金灵被烫了一口，含糊不清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个同学嘛。”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乔向前还想问，乔金灵埋头吃了半天，抓着信，蹭蹭跑到楼上。
    越解释越乱。老父亲看谁都是流氓。
    如今，乔金灵已经习惯了和宋益善写信，张迎娣的背叛、葛瑞伟的离家出走、刘甜甜的捣乱……
    这些细细碎碎的小事，她都像对一个老朋友倾诉。宋益善的话也总是能说到点子上，对乔金灵的决定也没有乱加指责。
    话不投机半句多，而说话对脾气，一百句也不嫌多。
    “亲爱的乔金灵：
    这个寒假，我要和姑姑一起去国外探亲，所以没办法坚持给你回信了。我找到一张用过的猴票，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希望你能喜欢，最后祝你新年快乐。
    此致敬礼。”
    宋益善毕竟是二年级小学生，信里也没有华丽的词藻，话里话外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淡淡的，感觉不出他的情绪。
    可乔金灵就喜欢这样写信风格，不即不离，平淡冷静，有事说事。
    她一想到有段时间要收不到宋益善的信，心底有点遗憾，又不知道为什么会遗憾，可能习惯已经成自然了吧。
    她从信封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躺着一个红底黑猴子邮票，活灵活现，只是在角上印着一个邮戳。
    乔金灵也拿不准用过的猴票价值多少，还是先好好收起来。
    她拿出一个铁盒子，边缘涂漆有些剥落，露出黑黄发亮的底色，上面是两只开得硕大的牡丹，一角还有“花好月圆”四个大字。
    这还是去年到北京的时候，孙慧芳买的一盒糖果，看着盒子漂亮就买了。糖吃完以后，盒子就被乔金灵拿走了。
    她用指甲使劲扣开盒子，除了一堆信，还躺着一堆邮票，都是宋益善寄来的，她把这张猴票放进去，拍了拍这些小宝贝，盖上盖子。
    管它呢，反正最开心的寒假要来临了！
    乔金凤也从学校回来，好久没见，她褪去了之前的羞涩局促，沉淀成为安静温柔，亭亭玉立，已经长成为一个大姑娘。
    “金凤姐姐，我可想死你啦。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乔金灵扑到乔金凤的身上，两个人都长了个，两朵美丽的花各自努力生长着。
    “灵灵，姐姐也想你呀。”
    乔金凤摸着乔金灵的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妹妹。
    “对了，姐姐给你买了一条围巾。”
    乔金凤打开书包，顺着围巾，掉下来好几张奖状。
    “嗷，姐姐这么多奖状？好厉害！”
    乔金灵举着奖状，故意夸张嚷叫。
    乔金凤想去抢奖状，她很害羞，三叔家能供自己上学就很感激了，自己要低调一些，墙上只有妹妹的奖状就好了。
    “金凤真棒，来，让三叔把奖状都贴起来。”
    乔向前听到动静，脸又笑开了花。
    “三叔，不用贴我的奖状，只贴灵灵的奖状就行了。”
    乔金凤红着脸，表示拒绝。
    “那不行，金凤，三叔不光要给你贴上奖状，还要给你找一面专门的白墙，你和妹妹比赛，看谁先贴满？咱乔家的女儿都是好样的。”
    乔向前满脸骄傲。
    乔金凤眼睛亮亮的，乖巧点头，看乔向前把自己的奖状一张张贴好。她只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不过寄人篱下而已，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呢？
    “对啊，金凤，让你三叔贴，他眼里就只有奖状，自己字都不愿意多写一个，平时也不读书看报，就指望着老乔家水池子深养出大鱼了。”
    孙慧芳调侃丈夫，自己不爱学习，反而对孩子的学习格外上心。
    “《畅想未来》杂志不出了，我就爱看那个书，看一看，总觉得浑身带劲儿，生活也有奔头了。”
    乔向前惋惜自己最爱的杂志不出了，实在想看，就只能翻看之前的，聊胜于无吧。
    乔金灵和乔金凤对视一笑，两姐妹拉着手就跑上楼了，以后她们可以天天睡一起了。
    可到了半夜，乔金凤的肚子就开始疼，疼得额头都是汗，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怎么了？金凤姐姐，你是吃坏东西了吗？”
    乔金灵被乔金凤的动静吵醒，看到姐姐的样子，吓了一跳。
    “灵灵，吵醒你了呀，姐姐…没事，可能今天回家…吃凉风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乔金凤努力安抚受惊的乔金灵，怕她害怕。
    “那我去叫妈妈，给你灌个热水袋。”
    乔金灵披上衣服，刚要钻出被窝，就被乔金凤拽住了：“没事，灵灵，姐姐还好，大晚上…别打扰三婶婶了。”
    她嘴唇有些打哆嗦，疼得蜷缩成一只大虾，可还是极力忍着，生怕给大人添麻烦。
    “不行，你脸都白了，我去叫妈妈。”
    乔金灵一个翻身，爬下床，趿拉着棉鞋，“噔噔”跑下楼。乔金凤很快听到楼下一阵喧闹。
    过了一会儿，楼梯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孙慧芳带着乔金灵上来了。
    “咋啦？金凤？怎么突然肚子疼？让三婶婶看看。”
    孙慧芳睡眼惺忪，披散着头发，脸露焦虑神色。
    “我也不知道，三婶婶，就是肚子特别疼。”
    “是大肚子还是小肚子？”
    孙慧芳把手伸进被窝，揉着乔金凤的肚子，大肚子就是肠胃有问题，小肚子就是女人经常疼的部位。
    “三婶婶，我小…肚子疼，就是又涨又疼，像有人在搅。”
    乔金凤尽量描述得详细一些。
    “妈妈，金凤姐姐怎么了？”
    乔金灵赶紧问，看妈妈的神色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没什么，你下去看看爸爸热水袋灌好了吗？”
    孙慧芳欲言又止。
    乔金灵知道妈妈是故意她支走，她已经隐约猜到乔金凤肚子疼的原因了，这么大的姑娘，该来大姨妈了。之前可能吃得不好，现在伙食水平提高了，该来的就来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乖乖下楼，走到半截就听到“咔哒”一声，孙慧芳把门锁上了。
    乔金灵想起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自己吓得要死，看到血，以为自己要死了，反而妈妈笑嘻嘻摸着她的头，说她长大了。

 第94章 虚伪的贺美英登门

    乔金灵困得迷迷糊糊，干脆躺进妈妈的被窝，恍惚中一歪头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候，天已经大亮，乔金凤和孙慧芳已经站在院里说话了。
    “妈妈，我要起床，把我棉袄、棉裤烤烤～”
    乔金灵躺在床上，扯开嗓子叫妈妈。冬天滴水成冰，所以起床之前，孙慧芳都会把棉衣、袜子用手臂架在炉子上，让热气烘烤一番，蓬松柔软，穿上特别舒服。
    “妈妈，再给我穿衣服嘛～”
    乔金灵忍不住想撒娇。
    “都多大了，还让妈妈穿衣服，羞不羞啊？”
    孙慧芳嘴里揶揄女儿，可手上动作没停，一脸宠溺，给女儿穿上棉衣，又穿上袜子，细心把秋裤掖进袜筒，又穿上棉裤。
    “妈妈，秋裤跑到膝盖啦。”
    乔金灵特别讨厌袜子松口，秋裤总是被卷进去，露出脚脖子，寒风嗖嗖从裤管里朝上钻。
    “等下，妈妈给你拽出来。”
    孙慧芳把手伸进裤管，用两根手指夹住，使劲往下扽，一点点拽下来。
    乔金灵伸了一个大大懒腰，搂着妈妈的脖子，孙慧芳直接把她抱出去。
    “金凤啊，你别动凉水，女孩子要注意一些，不然容易留下毛病。兑上点热水再洗脸。”
    孙慧芳放下乔金灵，从炉子上拎起烧水壶，边倒热水边用手试水温。
    “水温和了，洗吧。带着妹妹一起洗。”
    “嗯！”
    乔金凤先给乔金灵洗，热腾腾的热气扑在脸上，乔金灵瞬间清醒，每一个毛孔都痒痒的，小汗毛都舒展起来。
    两人洗完以后，又嘻嘻哈哈抹雪花膏，她抹她的脸，她抹她的鼻头，脸都香香嫩嫩的。
    “金凤，过来一下。”
    孙慧芳招呼乔金凤过去，悄悄把两条月经带塞到她手里。乔金灵知道以前没卫生巾的时候，妇女们都用这种棉布做的带子，垫上草纸。
    “凤儿，勤换，记得用开水烫烫…”
    孙慧芳把声音压低，生怕被乔金灵听到，这种事情都是秘而不宣，母女之间口耳相传。
    乔金灵觉得幸亏自己现在用不到，等她用的时候，已经普及卫生巾了。
    因为乔金凤身体不方便，所以乔金灵也不来闹她。
    ……
    年味儿越来越浓，87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孙慧芳虽然让乔金凤去和妹妹玩，可懂事的乔金凤哪里也不去，天天待在小店里，不是帮孙慧芳算价格，就是帮柳青青卖衣服，她脑子快，一下子就能说出价格。
    就剩下一个无聊的乔金灵，她也不想卖衣服，也不想算价格。
    她也不想看电视里播的《西游记》，孙慧芳还觉得奇怪，现在小孩不都喜欢看孙悟空，就自家闺女不爱看，买电视机前天天念叨要看这只猴子，买了又不看。
    只有乔金灵自己明白，流水的寒暑假，铁打的《西游记》，台词都快背下来了。
    她现在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冰上打溜溜，一次比一次滑得远，滑累了就陪着葛老太聊天。
    葛老太因为小孙子没找到，儿子也出去找孩子了，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只有乔金灵来的时候，老太太才能笑一笑。
    年前两三天，大家才忙得差不多，孙慧芳带着两个孩子把家里里外收拾一番。再忙也得扫尘，“尘”就是“陈”，把一切晦气、贫穷、霉运统统扫出去。
    “一扫金，二扫银，三扫扫个聚宝盆，聚宝盆有个宝，金灵金凤用不了。”
    孙慧芳把姐妹两个编进《洗扫歌》，逗得她们咯咯笑。
    孙慧芳忙得脚不沾地，正月里不能动刀，她得蒸馒头、冻豆腐、宰鸡……
    现在她正把鸡丢到热水盆里，把鸡毛烫烫，趁热揪干净，再开膛破肚，掏心扒肠。
    “凤儿、灵灵，你们再把对联贴上，把红灯笼挂上。”
    “好嘞！”
    两个孩子答应痛快，一布置起来，家里立马就有过年的氛围了。
    “哎，金凤姐姐，这个灯笼挂歪啦。”
    乔金灵站在下面指挥，乔金凤站在板凳上调整。
    “这样可以吗，灵灵？”
    乔金凤头也没扭，没等到乔金灵的回答，只觉得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怎么了，灵灵？”
    乔金凤扭头一看，整个人愣住。
    原来妈妈贺美英和弟弟乔金龙来了。
    “凤儿，这不是快过年了，妈带你弟弟来看看你。”
    贺美英头上围着头巾，手筒进衣袖，袖口的碎花布有些烂了，露出里面的旧棉絮，脸颊被冻得通红，眼角堆着皱纹，这么长时间没见，贺美英竟然老了这么多。
    乔金凤喉头滚动，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如今这么狼狈可怜，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姐姐，你回家吧，爸爸的腿摔坏了，成天躺在床上疼得哎吆叫唤，妈妈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没人都偷偷哭。”
    乔金龙上前拉着乔金凤的手，他倒是壮实了很多，可能贺美英再苦，也不会亏着自己的好大儿。
    “妈…妈～”
    乔金凤低声叫了一声。她没这么狠的心，终究是心软。
    “哎！凤儿，看妈给你拿的核桃仁，妈知道你现在在城里读书，也有出息了，那报纸上都说了，吃核桃对脑子好，妈没什么好东西，就给你弄了点核桃。”
    贺美英递过胳膊肘上挂的筐子，乔金灵看到她手冻得干裂出血口子，粗糙不堪，布满劳作痕迹。
    她本能觉得有些问题。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之前对女儿非打即骂，现在恨不能放在心尖上疼。
    “姐姐，你看妈妈的手，她为了给你扒核桃仁，一夜没睡，手都划了好几个大血口子。”
    乔金龙夺过贺美英的手，指给乔金凤看。
    “龙龙，你别给姐姐看，都是妈自个儿不小心。别怪你姐姐，你姐姐现在是城里人，咱说话得客气些。”
    贺美英说着，用袖子擦了一下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乔金灵嗅到一丝茶言茶语，不管贺美英出于什么目的，她和乔金龙是搭档演戏卖惨的可能性很大。
    “妈，其实我不用吃核桃的。”
    乔金凤有点心疼了。
    “凤儿啊，我倒还好，就是你爸，过了秋，家里也没啥农活，他一大把年纪了，还非要学年轻人进城打工，没挣到钱不说还把腿摔断了。”
    贺美英皱着苦瓜脸，眉头藏着厌恶，这个反季节男人，年轻时死脑筋，不琢磨挣钱，老了又折腾非要打工，蠢笨如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一天到晚吵得她头疼。
    她只能把主意打到乔金凤身上，一打听才知道如今闺女真的是飞上枝头，成了名副其实的金凤凰了！

 第95章 试探乔金龙

    “妈妈，爸爸，咱家来亲戚啦！”
    乔金灵扯着嗓子喊，眨巴着大眼睛，透着小鹿的机敏。眼前的局面不是两个小孩子能应对了的，所以最好把爸妈叫过来。
    “亲戚？谁啊？”
    孙慧芳听到女儿的呼唤，从前面脱身过来，快到年根了，该送的礼都送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都在家忙年，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别人家呢？
    “慧芳是吧，我是大嫂，大过年的来看看凤儿。”
    贺美英脸上有些挂不住。
    “哦，大嫂啊，进屋坐吧。”
    孙慧芳表现得不咸不淡，只是在嘀咕贺美英为什么突然来了？难不成真的想闺女了？
    乔金龙早就在门口站得不耐烦了，一听孙慧芳这么说，甩着大胖手，拧着肥腚就走进去。
    贺美英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妈，她想带金凤姐姐走。”
    乔金灵趁贺美英不注意，小声提醒妈妈。
    “哦。妈妈知道了。”
    孙慧芳捏了捏女儿的小手。
    进了屋。
    贺美英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没停下来过，每看到一处，便露出贪婪的眼神。崭新的大彩电泛着诱人光泽，水泥地面一溜水光滑，不沾一点灰尘，玻璃透亮，更不用说临街两家铺面，简直太让人眼馋了。
    孙慧芳还是客气给贺美英倒了茶。这个女人明显比之前苍老了，而脸上那种精明劲儿却挂了像，越来越藏不住。
    “大嫂，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慧芳，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到底是抓把灰还比黄土热呢，你大哥伤了腿，我想带凤儿回去看看她爸，也算他们父女一场。”
    贺美英说得合情合理，像是提前经过排练的，甚至说到最后一句时的眼泪，都恰到好处。
    “可当初金龙伤了我家灵灵，金凤是来我家干活就当赔偿的，现在才多长时间？”
    孙慧芳不松口。
    “我知道，你们还供凤儿读书，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都要嫁人的。嫁过去，就是婆家的人，给她花钱也是浪费。”
    贺美英这时候，神情就自然很多。
    一旁的乔金凤用手指绞着衣角，哪怕她再努力向上飞，贺美英一句话就像凭空出现一只巨大手掌，一拍就能让她跌落尘埃，心底扬起一片黄土，弥漫在本应明朗的天空。
    “不能这么说，孩子努力是好事，我们也是心疼这个孩子。”
    孙慧芳有些生气，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
    “我家孩子难道我还不能做主了？说破大天，她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货，我说怎样就怎样，真是的，管得够宽的，老鸹还知道反哺呢！我就让她回家看看她爸，犯了什么法，哪怕坐牢还允许探监，你这回拦不住！”
    贺美英挑衅看了一眼孙慧芳，嘴角讥笑，这次可没什么警官当靠山，又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嗐！大嫂，咱有话好好说，还没吃饭吧，我先做点饭，咱们边吃边说。”
    孙慧芳无奈，只好先来一招缓兵之计，不能随便让贺美英把金凤带走。
    “那行吧。”
    贺美英以为孙慧芳怕了自己，得意晃着脑袋，翘起二郎腿。
    进了城算个屁！还不是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乔金龙窜来窜去，什么东西都拿起来看，觉得没意思就随手一丢。贺美英也不管，反而高兴说自己儿子真聪明。
    “艹！这么多好吃的，还有玩具！”
    乔金龙来到柜台，眼睛直了！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他不管不顾，掏出橘子瓣糖就开始舔，把上面的白糖粒子舔光，剩下的就直接扔地上。
    “金龙，这不是咱家～”
    乔金凤红着脸，羞愧劝阻弟弟。
    “你管我！我想吃就吃，呸！什么脏东西，难吃死了！我吃是给他们面子，别不知好歹，你是谁家的，胳膊肘往外拐，怪不得妈说你是赔钱货！”
    乔金龙见贺美英都支棱抖擞起来，也就把家里“认怂”、“装乖”的那些叮嘱忘得干干净净。
    “你……”
    乔金凤气的肚子一鼓一鼓，若是以前她肯定低着头找个地方偷偷抹眼泪，再麻木去干活。
    如今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再伤害乔金灵一家，不然自己真成白眼狼了。
    “乔金龙，把东西放下！”
    她大喝一声。
    乔金龙没料到姐姐会突然发飙，短暂的惊恐以后，他又恢复嚣张的嘴脸。
    “我就不放！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要把这里的东西都吃光，谁也管不着我，哼！妈说了，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还要让我也当城里人。”
    乔金龙的话让乔金灵心底一动，这个蠢货说话根本不过脑子，想套他的话应该不难。
    “当城里人得有房子才行呀？你家在城里又没房子，你当不了城里人的。哼！城里人可不是随便一个农村人就能当的哦。”
    乔金灵故意斜着眼，一副看不起的样子，出言激怒乔金龙。
    果然这个蠢货一碰就炸：“有什么好显摆的，我妈都说了，你家就是个绝户头子，再多钱以后也便宜男人。我以后也能找个城里人媳妇儿，她家钱都是我的。”
    乔金灵的火气噌就上来，恨不能在那张蠢笨肥脸上打一拳。可她得忍着，该套的话都还没套出来。
    “想娶城里媳妇儿，没有城里房子可不行？你妈没给你说吗？”
    “当然说了，我妈说等把我姐卖了，就有钱了，我们就能在城里买房了。”
    乔金龙还没意识到说漏嘴，还洋洋得意。
    “卖了？卖人犯法的，我才不信。”
    乔金灵心中大骇，再毒的亲娘也不至于卖了自己孩子吧。
    “真是蠢！当然不是真卖，是让她嫁人，有彩礼，我就能在城里买房了，也要开这么一家铺子，天天吃糖！哼！”
    乔金灵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贺美英是想把乔金凤哄回家，再强绑着她去结婚！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乔金凤，心中无限同情。她咬着嘴唇，眼睛里蓄着泪水，刚才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这个女孩被亲妈算计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榨干所有，然后理所应当享受女儿带来的回报。乔金凤冲进去找贺美英理论，乔金龙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也跟了进去。
    乔金灵心疼这个姐姐，只是眼下困局应该怎么解呢？
    有了！
    她想起一个人！这个人肯定有办法。

 第96章 贺美英的克星

    乔金灵想到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青青。既然贺美英吃硬不吃软，那就直接来硬的。
    “青青姨，我有事请您帮忙。”
    乔金灵来到“金灵服饰”，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顾客了，新年衣服该买的都置办差不多了。此刻柳青青正坐在店里琢磨着怎么钩帽子。
    “呀，灵灵，还这么客气，有什么事随便说，是不是在家里惹事了，让青青姨帮着说好话啊？”
    柳青青打趣，她喜欢这个小姑娘，总觉得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太好了。
    “不是，是这样的……”
    乔金灵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柳青青眼睛都亮了。
    “行！灵灵，等下我，我把银针拿上，好久没活动了，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吗？”
    柳青青跃跃欲试，把门在里面锁上，进屋拿了银针，又跟着乔金灵从店铺门口进，顺手锁上门。
    她可不想让这两只“猎物”跑了。
    屋里。
    贺美英正唾沫横飞，吵得热火朝天：“我闺女替你干了这么久的活，总该行了吧，就算是骡子是驴，也该有歇息的时候，你看你家大业大，还不都亏了我闺女帮忙，就算赔你的钱，也差不多了，今天我死活要带走人，你们看着办吧。”
    “是啊，慧芳，人家亲妈都来要孩子了，你没理由霸着不给啊，占着人家孩子给自己挣钱，你想要孩子再生呗，反正你是农村户口，一胎女孩，还能再要一个。”
    何红丽抱着大宝，依靠在门框上，煽风点火站干岸儿。
    “还是这个妹子说了句公道话，城里人就是讲道理。我带走自家孩子就是天经地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占着理儿。”
    贺美英见有人替她说话，腰杆子也硬起来。可她看到何红丽用手抿了一把孩子的黄黏浓鼻涕，又抹到墙上，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这事得问孩子意见，要是孩子不同意，那我说了也不算。”
    孙慧芳说不过她们，只得看乔金凤自己的想法了。要是她也要跟着回去，那孙慧芳也没理由阻拦了。
    “对啊，大嫂，金凤大了，她是个好孩子，得听她的。”
    乔向前也是这个意见。
    “屁！她能有什么意见？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她？和她爹一样的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能当她的家，呵呵…”
    贺美英还没笑完，就听乔金凤沉声说道：“我不愿意回去。”
    声音沉稳又坚定。
    “手上有粉不朝脸上搽，非往腚沟子里面抹，真是登不上台面，她们给你上点儿眼药，就分不出敌人的真假面目了，别看她们对你装出关心的样子，那是在打外围战，想堵住我的嘴！”
    贺美英伸出拳头捣了乔金凤一下，再想去揪耳朵，被她轻巧躲开了。贺美英手悬在半空，又尴尬把手放下。
    “她们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妈，我不想回去，不想稀里糊涂被你卖了，我想好好学习，以后长大当医生。”
    乔金凤的眼神里满是力量，为了自己，也为了爱她的人，她都不能任家人宰割。
    “你…你…反了！吃了几天城里人的饭，就忘了自己根在哪里了！还当医生，你是那块料吗？你就是水池里的王八，给你水，你也游不进大海！”
    贺美英骂起女儿来，一点不含糊。
    “为什么我不行？！弟弟哪里比我强，就因为他是个带把的？就天生比我高一等？我不信，我偏偏要考上，我要当最好的医生！”
    乔金凤愤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就是不行！你弟弟那是聪明里的聪明人，人尖儿里的人尖儿，是咱家的指望，你算什么，我能给你找个好对象就算对得起你了，还敢跟我瞪眼！”
    贺美英觉得女儿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她下不来台。
    乔金凤眼泪再也存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再问就一句话：“不回去。”
    乔金灵为乔金凤的勇敢感到骄傲，谁说女孩就天生比男孩弱，她们照样功勋卓着，顶天立地，心中有豪情，手中有柔情。
    “行啊，就是你们挑唆着孩子和我作对，可怜我这老婆子，就该活活被你们欺负。”
    贺美英气得浑身打哆嗦，唯一一个帮手乔金龙，她的好大儿正吃得大快朵颐，腮帮子塞得像只贪吃的肥猪。
    她本来想把桌子掀了，又怕耽误儿子吃饭，扫来扫去，拿了一把扫帚，劈头盖脸就要打。
    “够了！”
    乔向前把家人们护在身后，一把接住劈下来的扫帚，然后轻轻一推，贺美英顺势摔倒在地。
    “哎呀呀，小叔子打人啦。你们这些人吃了猪肝想猪心，挣了黄金想白银。自己有闺女不舍得，偏偏使唤我闺女，唬得闺女和亲娘不一条心哇。可怜我的命苦啊，以前是个香油壶，现在成臭狗屎～”
    贺美英坐在地上，时而高声哭嚎，时而低声控诉，抑扬顿挫，骂得那叫一个溜。
    何红丽在旁边嘻嘻笑，这下看老乔家怎么办？女的不会骂，男的不敢打，还有两个不顶用的小丫头，平时挣那么多钱，也不给她点好处，不然她早上场把这个泼妇撕个稀巴烂了！
    下一瞬，何红丽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了柳青青。
    一想起柳青青那一手的银针，何红丽心就发颤，那么长的针，戳进去还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纵然她还想看热闹，可最后还是怕引火烧身，悄无声息溜走了。
    “这位姐姐，咱们有话起来说，大冬天的坐地上，小心着凉。”
    柳青青先礼后兵。
    “你又是谁？穿得花里胡哨的，我知道了，就是你们这些人怂恿，才勾出我闺女的花花肠子，骚了吧唧……”
    贺美英话还没说完，就听“哎呦”一声，直嚷手臂发麻。原来柳青青摁了她的合谷穴，大概在虎口位置。
    “你手臂麻，可能说话太多了吧。”
    柳青青不动声色，要扶贺美英起来。贺美英整条胳膊酥麻得抬不起来，她也意识到可能是柳青青搞得鬼，警惕问道：“你刚才掐完我虎口，我胳膊才麻的，你是不是使什么坏了？”
    “大婶婶，青青姨可是特别厉害的中医，用银针就能扎针治病，不信让她给你试试，保证一针下去，胳膊就不麻啦。”
    乔金灵蹲下来，故意摇晃贺美英酥麻的胳膊，像爬上无数只小蚂蚁爬来爬去，难受得她嘴都歪了。

 第97章 邪气、歪气、臭气、脏气太多了

    “对啊，这位大姐，我扎针可贵了，不过看在你是灵灵亲戚份儿上，还是金凤的亲妈，我就不收费了，今天免费给你服务。”
    柳青青给乔金灵使了一个眼色。乔金灵摁住贺美英酥麻的胳膊，柳青青捻着银针，遗憾说道：“本来应该酒精消毒的，条件有限，您就多担待一些吧。”
    “啊，不要，你别动我，要杀人了呀。”
    贺美英吓得哇哇叫，没了刚才的嚣张。
    “不准欺负我妈。”
    乔金龙放下鸡腿，这才意识到亲妈被欺负了。
    “金龙，这位阿姨在给你妈治病，不然胳膊抬不起来，以后就没法干活了。”
    孙慧芳拦住乔金龙，她知道柳青青在吓唬贺美英，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哦，没法干活了呀？那妈你还是好好治病吧，我可不想干活。”
    本以为乔金龙还得反抗一会儿，没想到他一听孙慧芳这么说，立马软了，那些家务活他可不会干。
    “大姐，我看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口臭，得用三棱针点刺出血方法，通畅经络，气血正常运行。这样才能扶正祛邪。你身体里的邪气、歪气、臭气、脏气太多了，得好好治治。”
    柳青青嘴角带笑，拿起针就要刺。贺美英也不顾胳膊酥麻了，像只坐在热锅上被烫腚的老母猴，一下子跳起来。
    “去你的吧！”
    她一把拽过乔金龙，跑到大门口，用酥麻的那只手指着一屋子的人，气急败坏：“猫头鹰落在屋檐上，有你们哭的时候。一窝孬种，老娘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哼！反正这个闺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驾！”
    乔金灵飞起一脚踢到柳编筐上，筐子像脱缰的野马，对着贺美英飞奔而去。
    “哈哈哈……”
    大家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
    乔金凤看到亲妈被整治，心底虽然有点酸，可她更多的是高兴。这是她第一次敢反对妈妈的话，以后她会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勇敢，总有一天，金凤凰会寻到梧桐树，成为一振翅就天下闻的神鸟。
    “谢谢你啊，青青，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孙慧芳真心感谢。
    “这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讨厌这些嘴臭的娘们儿了。”
    柳青青乜眼看了下隔壁，都知道她不喜欢何红丽。
    “青青姨，你的医术好厉害。”
    乔金凤眼里闪着光。
    “这算什么？我家里有很多医书，那里面才是真正的传统医学宝藏，学都学不完。”
    柳青青不完全是自谦，传统中医博大精深，能精通此道的人，必是精益求精的医者，她也就是粗浅会一些。
    不过对付贺美英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能去你家看书吗，青青姨？”
    乔金凤语气里满是期待，学医是她的梦想，如今守着一个神医，她怎能不激动？
    “当然可以了，走，姨带你去看，我那里好东西多着呢。”
    柳青青挽起乔金凤的胳膊，笑吟吟回家了。
    乔金凤一头扎进中医里，连乔向前带她们出去买年货都不愿意去，吃饭都要看书。乔向前是又喜又愁，喜的是乔家要出个女神医，愁的是自家闺女只知道睡觉。
    “灵灵啊，你跟金凤姐姐学一学，人家放假回来，天天早上五点就起，眼睛都快长书上了，寒假作业都做完了，还天天跟着青姨学针灸，啧啧，真成女状元了。”
    乔向前凑到乔金灵的床头，此时乔金灵还没睡醒，朦胧中听到爸爸在“念经”，她有些烦躁，用被子蒙住头。
    “闺女啊，咱这样可不行啊，快起来，读读书，写写字，和姐姐学。”
    乔向前想把被子拽下来，结果乔金灵在被窝里使劲捏着被子，两个人一里一外，相互较劲。
    “你这孩子，都醒了，还在装睡？”
    乔向前隔着被子，轻轻打了一下乔金灵。
    “好爸爸，明天是除夕哎，让我多睡一会儿呗，学校里的作业我一会儿就写完了，离开学还早着呢，不用着急。”
    乔金灵扯下被子，小脸被憋得通红，头发散乱在枕巾上。
    “你就大意吧，人都说骄傲使人退步。等考个大鸭蛋回家，正好让你妈腌上。”
    乔向前也没办法。这个闺女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爸爸，你带我逛逛呗，过年了嘛，咱出去溜达溜达。我保证过了年，就好好学习嘛～”
    乔金灵伸出小胳膊，拉着爸爸温热的大手掌，一脸讨好卖乖。
    “真是服了你，好吧，带你出去玩。”
    乔向前宠溺戳了下乔金灵的额头，就是大过年的，学什么习，先痛快玩几天再说。
    乔金灵吃了一碗面条，她的身条蹿得很快。7岁半了，可小脸还是肉嘟嘟的，一笑就是两弯月牙眼，才掉了4颗牙，都在下面一排，中间两颗长出来了，两旁的牙掉了还没长出来，所以牙齿将露未露的时候，活像一只小兔子。
    正好87年是兔年，乔向前觉得这又是很幸运的一年。
    “叫金凤这孩子一起出去玩吧，天天闷在家里学习，都学傻了。”
    孙慧芳让乔向前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去。
    乔金凤本来不想出去，可乔金灵说出去可以给二姑姑打电话，她就松了口，比起亲妈，她更想念乔向秀。
    乔向前骑着摩托车，前面坐着乔金灵，后面带着乔金凤，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让乔向前特别得意。
    他们买了几挂鞭炮和一堆小鞭炮，又一人来了一串糖葫芦，正好离古溪河所在的派出所有些近，就顺道去看看，没想到古溪河正好值班。
    “乔大哥，这大过年的怎么有空来呀？”
    古溪河连忙起身，招呼大家坐下。
    “古警官，也没事，就是顺道来看看你，还有孩子想看看那三只小狗长什么样了？”
    乔向前脸上堆笑，他也不知道合不合规定，只是架不住乔金灵的软磨硬泡。
    “好啊，它们在后面的狗舍里，我带你们去看。它们很乖，训练得也不错。比最近来的几只小狗好多了。”
    古溪河拿起一串钥匙，要带他们去狗舍，没想到一间狗舍因为疏忽没锁紧，一只大狗对着乔金凤就扑过来！

 第98章 少女乔金凤的心事

    “小心！”
    古溪河把乔金凤护到身前，大狗狠狠咬到他的后背，幸亏穿着厚棉衣，牙齿只是咬穿了棉衣，撕扯出两个大洞。
    他冷静自持，压根没在意自己的伤口，身手敏捷把大狗重新关回去，这才擦擦汗，心有余悸说道：“幸亏没咬到金凤。不然这个年算是过不好了。”
    乔金凤惊魂未定，小脸吓得惨白，乔金灵赶紧拉着姐姐的手，希望能给她些力量。
    “真是太险了。多亏古警官了，不然这孩子就被咬了。哎呀，你是不是受伤了？”
    乔向前这才注意到古溪河的棉衣露了个大洞。
    “没事，小情况，只是撕扯了衣服，没咬到我。保护人民群众本来就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更何况也是因为我们工作的失误。”
    古溪河反而不好意思，他转头对乔金凤笑吟吟说道：“金凤，没吓到吧？这只大狗还没训好，最近性情也有点躁动。”
    “没事。”
    乔金凤红着脸，小声回答。
    “哦，没事就好，我得处理一下这边事情，等过完年你们再来看白鼻头它们吧。”
    古溪河又给乔向前拜了个早年，乔向前死活想拽古溪河回家，让孙慧芳给他缝衣服，他就是不同意。
    最后也是没能拗过古溪河，乔向前只得作罢。
    三人出了派出所，乔向前还啧啧称赞：“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人长得好，又一身正气，灵灵啊，以后就给爸爸找个这样女婿回来。”
    “噗嗤！爸爸，我才多大，就找女婿，会不会太早啦？”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她才七岁多，爸爸就提前惦记上了。
    “这不是给你先说好标准嘛，别给爸爸领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回家，听到没？”
    乔向前捏了捏乔金灵的脸蛋。
    “知道啦，爸爸，你提前操心我，还不如操心金凤姐姐呢，她快15岁啦，再过几年就能找对象了。”
    乔金灵把话题转移到乔金凤这里。她身材苗条，眉眼婉约柔美，已经出落得婷婷袅袅。要是在农村，肯定都要定亲了。
    “灵灵，你别瞎说～”
    乔金凤脸更红了，看起来娇俏可爱。
    “哈哈，对喽，到时候得先送金凤出嫁，哪有大麦不熟小麦先熟的道理？金凤，以后就给三叔领个古警官这样的，听到没有？”
    乔向前把炮火对向了乔金凤。乔金灵乐得偷笑。她才不想嫁人呢，有这时间陪着爸爸不好吗？
    乔金凤只是红着脸不说话，敏感的少女对这方面害羞怀春，又有一点期待。
    三个人不舍得回家，继续溜达。
    火烧店还开着，老板娘烫了卷发，一如既往的大嗓门粗喉咙，骂完小的骂老的，只是脸上的笑藏不住。
    一年中再多疲惫，过年这几天总是开心的，笑意从心底冒出，压都压不住。
    三人痛快吃了一顿，天快黑了，他们才心满意足回去，街上已经能听到“啾～啪”的小炮声，调皮孩子穿街走巷，对着路人脚下扔小摔炮。
    路人也不真的生气，呵斥几声，孩子们又像小家雀们飞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乔金灵贪婪嗅着，倒不是多喜欢闻，只是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要团聚了，刻在骨子里，埋在记忆里，是相逢相聚、国泰民安的味道。
    “回来啦，玩得开心吗？你说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咱小店里什么没有，一出去净花钱！”
    孙慧芳接过乔向前买的东西，让他们出去的是她，嫌弃他们花钱的也是她。
    三个人相识一笑，心照不宣，不再去招惹孙慧芳。今年家里买了一个单开门小冰箱，所以不用担心东西会坏。
    “来，两位小祖宗，一人一件新衣服。”
    孙慧芳笑着递过来两件一样款式，一大一小两件。
    “谢谢妈妈。”
    “谢谢三婶婶。”
    “现在不许穿。等大年初一再穿。别弄脏了。对喽，还有新做的棉袄，忘了锁边了，我找葛奶奶去帮忙弄，你们在家听话。”
    孙慧芳说着，拿着一个小包袱就走了。
    乔金灵长出了一口气，打开电视剧，虽然只有十二寸，还是大头的，可总比没有强吧，也没有手机可以玩。
    “噔噔噔……啾啾啾！”
    又是《西游记》。
    乔金灵本以为乔金凤会去看书，没想到也搬了一个小马扎，和她一起围在煤球炉子边，嗑着瓜子看电视。
    “灵灵，你觉得那个古警官咋样？”
    “挺好的啊。”
    乔金灵在炉子边上放了一圈的花生，烤得焦香焦香的，趁热吃，特别好吃。
    “我也觉得挺好的。”
    乔金灵只顾着吃花生，没看到乔金凤眼神里的亮光。
    除夕到了。
    乔金灵眯瞪着眼，就被乔金凤摇晃醒了：“灵灵，快起来看，下雪了！”
    “真的吗？！”
    乔金灵一个骨碌爬起来，透过窗户朝外看，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依旧扯棉搓絮，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奥吼！下雪啦！”
    乔金灵也不着急穿衣服，裹着被子，露着小脑袋，看外面的大雪，她不舍得离开热烘烘的被窝。
    “来，灵灵，衣服给你烤好啦，我给你穿。”
    乔金凤很细心，帮乔金灵把衣服都烤热，连袜子、棉鞋都没放过。
    “谢谢姐姐～”
    乔金灵一大坨，坐在床上就给乔金凤磕头道谢。
    “呵呵，鬼丫头。”
    乔金凤宠溺一笑，麻利给乔金灵穿好衣服。乔金灵故意娇嗔任性，搂着姐姐的脖子不松手。
    乔金凤只好把她抱下去。
    “过了年都9岁了，还让姐姐抱，羞不羞？”
    孙慧芳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乔金灵也不知道妈妈成天在忙什么，反正她就一刻不停下，偶尔停下，嘴又忙起来，不是抱怨累，就是骂乔向前。
    “妈妈，我才7岁半！”
    乔金灵对“妈式日历”非常怀疑。
    “什么7岁半，过了年不就8岁了，再虚上1岁，可不就是9岁了。”
    “干嘛要虚1岁？我才不要大一岁，我哪里长那么快？”
    乔金灵不满意了，按妈妈的算法她分分钟就成大人了。
    “别人孩子都巴不得快点长大，就你想当小宝宝，院里有雪，走路小心点，别摔着。”
    “好嘞！”
    乔向前正拿着大扫帚，“唰唰”把雪扫成堆，又用铁掀铲到外面。乔金凤正帮着干活。
    “嘶哈～好冷啊～”
    一股直钻鼻腔的冷气，让乔金灵瞬间精神。阳光正盛，照在雪上，白银银一片，刺得乔金灵眼睛有些肿痛。
    这注定是个温馨的除夕夜！

 第99章 年除夕，四个姓成了一家人

    过了晌午，孙慧芳就把前面小卖部锁上门。今天是除夕，街上也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各自到自己的窝里，和家人们过新年。
    “哎呀，你们还叫我这个老婆子来干什么？我自己凑合对付一口就行了。”
    葛老太被乔金灵和乔金凤架着扶过来。她本来在屋里偷偷抹眼泪，就被两个女孩带过来了。
    “葛奶奶，大家都是邻居，一起过年热闹热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巴不得您过来一起过年呐。您看这个饺子皮老是太软，包不住馅儿。”
    孙慧芳笑着，拉葛老太坐下，递给她一张饺子皮。
    “哦，是有些软，再多撒点面粉，揉揉面，你看你这面揉得也不行，得面光、盆光、手光，放着我来吧。”
    葛老太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洗了手，系上围裙，唠唠叨叨开始了。
    大家相视一笑，让老人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还不如没事给她找点事情干。
    “我来喽。看！这是什么？”
    柳青青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她现在也不那么孤僻冷淡，见了人也有了笑模样，冰美人融化成一汪清泉。
    “吆！这不是泰康的五香熏鱼罐头吗？啧啧，从哪里弄来的？”
    孙慧芳数了数，有十罐。
    “我男人从部队寄来的，一个月发两罐，他知道我爱吃，都给我攒着呢，我把它们全贡献出来，给大家过年加个硬菜，我可不是空手来的哦。”
    柳青青说着，也去洗了手，准备一起包饺子。
    “这罐头真不错，看来我那大兄弟还挺疼你的，什么时候去找他啊？”
    孙慧芳手上有面，用肩膀抗了一下柳青青，眼神玩味，属于女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我才不要去找他呢！呸！”
    柳青青嘴硬心软，脸上浮起红晕。
    乔金灵插不上手，只能和爸爸一起打杂，干一些扒蒜皮之类的小活。
    “走，闺女，帮爸爸搬一箱女士香槟出来。”
    乔向前带着乔金灵来到小卖部。
    这种类似于啤酒包装的绿色低度饮品，更像是果酒，只有逢年过节时，女人们才会像男人一样浅抿几口，不醉人，微醺就足够。
    客厅里热闹温馨。
    烟火人生打滚纠缠，时间久了，再陌路的人，都能沾染上家人的气息。
    一个屋，四家人，四个姓，此刻成了一家人。
    “咱们金凤就是聪明，脑袋瓜子真好用，记穴位可准了，以后肯定是个好大夫。”
    柳青青由衷称赞。
    “没有，青青姨，是您教得好。”
    乔金凤红着脸，两条大麻花辫油光水亮，是这个年龄女孩子最好的样子。
    “这孩子多谦虚，以后有大出息了，可别忘了你三叔和三婶。他们真是把你当亲闺女疼了。”
    乔金凤刚要说话，乔金灵就抢先一步扑到柳青青的怀里，撒娇说道：“青青姨，还有我呐？你怎么不夸夸我？”
    “哪有孩子要夸奖的？”
    孙慧芳戳了乔金灵一下额头，留下圆圆的面粉印迹。
    “别戳灵灵，我最稀罕灵灵了。”
    柳青青揽过乔金灵，宠溺说道：“金凤姐姐是聪明，你是灵气，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小宝贝，谁靠近你就会幸运。”
    乔金灵搂着柳青青的脖子，回头看了妈妈一眼，得意说道：“看吧，青青姨夸我了，我是带福运给大家的小宝贝。”
    “呵呵，对！”
    孙慧芳痛快承认，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剩下你们弄吧，我和向前去炒菜。”
    孙慧芳拍了拍手上面粉。菜都是提前切好，等着热锅下油炒就行了。
    ……
    “好嘞！最后一道菜，老母鸡炖粉皮！”
    乔向前把一个小砂锅端上来，年夜饭算是正式开始。大家围坐在黄色圆形折叠桌边，都是笑脸盈盈。
    电视机里传来喜庆的声音，增添了节日氛围，外面又渐渐开始落雪。玻璃窗上蒙上一层水雾，一冷一热，红红火火。
    “今天除夕，女士们也喝两口，女士专门喝的香槟，听人说国外都喝什么红酒，也不知道是啥滋味。”
    “啪！嘶～”
    乔向前用酒瓶起子连开三瓶，乔金凤起身挨个给长辈们倒上。
    “金凤姐姐，我也要！”
    乔金灵举着小杯子，也想来一点。这种香槟带着浓浓的香精味道，喝起来别有滋味。
    “喝什么酒，小孩子喝健力宝，这可是什么魔水，奥运健儿都喝它哩。”
    乔向前递过来一瓶健力宝，乔金灵撅着嘴，表示不满意。
    “三叔，就给灵灵喝一点点吧。过年嘛～”
    乔金凤难得撒娇，乔向前勉为其难点点头。
    “嗷吼～还是金凤姐姐好！”
    一杯明黄色液体，带着细细小小的气泡，甜蜜诱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春节晚会的节目一个接一个。
    大人们抿嘴轻笑，嘴里聊着闲呱，葛老太年纪大，撑不住困意，早早回去睡觉了。
    “哎呀，这男人长得真精神！”
    柳青青喝得微醺，指着电视机里的男人，眼睛亮晶晶。
    乔金灵本来困得睁不开眼，听柳青青一说，扭头一看，原来是费翔正在唱《冬天里的一把火》。
    他穿着大红色小短西服上衣，头发烫得如堆云，银色腰封闪闪发亮，深邃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身体随着音乐左右摇摆。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乔金灵知道就是因为这个节目，迪斯科将要风靡大江南北。
    她看着柳青青和妈妈痴迷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了，原来妈妈辈追星是这个样子。乔向前撇着嘴，不自觉挺直后背，又嘬了一小口老白干。
    “哈欠～”
    乔金灵打了一个哈欠，钻进妈妈怀里让她抱着睡，朦胧中听到妈妈她们的笑声，还有《难忘今宵》的歌声。
    “灵灵，快醒醒，马上就跨年了，快起来呀！”
    乔金灵只觉得身体酥软，眼皮也抬不起来，想起去年就没等到12点，她遗憾了很久。
    挣扎了半天，她揉着眼睛，茫然看着客厅里的一切，恍然如梦。
    “别愣着了，大闺女，走，跟爸爸放鞭炮去！”
    乔金灵呆愣愣坐着，任由乔向前给她戴上大毛围巾和帽子，一出屋，寒气瞬间激醒了乔金灵。
    远处天空火光伴随噼里啪啦的声音，离零点钟声越来越近，家家户户都卯足了劲放鞭炮，这叫“崩穷”，把一年中不好的事情都炸得干干净净。
    87年马上就要来了。

 第100章 大年初一的不速之客

    雪下得温柔。
    乔金灵伸出小手，接了一片雪花，很快融化在手心，凉凉的。
    “快捂住耳朵！”
    孙慧芳挑着竹竿，前面挂了一串鞭炮，乔向前猛嘬一口烟，点上棉引子，赶紧跑回来，把竹竿接过来。
    孙慧芳把乔金灵和乔金凤搂紧在怀里，替她们捂着耳朵，黑暗中一个红色小点点，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等待。
    “啪！”
    “啪啪！”
    “噼里啪啦！”
    鞭炮炸开，崩了一地的红碎纸，喜庆融融，映着大家的笑脸。
    钟声敲响，87年丁卯兔年来临了。
    鞭炮声不断。乔金灵看着大家的笑脸，也偷偷笑了，她觉得自己重生一次实在太值了。
    “再煮点饺子吃！”
    孙慧芳捅开炉子，架上锅，煮了一锅饺子。电视机里的人们笑成一团，每个人都发自真心和身边人拥抱。
    “春天的钟声已经敲过。它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过去的路不会折回头，过去已经变成了温馨的梦。当我们要结束今天的晚会时，新的黎明正悄悄向我们来临。我们愿意献给各位明天的太阳。”
    电视机里主持人正在诵读着新年祝福，乔金灵觉得这些祝福都敲在自己心坎上。前世过去，都成了一场梦，重生今天，才是新的一切。
    乔金灵怀着感恩的心，睡着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萦绕在耳边，越来越远。梦里，一束金光从远方射进来，朦胧中有一个身影，由小及大，向她走来。
    她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可模模糊糊，只能感知到大致轮廓。渐渐地，金光消退，那张脸清晰无比。
    就在这时，乔金灵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犹疑半天，怎么大过年的梦到宋益善了呢？
    “新年好啊！灵灵！”
    大年初一，乔金凤就已经坐在旁边的学习桌边，认真学习了。没特殊情况，她雷打不动会晨读。
    “新年好，金凤姐姐。呦呵，换新衣服啦，我也要穿。”
    乔金灵把那个奇怪的梦甩到脑后，还是穿新衣服更重要。她也不顾冷，直接换上新衣服，都是昨晚叠得工工整整放在枕头边的，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的。
    红色条绒褂子，藏蓝色长裤，妈妈纳的厚底鞋棉鞋，说不上多时髦，但绝对暖和喜庆。
    姐妹俩下了楼，乔向前都拜了一圈年回来了，城里也就认识季时节、刘方舟、白淑娟、古溪河他们。吃过早饭，全家就要回北河沿村过大年初一。
    乔向前骑着摩托车带乔金灵先走，孙慧芳骑自行车带乔金凤在后头跟。
    “青青姨，新年好！”
    “何阿姨，新年好！”
    “葛奶奶，新年好！”
    乔金灵清脆童音在巷道里回荡，更添喜庆。
    刚下过雪，路不太好走。乔向前骑得也慢，乔金灵见街上人们三五成群，穿新着鲜，花花绿绿，不再是之前黑蓝灰的打扮，果然新年新气象。
    等到了北河沿村，乔向前直接骑到了杨桂香这里。乔向东和苏桐带着乔金亮已经来了，刘梅花两口子也来了。
    乔金亮正和刘梅花儿子乔金虎玩，看到乔金灵来了，立马甩了这个憨哥哥，屁颠儿跑过来。
    “灵灵姐姐，你怎么来这么晚？爷爷奶奶都给我压岁钱了，你赶紧去要。”
    乔金亮晃了晃手里的红包。
    “哎呀，灵灵来啦，可想死奶奶了，给奶奶说说，你老爷爷有没有托什么梦给你？”
    杨桂香三步并两步，一双粗糙大手摩挲着乔金灵嫩生生的脸蛋。
    “唔，奶奶，老爷爷没说什么，就说今天有人要来。”
    乔金灵随口胡诌。反正大过年的，肯定是有人要来，她也不算撒谎。
    “有人要来？什么人？”
    杨桂香皱着眉，一时不知道公爹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灵灵，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红包。”
    乔长河递过来一个红包。
    “哎吆，灵灵就是好福气，孙女的红包都比孙子的红包大。灵灵，还不赶紧跪下给爷爷奶奶磕个头？”
    刘梅花挤眉弄眼。
    “不用磕头，灵灵，都是老黄历了，你金虎哥哥和金亮弟弟都没磕，你也不用磕。”
    苏桐把乔金灵护在一旁。
    “话还得分着说。俗话说得好，磕一磕，跪一跪，又磕又跪拜寿星。过年磕头这不是咱农村习俗吗？给老人们磕几个头怎么了？”
    老四乔向东阴阳怪气，拿腔拿调。
    “好呀，小叔叔先磕，灵灵再磕。灵灵跟着小叔叔学。”
    乔金灵对乔向东甜甜一笑。
    “呃，小叔叔是大人了，再磕头不合适了。呵呵…”
    乔向东尴尬一笑，没想到这小丫头反呛自己。
    “磕什么磕，谁磕头，灵灵都不能磕头，她给我磕头，我还怕折寿呢。你们别一个个煽风点火，不憋好屁！”
    杨桂香把压岁钱塞进乔金灵口袋里，这小孙女可是她们老乔家的宝儿，不用香火供起来就不错了。
    她把家里发生的好事情都按在乔金灵头上，尤其是乔向秀在北京发了大财。她深更半夜睡不着时，捋了半天，越发觉得乔金灵有祖宗庇佑。
    说话间，孙慧芳带着乔金凤进来了。乔金凤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亲戚，还有点不适应，羞涩低着头。
    “金凤姐姐，赶紧问奶奶要压岁钱了，不用磕头。”
    乔金灵看出乔金凤的窘迫，拉着她的手，来到杨桂香面前。
    “奶奶，新…年好～”
    乔金凤怯懦，小声打招呼。
    杨桂香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大儿子乔向华，好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怎么就那么狠心？
    “哎，好孩子，这是奶奶给的压岁钱，好好学习。”
    杨桂香偷偷塞了两个红包给乔金凤，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次，就当是补给孩子的吧。
    “来！就抬到这里！把人放下，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
    门口传来一个女人身影，扯着嗓门。众人正在诧异的时候，贺美英指挥着几个人，抬了一个担架进来，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
    杨桂香不知道贺美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过年的抬个死人来她家，刚要开嘴骂，眼神瞟到担架上的人，一颗心差点没吓飞。
    躺着的是她的大儿子——乔向华！！
    怪不得乔金灵说今天会有人来，原来老祖宗说的人是他！

 第101章 颠倒是非的好口才

    “老大？”
    杨桂香颤颤巍巍走过去，试探叫了一声。
    她这一叫，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盯着担架上的人。
    “哎呀，还真是大哥，大哥这是怎么了？是……”
    刘梅花把那个“死”字生生咽下去。
    可杨桂香听出了意思，红了眼圈，她这么久没见大儿子，再见面竟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大啊…老大啊…”
    杨桂香还没嚎完，就听担架上的人闷闷一声：“娘。”
    什么情况？乔向华还活着？！
    “人还没死呢，嚎什么丧？反正我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罐子里的油都有哈喇子味了，还得加花椒继续吃。说破大天，他是你老乔家的人，干活摔断了腿，不能由着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也得管。”
    贺美英双手叉胸，踢了一脚担架。乔向华配合着“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大嫂是吧，大家都是开着门过光景，谁家没个七灾八难的，也要想开些。”
    苏桐没见过贺美英，也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呸！你们现在是吃着甘蔗上梯子，一步更比一步甜，一个个骑摩托，烫羊尾巴卷的，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我不管，反正你们把我闺女弄走了，男人又摔断了腿不顶用。今天要么把他留下，养好了再送回来，要么把我把闺女带回去。这条路，你们自己选吧！”
    贺美英搬了把椅子，干脆翘着二郎腿坐下来，乔向华像只灰色大茄子，时不时哎哟几声，不然真像断气了。
    乔金灵明白了，这贺美英上次没得逞，这次又来了，想趁着人多，来个逼宫。
    “老大家的，你说的是咋回事呢？”
    杨桂香还不明白。
    墙头门口又挤满了人，一个个像捏着脖子的大鹅，反正过年也没事，不如看热闹来得有趣。
    贺美英一看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酝酿了一把眼泪，开始控诉：“三里八乡的老少爷们哎，我命苦啊，摊上了一个算计我的老婆婆不说，他们全家都欺负我这一个老实人。”
    “你们看看，那是我亲闺女！以前那叫听话乖巧懂事哎，现在叫挑唆的不认亲娘亲爹。哪个当娘的不为闺女考虑，好不容易相中贵婿，那是万里都挑不出一个的好模样，可这死丫头就是不同意。”
    “可怜她爸着急，干活从架子上掉下来，摔坏了腿。这个死丫头连看都不看一眼，还穿着新衣服在这里浪荡，嫌贫爱富啊，是觉得我们丢人啊！”
    乔金灵恨不能为贺美英的好口才鼓掌，颠倒黑白也是绝了，本来想用女儿挣嫁妆钱，现在变成为女儿费心筹谋却惨遭背叛的可怜老母亲。
    “贺美英！你能不能给孩子一点面子？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是要逼死孩子吗？”
    孙慧芳挡在乔金凤的前面。
    她心疼得要死，好好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不招亲妈待见？！
    “孙慧芳，你放屁也不知道夹着点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挑拨离间的货。我还没找你算账，就是你天天挑拨我闺女，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干嘛霸占我的孩子？”
    贺美英指着孙慧芳的鼻子骂。
    一旁的苏桐和刘梅花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骂。看热闹的人笑得嘻嘻的，希望骂得再剧烈一点。
    乔金凤默默走到乔向华旁边，神色凝重，沉声问道：“爸爸，你的腿怎么样？”
    “呃，凤儿啊，爸爸太没用了……”
    乔向华眼眶红红的，闹成这个样子，他确实没用。
    “老大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杨桂香终是不忍，当初也都是怪自己，出尔反尔，算计太过，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
    乔金灵也走过去。她对这个大伯已经没什么印象，他穿着旧得看不出原色的土布棉袄，白发夹着黑发，头发跟扫成一堆松针似的，胡乱堆在脑袋上，脸赤红黝黑，大皱纹压着小皱纹，小皱纹压着细皱纹，满脸的皱纹，眼睛不大，眼神涣散不聚焦。
    “娘。求求了，让凤儿给我们回去吧。不然美英得折腾死我，没消停日子过了。”
    乔向华用脏袄袖子擦着眼泪。
    “嗐！娘试试吧。你们两口子可好好对孩子，娘之前就是太算计了，和贺美英关系闹得也不好，连带着我儿日子过得苦。”
    杨桂香喉头滚动，把脸别到一边，偷偷拭泪。
    “爸，我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
    乔金凤倔强一昂头。
    “你这死丫头，是想逼死爸吗？！”
    乔向华躺得有些燥热，口角像骡子似的冒出白花花唾沫。
    “爸，我真的不想回去，要是回去了，我就只有一条死路了。您可怜可怜我，别让我妈逼我回去。”
    乔金凤竟然跪下来，不停给乔向华磕头。
    “行啊，你不是想死吗？你有本事就去死，权当我养了一个白眼狼，白喝了我的奶！告诉你，就是死了，你也是人家的鬼，我彩礼2000元彩礼钱都收了，钱也花了，你现在反悔，不是要逼死我吗？！”
    贺美英听到乔金凤这么说，也急了，一下子把收了彩礼钱的事说秃噜嘴。
    “真是的，还有这样的妈，2000元就要卖闺女，啧啧…”
    “是啊，有手有脚，现在政策好了，用心琢磨都挣钱，还干这种缺德事儿…”
    “看她穿大过年还穿得破破烂烂，果然是泥罐村的，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呀……”
    ……
    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风向有些变化。
    “你们懂个屁，一张嘴就乱放屁，大过年的，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贺美英急了，想赶人，可围观的人反而越聚越多，有的孩子饿了，还端来了大碗，大口嚼着，边看边吃。
    太阳越升越高，照得雪有些融化，四处都亮晶晶的。贺美英一人舌战，完全不打怵。
    乔金灵看着院里乱成一锅“八宝粥”，吵得脑仁疼。爷爷乔长河点了一锅旱烟袋，闺女孝敬的香烟就是少点劲儿。她走过去，和爷爷蹲在一起，乔金亮也跟着一起蹲。
    太阳暖烘烘地烤在身上，乔金灵觉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有些痒痒，刚要挠，突然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乔向华腿动了一下。
    他不是腿摔断了吗？
    难不成在骗人？

 第102章 乔向华露马脚

    乔金灵有了疑心，眼睛死死盯着乔向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乔向华果然是在悄悄挠腿，可能天气有些燥热，他实在忍不住痒。
    太可气了！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和老婆一起串通，骗闺女回家，一个扮可怜，一个装凶悍。
    两个人真是绝配！
    乔金灵小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戳穿乔向华的坏心思。
    不过，她不能冲动，稍微琢磨一下，这件事情还得御用最强辅助上场。她嘴角一扯，看向一旁蹲着正在堆小雪人的乔金亮，乖巧听话。
    “亮亮哎，金凤姐姐可怜不？”
    “可怜！”
    乔金亮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眼神懵懂。
    “那咱们要不要帮帮姐姐？”
    “要！”
    乔金亮拼命点头，至于怎么帮就不是他的小脑瓜能想得出来的。
    乔金灵在乔金亮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乔金亮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紧抿嘴唇，皱着眉头，犹豫问道：“姐姐，这样做是不是不对？老师说…”
    “是不对，可老师也说过行侠仗义是传统美德。我们是在行侠仗义。”
    “是助人为乐。”
    乔金亮认真纠正。
    “都一样。痛快一句，到底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自己干。”
    乔金灵眉毛一挑，有点不耐烦。
    “行！我干！”
    乔金亮痛快答应。
    两个人一拍即合，偷偷来到灶间，倒了半碗热水，乔金灵怕烫着乔金亮，没敢倒太多。
    “去吧，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乔金亮端着碗，像接过了炸药包，自己就是准备去炸碉堡的英雄。
    乔金灵在后面冷眼看，她觉得仅凭一碗热水，不一定能吓到乔向华，还得再加筹码，说不定那个小子走过去，水都凉半截了。
    村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要不是这个声音，乔金灵都快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对了！烟花鞭炮！
    乔金灵赶紧进屋，她拿了一些小烟花，本来想今天放着玩的，没想到还能派上大用途。
    她从老爷爷乔富贵的香案上拔了一根燃香，又拜了拜，一场大戏就要开始了！
    乔金灵赶紧出门，看到乔金亮端着热水，一步三挪，生怕烫到自己，鄙夷撇嘴，幸亏自己还有nb。
    她也悄悄挪过去，大人们还在慷慨激昂吵着，陈芝麻烂谷子都扒拉出来炒了好几遍了，还没有消停的迹象。
    乔向华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岿然不动，任由自己媳妇儿和家人们吵成一团，他自心中有盘算。
    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孩子。
    乔金灵对乔金亮使了一个眼色，乔金亮点点头，两人几乎同时，对准乔向华的伤腿，一个泼热水，一个扔鞭炮。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向华一声凄厉惨叫，终结了全场的喧闹，所有人的眼光都唰唰射向了乔向华。
    沸水浸透棉裤，透皮贴肉，再加上鞭炮的惊吓，乔向华一下子蹦了起来，用手扯着棉裤，咬着大黄牙，“斯哈”叫着。
    下一瞬，他就愣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腿。
    短暂的沉寂之后，又炸了锅。
    “这腿不是好好的吗？不是说腿摔断了吗？”
    “对啊，难不成是在装腿断？”
    “呵呵，笑死人了，还有这样的爸妈…”
    ……
    大家七嘴八舌嘻嘻笑起来，看热闹到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两口子演戏合起伙来骗闺女回家呢。
    “爸，你腿没事？”
    乔金凤不可置信，眼泪还挂在脸上。她以为爸还算疼她，只不过妈太强势，爸只能缩着头，不敢替她说话，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没想到爸爸也是如此。
    “凤儿，爸爸没脸说了！”
    乔向华脸更红了，双手插到袖筒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迂腐无能的农村汉子又缩进“壳”里不出来了。
    他扭身就走，贺美英一看乔向华要走，跟在后面连打带骂，无奈跟着走了。孤军奋战，她还没这个勇气。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渐渐散了，不花钱就看场大戏，实在太划算了。
    大家也没有战胜的快乐，都是乔家人，无论输赢，丢的都是自己的脸。
    这个年因为这件事情，过得有些沉重。
    乔金灵把燃香重新插回去，正好被杨桂香看到了。她也赶紧过来拜一拜：“爹啊，你说有人来真的就有人来，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儿子该咋办？我实在没办法了。”
    照片里乔富贵一如生前。
    “嗐！灵灵啊，老爷爷要是再给你托梦，一定告诉奶奶，他和你关系好，什么都给你说。”
    杨桂香摸着乔金灵的头，神情谄媚。
    乔金灵苦笑，这下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杨桂香拿准了她能和乔富贵交流沟通。
    “啊！”
    杨桂香突然大叫了一声，腿一软，瘫倒在地。乔金灵不知道怎么了，赶紧叫爸爸妈妈进来。
    “你们…看，香…断了！”
    杨桂香说话都打哆嗦。
    “可能买的香不好，我再赶紧给爷爷上柱新香。没什么大事的。”
    乔向前燃了一根香，重新插进米堆里。
    “你们不懂啊，这是你们爷爷太提醒我，要和你们大哥做个了断，让我们一刀两断呐。”
    杨桂香老泪纵横，再也忍不住，一个仰头，晕了过去。
    乔金灵看着忙成一团的大人们，冷冷想道：“如果老爷爷真的给启示，那也一定再告诉她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件事情，必须得解决。
    乔金凤此刻正坐在屋檐下，呆呆发愣，双眼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凤姐姐，你在想什么？”
    乔金灵走过去，蹲下来，用小手捂着姐姐冰冷的手。
    “灵灵，你愿不愿意陪姐姐走一趟？”
    乔金凤眼神渐渐起了变化。
    若是之前的乔金凤，经历今天这一切，一定会躲在被子里偷摸哭到半夜，不让人知道。
    而逐渐长成的乔金凤，被岁月催生出一身铠甲，过耳不过心。伤害她的人，即使是父母，也不再值得她过心。
    “好！金凤姐姐，我陪你去！”
    乔金灵陡然生出勇气。
    “我也去！”
    乔金亮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你就别去添乱了。”
    乔金灵不想带他。
    “你们不带我，我就给大人告密。”
    乔金亮得意，想甩掉他，没那么容易。
    “行，带你去。”
    乔金灵无奈，只好答应，她扭头对乔金凤担忧说道：“那万一你爸妈正好把我们留下怎么办？”
    “嘿嘿，没关系，我有办法。”
    乔金凤从斜挎小包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都是银针，是柳青青送给她的。她专门带在身上，就算手艺不到火候，吓唬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第103章 乔金凤劈半截灵魂求生

    三个人手拉手，跨过仙女河，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还有几个孩子在上面嬉笑溜冰。
    之前，乔金凤一直拼命地躲，藏在别人后面，巴不得远离是非。然而，从小到大遭受的来自至亲的贬低怨恨，如附骨蛆，盘附在她的五脏六腑，非要断尾才能求生。
    乔金凤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站在熟悉的家门口，她犹豫半天一直没进去。
    “艹蛋的！乔向华！我嫁给你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看我被你们全家人欺负，你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在那里挺尸，你能挺住也行啊，一个鞭炮就炸死你！我看那些彩礼钱，你打算怎么卖了老骨头还？！”
    贺美英的咒骂声隔院往外钻。
    “你别嚷嚷了，谁让你拿人家的300块？现在孩子也不回来，看你怎么办？”
    乔向华嘟囔反抗。他本来就不想去，要不是贺美英非让他去，他能丢这么大脸？
    300元？
    乔金灵捕捉到这个数字，还2000元，这是上坟烧报纸——骗鬼呢！
    她捏了捏乔金凤的手，用眼神鼓励她。一个人想要摆脱原生家庭，无异于自己抓着头发跳离地面。
    乔金凤回过神，毅然走进那个让她爱恨纠缠的家。
    “哎呦！你这个死丫头，终于想着回来了，我就说外人再好，也都别有用心，你就听话嫁人，回头再拉扯下金龙。毕竟他才是你亲生的弟弟，其它都是外路的兄弟姊妹。”
    贺美英还以为闺女回心转意，乜眼看乔金灵和乔金亮，嘴角带着讥笑。
    “妈，我回来是想说明白，不是要回家的。我和青青姨学了针灸，要是说不明白，我就看看妈是不是耳朵聋了？”
    乔金凤说着，拿出银针，这是在暗示贺美英：“不好好说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贺美英上次回来，胳膊麻了好几天，她拿不准真假，喉头滚动，也不敢再乱骂人。
    “说吧，我倒要看看家里女状元要说什么？”
    贺美英架起粪叉子，身材魁梧，头发乱糟糟如鸡窝，满脸怒气。
    “妈，我是不会回来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是以前了。从出生到现在，我挨了多少打，总觉得都是我的错，你让我觉得我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可我有什么错？我为了不被嫌弃，拼命磋磨自己，低声下气，讨好你和弟弟，到头来还是会被卖掉。怎么着不是一辈子，你带我来这个世上，怎么着都是我妈妈，可我不会再任由你拿捏了。你能打伤我，可休想掐死我。”
    乔金凤比预想中还要冷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冷冷说道：“这里有我攒的50块，还欠250块。我刚在门口听爸爸说了，彩礼是300块，我把自己买下来。”
    “我这里还有。”
    乔金灵从兜里掏出20元。
    “我也有。”
    乔金亮也拿出5块。
    乔金凤长长叹了一口气，把75元放在磨盘上，拉着乔金灵和乔金亮，头也不回走了。
    出了门。
    乔金灵看到她眼角噙着泪。对于乔金凤来说，何止是断尾求生，她这是一刀劈了自个儿的半截灵魂求生了。
    曾经的她也如乔金凤，没了爸爸，和妈妈相依为命，拼了命也只能是活着。
    她一度觉得生活对她不公平，直到在论坛上看到一个话题：“假如生活亏待了你，你该怎么做？你是怨天尤人，就地摆烂；还是迎着岁月逆行，身在沟渠，心怀月亮？”
    当时的她忍不住哭了，可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眼泪不自觉流下来。经年淤塞的心事，经过泪水冲刷带走，乔金灵瞬间觉得天朗地清。
    在某种意义上说，乔金凤也重生了。
    春风拂面，氤氲着融融暖意，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河岸枯草里隐约可见野草嫩黄，近看看不出，远看才知道它们在倔强经历寒冬。冬天很长，可终究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乔向前和孙慧芳之后知道这件事，把剩下钱补给贺美英。贺美英像霜打的茄子，接了250元，没了以前嚣张。
    她可能也想不明白，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的，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天呢？
    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
    乔金亮哭着喊着非要找乔金灵玩。苏桐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两姐妹拖着小尾巴玩了几天以后，乔金凤就提前回学校了，再有半年她就升初一了。
    此时安庆市只上五年小学，三年初中，九年义务教育只上八年，乔金灵也不懂怎么回事，少上一年正好。
    没了乔金凤，乔金灵越发觉得无聊。小商店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孙慧芳和乔向前每天都在忙，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为自己挣钱奔光景，再累也值得。
    “乔老板，抽根？”
    乔向前正忙着，一个男人手捏一根香烟越过玻璃柜台，递过来给他。
    “哦，不用…哎呀，这不是季大哥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刚要拒绝，一抬头却看到季时节，脸上堆上笑，赶紧招呼起来。
    “好久没见，带澄澄来给兄弟拜年。这孩子就惦记你家灵灵，哈哈，说不定咱以后还能结个亲家。”
    季时节呵呵一笑，拍了拍儿子的头。
    “快进来，季澄长高不少，说到底还和灵灵是同桌哩，肯定关系好。”
    乔向前不接季时节话茬，把父子两人迎进后院，对楼上招呼：“灵灵，快下来，你同桌来啦！”
    “同桌？宋益善来了吗？”
    乔金灵蹭蹭跑下楼，一看是季澄，脸上笑凝固住，撅着嘴，随口打了个招呼，折身返回楼上。
    “没事，澄澄，去楼上找灵灵玩吧。”
    乔向前有点尴尬，自己女儿大了，有了脾气，也管不了。
    “嗯，好的，乔叔叔。”
    季澄倒是不在意，乔金灵的态度可比在学校里好多了。
    “你不准上来！”
    乔金亮突然闪出来，拦在了楼梯半截。
    “我是客人，你要敢拦我，我就去告诉乔叔叔。”
    季澄显然有备而来，神情得意，完全不把乔金亮放在眼里。
    “哼！”
    乔金亮干生气，又拿季澄没办法。毕竟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季澄昂着头上了楼。
    “怪不得，乔金亮你不让我上楼，原来是在让乔金灵帮你写寒假作业！”
    季澄发现了秘密，一把扯过作业，高高举起，他终于发现这个臭小子的秘密了！

 第104章 季时节的请求

    “季澄！我又没让你帮着写，你把我的作业拿下来！你家住大海里啊，管得倒是挺宽的。”
    乔金亮被戳穿心思，想去抢回作业，季澄却灵活闪到一边。
    “哈哈，就是不给，有本事来抢啊！”
    季澄也逗乔金亮玩。
    乔金灵每次看到这两个人凑一堆就头疼，都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这两个小男孩也差不多了。
    她一般不插手这两个冤家的恩怨，嫌他们吵。她就躲一边，不管偏向哪一边，另外一个都哼哼唧唧，一脸委屈的小模样。
    乔金灵悄悄走到阳台，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天热穿不住厚棉袄，她已经换上薄夹棉袄了。
    她翻看着手里的信。
    四封信，都是宋益善寄来的，信的内容不一样，却都是同一天的邮戳。也就是说宋益善虽然在国外不能给她寄信，却都在按时写信，等能寄信的时候，在一起寄过来。
    真是个细心的小男孩。
    她总觉得宋益善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一双深褐色眸子不动声色，不悲不喜，小小年纪，如古井无波，看问题却又十分透彻。
    信里除了常规问候，就是给乔金灵讲述国外见闻，还随信寄了四张明信片。
    “哎！这是什么？”
    季澄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一把拽走明信片。
    “把明信片给我。”
    乔金灵也不恼，只是语气变冷。
    “给你就是了，干嘛这么凶？”
    季澄乖乖还回明信片，斜眼扫了信封，撅着嘴，酸溜溜问道：“宋盐善是谁？”
    “噗嗤！宋盐善？哈哈…”
    乔金灵忍住笑，指着信封上的字，对季澄一字一顿说道：“季澄同学，这个字念益，不念盐，他叫宋益善！”
    “知道是宋益善，我故意念错的。”
    季澄被戳穿，面露窘态，一年级的小学生不认识那么多字很正常，可他偏偏觉得在乔金灵面前低一头。她认识那么多的字，而自己连“善”都不认识。
    乔金灵把信收拾好，准备放进小铁盒。可季澄还在追问：“这个宋益善是谁？”
    “我以前的同桌。”
    “同桌？”
    “对啊，我之前在乡下上学，当然有同桌了。”
    “哦～乡下同桌啊…”
    季澄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不过是乡下小屁孩而已，怎么能和他这种城里小孩比呢？
    中午。
    孙慧芳做了一桌子菜，留季时节和季澄吃饭。本来就还在年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准备起来倒也不麻烦。
    餐桌上大人自然是给红包、拜年、问学习等一系列寒暄操作，无非是“你孩子真棒，学习又好又听话，我家孩子就不行了。
    “向前，你是干大买卖的人，老是窝在这个小卖部里干什么？这种小买卖留给弟妹干就好，挣不挣钱无所谓，女人嘛，有事干，别闲着就行，挣大钱还是得看咱们男人的。”
    季时节嘬了一口白酒，辛辣入喉，说话也没了顾忌。
    “我就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再挣点小钱，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满足了。”
    乔向前有些不快，可毕竟是老熟人，他还不愿意说得太过。一旁孙慧芳听不下去，借口再炒一个菜就进厨房了。
    乔金灵也是不高兴，可不能否认季时节的能力。从她第一次见季时节就知道这个人有大抱负，敢在八十年代拿下一家国营皮鞋厂，这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屁股决定脑袋。
    季时节坐在厂长这个位置，自然说话办事都从身份出发。油光可鉴的大背头、长风衣、大头皮鞋、黑色皮包，无一不是季时节在向外人彰显自己的身份。
    ——我是有钱人，我是有身份的人，我是有地位的人，我不是一般人。
    “哎！向前，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到处都是钱，你就得跟你的名字一样，不光要向前看，更得向钱看，不然都白瞎了你这好名字。”
    季时节夹了一筷子黄花菜，赞不绝口：“弟妹晒的黄花菜绝了，最近都是饭局，大鱼大肉吃得肠胃油腻，还是你这里的清粥小菜好吃啊。”
    他那夸张的神情，好像吃了黄花菜，明天拉出的屎都得金灿灿冒亮光。
    乔金灵觉得女人茶起来让人讨厌，而男人茶起来简直太油腻了。大家才刚能吃饱多久，什么清粥小菜好吃，不就是为了显摆他接触的人有多高级嘛。
    乔向前干脆不接话，唬着脸，闷头吃饭。
    “季叔叔，你们皮鞋厂的皮鞋肯定很多人喜欢吧？”
    乔金灵眼睛明亮澄澈，大而黑亮的瞳仁看起来无辜懵懂。她多少猜出季时节来的原因，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季时节做事目的性极强，不可能无缘无故大过年跑一趟。
    “呃，是啊，卖得挺好的。要是没有南来的尖货，肯定能卖得更好！”
    季时节猛灌了一酒盅，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喝酒的原因，颧骨处的皮肤红亮亮的，一绺头发掉下来，他烦躁抹回去，可一会儿又掉下来。
    “南来北往，流通多了。现在好东西是越来越多，也很正常，不像之前只要有东西，大家就一窝蜂抢，现在得要款式风格啥的，我也不懂，就慧芳和我那邻居一起弄的服装店，得是时髦款才抢手。”
    乔金灵觉得爸爸看着不灵活，可脑子比谁看得都明白。
    “向前，你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你一定要一起和我做皮鞋厂，我就说你是有想法的人，不要你投钱，你就出点子就行。”
    季时节拍了拍乔向前的肩膀。
    乔金灵皱眉，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爸爸是挺好，可也没好到让季时节再三请出茅庐的程度。
    “哎呀，季大哥，我真的不行。”
    乔向前还在坚持。
    “肯定行的，你就负责款式研发，咱们做出一批时髦货，肯定很受欢迎。”
    季时节扫了一眼乔金灵。
    “季叔叔，灵灵记得之前给您画过鞋，那样鞋子可以吗？”
    乔金灵突然发问。
    “呃，那个啊，你不说，叔叔都快忘了。不好意思，灵灵，一换厂就把那些画稿弄丢了。不然叔叔再回去找一找？”
    “不用啦，叔叔。”
    乔金灵明白，那些画稿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灵灵，不然你再画一些出来，现在季叔叔是厂长了，说了算，能帮助灵灵实现梦想的。”
    季时节的话让乔金灵心底一动，她怎么觉得季时节这趟来，不是冲着爸爸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第105章 满级小学生的反击

    “季叔叔，灵灵画得不好，就不画了吧。我还得上学呐。”
    乔金灵朝嘴里塞了一大口馒头，不再接话。
    “乔金灵，你画得很好，那天我还听爸爸和方舟叔叔说新皮鞋就……”
    一旁的季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时节呵斥：“小孩子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季澄被骂懵了，爸爸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凶过？
    “哎呀，都是孩子，好好说，灵灵就是稀奇古怪的鲜点子多，没什么大本事，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乔向前替女儿回绝了。
    季时节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又把话咽下去了。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明眼人都看出季时节有些不高兴。
    等他们走了以后，乔向前也很纳闷。
    “慧芳，你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谁知道呢？以前我觉得他还行，说话做事还有章法，现在你看看他一张口都说的是什么话，凭什么女人就挣不了大钱？我看二姐在北京挣得钱，不比他季时节挣得少！”
    孙慧芳收拾着碗筷，脸上带着怒气。
    “媳妇儿，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答应吗？”
    乔向前又开始哄孙慧芳。
    “就是不能答应！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他挣大钱，咱也不眼红，省得天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窝了一肚子的气，只怕有命挣，没命花。”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赶紧呸呸呸。”
    乔向前看起来很着急，生怕媳妇儿说的话被老天爷听去了。
    “呸！”
    孙慧芳忍不住笑了。
    乔金灵喜欢现在的生活，现在外面想挣钱的人一抓一大把，可能守住本心的人却越来越少，多少人为了钱反目成仇。
    爸爸妈妈活得坦坦荡荡，他们喜欢钱，又没有被钱束缚住。挣钱就是为了让在乎的人生活得更幸福。
    ……
    任凭乔金灵怎么挣扎，这个年还是倔强走远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寒假要结束了。
    乔金灵不情不愿背上书包回学校了。头一天晚上，乔向前用报纸把新书包得工工整整，又用小刀把铅笔削得尖尖的。
    “我看人家亮亮的新课本都翻了好几遍了，你这倒好，都没打开过。”
    乔向前叹了口气，拿这个闺女也没办法。
    “我看还不行嘛。爸爸，你别老是叹气了，叹气长皱纹。”
    乔金灵胡乱翻了一遍课文，应付了事。她觉得她和新课本之间，就像听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两个人，连红盖头都懒得掀起来，又原样送回去。
    渣男是不是就是这样？
    乔金灵浮想联翩，一脸呆滞。乔向前也懒得管她了，能拿回奖状就好，过程貌似也没那么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乔金灵困得迷迷瞪瞪，就被乔向前拽起来。
    天都没亮。
    乔金灵摇摇晃晃，像个失了魂的木偶，等坐到摩托车上才回过神。
    到了学校，好久没见面的同学叽叽喳喳说着过年发生的有意思事情。乔金灵趴在课桌上，她现在就想睡觉。
    春困秋乏夏打盹。
    她只是在遵循自然规律。
    老师们也都知道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听课随意，可回答问题又快又准。
    可新来的数学老师刘智扬偏偏不信这个邪。
    “乔金灵，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刘老师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季澄推了下乔金灵的胳膊。乔金灵睁开惺忪睡眼，擦了下口水，赶紧站起来，茫然瞪着眼睛。
    “我希望同学们都不要像乔金灵学习，有些同学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提前学习一些知识，就骄傲自满，以为自己牛得不得了，等一上了三年级，就什么都不会了，成绩一落千丈！”
    刘智扬拿着教竿，使劲在讲台上敲。
    “刘老师，这道题可以用两种方法，先算出上午和下午一共卖了多少箱苹果，再用总数去减，就是35-（5+4），也可以先减去上午卖的，再减去下午卖的，就是35-4-5，答案是26。这就是知道整体和一部分，再求另外一部分，所以我们用的是减法。”
    乔金灵没一点磕巴，自信流利说完整个过程。
    “哼！这算什么，小猫盖屎，就会卖弄。那我们来看看乔金灵同学的口算能力怎么样？”
    刘智扬不以为然，又提出一道难题。
    “好的。”
    乔金灵压根不把这个挑战放在心上，她高等数学都玩得溜溜的，还会怕一年级口算？
    刘智扬拿起粉笔，“哒哒”在黑板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口算题。
    乔金灵心底冷笑，一个大男人还是老师，心眼跟针鼻一样小，目前一年级也就学到二十以内加减法，可这个刘老师夹带私货，偷偷藏了一百以内加减法，甚至还有乘除法。
    “写吧，小神童。给你10分钟，有多大能耐都显摆出来啊。”
    刘智扬不信这个邪，粉笔头一丢，料定会错一堆，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待会怎么教育下乔金灵。
    可下一刻，他就乐不出来了。乔金灵踮着脚尖，眼神笃定，一笔一划写出答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算好了，刘老师。检查一下吧！”
    乔金灵轻轻放下粉笔，慢悠悠坐回自己的座位。
    刘智扬仔细看了两遍，虽然心里很不甘，但是乔金灵做的题，一道也没错，而且连5分钟都没用到。
    同学们掌声雷动，乔金灵继续趴下睡觉。她觉得自己这个逼装得太牛了。
    “还行吧！既然乔金灵同学成绩优秀，想来画画也不错，开学第一天，就请乔金灵同学给我们画迎新板报吧！”
    刘智扬多少得挽回一点老师的尊严。乔金灵本来想把班主任关老师搬出来，想想又算了，不就是出黑板报吗？这有什么难的。
    “刘老师，我想和乔金灵一起出黑板报。”
    季澄主动举手要求。
    “我也要和他们一起出黑板报！”
    是刘甜甜的声音。这个小丫头竟然主动提出要求，又不知道要使什么坏。
    乔金灵不是怕，只是觉得烦，无非是小孩子之间的任性卖弄，撒娇胡闹。
    就像身边围着苍蝇一样，它不咬人，看着也没那么恶心，但时不时就在你耳边嗡嗡叫，赶也赶不走，想要完全无视又做不到。

 第106章 抄袭被曝光

    “乔金灵，我来画画，你来写字。季澄你和我一起画。”
    放学后，刘甜甜颐指气使，什么也没问，就自作主张安排分工。
    “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师是让乔金灵负责，你使唤个什么劲儿！”
    季澄看不下去了。
    乔金灵懒得搭理这个刘甜甜，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开学啦！”
    “好了，我写完了，你留下来慢慢画吧。”
    乔金灵一甩书包就要走。
    “不行！你不准走！写了四个字就想唬弄，你不是天天想出风头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成缩头乌龟了？”
    刘甜甜咄咄逼人。
    “谁说我想出风头的？我的实力就在这里，是你太弱了，我压根就不想和你比，你也比不过我，咱们不在一个层次上说话，你就别来招我，明白了吗？小丫头！”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乔金灵也不再遮遮掩掩，刘甜甜成天都是这些挑衅无聊的话，一点没劲。
    “你……”
    刘甜甜气得说不出话，可她更多的是害怕。乔金灵个头还没有她高，可自带的气场要远远压过她，神情淡漠，说话疏离，一点不像个小女孩。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咱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招我，你要想给我使绊子，下套子，我劝你省省这份心，还不如好好学习，不然斗也斗不过我，学习也比不过我，你多难受啊！听明白了吗？”
    乔金灵眼波流转，对她来说，刘甜甜连一道前菜的资格都没有，说几句狠话，让她收了这份心，专心学习才是正道。
    “哗啦！”
    刘甜甜竟然一下子把乔金灵的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课本铅笔掉了一地。
    “刘甜甜！你太过分了！”
    季澄站在一边，被刘甜甜的举动震惊了。
    “季澄！你为什么老是向着乔金灵！他刚才怎么说我，难道你没听见吗？！”
    刘甜甜气得直跺脚。
    乔金灵也不说话，蹲下来，把凌乱的东西收拾好，塞进书包。季澄也蹲下来帮忙。
    这双鞋貌似有点眼熟！
    乔金灵的心思被刘甜甜穿的皮鞋吸引，这个款式熟悉又陌生，更像是之前给季时节画的童鞋样式的杂糅款，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倒也别有风格。
    刘甜甜注意到乔金灵在看她的皮鞋，重新抖擞起来：“怎么样？我的皮鞋好看吧？这可是爸爸设计的新款式，季叔叔说了，我可是第一个穿上的呢，以后还要请我去做小模特。羡慕吧？”
    乔金灵这下明白了，什么搬了厂画稿子就丢了，都是季时节在糊弄人，他只是把那些画稿融在一处，明明是抄袭，却还要标榜是原创。
    她默默走到门口，看到值日角还有半桶水，折身回去，一把抓起刘甜甜的书包，眼睛都不眨一下。
    “噗通！”
    书包一下子被丢进水桶里。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丢我的书包？课本都被弄湿了！我还怎么回家写作业呀？”
    刘甜甜脸皱成一团，撇着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我，我不还手，不是因为我脾气好，是我懒得搭理你。再有下一次，你只能去火堆里找课本了。”
    乔金灵把书包朝肩膀上一甩，头也不回头走了。
    她想回去告诉爸爸，千万不能答应季时节的要求。小钱靠智，大钱靠义。没有点原则的生意人，最好敬而远之。
    等乔金灵来到学校门口时，发现季时节来接季澄，正在和爸爸聊天。
    “哎呀，灵灵，看见澄澄了吗？老师说他和你一起出黑板报，怎么没见人呢？”
    季时节眼睛尖，先看到乔金灵。
    “他在后面，和刘甜甜在一起，一会儿应该就出来了。”
    乔金灵伸出手，示意爸爸把她抱上摩托车，不想再多待。
    “灵灵，坐什么摩托车呀，来坐叔叔的小轿车，四个轮子的可比两个轮子的舒服多了。不如来叔叔家里玩会儿吧。”
    季时节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桑塔纳。在87年，能开四轮小轿车的人，全市也没有几个，哪个孩子不想坐上去风光一把？
    “不用了，季叔叔，我还是更喜欢爸爸的摩托车，心里觉得安全。”
    乔金灵语气里带着冷意，她什么汽车没坐过，有什么可稀罕的？
    “向前，我就说你家灵灵不是一般小女孩，你不知道我家甜甜一看到小轿车，脚都抬不动，早就扑上去了，哭着闹着让我给她买，我哪有季大哥这个实力呢？”
    等着接女儿的刘方舟，也凑上来。
    “哎呀，方舟，你别这么谦虚，咱厂的皮鞋不都是你设计的嘛？向前，你就来和我们一起呗，咱哥三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乔金灵越听这些虚浮的话，就觉得烦躁，人性就是这样，面对面还对你言笑晏晏，下一秒转身就对你捅刀子。
    明明是剽窃别人的想法，还把别人当傻子。
    “爸爸，咱们走吧～”
    乔金灵撒娇，想催促乔向前快点走。
    “闺女着急了，我们先走了。”
    乔向前巴不得赶紧走。
    “爸爸～～”
    这时，季澄和刘甜甜背着书包也跑出来。刘甜甜一看刘方舟，就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嚷着告状：“爸爸，乔金灵把我书包扔水里啦，课本都湿透了，呜呜，作业也在里面，明天我怎么交作业呀？”
    “是这样吗？灵灵，你扔甜甜书包了？”
    乔向前质问女儿。他只觉得女儿顽皮，也不相信她能干出这种霸凌事情。
    乔金灵点点头，就是自己干的，没什么好缩头的。
    “她承认了！”
    刘甜甜大喜过望，本以为乔金灵还会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没想到答应得痛快。
    “不过，我的闺女我了解，她不是随便欺负同学的小女孩，肯定有什么隐情。”
    乔向前把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使劲捏了捏。乔金灵扭头看爸爸，她有些感动，谢谢爸爸能站在她这边，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骂她一顿。
    “对，是刘甜甜先扔了乔金灵的书，乔金灵才丢了刘甜甜的书包，不是乔金灵的错！”
    季澄发声替乔金灵解释。
    “那也是乔金灵先弄脏我的新皮鞋的。爸爸说这个皮鞋是新品，别人都还没有呐！”
    刘甜甜一时气极，胡诌八扯，还故意翘脚，给大家看她的新皮鞋。
    “甜甜！你闭嘴！”
    刘方舟脸色骤变，厉声呵斥！

 第107章 达成新合作

    刘方舟眼神闪烁，把刘甜甜拉到身后。
    “爸爸，你干嘛这么凶？我回家要告诉奶奶，你都拽疼我啦！哼！臭爸爸！”
    刘甜甜娇声娇气，以往刘方舟都会把她抱起来，轻声安慰。可今天他一动不动。
    “爸爸～”
    刘甜甜又试着叫了一声，可被刘方舟以更严厉的声音制止了。
    “向前，这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孩子们闹着玩，呵呵，咱大人就别跟着一起了哈。要没什么事，我就带甜甜走了。”
    刘方舟把刘甜甜抱上自行车。
    刘甜甜还想坐季时节的小轿车，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哼哼唧唧不同意。
    “对啊，多大的事儿，都是同学，要大气一些，灵灵还是姐姐呢，要以身作则，当好弟弟妹妹的榜样。”
    季时节的话让乔金灵生气。
    ——什么以身作则，当好榜样？您剽窃别人东西，还说这种话合适吗？！
    “季叔叔，刘叔叔，我看刘甜甜脚上穿的皮鞋，和我之前画的样子很像，是不是要生产这个皮鞋了？您不是说画稿丢了吗？”
    乔金灵不客气戳穿。
    “呃，灵灵，你看错了吧？这些鞋子都差不多，有点相似也是正常的。”
    季时节眼神闪烁，他的反应让乔金灵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鞋面的一圈花，双排鞋带，皮带绑脚踝，这些都地方和我画的皮鞋一模一样，我记得季叔叔说那些画稿都找不到了？”
    乔金灵昂着头，大眼睛死死盯着季时节。
    季时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大人被一个小丫头为难。
    “向前，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不如找个馆子，咱们一起好好聊聊？”
    季时节放低姿态，没了之前张狂。
    乔向前和女儿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同意了。
    季澄和刘甜甜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大人带他们下馆子，蹦蹦跳跳还挺高兴。
    包房内。
    “来，我先自罚三杯！”
    季时节一仰脖子，一酒盅白酒就下了肚。
    “向前啊，这事都怪我。当初方舟来找我，说皮鞋销量下滑，你也知道，现在不比之前，有货就有人抢，现在别说皮鞋，就是皮手套、皮夹克，要是没款式，不时髦，根本就卖不出去。”
    季时节又是一杯白酒下肚。乔向前不忍心，赶紧劝阻，让他吃几口菜再喝。
    “所以灵灵啊，季叔叔偷你的画稿了，又怕被你知道，就让刘叔叔把款式都设计到一起了。这件事是叔叔做得不对，先给你说对不起了。”
    季时节的坦诚让乔金灵还有些不适应。一个厂长给一个小孩子说对不起，也算是有魄力了。
    “季叔叔，没关系的。”
    季时节都这么诚恳，她要是再死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忙着吃饭的季澄看到爸爸道歉，愣了一下，他隐约猜到原因，脸变得通红，有些羞愧。
    心目中高大的爸爸，竟然也是偷别人东西的贼，偷的还是乔金灵的画稿！
    “季大哥，既然灵灵说没关系，那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乔向前举起小酒盅，也干了一杯。
    “那不行，一定要给灵灵赔偿。这里有300元，就当是我买的。”
    季时节从皮包里拿出崭新一小沓大团结，拍到饭桌上。
    乔向前把钱推回去，他又不缺这个钱，更何况他觉得闺女只是画了几张画，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乔金灵一直没说话，她如今没那么轻易相信外人说的话，所谓真心坦诚，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若不是今天自己撕破脸皮，恐怕季时节这会还在装疯卖傻。
    “钱一定要拿着，其实大哥我还有件事求你们，应该是求灵灵。我想花钱买灵灵的皮鞋设计稿。一张设计稿50元！要是采用投入生产再追加50元！”
    季时节的话让所有人都吃惊！
    现在皮鞋厂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六十多元，刘方舟算是设计师，工资也就73元，季时节竟然肯花50元买一个小孩子的画。
    “大哥，这…这…不合适吧…”
    乔向前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不行？只要灵灵同意，这件事情就算数。我一直想让你加入进来，你也不愿意，那哥哥我也不勉强，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要拿皮鞋去卖，我统统给你算出厂价！”
    季时节一拍桌子，豪气万丈。
    乔金灵倒一时拿不准了。也许是她之前把季时节看扁了，谁突然间当了暴发户，手里有了钱，不想炫耀阔气一把呢？
    乔向前有些羞愧，之前对季时节屡次猜忌，不经意间也疏远很多，总觉得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现在看来，不是季时节道儿走窄了，是自己想偏了。
    “季大哥，谢谢你，之前兄弟多有得罪，一切都在酒里了，多担待！”
    乔向前把手里的白酒一口闷，脸上也泛起红红的酒晕。
    “好，现在都说开了，咱们还是好兄弟。灵灵，你答应不？”
    季时节问乔金灵的意见。还有什么好问的，爸爸都义薄云天了，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只好乖乖点头。
    “好！那咱们就一起赚大钱！等以后让灵灵给咱们皮鞋当小模特，肯定卖得更好。”
    季时节哈哈一笑，好像乔金灵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娃娃，闪闪发光。
    “不行，我要当小模特，不能让乔金灵当，爸爸，季叔叔，你们说话不算话，哼！”
    刘甜甜不愿意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炫耀的机会，怎么生生被乔金灵抢走了？
    “放心，我对这个什么模特不感兴趣，我才不要，季叔叔，那个钱也不用给我，直接给我爸爸就行。我就努力画，能不能用，我就不知道了。”
    乔金灵不卑不亢，她对所谓的合作并不感兴趣，只是爸爸喜欢，她也就同意了。
    “哼！本来就是我的，你就不应该和我抢，你现在让给我，我才不稀罕呢。”
    刘甜甜一听乔金灵要让给她，干脆自己也不要。
    抢着不足，让着多余。
    东西不管好坏，越抢越有人要，一让着反而都不要。乔金灵才不想惹刘甜甜，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当什么代言人。

 第108章 乔向前入股皮鞋厂

    改革一新的皮鞋厂销量蹭蹭往上涨，尤其是童鞋，乔金灵用心设计了好几款，样式新颖，一经推出，就大受好评。
    一时之间，安庆市的小女孩们都为能买到一双新皮鞋而高兴。
    “向前呐，这里是300元，灵灵总共设计了三款，厂里设计部全部采用，都说这个小女孩儿想法奇特，就连很多大皮鞋厂都没有咱的样式好。”
    季时节掏出一小叠大团结，塞给乔向前。乔金灵坐在一边写作业，故意写得很慢，听他们聊天。
    “季大哥，灵灵还是个小女孩儿，我就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能用她的设计稿，就已经很好了。”
    乔向前心里高兴，嘴上还得谦虚。
    “话不能这么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们都是正午头的太阳了，他们才刚刚升起来，有活力，有想法，这样才好呢。”
    乔金灵听到这种略显官方的评价，觉得没有意思，想收拾作业上楼，有这个时间听他们寒暄，还不如偷看小说呢。
    “对了，向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同意吗？”
    季时节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乔金灵竖起了耳朵，觉得这才是季时节今天来的重点。
    “什么事情，季大哥？”
    乔向前赶紧问，现在他对季时节毫不怀疑，靠着季时节给的皮鞋出厂价，也算是小挣了一笔。
    “就是厂里决定，想要扩大规模，现在咱们的皮鞋越卖越好，以后销量肯定会很大，产量跟不上去，那挣的钱也是有限。”
    季时节搓了搓手指，继续说道：“所以大哥想问问你，想不想投资入股？钱也不多，也就两万。”
    “两万？！”
    乔向前被吓到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买了房子以后，他和孙慧芳挣的钱也就将够两万。乔金灵也吃惊，季时节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两万。
    “向前，这买卖多好，别人想入股进来，给我送钱我都不要，咱也就是朋友，我怎么着也不会坑你钱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当初辛苦腌一张牛皮挣个几块钱，哥哥能让你的钱打水漂吗？我这是心疼你。”
    季时节推心置腹，话语诚恳，惹得乔向前也是感慨。
    “季大哥，你也知道，我之前干什么什么不行，也就这两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卖花菇、团牛肉开始，一点点攒钱，又认识你，你让我腌牛皮，家底子这才厚实一点，这不买了摩托车，住进城里，有了两间铺子，电视机、冰箱都有了，日子是越过越红火，还是多亏了季大哥指路啊。”
    乔向前越说越感慨，才短短两年，他就从北河沿村里的穷光蛋变成了人人羡慕的城里人。
    乔金灵看到爸爸对季时节感恩戴德的样子，恨不能扑过去，晃醒爸爸，现在家里的这一切，都是他们一家人努力得来的，并不是谁的恩赐。
    “别这么见外，向前，咱都是一家人，哥哥能看到你有难处不帮一把吗？所以啊，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哥哥不是第一个想到你了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给别人。”
    季时节顺着竿子朝上爬，全然不提当初是乔金灵和乔向前救了季澄，是他们的恩情在前，才有之后的事情。
    “让我再想想吧，两万块，不是小数目……”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向前你仔细想想，孩子们慢慢都大了，咱得给孩子提供好的学习条件呀。灵灵这么聪明，肯定得出国，没有钱怎么行呢……”
    季时节的话都没说完，就被乔向前打断了。
    “我愿意！”
    乔向前脑子没跟上嘴，头脑一热就答应了。闺女就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拼命挣钱的意义。
    “爸爸！不行！”
    乔金灵急得一下子站起来，她不是心疼两万元，若是爸爸赔了这个钱，她绝不会埋怨一句，可这明眼看着不太对劲，好歹也得和妈妈商量一下再决定啊。
    “灵灵，大人的话，小孩听不懂。放心，季叔叔不会坑你们的，我还惦记着你给我当儿媳妇儿呢。”
    季时节呵呵一笑，想摸乔金灵的头，被乔金灵灵巧躲过，她走到爸爸旁边，小手扯着乔向前的衣袖，撒娇说道：“爸爸，不要嘛～”
    她希望撒娇能管点用。
    “灵灵，你季叔叔说得对，爸爸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想看着你考大学，有出息。爸爸现在多挣点钱，你以后就能少辛苦一点。要是哪一天你需要钱，爸爸又拿不出，我肯定会后悔的。”
    乔向前满心满眼都是女儿。
    乔金灵撅着嘴，小脸皱成一团。前世那么多年，除了妈妈，没人给她遮风挡雨，都是自己拼命学习，熬夜打拼，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心骨，现在重新有了爸爸的疼爱，她感动得想流眼泪。
    “向前，你看这个钱怎么弄？引进生产线还挺着急的……”
    季时节插嘴说道。
    “季大哥，你等着，我给你拿钱，本来想存银行的，还没来得及。”
    乔向前迫不及待去屋里拿钱，乔金灵赶紧跟在后面。
    进了屋，乔金灵小声说道：“爸爸，咱和妈妈商量一下再给钱吧，不然妈妈会生气的。”
    乔金灵没办法，只好把孙慧芳搬出来，偏偏今天孙慧芳和柳青青出去烫头，不在家。
    “乖灵灵，你也知道妈妈对季叔叔有点意见，她胆子就是小，说了她肯定不同意。你别告诉妈妈，等挣了钱再给她说。”
    乔向前从黑色手提包里掏出几厚沓大团结，捏了捏，又放了回去，拉上拉链，拎着包就要走出去。
    “爸爸，不要啊～”
    乔金灵已经近乎哀求。
    她没做过生意，也没投资过，只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要是这么挣钱，季时节为什么不自己干，何必拉上爸爸呢？
    爸爸对皮鞋没概念，也没有特殊技能，季时节就凭这所谓情意，就要把钞票送上门吗？
    反正乔金灵不信。
    可乔向前执意如此，乔金灵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看着爸爸把家底子掏出来，最后换回几张合同。
    她偷偷看了下合同内容，倒没什么猫腻，只是说乔向前投资两万元，买皮鞋厂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年底分红。
    可皮鞋厂利润是多少，财政状况怎样，乔向前一概不知。
    嗐！
    乔金灵隐约觉得爸爸给家里埋了一颗大地雷，等到孙慧芳发现的时候，绝对炸得天翻地覆！
    她本以为这颗雷会晚些爆，没想到当天晚上孙慧芳就发现了！

 第106章 抄袭被曝光

    “乔金灵，我来画画，你来写字。季澄你和我一起画。”
    放学后，刘甜甜颐指气使，什么也没问，就自作主张安排分工。
    “凭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师是让乔金灵负责，你使唤个什么劲儿！”
    季澄看不下去了。
    乔金灵懒得搭理这个刘甜甜，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开学啦！”
    “好了，我写完了，你留下来慢慢画吧。”
    乔金灵一甩书包就要走。
    “不行！你不准走！写了四个字就想唬弄，你不是天天想出风头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成缩头乌龟了？”
    刘甜甜咄咄逼人。
    “谁说我想出风头的？我的实力就在这里，是你太弱了，我压根就不想和你比，你也比不过我，咱们不在一个层次上说话，你就别来招我，明白了吗？小丫头！”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乔金灵也不再遮遮掩掩，刘甜甜成天都是这些挑衅无聊的话，一点没劲。
    “你……”
    刘甜甜气得说不出话，可她更多的是害怕。乔金灵个头还没有她高，可自带的气场要远远压过她，神情淡漠，说话疏离，一点不像个小女孩。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咱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招我，你要想给我使绊子，下套子，我劝你省省这份心，还不如好好学习，不然斗也斗不过我，学习也比不过我，你多难受啊！听明白了吗？”
    乔金灵眼波流转，对她来说，刘甜甜连一道前菜的资格都没有，说几句狠话，让她收了这份心，专心学习才是正道。
    “哗啦！”
    刘甜甜竟然一下子把乔金灵的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课本铅笔掉了一地。
    “刘甜甜！你太过分了！”
    季澄站在一边，被刘甜甜的举动震惊了。
    “季澄！你为什么老是向着乔金灵！他刚才怎么说我，难道你没听见吗？！”
    刘甜甜气得直跺脚。
    乔金灵也不说话，蹲下来，把凌乱的东西收拾好，塞进书包。季澄也蹲下来帮忙。
    这双鞋貌似有点眼熟！
    乔金灵的心思被刘甜甜穿的皮鞋吸引，这个款式熟悉又陌生，更像是之前给季时节画的童鞋样式的杂糅款，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倒也别有风格。
    刘甜甜注意到乔金灵在看她的皮鞋，重新抖擞起来：“怎么样？我的皮鞋好看吧？这可是爸爸设计的新款式，季叔叔说了，我可是第一个穿上的呢，以后还要请我去做小模特。羡慕吧？”
    乔金灵这下明白了，什么搬了厂画稿子就丢了，都是季时节在糊弄人，他只是把那些画稿融在一处，明明是抄袭，却还要标榜是原创。
    她默默走到门口，看到值日角还有半桶水，折身回去，一把抓起刘甜甜的书包，眼睛都不眨一下。
    “噗通！”
    书包一下子被丢进水桶里。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丢我的书包？课本都被弄湿了！我还怎么回家写作业呀？”
    刘甜甜脸皱成一团，撇着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我，我不还手，不是因为我脾气好，是我懒得搭理你。再有下一次，你只能去火堆里找课本了。”
    乔金灵把书包朝肩膀上一甩，头也不回头走了。
    她想回去告诉爸爸，千万不能答应季时节的要求。小钱靠智，大钱靠义。没有点原则的生意人，最好敬而远之。
    等乔金灵来到学校门口时，发现季时节来接季澄，正在和爸爸聊天。
    “哎呀，灵灵，看见澄澄了吗？老师说他和你一起出黑板报，怎么没见人呢？”
    季时节眼睛尖，先看到乔金灵。
    “他在后面，和刘甜甜在一起，一会儿应该就出来了。”
    乔金灵伸出手，示意爸爸把她抱上摩托车，不想再多待。
    “灵灵，坐什么摩托车呀，来坐叔叔的小轿车，四个轮子的可比两个轮子的舒服多了。不如来叔叔家里玩会儿吧。”
    季时节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桑塔纳。在87年，能开四轮小轿车的人，全市也没有几个，哪个孩子不想坐上去风光一把？
    “不用了，季叔叔，我还是更喜欢爸爸的摩托车，心里觉得安全。”
    乔金灵语气里带着冷意，她什么汽车没坐过，有什么可稀罕的？
    “向前，我就说你家灵灵不是一般小女孩，你不知道我家甜甜一看到小轿车，脚都抬不动，早就扑上去了，哭着闹着让我给她买，我哪有季大哥这个实力呢？”
    等着接女儿的刘方舟，也凑上来。
    “哎呀，方舟，你别这么谦虚，咱厂的皮鞋不都是你设计的嘛？向前，你就来和我们一起呗，咱哥三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乔金灵越听这些虚浮的话，就觉得烦躁，人性就是这样，面对面还对你言笑晏晏，下一秒转身就对你捅刀子。
    明明是剽窃别人的想法，还把别人当傻子。
    “爸爸，咱们走吧～”
    乔金灵撒娇，想催促乔向前快点走。
    “闺女着急了，我们先走了。”
    乔向前巴不得赶紧走。
    “爸爸～～”
    这时，季澄和刘甜甜背着书包也跑出来。刘甜甜一看刘方舟，就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嚷着告状：“爸爸，乔金灵把我书包扔水里啦，课本都湿透了，呜呜，作业也在里面，明天我怎么交作业呀？”
    “是这样吗？灵灵，你扔甜甜书包了？”
    乔向前质问女儿。他只觉得女儿顽皮，也不相信她能干出这种霸凌事情。
    乔金灵点点头，就是自己干的，没什么好缩头的。
    “她承认了！”
    刘甜甜大喜过望，本以为乔金灵还会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没想到答应得痛快。
    “不过，我的闺女我了解，她不是随便欺负同学的小女孩，肯定有什么隐情。”
    乔向前把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使劲捏了捏。乔金灵扭头看爸爸，她有些感动，谢谢爸爸能站在她这边，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骂她一顿。
    “对，是刘甜甜先扔了乔金灵的书，乔金灵才丢了刘甜甜的书包，不是乔金灵的错！”
    季澄发声替乔金灵解释。
    “那也是乔金灵先弄脏我的新皮鞋的。爸爸说这个皮鞋是新品，别人都还没有呐！”
    刘甜甜一时气极，胡诌八扯，还故意翘脚，给大家看她的新皮鞋。
    “甜甜！你闭嘴！”
    刘方舟脸色骤变，厉声呵斥！

 第109章 爸妈第一次吵架

    “乔向前！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家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这可是两万块，咱辛辛苦苦干多久才攒下这些钱？”
    孙慧芳顶着刚刚烫的大波浪卷发，愤怒得像换了这个人。
    “我…我…那个…季大哥…不会骗我的…”
    乔向前缩在小马扎上，嗫喏说道。
    “你就这么信他？就算信他，咱也得多了解了解，多少人之前说得好好的，一见钱就两眼通红，反目成仇，一家人都不行，更不用说外人了。”
    孙慧芳说起来没完，乔向前皱着眉，一开始还不还嘴，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气鼓鼓说道：“我就做回主怎么了？又不是拿出去随便乱花，也是想给家里挣更多的钱，你看你唠唠叨叨多长时间了，弄得我是个傻子，你就觉得我还不如灵灵这样一个小孩子看人准是吧？”
    “对，我还真觉得你没灵灵看人准。别看她小，可比你成熟多了，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不思前想后，挣了钱还好，要是赔了钱，那可是咱们的家底子！”
    孙慧芳越说越生气，她知道这些攒得不容易，尤其是乔向前起早贪黑，大冬天骑着摩托车给人送东西，腌牛皮那段时间，腰都累得直不起来。
    “赔钱！你就知道赔钱，能不能盼我一点好？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你是不是后悔和我这样没用的男人结婚了？”
    乔向前口不择言，一下子激怒了孙慧芳。
    “我嫌弃你没用？刚结婚的时候，你有什么钱？我那时候都没有嫌弃过你，现在又怎么会嫌弃你？！”
    孙慧芳眼眶里涌动着泪花，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
    乔向前也不再说话，把头扭到一边，脸阴沉沉的。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乔金灵一只手拉着孙慧芳，一只手拉着乔向前，她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好，只是没有好好沟通。
    都说有了钱，家里就不得安宁。难道他们家也要这样吗？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日子越过越好，如今却因为挣钱，一家人要离心离德吗？
    “灵灵乖，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想法不一样。妈妈知道，爸爸是想给家里多挣一些钱。爸爸不容易的。”
    孙慧芳蹲下来，虽然是在对乔金灵说话，但其实是和乔向前说。
    “对不起，慧芳，刚才我态度不好，不该对你发火。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我找季大哥把钱退回来吧。”
    乔向前说不出漂亮话，只能无措晃动着身体，一双手举起来想碰一碰媳妇儿，又放下，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动作，黄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落而下。
    “唉！算了吧。既然钱已经送出去了，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孙慧芳看到丈夫举足无措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夫妻两人虽然和好，可这件事情埋在心底，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乔金灵也想开了，不就两万块钱嘛，赔了就赔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没想到，事情没有预料中那么糟糕。季时节每个月都会给乔向前看财务报表，态度诚恳。一时之间，孙慧芳倒觉得奇怪自己小人之心了。
    家里一切安好，乔金灵也就不再担心。刘甜甜如愿以偿成为小模特，被印在童鞋挂历上，风头正盛。
    新学期不知不觉已经过半，端午没过多久，又迎来芒种，转眼就是夏至。早晚天气有些燥热，同学们都穿上短袖，还会热得冒汗。
    乔金灵个头蹿上来，又调换了新座位，坐在中间位置，正好方便上课睡觉。老师们都已经习惯这个古怪的小学生，能提高全班成绩就行，纪律都是为了约束学习不好的孩子的。
    一年级三班也成为全校最亮眼的学校。以前家长生怕孩子被分到这个班，如今巴不得托关系把孩子调过来。
    “好，同学们，今天的语文课就上到这里，还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一下。”
    关明月合上课本，推了下眼镜，清清嗓，郑重说道：“为了提高学生们语文水平，弘扬传统文化，现在有个全国中小学生诗词竞赛，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积极参与，为学校争光。”
    她的眼光扫向乔金灵。
    此时乔金灵懒洋洋趴在课桌上，并没有把关老师的话朝心里去，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去北京和宋益善合影的照片，他说是等拿到就给她寄来，她自己也忘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寄呢？
    宋益善会不会忘了？还是他压根没有取照片？可能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吧。
    乔金灵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失落。一张合影小相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绝对不能写信问他要，这样显得自己太主动了。
    她胡思乱想，耳朵突然捕捉到两个字“北京”，立马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难不成诗词竞赛会在北京举行？
    果然如她所料。只不过进入决赛才能去北京，乔金灵要想去北京，只有杀进决赛圈。
    她懒散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去了北京，就能当面问宋益善要相片了。
    这个理由很恰当！
    所以当关明月刚讲完，她就迫不及待举手要填表参加。不就是背诗词嘛，她一个大人应对一群小学生，进决赛分分钟的事儿！
    她想得有些简单了。
    乔金灵虽然背过很多诗词，可都是以前背的，记得不完全，想要傻进决赛圈，她得恶补下知识，不然很可能被一群小学生干掉。
    她拉着爸爸去书店，《唐诗三百首》只是标配，能买的诗词书统统买回家，惹得老父亲眼泪都快掉下来。
    苍天有眼，懒闺女终于要奋发图强，努力一把了！！
    乔金灵是白天也背，晚上也背，好多诗词本来就背过，稍微一回忆，就记住了，所以并不吃力。
    就这样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入决赛环节。她写信告诉宋益善，令她惊喜的是，宋益善竟然也进入决赛了！
    也就是说，她和他又要见面了。

 第110章 乔金灵二次进京

    “咱灵灵真是太棒了。向前，你放心，她来北京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电话里乔向秀也很高兴。
    “二姐，也不用怎么照顾，她们班主任关老师送她过去，统一有住宿，也不用花钱，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事，二姐你给照应一下。毕竟灵灵还小，离家又远。”
    乔向前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去，可家里的事情也走不开，幸亏是老师带着去。
    “放心吧。你到时候把车次时间告诉我，我和她老师联系。一定把咱们灵灵照顾好。”
    这边乔向前不断“嗯嗯”回应着，乔金灵在旁边乖乖听，好久没见二姑姑，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对了，二姐，季时节说新款秋季皮鞋正在做，肯定能赶上秋天卖。你就放心吧。”
    乔向前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后面的人都在排队等着打电话，要是说太长时间，别人会有意见。
    “爸爸，什么秋季新皮鞋？”
    乔金灵警惕问道，爸爸什么时候让乔向秀和季时节搭上线的？
    “哎呀，小状元，你操心自己竞赛就行啦，大人的事情就别管了，你是不是想要新皮鞋？回头爸爸给你带一双。还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别不好意思说，爸爸现在钱多着哩。”
    乔向前神情得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好闺女，能设计皮鞋，还能参加诗词竞赛。
    “好吧。”
    乔金灵无奈，现在爸爸腰包鼓起来，心也跟着膨胀，以前有事都会和孙慧芳商量，如今都是自己拍板决定。
    至于花钱，也不再精打细算。一身冒尖户打扮，什么贵穿什么的，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一双油光蹭亮的大皮鞋，一天要用毛巾蹭八百遍，得要亮得照出人影才甘心。
    他很得意告诉孙慧芳这叫“派！”
    孙慧芳也拿这个越来越“派”的男人没办法，说了也不听，干脆最后不说了。
    乔金灵有点怀念家里没钱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一点，但爸妈从不吵架，一心朝前奔日子，也没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
    有得就有失。
    你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只不过你能选择得到哪些东西，而失去哪些东西，却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就已经迷失其中，想再回头后悔，也没这个机会了。
    乔金灵带着这样的心情再一次坐上奔赴北京的火车。
    学校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整个安庆市就这一个独苗，全省也没几个，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关明月也很激动，要是乔金灵能得个名次，她的晋升指日可待，年纪轻轻，就能得到这样的成就，让很多从业多年的老教师羡慕嫉妒恨。
    两人折腾一夜，终于到了北京。
    上一次，乔金灵睡得迷迷糊糊被妈妈抱出站，这一次她一夜都没怎么睡，还在为失和的家而感到伤心。
    关明月背着大包小包，紧紧拉着乔金灵的小手，生怕被人群挤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
    “灵灵，关老师，这里！！”
    乔向秀眼尖，站在出站口，一下子就看到她们。
    乔金灵简直不敢认二姑姑。
    乔向秀本来就长得如春花似秋月，只能算得上秀气。如今春花谢了，到了果子微熟的年纪，再加上做生意迎来送往，不惧天地，闯见众生的历练。
    更何况赚了钱，脸透着滋润，哪怕奔波不停，也不带疲态，反而美得恣意张扬，一头黑色大波浪卷发，野性磅礴。
    乔向秀一见面就说个不停：“关老师，路上累了吧，谢谢你带灵灵过来，我先带你们去吃早饭，咱吃焦圈儿、豆汁儿。”
    她的话带着硬拗的京片子音。
    “不用了，灵灵她二姑，组委会有接待。刚才我看到有人举牌了。按照比赛规定，不能随意活动，得统一活动。”
    关明月显得有些局促，赶紧拒绝。
    “哦，那行吧。不过关老师，我这么久没见灵灵了，能不能我先带她出去吃顿饭，玩半天，再送过去。我保证中午十二点就把她送回去。”
    乔向秀再三保证，乔金灵也是各种撒娇求情，关明月只好同意。自己跟着组委会的接待人员走了。
    “好啦，我的乖灵灵，赶紧让二姑好好稀罕稀罕。”
    乔向秀揽过乔金灵，一会儿说长个了，一会儿说变漂亮了。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从远处大踏步，朝她们走过来。
    这个男人昂首挺胸，腰杆笔直，四方大脸，眉毛浓黑，双目明亮。他的肌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奔波。
    乔金灵感觉到这个男人和二姑姑之间关系不一般，她还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陈，你去把偏斗摩托车开过来吧。我们在路边等你。”
    乔向秀神情淡然，一看就和这个老陈关系熟稔，不是一天两天了。
    男人走后，乔金灵抬起头，大眼睛盯着乔向秀，想要一个答案。
    “咳咳，灵灵啊，这件事替二姑姑保密，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爸妈他们，不然省得担心。”
    乔向秀貌似也没打算隐瞒。
    “嗯，我不说，二姑姑，我是不是见过他？”
    “你脑瓜子真好用，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见过，他就是我在老家皮鞋厂旁边开小饭店时，天天来吃牛杂面的那个人。我还以为是他给我写诗。”
    乔向秀眼睛亮亮的，她也没想到陈国强会辞去皮鞋厂的工作，跟着她来北京一起闯荡，还说非她不娶。她也不是没感觉，只是不敢轻易走进婚姻。
    所以两个人更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没有往前走关键一步。
    乔金灵在头脑中搜索一阵，恍然大悟，当初刘方舟的妈妈张明漪来小饭店闹事，那个稳坐如山吃面的男人，就是这个陈国强。
    人和人之间缘分深浅，兜兜转转都是圈。
    “上来吧。”
    陈国强骑着偏斗摩托车飒飒而至。
    这种摩托车在八十年代非常盛行，毕竟能开得起小轿车的人还是少数，而二轮摩托车的载货能力又差了点。
    两轮摩托车一侧装上边车，骑起来豪放不羁，带着特殊的狂野。最受欢迎的型号就是长江750。
    乔金灵觉得新奇，在北京街头坐在偏斗里，这体验真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了。
    可接下来，她才知道什么是独一份的坐车体验！

 第111章 求求你二姑姑，买房吧!

    陈国强骑得太猛了！
    大路不走，偏走小胡同。有时候小胡同进了死路，有倒档不用，就猛踩油门，再立即收紧刹车，往左边撞，原地就能漂亮掉头。
    乔金灵被摇得七荤八素，小手死死抓着偏斗外沿，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甩出去。
    “老陈，悠着点，车上有孩子。”
    乔向秀这才想着提醒。
    “嗷，忘了，还想着是带你去拉货呢。哈哈哈…对不起啦，小灵灵。”
    陈国强豪爽一笑，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一不留神又炫技起飞。
    可算是到了乔向秀的出租屋，乔金灵一下车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下次打死也不坐偏斗摩托车。
    乔金灵打量起出租屋，和乔向秀光鲜亮丽外表相比，出租屋一下子让她现了原形。
    她是挣了一些钱，可还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屋里半住半是仓库，即使站在时代的风口处，她挣的也是辛苦钱。
    “老陈，这两大包衣服送到货运站，给灵灵妈发过去。”
    乔向秀拍了拍两个黑色大编织袋，对乔金灵说道：“灵灵，这里可都是夏季新款式衣服，时髦尖货，你妈肯定卖得不错，听说和你妈合伙卖衣服的阿姨挺好。”
    “对啊，她叫柳青青，丈夫在部队，人可好啦。就住在我家隔壁。”
    乔金灵从一堆衣服里扒拉出一个窝，随意坐下。
    “是嘛，等下次回去，我得见见她，我就喜欢爱挣钱的女人，累怕什么，多有奔头，钱挣到自己手里，想怎么花怎么花，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哪怕只花一分，心里也是痛快的！”
    乔向秀给乔金灵倒了一杯温水，老陈出去一趟又回来。他买了两碗豆腐脑、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笑了笑，一个肩膀搭一个，扛着两个大包出去了。
    乔金灵觉得这个男人粗线条里带着细腻，还记得买早饭回来。
    “喝完水，快吃吧，路上肯定没怎么吃。先凑合吃，中午二姑姑带你吃烤鸭，哈哈，之前10块钱一只，就心疼要死，现在咱想吃几只吃几只。”
    乔向秀安排乔金灵先吃饭。乔金灵琢磨了一路心事，路上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饿了，闷头吃了一碗豆腐脑和三根油条。
    “来，吃喝个茶叶蛋，咱灵灵有文化，都能来北京参加竞赛，好好学习，别像二姑姑这样没本事，只能出力气。”
    乔向秀把两个茶叶蛋都剥给乔金灵。
    “够啦。二姑姑，你看我的小肚子都鼓起来，实在吃不下了。”
    乔金灵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嘴角泛着油光。
    “行吧，我自己吃，不能浪费。”
    乔向秀三两口一个，一会儿两个鸡蛋下肚。乔金灵觉得她和陈国强还挺般配，一个憨厚疏狂，一个敢闯敢拼。
    “对了，二姑姑，我之前听爸爸在电话里说秋季新皮鞋是怎么回事呀？”
    乔金灵还惦记着这事，总得问清楚才放心。
    “哦，没什么，就是我想拓展下业务，现在动物园批发市场竞争也挺激烈的，季时节的皮鞋款式还不错，就定了一些秋季新款皮鞋。”
    乔向秀本来也不想这么仓促决定，可有乔向前在中间，她也就没多想，更何况她也认识季时节，不算陌生人。
    “二姑姑，你要……”
    乔金灵把“小心”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只能希望是她谨慎太过了吧。也许都是她想得太多。
    “要什么？”
    乔向秀随口问道。
    “要…要…要买房！”
    乔金灵的话拐了一个弯。都说重生回去一定要买房，也没那么容易。房子虽然便宜很多，可赚得也少。手里没闲钱的人，撑不到房价大涨的时候，就早早把房子处理了。
    “买房？你想要玩具房子吗？”
    乔向秀疑惑，小丫头怎么会懂买房这种事情，求着买娃娃房还差不多。
    “不是，就是人住的房子。二姑姑，你要是有钱，一定要买房，买不起大房子，就从小房子开始，总之一定要买房子哈。”
    乔金灵摇着乔向秀的手。要是乔向秀听进去了，手里攥上几十套房子，还这么辛苦做生意干什么？！
    “哪有闲钱买房子，生意上资金都周转不过来，钱都压在新款皮鞋上了。”
    乔向秀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不行啊！二姑姑，你一定要买，国贸东三环那边，有合适的房子一定得买，以后会特别值钱的。”
    乔金灵激动地站起来。
    “什么国贸？东三环？北京有三环吗？”
    乔向秀不明白乔金灵在说什么。她摸了摸乔金灵的额头，还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烧傻了。
    乔金灵这才反应过来，那时候北京城市建设还没扩出去，东三环cbd中心商务区还是一片荒地，到了九十年代，三环路才全封，建起了高架桥。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二姑姑，你一定要买，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乔金灵近乎哀求。
    她要是再大一些就好了。1987年是房地产野蛮生长的第一年，之前都是单位分房子，根本没普及商品房概念，等大家反应过来，大佬们已经乘着风口起飞了。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等这波秋季皮鞋卖完了，二姑姑就买，买最好最大的房子，不过就是太贵了，均价都得400多一平，好位置的都得快1000了，啧啧，老百姓一个月也就挣100，得不吃不喝4个月才能买个茅坑大的地方，真是太贵了。”
    乔向秀顶多是细水微澜，乔金灵心里早就掀起滔滔巨浪。
    ——二姑姑啊，这根本不高，以后房价高得是你不可想象的，别说4个月工资了，8个月工资都不一定能买一平，就求求你了，赶紧买吧！
    乔金灵知道乔向秀在哄自己，只能恨自己人小言轻，又不能说出重生的事实，只好作罢，乔向秀只当是这犟孩子已经被她哄好了。
    她们中午又吃了全聚德烤鸭。
    乔金灵吃得心不在焉，好像本来应该是身价过亿的富二代，瞬间家族破产，变成了兜里只剩几个钢镚的穷鬼。
    乔向秀还好心安慰几句，以为乔金灵是要参加竞赛而紧张。她越安慰，乔金灵的脸拉得就越长，耷拉就能塞进裤腰带，脸黑得像锅底，引得陈国强和乔向秀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谁说错话惹到这个小祖宗了。
    吃完饭，乔金灵无奈又坐上偏斗摩托车，东甩西歪，一阵风儿似的赶到比赛所在的酒店。
    算了，专心比赛吧，不然回去爸爸的脸拉得肯定比她长！

 第112章 乔金灵，她才是我朋友

    乔向秀把乔金灵交给关明月，就走了，等决赛时候再来看。
    大厅处人头攒动。
    乔金灵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益善。还是去年过年见的，已经过去一年半，他的个子明显高了很多。
    她没着急过去，暗暗比较着两人身高，两人差距能不能小一些了呢？
    嗐！
    好像差得还是挺大，她貌似还是比宋益善矮上一大截。她刚要走过去打招呼，却发现一个高个女孩走到宋益善的身边。
    乔金灵不由止住了步子。
    这个女孩太有气质了，长长大马尾束在脑后，系着淡绿色丝带，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标准的鹅蛋脸，面如白玉，一双丹凤眼吊着眼角，穿着白色泡泡袖衬衫，带着红领巾，天蓝色带白边的背带裙衬得她清新脱俗，贵气逼人。
    她在和宋益善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高挑身材，站在一起，一个皎月清风，一个寒霜覆雪，和周围人形成一道天然隔离屏障。
    “乔金灵，愣什么呢？其他选手都报到了，咱也赶紧过去吧。”
    关明月拉着乔金灵的手，来到签到台。
    “老师好，我叫乔金灵，是来报到的。”
    乔金灵故意不斜眼看宋益善，心里有点不高兴，可又不想表现出来。
    “乔金灵？”
    宋益善发现了她，朝她走过来。
    乔金灵也不搭理她，办理完报到事宜，她拉上关明月的手，准备去找自己的房间。
    “乔金灵，你怎么不理我？”
    宋益善一下挡在乔金灵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乔金灵还是得昂头，才能和他眼睛对视，气势上就被压了一头。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知道三分熟牛排和五分熟牛排走在路上为什么不打招呼吗？不是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是因为他们不熟！”
    乔金灵心底的气来得莫名其妙。
    “你生气了吗？”
    宋益善更是稀里糊涂。
    “我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生气，我干嘛要生气？看我多高兴，哈哈…”
    乔金灵故意龇出大白牙。
    “乔金灵，你认识这位同学吗？”
    连一旁的关明月看出宋益善和乔金灵是熟人，只是乔金灵在耍性子，假装不认识。
    “不认识！不知道！不熟悉！”
    乔金灵拒绝三连。
    “益善，这就是乔金灵？你就是因为她参加的比赛？”
    刚才大马尾女孩走过来。
    乔金灵又气又喜，气的是宋益善竟然和别人说这么多她的事情，喜的是难道宋益善是因为自己才参加的比赛？
    “对！我就是乔金灵，有什么问题吗？”
    乔金灵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孩子而已，她好歹也是有大人灵魂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压制住？
    “你好，我叫梁含月，是宋益善的朋友，也是这次竞赛的选手。很高兴认识你。”
    梁含月伸出手，神情清冷，虽然嘴上客气，可从神情、语气、动作无一不带疏离之感。
    乔金灵也伸出手和梁含月握手，该有的礼节还是得保持。
    “不好意思，按照握手礼节，你应该伸右手。”
    梁含月淡然纠正乔金灵。
    乔金灵这才发现自己伸的是左手，她愤愤然抽回手，换了右手，眼睛盯着梁含月。
    “握手保持1到3秒就可以了，而且过紧地握手，或是只用手指部分漫不经心地接触对方的手，都是不礼貌的，乔金灵同学。”
    梁含月又指出乔金灵的错误。
    “对不起哦，我不会握！”
    乔金灵懒得敷衍，这个梁含月明摆是在羞辱自己，就算握对了，谁知道她还能指出其它什么问题。
    “呵！益善，都说闻名不如见面，我看倒应该反过来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从小地方来的，什么都不懂也可以理解。”
    梁含月嘴角带着讥笑，说话依旧没一丝慌乱，她本以为乔金灵是个强大竞争对手，没想到这么拉胯，不堪一击。
    “不好意思，梁含月，乔金灵是我朋友，请你和她道歉。”
    宋益善挡在梁含月和乔金灵之间。
    “不是吧，益善，她这么脆弱吗？我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护着吗？她连这点话都经受不住，我看果然如此。”
    梁含月歪头，走到乔金灵的身边，不以为然说道：“我本以为你很厉害，昨晚还没睡好觉，现在看来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她刚要走，又退回一步，笑着说道：“忘了提醒你了，绿色衣服显得你有点黑，还有头上两个小揪揪，和哪吒有点像哦。”
    “关你屁事！哪吒怎么了？他还能闹东海、抽龙筋、撕龙甲，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乔金灵压了又压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都是第二次做人了，谁惯着谁啊？
    “你说什么？”
    梁含月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
    “我说得是关！你！屁！事！”
    乔金灵一字一句，盯着梁含月的眼睛，清晰吐出这四个字。
    “你真是太粗鲁了！没教养！”
    “我看没教养的人是你吧！刚见第一次面，你就冷嘲热讽，把眼睛放在头顶上，我就喜欢穿绿衣服怎么着！我就喜欢扎两个小揪揪，关你屁事！我偏偏要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让自己痛快的两句话就是：“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
    “你……我不和你这样人说话。”
    梁含月控制自己情绪，努力不让乔金灵带跑偏，她还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和教养。
    “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话，是你先来招我的，我能不能来北京是凭实力。你要是想打败我，那咱们就赛场上见，有本事就把我杀得屁滚尿流，我也心服口服。你在这里瞎哔哔什么？”
    乔金灵才不稀罕什么教养这些东西，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不痛快。
    “说话脏死了，什么屁尿的，你这样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话！”
    梁含月有些控制不住，极力隐忍着，这让她白嫩的脸憋得通红。
    “嘁！是你先给我说话的，又不是我先说的。算了，我本来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可我的家教不允许我那么说。”
    “毛爷爷说过：意志坚如铁，度量大似海。咱都是来参加诗词比赛的，说话不能这么粗俗。”
    乔金灵反而不撒泼，也不发狂，可嘴里的话句句气人。
    “宋益善，你就让你朋友这么欺负我吗？被宋叔叔和我爸爸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吧？”
    梁含月不再搭理乔金灵，反而看向宋益善。
    “我不会让人欺负我朋友。”
    宋益善盯着乔金灵的脸。
    “好啊，那你打算怎么替你朋友出头呢？宋益善同学？”
    乔金灵也不怵，迎上宋益善的眼睛，眼底的火一点点熄灭。什么朋友，什么写信，都是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乔金灵朋友多的是，不缺他宋益善一个！
    “所以请你注意说话语气，还有，别拿我爸威胁我。”
    宋益善突然拉过乔金灵的手，扭头对梁含月冷冷说道。
    怎么回事？！
    她才是宋益善的朋友？！

 第107章 达成新合作

    刘方舟眼神闪烁，把刘甜甜拉到身后。
    “爸爸，你干嘛这么凶？我回家要告诉奶奶，你都拽疼我啦！哼！臭爸爸！”
    刘甜甜娇声娇气，以往刘方舟都会把她抱起来，轻声安慰。可今天他一动不动。
    “爸爸～”
    刘甜甜又试着叫了一声，可被刘方舟以更严厉的声音制止了。
    “向前，这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孩子们闹着玩，呵呵，咱大人就别跟着一起了哈。要没什么事，我就带甜甜走了。”
    刘方舟把刘甜甜抱上自行车。
    刘甜甜还想坐季时节的小轿车，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哼哼唧唧不同意。
    “对啊，多大的事儿，都是同学，要大气一些，灵灵还是姐姐呢，要以身作则，当好弟弟妹妹的榜样。”
    季时节的话让乔金灵生气。
    ——什么以身作则，当好榜样？您剽窃别人东西，还说这种话合适吗？！
    “季叔叔，刘叔叔，我看刘甜甜脚上穿的皮鞋，和我之前画的样子很像，是不是要生产这个皮鞋了？您不是说画稿丢了吗？”
    乔金灵不客气戳穿。
    “呃，灵灵，你看错了吧？这些鞋子都差不多，有点相似也是正常的。”
    季时节眼神闪烁，他的反应让乔金灵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鞋面的一圈花，双排鞋带，皮带绑脚踝，这些都地方和我画的皮鞋一模一样，我记得季叔叔说那些画稿都找不到了？”
    乔金灵昂着头，大眼睛死死盯着季时节。
    季时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大人被一个小丫头为难。
    “向前，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不如找个馆子，咱们一起好好聊聊？”
    季时节放低姿态，没了之前张狂。
    乔向前和女儿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同意了。
    季澄和刘甜甜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大人带他们下馆子，蹦蹦跳跳还挺高兴。
    包房内。
    “来，我先自罚三杯！”
    季时节一仰脖子，一酒盅白酒就下了肚。
    “向前啊，这事都怪我。当初方舟来找我，说皮鞋销量下滑，你也知道，现在不比之前，有货就有人抢，现在别说皮鞋，就是皮手套、皮夹克，要是没款式，不时髦，根本就卖不出去。”
    季时节又是一杯白酒下肚。乔向前不忍心，赶紧劝阻，让他吃几口菜再喝。
    “所以灵灵啊，季叔叔偷你的画稿了，又怕被你知道，就让刘叔叔把款式都设计到一起了。这件事是叔叔做得不对，先给你说对不起了。”
    季时节的坦诚让乔金灵还有些不适应。一个厂长给一个小孩子说对不起，也算是有魄力了。
    “季叔叔，没关系的。”
    季时节都这么诚恳，她要是再死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忙着吃饭的季澄看到爸爸道歉，愣了一下，他隐约猜到原因，脸变得通红，有些羞愧。
    心目中高大的爸爸，竟然也是偷别人东西的贼，偷的还是乔金灵的画稿！
    “季大哥，既然灵灵说没关系，那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乔向前举起小酒盅，也干了一杯。
    “那不行，一定要给灵灵赔偿。这里有300元，就当是我买的。”
    季时节从皮包里拿出崭新一小沓大团结，拍到饭桌上。
    乔向前把钱推回去，他又不缺这个钱，更何况他觉得闺女只是画了几张画，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乔金灵一直没说话，她如今没那么轻易相信外人说的话，所谓真心坦诚，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若不是今天自己撕破脸皮，恐怕季时节这会还在装疯卖傻。
    “钱一定要拿着，其实大哥我还有件事求你们，应该是求灵灵。我想花钱买灵灵的皮鞋设计稿。一张设计稿50元！要是采用投入生产再追加50元！”
    季时节的话让所有人都吃惊！
    现在皮鞋厂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六十多元，刘方舟算是设计师，工资也就73元，季时节竟然肯花50元买一个小孩子的画。
    “大哥，这…这…不合适吧…”
    乔向前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不行？只要灵灵同意，这件事情就算数。我一直想让你加入进来，你也不愿意，那哥哥我也不勉强，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要拿皮鞋去卖，我统统给你算出厂价！”
    季时节一拍桌子，豪气万丈。
    乔金灵倒一时拿不准了。也许是她之前把季时节看扁了，谁突然间当了暴发户，手里有了钱，不想炫耀阔气一把呢？
    乔向前有些羞愧，之前对季时节屡次猜忌，不经意间也疏远很多，总觉得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现在看来，不是季时节道儿走窄了，是自己想偏了。
    “季大哥，谢谢你，之前兄弟多有得罪，一切都在酒里了，多担待！”
    乔向前把手里的白酒一口闷，脸上也泛起红红的酒晕。
    “好，现在都说开了，咱们还是好兄弟。灵灵，你答应不？”
    季时节问乔金灵的意见。还有什么好问的，爸爸都义薄云天了，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只好乖乖点头。
    “好！那咱们就一起赚大钱！等以后让灵灵给咱们皮鞋当小模特，肯定卖得更好。”
    季时节哈哈一笑，好像乔金灵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娃娃，闪闪发光。
    “不行，我要当小模特，不能让乔金灵当，爸爸，季叔叔，你们说话不算话，哼！”
    刘甜甜不愿意了，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炫耀的机会，怎么生生被乔金灵抢走了？
    “放心，我对这个什么模特不感兴趣，我才不要，季叔叔，那个钱也不用给我，直接给我爸爸就行。我就努力画，能不能用，我就不知道了。”
    乔金灵不卑不亢，她对所谓的合作并不感兴趣，只是爸爸喜欢，她也就同意了。
    “哼！本来就是我的，你就不应该和我抢，你现在让给我，我才不稀罕呢。”
    刘甜甜一听乔金灵要让给她，干脆自己也不要。
    抢着不足，让着多余。
    东西不管好坏，越抢越有人要，一让着反而都不要。乔金灵才不想惹刘甜甜，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当什么代言人。

 第113章 两小无嫌猜

    酒店大厅一角。
    “对不起，乔金灵，刚才让梁含月那么说你。”
    宋益善没了刚才的霸气，手搭在栏杆上。乔金灵才发现这个快9岁的小男孩，侧颜堪称完美。
    头发如黑玉般泛着淡淡光泽，皮肤细腻如上好白瓷，气息冷冷淡淡，长睫毛忽闪抖动，眼神笃定有力量。
    乔金灵觉得宋益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复杂。按理来说，这样的家世，总会有些放荡不羁，也没有父母管教，桀骜不驯也是常态，可这些都没有。
    他挺直身板站在那里的时候，如同一面旌旗，云淡风轻之下是坚韧和沉苛，稳重端方之下又有独特的俊秀空灵。
    “宋益善，你一直这样少年老成吗？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大哭或者大笑哎？”
    乔金灵歪着头，眼神里透着疑惑。
    “我不爱哭，也不爱笑。”
    宋益善眼神柔了下来。
    “怎么会有人这样？告诉你，要是一个人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时间长了，就不会了。”
    乔金灵眉眼弯弯，笑得灿烂。之前她为生活奔波，该笑的时候假装哭，而该哭的时候却违心笑，慢慢带上哭笑不得的面具，无法表达真实情感。
    重生一次，她也想明白了，不一定能活到哪天，不管哭笑，真实活着才最重要。
    “嗯，我努力。”
    宋益善微微点头。
    “哈哈，没见过有人哭笑还得努力的。算了，随你吧，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乔金灵也不愿纠缠，花开自有时，怎么因为赏花人来了，就强迫花非要开呢？
    “对了，刚才梁含月是你什么人？”
    乔金灵刚质问完就觉得不妥，这语气有点酸呐。
    “你介意？”
    宋益善精准捕捉到酸意。
    “我才不介意呐，我就是好奇，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说话那么冲？她爸爸来头不小吧？”
    乔金灵大概也猜出梁含月的背景。
    “她爸爸是外交部西欧司副司长，是我爸爸的直属上司。”
    “哦，怪不得，她拿你爸爸压你。原来是这个原因。”
    乔金灵并不意外。
    “我不怕的。所以你也不必怕。”
    “哈哈…我怕？我又不犯法，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的来头更大，你信不信？”
    乔金灵突然凑近宋益善，神情严肃。
    “什么？”
    宋益善微微退后一步。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乔金灵绷着脸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这么重要的身份，她骄傲了吗？
    对！她特别骄傲！
    宋益善：“……”
    “你真不经逗，开玩笑的，又一脸严肃，冷冰冰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你是不爱和我说话吗？躲那么远干什么？”
    乔金灵撇嘴，自己都笑成这样，宋益善还是没反应，感觉自己笑得像傻子。
    “我没有。”
    宋益善讷讷解释。
    “好啦，不说了，我要找关老师了，你住在哪个屋？回头我去找你玩啊？”
    乔金灵想起不能让关明月等太久，先安置好了再去找宋益善。
    “201。”
    “好，我先去找关老师了，等我去找你。再见喽。”
    乔金灵说着就跑远了，没有留意到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一直等待的关明月倒是没着急，只顾着和其他老师交流，都是四面八方选拔上来的精英，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实在太难得，得抓紧时间学习经验。
    房间内。
    关明月瞪大了眼睛，反应比乔向秀和孙慧芳还要夸张，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新奇不得了，光一个马桶就研究半天。
    乔金灵没兴趣，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休息了，昨晚没睡好，她的头有点晕，头沾到柔软的枕头上，就昏昏欲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眼惺忪中，她竟然看到了宋益善的身影。
    不会吧，难道做梦还会梦到他？！
    不对！不是梦！
    乔金灵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宋益善，你怎么在我屋里？”
    “乔金灵，你可算是睡醒了，从白天睡到黑夜，老师都担心你睡过去了，叫了你好几次起来吃饭，你也不动弹。”
    关明月走过来，坐在乔金灵的床上，指着宋益善说道：“这是你朋友吧，傍晚过来的，说是和你约好了，没见到你，就自己找过来了。这大城市的孩子懂得就是多，宋益善同学给我讲了很多国外的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说你会来找我。”
    宋益善紧抿双唇，眼神闪烁。
    乔金灵呆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分开的时候，自己是说过要去201找他，可也没说是今天呐，也怪自己睡得太沉。
    她就纳闷了，为什么宋益善每次都在她睡着的时候出现？估计丑态都被看到了。
    “那我走了。这个面包你吃了吧。”
    宋益善把一包钙奶饼干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走了。
    乔金灵想要叫住他，可又不知道叫住他要说什么，欲言又止，静静看他走出房间。
    “这个宋益善同学真不错。还想着你没吃饭。我就说他半道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候拿了一包钙奶饼干，原来是给你吃的啊。”
    关明月意有所指。
    乔金灵捏着钙奶饼干，指腹在包装纸上摩挲，她想起在北河沿村的时候，第一次见宋益善在河边读英语，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上，朗朗少年，恍如昨天。
    当时她还塞给宋益善一包钙奶饼干，他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还梗着脖子说什么“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
    一样的奶香，甜到心底。
    第二天，组委会把所有选手集合在会议室。乔金灵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她还不确认，等那个男人自我介绍以后，才确定就是孙松伟！
    乔金灵和孙松伟写了那么久的信，头脑中一直按照他前世白发苍苍的样子想象，乍一看到他挺拔英俊，满头黑发，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
    原来孙老爷子年轻时候还挺帅的嘛，当时他说追求自己的人很多，大家都是低头偷笑，不置可否。老爷子念叨着“还是太年轻啊”之类恨铁不成钢的话，颤巍巍走了。
    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撒谎，至少他还没开口，台下坐的女老师们脸就红了一大片。
    除了孙松伟，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就是比赛评委姚泽坤，乔金灵大学里的老师。那估计他的女儿姚瑶也来了。
    乔金灵一扫，果然看到姚瑶和梁含月坐在一起。她不禁坐直了后背，看来这注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竞赛了！

 第114章 谁才是大傻瓜?

    “同学们，老师们好，我是本次竞赛的组织者孙松伟，也是传媒学院的在职老师。之前办过杂志，因为太过于大胆，被迫停刊。”
    孙松伟上来先做了自我介绍，绷着脸，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乔金灵不好意思低下头，原来孙松伟停刊杂志真是她导致的。
    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孙松伟会一直把杂志办下去，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才有了《畅想未来》这本杂志。
    她觉得写的都是30年后发生的正常事情，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批判为太过于天马行空，导致孙松伟的杂志生涯就此搁浅。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首先我代表组委会欢迎大家远道而来，这是一场诗词的盛会，也是文化的伟大传承。正式决赛之前会有一场半决赛，挑选出10名选手，参加电视台直播，向全国人民进行展示。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分为小学组和中学组。”
    接着孙松伟又讲了一些比赛事宜。乔金灵也没朝心里去，反正关明月记得特别认真，连孙松伟中间的咳嗽声都得写下来。
    半决赛顺利举行，进决赛的同学喜笑颜开，落选的同学只能打道回府。
    乔金灵轻松入选，她所在的小学组留下10名选手，宋益善、梁含月和姚瑶都入选了。
    关明月兴奋地给学校汇报消息。乔金灵也想给乔向秀说，每位选手有三张现场票，她想让乔向秀来。要是爸爸妈妈在就更好了。
    “二姑姑，6月25日就是决赛日，你来看吧。”
    乔金灵给乔向秀打电话，她本以为会听到乔向秀“啊啊啊”的尖叫声，没想到二姑姑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二姑姑，你那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灵试探问道。
    “没什么，灵灵，就是二姑姑生意上遇到一点小问题，你专心比赛，到时候二姑姑带老陈去看你比赛。”
    乔向秀恢复了正常语气。
    乔金灵挂了电话，心底觉得奇怪，又给爸妈打了这个电话，他们的反应也没那么兴奋。
    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灵心里有事，也没看路，一头撞到人身上，抬头一看，是宋益善。
    “乔金灵，你怎么了？”
    “哦，没事，你电话打完了？”
    “嗯，大姑和罗姨会来看。”
    “罗姨就是之前带咱们逛北京的那个阿姨吗？”
    “对，她说想你了。”
    “哈哈，想我了吗？原来在北京除了二姑姑还有人惦记我，罗姨真是太好了。”
    乔金灵的低落转瞬即逝，天然一张笑脸，眉眼弯弯，自带笑意。小腮帮粉嘟嘟、鼓囊囊的，头发扎成两颗小丸子，顶在头两侧，看起来明朗如晴日。
    “还有别人。”
    宋益善伸手捏了捏乔金灵头顶的小丸子。
    “谁？总不会是你吧？”
    乔金灵随口问道。
    “为什么不会？”
    宋益善眼神变得有点凌厉。
    “啊哈，宋益善！原来你在这里。”
    梁含月和姚瑶手挽着手，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乔金灵叹了口气，这两个都是难缠的娇公主。
    宋益善也不回头看，拉起乔金灵的胳膊准备走。
    “干嘛着急走？这是梁含月家里人送来的上海月饼，宋益善，我给你拿了一个。”
    姚瑶递过来一个小纸盒，上面印了一个仙带缭绕的嫦娥仙子。
    “不用了。”
    宋益善冷冷拒绝。
    “宋益善不要，那给你吧。乔金灵，你们那边买月饼是不是还得凭票？是不是不到八月十五都吃不上月饼？那你可得小口小口吃，这月饼可贵着呢。”
    姚瑶把月饼放到乔金灵的手心里。
    ——这个姚瑶，真是不长记性，看来上次在故宫，没把你打乖啊，什么破月饼，老娘我可是重生回来的，什么口味月饼没吃过，还稀罕你这点东西？
    梁含月看乔金灵没说话，双手抱胸走过来，嘴角带笑说道：“姚瑶，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大城市的孩子，见过这些很正常，你可不能欺负乔金灵是乡下来的，太没有礼貌了。”
    “乔金灵，我们走。”
    宋益善不想继续和她们纠缠。
    “干嘛要走？月饼我还没吃过呢！我们那边顿顿吃黑面，啃树皮，上学爬山路，一年也吃不到一口月饼，就让我尝尝嘛～”
    乔金灵摇晃着宋益善的胳膊，对他偷偷眨眼睛。
    宋益善在安庆市待过，当然知道乔金灵在撒谎，可梁含月和姚瑶没去过安庆市，还以为乔金灵说的是实话，捂着嘴嗤嗤偷笑。
    乔金灵故意很夸张吃了一口，瞪大眼睛，茫然问道：“这是什么馅儿的？怎么这么甜？”
    “呵呵，一点没见过世面，真是个土包子，没吃过吧？这是五仁的。”
    姚瑶满脸不屑。
    她觉得乔金灵挤进决赛全凭运气，就这样的人配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吗？
    “什么？五人？是人肉吗？那我不要吃了。吃人是犯法的。”
    乔金灵把月饼塞给姚瑶。
    “你胡说什么？真是只土鳖，不是五个人，是五种坚果，就像核桃仁，呐，看就是这种像脑子的东西。我看你得多吃，好好补补你的傻脑子。”
    姚瑶扣出一块核桃仁，递给乔金灵看。一旁的宋益善抿着嘴，嘴角上扬在忍笑。
    “什么？脑子？你吃脑子？太可怕了。”
    乔金灵又是满脸惊吓，一下子打掉了姚瑶手里的核桃仁。
    “你是不是个傻子，这是坚果！坚果懂不懂？就是果子的芯！！”
    姚瑶气急败坏，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
    “啊！心！你吃心！！”
    乔金灵嘴上叫，心底笑。
    ——蠢货！还在教育我呢？看我不把你绕晕气疯才怪！
    梁含月已经看出乔金灵在耍人玩，呼吸粗重，没了刚才的冷静，偏偏一旁的姚瑶还不明白，呛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还吃心，我看你是痴心妄想，这是坚果的肉，是果肉！！”
    “哦，这句话我听懂了，痴心妄想，我才不要吃心，我看痴心妄想的人是你吧。”
    乔金灵脸带微笑，说话却句句扎心。
    “你什么意思？”
    姚瑶觉出不对了。
    “蠢货！你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呢！她是在耍你，在逗你玩！连这个都听不明白，真正蠢的人是你！！”
    梁含月一甩手，气鼓鼓走了，姚瑶还有些懵懂，跟在梁含月后面也走了。
    乔金灵傲娇昂起头，转身就看到宋益善脸上挂着浅颦微笑。
    笑转星眸，暖若和风，盈盈脉脉。
    这一笑，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第115章 乔金灵，你吃错药了

    “宋益善！你笑了！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不多笑一笑呢？”
    乔金灵面露惊喜，这是她第一次见宋益善笑，他不笑的时候就清冷俊朗，可笑起来就像打破了壁垒，换了一个人，明媚如春日阳光，温暖又治愈。
    宋益善听了，立马收了笑，又变成严肃老成的样子。
    “干嘛呀？怎么不笑了呢？刚才笑得多好看。来给我笑一个嘛。不然我先给你笑一个？”
    乔金灵咧着嘴，撒娇求笑。
    “不笑。”
    宋益善白净的小脸上浮上一层红晕。
    “嘁！真小气，笑一下都不肯。算了，不道德绑架你了。”
    乔金灵也不强人所难。
    “什么绑架？你要绑架我？”
    “哈哈…对！我要绑架你，把你绑回家，笑死了，果然还是有时代代沟的。”
    乔金灵越说，宋益善越懵。
    这个话题像劈了大叉，说着同一种语言，可就是听不懂。
    “知道什么是内卷吗？不知道吧，这是一种特产，类似于花卷，每个人都不想吃，可又不得不吃。”
    “社畜也不知道吧？就是一种牲畜，吃最少的饲料，干最多的活，还不敢乱叫发脾气。”
    “单身狗呢，就是一种只有身体的狗，找到自己的狗头，才能摆脱单身狗的身份。”
    ……
    乔金灵憋着笑胡说八道。这些三十年后才出现的名词，现在87年的人当然听不懂。
    宋益善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听乔金灵瞎扯。眼底的笑意比天边金灿灿的夕阳还亮。
    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决赛前一天，乔金灵生病了。
    睡醒一觉后，她觉得头晕脑涨，喉咙疼，叫来关老师，一摸额头才发觉滚烫。夏季感冒发烧是最难好的。
    “哎呀，这可怎么办？明天就是决赛了，烧成这么厉害，可怎么参加呢？”
    关明月急得团团转，她就是奉学校意思，负责照顾乔金灵起居的，突然发烧，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关老师，我没事哒。你别转了，我头晕。”
    乔金灵挣扎着起身。
    “哦，好的，老师不转了。你先在床上等着，我去组委会那边问问，应该有人带退烧药。”
    关明月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冷静，觉得不好意思。
    “好的，谢谢关老师。”
    “那你先歇着，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关明月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拿回来一个小塑料瓶，急匆匆说道：“太幸运了，正好有个选手带着安乃定，她那里药特别全，治拉肚子的至宝锭都有，还每天用来苏水消毒，这城里孩子就是讲究。”
    “那看来我也很幸运。”
    乔金灵的嘴唇干裂，喝了再多的水，也像水滴洇进龟裂的土地，没了踪迹。
    “把药吃了吧，再捂一捂，发发汗，肯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关明月年纪不大，也没孩子，照顾病人也没那么多经验。
    “好。”
    乔金灵乖乖吃了一片药。她小时候发烧，孙慧芳都会给吃安乃定退烧，之后发现安乃定有很大副作用，就全面禁止，一般就吃布洛芬了。
    可现在根本没别的退烧药，乔金灵知道有副作用，也只能吃了，总不能烧成大傻瓜吧。
    只不过这个药酸酸的，怎么和印象中不太一样，可能记忆有偏差吧，她也没再多想。
    “乔金灵，你躺着吧，老师出去处理下明天决赛的事情，回来给你带饭。”
    关明月简单收拾一下，刚要出门，就听到“咚咚”敲门声。
    “关老师好，我听说乔金灵病了，过来看看她。”
    乔金灵听到宋益善的声音，赶紧把杯子拉起来，头埋进毯子里。她倒了什么霉，邋遢睡像被看到两次，现在生病憔悴的样子可不能再被看到。
    “宋益善啊，来得正好，乔金灵吃了退烧药躺下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她。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关明月叮嘱完就匆匆走了。
    屋里一片安静。
    藏在毯子里的乔金灵有了经验，扒拉开一条小缝呼吸，倒也不憋闷。
    “嗤啦～”
    乔金灵听到翻书的声音。
    ——宋益善在看书吗？他还挺会见缝插针找时间，果然学霸是从小养成的。小小年纪自律性就这么强，我是不是白瞎了重生机会？我要是像他这么努力，是不是分分钟登顶各大名校？
    乔金灵浮想联翩，吃了退烧药，可头还是越来越沉，像是要陷进枕头里。
    “乔金灵，你吃错药了。”
    宋益善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才吃错药了～”
    乔金灵觉得就算发烧，嘴还是有反击能力的。
    “乔金灵，真的，你吃的不是退烧药。”
    宋益善扯下乔金灵的毯子，摊开手心里的药，眉头微蹙。
    “咳咳，不是退烧药？那我吃的是什么？这是关老师拿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呀。”
    乔金灵用胳膊支撑着身体起来，捏了捏小药片，觉得奇怪。
    “瓶子是安乃定的，里面的药不是，你吃药的时候没看清吗？”
    “呃，头晕～”
    乔金灵只能借口头晕，总不能说自己早就忘了安乃定长什么样了吧。
    “你先躺下，我去给大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你等着我。”
    宋益善捏紧小药瓶，眼神冷峻，干脆利落离开房间。
    乔金灵缓缓躺下，有点感动，以前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哪怕发烧，都得硬抗着加班，接到孙慧芳的电话，也得装作若无其事，笑着安慰妈妈说是自己看电视剧感动得把嗓子哭哑了。
    这点小感动就像一团火，顺着乔金灵的喉咙烧进了胃里，又从胃里烧进了心里。火越来越旺，烧得她浑身发热。
    乔金灵整个人好像被点燃了一样，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等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宋益善那双赤红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姑，乔金灵醒了！”
    宋益善一向冷静自持，难得听他大声说话。乔金灵刚想调侃两句，却发现嗓子像粘在一起，薄成一张纸，一捻就碎。
    “喝点水吧，乔金灵，你可把老师吓坏了，幸亏宋益善叫来宋大夫，打了退烧针，这才不烧了。”
    关明月端过来一杯温水，乔金灵小口喝下去，这才觉得好一些。
    “关老师，你给灵灵吃的不是安乃定，是维生素片。”
    宋璟颜摇了摇手里的塑料瓶子，神色凝重。
    “我不知道啊，是一个女孩给我的，她也是选手，说是家里给她备了各种药，我也就没多想，哎呀，我真是太粗心了，差点害了乔金灵！”
    关明月自责不已。
    乔金灵心知肚明，这事八成和梁含月、姚瑶两个人脱不了关系！

 第108章 乔向前入股皮鞋厂

    改革一新的皮鞋厂销量蹭蹭往上涨，尤其是童鞋，乔金灵用心设计了好几款，样式新颖，一经推出，就大受好评。
    一时之间，安庆市的小女孩们都为能买到一双新皮鞋而高兴。
    “向前呐，这里是300元，灵灵总共设计了三款，厂里设计部全部采用，都说这个小女孩儿想法奇特，就连很多大皮鞋厂都没有咱的样式好。”
    季时节掏出一小叠大团结，塞给乔向前。乔金灵坐在一边写作业，故意写得很慢，听他们聊天。
    “季大哥，灵灵还是个小女孩儿，我就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能用她的设计稿，就已经很好了。”
    乔向前心里高兴，嘴上还得谦虚。
    “话不能这么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们都是正午头的太阳了，他们才刚刚升起来，有活力，有想法，这样才好呢。”
    乔金灵听到这种略显官方的评价，觉得没有意思，想收拾作业上楼，有这个时间听他们寒暄，还不如偷看小说呢。
    “对了，向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同意吗？”
    季时节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乔金灵竖起了耳朵，觉得这才是季时节今天来的重点。
    “什么事情，季大哥？”
    乔向前赶紧问，现在他对季时节毫不怀疑，靠着季时节给的皮鞋出厂价，也算是小挣了一笔。
    “就是厂里决定，想要扩大规模，现在咱们的皮鞋越卖越好，以后销量肯定会很大，产量跟不上去，那挣的钱也是有限。”
    季时节搓了搓手指，继续说道：“所以大哥想问问你，想不想投资入股？钱也不多，也就两万。”
    “两万？！”
    乔向前被吓到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买了房子以后，他和孙慧芳挣的钱也就将够两万。乔金灵也吃惊，季时节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两万。
    “向前，这买卖多好，别人想入股进来，给我送钱我都不要，咱也就是朋友，我怎么着也不会坑你钱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当初辛苦腌一张牛皮挣个几块钱，哥哥能让你的钱打水漂吗？我这是心疼你。”
    季时节推心置腹，话语诚恳，惹得乔向前也是感慨。
    “季大哥，你也知道，我之前干什么什么不行，也就这两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卖花菇、团牛肉开始，一点点攒钱，又认识你，你让我腌牛皮，家底子这才厚实一点，这不买了摩托车，住进城里，有了两间铺子，电视机、冰箱都有了，日子是越过越红火，还是多亏了季大哥指路啊。”
    乔向前越说越感慨，才短短两年，他就从北河沿村里的穷光蛋变成了人人羡慕的城里人。
    乔金灵看到爸爸对季时节感恩戴德的样子，恨不能扑过去，晃醒爸爸，现在家里的这一切，都是他们一家人努力得来的，并不是谁的恩赐。
    “别这么见外，向前，咱都是一家人，哥哥能看到你有难处不帮一把吗？所以啊，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哥哥不是第一个想到你了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给别人。”
    季时节顺着竿子朝上爬，全然不提当初是乔金灵和乔向前救了季澄，是他们的恩情在前，才有之后的事情。
    “让我再想想吧，两万块，不是小数目……”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向前你仔细想想，孩子们慢慢都大了，咱得给孩子提供好的学习条件呀。灵灵这么聪明，肯定得出国，没有钱怎么行呢……”
    季时节的话都没说完，就被乔向前打断了。
    “我愿意！”
    乔向前脑子没跟上嘴，头脑一热就答应了。闺女就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拼命挣钱的意义。
    “爸爸！不行！”
    乔金灵急得一下子站起来，她不是心疼两万元，若是爸爸赔了这个钱，她绝不会埋怨一句，可这明眼看着不太对劲，好歹也得和妈妈商量一下再决定啊。
    “灵灵，大人的话，小孩听不懂。放心，季叔叔不会坑你们的，我还惦记着你给我当儿媳妇儿呢。”
    季时节呵呵一笑，想摸乔金灵的头，被乔金灵灵巧躲过，她走到爸爸旁边，小手扯着乔向前的衣袖，撒娇说道：“爸爸，不要嘛～”
    她希望撒娇能管点用。
    “灵灵，你季叔叔说得对，爸爸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想看着你考大学，有出息。爸爸现在多挣点钱，你以后就能少辛苦一点。要是哪一天你需要钱，爸爸又拿不出，我肯定会后悔的。”
    乔向前满心满眼都是女儿。
    乔金灵撅着嘴，小脸皱成一团。前世那么多年，除了妈妈，没人给她遮风挡雨，都是自己拼命学习，熬夜打拼，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心骨，现在重新有了爸爸的疼爱，她感动得想流眼泪。
    “向前，你看这个钱怎么弄？引进生产线还挺着急的……”
    季时节插嘴说道。
    “季大哥，你等着，我给你拿钱，本来想存银行的，还没来得及。”
    乔向前迫不及待去屋里拿钱，乔金灵赶紧跟在后面。
    进了屋，乔金灵小声说道：“爸爸，咱和妈妈商量一下再给钱吧，不然妈妈会生气的。”
    乔金灵没办法，只好把孙慧芳搬出来，偏偏今天孙慧芳和柳青青出去烫头，不在家。
    “乖灵灵，你也知道妈妈对季叔叔有点意见，她胆子就是小，说了她肯定不同意。你别告诉妈妈，等挣了钱再给她说。”
    乔向前从黑色手提包里掏出几厚沓大团结，捏了捏，又放了回去，拉上拉链，拎着包就要走出去。
    “爸爸，不要啊～”
    乔金灵已经近乎哀求。
    她没做过生意，也没投资过，只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要是这么挣钱，季时节为什么不自己干，何必拉上爸爸呢？
    爸爸对皮鞋没概念，也没有特殊技能，季时节就凭这所谓情意，就要把钞票送上门吗？
    反正乔金灵不信。
    可乔向前执意如此，乔金灵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看着爸爸把家底子掏出来，最后换回几张合同。
    她偷偷看了下合同内容，倒没什么猫腻，只是说乔向前投资两万元，买皮鞋厂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年底分红。
    可皮鞋厂利润是多少，财政状况怎样，乔向前一概不知。
    嗐！
    乔金灵隐约觉得爸爸给家里埋了一颗大地雷，等到孙慧芳发现的时候，绝对炸得天翻地覆！
    她本以为这颗雷会晚些爆，没想到当天晚上孙慧芳就发现了！

 第116章 决赛日子到了

    “我没事了…关老师…这不怪你…”
    乔金灵嗓音有点沙哑，跟缺乏润滑油的齿轮似的，没了之前的甜美软糯。
    关明月擦了擦眼泪，人家父母把好好孩子托付给自己，被自己疏忽大意照顾成这样，回去怎么交代？
    宋璟颜交代一下护理事宜，因为医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关老师特意送她到宾馆大厅。
    屋里只剩下乔金灵和宋益善。
    “你还好吗？”
    宋益善的嗓子也有些沙哑。
    “好着呢，明天…决赛还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哈哈……”
    乔金灵小脸惨白，没有血色，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上，眼睛却闪闪有光，像暗夜里行走的小奶猫。
    “好啊，我等你打败我。”
    宋益善挤出一丝笑容。
    “那你可不能放水，我明天不光要打败你，还有那两个，我要让她们知道药应该怎么吃！”
    小奶兔变成小野猫，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你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大姑带来的小米粥，你喝一点吧。”
    宋益善拧开保温饭桶，翠绿色的桶身配着白色盖子，看起来很喜庆。他倒了半碗小米粥，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好。”
    乔金灵挣扎着坐起来，刚要接过碗，被宋益善躲开，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乔金灵的嘴边。
    “张口。”
    宋益善语气命令，本来乔金灵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张开嘴，喝了一小口。
    “大口喝。”
    又是更大一勺子的小米粥，喷香粘稠，散发着诱人米香。
    乔金灵边吃边偷看宋益善，心虚得不得了，除了爸爸，还没有第二个男生给自己喂过饭，虽说是小孩子，可感觉也怪怪的。
    宋益善反而一脸淡定，看不出神色变化，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呼！”
    终于吃完了，乔金灵绷着那股劲儿一下子放松，原来偶像剧里被人喂饭那么甜蜜都是骗人的，明明跟上刑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宋益善又要去倒小米粥，乔金灵赶紧摇头拒绝，好不容易把这碗喝完，她可不要再受罪了。
    关明月这时也回来了，宋益善把碗放下，站起来，轻声说道：“好好睡，明天好好比赛，你一定没问题的。”
    他的声调不高却带着力量。
    “嗯！”
    乔金灵使劲点头。
    第二天，决赛日子终于到了。
    本来关老师还有些担心乔金灵的身体，可她再三保证没问题，都走到这一步了，就是咬碎牙，她都得硬撑下来，她要把巴掌狠狠甩到那两个人脸上！
    “乔金灵，老师给你扎小辫子，不如也扎个高马尾吧，看着精神。”
    “不用啦，关老师，我还要两个小揪揪，再系上这两条发带。”
    乔金灵手心里托着两条明黄色绸带。
    ——你们不就是嫉妒我吗？那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嫉妒到心碎是什么感觉？！
    她特意穿上妈妈做的新裙子，没有夸张的装饰，一袭淡蓝色及膝裙，用的是乔其纱材质，配上娃娃领，上面用白色绒线攒了几个小毛球，点缀其中，看起来活泼可爱又俏皮。
    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乔金灵，咱们走吧，组委会还说要给你们化妆，擦擦粉，再涂个红嘴唇，脑门点个大红点，肯定很漂亮。”
    关明月收拾着东西，乔金灵的心“咔嚓”一下，内心一阵哀嚎。
    ——我不要涂红脸蛋，跟两坨猴子屁股似的，太丑了！还有那要血命的大红嘴唇子，不要在额头上印个红点！再见了，我的清新纯洁风！
    乔金灵本来还想惊艳亮相，结果一个个都被涂成“娇艳欲滴”的花朵，连宋益善都没逃过。
    “哈哈，笑死人了，宋益善，你知道你现在很美吗？”
    乔金灵忘了自己也顶着两坨猴子红屁股，只顾着笑话宋益善。
    宋益善：“……”
    选手们正在后台紧张准备，有的选手激动得手打哆嗦，有的快把古诗词翻烂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一眼是一眼。
    乔金灵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把玩着手里的话筒。编导们让他们熟悉一下话筒，不要回答问题时不会用。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带线的话筒，拖着长长的电线，倒也新奇，毕竟前世的时候，连ktv里面都用无线话筒了。
    “哟，没用过话筒吧？拿在手里稀罕稀罕吧，等回到农村老家，可以跟你的同学们显摆。”
    姚瑶顶着俩红脸蛋子走过来，配上她眉飞色舞的欠揍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怎么哪里都有你？！你是很闲吗？管我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是不是盐吃得太多了，我根本都不想搭理你，还硬往上贴，你是属膏药的吗？”
    乔金灵直接怼上去。
    “你怎么这么粗鲁？今天我们好歹是参加诗词比赛，能不能说话文明一点？”
    姚瑶咬着牙根，这个乔金灵跟只臭虫似的，打不死，还乱咬人。
    “行啊！那我就文明一点骂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乔金灵借用《诗经》里骂人最露骨、最直接、最解恨的一首《相鼠》，直接把姚瑶骂成一只大老鼠。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姚瑶听不懂。
    “嘁！就不告诉你！”
    乔金灵对姚瑶竖起了中指。
    “灵灵，你在这里呀？”
    乔金灵一回头，竟然看到了乔向秀！
    “二姑姑，你怎么来后台了？”
    “多亏遇到了这个小姑娘，她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就让我进来了。”
    乔向秀指了指身后的梁含月。
    “谢谢你，梁含月。”
    乔金灵没想到她竟然会帮忙。
    “没什么，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熟，爸爸打过招呼了。只是我刚才看到这位阿姨在柱子后面哭了，所以才不忍心，把她带了进来。”
    梁含月一脸傲慢里带着得意。
    “二姑姑，你怎么哭了呢？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陈叔叔欺负你了？”
    乔金灵赶紧问道。
    “没有啊，他怎么会欺负我？灵灵，你马上就要上台了，别问这么多，好好比赛，等比赛完了咱再说。”
    乔金灵这才看到乔向秀的眼角红红的，她的头脑中一下子飞过无数个可能性，印象中二姑姑自从离婚以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肯定是遇到难题了。

 第117章 乔金灵和梁含月的对决

    容不得乔金灵多想，导播已经通知选手们候场，准备开场做自我介绍。按照提前抽签的顺序依次上场，乔金灵是排在最后一个。
    这时候乔金灵才明白梁含月根本不是好心，分明是想用乔向秀来搅乱她的心神，只要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比赛，那么梁含月获胜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缜密，公平比赛不好吗？非要阴险算计，你想让我分心，想得美！
    乔金灵努力不再让自己东想西想，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才最重要，她清晰流利的自我介绍，给评委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赛一共分为三轮，必答题、抢答题和辩论题。按照得分高低排出名次。
    必答题就是每一位选手轮流抽三个题目，背诵出相对应的古诗加一分。
    抢答题就是主持人念完题目，选手们拍击抢答器，答对者加一分。
    辩论题就是随机抽取两位选手对决，同一话题，不同观点，借用古诗诗句来进行阐述。
    舞台没想象中豪华，反而带着年代特色质朴，甚至连台下观众的椅子都是红皮折叠椅。乔向秀带着张静云一起来，和宋璟颜、罗凤霞坐在一起。
    竞赛有条不紊进行着。乔金灵是最后一号，毕竟是小学组，估计必答题也没什么难度。
    乔金灵心里想着，打开题目一看，心凉了半截。
    ——糟糕，怎么这么倒霉！别人都抽到《早发白帝城》、《登鹳雀楼》这种题目，自己怎么抽的第一道题就是《对雪》！
    乔金灵看到梁含月脸上挂着笑，志得意满，就知道八成她在里面做了手脚。
    “《对雪》唐高骈”
    乔金灵清了清嗓音，扫了一眼梁含月，继续背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这首诗意思是白雪会把一切丑恶遮盖住，还有所有的坏人！”
    乔金灵死死盯着梁含月，眼神里不带一点胆怯，有实力，怕她做甚？！
    孙松伟作为主持人，对乔金灵的表现很是惊喜。这个小学生的知识储备真是不错，连中学生都不一定能背出来。
    “好，乔金灵同学说得好，我们现在的建设虽然会面临崎岖道路，但一切难走的道路都将被大雪覆盖，展现在眼前的将是坦荡无边的洁白世界！”
    孙松伟的话把这首诗的高度拔高，现场掌声一片。
    接下来的第二首也是有惊无险。乔金灵顺利过关。
    还有第三首古诗，乔金灵料想不会太简单，但难度还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春江花月夜》！
    整整36句的七言长篇古诗！
    题目一出，台下观众一片哗然，评委也是交头接耳。这可是初中组的题目，怎么跑到小学组了？
    乔金灵皱着眉头，思忖半天，她不是不会背，只是有些地方记忆模糊，记得不是那么准确，需要仔细回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不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乔金灵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动，这可是一个不到8岁的孩子，能流畅有感情背诵下来，记忆力实在太惊人。
    乔金灵在台上，已经看到台下有家长在戳孩子的头，心底觉得抱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家长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第一个环节让乔金灵大放异彩。全场观众都留意到了这个人如其名的小姑娘，完全盖住了梁含月的风头。
    到了第二个环节抢答题，简直成了宋益善，他没留一点后手，手速极快，乔金灵完全抢不过他。
    整整十道题，他抢到了8道，剩下2道题被乔金灵抢到。乔金灵严重怀疑，宋益善在让着自己。
    她都不知道宋益善是怎么猜出来的，只有一个线索，他都能正确回答。要不是相信宋益善的人品，她都要怀疑宋益善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
    第二个环节宋益善以压倒性优势，比分遥遥领先。乔金灵咬着嘴唇，比他整整少了6分，只能看第三个环节能不能抢回一点分数。
    十名选手，现场抽签，两两配对。乔金灵祈求自己能抽到宋益善，来个巅峰对决，也算是痛快比一场。她不相信自己好歹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没理由拼不过一个孩子？！
    遗憾的是，乔金灵不光没抽到宋益善，竟然抽到了梁含月！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狭路相逢勇者胜！
    宋益善那边毫无压力，实力碾压对手，评委们给出了全场最高分，估计冠军非宋益善莫属。
    该来的就来吧。
    梁含月甩着高高的大马尾，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走到辩论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很大，所以谁是第二名，还尚未可知。
    她们抽到的题目是“是否应该感谢苦难？”
    观众们小声议论，这个题目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有些难度，没有什么生活阅历，也没有经历过多少苦难，又对这两个字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呢？
    梁含月抽到的是“应该感谢苦难。”
    乔金灵抽到的是“不应该感谢苦难。”
    明眼人都知道乔金灵的题目要更难，毕竟主旋律里都在弘扬“苦难是修?，逆境是沉淀”这种话题。让一个小学生回答这种问题，实在不容易。
    梁含月嘴角轻勾，眼睛亮如星辰，透着深沉凝重，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心机。
    有人就是好办事，只要是她梁含月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人能阻拦！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苦难让我们学会成长，让我们变得成熟，也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所以我认为应该感谢苦难。”
    梁含月率先出击。她得意看向乔金灵，话都被她说完了，看这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118章 老朋友孙松伟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让我们成长的从来不是苦难，而是我们自己。有的苦难会使我们成长，可有的苦难直接把人毁灭。”
    乔金灵有些激动，她想起前世经历的苦难，王晓娇的致命背叛让她经历了人生最大苦难，若不是老天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自己哪能站在这里，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所以我认为应该感谢的不是苦难，而应该感谢的是自己，感谢自己挺过困难，坚持下来。”
    乔金灵字正腔圆，饱含感情，年纪不大，话语里却满是力量。
    苦难有什么好感谢的？难道该谢谢的不应该是自己吗？若是一辈子能顺风顺水，平安顺遂，谁愿意去吃苦、吃亏、吃瘪？
    反正谁爱吃谁吃，她乔金灵一口也不想吃。
    全场一片安静。
    这个小女孩说出了大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建设四化当前，吃苦耐劳是美德，苦难精神是灵魂。改革开放以来，大家越来越关注个体感受，只是敢于发声的没几个。
    世间最贵，莫过自己。
    乔金灵说得酣畅淋漓，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梁含月，不是她的刁难，自己哪有机会展示？
    至于得第二名还是第三名，她已经不在乎了。
    连评委们都震惊了，带头开始鼓掌。乔金灵用余光扫向宋益善，眼神交汇之际，她的神情得意，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宋益善看不出什么表情。
    中场休息，最终结果稍后公布。
    “宋益善！你手怎么那么快？我根本就抢不过你哎！你说实话，我抢到的两道题，你是不是故意让给我的？”
    乔金灵下了台，笑着质问。
    宋益善笑而不答。
    “乔金灵，恭喜你啊！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你觉得是你得第二名，还是我得第二名？”
    梁含月凑上前来。
    “无所谓。谁爱当老二谁当老二，祝你永远都是千年老二。”
    乔金灵满不在乎。
    “哼！明明就是嫉妒，偏偏还不承认，出了风头又能怎么样？没背景，没家世，最后还不是乖乖滚回农村里去，你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这个本事还要逞能，你觉得自己配吗？”
    梁含月傲慢抬起下巴，漂亮精致的小脸蛋冷若冰霜。
    宋益善刚要上前，被乔金灵拉住。小情况而已，她还能应付得了。
    “我今天想骂人，可不想骂你。你这样的人，还不配折腾我。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桥，我懒得和你说话，别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乔金灵神色一凛，逼近梁含月。
    “你能有什么本事？我才不信，吓唬人罢了。”
    梁含月迎上乔金灵的眼神。她觉得这个小女孩和别人不一样，没有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稚嫩。
    “有本事你试试啊。难不成就你有关系，我就没有了？”
    乔金灵头一歪，挑眉说道。
    “行啊，你有本事就去找主持人孙老师，看他搭理你吗？哼！做不到就别说大话。”
    梁含月双手叉胸，连爸爸都搞不定的硬骨头，她一个农村来的小丫头有什么办法，等着出丑吧。
    “那我要是做到了呢？”
    “你要是能让孙松伟笑着，拉着你的手走过来，那我就学狗叫！”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那你要是做不到呢？”
    “那我立马滚蛋，再也不来北京。”
    “好！一言为定！”
    两个人剑拔弩张，周围人都在劝着，这几天相处下来，谁都知道孙松伟脸黑得像锅底，不苟言笑，皱着眉头，从没见他笑过一次。
    不然凭他英俊的模样，身边早就围上一堆女老师了，可现在没一个人敢上前。
    “乔金灵，你有把握？”
    宋益善担心，这个赌约若是输了，难道乔金灵真的就不能再来北京了吗，可他又了解乔金灵，这个小姑娘总是出其不意，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底都是主意。
    “宋益善，你过来。”
    乔金灵凑在宋益善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离得太近，嘴里热气直哈到他脸颊，惹得他浑身僵硬。
    他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扑扑的脸蛋和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那双水亮亮的眸子里，赤忱底色里藏着狡黠。
    那边梁含月看到两人举止亲昵，气得喉头发紧，牙齿咬得嘎嘎响，拳头也忍不住攥紧，指甲狠狠戳着手心，也不觉得疼。
    宋益善白玉般的脸庞上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轻轻点头。原来当初乔金灵就是给孙松伟投的稿，怪不得她这么笃定能赢。
    小河边、草丛、阳光、笑容……
    宋益善瞬间想起在北河沿村仙女河边，乔金灵写稿，他背英文时候的样子，那个迎着光摇头晃脑的小姑娘，像草丛里傻乎乎蹦来跳去的小兔子。
    “梁含月，等着狗叫吧。学会了，也算多会一门外语。”
    乔金灵气人的功力与日俱增。
    她走到孙松伟那边。大家都屏气凝神，觉得不至于赶走，但肯定是没什么好脸色。
    只见乔金灵蹦蹦跳跳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孙松伟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像是见了鬼一样，神色又慢慢缓和下来，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开，拉着乔金灵的小手走过来，像是得到一块稀世珍宝。
    “呵呵，大家好，听灵灵说你们都怕我，我哪有那么凶？”
    孙松伟连称呼都变了，直接叫“灵灵”！
    梁含月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出鬼了吗？比赛前孙松伟看乔金灵的神情还冷冷的，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亲密得像父女？
    “孙叔叔，我说您特别和善，梁含月还不相信，非要我证明给她看。她还说和我打赌，输了要学狗叫呐～”
    乔金灵盯着梁含月，眼神闪烁。
    梁含月咬着嘴唇，那个赌约也就是她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乔金灵能完成，他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毁约，也太丢人了。
    “算了，我也不和梁含月同学一般计较了，不然她就得换一个品种。”
    乔金灵觉得给这个小丫头一个教训就好，省得她目中无人。
    “汪！汪！汪！”
    梁含月咬着牙，学狗叫了起来。
    “愿赌服输，我才不稀罕你的施舍。”
    她走过乔金灵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反正你很快就走了，天天陪在宋益善身边的人，只有我！”

 第109章 爸妈第一次吵架

    “乔向前！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家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这可是两万块，咱辛辛苦苦干多久才攒下这些钱？”
    孙慧芳顶着刚刚烫的大波浪卷发，愤怒得像换了这个人。
    “我…我…那个…季大哥…不会骗我的…”
    乔向前缩在小马扎上，嗫喏说道。
    “你就这么信他？就算信他，咱也得多了解了解，多少人之前说得好好的，一见钱就两眼通红，反目成仇，一家人都不行，更不用说外人了。”
    孙慧芳说起来没完，乔向前皱着眉，一开始还不还嘴，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气鼓鼓说道：“我就做回主怎么了？又不是拿出去随便乱花，也是想给家里挣更多的钱，你看你唠唠叨叨多长时间了，弄得我是个傻子，你就觉得我还不如灵灵这样一个小孩子看人准是吧？”
    “对，我还真觉得你没灵灵看人准。别看她小，可比你成熟多了，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不思前想后，挣了钱还好，要是赔了钱，那可是咱们的家底子！”
    孙慧芳越说越生气，她知道这些攒得不容易，尤其是乔向前起早贪黑，大冬天骑着摩托车给人送东西，腌牛皮那段时间，腰都累得直不起来。
    “赔钱！你就知道赔钱，能不能盼我一点好？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你是不是后悔和我这样没用的男人结婚了？”
    乔向前口不择言，一下子激怒了孙慧芳。
    “我嫌弃你没用？刚结婚的时候，你有什么钱？我那时候都没有嫌弃过你，现在又怎么会嫌弃你？！”
    孙慧芳眼眶里涌动着泪花，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
    乔向前也不再说话，把头扭到一边，脸阴沉沉的。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乔金灵一只手拉着孙慧芳，一只手拉着乔向前，她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好，只是没有好好沟通。
    都说有了钱，家里就不得安宁。难道他们家也要这样吗？好不容易一家团聚，日子越过越好，如今却因为挣钱，一家人要离心离德吗？
    “灵灵乖，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想法不一样。妈妈知道，爸爸是想给家里多挣一些钱。爸爸不容易的。”
    孙慧芳蹲下来，虽然是在对乔金灵说话，但其实是和乔向前说。
    “对不起，慧芳，刚才我态度不好，不该对你发火。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我找季大哥把钱退回来吧。”
    乔向前说不出漂亮话，只能无措晃动着身体，一双手举起来想碰一碰媳妇儿，又放下，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动作，黄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落而下。
    “唉！算了吧。既然钱已经送出去了，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孙慧芳看到丈夫举足无措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夫妻两人虽然和好，可这件事情埋在心底，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乔金灵也想开了，不就两万块钱嘛，赔了就赔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没想到，事情没有预料中那么糟糕。季时节每个月都会给乔向前看财务报表，态度诚恳。一时之间，孙慧芳倒觉得奇怪自己小人之心了。
    家里一切安好，乔金灵也就不再担心。刘甜甜如愿以偿成为小模特，被印在童鞋挂历上，风头正盛。
    新学期不知不觉已经过半，端午没过多久，又迎来芒种，转眼就是夏至。早晚天气有些燥热，同学们都穿上短袖，还会热得冒汗。
    乔金灵个头蹿上来，又调换了新座位，坐在中间位置，正好方便上课睡觉。老师们都已经习惯这个古怪的小学生，能提高全班成绩就行，纪律都是为了约束学习不好的孩子的。
    一年级三班也成为全校最亮眼的学校。以前家长生怕孩子被分到这个班，如今巴不得托关系把孩子调过来。
    “好，同学们，今天的语文课就上到这里，还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一下。”
    关明月合上课本，推了下眼镜，清清嗓，郑重说道：“为了提高学生们语文水平，弘扬传统文化，现在有个全国中小学生诗词竞赛，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积极参与，为学校争光。”
    她的眼光扫向乔金灵。
    此时乔金灵懒洋洋趴在课桌上，并没有把关老师的话朝心里去，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去北京和宋益善合影的照片，他说是等拿到就给她寄来，她自己也忘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寄呢？
    宋益善会不会忘了？还是他压根没有取照片？可能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吧。
    乔金灵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失落。一张合影小相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绝对不能写信问他要，这样显得自己太主动了。
    她胡思乱想，耳朵突然捕捉到两个字“北京”，立马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难不成诗词竞赛会在北京举行？
    果然如她所料。只不过进入决赛才能去北京，乔金灵要想去北京，只有杀进决赛圈。
    她懒散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去了北京，就能当面问宋益善要相片了。
    这个理由很恰当！
    所以当关明月刚讲完，她就迫不及待举手要填表参加。不就是背诗词嘛，她一个大人应对一群小学生，进决赛分分钟的事儿！
    她想得有些简单了。
    乔金灵虽然背过很多诗词，可都是以前背的，记得不完全，想要傻进决赛圈，她得恶补下知识，不然很可能被一群小学生干掉。
    她拉着爸爸去书店，《唐诗三百首》只是标配，能买的诗词书统统买回家，惹得老父亲眼泪都快掉下来。
    苍天有眼，懒闺女终于要奋发图强，努力一把了！！
    乔金灵是白天也背，晚上也背，好多诗词本来就背过，稍微一回忆，就记住了，所以并不吃力。
    就这样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入决赛环节。她写信告诉宋益善，令她惊喜的是，宋益善竟然也进入决赛了！
    也就是说，她和他又要见面了。

 第119章 定的皮鞋出了问题

    乔金灵这才明白，原来梁含月处处针对她，就是因为宋益善！
    她突然想起，刚见面的时候梁含月说过宋益善是因为自己才来参加的比赛，看来她已经无意中成为了梁含月的假想敌。
    这些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她承认宋益善是很优秀，气质独特，自己对他也有好感，可从来没把两个人朝那个方面去想。
    乔金灵一直觉得她只是个拥有大人灵魂的小孩子，而宋益善再成熟，也只是个小孩子，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呐。
    可今天经梁含月一提醒，乔金灵才惊然发觉，她和宋益善年龄相仿，为什么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养成系小帅哥，还愁什么36岁嫁不出呢？
    哈哈哈……
    乔金灵心底暗自狂笑，与其年龄大了再费劲寻找姻缘，不如现在就先护下，只是可惜她不能留在北京，会不会被梁含月之流抢走了？
    宋益善绝对没有想到，乔金灵眉头紧皱不是因为担心比赛结果，而且怕他被人抢走。
    竞赛结果出来了，宋益善第一，乔金灵第二，梁含月第三。
    估计评委们内心崩溃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比赛，前三名都耷拉着脸，没一个高兴的。
    不管怎样，这场比赛总算结束了。
    宋璟颜、乔向秀、张静云、关明月、陈国强带着宋益善和乔金灵，在北京饭店开了一桌，给孩子们庆祝。罗凤霞有事就先走了。
    “来，让我们一起举起酒杯，祝贺这两位孩子，取得好成绩。”
    宋璟颜举起酒杯提议。
    “叮当！”
    清脆的碰杯声开启了聚会的序幕。
    “怎么了，益善？得了第一名，难道不高兴吗？”
    宋璟颜察觉到宋益善有些低落。
    “是呢，真奇怪，灵灵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是不是感冒发烧还没好？”
    乔向秀伸手摸了摸乔金灵有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乔金灵哪里是因为发烧，她只是在担心宋益善被人抢走，重生一次，不能再耗到36岁还不能结婚吧。
    可她看到宋益善还只是个小男孩，又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呸！乔金灵！你怎么能惦记这么小的孩子呢？！
    乔金灵心里存了心思，在看向宋益善的时候，心里就没有那么自然，眼神闪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向秀，你真的很厉害，在北京才一年多，一个月挣的钱就赶上我一年的工资了。”
    宋璟颜由衷佩服乔向秀。
    “唉！宋大夫，我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您和云姐提点着我，帮着我。要不然哪有今天？不过我现在是麻绳提豆腐，提不起来了。”
    乔向秀自己闷声喝下一杯酒，乔金灵这才发现二姑姑愁眉不展，她想起比赛之前梁含月说看到乔向秀在偷偷哭。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璟颜感觉到乔向秀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都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宋大夫，多吃菜啊！”
    乔向秀避而不谈这个问题。
    乔金灵觉得二姑姑肯定会继续说，不然她压根也不会说什么提不起豆腐这种话，明摆着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果然，她没说话，张静云开口了，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没有点小心思怎么混？
    “向秀，宋大夫也不是外人，说出来，说不定宋大夫还能帮忙出出主意，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张静云的话，宋璟颜并没有接，只是微笑。她当然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托灵灵爸爸，也就是我亲弟弟的关系，在安庆市皮鞋厂订了一批秋季皮鞋，可是货发过来，陈国强看了，根本就不是头层牛皮，而是二层皮。我把所有的身家都投了进去，只想着都是熟人，不会骗我，没想到还是上当。”
    乔金灵听了二姑姑的话，心中大惊！
    果然出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爸爸怎么样呢？一时之间，乔金灵心急如焚。
    “二姑姑，你们确定皮鞋有问题吗？我会不会弄错了？”
    乔金灵着急问道。
    “不会有错的。老陈之前就在皮鞋厂工作过，他打一眼，就知道这个皮鞋有问题。当初他还不让我订季时节的鞋，我还说他，唉！”
    乔向秀看向陈国强。当初陈国强愿意离开皮鞋厂来北京，也不完全是为了乔向秀，而是实在看不惯季时节和刘方舟的一些做法，这才走的。
    “那你们做过质量鉴定了吗？”
    宋璟颜更相信权威标准。
    “做过了，就是二层皮。”
    乔向秀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宋璟颜仔细看了一下，又递还给乔向秀。
    “我也是外行，也不懂，这个头层牛皮和二层牛皮有什么区别吗？”
    隔行如隔山，宋璟颜也是一知半解。
    “是这样的，宋大夫，牛皮种类很多，性别不同，皮质也不同。头层牛皮就是牛的原皮加工的，二层牛皮就切完牛皮以后贴上聚乙烯材料。我拿了两个不同皮质的鞋，您可以看看。”
    陈国强从包里拿出两只女童皮鞋，乍一看，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您可以摸一摸，头层牛皮要软，二层牛皮偏硬手感差。仔细看也能看出来，头层牛皮，它的真皮层、纤维组织层、绒毛层挨得特别紧，二层牛皮就层次明显，纤维组织疏松，捏皮面的时候纹路没有变化。”
    陈国强不愧是在皮鞋厂待过，说起皮鞋如数家珍。
    “我明白了，这和我们做手术一样，人的皮肤和再加工过的皮是不一样。”
    宋璟颜一下子就明白。
    “您说得太对了，品质不一样，价格当然不一样。可向秀和季时节签约时，只说是皮鞋，根本没有明确写是头层牛皮。”
    陈国强看上去满脸遗憾。
    “你的意思是说，按照合同来说，这批货根本就没有问题，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宋璟颜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季时节钻了合同的漏洞。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哪怕二层牛皮也是牛皮，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自己吃亏了。”
    陈国强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我这些年都吃进狗肚子了，就是属老鼠的，吃过的那些亏，搁爪就忘，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就是傻子一个，整整六万的货，只能按二层皮卖，好不容易拿下的商场订单也只要头层牛皮。成本都不一定能拿回来。”
    乔向秀忍着哭意，一瞬间她又像是回到了那晚夏天的打麦场……
    再努力朝上蹦跶，可总会在灰心丧气的时候魂穿那个屈辱的时刻。

 第120章 靠近我的人都特别有福气

    “二姑姑，爸爸知道了吗？”
    “知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乔向秀也没打算瞒着。
    乔金灵不敢想象现在家里，爸爸妈妈得吵成什么样子，意气风发的爸爸估计这会儿彻底蔫了。
    一时之间，言笑晏晏的餐桌变得愁云惨雾。毕竟有合同在，是自己没看清楚，还能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呢？
    宋璟颜只是抱歉，说只能找律师朋友咨询一下，具体结果也没办法保证。
    乔向秀感谢，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觉得说出来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璟颜帮不上忙，心底有些歉疚。
    大人们又继续聊了一些话题。乔金灵正在愣神间，扫到宋益善。他用眼神示意她出去。
    这是一个套间，一边吃饭，一边是沙发。大人在那边说话，他们在沙发上聊天。
    “乔金灵，你还好吧？”
    宋益善担心问道。
    “哈哈…有什么不好的，再难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乔金灵拍了拍胸脯。
    谁的生活都不是四平八稳，一辈子碰不到什么波澜，在看不到的地方，都藏着火山，说喷就喷，没有一丝防备。
    “你老是这样说话……”
    宋益善长睫微垂。
    “对了，你记得给我写信，我一定会给你回信哒。”
    乔金灵不忘提醒。
    “哦，你还记得这件事。”
    宋益善嘴角带着笑意，脸上也有了光彩。
    “我当然记得。你的信我都好好收着，放在盒子里，还有那些邮票，我都很珍惜的，你也要把我的信收好。”
    这些话上一次是宋益善说，这一次就变成乔金灵说了。
    “好，我保证。”
    宋益善颔首示意。
    “那…那个梁含月呢？”
    “关梁含月什么事情？”
    “呃…没什么，就是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分心，小心她的成绩超过你。”
    乔金灵犹豫一下，还是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总不能告诉你，你离梁含月远一点，非得把小朋友吓跑了不可。
    “乔金灵，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宋益善还在锲而不舍追问。
    “因为…我在提醒你！”
    “提醒？”
    “对，经过我提醒的人，运势都特别旺。我天生幸运，靠近我的人都会有福气，所以我提醒你，让你幸运，也算是报答你给我收集邮票的感谢了。”
    乔金灵长出一口气，终于圆过去了，要是这个小孩再追问为什么只提醒这一件事情，她非一拳抡过去不可。
    “明白了。”
    宋益善目光清明而坚定。
    “对了，这个给你。”
    宋益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项链，放到乔金灵的手心里。
    乔金灵看到项链吊坠是一个铜质怀表，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和宋益善的合影照片。
    “我在国外时候看到的，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宋益善掏出脖子里的项链，两个很相似，里面放的照片一样。
    ——吼吼，难不成是定情信物？收这么小孩子的项链会不会不合适？可能就是小孩子觉得好看，随便买的而已。
    乔金灵浮想联翩。算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若是老天眷顾，自然会有最好的安排。
    更何况，就算还是遇不到爱情，嫁不出去，那又能怎样？谁说人这一辈子就一定要结婚生孩子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好嘞，我保证天天戴着好不好？”
    乔金灵把吊坠戴上，拍了拍，以示自己的重视程度。
    “宋益善，你也别忘了替我收集玩具和邮票。上次那张猴票就很不错，要是没邮戳就更好了。”
    乔金灵还有些遗憾，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试探问道：“要是以后这些东西值钱了，你会不会要回去？”
    “不会，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反悔，也不会后悔。”
    宋益善拍了拍乔金灵的头，柔声说道：“小丫头，想和我比身高，回去以后得好好吃饭，不然你可追不上我。下次再见，我要看看你长多高了。”
    乔金灵的心似在热水中泡着，心满意足，只剩下拼命点头。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准确来说是乔金灵在说，宋益善在听。
    她的嘴呱呱说个不停，眉飞色舞，什么“爷青回”、“躺平”、“绝绝子”、“666”……，她都挨个胡说八道解释，尤其是看到宋益善听她乱说之后懵懂神情，她简直是笑死。
    “锦鲤我知道。”
    宋益善终于有一个能听懂了。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锦鲤是一种漂亮美好的鱼，应该是很幸运的意思吧。”
    宋益善竟然猜出了几十年后网络用词的意思。
    “哎呦，不错嘛，回答正确，加十分，说一个人是锦鲤体质，就说明这个人非常幸运。我就是那个锦鲤！”
    乔金灵拍了拍胸脯，神情傲然。
    宋益善只是浅笑，眼神宠溺。她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也许真是水里的精灵所化。
    大人们还在热火朝天聊着，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乔向秀把心事压下心底，倒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倒是陈国强愤愤不平。
    “我当初不在皮鞋厂干，就是看不惯季时节，挣几个钱就臭显摆，我听还在皮鞋厂里的老同事们讲，他还想着评什么优，就这种质量，这个优肯定不知道走了谁的后门得来的。”
    陈国强喝了几杯酒，脸庞红彤彤的，粗喉咙大嗓门，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乔向秀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在宋璟颜面前讲这么多了，不然人家帮不上忙，肯定觉得不好意思。
    乔金灵听到“评什么优”、“走后门”这些话，突然皱起眉头。也许这是一个突破点，能起死回生，让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一丝转圜余地。
    “乔金灵，你在想什么？”
    宋益善敏锐察觉到乔金灵的变化。
    “哈哈，没什么，宋益善。明天我就要走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乔金灵本来想问宋益善能不能帮忙，但事情没到那一步，她还是先不开口，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愿意麻烦别人。
    “也许很快。”
    宋益善沉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光。

 第121章 失魂落魄的乔向前

    乔金灵再不舍得，第二天还是和关明月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她本以为宋益善会来送她，没想到一直没等到。
    “灵灵，你在等益善吗？宋大夫说他在家学习，这孩子以后了不得，沉稳有头脑，小小年纪就有气势。”
    乔向秀对宋益善印象特别好，主要是这个孩子身上的劲儿特别正，不沾染一丝歪风邪气，也没有富贵人家孩子身上的娇气傲气。
    乔金灵对二姑姑的评论十万个赞同。
    “二姑姑，我没等他。你们回去吧，到了家，我让爸爸给你打电话。”
    乔金灵不舍得乔向秀，她落到这个境地，和爸爸脱不开关系。所以乔金灵现在着急回家，看看家里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火车缓缓离站。
    乔金灵知道肯定见不到宋益善，觉得正常，虽然心底隐隐失落，可她也不喜欢送别时依依不舍的心情。
    怪不得《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喜散不喜聚，相聚时固然开心，可分开时难受，所以倒不如不聚。
    楼房、树木、田地缓慢向后退，要是高铁，“嗖”的一下就闪过去了。绿皮火车在哐当声中，让分别和相聚都变得缓慢。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又是整夜的卧铺。
    “乔金灵，你和孙老师关系很好吗？”
    关明月红着脸问道。
    “还行吧。”
    乔金灵随口回答。
    “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关明月的问题让乔金灵明白过来，坐在她旁边的少女，心内正山呼海啸，情动而不自知。
    “呃，很有想法吧，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乔金灵不敢多说什么。她和孙孙松伟只是在稿件上有些来往，在信里讨论一些问题，至于他个人私生活方面，乔金灵真的一无所知，万一她乱说，坑了关老师怎么办？
    “哦。我看他对你笑，以为你很了解呢。”
    关明月垂下眼眸。
    乔金灵赶紧借口太困了，倒头就睡，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天她对孙松伟说了自己身份，告诉他其实自己就是一直写稿的钱多多。
    事实摆在眼前。
    孙松伟不得不信。但两个人的交集仅此而已，乔金灵只能祈求等回到安庆市，关老师的心思能渐渐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乔金灵一出火车站就看到爸爸。
    这一见，把乔金灵吓了一大跳，心疼得不得了。
    才半个多月没见，乔向前就像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蜡黄憔悴，蒙了一层黑气，最可怕的是眼睛，黑眼仁已经无光，白眼仁一片赤红，布满红血丝。
    乔金灵料想到爸爸会深受打击，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爸爸～”
    她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到爸爸怀里，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灵灵可算是回来了，爸爸都想死你了。”
    乔向前沙哑着喉咙，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人不就是靠那一口活着吗？被信任的季时节摆了一道，他整个人的气都泄了。
    关老师也看出乔向前精神状态有些糟糕，饭桌上也多少知道些原因，不敢打扰这对父女团聚，所以简单寒暄之后，自己识趣先走了。
    “走吧，灵灵，妈妈在家里做了饭，说是要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乔向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女儿这么争气，拿了个全国第二名，要是没出皮鞋这档子事，他肯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如今也没了心情。
    乔金灵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前面，日头已经升上来，快进入七月份，还没有入伏天，就已经燥热难耐，空气烘烤炙热，被阳光一照，白花花一片，耀得人眼疼。
    学校已经早早放了暑假，街上孩子们三三两两，四处撒欢玩。再热的天也阻挡不住他们玩耍的心。
    父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
    街上的摩托车也比以前多了，油门一加，“呜”得一声就绝尘而去。骑自行车的人在上坡的时候，顶着一脑门的汗，对着远去的黑烟，咒骂一声：“要想死得快，就骑一脚踹！”
    他们很快就到家了。
    孙慧芳倒是没什么变化，上下打量闺女有没长胖、长高之类的。
    “来吧，洗洗手，咱们吃饭吧。向前，闺女终于回来了，你就别拉着你的大驴脸了，吃好东西得配上好心情，不然就是糟蹋好东西。”
    孙慧芳轻轻推了乔向前一把，事情已经发生，再萎靡不振下去，也只会耽误生活，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轻信别人。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奖状和奖杯。”
    乔金灵从包里掏出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
    “灵灵，都怪爸爸没用，我就是想多挣着钱，让你出国读书有出息，可我怎么就把家里的钱都赔光了，2万呐，还有二姐那批货，我也把她坑死了，谁知道那个季时节说一套做一套啊！”
    乔向前握着女儿拿回来的东西，眼角噙着泪，这么有出息的女儿，生生被他耽误了。
    “爸爸，没事哒，灵灵才不想出国呐，我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灵灵就特别特别高兴啦。”
    乔金灵安慰着失落的爸爸。
    “对啊，灵灵说得对，不就是钱吗？它能走就能来，咱现在有胳膊有腿，还年轻，再挣就是了，你再熬，那个钱也回不来。”
    孙慧芳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乔向前的碗里，从来不抽烟的丈夫，这段时间天天抽，狠狠嘬，再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们…”
    乔向前用筷子夹起鸡腿，喉头滚动，要是老婆女儿骂他一顿，哪怕是抱怨几句，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她们越是安慰，他越是内疚，本来冒火头的热闹日子，被他一盆凉水浇得透透的。
    “艹他妈的，季时节，我就不信了，不带他这么欺负人的！我还是得再去找他要个说法，这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过去了！”
    乔向前丢下鸡腿，筷子往桌子上猛然一摔，愤然起身朝外走。
    “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乔金灵赶紧放下碗筷，跟上爸爸的脚步，她到底看看能从季时节的嘴里撬到多少有用的资料。

 第110章 乔金灵二次进京

    “咱灵灵真是太棒了。向前，你放心，她来北京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电话里乔向秀也很高兴。
    “二姐，也不用怎么照顾，她们班主任关老师送她过去，统一有住宿，也不用花钱，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事，二姐你给照应一下。毕竟灵灵还小，离家又远。”
    乔向前不放心闺女一个人去，可家里的事情也走不开，幸亏是老师带着去。
    “放心吧。你到时候把车次时间告诉我，我和她老师联系。一定把咱们灵灵照顾好。”
    这边乔向前不断“嗯嗯”回应着，乔金灵在旁边乖乖听，好久没见二姑姑，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对了，二姐，季时节说新款秋季皮鞋正在做，肯定能赶上秋天卖。你就放心吧。”
    乔向前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后面的人都在排队等着打电话，要是说太长时间，别人会有意见。
    “爸爸，什么秋季新皮鞋？”
    乔金灵警惕问道，爸爸什么时候让乔向秀和季时节搭上线的？
    “哎呀，小状元，你操心自己竞赛就行啦，大人的事情就别管了，你是不是想要新皮鞋？回头爸爸给你带一双。还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别不好意思说，爸爸现在钱多着哩。”
    乔向前神情得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好闺女，能设计皮鞋，还能参加诗词竞赛。
    “好吧。”
    乔金灵无奈，现在爸爸腰包鼓起来，心也跟着膨胀，以前有事都会和孙慧芳商量，如今都是自己拍板决定。
    至于花钱，也不再精打细算。一身冒尖户打扮，什么贵穿什么的，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一双油光蹭亮的大皮鞋，一天要用毛巾蹭八百遍，得要亮得照出人影才甘心。
    他很得意告诉孙慧芳这叫“派！”
    孙慧芳也拿这个越来越“派”的男人没办法，说了也不听，干脆最后不说了。
    乔金灵有点怀念家里没钱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一点，但爸妈从不吵架，一心朝前奔日子，也没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
    有得就有失。
    你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只不过你能选择得到哪些东西，而失去哪些东西，却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就已经迷失其中，想再回头后悔，也没这个机会了。
    乔金灵带着这样的心情再一次坐上奔赴北京的火车。
    学校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整个安庆市就这一个独苗，全省也没几个，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关明月也很激动，要是乔金灵能得个名次，她的晋升指日可待，年纪轻轻，就能得到这样的成就，让很多从业多年的老教师羡慕嫉妒恨。
    两人折腾一夜，终于到了北京。
    上一次，乔金灵睡得迷迷糊糊被妈妈抱出站，这一次她一夜都没怎么睡，还在为失和的家而感到伤心。
    关明月背着大包小包，紧紧拉着乔金灵的小手，生怕被人群挤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
    “灵灵，关老师，这里！！”
    乔向秀眼尖，站在出站口，一下子就看到她们。
    乔金灵简直不敢认二姑姑。
    乔向秀本来就长得如春花似秋月，只能算得上秀气。如今春花谢了，到了果子微熟的年纪，再加上做生意迎来送往，不惧天地，闯见众生的历练。
    更何况赚了钱，脸透着滋润，哪怕奔波不停，也不带疲态，反而美得恣意张扬，一头黑色大波浪卷发，野性磅礴。
    乔向秀一见面就说个不停：“关老师，路上累了吧，谢谢你带灵灵过来，我先带你们去吃早饭，咱吃焦圈儿、豆汁儿。”
    她的话带着硬拗的京片子音。
    “不用了，灵灵她二姑，组委会有接待。刚才我看到有人举牌了。按照比赛规定，不能随意活动，得统一活动。”
    关明月显得有些局促，赶紧拒绝。
    “哦，那行吧。不过关老师，我这么久没见灵灵了，能不能我先带她出去吃顿饭，玩半天，再送过去。我保证中午十二点就把她送回去。”
    乔向秀再三保证，乔金灵也是各种撒娇求情，关明月只好同意。自己跟着组委会的接待人员走了。
    “好啦，我的乖灵灵，赶紧让二姑好好稀罕稀罕。”
    乔向秀揽过乔金灵，一会儿说长个了，一会儿说变漂亮了。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从远处大踏步，朝她们走过来。
    这个男人昂首挺胸，腰杆笔直，四方大脸，眉毛浓黑，双目明亮。他的肌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奔波。
    乔金灵感觉到这个男人和二姑姑之间关系不一般，她还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陈，你去把偏斗摩托车开过来吧。我们在路边等你。”
    乔向秀神情淡然，一看就和这个老陈关系熟稔，不是一天两天了。
    男人走后，乔金灵抬起头，大眼睛盯着乔向秀，想要一个答案。
    “咳咳，灵灵啊，这件事替二姑姑保密，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爸妈他们，不然省得担心。”
    乔向秀貌似也没打算隐瞒。
    “嗯，我不说，二姑姑，我是不是见过他？”
    “你脑瓜子真好用，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见过，他就是我在老家皮鞋厂旁边开小饭店时，天天来吃牛杂面的那个人。我还以为是他给我写诗。”
    乔向秀眼睛亮亮的，她也没想到陈国强会辞去皮鞋厂的工作，跟着她来北京一起闯荡，还说非她不娶。她也不是没感觉，只是不敢轻易走进婚姻。
    所以两个人更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没有往前走关键一步。
    乔金灵在头脑中搜索一阵，恍然大悟，当初刘方舟的妈妈张明漪来小饭店闹事，那个稳坐如山吃面的男人，就是这个陈国强。
    人和人之间缘分深浅，兜兜转转都是圈。
    “上来吧。”
    陈国强骑着偏斗摩托车飒飒而至。
    这种摩托车在八十年代非常盛行，毕竟能开得起小轿车的人还是少数，而二轮摩托车的载货能力又差了点。
    两轮摩托车一侧装上边车，骑起来豪放不羁，带着特殊的狂野。最受欢迎的型号就是长江750。
    乔金灵觉得新奇，在北京街头坐在偏斗里，这体验真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了。
    可接下来，她才知道什么是独一份的坐车体验！

 第122章 吃西瓜打探消息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来皮鞋厂。
    夏日午后，静谧祥和的方宅后巷上空，流云变幻着形状，阳光炙热明亮，映照在厂区门楼顶端“安庆皮鞋厂”五个明晃晃金色大字上。
    这条街叫方宅后巷。
    据说这条街因清朝时期一位姓方的光禄大夫在此建的一座八卦宅而得名。不过民国时，方家败落，变卖家产，在原址上就有了安庆皮鞋厂。
    鞋厂家属院距离要远一点，在后面一条街，乔向秀之前开的小饭店就在那边。
    乔金灵看着砖石斑驳的厂区外墙，时光如水，来去无声，在蓬勃发展的八十年代，这里总透着一股衰败之感。
    “爸爸，咱先在门口待一会儿吧。”
    乔金灵小声说道。
    “这么热的天，待门口干什么？”
    乔向前不明白。
    “咱可以先和周边人打听打听。灵灵知道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乔金灵小脸晒得通红，眯缝着眼睛，倒显出一种旺盛的蓬勃生机。
    “哎哟，拿了诗词冠军果然就是不一样，连这种有学问的话都知道。”
    乔向前面露惊喜。
    “爸爸，是亚军，是第二名～”
    乔金灵唬着脸，这个爸爸真能四舍五入唬弄事。
    “什么第二名？谁还能比我闺女强，八成是作弊得来的。我才不信，反正在爸爸心目中，灵灵就是第一名，是状元。”
    乔向前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力。
    乔金灵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爸爸纠结这件事，她指着大门口一个西瓜摊说道：“爸爸，咱去吃西瓜吧。”
    “好嘞！”
    卖瓜的是一个胖大爷，哪里都是圆圆的，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泛着油光，脖子里搭着一条白毛巾，手捏着草帽，一下一下用力呼扇着，可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脸滑下，时不时就得擦一把。
    他推着一辆三轮车，后斗里摆着十几只黑皮大西瓜，上面还有一个玻璃罩，放着十几块切开的瓜，红沙瓤黑瓜籽，透着新鲜水灵。
    “老哥，瓜怎么卖？”
    乔向前停下摩托车，客气问价。
    “兄弟，2毛一斤，论块就是1毛。”
    胖大爷赶紧招呼，大中午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来了顾客，可不能让他们走了。
    黑皮西瓜一般个头很大，一个有二三十斤，有人吃不了一个。最主要是贵，一个瓜就得5块钱，所以论块买的人要多。
    “来五块。”
    “好嘞，那边有马扎，你和闺女坐下慢慢吃。咱的瓜保甜！”
    胖大爷用小托盘端来五块西瓜。乔金灵也不客气，大口咬上去，美透了，她前世吃过薄皮无籽爆甜的西瓜，可都没有这种皮厚、籽多的黑皮西瓜有滋味。
    “老哥，来根烟？”
    乔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吓得胖大爷连连摆手，卖瓜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客气。
    乔向前推让半天，胖大爷无奈接过来，夹在耳朵上，掏出自己的旱烟袋，借着乔向前递过来的火，猛嘬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
    “小伙子，你这香烟抽起来不带劲儿，还是习惯我的老烟袋锅子。”
    胖大爷眯缝着眼，透着滋润，嘬这一口，灵魂都舒展起来。
    “老哥，看来您在这边卖瓜有些年头了，跟皮鞋厂应该很有感情吧。”
    乔向前啃了一口瓜，假装不经意问道。乔金灵真想给爸爸竖大拇指，这话头开得够自然。
    “那是当然喽，这一片就没有我胖爷不熟悉的，打小穿街过巷蹿起来的，打从建国那阵，这皮鞋厂就慢慢起来了，得有小三十年了。”
    胖大爷眼里有情，这块土地就像一根扁担，一头挑着他的青春怀念，一头挑着他失落遗憾。
    “这里呢最早是安庆市鞋业生产合作社，就为了给抗美援朝解放军赶制军鞋，把十二个庄的小鞋作坊弄到一起。合作社时候，又成了国营厂，再之后厂长不作为，越来越差，这不就被现在的季厂长买下来了，国转私了嘛。”
    胖大爷一锅烟抽完，对着布鞋底“邦邦”敲了几下，又插回裤腰带里，手脚麻利收拾瓜皮。
    “爸爸，就是这家做的小皮鞋，我同学们都在穿哩，我也要买。”
    乔金灵嚷着讹人。
    “小姑娘就是喜欢样子货，没办法，新出的小皮鞋样子确实好看，连我那个小孙女都非要买，可我才不给她买。”
    胖大爷神秘兮兮，撇着嘴摇头。
    “为什么呀？胖爷爷，鞋子多好看呐，就给她买呗。”
    乔金灵听出苗头，继续追问。
    “好看顶什么用？光有面子，里子不行，看着挺好，其实猫腻多着呢。”
    胖大爷一副掌握内部消息的样子。
    “我才不信呐，您肯定是在骗我，怕我讹爸爸非要买。你们大人都这样，我还听说这个皮鞋是什么优。老师说了优就是最好的，我们写作业最好的都评优，您肯定是怕花钱。”
    乔金灵故意找茬，挑衅胖大爷。
    “你这孩子，这个优和你们学校的优可不一样。我儿子就在这个皮鞋厂做鞋，他再熟悉不过了。现在一开放，人都为了钱，心都开始黑了。什么省优称号，还不是托关系走后门骗老百姓，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好的皮鞋厂都被这帮人搅乱坏了。”
    胖大爷越说越生气。祖宗打下基业，就被这么糟蹋，他是心疼呐。
    “嗯嗯，那我不买了，还是妈妈做的布鞋最舒服。爸爸，咱们走吧？”
    乔金灵觉得该问得差不多了，叫着乔向前要走。
    果然，季时节的省优标志是有问题的，要是能抓住他这个小辫子，说不定还有谈判的筹码。
    “哎，你们干嘛的？这里是皮鞋厂，哪是你们随便进的地方，快走，快走，今天皮鞋厂有贵客。”
    门卫处一个矮小个子男人看到乔向前，“呸”的一声吐掉瓜子皮，撒下手里的瓜子，手指头一戳，眼皮一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攥一手不露两截的男人，个头不高，气焰倒旺。
    乔向前刚要理论，觉得衣角被人轻扯，低头一看，看到乔金灵在轻轻摇头，眼神闪烁，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难道这个丫头有好主意？

 第123章 做那件事情论秒

    乔向前瞪了小个子门卫一眼，推着摩托车走到阴凉处。
    “怎么了，灵灵？你为啥拽爸爸衣服？”
    乔向前坐在马路牙子上，用手当扇子给女儿扇风，只是一点微弱的热风，乔金灵也觉得凉快。
    “爸爸，那个矮叔叔说有贵客，说不定是季叔叔找的那个人，咱要是直接去问。他们肯定不说，不如就等在门口。季叔叔肯定会送他到厂子门口，咱再跟上去，就知道是哪里工作的人了，就算不是，咱就当白跑一趟了。”
    乔金灵说得头头是道，心思缜密。
    乔向前有些惊讶，以前自己怀里那个软糯呆萌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好不好嘛，爸爸？”
    乔金灵两只手攥着爸爸的一只大手，手心指腹都是茧子，那些钱都是爸爸他们辛苦挣来的，她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来，哪怕是用最累最笨的办法。
    都说民不与官斗，可若是大家都遵守，何来朝代更迭呢？
    “好，爸爸听灵灵的，咱就在大门口等，不管等到多晚，爸爸都等。今天等不到，爸爸就明天来等。”
    乔向前喉咙酸涩，出事以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热心宽慰，有人冷嘲热讽，可不管是谁，都没有像女儿这样，陪他讨回一个公道。
    他郁闷的不只是钱，更多的是被人辜负之后的伤心和失望。乔金灵当然理解爸爸这种心情，狠狠报复回来，不是睚眦必报，而是不愿意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父女二人都不再说话。
    长长的路上落满了光。乔金灵会永远记住87年这个夏天。
    乔向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乔金灵脑子飞快旋转琢磨这个“省优”。
    每一个经历过九十年代的孩子，对一个广告词都记忆犹新：省优、部优、葛优。
    开放初期，企业内体制改革也拉开序幕。每个省市都有自己各种产业，没了计划生产，难免产能过剩，所以评优争先成了大家挤破头也要抢的事情，毕竟有了官方评定的荣誉，竞争力也会提升。
    按照级别不同，依次是省优、部优、国优。部优是轻工业部评定，所以难度要大，可是省优出于保护地方经济，自娱自乐，所以监管起来没那么严格，也就让一些企业钻了空子。
    父女两人就这样一直在等，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季时节的身影。乔金灵眼尖，赶紧把爸爸拉到一边。
    “甄主任，您看看您真是清廉低调，人民的好公仆，我亲自开车送您回家多好，您就是太客气了，让我不胜惶恐啊。”
    季时节毕恭毕敬，脸上带笑，紧紧握着一个男人的手。
    这个男人约莫50多岁，梳了个大背头，白色短袖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衣领洇出一圈儿汗渍，和白色衬衫一对比，格外引人注目。
    “季厂长啊，咱也不是外人了，叫我清源就行，别甄主任叫个没完，咱不用这么客气，更何况要注意影响，我一个国家干部从你的小轿车上下来，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嘛，还是自行车保险。”
    甄清源拍了拍自行车座。
    “甄主任说的是，还是您高屋建瓴有远见，我一个小小的厂长，哪有您有见识？我还得多跟着您这样的高人学习学习，才能少走弯路，取得真经呐。”
    季时节笑里透着假，还有几分真，真真假假，也无所谓了。乔金灵看着寒暄的两个人，觉得他们让美好夏日变得油腻。
    “哈哈，季厂长就是会说话。歌词里说得好，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想取真经，得拜对真佛呐。”
    甄清源的眼神意味深长。
    “嗯，我都明白，您一切放心，我绝对不给领导们添麻烦，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行啦，就到这里吧，天儿也挺热的，咱们回头再聊。”
    甄清源一甩腿，跨上二八大杠自行车，门卫室里的矮矬子男人小跑出来，脸笑成一朵菊花，对甄清源谄媚说道：“二舅姥爷，您一路注意安全。”
    “知道了，大牛，在乔厂长这里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甄清源在“嘎吱”声中，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爸爸，咱们跟上吧。”
    乔金灵扯了扯爸爸的衣服，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甄清源是季时节从哪里请来的佛。
    乔向前猛踹摩托车的启动杆，两三下启动，在“突突”喷油声中，乔金灵觉得自己像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就差一身白衣飘飘装扮，脚尖轻轻一点，翩然而至，长剑出鞘，抵着那人的喉间，冷冷问他到底是谁？！
    甄清源骑得悠哉悠哉，压根没留意到后面有人跟着他。他穿街走巷，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停下来两次，买了一点猪头肉和一瓶白酒，吊在网兜里，挂在车把上，一摇一晃。
    他到底要去哪里呢？难不成上班还要喝酒？
    乔金灵疑惑中，看到甄清源在一个筒子楼下停下来，一双小眼睛烁烁放光，东瞅西看，环伺周围。乔向前假装没有看见，继续骑着摩托车往前走。
    等到甄清源上楼，父女两个人赶紧跟上去，刚进楼栋，就听二楼传来开防盗门的声音，伴随着娇滴滴的女人声：“哎呀，你这个死鬼，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等着急了，你都多久没来啦？”
    “嘘！咱们进去说，小心隔墙有耳。”
    甄清源压低嗓音。
    “呵呵，就你小心，现在还不到下班的点儿，哪里有人？”
    甄清源不再接话，接着又传来“哐当”关防盗门的声音。
    乔金灵心里暗暗高兴，本来只是想看一看甄清源在哪里工作，没想到竟然蹲到了一只大瓜，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声音听得耳熟。
    父女俩人面面相觑，悄悄上了二楼，只有左右两户，听了半天，只有东户有声音，估计西户还没有下班。
    他们退了出来，一大一小蹲在墙角。乔向前脸上有点尴尬，让闺女撞上这样少儿不宜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乔金灵看着爸爸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果然父母永远不知道孩子懂多少，他们还以为她是个宝宝，只能骑“嘎吱”响的铁皮三轮车，殊不知这个“宝宝”已经坐上火箭开快车了。
    “灵灵，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乔向前不想把闺女扯进来。
    “不！爸爸，我们再等下去，看他家住在哪里？估摸着他也不会待很久，嘿嘿…”
    乔金灵抿嘴，不怀好意笑了，这个年纪的油腻男人，做那件事情不都是论“秒”的嘛～

 第124章 馄饨摊上打探消息

    乔向前没料到乔金灵会这么说，他的这个闺女越来越有主意，怪不得孙慧芳说他还不如灵灵成熟。
    “那好吧。不过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很累了，中午也没怎么吃饭，肚子是不是饿了？不如爸爸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向前心疼闺女。
    “没事哒，爸爸，灵灵还能撑住，我怕咱们走的一会儿，那个男人就跑了。”
    乔金灵肚子是有些饿，又怕错过好机会。
    “卖馄饨喽～”
    乔向前听到一阵叫卖声，抬头一看，斜角靠着大街有一个馄饨摊。
    “没事，灵灵，看到那个馄饨摊了吗？咱去吃碗馄饨，就在大门口，他要是出来，我们也能看得见。”
    乔向前生怕饿坏了闺女。
    “嗯，灵灵听爸爸的。”
    乔金灵乖巧点头，她知道要是不同意，这个爸爸能一直磨叽下去。
    乔向前推着摩托车，两人来到馄饨摊。这种馄饨摊一般摆在小区附近，有些不做饭的年轻人就直接拿盆要两碗，回家就不做饭了。
    铁架子三轮车一边放着一个煤球炉子，架着大铝锅，旁边是个案板，摆着肉馅、馄饨皮、葱花、香菜、酱油、醋之类东西，地方不大，却擦得干干净净。
    “大娘，来两碗馄饨。”
    乔向前坐在马扎上，眼睛却瞟向那栋筒子楼。
    “好嘞。等一会儿啊，我的馄饨都是现包的。”
    卖馄饨的是一个老大妈，戴着白色卫生帽和套袖，一看就是干净利索的人。
    “奶奶，你这里真干净。”
    乔金灵不禁夸赞，夏天还能把小摊弄得如此整洁，真是不容易。
    “嗐！习惯了，脏一点就受不了，都是入嘴的东西，干净点好。虽说是卖给别人吃的，可要是唬弄，奶奶就心里不得劲儿。”
    大妈手脚麻利，一手托起一张薄馄饨皮，另外一只手用扁匙刮出肉馅儿，一放一攥，一个馄饨就包好了。
    “稍等下，忘了捅开煤球炉子了，火还没上来，麻烦多等等。”
    大妈面露愧色，一忙活起来就忘了先烧开锅了。
    “没事哒，奶奶，我们不着急，奶奶，您也坐会儿吧。”
    乔金灵搬过来一个小马扎，放到大妈身旁。
    “好孩子哎，奶奶不坐，这煤球炉子下的炭灰得用火钳子掏掏，顺溜了，通气了，火也就旺了。跟人一样啊，不急也不燥，想通了，理顺了，也就没难题了。”
    大妈嘴里唠叨着，手上动作没停。
    乔金灵有时候觉得越是这些普通老百姓，越懂得生活的智慧。
    他们现在就不能急，要有耐心，顺着线，捋思路，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乔向前也听到了这个话，脸上也有了笑容，之前他把人和事都想得太简单，季时节一番说辞，就让他轻易相信。
    他现在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拿出自己的钱，尤其是自己没有掌握权的时候。
    “馄饨好喽。这里有醋，想吃自己加。”
    大妈端上来两碗馄饨，还贴心给乔金灵拿了一只空碗，怕她吃着烫。
    馄饨皮擀得薄薄的，能看到粉嫩嫩的肉馅。汤水里漂着黄澄澄的香油花，上面撒着几片嫩出水的香菜叶，腾腾热气飘散，一看就很好吃。
    乔金灵嘟着嘴，吹散热气，迫不及待吃起来，烫得她龇牙咧嘴，还忍不住继续吃。
    突然，乔向前“砰”得一声放下碗，精神紧绷，他一直盯着筒子楼，发现一个女人从那个楼洞里走出来，不是甄清源，他“哦”了一声，又放松下来。
    乔金灵嘴里衔着一只大馄饨，听到爸爸发出的动静，不经意抬头看，这个走出来的女人竟然是张明漪！
    当初在乔向秀的小饭馆里，她趾高气扬，一通教训，所以乔金灵对她印象深刻。
    张明漪穿着碎花连衣长裙，头发用手绢绑起，虽然年过半百，可身段保持的很好，风韵犹存。
    “孙姐，给我来两碗馄饨。自己包的就是不如你包的好吃，放到保温桶里就行。”
    “好嘞，张老师，你家又来贵客了？”
    孙大妈接过保温桶，放在一边，接着开始包馄饨。
    “呵呵，是啊，孙姐，他就爱你包的馄饨，说是有家乡味道。”
    张明漪讪讪一笑，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是，你那贵客是保山那边的吧，我也是保山的，祖传的调馅儿手艺，别的地方馄饨不是这个味儿。”
    张明漪不再接话，用手扇着风，瞅了乔金灵一眼，乔金灵赶紧低头喝汤。张明漪也没认出她，眼神扫了一下，又扭头看锅里正在煮的馄饨。
    “谢谢了，孙姐。”
    张明漪拎着保温桶转身走了。
    “奶奶，您煮的馄饨真好吃。连那个奶奶也说您包的好吃哎。”
    乔金灵赶紧找话题打听，看来这个大妈和张明漪应该是老相识。
    “哦，张老师啊，不是她吃，她是给客人吃的。我经常看他来，每次来都吃我做的馄饨。”
    孙大妈面露骄傲之色。
    “我听刚才您说是保山那边的，我有个朋友也是保山的，还说在安庆没老乡，这不一下子就有两个了吗？”
    乔向前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递给孙大妈。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市里的大人物，厉害得很，和张老师关系好着哩，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男人早早就死了，没人帮衬着，也是难熬。”
    孙大妈喋喋不休，她从保山嫁过来，在这里住了三十年，哪门哪户有点什么事情，她都门儿清。
    乔向前本来还想继续问，被乔金灵扯着制止了，问多生疑，还是稳妥一点好。
    他们吃完馄饨，有了精神，乔金灵建议不要继续再楼下等，干脆去三楼和二楼的楼梯连接处，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两个人竖起耳朵仔细听二楼动静，幸亏这时候还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人不是很多，可能屋里的男女也是瞅准了一个时间点。
    “嘎吱～”
    木门开了。
    “清源，我叮嘱你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方舟能不能当上这个皮鞋厂厂长，就看你的了。”
    张明漪一把年纪了，娇嗔语气让人满身疙瘩。
    “嘘，门都开了，你嘴也没个把门的，被人听到怎么办？”
    甄清源声音慌乱，打开防盗门，左看右瞅，确定没有人，接着传来窸窸窣窣动静，伴随着滋砸水声和喘粗气声。
    “嘿嘿，明漪，从年轻时，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现在成老妖精了。”
    乔向前一愣，赶紧捂住乔金灵的耳朵！

 第111章 求求你二姑姑，买房吧!

    陈国强骑得太猛了！
    大路不走，偏走小胡同。有时候小胡同进了死路，有倒档不用，就猛踩油门，再立即收紧刹车，往左边撞，原地就能漂亮掉头。
    乔金灵被摇得七荤八素，小手死死抓着偏斗外沿，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甩出去。
    “老陈，悠着点，车上有孩子。”
    乔向秀这才想着提醒。
    “嗷，忘了，还想着是带你去拉货呢。哈哈哈…对不起啦，小灵灵。”
    陈国强豪爽一笑，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一不留神又炫技起飞。
    可算是到了乔向秀的出租屋，乔金灵一下车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下次打死也不坐偏斗摩托车。
    乔金灵打量起出租屋，和乔向秀光鲜亮丽外表相比，出租屋一下子让她现了原形。
    她是挣了一些钱，可还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屋里半住半是仓库，即使站在时代的风口处，她挣的也是辛苦钱。
    “老陈，这两大包衣服送到货运站，给灵灵妈发过去。”
    乔向秀拍了拍两个黑色大编织袋，对乔金灵说道：“灵灵，这里可都是夏季新款式衣服，时髦尖货，你妈肯定卖得不错，听说和你妈合伙卖衣服的阿姨挺好。”
    “对啊，她叫柳青青，丈夫在部队，人可好啦。就住在我家隔壁。”
    乔金灵从一堆衣服里扒拉出一个窝，随意坐下。
    “是嘛，等下次回去，我得见见她，我就喜欢爱挣钱的女人，累怕什么，多有奔头，钱挣到自己手里，想怎么花怎么花，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哪怕只花一分，心里也是痛快的！”
    乔向秀给乔金灵倒了一杯温水，老陈出去一趟又回来。他买了两碗豆腐脑、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笑了笑，一个肩膀搭一个，扛着两个大包出去了。
    乔金灵觉得这个男人粗线条里带着细腻，还记得买早饭回来。
    “喝完水，快吃吧，路上肯定没怎么吃。先凑合吃，中午二姑姑带你吃烤鸭，哈哈，之前10块钱一只，就心疼要死，现在咱想吃几只吃几只。”
    乔向秀安排乔金灵先吃饭。乔金灵琢磨了一路心事，路上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饿了，闷头吃了一碗豆腐脑和三根油条。
    “来，吃喝个茶叶蛋，咱灵灵有文化，都能来北京参加竞赛，好好学习，别像二姑姑这样没本事，只能出力气。”
    乔向秀把两个茶叶蛋都剥给乔金灵。
    “够啦。二姑姑，你看我的小肚子都鼓起来，实在吃不下了。”
    乔金灵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嘴角泛着油光。
    “行吧，我自己吃，不能浪费。”
    乔向秀三两口一个，一会儿两个鸡蛋下肚。乔金灵觉得她和陈国强还挺般配，一个憨厚疏狂，一个敢闯敢拼。
    “对了，二姑姑，我之前听爸爸在电话里说秋季新皮鞋是怎么回事呀？”
    乔金灵还惦记着这事，总得问清楚才放心。
    “哦，没什么，就是我想拓展下业务，现在动物园批发市场竞争也挺激烈的，季时节的皮鞋款式还不错，就定了一些秋季新款皮鞋。”
    乔向秀本来也不想这么仓促决定，可有乔向前在中间，她也就没多想，更何况她也认识季时节，不算陌生人。
    “二姑姑，你要……”
    乔金灵把“小心”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只能希望是她谨慎太过了吧。也许都是她想得太多。
    “要什么？”
    乔向秀随口问道。
    “要…要…要买房！”
    乔金灵的话拐了一个弯。都说重生回去一定要买房，也没那么容易。房子虽然便宜很多，可赚得也少。手里没闲钱的人，撑不到房价大涨的时候，就早早把房子处理了。
    “买房？你想要玩具房子吗？”
    乔向秀疑惑，小丫头怎么会懂买房这种事情，求着买娃娃房还差不多。
    “不是，就是人住的房子。二姑姑，你要是有钱，一定要买房，买不起大房子，就从小房子开始，总之一定要买房子哈。”
    乔金灵摇着乔向秀的手。要是乔向秀听进去了，手里攥上几十套房子，还这么辛苦做生意干什么？！
    “哪有闲钱买房子，生意上资金都周转不过来，钱都压在新款皮鞋上了。”
    乔向秀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不行啊！二姑姑，你一定要买，国贸东三环那边，有合适的房子一定得买，以后会特别值钱的。”
    乔金灵激动地站起来。
    “什么国贸？东三环？北京有三环吗？”
    乔向秀不明白乔金灵在说什么。她摸了摸乔金灵的额头，还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烧傻了。
    乔金灵这才反应过来，那时候北京城市建设还没扩出去，东三环cbd中心商务区还是一片荒地，到了九十年代，三环路才全封，建起了高架桥。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二姑姑，你一定要买，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乔金灵近乎哀求。
    她要是再大一些就好了。1987年是房地产野蛮生长的第一年，之前都是单位分房子，根本没普及商品房概念，等大家反应过来，大佬们已经乘着风口起飞了。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等这波秋季皮鞋卖完了，二姑姑就买，买最好最大的房子，不过就是太贵了，均价都得400多一平，好位置的都得快1000了，啧啧，老百姓一个月也就挣100，得不吃不喝4个月才能买个茅坑大的地方，真是太贵了。”
    乔向秀顶多是细水微澜，乔金灵心里早就掀起滔滔巨浪。
    ——二姑姑啊，这根本不高，以后房价高得是你不可想象的，别说4个月工资了，8个月工资都不一定能买一平，就求求你了，赶紧买吧！
    乔金灵知道乔向秀在哄自己，只能恨自己人小言轻，又不能说出重生的事实，只好作罢，乔向秀只当是这犟孩子已经被她哄好了。
    她们中午又吃了全聚德烤鸭。
    乔金灵吃得心不在焉，好像本来应该是身价过亿的富二代，瞬间家族破产，变成了兜里只剩几个钢镚的穷鬼。
    乔向秀还好心安慰几句，以为乔金灵是要参加竞赛而紧张。她越安慰，乔金灵的脸拉得就越长，耷拉就能塞进裤腰带，脸黑得像锅底，引得陈国强和乔向秀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谁说错话惹到这个小祖宗了。
    吃完饭，乔金灵无奈又坐上偏斗摩托车，东甩西歪，一阵风儿似的赶到比赛所在的酒店。
    算了，专心比赛吧，不然回去爸爸的脸拉得肯定比她长！

 第125章 和张明漪的较量

    “哼！你不就喜欢这种刺激的调调嘛，不然也不会放下你家里的黄脸婆，来找我？”
    张明漪声音又提高一分。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我心脏都快被你吓死了，我知道，今天还和那个谁见面了。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又没有人，你怕什么，怕就别伸你的第三条腿啊，反正你不办，我就去信用社闹，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落不下好。”
    张明漪行事泼辣，软硬手段都用上。
    “嘿嘿，就喜欢你这辣椒性格，不像我家那位，苦瓜一个，直戳戳一根木头。要不是看我老丈人，谁稀罕娶她？”
    乔金灵在楼上听得愤怒。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什么时候都不缺狗男女！
    “行啦，快走吧，趁着还没下班，人少，麻溜走，别再给楼下那个卖馄饨的打招呼了。”
    张明漪不耐烦说道。
    “嘿嘿，不是保山老乡嘛，随口说几句，打个招呼，你要是不想让我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甄清源嘎吱窝里夹上黑皮包，神清气爽，朝楼下走去。
    张明漪倚着门框，嘴角带着嗤笑，接着“哐当”一声关上门！
    信息量一下子太大，乔金灵和乔向前都有点没消化了。
    乔金灵想起卖馄饨大妈的话，遇到乱糟糟的问题时，想通了，理顺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个甄清源应该在信用社工作，在八十年代，工作机构分为“二社七站八所”。七站就是农技站、农机站、畜牧兽医站、计划生育服务站、文化广播站、种子站、食品站；八所就是派出所、土管所、司法所、邮电所、变电所、地税所、国税所、工商所。
    而二社就是比七站八所更高的机构。一个包揽人们衣食住行的供销社，一个是负责经济命脉的信用社。
    经济一放开，想做生意的人都缺钱。连划片包干的信贷员都得费心巴结，更不用说甄清源这种主任级别的了。
    张明漪攀上甄清源这棵大树，无非是让儿子刘方舟当厂长，把季时节拉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时节机关算尽，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等父女二人回到家，孙慧芳正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大中午就出去了，天黑还不见人影，也联系不上。
    乔向前把事情经过大概和孙慧芳讲了一下。
    “向前，那现在你想怎么办呢？”
    孙慧芳也没了主意。
    “这件事情有些难办啊。我觉得不如直接去和季时节说，至少我们现在的立场是一样。”
    乔向前觉得不如快刀斩乱麻。
    “那你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这么贸然去说，季时节能信你的话吗？”
    孙慧芳的心思更缜密。
    “也是啊，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的话呢？空口白牙，万一他再说我诬陷，那我就说不清了。”
    乔向前陷入沉思。
    “爸爸，那个奶奶我见过。就是在二姑姑小饭店里，她来骂过二姑姑。”
    乔金灵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否有帮助。
    “嗐！当初幸亏刘方舟和二姐没成，这一家心术不正，怪不得当初他们分得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孙慧芳感慨说道，当初看乔向秀哭得那么伤心，还以为是分手原因，没想到是被张明漪骂了。
    院子地上铺了一张凉席，乔金灵躺在上面。孙慧芳摇着大蒲扇，给女儿扇蚊子。
    乔金灵昏昏欲睡，累了一天，她的小身板再也支撑不住了，恍惚中听到爸爸妈妈还在低声细语。
    第二天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日头升得老高，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在自家床上睡得踏实。
    她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觉得不敢相信，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确定就是二姑姑乔向秀！
    她怎么回来了？！
    乔金灵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丫跑下楼，来到客厅一看。乔向秀正坐在椅子上，陈国强坐在马扎上，正在和爸妈聊天。
    “二姑姑，你怎么回来了？”
    乔金灵有些吃惊。
    “灵灵啊，二姑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还得亲自来和你爸爸说一下，我怕他心里负担太重，我了解你爸，他没坏心思，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乔向秀话说得坦荡，钱损失了还能赚，可亲人之间有了嫌隙，再想修复就不容易了。
    乔向前的神色则被歉疚浸满，都怪他大意轻信，当时打包票时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尴尬。
    “好了，事情已经到这里了，不如我们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得从刘方舟母子入手。”
    陈国强冷静沉稳，刚才乔向前把新发现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头脑就在飞速旋转。
    “国强，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在是刘方舟母子想用甄清源的手，把季时节取而代之。甄清源是信用社主任，那估计是季时节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了，我再去找以前工友打听一下。”
    乔金灵觉得，和陈国强比起来，爸爸处理事情能力确实弱了一些。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季时节和我们站在一起，若是能让他亲耳听到，估计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陈国强说罢，轻声说了几句。
    没什么复杂的，既然张明漪当初看不起乔向秀，那就让乔向秀刺激张明漪，越是要强的人，就越是看不惯别人过得好。
    ……
    饭店包房内。
    乔金灵跟着乔向秀一起来，本来陈国强也要来，可担心节外生枝，也就不再露面了。
    能不能气得张明漪说实话，就看两人的功力了。
    财不露白，富不露相。可今天她们就是要把财富都露在面上。乔向秀把自己的“战袍”全部穿上，整个人打扮得流光溢彩，哪还有半分在小饭店时忙碌憔悴的影子。
    “灵灵，收音机会摁了吗？”
    乔向秀扫了一眼后面摆的大头收音机，四四方方像个大盒子。如今有些时髦的小伙子都扛着它，戴着蛤蟆镜，穿着喇叭裤，满大街溜达，声音放得特别响。
    “嗯！保证完成任务！”
    乔金灵使劲点头。
    “您好，女士，106房在这边。”
    门口传来服务员客气甜腻的声音，乔向秀和乔金灵神色一凛，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第126章 留下证据

    张明漪出现的那一刻，乔金灵眼前一亮。
    这个女人眼睛里泛着异常明亮的波光，嘴角勾起美妙的弧度，灼灼目光，闪着碎芒，一看这张被岁月浸染过的脸，就是精心捯饬过的。
    “阿姨，您好，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滋润。”
    乔向秀站起来，对张明漪伸出手。
    “呵呵，你倒是更显滋润。”
    张明漪不伸手，自己抚着衣服下摆，优雅坐下，她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可乔金灵还是能看出松弛背后的紧张。
    她若是不在意，也不会盛装来赴宴。
    张明漪觉得哪怕花蕊枯黄，可还得昂着头，一副枝头牡丹的高傲劲儿。她烟视媚行，哪怕乔向秀如今打扮得再华贵，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俗物而已。
    “是啊，真是托阿姨的福，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对了，这是送给您的香水。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乔向秀递上一个精致小提袋，上面印着“dior”。
    张明漪的脸明显抽了一下，没说不要，可也没拒绝。
    “呵呵，您走的时候记得拿。”
    乔向秀不动声色推到张明漪的旁边。
    “灵灵，去把收音机打开，听音乐吃饭，可能大家的心情都会更好。”
    乔向秀的话音刚落，乔金灵就跑了过去，“啪啪”摁了几下按钮，还是没有声音，撅着嘴，扭头对乔向秀说道：“二姑姑，收音机不响啦！”
    “哦，那算了，不响就不响吧。”
    乔向秀不经意说道。
    “呵，还学会洋气这一套了，只不过下次想装，把收音机修好再拿过来，不然多尴尬。”
    张明漪抓住机会讽刺乔向秀。
    “您说的是，小玩意而已，哪里还用修，丢了就是。”
    乔向秀财大气粗，50元的收音机说丢就丢，完全不当一回事。
    “现在真是乔老板了，学会了资产阶级腐朽的一套，忘了艰苦朴素是美德了。”
    张明漪心底气得要死，嘴上还要扳回一成。
    “对对对，还是得听老人家的话。不知道您今年高寿？让我猜猜，肯定不到八十。我现在啊，最感谢的人就是您，要不是您的反对，现在我指不定正跪在地上，给您擦地板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说到底，您是我的恩人，我得好好敬您一杯。”
    乔向秀一昂脖，“咕咚”一声，一小杯白酒入肚。
    “你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我是拆散你和方舟，可时至今日，我一点不后悔，你再有钱，也是个俗物，配不上我家方舟。”
    张明漪脸色苍白，眼神里的恨意一丝不漏地钉在乔向秀身上。
    “现在让我看刘方舟，我还真看不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起来了，也就刘方舟没本事，还窝在一个小小的皮鞋厂，当什么设计员。”
    “是设计师！他设计的童鞋是最受欢迎的。”
    “呵，灵灵说了，那些都是她随手画的，没想到就被你儿子当了宝。没什么本事，剽窃挺厉害。”
    “你…你放屁！”
    张明漪再也绷不住了，说她尚且能忍，可说她的宝贝儿子，那绝对不可以。
    “阿姨，说脏话可不优雅。看来您儿子要一辈子在皮鞋厂，抄一辈子稿子了。”
    “乔向秀，你别得意，我儿子绝对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等到他成为皮鞋厂厂长，看你还神气不神气？”
    “皮鞋厂厂长？做梦吧！现在的厂长可是季时节。就算两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让刘方舟来当厂长。”
    乔向秀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话题。
    “为什么不可能？告诉你，乔向秀，方舟绝对很快就是下一任厂长，季时节算什么，看着精明，莽夫一个，什么都不懂，好好一个皮鞋厂在他手里，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张明漪嗤之以鼻，她压根看不上季时节，做事不带脑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甄清源随便挖个坑，他都能精准跳进去。
    “你就这么笃定？说大话谁不会。”
    “再过段时间，你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你就是盘狗肉，再贵也上不了大席。再横，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泥腿子。穿再漂亮的一身皮，也都改不了吃糠咽菜的命。”
    张明漪款款站起身，她依旧是枝头最绚烂的牡丹花。她对今天的表现满意极了。
    乔向秀看着张明漪消失在房间，桌上那个装着香水的精致小袋子也不翼而飞。果然，像张明漪这样的女人再傲气，还是躲不过香水的诱惑。
    那边乔金灵对乔向秀点点头，“咔哒”一声摁了回放键。
    “……方舟绝对很快就是下一届皮鞋厂厂长…季时节算什么…”
    张明漪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太好了，她把香水拿走了。”
    乔金灵也留意到这个细节。
    这款香水是乔向秀托人从国外带回，一共两瓶，是dior在1985年新推出的「poison」毒药香水，命名大胆独特，香调极致魅惑。她一直不舍得用，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向秀，磁带拿到了吗？”
    陈国强和乔向前闪了进来，他们一直守在门口，看到张明漪的身影消失，这才敢偷偷进来。
    “圆满完成任务！多亏了灵灵，这小丫头真是机灵，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还真以为收音机坏了呢。”
    乔向秀摸着乔金灵的头，赞赏说道。
    “哪有啊，还是二姑姑有气势，说起话来，张明漪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
    乔金灵真觉得二姑姑很厉害。
    “好啦，那咱下一步就要去找季时节了，二姐，你打算一起去吗？”
    乔向前本不想让乔向秀露面，毕竟季时节骗人发货，他怕两个人吵起来。
    “我也要去，好好会一下这个季时节。国强，你去吗？”
    “去！我们可是老朋友了，都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能去见一见呢！”
    陈国强从进皮鞋厂就和季时节是同事，从学徒开始，再熟悉不过，只不过从季时节接手皮鞋厂以后，两个人一个在地上，一个飘在空中，再没了交集。
    又到了皮鞋厂门口。
    「安庆皮鞋厂」五个大金字还在耀着光。
    “哎～你们干嘛呢？不是厂里员工不让进，快走！”
    那个名叫大牛的矮个子门卫蹦哒着小短腿，窜出来，这是他唯一点特权，得好好行使一番。

 第127章 阴谋被戳穿

    陈国强过去，在矮门卫耳边嘀咕，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一起，跟父子两个似的。
    没一会儿，大牛就笑得跟朵开皱的花，嬉笑着就给他们放行了。
    “陈叔叔，你用了啥法子？上次我和爸爸来，这个叔叔都不让我们进。”
    乔金灵佩服说道。
    “嗐！还能有什么办法？越是这样的小鬼越是好弄，喏，一盒红格子呗。”
    陈国强亮了一下口袋里的香烟。
    红格子就是红盒的红塔山香烟，价格不一，2块3一盒，不是一般工薪阶层舍得抽的。
    陈国强一进皮鞋厂，话匣子就打开了，这里有他的青春。
    “我是1977年1月1日进的厂，那时候还不到20岁，真是一辈子也忘不掉，当时厂区还没这么大，也就几个加工厂间，都是一针一线跟着师傅学做布鞋，做皮鞋。”
    “后来厂子效益好了，又在厂区东南侧建了两处机械化生产车间，维修车间、车库、办公楼，你们看，这些都是以后盖的。”
    他的话里透着骄傲，藏着失落。说没一点感情是假的，也很惋惜好好一个厂沦落成如今境地。
    “走吧，厂长办公室在这边。”
    陈国强引着他们进了办公楼。乔金灵一看，就是很典型的老式楼，草绿色的半围墙裙，木黄色的门，每个门上都挂了一块白色红漆的木牌。
    “这里就是厂长办公室。咱们进去吧。”
    隔着黄色木门，依稀能听到季时节在逗季澄的嬉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季时节没料到这些人会同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
    “陈国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季时节有些懵。
    “季厂长，我觉得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小孩子听，让灵灵带着季澄去一边玩儿吧。”
    乔向前还是心疼孩子。
    季澄瞪着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澄澄，你跟灵灵姐姐去旁边沙发玩吧，把奶奶给你买的零食都拿过去，和姐姐一起吃。”
    季时节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看一个个严肃神色，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先把孩子支到一边。
    “灵灵姐姐，我奶奶给买的果丹皮、话梅还有江米条，咱们一起吃吧。还有我最爱的橘子瓣糖。”
    季澄看到乔金灵过来，心里乐开了花。他才不管大人们要说什么。
    乔金灵不忍心，拉着季澄的小手，默默走到角落的沙发，看事情的发展。
    “诸位，你们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说过了，那个合同没问题，说是皮鞋，我就是按合同里面搭的货，你们没理由找我吧。”
    季时节深坐在真皮座椅上，反正他就咬死了合同没问题，难不成就凭三个人，就能生抢硬砸？
    “季厂长，我们来不是说这件事，是想和你聊聊甄清源。”
    乔向前开门见山，不想弯弯绕绕。
    “甄主任？哦，我只是和他点头之交，没什么深交，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季时节十指交叉，胳膊肘抵在桌子上，心底纳闷他们为什么提起甄清源。
    “那你先听听这个。”
    乔向前打开录音机，里面传来乔向秀和张明漪的对话。
    ……
    “咔哒！”
    收音机被关掉。
    “听清楚了吗？季厂长？你的厂长位置不一定能坐得牢，多少人都算计着呢。”
    乔向前的底气一点点回来了。
    “这是刘方舟的妈妈？她在替儿子算计我？难道她介绍甄清源给我认识，早就是盘算好的？”
    季时节瘫坐在椅子上，刚才还舒适柔软的大皮椅，如今却如坐针毡。
    乔金灵乜眼看季时节。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情意那么牢固，有时候却脆弱如一张纸，风一吹，一捻就碎。
    他戏弄爸爸的信任，殊不知他也在被身边的人算计。
    “你不知道吧，甄清源和张明漪有一腿，我不知道甄清源给你保证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把你的厂长让位给刘方舟。”
    “甄清源说会给我一批无息贷款，其实现在皮鞋厂看着风光，其实一肚子烂包，不然我也不会坑了你。再没有钱，皮鞋厂就完蛋了。澄澄还小，我想给他更好的生活。”
    季时节瞅了一眼正在吃饼干的季澄。
    无息贷款？
    乔金灵之前了解过，在八十年代初期是放了一百多亿的无息贷款，但大家都不愿意贷，毕竟“父债子偿”、“无债一身轻”的观念还是主流想法，结果剩了好多贷没出去。
    可渐渐人们的观念越来越开放，知道贷款是个好东西，能钱生钱，一窝蜂在想求贷款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无息贷款了。
    所以像季时节的皮鞋厂在87年，想要获得无息贷款是不可能的。
    乔金灵的推测不错，季时节的话很快被陈国强印证。甄清源就是想用无息贷款来混淆视听，让季时节以为能从他这里拿到钱，其实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这个老王八蛋！竟然想算计我，说什么无息贷款，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我说张明漪怎么会那么好心，介绍什么信用社主任，给我批什么无息贷款！原来是想让她儿子当厂长！”
    季时节气得攥起大拳头，“邦邦”砸在桌子上。
    “做人还是要有良心。你虽然坑了我们，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明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看着你掉进去。”
    乔向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真是对不起啊！兄弟，哥哥，我太不是人了，我就是因为皮鞋厂经营不善，刘方舟给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刘方舟，是我自己也心术不正，白白害了你们。”
    季时节此时此刻的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真心的。
    乔向前看着眼前的季时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悲愤，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明明在不久之前，它还在热情跳动。
    乔金灵冷眼旁观。
    季时节的歉意，并不是真心道歉，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而是形势所逼的无可奈何。他的“贵人”另觅高枝，他没有办法才委屈自己道歉。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感动他，他只会为了形势选择更适合自己的路而已。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爸爸像变了一个人，眼神不再那么温情脉脉，吃一堑长一智，如果能让爸爸明白一些道理，那这次的事情就有价值。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第128章 皮鞋厂转让给乔向前

    “向前兄弟，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进也死，退也是死，一点活路都不给，都怪我这个人太自大，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其实没什么大能耐，也就是靠着灵灵之前设计的童鞋还火了一阵，可其它男鞋、女鞋都积压严重。”
    “刚开放那阵，也不用管质量，只要生产出来就有人抢着买，可怎么突然就变了天。顾客都说款式不好看，样子不时髦。可好不容易生产出来新皮鞋，又落伍了。所以我就只能在省优上做文章，也许大家会认。”
    季时节如同一条失水的大鱼，踉踉跄跄走到窗台边，奋力推开窗户，企图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换取存活的希望。
    他知道就算有甄清源的无息贷款，也没办法盘活整个皮鞋厂。
    “季时节，咱们差不多一起进安庆皮鞋厂，从学徒开始，跟着老师傅一起干，咱们对皮鞋厂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你也有。”
    陈国强走过来，眉头紧锁。
    安庆皮鞋厂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位年华逝去的老母亲，没了活力，可还是能从细节处看出昔年流光溢彩的美貌。
    有人看腻了弃如敝屣，也有人放在手心珍而重之。
    想当初安庆人都为了能穿上一双“奋斗”牌皮鞋而感到骄傲。当时，“奋斗”皮鞋不仅是安庆市人的骄傲，还远销其它省市。质量好、耐穿、有排面，是人们对安庆皮鞋厂最大印象。
    “当然，国强，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接手皮鞋厂，哪怕掏空家底子也要干。因为我知道都在变革，皮鞋厂不能因循守旧，不然早晚完蛋，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也没这个能耐。”
    季时节的脸色白了又白，目光飘忽闪烁，一瞬间想起了刚当上厂长时的威风模样。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同意吗？”
    陈国强看了一眼乔向秀，继续说道：“把皮鞋厂盘给我。”
    “什么？陈国强，你这是趁火打劫！”
    季时节气得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合着刚才一通怀旧，是为了打感情牌。
    乔金灵和乔向前也有些吃惊，看乔向秀的神情，一看就是知道陈国强的打算，其实也不奇怪，风尘仆仆专门从北京赶回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安抚乔向前的心情，恐怕这才是他们回来的真正目的。
    “你仔细考虑一下，说实话，我现在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你应该感谢我。不然再撑下去，你肯定会死得更惨。”
    陈国强气场强大，一番说辞有礼有节，显然是有备而来。
    季时节冷静下来，陈国强说得确实没错，现在皮鞋厂亏空严重，内有产品滞销，外有甄清源和张明漪虎视眈眈，内外夹击，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自己还欠乔向秀和乔向前一个交代，若是惹怒了他们，再把自己省优作假，贿赂国家干部的事情说出来，那季澄的前途怎么办？
    季时节充满温情看着季澄，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惹上污点，断了前程，那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季澄也瞪大眼睛看着爸爸。他虽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爸爸的神色，肯定不会是好事情。
    乔金灵轻轻推了季澄一下，示意他去安慰一下季时节。
    “爸爸，你是犯错了嘛，老师说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做错了改正就好啦。”
    季澄摸着季时节的胡子茬，好几天熬夜也没刮，摸起来扎手。
    “嗯。爸爸做错事了，爸爸改正。”
    季时节一把搂过儿子，他一下觉得小小的肩膀已经有了托举的力量。
    “好，我同意盘出去，不过我有个条件。”
    季时节眼神变得凌厉，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什么条件？”
    陈国强追问道。
    “皮鞋厂只能盘给乔向前。要是别人，我就不答应。”
    季时节的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乔向前，他没想到季时节会这么说。
    “兄弟，你是忠厚的人，就是人单纯了些，你身边有这么多能人，把皮鞋厂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你在厂里也有股份，不好意思，把这个烂摊子给你了。”
    季时节面露羞愧之色，如果注定有个人要拿走皮鞋厂，他给谁都不甘心，只有乔向前，也算是报答当年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季澄的恩情吧。
    “这…我做不了。”
    乔向前犹豫一下，拒绝了。他可以搞团购，开小卖部，可是要是管一个好几十人的皮鞋厂，他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
    “放心，你可以的，屁股决定脑袋。你坐在那个位置了，当然就可以。你心眼儿，还有一个这么有福气的女儿，肯定能干得好。”
    季时节拍了拍乔向前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乔金灵。他走过来，蹲下身，笑着说道：“灵灵啊，叔叔是真挺喜欢你的。还替我家澄澄惦记着你，估计是没戏喽。”
    “季叔叔…”
    乔金灵一时之间对复杂的人性又有了疑惑。眼前的男人说得如此诚恳，让人不得不信。可他之前做出的事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也许很难用好人或者坏人来定义一个人吧。
    “向秀，之前的事情是哥哥对不住你了。你的损失我来赔偿。”
    季时节一下子像老个十岁，泄了气，没了精气神。
    “既然你把厂子给了向前，那咱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乔向秀当然明白季时节放弃的东西，要远远高于赔偿款。
    “好，也是个痛快人。有你们在，皮鞋厂肯定还有希望的。”
    季时节虽然不舍得，可再耗下去，皮鞋厂只能坐吃山空，内忧外患，换了主人，也许它还能有一线生机。
    “宁可赔钱吃饭，不能坐吃山空。我师父亲一直这么告诉我。可我一直不明白。我一直想让皮鞋厂好起来，哪怕是贷款也要上最好生产线，可为什么是这个结局呢？”
    季时节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可能要琢磨很久了。
    乔金灵看到这个结局，知道新的难题和机遇又要来了，爸爸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他的挣扎。
    下一步该怎么走？
    谁也不知道。

 第112章 乔金灵，她才是我朋友

    乔向秀把乔金灵交给关明月，就走了，等决赛时候再来看。
    大厅处人头攒动。
    乔金灵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宋益善。还是去年过年见的，已经过去一年半，他的个子明显高了很多。
    她没着急过去，暗暗比较着两人身高，两人差距能不能小一些了呢？
    嗐！
    好像差得还是挺大，她貌似还是比宋益善矮上一大截。她刚要走过去打招呼，却发现一个高个女孩走到宋益善的身边。
    乔金灵不由止住了步子。
    这个女孩太有气质了，长长大马尾束在脑后，系着淡绿色丝带，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标准的鹅蛋脸，面如白玉，一双丹凤眼吊着眼角，穿着白色泡泡袖衬衫，带着红领巾，天蓝色带白边的背带裙衬得她清新脱俗，贵气逼人。
    她在和宋益善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高挑身材，站在一起，一个皎月清风，一个寒霜覆雪，和周围人形成一道天然隔离屏障。
    “乔金灵，愣什么呢？其他选手都报到了，咱也赶紧过去吧。”
    关明月拉着乔金灵的手，来到签到台。
    “老师好，我叫乔金灵，是来报到的。”
    乔金灵故意不斜眼看宋益善，心里有点不高兴，可又不想表现出来。
    “乔金灵？”
    宋益善发现了她，朝她走过来。
    乔金灵也不搭理她，办理完报到事宜，她拉上关明月的手，准备去找自己的房间。
    “乔金灵，你怎么不理我？”
    宋益善一下挡在乔金灵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乔金灵还是得昂头，才能和他眼睛对视，气势上就被压了一头。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知道三分熟牛排和五分熟牛排走在路上为什么不打招呼吗？不是因为它们不会说话，是因为他们不熟！”
    乔金灵心底的气来得莫名其妙。
    “你生气了吗？”
    宋益善更是稀里糊涂。
    “我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生气，我干嘛要生气？看我多高兴，哈哈…”
    乔金灵故意龇出大白牙。
    “乔金灵，你认识这位同学吗？”
    连一旁的关明月看出宋益善和乔金灵是熟人，只是乔金灵在耍性子，假装不认识。
    “不认识！不知道！不熟悉！”
    乔金灵拒绝三连。
    “益善，这就是乔金灵？你就是因为她参加的比赛？”
    刚才大马尾女孩走过来。
    乔金灵又气又喜，气的是宋益善竟然和别人说这么多她的事情，喜的是难道宋益善是因为自己才参加的比赛？
    “对！我就是乔金灵，有什么问题吗？”
    乔金灵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孩子而已，她好歹也是有大人灵魂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压制住？
    “你好，我叫梁含月，是宋益善的朋友，也是这次竞赛的选手。很高兴认识你。”
    梁含月伸出手，神情清冷，虽然嘴上客气，可从神情、语气、动作无一不带疏离之感。
    乔金灵也伸出手和梁含月握手，该有的礼节还是得保持。
    “不好意思，按照握手礼节，你应该伸右手。”
    梁含月淡然纠正乔金灵。
    乔金灵这才发现自己伸的是左手，她愤愤然抽回手，换了右手，眼睛盯着梁含月。
    “握手保持1到3秒就可以了，而且过紧地握手，或是只用手指部分漫不经心地接触对方的手，都是不礼貌的，乔金灵同学。”
    梁含月又指出乔金灵的错误。
    “对不起哦，我不会握！”
    乔金灵懒得敷衍，这个梁含月明摆是在羞辱自己，就算握对了，谁知道她还能指出其它什么问题。
    “呵！益善，都说闻名不如见面，我看倒应该反过来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从小地方来的，什么都不懂也可以理解。”
    梁含月嘴角带着讥笑，说话依旧没一丝慌乱，她本以为乔金灵是个强大竞争对手，没想到这么拉胯，不堪一击。
    “不好意思，梁含月，乔金灵是我朋友，请你和她道歉。”
    宋益善挡在梁含月和乔金灵之间。
    “不是吧，益善，她这么脆弱吗？我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护着吗？她连这点话都经受不住，我看果然如此。”
    梁含月歪头，走到乔金灵的身边，不以为然说道：“我本以为你很厉害，昨晚还没睡好觉，现在看来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她刚要走，又退回一步，笑着说道：“忘了提醒你了，绿色衣服显得你有点黑，还有头上两个小揪揪，和哪吒有点像哦。”
    “关你屁事！哪吒怎么了？他还能闹东海、抽龙筋、撕龙甲，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乔金灵压了又压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都是第二次做人了，谁惯着谁啊？
    “你说什么？”
    梁含月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
    “我说得是关！你！屁！事！”
    乔金灵一字一句，盯着梁含月的眼睛，清晰吐出这四个字。
    “你真是太粗鲁了！没教养！”
    “我看没教养的人是你吧！刚见第一次面，你就冷嘲热讽，把眼睛放在头顶上，我就喜欢穿绿衣服怎么着！我就喜欢扎两个小揪揪，关你屁事！我偏偏要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让自己痛快的两句话就是：“关你什么事”和“关我什么事”。
    “你……我不和你这样人说话。”
    梁含月控制自己情绪，努力不让乔金灵带跑偏，她还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和教养。
    “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话，是你先来招我的，我能不能来北京是凭实力。你要是想打败我，那咱们就赛场上见，有本事就把我杀得屁滚尿流，我也心服口服。你在这里瞎哔哔什么？”
    乔金灵才不稀罕什么教养这些东西，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不痛快。
    “说话脏死了，什么屁尿的，你这样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话！”
    梁含月有些控制不住，极力隐忍着，这让她白嫩的脸憋得通红。
    “嘁！是你先给我说话的，又不是我先说的。算了，我本来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可我的家教不允许我那么说。”
    “毛爷爷说过：意志坚如铁，度量大似海。咱都是来参加诗词比赛的，说话不能这么粗俗。”
    乔金灵反而不撒泼，也不发狂，可嘴里的话句句气人。
    “宋益善，你就让你朋友这么欺负我吗？被宋叔叔和我爸爸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吧？”
    梁含月不再搭理乔金灵，反而看向宋益善。
    “我不会让人欺负我朋友。”
    宋益善盯着乔金灵的脸。
    “好啊，那你打算怎么替你朋友出头呢？宋益善同学？”
    乔金灵也不怵，迎上宋益善的眼睛，眼底的火一点点熄灭。什么朋友，什么写信，都是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乔金灵朋友多的是，不缺他宋益善一个！
    “所以请你注意说话语气，还有，别拿我爸威胁我。”
    宋益善突然拉过乔金灵的手，扭头对梁含月冷冷说道。
    怎么回事？！
    她才是宋益善的朋友？！

 第129章 提前叫二姐夫

    事情解决得意外顺利。
    等大家走出皮鞋厂大门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神情都透着疑惑。怎么一进一出，就换了一番天地？
    “嗐！我说不让你们进，你们非要进去吧，碰了一鼻子灰，那季厂长哪能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就算让你们进去，你们也是耗子进了老猫窝，等着被吃吧。”
    大牛站在岗亭里，嘴角还沾着瓜子壳，依靠着门框，看他们的笑话。
    众人只是笑笑，没一个人搭理他。
    “可怜哟，这年头做生意的就是一条死路，像我这样看大门，一睁眼就到手1块钱，啧啧，做生意的都是傻子！”
    大牛看他们走出大门，然后“哐当”一声就把大铁门关上了。
    “向前，我要是当上厂长，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开除了。”
    陈国强小声说道。
    “呵呵，其实我觉得你来当这个皮鞋厂厂长更合适，比我有魄力，比我有想法，也熟悉皮鞋。”
    乔向前还在抗拒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可季时节钦点你来当啊，向前，你就放心做吧。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善缘，好好待厂里的这些老职工，有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陈国强说得坦荡。
    说没遗憾是假的，可能让乔向前接手，他倒也服气，早晚都是一家人，都不是藏坏心思的人。
    “是啊，向前，你就踏实做吧，小卖部也不能干一辈子，你心思善良重承诺，也许能把皮鞋厂撑起来。”
    乔向秀做生意这些年，知道小钱靠小聪明，大钱靠大智慧。哪怕靠小聪明挣了点钱，也走不了太长久。
    “行！既然你们都看好我，那我就好好干，我也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裹着走，总要走出自己的路。”
    乔向前昂首挺胸，他总是有一种一旦停下，就被一种无形力量扯着向前走的感觉。每次他安于现状的时候，都会出现新的机遇让他再努力一把。
    乔金灵拉着爸爸的手，心想：“这一次对自己来说是重生，对爸爸来说，未尝不是一次重生呢，他的生命本来定格在1985年那个夏天，像断掉的线，现在又接上一根，会是和原本那根一样吗？”
    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想，感觉就像自己抽中一张彩票，非要追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让自己中奖？
    中奖就中奖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回到家以后，孙慧芳听了这个消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反复确认好几遍。乔金灵本以为孙慧芳会反对，毕竟妈妈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去做吧，咱们也该舒展拳脚大干一场了。缩手缩脚也干不出什么大名堂，你就放心去做吧，我和灵灵都会支持你的。”
    孙慧芳竟然百分百同意。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赶鸭子上架，好好干一场。只不过，二姐，我想让二姐夫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行不行？”
    乔向前连姐夫都叫上了。
    “呸！他留不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没成亲，瞎叫什么姐夫。不准再这么叫了，听到没？”
    乔向秀嘴里嗔怪，嘴角却挂着笑意。经过这么一遭，不光乔向前脱胎换骨，乔向秀也觉得陈国强是个可托付之人。
    “哎呀，二姐，这成为一家人不是早晚的事儿吗？就是扯张证，办酒席呗。”
    孙慧芳也跟着打趣。
    “二姑父！”
    乔金灵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也叫人，羞得乔向秀红着脸，假装要锤乔金灵。
    “我是想娶向秀，可现在不是时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资格娶媳妇儿，我留下，等把皮鞋厂都顺了，我再风风光光把向秀娶进门。我陈国强的女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唬弄了事了。”
    陈国强的话让乔金灵敬佩。
    常言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给男人，不就是图人好有责任心吗？不能让女人跟着自己受苦。
    “嗯，我等你。”
    乔向秀眼睛潋滟成波，她等了那么久的爱情，还怕再多等一段时间吗？
    他们一番商议，最后确定乔向秀回北京继续打拼，陈国强留在安庆市皮鞋厂帮乔向前过渡到年后。
    乔向秀走之前，专门带陈国强买了一堆东西去看杨桂香。杨桂香嘴里骂着“簸箕扬场的散财女手里有俩钱，出手就像刮大风”，可眼角的皱纹笑得都挤到一起。
    现在北河沿村谁不知道老乔家养了一只金凤凰，连天安门都敢飞过去叫几声哩。
    乔向秀又去看了乔金凤，两人自然是唏嘘不已。乔金凤长高不少，恣意生长。她把这个曾经相伴的二姑姑，当成妈妈一样。而乔向秀也真心疼爱她，临走时塞了不少钱，生怕这个女孩苦着自己。
    乔向秀很快就回北京了，那边也是一大摊的事情，只靠张静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季时节这边也痛快，转让手续很快就配合办完。
    “向前，其实我很自私，自己解决不了的烂摊子让你解决。还有刘方舟，他到底知不知道张明漪的想法，我也不清楚，毕竟他还有股份在公司，以后你们少不了打交道。”
    季时节不把头发梳到脑后，反而没那么油腻，让乔金灵恍然觉得是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还有甄清源，他没得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借机会闹事，毕竟他的老丈人在土地规划局。”
    季时节推心置腹。这个重担他挑不起来，希望乔向前能支棱起来。
    大人们在聊天，一旁的季澄就乖乖站着。他的神情严肃，一夜之间，他像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追在乔金灵后面叫“灵灵姐姐”的小男孩了。
    “季澄……”
    乔金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澄打断了。
    “你们都是坏人，抢了爸爸的皮鞋厂，连你乔金灵也是一样，都是坏人！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小女孩！”
    季澄的泪伴随着他的咆哮，倾泻而出。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爸爸的皮鞋厂再也没有了，曾经身上的那些荣耀都随着几张纸，彻底烟消云散了。
    而那个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他，在他手心塞了一块橘子瓣糖的小女孩，也逝去了。

 第130章 嫉妒的刘方舟

    “澄澄，不许这么说话，爸爸不都给你解释了吗？这件事情是爸爸做错了，和乔叔叔没有任何关系。”
    季时节扯着季澄的衣服，厉声呵斥。
    “你骗人！妈妈都说了，你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连个皮鞋厂都保不住，呜呜…”
    季澄哭着跑远，季时节顾不得说再见，追着季澄而去。
    夕阳西下，父子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乔金灵没料到，这个背影竟然是季时节父子留给自己最后的印象。
    过了暑假，乔金灵才知道季时节带着全家移民了，谁也没告诉一声，等到新学期开学，乔金灵本来想给季澄再好好解释一下，可同桌位置空空如也。
    关老师才说季澄一家移民的事儿。同学们都很唏嘘，能出国的人都是有门路的，都削尖了头朝国外钻，想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更圆？
    乔金灵本来觉得季澄有些粘人，如今他一走，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样消失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过客，匆匆一别，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同学们，我们已经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希望大家戒骄戒躁，在新的学期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关老师说罢，接着就是发新课本、新本子这些事情，又重新调整座位。乔金灵本来想申请自己单独坐在最后一排，没想到乔金亮主动提了。
    “金灵姐姐，求求你和我当同桌吧。要是期末考试再考不及格，我妈非打断我腿不可。”
    乔金亮大脸盘子黝黑中泛着亮光，这个暑假去了姥姥家，疯玩一通，至少黑了八度。
    “行吧。”
    乔金灵没办法拒绝一个满眼赤诚的乔金亮，这个弟弟学习差了点，还是挺可爱的。
    可乔金灵很快就后悔了。
    乔金亮哪里是求进步，分明是为了抄作业方便，连姐姐都不叫了。
    “乔金灵，课间我去踢球喽，下节课数学课的一百以内加减法口算题，你记得帮我做……”
    “乔金灵，帮我抄下生词哈，我上课睡觉忘了抄了……”
    “乔金灵，美术作业就交给你啦…我最不爱画画课……”
    ……
    乔金亮！你还有完没完！
    等他放学的时候，乔金灵竟然意外发现爸爸来接他了。
    自从爸爸当了厂长以后，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想要见他一面都很难，每天晚上睡着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家，早上起床的时候，爸爸还没有醒。
    “爸爸，你怎么来接我放学了？妈妈呢？”
    乔金灵面露惊喜问道，拽着书包带子，蹦蹦跳跳跑过去。
    “怎么啦？我接大闺女放学，难道不行吗？今天爸爸时间宽裕，专门来接你，放学，让妈妈在家休息一下。”
    乔向前还是骑着他的大摩托车，穿的衣服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爸爸，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就吃那家火烧吧。不如我们去找金凤姐姐，也给他带一些，上个周末她都没有回家，灵灵都想她了。”
    乔金灵摸着爸爸的下巴颏，密密麻麻都是胡子茬，硬硬的，有点扎手。
    “行嘞，今天灵灵想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乔向前一脸宠溺。
    “哎呀，这不是乔厂长吗？还亲自来接闺女放学？如今的乔厂长可不是我们能够高攀得起的。”
    刘方舟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刘甜甜坐在他的车大梁上。
    “刘叔叔，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这么阴阳怪气？既然觉得你们高攀不起，那就不要再和我们说话了。”
    乔金灵一听就这样说话就生气，有本事就正面刚，一个大男人这样说话有意思吗？
    “乔金灵，你怎么和我爸爸说话呢？不要以为你爸爸是厂长，就这么看不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仗势欺人，把季澄的爸爸挤走了，就为了自己当厂长，呸！臭不要脸！”
    刘甜甜愤愤然说道。
    “你瞎说什么呢，别以为是同学，我就会让着你，估计是你奶奶给你说的吧，季叔叔是自愿走的，和我家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他们错在先。”
    乔金灵针锋相对，一点不让。
    “灵灵真是牙尖嘴利，长了一张好嘴，乔厂长有好福气了，但愿你这个厂长能干得长久，时间不用长了，希望等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刘方舟以前还遮遮掩掩，没暴露这么多，可这一次到嘴的鸭子真的能飞走，他在家摔碟子摔碗，发了半天脾气，咒骂季时节和乔向前，还是在张明漪最后劝说下才平息了怒火。
    “放心，到时候我绝对接受你的祝福。灵灵，咱们走吧。”
    乔向前抱起女儿，一脚踹开摩托车的启动杆，拧动油门，头也不回骑走了。
    “爸爸，你真帅。”
    乔金灵觉得支棱起来的乔向前太飒了。
    “帅？什么意思？是夸爸爸是元帅吗？”
    乔向前不明白，这个闺女嘴里老是会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虽然听不懂，可听起来很有道理。
    “就是我爸爸特别俊，特别好看的意思。”
    乔金灵笑嘻嘻，迎着风大声喊。
    “乔金灵的爸爸特别好，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没有之一！”
    “哎呦，这闺女咋能这么喊，丢死了。”
    乔向前要不是在骑摩托车，恨不能立马捂住闺女的嘴，哪有在外面这么大声夸爸爸的。
    “就说！爸爸，我爱你！灵灵特别爱你！”
    乔金灵前世没能说出的话，让她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想对爸爸说出这句话，可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已经没了机会。
    现在她竟然能面对面，亲口对爸爸说，她喊完以后只觉得一颗心“噗通”跳得厉害。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目光中有不解，更多的是羡慕。多少人敢大声对自己的父母表达爱意呢？即使想说“我爱你”，也不好意思咽下，连自己都觉得说出来矫情，瘆得一身鸡皮疙瘩。
    透过后视镜，乔金灵看到乔向前的眼眶红红的，在羞于表达爱的年代里，“我爱你”三个字热烈而大胆。
    “乔厂长，您好，带闺女来厂里了？”
    乔金灵新来的门卫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卖瓜的胖大爷吗？！

 第131章 皮鞋厂门卫金大爷

    “金大爷，辛苦您了，闺女刚放学，我带她过来瞅瞅。”
    乔向前亲切和胖大爷打招呼。
    “哎呀，这有什么辛苦，我老金头卖了一辈子瓜，头一次拿工资，小时候就看着这个皮鞋厂，那么气派，就想着要是哪一天能来这里上班，得多好。不过咱想都不敢想。”
    金大爷脖颈里还是搭着一条白毛巾，肉堆成一层层，大光头上泛着油光。
    “也就乔厂长看得起我，让我当这个看大门的，我金三陆豁出老命也得替乔厂长守住这个厂！”
    “呵呵，金大爷，咱不用豁命，正常看着就行。有了您这尊大门神守着皮鞋厂，我可是放一百万个心。”
    乔向前说的是心底话。这个金三陆人实在，干活不惜力气，他要是较真起来，连一只苍蝇都跑不进去。
    “哈哈，乔厂长太抬举我老金了。人就活着一口痛快气，你不拿大架子，对人也和气，那些老师傅都夸乔厂长仁义哩。”
    金三陆嗓音洪亮，底气十足。
    乔金灵攥紧爸爸的手，之前还很担心爸爸应付不过来，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有了人心，就有了发展的基础。
    “乔厂长～我可算是遇到您了，我之前想找您，可这老头拦着我不让进，迂腐老木头一根。”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乔金灵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矮个子保安大牛。
    “你个小混蛋，还想用烟贿赂我？老子是你几根烟屁股能收买的吗？看你鬼鬼祟祟在门口溜达好几回了，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屁！”
    金大爷声如洪钟，比大牛高出一个头，压倒性的优势让大牛心生胆怯，可依旧嘴碎。
    “你个死光头，我在和乔厂长说话，关你个瓜贩子屁事！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不就是当初白吃了你几次西瓜嚒，老子吃你瓜是看得起你！呸！”
    大牛骂完，不自觉后退，生怕被金三陆打了。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金三陆果然攥紧大拳头，打算对着大牛的鼻子来一拳。
    “哎，金大爷，咱息息火，有事说事，不能随便打人。”
    乔向前赶紧制止。这个金三陆认真负责，可就一点脾气太爆，一点就着。
    “哼！也就是看乔厂长的面子，就饶了你小子。乔厂长，我金三陆不是野蛮人，您让我看好厂子，我就记住了，不让猫三狗四的人进去。这小子不怀好意，我才撵他走的。”
    金三陆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而是拿人钱财，就要做自己分内的事情。
    “你这个臭老头，我和你一个看大门的说不着，我和乔厂长说，甄清源知道吧，那可是我二舅姥爷，实打实的亲戚，我就是不想打扰他老人家，不然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肯定会来替我说情的。”
    “哼！那你去找啊！”
    乔金灵听不下去了。
    大牛咧嘴，露出大黄牙，继续说道：“这不是他老人家忙，咱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别麻烦他了。不就是个看大门的工作嘛，我也没要多好的差事。”
    “大牛，你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我不是不可能再让你回来的。且不说你的态度问题，在你手里丢了多少双皮鞋，你应该心里有数。你去求你二舅姥爷吧，就算他来了，我也只有这句话。”
    乔向前展露出一厂之长的气势。
    “好你个乔向前，屎壳郎装大铆钉，你就是个冒牌货，我非要去二舅姥爷告状，找人来查你，我就不信你一点问题没有，靠！”
    大牛矮矬矬的，哪怕说起威胁的话，也觉得像一个小土豆在蹦哒。
    “快滚吧，小豆子！”
    金三陆拿起大扫帚，猛地扑过去。大牛吓得吱哇乱叫，连滚带爬跑远了。
    “对，就这样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哈哈，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金三陆双手叉腰，这种臭鱼烂虾他见多了，怕过哪一个？
    “金爷爷太厉害啦！”
    乔金灵拍着手，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恐怕是君子动手怕挨打，也不知道动手其实比动口要解气得多。
    “哈哈，灵灵，你那是没见过金爷爷之前的风采，想当初严打之前，那些流氓混混多的是，专门让一个人抢了瓜就跑，我要去追，剩下那些人就抢我车上的瓜。最后把我气得，拎起大片刀就把他们吓得尿裤子，再也没敢到我摊上惹事。”
    金三陆提起以前的事情，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好像那些小毛贼就在眼前，保管一拳一个！
    “呵呵，金大爷，厂子交给您看，我放心，我先带灵灵进去了。”
    乔向前踹开摩托车启动杆，一加油门，“呜”的一声就钻进厂子。
    他放慢速度，给乔金灵介绍皮鞋厂。乔金灵上次就来看过，没仔细看，这次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看了。
    穿过门楼，首先看到的是迎宾墙，上面用红色油漆工整写着“多流一把汗，多操一份心，多做一双好鞋，多挣一些钱。”
    “哈哈，爸爸，这是你想的吗？”
    乔金灵指着迎宾标语笑着问道。
    “对啊，不好吗？咱出汗出力不就是为了多挣钱嘛，多明白清楚。工人们都能看得懂。他们还说我想的好，干活都有劲儿了。”
    乔向前神情得意。
    “好，爸爸太棒了！要的就是这样接地气。”
    乔金灵忍不住竖大拇指，大俗就是大雅，话说得花里胡哨，没效果也白搭，还不如这样直白有效。她想起之前工作时加班熬夜，还要听以公司为家这种话，什么无私奉献，大家就是纯粹想挣钱而已。
    迎宾墙东侧是鞋厂办公楼。再往里走，厂区中心位置伫立着一处砖石结构的生产车间。厂区东南侧建了两处机械化生产车间、维修车间、车棚等。
    “灵灵，等爸爸把摩托车停下，带你去食堂吃饭。”
    乔向前把车停到车棚。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自行车，工人们都下班回家了。
    “哎呀，老乔同志，干得不错嘛，连食堂都有了。”
    乔金灵觉得自己之前小瞧爸爸了。
    “嘿嘿，咱上去叫上陈叔叔一起，估计这个点他还在车间呢。”
    “嗯！”
    乔向前拉着乔金灵的手，朝车间走去。多亏了陈国强，不然乔向前也不能这么快把皮鞋厂捋顺了。
    他们刚靠近车间，就听到一个女人大嗓门粗喉咙在说话。
    “死丫头片子，就你长了一张逼嘴，老娘我可是皮鞋厂的老员工了，那抗美援朝的解放军都穿过老娘做的布鞋，你算个屁！”

 第132章 丁美兰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丁美兰，你偷工减料还不让人说了？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故意做出残次品，好拿回家给你男人穿！”
    乔向前听出来了，这是车间里手脚最麻利的女工林晓旭。
    乔金灵看向爸爸，皮鞋厂多以女工为主，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应付这样的问题。
    乔向前倒也不着急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听她们吵架。有时候开会都找不出来的原因，就得暗访。
    “放你娘的屁，谁说我故意做残次品？你有证据吗？你哪只眼看到了？别红口白牙污蔑老娘！告诉你，林晓旭，你这么诬陷我，小心我到乔厂长那里告状！”
    丁美兰气势汹汹，死活不认。
    “行啊！有本事你就跟我一起去呀，看看咱两个人到底谁说的对？我就不信了，以前季厂长还在的时候，你就糊弄了事，现在来了新厂长，你还能继续瞒天过海？”
    林晓旭针尖对麦芒，以前她对季时节反应过这个问题，最后都不了了之。这一次她觉得新厂长不错，说不定是个机会。
    “呸！新厂长又怎么了？也是，人家乔厂长年轻有为，说不定能对你这样的小姑娘另眼相看，我们这种老丝瓜瓤子，肯定直接被掏了秧了呗。”
    丁美兰的话让林晓旭气急败坏。毕竟年纪小，还没结婚，名声最重要，所以丁美兰这种老妇女最知道怎么打击人。
    “哎呀，乔厂长什么时候来的？这是你女儿吗？小姑娘长得真可爱，一看就是有福的人。”
    丁美兰眼尖，先看到了乔向前和乔金灵，立马换了另外一副嘴脸。
    “乔厂长好。”
    林晓旭倒是显得不卑不亢。
    “刚才你们在吵什么呢？”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吵的，就是讨论一下，怎么样才能把皮鞋得更好，你说是吧，晓旭妹子？”
    丁美兰丢给林晓旭一个眼色，希望她不要乱说话。
    “乔厂长，我要向你反映一件事情。关于皮鞋残次品数量太多，和丁美兰一帮年龄大的女工有关。她们知道工厂要求，可偏偏按残次品来做，导致了皮鞋成品率一直上不去。”
    林晓旭梳着两条油光锃亮的长辫子，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把丁美兰的暗示放在眼里。
    “林晓旭，你放狗屁！之前季厂长也说过，皮鞋成品率上不去，是因为顾客要求高了，和我们没关系。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这些老人头上扣？”
    丁美兰喘着粗气，鼻孔一翕一合，脸上都是奔波生活的沧桑痕迹，带着底层人民生活的智慧和狡黠。
    “林晓旭，那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按照残次品标准来做皮鞋呢？工厂一直有奖惩标准，做得好会有奖励，做的不好，会有惩罚吗。难道她们不怕被罚吗？”
    乔向前也不明白这一点。
    他早就留意到了，从他接手皮鞋厂以来这两个月，这个丁美兰因为产品瑕疵率太高，而导致每月都会被扣5元工资，一个月也就40多块钱工资，5块钱不少了。
    “那是因为皮鞋厂有一条规定，每个季度下来，员工可以以内部价买走这些有瑕疵的皮鞋。之前季厂长也是不想浪费，才想了这个办法。”
    “可是丁美兰就钻了这个空子，不光拿这些皮鞋给家里人穿，还拿到市场上去卖，别人只当是我们安庆皮鞋厂的货，回头质量不好，就抱怨咱们厂质量有问题。”
    林晓旭说得一板一眼，这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自小就在皮鞋厂附近长大，父母都是皮鞋厂的老员工，之后顶了父母的班，对这里有着浓厚的感情。
    “哎呀，乔厂长，你可别听这小丫头信口胡说，总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是有时候会拿没做好的皮鞋给自家男人穿，可别的事情都没干过。你要是信了她的话，可就伤了咱们这些老员工的心了。”
    丁美兰的话里隐隐带上了威胁的味道：“乔厂长，我们这些老员工可都是做鞋的一把好手，离了我们，皮鞋厂还指不定怎么着呢。我丁美兰在皮鞋厂20多年，别的没有什么，就是好姐妹多。如果我要是遭了难，姊妹之间帮一把，也是正常的。”
    乔金灵眉头微蹙，她听出来丁美兰的意思。
    ——想让我走，门儿都没有，我要是走了，看你这皮鞋厂还有谁给你做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不好意思，丁大姐，这事如果属实的话，只好请您走了。”
    乔向前一点也不留情。
    丁美兰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乔向前的话。印象中，这个新来的厂长总是一副笑脸，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乔厂长，您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又瘫在床上，都靠着我这份死工资过活，你要是把我辞退了，我们一家老少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丁美兰态度软下来，这辈子她就只会做鞋，死都不能离开皮鞋厂。
    “你男人瘫了，那怎么穿皮鞋？”
    林晓旭瞅准丁美兰话里的漏洞。
    “呃，谁家王法说瘫了就不能穿皮鞋了？我男人就喜欢在床上躺着穿鞋不行吗？”
    丁美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只好耍无赖。
    “行了，今天事情就到这里，我会再详细调查一下，要是丁大姐您真的做了损害皮鞋厂利益的事情，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乔向前不愿意再继续听她们扯皮下去，这件事情一调查就知道结果。
    “好的，乔厂长，我相信您一定大公无私，给大家一个公道，皮鞋厂能活下来不容易，我希望它能好好的。”
    林晓旭把大辫子甩到脑后，笑了笑，转身离开。
    只剩下丁美兰，还在骂骂咧咧。
    “骚蹄子，臭不要脸的死丫头片子，就你多事！又不是你给发工资，不管闲事能难受死你！看把你能耐的，不知道怎么烧包好了！”
    丁美兰骂完林晓旭，又开始对乔向前赖皮。
    ”乔厂长，反正我是不走的，大不了死在厂里，里外里这份工作我是赖定了，打死我也不会走，汤不加盐不如水，人要没钱不如鬼。我要是没钱赚，还不如死了算！”
    反正想让她丁美兰离开皮鞋厂，做梦！

 第113章 两小无嫌猜

    酒店大厅一角。
    “对不起，乔金灵，刚才让梁含月那么说你。”
    宋益善没了刚才的霸气，手搭在栏杆上。乔金灵才发现这个快9岁的小男孩，侧颜堪称完美。
    头发如黑玉般泛着淡淡光泽，皮肤细腻如上好白瓷，气息冷冷淡淡，长睫毛忽闪抖动，眼神笃定有力量。
    乔金灵觉得宋益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复杂。按理来说，这样的家世，总会有些放荡不羁，也没有父母管教，桀骜不驯也是常态，可这些都没有。
    他挺直身板站在那里的时候，如同一面旌旗，云淡风轻之下是坚韧和沉苛，稳重端方之下又有独特的俊秀空灵。
    “宋益善，你一直这样少年老成吗？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大哭或者大笑哎？”
    乔金灵歪着头，眼神里透着疑惑。
    “我不爱哭，也不爱笑。”
    宋益善眼神柔了下来。
    “怎么会有人这样？告诉你，要是一个人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时间长了，就不会了。”
    乔金灵眉眼弯弯，笑得灿烂。之前她为生活奔波，该笑的时候假装哭，而该哭的时候却违心笑，慢慢带上哭笑不得的面具，无法表达真实情感。
    重生一次，她也想明白了，不一定能活到哪天，不管哭笑，真实活着才最重要。
    “嗯，我努力。”
    宋益善微微点头。
    “哈哈，没见过有人哭笑还得努力的。算了，随你吧，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乔金灵也不愿纠缠，花开自有时，怎么因为赏花人来了，就强迫花非要开呢？
    “对了，刚才梁含月是你什么人？”
    乔金灵刚质问完就觉得不妥，这语气有点酸呐。
    “你介意？”
    宋益善精准捕捉到酸意。
    “我才不介意呐，我就是好奇，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说话那么冲？她爸爸来头不小吧？”
    乔金灵大概也猜出梁含月的背景。
    “她爸爸是外交部西欧司副司长，是我爸爸的直属上司。”
    “哦，怪不得，她拿你爸爸压你。原来是这个原因。”
    乔金灵并不意外。
    “我不怕的。所以你也不必怕。”
    “哈哈…我怕？我又不犯法，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的来头更大，你信不信？”
    乔金灵突然凑近宋益善，神情严肃。
    “什么？”
    宋益善微微退后一步。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乔金灵绷着脸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这么重要的身份，她骄傲了吗？
    对！她特别骄傲！
    宋益善：“……”
    “你真不经逗，开玩笑的，又一脸严肃，冷冰冰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你是不爱和我说话吗？躲那么远干什么？”
    乔金灵撇嘴，自己都笑成这样，宋益善还是没反应，感觉自己笑得像傻子。
    “我没有。”
    宋益善讷讷解释。
    “好啦，不说了，我要找关老师了，你住在哪个屋？回头我去找你玩啊？”
    乔金灵想起不能让关明月等太久，先安置好了再去找宋益善。
    “201。”
    “好，我先去找关老师了，等我去找你。再见喽。”
    乔金灵说着就跑远了，没有留意到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一直等待的关明月倒是没着急，只顾着和其他老师交流，都是四面八方选拔上来的精英，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实在太难得，得抓紧时间学习经验。
    房间内。
    关明月瞪大了眼睛，反应比乔向秀和孙慧芳还要夸张，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新奇不得了，光一个马桶就研究半天。
    乔金灵没兴趣，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休息了，昨晚没睡好，她的头有点晕，头沾到柔软的枕头上，就昏昏欲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眼惺忪中，她竟然看到了宋益善的身影。
    不会吧，难道做梦还会梦到他？！
    不对！不是梦！
    乔金灵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宋益善，你怎么在我屋里？”
    “乔金灵，你可算是睡醒了，从白天睡到黑夜，老师都担心你睡过去了，叫了你好几次起来吃饭，你也不动弹。”
    关明月走过来，坐在乔金灵的床上，指着宋益善说道：“这是你朋友吧，傍晚过来的，说是和你约好了，没见到你，就自己找过来了。这大城市的孩子懂得就是多，宋益善同学给我讲了很多国外的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你说你会来找我。”
    宋益善紧抿双唇，眼神闪烁。
    乔金灵呆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分开的时候，自己是说过要去201找他，可也没说是今天呐，也怪自己睡得太沉。
    她就纳闷了，为什么宋益善每次都在她睡着的时候出现？估计丑态都被看到了。
    “那我走了。这个面包你吃了吧。”
    宋益善把一包钙奶饼干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走了。
    乔金灵想要叫住他，可又不知道叫住他要说什么，欲言又止，静静看他走出房间。
    “这个宋益善同学真不错。还想着你没吃饭。我就说他半道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候拿了一包钙奶饼干，原来是给你吃的啊。”
    关明月意有所指。
    乔金灵捏着钙奶饼干，指腹在包装纸上摩挲，她想起在北河沿村的时候，第一次见宋益善在河边读英语，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上，朗朗少年，恍如昨天。
    当时她还塞给宋益善一包钙奶饼干，他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还梗着脖子说什么“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
    一样的奶香，甜到心底。
    第二天，组委会把所有选手集合在会议室。乔金灵竟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她还不确认，等那个男人自我介绍以后，才确定就是孙松伟！
    乔金灵和孙松伟写了那么久的信，头脑中一直按照他前世白发苍苍的样子想象，乍一看到他挺拔英俊，满头黑发，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
    原来孙老爷子年轻时候还挺帅的嘛，当时他说追求自己的人很多，大家都是低头偷笑，不置可否。老爷子念叨着“还是太年轻啊”之类恨铁不成钢的话，颤巍巍走了。
    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撒谎，至少他还没开口，台下坐的女老师们脸就红了一大片。
    除了孙松伟，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就是比赛评委姚泽坤，乔金灵大学里的老师。那估计他的女儿姚瑶也来了。
    乔金灵一扫，果然看到姚瑶和梁含月坐在一起。她不禁坐直了后背，看来这注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竞赛了！

 第133章 大混战

    不出意外，丁美兰被辞退了。
    “卧槽你大爷的，乔向前，你姑奶奶就是不走了。想撵我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篱笆不是墙，婆婆不是娘。新来的狗屁玩意儿就是不如以前的老厂长，姐妹们都来看看呐，咱们都是后娘养的，今天被赶走的我丁美兰，明天就是你们呐！”
    丁美兰撒泼骂人，黑塔似的身躯堵在厂区门口。乔金灵看着丁美兰彪悍的战斗力，知道爸爸最头疼这种妇女了。
    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不撕掉一层皮，休想脱身。
    “丁大姐，你不能这样，扰乱鞋厂的生产。”
    乔向前的反击苍白无力。功力不及丁美兰的十分之一。
    “呸！我咋样了？你说我咋样了？我就是要工作，你赶走我那才是扰乱鞋厂生产！哼！什么厂长，莫名其妙顶替季厂长，指不定有什么猫腻。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隔着瓜皮看不到瓤。看着老实巴交，还不一定有什么窝囊坏肠子！”
    丁美兰的话引起周围工人的议论纷纷。本来乔向前突然接任厂长，厂里就流传各种说法。现在丁美兰戳破这一层，大家也就不再顾忌。
    “丁大姐说得有道理啊，季厂长怎么突然走了呢？”
    “谁知道呢？人家领导的事情都难说哦。”
    “装憨卖傻，抓着洋钱不撒把。我看这个新厂长不简单。”
    “嘘！小点声…”
    ……
    各种各样的细碎声钻进乔金灵的耳朵里。她气急了，这些人就是这样，不知道事情真相，就瞎说八道，一有人在前面带节奏，他们就一窝蜂上，跟没长脑子一样。
    她刚要骂回去，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你们听风就是雨，丁美兰错在先，损害的是大家的利益，你们想过没？咱之前厂子有多难，皮鞋挤压卖不出去，是乔厂长想了门路，联系在北京的姐姐，运到西北偏远地方卖了。不然你们哪有工资拿？厂子要是完蛋了，咱们一个个都得喝西北风！”
    乔金灵扭头一看，是林晓旭！
    这个姑娘说话一针见血，现在不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再任由丁美兰这样的人在，皮鞋厂倒了，他们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乔金灵佩服林晓旭的见识，因为过不了几年，“下岗”就会成为这帮人的中年之痛。现在内耗就会让这个过程提前。
    人们不再说话了。
    毕竟他们都要靠这份工资养活家，谁当厂长，他们并不在乎，只要有人给他们发工资就行。
    丁美兰扫了人群一眼，有些气愤，双手叉腰，指着林晓旭的鼻子破口大骂：“林晓旭，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摆弄是非了。连爹娘都敢骂的人，是什么好鸟！明明叫林迎娣，还假装洋气改名叫林晓旭。你以为学人家陈晓旭改了名，就真能演林黛玉了！呸！”
    周围人发出嗤嗤的笑声。
    “丁美兰，有事说事，我想改名那是我的事情，关你屁事。有本事你改名叫丁撒切，就怕你没人家铁娘子的手腕！”
    “我有没有这个手腕，你来试试啊，信不信我一下子就能拧断你的小细脖子？你妈在厂里时候就是个浪货，也就你爸那个怂货能看得上，浪货和怂货生了一个赔钱货，哈哈…你再厉害，也是个绝户头子！”
    丁美兰专戳林晓旭的心肺管子。林晓旭也破口大骂。一时之间两人吵成一团。
    乔向前抚额，这个架越吵越偏。
    乔金灵觉得现在这一团乱麻，想要剪开是不可能，得需要一把大剪刀咔嚓剪断。
    她赶紧跑到门卫室，有了金三陆的大扫帚，绝对管用。
    结果她到了门卫室，这边是另外一场精彩绝伦的吵架现场！
    出鬼了！今天吵架都是组团来的！
    等她再跑近一看，原来和金三陆吵架的不是别人，是奶奶杨桂香和二婶婶刘梅花！
    “你这个光头，咋这么认死理，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你们乔厂长的亲娘，我是他的亲二嫂，怎么进自家门都这么难呢？”
    刘梅花嘴角卷出白沫，嘴唇发干，日头照得她头晕，要不是想来巴结乔向前，搞点皮鞋出来卖卖，她才懒得陪杨桂香来这里吃瘪。
    “我说这个大嫂子，我给乔厂长打电话了，没人接我也没办法。你们再等等，等有人接电话了，我肯定让你们进去。还是这个老嫂子有排面，不急不躁的，哪里像你哦，张口闭口就是光头的。”
    金三陆油盐不进。
    刘梅花瞪了杨桂香一眼，这老太婆端架子，觉得自己是厂长老娘，是皇太后，站干岸儿，死活不肯跟着一起吵，不然早就把这个死倔的大光头拿下了。
    “奶奶，二婶婶，你们怎么来了？”
    乔金灵三步并两步跑到大门口。
    “哎呀，灵灵，你来得正好，告诉这个光头，我们到底是谁？你爸爸呢？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也没人接电话，当了厂长咋就这么忙哩？”
    刘梅花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把扯住乔金灵的小胳膊。
    “灵灵，她们真是你家亲戚啊？”
    金三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对啊，金爷爷，她们是我奶奶和二婶婶。”
    “那乔厂长咋一直不接电话呢？”
    “奶奶，厂里的丁美兰在和我爸爸吵架！我爸爸要开除她，她死活不肯走。”
    乔金灵的话像丢进来一个炸弹，刘梅花还没来得及炸毛，杨桂香直接蹿上天！
    “我艹她老祖宗，踏马的，敢在我儿的厂里作妖，我看她是烧炸腚了，老娘不出马，当我老乔家好欺负，没人当家做主了！我今天就非要会会这个丁美兰，老二家的，咱们走！”
    杨桂香嗷地一嗓子，捏紧两个拳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气势汹汹就冲进去，后面的刘梅花也是一副披甲上阵的样子，这一战她要是立了功，还愁乔向前不欠自己人情吗？
    一旁的金三陆都看傻眼了，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安静待在一边，嘴角挂笑，怎么突然就像是猛虎下山，亮出尖爪了？
    “奶奶，二婶婶，从这边走！”
    乔金灵小跑跟上去。
    “灵灵，还需要金爷爷去不？”
    金三陆远远喊了一声，其实他知道自己也是多此一问，就凭这两个娘们的战斗力，估计对付一个丁美兰还是绰绰有余。

 第134章 非打一顿才老实

    杨桂香两条腿倒腾得特别快，像有一只大狼狗撵在她后面追，撒丫子就跑，乔金灵跟在后面，时不时嚷道：“奶奶，不对，往右拐！再往前走！”
    小小的一段路，被杨桂香跑出了十万大军的气势。
    “丁美兰是谁？我看看是哪个臭不要脸的人欺负我儿？敢欺负我老乔家的人，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我杨桂香是不是个好惹的主？！”
    杨桂香扒拉开人群，双手叉腰，因为跑得太快，胸口剧烈起伏，可这依旧不耽误她直接投入战斗。
    “娘，你咋来了？”
    乔向前看到突然出现的杨桂香，还有些吃惊。
    “兄弟，是这样的，咱娘说你在城里当大官，管着那么大的皮鞋厂，一直想来看看你，娘也想你了。农活也不忙了，我就带着娘过来了。”
    后面跟着的刘梅花连忙解释，赶紧撇清自己，生怕乔向前以为杨桂香是被自己挑唆才来的。
    “得亏你二嫂带我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你被人欺负成这样，我在家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老三，你也是个没用的，都是厂长了，还让这些娘们骑在你脖子上拉屎。要是我就直接一人赏一个大嘴巴，哪凉快哪待着去。”
    杨桂香嘴里说着，眼神却在周围的人脸上逡巡。
    “你就是丁美兰？”
    杨桂香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看面相，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是这群里最难缠的一个。
    “我就是丁美兰，咋啦？我不犯法，不下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我抓到派出所里。老太太，这是城里，不是你们农村，是讲究王法的地方，由不得你胡来。”
    丁美兰嘴角嗤笑，怪不得乔向前狗肉当不了羊肉吃，上不了台面，原来是从农村里来的泥腿子。
    “城里咋了，农村又咋了？不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你们城里人就比农村人多两个鼻子多四只眼？人家北京的大干部都没有看不起农村人，你是从哪里来的鸟，能耐还能比干部大？”
    杨桂香对着丁美兰一通炮轰。
    “哼！我不和你说这些，我也和你说不着。反正今天我就不走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皮鞋厂里。”
    丁美兰说不过，又要使耍赖的那一招。
    “行啊！你不是说要死在别人厂里吗？那我就打死你！看看你还能不能作妖？烧得不轻，我三儿好好的皮鞋厂，可容不得你这样的妖精作乱。”
    杨桂香说着，翘起脚，脱下布鞋，对着丁美兰劈头盖脸就砸下去，边打边骂：“你个臭娘们，你个烂货，好好说人话，你不听，非得打一顿才老实，你是属狗的，不打不听，今天老娘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乱耍赖老娘，我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哎呦呦，打死人了，厂长的娘要打死人了，我活不成了，你们都别拦着，今天就让她打死我，也算给我男人和孩子留下一笔抚恤金，活着也没有劲了，干脆死了拉倒。”
    丁美兰嘴里这样说，可跑得比谁都快，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杨桂香这鞋底子没有几下砸到她的身上。
    其实妇女们打架，真正动手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嘴上的物理攻击，秉承“能动嘴就不动手”的原则，能骂架一下午，毫发无损，就算打架，也都是远程跺脚、拍手那一套，真正打起来，那是真的恨急了！
    杨桂香毕竟年龄大一些，几番追逐下来，累得气喘吁吁，跑岔了气，捂着肚子骂骂咧咧。
    丁美兰神情得意，挑衅说道：“我当是有多大能耐，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我都怕把你给累坏了。你要是累坏了住院，我可是一个钢镚都不会掏。”
    “丁美兰！你要是敢动我婆婆半根毫毛，一棍子给你开瓢，告诉你，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刘梅花突然把背后的一根短木棍亮出来，龇牙咧嘴，对着丁美兰的脑壳就要打下去。
    看她的架势，非把丁美兰脑瓜子砸个脑浆炸裂。
    “二嫂，打人是犯法的！”
    乔向前赶紧虚拦住刘梅花。
    “对啊！打人是犯法的，打了我，你也跑不掉。”
    丁美兰明显有些害怕，可依旧死鸭子嘴硬。
    “我压根儿就没想跑，先把你打痛快了再说，我兄弟的皮鞋厂哪能由得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刘梅花挣脱乔向前，又是一棒子打下来。
    “你赶紧走吧！我这二嫂打起架来可是不要命的，要是她真把你腿打断了，放心，我一定会赔偿你的损失。”
    乔向前再浇一瓢油。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是怕了你，反正这件事情没完。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哼！等着吧。”
    丁美兰放了狠话，灰头土脸溜走了。
    “还等着？老娘就怕你不来，敢再来，打得你满地找牙。”
    杨桂香顺势丢出去一只鞋，正中丁美兰的后脑勺。
    “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她们好多人也不喜欢丁美兰，仗着资历老，各种抓乖卖巧占便宜，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太解气了，兄弟，怎么样？今天嫂子给你出头了，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情，直接把嫂子叫来，保证一棍子打两个！”
    刘梅花趁机邀功。
    “真是谢谢二嫂了。这次要不是你和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向前客气说道，其实他本来打算丁美兰继续纠缠下去的话，他就要给古警官打电话了，毕竟是法制社会，哪能由着一个人胡闹。
    乔向前留杨桂香和刘梅花吃饭，刘梅花趁势提出要卖皮鞋的事情，乔向前也痛快答应了。
    本来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了。可是他们都低估了丁美兰的折腾能力。
    三天后。
    “向前，你这是咋啦？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难道皮鞋厂又出现什么问题啦？”
    孙慧芳一边盛米饭，一边关切问道。乔金灵也注意到了爸爸的脸色不好。
    “唉！还不是那个丁美兰，把她赶走了也不消停，四处败坏皮鞋厂的名声不说，还把七八个熟练女工拉走了。现在皮鞋厂的订单都来不及做了。”
    乔向前叹了一口气，做事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才一个小小的丁美兰就已经让他头疼了。

 第135章 元工资都招不到一个女工

    “丁美兰咋有这么大的能耐？就能让这些女工跟她走？”
    孙慧芳有些奇怪。那个丁美兰她见过，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就算这些女人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至于为了给丁美兰打抱不平，工作也不要了。
    乔金灵也不着急吃饭，托着腮帮，听爸爸怎么回答。
    “谁知道呢。真头疼，我就说自己不适合当这个皮鞋厂的厂长，如今是赶鸭子上架，不干也不行了。你说我干嘛嘴那么松，季时节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就好好干自己的团购多好，自己干自己的，也不用发愁这些人和事，反正钱挣多挣少都差不多。”
    乔向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本来就不是有什么大抱负的人，有点小钱就行了，不想操心干这些事情。
    “爸爸，你一定能行的。灵灵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乔金灵扑到爸爸怀里。她懂爸爸这种无力感，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偏偏又不得不做，忍着不适应，硬着头皮去做，也没办法像有些人一样做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还是我的灵灵好，都二年级喽，也长高这么多了，想你刚出生的时候，跟只小猫似的，我连抱都不敢抱你，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你摔了。”
    “那时候我就想啊，这么小小的一个奶娃娃，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姑娘？就这样想着想着，我的闺女就长大了，以前就盼着你快点长，想看看你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现在又盼着你别长得太快，等你离开家的时候，爸爸又不舍得你。”
    乔向前用手细细抚摸着乔金灵的大辫子，都有点记不清楚襁褓中的样子，总是喜欢闻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哪怕手心里的酸溜溜的味道，他也是闻个不停。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灵灵舍不得你。”
    乔金灵听到乔向前这样说，她又想起前世几十年失去爸爸的日子，有爸爸在，真好。
    “我说你们这父女两个人，好端端说着话，怎么赶上感伤起来了？多大点的事儿，至于吗？那个丁美兰不是把人都带走了吗，想带就带，大不了我们再招工就是了，这样有二心的员工，就算叫回来，下次还能威胁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大换血，再培养新的员工。”
    孙慧芳把乔金灵拉起来，又把乔向前拽起来。
    “爸爸，妈妈说得对，那个阿姨太凶了，我也不喜欢她。她们不想干，那是她们的事情，我们再继续招别的工人。”
    乔金灵也不再沉溺于感伤的情绪中。
    “哪有那么容易，想要培养一个熟练的女工，得需要时间。”
    乔向前挠挠头。
    “是得需要时间，可一旦培养起来，那都是自己的人，更何况现在都讲究特区速度，一个个都跟坐了火箭似的，哪里像你们皮鞋厂那些女工，一个个都使唤不动。趁机会换了正好。”
    如今，孙慧芳和柳青青两个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两家小店被她们经营得有声有色。
    “对啊，爸爸，我觉得那个叫林晓旭阿姨就不错。可以让她来负责教新来的女工们。”
    乔金灵对林晓旭的印象很好，且不管脾气如何，单凭一腔正义感，应该是能有大作为的人。
    “嗯，爸爸也觉得她不错。”
    乔向前说完，又瞅了一眼孙慧芳，改口说道：“当然还是你妈妈好，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她。”
    乔金灵心领神会，赶紧附和说道：“对！爸爸说的太对了！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又没说什么，你看你们两个人做贼心虚的样子，林晓旭好，你就重用呗，这样说，显得我很小心眼，我可什么话都没有说。”
    孙慧芳压根没有生气，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才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吃醋。
    “我就说吧，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大度的女人。看看人家这胸襟，跟大海一样宽阔，比大山还要雄壮……”
    孙慧芳虚锤了一下乔向前，打断了他的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遇到困难怕什么，一起想办法就是了。
    过了几天，放学路上。
    乔金灵觉得爸爸依旧愁眉不展。
    “爸爸，你是招不到女工吗？陈叔叔也没好办法吗？”
    乔金灵试探问道。
    “对啊！按理来说，我们开的工资也不低，一个月70块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问的多，一个来的也没有。那些老工人每天加班加点赶订单，虽然没提什么意见，可是一个个连轴转，也不是办法呀。”
    乔向前眉头紧皱，本来工资是60，陈国强怕招不到女工，这才提到70块，可就这样的工资水平，竟然一个女工也找不到。
    “爸爸，您别着急，明天不上学，灵灵陪您一起去，说不定我去了，就能招到女工了。”
    乔金灵小脑瓜子飞速运转。她一时之间也没好办法，又不忍心看到爸爸为难。
    “对呀，想当初就是灵灵琢磨的好点子，用棉线穿小花菇卖，这才赚到了第一笔钱，我就说你是咱们家的小福星，有了你，相信明天肯定有好运气。”
    乔向前嘴角扯出一个笑，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和运气无关，可是他也愿意说出来让女儿高兴一下。
    “放心吧，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金灵拍了拍乔向前的手。
    “当然喽，咱这是吃着甘蔗爬楼梯，一步更比一步甜。”
    每次乔向前觉得心情烦躁时，只要有闺女在旁边叽叽喳喳一通，他的心就舒坦起来。
    乔金灵觉得奇怪，按照87年的工资水平，70元一个月工资已经很不错了，况且还能带薪培训上岗，没理由没人来？
    随着开放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地方需要招工。而联产承包责任让农村劳动力解放出来，转磨盘大的巴掌地，哪怕沟沟角角跟绣花似的伺候，一两个劳动力就足够了。饭够吃了，就是没钱花，所以大量农村人进城打工。
    安庆市为了解决两方面需求，专门开辟人才市场，人头攒动，乌泱泱一大群。
    等乔金灵和爸爸来到人才市场，才知道有多火爆。

 第136章 难道钱多咬手?

    “灵灵，在这边！”
    乔金灵远远就看到林晓旭在摊位面前给她打招呼。一个女孩刚从摊位前，摇着头走开。
    “姐姐，这份工作你不满意吗？”
    乔金灵赶紧追过去问。她想知道女孩拒绝的真实原因。
    “小朋友，你是在和俺说话吗？”
    女孩怯生生的，穿着细绒衣，蓝色卡其裤上蒙着一层灰尘，一看就是从农村来找活的。
    “是的，姐姐，我刚才看见你在那边问了半天，为什么没填表格呀？是觉得给的钱太少吗？”
    乔金灵眼神亮晶晶的，干净纯粹，真诚可爱，让女孩卸下了防备。
    “给的钱倒是不少。可俺还是想找一个铁饭碗，就是公家的，个人的买卖不牢靠，说不定哪天就完了，俺还得给弟弟挣学费，挣不到学费，俺娘就要把俺嫁人。”
    女孩双手绞着衣襟，第一次来到这么多人的地方，她还是有些紧张。
    “公家的？”
    乔金灵皱起眉头。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国”字头的地方都更香，跟着公家挣1分钱都是香的，跟着个人挣100块都是泡影，说没就没了。
    “对呀，俺刚来城里不懂，听那几个大妈说的，跟着公家干，旱涝保收成。那些个人的给再多钱也不能去干，指不定哪天它自己就完蛋了，还不把俺像皮球一样踢出去？”
    女孩一脸笃定，像拿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姐姐，是哪些大妈说的呀？”
    乔金灵猜得八九不离十，估计是丁美兰在搅弄是非。
    “就是西南角上的。俺觉得大妈说的有道理，小姑娘，你也可以去听听，这城里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女孩说着，挎着碎花篮底的小包袱，又挤进了人群里。
    乔金灵走到摊位上，又观察了几个来找工作的人，跟上去偷偷问过原因，都是觉得不如国营的好。
    “爸爸，灵灵想去买棒棒糖。”
    “我和你一起吧，反正爸爸也没事。”
    乔向前也无聊，坐在椅子半天了，总是一脸笑着欢迎人，又一脸沮丧送人走。
    “好嘞。”
    乔金灵拉着乔向前的手，穿过人群，她随便买了一根棒棒糖，又来到了刚才小姑娘指的地方。
    果然凑了一大堆人。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这些小姑娘初来乍到，不懂城里的规矩，老话说的好，金碗银碗，不如国家给的铁饭碗。那种个人的小厂子，哪能经得起什么大风大浪，一个浪头打下来，直接全部完蛋，你们好好想想，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
    哪怕这个女人压低声音在说话，乔金灵还是听出来是丁美兰。
    “大姐，可是那个皮鞋厂一个月给70块钱哩，我们老家一年也挣不了几百块钱。国营厂一个月才给35块，差一半嘞。”
    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有些犹豫。
    “你看看，目光短浅了吧。你以为他能白给你这70块钱，肯定是死命的用。别的不用说，要是到时间不给你发工资怎么办？你这小细胳膊能拧得过人家大腿？”
    丁美兰继续煽风点火，圆脸小姑娘懵懂点头。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这个皮鞋厂死活赖着钱不给，她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乔向前后面听着，攥紧了拳头，怪不得问的多，同意的少，原来是这个丁美兰在背后搞鬼。
    “爸爸，你再等一会儿。咱们听听她怎么说。看看大家都在顾忌什么？”
    乔金灵拉着乔向前的手，小声说道。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些女工在顾及什么，那就挨个解决。
    “可报纸上都说了，要大力推广民营经济，当个体户是国家支持的。俺们村里也有很多个体户，挣钱可多了。总得有王法管着他们吧？”
    这些小姑娘也不完全是一无所知，如今报纸、广播、收音机、电视这些获取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
    “还是这个小姑娘有见识。国家是支持。只不过有些话不好说。”
    丁美兰捂着嘴，现在泄露什么国家机密，低声说道：“大姐，毕竟是有年岁的人，经历过的事儿比你们多，这政策嘛，是人定的，今天是这样，明天可能就是那样，跟烙大饼似的，说不定哪天就把哪一面给煎糊了。”
    丁美兰一番话，让围成一圈的小姑娘们神色都凝重起来，虽然说开放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以后的事情不好说，毕竟还是靠着大树更好乘凉。
    “爸爸，咱们回去吧！”
    “咱不继续听了？”
    “不听了，我有主意了。”
    “这么快，你就有主意了？”
    “对啊，爸爸，咱们去买一只毛笔和大纸吧！对了，还要买墨水。”
    乔金灵的话让乔向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闺女古灵精怪的，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不过，他发现每次听闺女的话，效果都不错。
    父女两人买了东西回到摊位。林晓旭赶紧站起来，一脸愁容说道：“对不起，乔厂长，还是没有人。”
    “哎呀，也不能怪人家小姑娘，我这边也是一上午没有人。一听咱是民营的，摇摇头就走了，我这砖厂再招不到人，怕是都维持不下去了。”
    一个脸庞黝黑的男人坐在一边，下巴胡须刮得铁青，身上带着田地间劳作的痕迹，可能也是刚从土地束缚中出来的人。
    “灵灵，叫胡叔叔好。”
    乔向前让乔金灵打招呼，两个人坐了下来。
    “胡叔叔好。”
    乔金灵乖乖巧巧，眉眼弯弯，给胡岁强问好。
    “哎呀，怪不得老乔老是念叨你，说有一个多好的闺女，今天这么一见，果然是长得又漂亮又喜庆，哪怕有什么烦心事，瞅着这样一张小脸，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胡岁强也挺会说话，简简单单几句话，既夸了乔金灵，又恭维了乔向前。
    乔向前嘴角噙着笑，又是一番推辞，其实别人夸他的闺女，他早就乐开花了，只不过出于礼貌，不能表现出来。
    “老胡，今天你这边还是不太行？”
    乔向前想起正事儿，这几天相处下来，互相的底儿都摸的差不多了。
    “还是不行，我一个月都给开到80块了，也是没人。我就奇怪了，那国营单位就有那么好？钱就给那么一点，多挣点钱不好吗？难道钱多了咬手？”
    胡得强面带疑惑，最终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想挣点钱，实在是太难了！

 第114章 谁才是大傻瓜?

    “同学们，老师们好，我是本次竞赛的组织者孙松伟，也是传媒学院的在职老师。之前办过杂志，因为太过于大胆，被迫停刊。”
    孙松伟上来先做了自我介绍，绷着脸，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乔金灵不好意思低下头，原来孙松伟停刊杂志真是她导致的。
    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孙松伟会一直把杂志办下去，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才有了《畅想未来》这本杂志。
    她觉得写的都是30年后发生的正常事情，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批判为太过于天马行空，导致孙松伟的杂志生涯就此搁浅。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首先我代表组委会欢迎大家远道而来，这是一场诗词的盛会，也是文化的伟大传承。正式决赛之前会有一场半决赛，挑选出10名选手，参加电视台直播，向全国人民进行展示。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分为小学组和中学组。”
    接着孙松伟又讲了一些比赛事宜。乔金灵也没朝心里去，反正关明月记得特别认真，连孙松伟中间的咳嗽声都得写下来。
    半决赛顺利举行，进决赛的同学喜笑颜开，落选的同学只能打道回府。
    乔金灵轻松入选，她所在的小学组留下10名选手，宋益善、梁含月和姚瑶都入选了。
    关明月兴奋地给学校汇报消息。乔金灵也想给乔向秀说，每位选手有三张现场票，她想让乔向秀来。要是爸爸妈妈在就更好了。
    “二姑姑，6月25日就是决赛日，你来看吧。”
    乔金灵给乔向秀打电话，她本以为会听到乔向秀“啊啊啊”的尖叫声，没想到二姑姑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二姑姑，你那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灵试探问道。
    “没什么，灵灵，就是二姑姑生意上遇到一点小问题，你专心比赛，到时候二姑姑带老陈去看你比赛。”
    乔向秀恢复了正常语气。
    乔金灵挂了电话，心底觉得奇怪，又给爸妈打了这个电话，他们的反应也没那么兴奋。
    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灵心里有事，也没看路，一头撞到人身上，抬头一看，是宋益善。
    “乔金灵，你怎么了？”
    “哦，没事，你电话打完了？”
    “嗯，大姑和罗姨会来看。”
    “罗姨就是之前带咱们逛北京的那个阿姨吗？”
    “对，她说想你了。”
    “哈哈，想我了吗？原来在北京除了二姑姑还有人惦记我，罗姨真是太好了。”
    乔金灵的低落转瞬即逝，天然一张笑脸，眉眼弯弯，自带笑意。小腮帮粉嘟嘟、鼓囊囊的，头发扎成两颗小丸子，顶在头两侧，看起来明朗如晴日。
    “还有别人。”
    宋益善伸手捏了捏乔金灵头顶的小丸子。
    “谁？总不会是你吧？”
    乔金灵随口问道。
    “为什么不会？”
    宋益善眼神变得有点凌厉。
    “啊哈，宋益善！原来你在这里。”
    梁含月和姚瑶手挽着手，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乔金灵叹了口气，这两个都是难缠的娇公主。
    宋益善也不回头看，拉起乔金灵的胳膊准备走。
    “干嘛着急走？这是梁含月家里人送来的上海月饼，宋益善，我给你拿了一个。”
    姚瑶递过来一个小纸盒，上面印了一个仙带缭绕的嫦娥仙子。
    “不用了。”
    宋益善冷冷拒绝。
    “宋益善不要，那给你吧。乔金灵，你们那边买月饼是不是还得凭票？是不是不到八月十五都吃不上月饼？那你可得小口小口吃，这月饼可贵着呢。”
    姚瑶把月饼放到乔金灵的手心里。
    ——这个姚瑶，真是不长记性，看来上次在故宫，没把你打乖啊，什么破月饼，老娘我可是重生回来的，什么口味月饼没吃过，还稀罕你这点东西？
    梁含月看乔金灵没说话，双手抱胸走过来，嘴角带笑说道：“姚瑶，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大城市的孩子，见过这些很正常，你可不能欺负乔金灵是乡下来的，太没有礼貌了。”
    “乔金灵，我们走。”
    宋益善不想继续和她们纠缠。
    “干嘛要走？月饼我还没吃过呢！我们那边顿顿吃黑面，啃树皮，上学爬山路，一年也吃不到一口月饼，就让我尝尝嘛～”
    乔金灵摇晃着宋益善的胳膊，对他偷偷眨眼睛。
    宋益善在安庆市待过，当然知道乔金灵在撒谎，可梁含月和姚瑶没去过安庆市，还以为乔金灵说的是实话，捂着嘴嗤嗤偷笑。
    乔金灵故意很夸张吃了一口，瞪大眼睛，茫然问道：“这是什么馅儿的？怎么这么甜？”
    “呵呵，一点没见过世面，真是个土包子，没吃过吧？这是五仁的。”
    姚瑶满脸不屑。
    她觉得乔金灵挤进决赛全凭运气，就这样的人配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吗？
    “什么？五人？是人肉吗？那我不要吃了。吃人是犯法的。”
    乔金灵把月饼塞给姚瑶。
    “你胡说什么？真是只土鳖，不是五个人，是五种坚果，就像核桃仁，呐，看就是这种像脑子的东西。我看你得多吃，好好补补你的傻脑子。”
    姚瑶扣出一块核桃仁，递给乔金灵看。一旁的宋益善抿着嘴，嘴角上扬在忍笑。
    “什么？脑子？你吃脑子？太可怕了。”
    乔金灵又是满脸惊吓，一下子打掉了姚瑶手里的核桃仁。
    “你是不是个傻子，这是坚果！坚果懂不懂？就是果子的芯！！”
    姚瑶气急败坏，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
    “啊！心！你吃心！！”
    乔金灵嘴上叫，心底笑。
    ——蠢货！还在教育我呢？看我不把你绕晕气疯才怪！
    梁含月已经看出乔金灵在耍人玩，呼吸粗重，没了刚才的冷静，偏偏一旁的姚瑶还不明白，呛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还吃心，我看你是痴心妄想，这是坚果的肉，是果肉！！”
    “哦，这句话我听懂了，痴心妄想，我才不要吃心，我看痴心妄想的人是你吧。”
    乔金灵脸带微笑，说话却句句扎心。
    “你什么意思？”
    姚瑶觉出不对了。
    “蠢货！你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呢！她是在耍你，在逗你玩！连这个都听不明白，真正蠢的人是你！！”
    梁含月一甩手，气鼓鼓走了，姚瑶还有些懵懂，跟在梁含月后面也走了。
    乔金灵傲娇昂起头，转身就看到宋益善脸上挂着浅颦微笑。
    笑转星眸，暖若和风，盈盈脉脉。
    这一笑，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第137章 乌泱泱围过来一大帮女工

    乔金灵知道，办砖厂绝对是挣钱的买卖。如今，大家手里都有了闲钱，满足了基本吃喝以后，对住的地方就有了新的要求，很多人都在翻修房子，因此对于砖的需求量非常大。
    除此之外，还有学校、商场、城市建设，每个城市都热火朝天，大兴土木。哪怕是这么热闹的生意，胡岁强也招不到人。
    “唉！其实也能理解，谁不想安稳一些呢？头些年政策一天一个样，大家都怕了，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一点，她们当然想更有保障一些。”
    乔向前本身就是保守的人，所以也能明白这些人的选择。
    “是啊！可是就苦了咱们这些人，眼瞅着有订单没人做，到手的钱挣不到。兄弟，我跟你说，再有半个月没人干，我的砖厂就得倒闭，我把这几年折腾的钱全投进去了，要是砖厂赔了，我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胡岁强嘴上这么说，却也无可奈何。哪怕村里那些闲散劳动力都不愿去他的小砖厂，说什么“今天开，明天倒，后天就得去要饭。”
    “你也别这么灰心，老胡，咱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肯定能有路走的。”
    乔向前安慰着胡岁强，其实自己心底也没底，不过刚才闺女说有主意，不知道是什么好办法。
    他心底想着，瞅了一眼乔金灵，发现乔金灵正在和林晓旭嘀嘀咕咕。
    “哎呀，灵灵，你脑袋瓜子怎么这么好用！相信这么一弄，肯定会有人来了。”
    林晓旭掩饰不住话语中的兴奋。
    “你们在商量什么？”
    乔向前忍不住问道，连一旁的胡岁强都凑着脑袋看。
    “不告诉你，等我们写好了再给你们看。”
    乔金灵把东西都拿走，不让乔向前看到。
    “好，好，我们不看，多大的事儿还搞得这么神秘。”
    乔向前笑呵呵，也不再多问，转头和胡岁强聊天。
    过了一会儿，乔金灵捏着一张对折的大纸拿过来。
    “噔噔噔！看这是我和晓旭姐姐一起弄的。”
    “也没有，都是灵灵的主意，我也就是帮着写下大字。我的脑袋可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
    林晓旭拽着大辫子，抿嘴笑道。
    “丫头啊，你这是琢磨出啥鲜点子了，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胡叔叔都快急死了。”
    胡岁强是个急脾气，一点事都藏不住。
    “看吧。这就是我的新点子。”
    乔金灵把大纸抖开，大红纸上写着一堆黑色毛笔字。
    “招工启事。咦，也不啥锦囊妙计嘛，不就是个招工说明嘛。”
    胡岁强刚念了题目就撇嘴。
    “胡叔叔，您别着急，继续朝下念呐。”
    乔金灵也不恼。
    “安庆市皮鞋厂招学徒工，有师傅带，工资50元一个月。”
    胡岁强没再继续表现出不屑。
    ——你爸出70元都招不来女工，难道你一个月就能招来了？果然还是个闹着玩的女娃娃。
    乔金灵也看出胡岁强的心思，接下去大声念道：“工资50元一个月！工资每天一结！包吃包住！”
    ”生日津贴1元，另发果子点心一包；中秋节福利1元；另发月饼一包；补贴过年福利2元，另发羊毛绒线衣一件；孩子幼儿园每月补贴2元，生日送糖果一盒；每年免费领男士皮鞋一双。”
    乔金灵的话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议论起来：
    “工资每天一结，真的吗？干一天就给一天的钱吗？那就不用担心不给钱了。真是挺不错的。”
    “是啊，而且逢年过节还送这么多东西。羊毛绒线衣哎，我还没穿过羊毛绒呢，听说比脸都软，穿身上得是什么感觉？”
    “连孩子都有，一个月补贴2块，真大方，那两个孩子能补4块吗？”
    “我男人正想要双新皮鞋，其实什么国营私营的，谁给的多就在哪里干呗，更何况一天一结，这好事哪里找啊！”
    ……
    乔向前都没想到，这一下子围上这么多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林晓旭早就和乔金灵商量好了。
    她站在板凳上，大声吆喝说道：“各位大姐姊妹们，大家也看到了，咱们安庆皮鞋厂是老厂子，实力强，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不过……”
    “不过什么呀？”
    周围人七嘴八舌问道。
    “不过，咱们仅限15名，多一个都不要，所以大家先报名，我们需要进行面试，择优录取。”
    林晓旭的话一下子炸了锅，像水滴进了烈火油锅里。
    “我要报名，小姑娘！”
    “给我也来一个！”
    “是不是先报名的，能先录取？”
    ……
    乔向前顾不得发愣，赶紧和林晓旭一起登记，这场面太壮观了，刚才还无人问津的摊位，一下子成了整个会场最热闹的地方。
    乔金灵退在后面，看着爸爸忙碌的身影，只要能解决爸爸的问题，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事情了。
    “我的那个乖乖哩，灵灵哎，你这脑袋瓜子太好用了，这个办法是怎么想出来的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胡岁强又佩服又羡慕。他怎么没摊上这么机灵的闺女呢？
    “胡叔叔，这很简单啊，我们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数学故事，我从故事里想到的。”
    乔金灵故意卖关子不说。
    “啥故事能这么好用？怪不得说哩，孩子得有文化，学教育，本来我还想让孩子不上学跟着我一起卖砖，现在想想，还是得上学，不上学没本事呐。”
    胡得强觉得自己目光太短浅，差点断了孩子的大好钱途。
    “孩子就是得上学。不管学习好还是不好，都能多了选择的路，不然能走的路就只有那么几条。”
    乔金灵看到现在有些家长为了让孩子赚钱就辍学，心疼不已。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让孩子好好学习。
    “嗯嗯，灵灵说话真有水平，比广播里的大干部都有水平，你还没说那个故事是什么哩？”
    胡岁强还惦记着那个故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让本来一团死局的棋一下子盘活了呢？

 第138章 她想买地!还是去海南!

    “嘿嘿，也没什么，就是老师讲很久以前，有一个老汉给一群猴子分花生，说是早上3颗晚上4颗，猴子们嫌少不愿意，结果老汉说就早上4颗，晚上3颗。猴子觉得多了一颗，很开心就同意了。”
    乔金灵没想到小时候听的故事，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其实这些七零八碎的福利补贴加起来也就20元，再加上50元工资，就是乔向前计划给的70元，稍微调整，她们便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多了。
    “哎呀，其实都是7颗花生，根本就没多一颗，只是猴子们觉得多了，哈哈，有意思。”
    胡岁强忍不住笑起来，他也要按照乔金灵的办法招工，这样一改听起来划算多了。
    没半天，乔向前就收到了一大叠报名表，之前烦恼的是没人来干，现在发愁的是选哪些人。
    “老乔，你家闺女可真厉害，我也这样吆喝半天，一下子就招满了。哈哈，我本来还觉得这个摊位太偏，招不到人，现在靠着你，让我白白捡了这个大便宜。”
    胡岁强麻溜收拾东西，非要请乔向前父女两人出去吃饭。
    “不用了，老胡，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就是鬼主意多，没想到让她歪打正着，正好帮了咱们的忙。”
    乔向前谦虚说道。
    “什么歪打正着？你是没听到，刚才闺女给我讲猴子吃花生的故事，那是有鼻子有眼的，人家都是仔细想过的，这闺女可是得好好培养，以后得是个人物哩。”
    胡岁强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过奖了，胡大哥，那我收拾东西先回去了，回头咱们再聚。”
    乔向前手里一堆的事情，没心情吃饭，得赶紧安排后续的培训。
    “也行，我那砖厂也是一堆的事儿，以后有什么事，哥们你言语一声，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
    胡岁强快人快语，觉得和乔向前投脾气，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
    “没问题，你也知道皮鞋厂位置，有事情就来找我，咱们抽空再聚。”
    两个人寒暄一番，就各自分开了。乔向前心情美滋滋的。他趁热打铁，第二天就安排面试，从一堆报名者里面选出15个最佳人选。
    这些女工们个个心灵手巧，聪明能干，没多长时间，就能上手。她们也很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别的不说，就光包吃这一点，心里就乐开了花。
    ……
    下过几场秋雨以后，秋霜把路边的树叶染成五颜六色，天空深邃高远，飘着轻柔洁白的云彩，像刚摘下来的棉花。
    路边多了很多小摊小贩。蔬菜瓜果骤然丰富起来，街上的姑娘们也穿上了绒线衣，恣意挥洒。
    胡岁强给乔向前介绍了新顾客，订单量增加不少，所以这段时间乔向前一直住在厂子里，连轴转，越挣钱越想挣。
    “灵灵，我看你爸是不想再回家了，咱娘俩要是再不来找他，恐怕他都忘了咱们长什么样了。”
    孙慧芳嘴里抱怨，把保温饭桶轻轻放到乔向前的办公桌上。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忙吗？没顾得上家里，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回去了。灵灵，好久没见爸爸了，是不是想我啦？”
    乔向前抱起乔金灵，眼睛满是红血丝，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了。
    “是的，爸爸，灵灵可想你了。你不在家的时候，妈妈也可惦记你了，她就是不说。这是妈妈专门炖的老母鸡汤，我想吃一块，她都不愿意呢。”
    乔金灵指了指保温饭桶。
    “哎呀，慧芳，孩子想吃就给她嘛，你们在家里吃了就行了，不用给我带，我这里有食堂，想吃什么都有，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了。”
    乔向前心疼孙慧芳，可又不会说话。
    “行，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给你带了，你就在这边饿死了，我也不会惦记着你。我都忘了，你现在是大厂长，当然有食堂，有吃有住的，心里哪还有那个家。”
    孙慧芳很少这么阴阳怪气说话，她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耍耍小性子。
    “妈妈，爸爸是怕您太辛苦了，才故意这么说的。你千万不要生气呀。”
    乔金灵觉得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见面，千万不要再因为误会而吵架。
    “就是，都怪我不会说话，这鸡汤闻着就香，我拿两个碗，咱们一起喝。”
    乔向前慌乱解释，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碗，又去拧保温饭桶的盖子。
    “我才不会那么小气呢。连盖子都没打开，还能闻到香气？难不成你和家里的小黑一样有个狗鼻子？我也不喝了，店里还有事情。听柳青青说她男人要回来，每天都忙得没一点空，我得去盯着，周日就让灵灵在你这里吧。”
    孙慧芳背上小挎包，亲了乔金灵脸蛋一下，转身就走了。
    “嘿嘿，爸爸，我刚才替你说话，有什么奖励呀？”
    乔金灵一看妈妈走了，没人管得了她，直接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妈妈总是管得很严，说是女孩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什么穿裙子要并拢腿，说话的时候不能太大声，笑的时候不能咧大嘴。
    反正越是痛快的事情，小女孩越是不能做。
    谁说女孩子就一定是规规矩矩的模样呢？
    “好，你想要什么奖励？说出来看看。”
    乔向前倒了碗鸡汤，喝得滋砸有味，还是家里的味道最香。
    “爸爸，你有多少钱？”
    乔金灵突然坐起来，一脸神秘问道。
    “哟，才多大的年纪，就开始惦记爸爸的钱了。告诉你爸爸现在很有钱，说吧，想要什么，让我看看你的胃口有多大？”
    乔向前嘴里说着，头也不抬，继续喝鸡汤。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想要的奖励无非是洋娃娃、小头绳、花裙子、糖果之类的东西。
    池塘里的小金鱼而已，就算给她一片大海，她也不敢游啊。
    “爸爸，咱们去海南买地吧。”
    乔金灵说完盯着乔向前的脸，果不其然，乔向前像被鸡汤噎住了，瞪大了眼睛，反复咀嚼女儿的这句话。
    她…她…想买地！
    还是去海南！！

 第139章 管吃也不能老给吃肉啊

    乔向前没反应过来，“咕咚”咽下这口鸡汤，不可思议说道：“你说的是买地？我没听错吧？”
    乔金灵知道爸爸肯定是这个反应，他跑过去，搂着爸爸的脖子，撒娇说道：“没有听错，就是买地，咱们去海南买地，以后肯定挣钱的。再不买，肯定会错过机会的。”
    “打住！你这小丫头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知道海南有多远吗？还想去海南买地，你怎么不说去买个岛呢？”
    乔向前笑了笑，只当是小女孩的胡言乱语，要是当了真，他肯定就成疯子了。
    “爸爸，求求您了，您现在有多少钱？咱买不了大块的地，买个小块的也行啊！”
    乔金灵死死盯着乔向前的脸，一本正经，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严肃，而不是小女孩儿的胡闹。
    “什么大块小块的？灵灵啊，多大块的地咱都不买，不然咱吃块鸡吧？”
    乔向前用勺子舀出一块鸡肉，送到乔金灵的嘴边。
    “哼！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乔金灵一甩辫子，气呼呼走了。她知道爸爸肯定不同意，自己的话被当做了一个笑话。
    她想让爸爸去海南买地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现在是1987年的秋天，过了年以后，也就是1988年的4月份，海南将脱离广东省成为一个独立的省份，抢占先机的人都挣得盆满钵满。
    乔金灵有一种深深无力感，人小言轻，哪怕机会就摆在自己的眼前，想要抓住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心情沮丧，信步走在皮鞋厂的红砖小路上，突然一阵香味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眼一看，一排门房连在一起，入口玻璃门上用红油漆写着“食堂”两个大字。
    “食堂的饭真好吃，比俺在老家时候吃的好多了，那么多肉片子随便吃，要是俺爹娘也在这边就好了，让他们吃个够。”
    “乔厂长不是说了嘛，谁老家来了亲戚，都能带到食堂里来吃，真是好领导，咱可得好好干，不然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地方？”
    “就是，我现在都不要工资一天一算了，太麻烦，最后一块算钱就是了。”
    “我也是，咱们快走吧！咱早点去干活，争取下个月也当个先进。”
    两个身量相似的小女工拿着搪瓷饭盆，笑着说着话，从食堂里走出来。
    乔金灵看着红火一片的皮鞋厂，真心为爸爸高兴。这种钱挣得明白，它就实实在在在自己的眼前，做了多少双皮鞋，卖了多少双皮鞋，中间差价是多少，最后算挣了多少钱就行了。
    而买地、买房子这种顺势而为的挣钱方法，看不见，摸不着，心里不踏实。像风一样刮来的钱，乔向前根本理解不了。
    “唉！”
    乔金灵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重生一次，只能过小富即安的生活，想要大富大贵估计不太可能了。
    “还有要吃馄饨的吗？没有的话，我可就要封灶眼了。”
    乔金灵听着声音有点熟悉，撩开帘子进门一瞅，这不就是那天盯梢甄清源时候，在张明漪楼下卖馄饨的大妈吗？
    看来爸爸把她请到皮鞋厂负责食堂了。
    “奶奶好，您还记得我吗？”
    乔金灵走上前打招呼。
    “哎呀，怎么不记得？那天乔厂长来找我让我来皮鞋厂工作，我还问起你呢，真是没想到，我卖个馄饨，还能碰上个贵人，你爸爸可真是个好人。”
    孙永萍掂着大勺子，脸上泛着油光，红光满面，凑近乔金灵的耳边，悄声说道：“不过乔厂长啊，就是太大方，那菜管够吃就行，连肉都不限量，啧啧，这一个月得多少肉钱？”
    “哎，孙大妈，没有这些肉，我们干活怎么有力气呀？更何况这是乔厂长给我们的福利，您专心做饭就是了，不许瞎嚼舌根啊。来，今儿中午我吃馄饨，给我煮一碗呗。”
    一个高个女工笑嘻嘻说道。她们说话没遮拦，孙大妈也不在意，一个工厂的人都处得和和气气。
    “我说燕子，还嫌大妈我嚼舌根，你上个月评上先进了吗？吃的挺多，下次你要拿个先进，到大妈这边来，我给你开小灶。”
    “哼！不就是先进嘛，算了，馄饨不吃了，我现在就进车间，拼一拼，一定能赶上林晓旭她们组！”
    “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饭再干，今天我给你多煮半碗馄饨，肯定让你下午干活长点力气。”
    孙永萍捅旺灶眼，手脚麻利又包出来一案板的馄饨，锅开了，馄饨们连滚带爬进了锅。
    不到几分钟，白胖胖的馄饨浮起来。孙永萍捞进碗里，又如仙女手持杨柳枝撒下甘露般，点上香油和香菜。
    “灵灵也吃馄饨吧，今天肉馅足，听你爸说是从北河沿村一个宰牛的人那里买的，都是好肉，快趁热吃。”
    乔金灵知道孙永萍说的就是牛根生，那时候专门从他手里买牛皮，挣得最多的一笔钱。还有他的小孙子胖墩，也很久没见了。
    一想起北河沿村，乔金灵心里还挺怀念，小河边、教室、自家小院……她以为又经历过一次，不会那么想念，原来不管重生多少次，所心所念的地方还是故乡。
    “琢磨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快过来吃馄饨吧。”
    这个女孩也就十七岁，性格泼辣活泛，本名不叫燕子，就是因为每天叽叽喳喳太能说话了，所以大家戏称她为燕子。
    “我一定要吃饱饱的，好好做皮鞋，趁着林晓旭最近不在状态，早点赶上她。”
    小燕子嘟起嘴，吹着热气，架不住馋虫，忍着烫吃了起来。
    “燕子姐姐，林姐姐怎么了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灵觉得这些女工们比她大不了太多，干脆就都叫姐姐了。
    “不知道呢，好像是收到家里的信，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问她也不说，她爹娘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算了，别人的事情也不好多说，她不和我们说，我们也不好多问。”
    小燕子埋头吃馄饨，吃的那叫一个香！

 第140章 林姐姐再哭就成林妹妹了

    乔金灵吃完馄饨，本来想去门口找金大爷聊聊天，听他讲以前的老故事，比如他们时候犯罪团伙的口号是“大法不犯，小法常犯；气死公安，难死法院”。
    有些人不犯大罪，就专门挑小偷小摸，像一窝苍蝇一样，吃不死人，天天嗡嗡叫能烦死人。
    “金爷爷，你在干嘛呢？”
    乔金灵刚走进门卫室，就看到金三陆撅着身子，从窗户里探出头朝外看，竖着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
    “嘘，小祖宗哎，你小点声，要是让别人知道金爷爷在偷听，这老脸简直都要丢尽了。”
    金三陆把身子缩了回来。
    “金爷爷，你在偷听什么？”
    乔金灵也从窗户探出头去，只见林晓旭正在和两个老人说话。
    “还不是林晓旭的爸妈来了，好几次了，天天跑到门口讹人，非要见闺女。可林晓旭求我了，千万不能放他们进来。今天不知怎么了，她自己跑出去，在门口说半天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实吧，金爷爷我也不关心这些，都是关着门过日子的，谁家没有个七灾八难的。”
    金三陆嘴上这么说，可眼睛还时不时往那边瞟。
    乔金灵看过去，林晓旭皱着眉头，像一棵青松一样，两只脚生了根，深深扎在地里，动也不动。反倒是她的爹娘唾沫星子横飞，时不时指指点点。
    她多少也能猜出些原因，当初丁美兰骂人的时候就说过，林晓旭是自己改的名，她之前叫林迎娣。
    这些迎娣、招娣、盼娣、念娣、想娣们，都有同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林晓旭的爹娘来，无非要钱扶持弟弟。
    过了一会儿，林晓旭突然开始激动起来，大喊大叫说着什么，哭着跑了回来。
    乔金灵怕她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呜呜呜……”
    林晓旭跑到无人角落，蹲下来，抱着腿，牙咬着胳膊，努力让自己哭得不要太大声。
    乔金灵默默蹲在她的旁边，有时候安慰是苍白乏力的，哭完之后反而会觉得舒服一些。
    秋日的午后清爽明媚，湛蓝天空上飘着白云，周围一片静谧，只能听到林晓旭的抽泣声。
    “让你看笑话了，灵灵，像你这样生活在蜜罐里的女孩子，有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应该没有办法理解我的心情吧。”
    林晓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摊上这样的父母。
    “林姐姐，我明白的。马上都要八岁了，我什么都懂。”
    乔金灵伸出小手擦掉林晓旭还挂在脸颊上的眼泪。
    “我有一个大朋友，五岁多的时候，她爸爸就去世了。从此以后，她和妈妈一起相依为命生活。从小她拼命学习，长大后努力工作，想给妈妈一个更好的生活。”
    乔金灵望着天空中飘荡的云彩，想起那些年的生活，恍如隔世。
    “然后呢？她的妈妈有没有过的很好？”
    林晓旭止住了眼泪，好奇问道。
    “没有，她妈妈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为了给妈妈治病，她放弃了很多，可还是没能救了妈妈，还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自己也丢了一条命。”
    乔金灵话语平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当时愤慨的心情，如今在回忆，甚至有点模糊。
    “也是个可怜的人。这天底下可怜的女孩可真多，命都不由自己做主。你年龄小，可能还看不懂《红楼梦》，里边有很多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
    林晓旭喟然长叹，若自己是个男人，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林姐姐，你把自己名字改成林晓旭，是不是因为喜欢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
    林晓旭喜欢《红楼梦》，恰恰又姓林，若不是自己刻意改的名字，怎么会那么巧合呢？
    “对啊，我喜欢陈晓旭，觉得她扮演的林妹妹真是太好了，有生之年，如果能亲眼见一次她，那我就太高兴了。”
    林晓旭说起陈晓旭，两眼放光。另外一个女孩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道光。
    乔金灵知道87版《红楼梦》在5月份刚播出就引起了巨大轰动，毕竟是四大名着之一，物质匮乏的八十年代，大家都被奢靡富贵的贾家所震惊。
    “林姐姐，以后我们女孩子的路会越走越宽的，虽然还是会很难，可是需要我们的努力呀。”
    乔金灵其实很想告诉林晓旭，她的偶像陈晓旭41岁就香消玉殒了，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永远的林妹妹。
    “嗯！灵灵，你看着小，可怎么这么会说话，总感觉你比真实的年龄要大，我身边的朋友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她们都嘲笑我，觉得我喜欢封建腐朽的那一套，说我是官宦小姐作风，我都只是笑一笑，觉得她们都不懂，只有你懂我。”
    林晓旭说着说着嗓音有些哽咽，从“林迎娣”到“林晓旭”，没有人知道她走的有多么艰难。如今好不容易爬出来，父母又逼着她回去结婚。
    “林姐姐，你要再继续哭下去，可就真成了林妹妹喽。”
    乔金灵的话让林晓旭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劝人的方式都这么特别。
    “行啦，姐姐不哭了，也就在你面前哭，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哦，不然太丢人了。”
    林晓旭站起来，伸出双手把乔金灵也拽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两个人手拉手一起走了。
    这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晚夜幕降临，月亮在黑白相间的云彩里游移，皮鞋厂里昏昏暗暗。月亮很黄，像一块碱面放多了的发饼，快八月十五了。
    乔向前让乔金灵先睡，他要整理订单，不大的皮鞋厂被乔向前管理成跨国公司的既视感。
    乔金灵趴在办公室里的折叠床上，看着台灯下蹙眉工作的爸爸，真的很想告诉他。
    ——爸爸哎，咱去海南买地买房吧，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直接躺赚不好嚒？
    她琢磨着该怎么让爸爸接受自己的建议，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爸爸几点睡的，等到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你们干什么？！一大早胡搅蛮缠，赶紧走！这里可不是你们家的一亩三分地，任由你们胡闹，昨天不是见了闺女了吗？她说不想见你们。”
    乔金灵睡眼惺忪中，听到金三陆的大嗓门在吆喝。
    又出什么事了？

 第115章 乔金灵，你吃错药了

    “宋益善！你笑了！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不多笑一笑呢？”
    乔金灵面露惊喜，这是她第一次见宋益善笑，他不笑的时候就清冷俊朗，可笑起来就像打破了壁垒，换了一个人，明媚如春日阳光，温暖又治愈。
    宋益善听了，立马收了笑，又变成严肃老成的样子。
    “干嘛呀？怎么不笑了呢？刚才笑得多好看。来给我笑一个嘛。不然我先给你笑一个？”
    乔金灵咧着嘴，撒娇求笑。
    “不笑。”
    宋益善白净的小脸上浮上一层红晕。
    “嘁！真小气，笑一下都不肯。算了，不道德绑架你了。”
    乔金灵也不强人所难。
    “什么绑架？你要绑架我？”
    “哈哈…对！我要绑架你，把你绑回家，笑死了，果然还是有时代代沟的。”
    乔金灵越说，宋益善越懵。
    这个话题像劈了大叉，说着同一种语言，可就是听不懂。
    “知道什么是内卷吗？不知道吧，这是一种特产，类似于花卷，每个人都不想吃，可又不得不吃。”
    “社畜也不知道吧？就是一种牲畜，吃最少的饲料，干最多的活，还不敢乱叫发脾气。”
    “单身狗呢，就是一种只有身体的狗，找到自己的狗头，才能摆脱单身狗的身份。”
    ……
    乔金灵憋着笑胡说八道。这些三十年后才出现的名词，现在87年的人当然听不懂。
    宋益善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听乔金灵瞎扯。眼底的笑意比天边金灿灿的夕阳还亮。
    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决赛前一天，乔金灵生病了。
    睡醒一觉后，她觉得头晕脑涨，喉咙疼，叫来关老师，一摸额头才发觉滚烫。夏季感冒发烧是最难好的。
    “哎呀，这可怎么办？明天就是决赛了，烧成这么厉害，可怎么参加呢？”
    关明月急得团团转，她就是奉学校意思，负责照顾乔金灵起居的，突然发烧，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关老师，我没事哒。你别转了，我头晕。”
    乔金灵挣扎着起身。
    “哦，好的，老师不转了。你先在床上等着，我去组委会那边问问，应该有人带退烧药。”
    关明月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冷静，觉得不好意思。
    “好的，谢谢关老师。”
    “那你先歇着，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关明月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拿回来一个小塑料瓶，急匆匆说道：“太幸运了，正好有个选手带着安乃定，她那里药特别全，治拉肚子的至宝锭都有，还每天用来苏水消毒，这城里孩子就是讲究。”
    “那看来我也很幸运。”
    乔金灵的嘴唇干裂，喝了再多的水，也像水滴洇进龟裂的土地，没了踪迹。
    “把药吃了吧，再捂一捂，发发汗，肯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关明月年纪不大，也没孩子，照顾病人也没那么多经验。
    “好。”
    乔金灵乖乖吃了一片药。她小时候发烧，孙慧芳都会给吃安乃定退烧，之后发现安乃定有很大副作用，就全面禁止，一般就吃布洛芬了。
    可现在根本没别的退烧药，乔金灵知道有副作用，也只能吃了，总不能烧成大傻瓜吧。
    只不过这个药酸酸的，怎么和印象中不太一样，可能记忆有偏差吧，她也没再多想。
    “乔金灵，你躺着吧，老师出去处理下明天决赛的事情，回来给你带饭。”
    关明月简单收拾一下，刚要出门，就听到“咚咚”敲门声。
    “关老师好，我听说乔金灵病了，过来看看她。”
    乔金灵听到宋益善的声音，赶紧把杯子拉起来，头埋进毯子里。她倒了什么霉，邋遢睡像被看到两次，现在生病憔悴的样子可不能再被看到。
    “宋益善啊，来得正好，乔金灵吃了退烧药躺下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她。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关明月叮嘱完就匆匆走了。
    屋里一片安静。
    藏在毯子里的乔金灵有了经验，扒拉开一条小缝呼吸，倒也不憋闷。
    “嗤啦～”
    乔金灵听到翻书的声音。
    ——宋益善在看书吗？他还挺会见缝插针找时间，果然学霸是从小养成的。小小年纪自律性就这么强，我是不是白瞎了重生机会？我要是像他这么努力，是不是分分钟登顶各大名校？
    乔金灵浮想联翩，吃了退烧药，可头还是越来越沉，像是要陷进枕头里。
    “乔金灵，你吃错药了。”
    宋益善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才吃错药了～”
    乔金灵觉得就算发烧，嘴还是有反击能力的。
    “乔金灵，真的，你吃的不是退烧药。”
    宋益善扯下乔金灵的毯子，摊开手心里的药，眉头微蹙。
    “咳咳，不是退烧药？那我吃的是什么？这是关老师拿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呀。”
    乔金灵用胳膊支撑着身体起来，捏了捏小药片，觉得奇怪。
    “瓶子是安乃定的，里面的药不是，你吃药的时候没看清吗？”
    “呃，头晕～”
    乔金灵只能借口头晕，总不能说自己早就忘了安乃定长什么样了吧。
    “你先躺下，我去给大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你等着我。”
    宋益善捏紧小药瓶，眼神冷峻，干脆利落离开房间。
    乔金灵缓缓躺下，有点感动，以前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哪怕发烧，都得硬抗着加班，接到孙慧芳的电话，也得装作若无其事，笑着安慰妈妈说是自己看电视剧感动得把嗓子哭哑了。
    这点小感动就像一团火，顺着乔金灵的喉咙烧进了胃里，又从胃里烧进了心里。火越来越旺，烧得她浑身发热。
    乔金灵整个人好像被点燃了一样，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等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宋益善那双赤红布满血丝的眼睛。
    “大姑，乔金灵醒了！”
    宋益善一向冷静自持，难得听他大声说话。乔金灵刚想调侃两句，却发现嗓子像粘在一起，薄成一张纸，一捻就碎。
    “喝点水吧，乔金灵，你可把老师吓坏了，幸亏宋益善叫来宋大夫，打了退烧针，这才不烧了。”
    关明月端过来一杯温水，乔金灵小口喝下去，这才觉得好一些。
    “关老师，你给灵灵吃的不是安乃定，是维生素片。”
    宋璟颜摇了摇手里的塑料瓶子，神色凝重。
    “我不知道啊，是一个女孩给我的，她也是选手，说是家里给她备了各种药，我也就没多想，哎呀，我真是太粗心了，差点害了乔金灵！”
    关明月自责不已。
    乔金灵心知肚明，这事八成和梁含月、姚瑶两个人脱不了关系！

 第141章 女人再能挣钱还不是得伺候男人?呸!!

    乔金灵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趴到窗台上往厂门口看，林晓旭的爸妈还有一个农民样的男人站在大门口，正在和金三陆说着什么。
    她刚要下去看看，就看到林晓旭一路小跑过来，这毕竟是她的爸妈，她不出面还是不合适。
    等乔金灵也跑下去的时候，门口已经吵成一团。
    “爸妈，我死都不会回去的，你们别再来了，我已经大了，自己能给自己做主。我不要嫁给这个不认识的男人。”
    林晓旭倔强昂着头，突然觉得手心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乔金灵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迎娣呀，你这个犟妮子，人家大壮有什么不好，跟着我们一起来寻你，咱现在村里不穷了，大壮有个好大的鱼塘，还要给咱家翻新一砖到底的三间大瓦房，有了这三间大瓦房，你兄弟还愁找不到媳妇儿吗？”
    林晓旭的妈想拉闺女的手，被林晓旭丢开了。
    “她娘，我就给你说，这妮子就是欠打，都是你惯的。要不是当初你放她出来，现在她的心能有这么野？真是反了天，现在她是我爹，她是我林家的祖宗，当着女婿的面，我老林家三辈先人的面儿都被丢光了！”
    林晓旭的爸一只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拍着脑门，腰间别着一把旱烟袋，一看就是老烟枪，手指都被烟油熏得焦黄。
    老太太对自家的男人低声下气说道：“迎娣她爹，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孩子大了不由爹娘，我们也做不了这丫头的主，咱总不能拿根绳子把她捆回去吧，不然就…”
    “拿绳子！捆回去！老子不相信了，我绑了自己家的娃娃，政府还能枪毙了我不成？大壮，拿绳子来，把你自己的媳妇儿捆回去。“
    “臭丫头片子，让你朝东你朝西，让你撵狗你抓鸡。老子养你这么多年，连帮衬一下你弟弟都不肯，真是一个白眼狼，我看这城里就不是个好地方，把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连名字都改，反了天了。”
    这个犟老头看到大壮不动弹，捶了一下他后背，嚷道：“你这个憨孩子，你忘了那个老娘们怎么说的了吗？你要是不把她绑回去，她就成别的男人的了！”
    大壮听到老头儿这么说，立马喘着粗气，猛地靠近林晓旭，瓮声瓮气问道：“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才不想跟我回去？”
    “没有。”
    林晓旭斩钉截铁否认。乔金灵感受到她的紧张，手攥得更紧了。
    “放你娘的屁，自古娘们有外心，都是外面有了野汉子。什么自由恋爱都是狗屁，大壮，别听她胡说，直接用绳子把她捆了。放心吧，公安不会抓你，真要来了，就说都是她亲老子干的。”
    老头儿气势十足。
    “谁说女人想出去都是因为有了男人，为了情啊爱的，难道女人就不配去挣钱吗？”
    林晓旭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她娘，你瞅瞅，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丢死个先人了，张口闭口就是情啊爱，黄花大姑娘也不知道丢人，我看这个开放就不是个好东西！”
    老头也被气得够呛。
    很多东西都是他无法理解的，怎么活了一辈子，天突然就反过来了？女人一个个张牙舞爪，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
    大壮目光呆滞，不死心又问道。
    “没有。再问100遍，我也是这个回答。我就是不想回去了。”
    林晓旭迎上大壮的眼神，没有一丝胆怯。
    “艹你娘！你让我当万世王八蛋！”
    大壮突然爆吼一声，猛然对林晓旭挥出拳头，这一拳所有人都懵了。
    乔金灵被连带着一起摔到地上，与硬地面撞击的痛感让她瞬间反应过来。大壮拳打脚踢，极尽歹毒。
    林晓旭护住乔金灵，她就像一片坠入激流的落叶，所有反抗都似螳臂当车。
    “你个浑蛋！敢在你金爷爷地盘上撒野，是嫌命太长了！！”
    金三陆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棍子就上，对着大壮的后背就是一闷棍！
    在混乱中，乔金灵暼到了林晓旭的爸妈，他们面无表情，勉强抬起眼皮看着正在对自己女儿施暴的大壮，一声不吭。
    老两口跟督军似的，像两截枯木树桩站在一旁，比围观者更加冷漠。
    正在挨揍的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他们怎么能狠心看别的男人把拳头砸向自己骨肉？！
    两世为人，就算见识过多少世间险恶。此刻乔金灵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幸好金三陆和围观的女工们合力把大壮拉开，林晓旭趴在地上，紧紧护着乔金灵。
    “林姐姐，你没事吧？”
    乔金灵没想到林晓旭会这么拼命护着自己。
    “嗯，姐姐没事，死不了。”
    林晓旭说着在众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乔金灵一看，林晓旭嘴角还挂着笑，头发凌乱，像一棵蓬勃旺盛的野草，就算被人践踏，还能挺直腰杆。
    “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吃饱撑的是不是，我女婿教训我闺女，关你们什么事？哪个女人不挨打，打了就听话了，不打还是野。你们别拦着我，我就不信了，今天打不改这个倔丫头！”
    老头儿掏出烟袋锅子，对着林晓旭的头就要砸下去。
    “你干什么？！就算她是闺女，打人也是犯法，要是报警能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乔金灵再也忍不下去了，张开胳膊，小身板挡在林晓旭面前。
    “你又是哪根葱？野丫头一个，我打自己孩子犯了哪条律法？孩子不打不成才，再不管孩子都野了！”
    老头儿气势汹汹，还想连乔金灵一起打。
    “大爷，她可是乔厂长的闺女，打了人家，看厂长能饶了你不？”
    围观女工说了一句。
    “厂长女儿咋啦？到时候不还是嫁人生娃伺候男人？现在女孩尾巴都要翘天上去，都敢当男人的家。你们这些女人就是些吃糠咽菜的命！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就算再能挣钱，也是男人家的，也比男人低一等。”
    老头的话让本来小声议论的女工们，瞬间爆炸！
    “你这个老头！嘴怎么这么臭！没女人，你是从哪个阴沟旮旯里钻出来的？瞧不起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燕子嗷嗷几嗓子，她现在虽然和林晓旭在比拼，可关键时候绝对要一起誓死扞卫女人的权益！！

 第142章 想要孙子，自己直接装孙子就行了

    燕子一带头，其它女工也愤然发言，她们有的被家庭重男轻女，有的被男人家暴，让女人瞬间团结的最好办法就是共同的命运。
    “晓旭，咱不怕他们，有政府和警察给咱们撑腰，厂长也帮我们，他们敢绑你，我们就拍扁他们！”
    “对啊，老头，你这都是什么狗屁话，我们女人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用哪个男人替我们遮风挡雨。还比我们高人一等？你们哪里高？长都未必长，还高呢？”
    “你们男人统治女人那么多年，也该轮到我们喘喘气，威风威风了，还伺候男人，你们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
    大家七嘴八舌集体攻击，气得老头儿打哆嗦。怪不得村里男人不让女人出来工作，出来就都成了疯子了！
    “叔，这个亲不结了，我可降不住你这厉害闺女，就算娶进家门，我都怕她把我打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大壮耷拉着头，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彩。
    “哎呀，大壮，你可不能这样就撂开手了，咱们再好好说说…”
    老头子慌了神，大财神要走了，他宝贝儿子怎么办？没人嫁，谁给他生孙子？
    “哈哈，大爷，看来您这么喜欢儿子，肯定是为了生孙子。我觉得倒不用这么麻烦，您看您现在这么低三下四的样子，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孙子嘛，哈哈…”
    燕子伶牙俐齿，惹得旁边人都捂嘴笑起来。乔金灵想给燕子竖个大拇指，老东西那么想要孙子，自己找个有钱人，装孙子就不行了吗？
    “臭丫头，你敢骂我…你等着…”
    老头恶狠狠骂着，又赶紧去追走远的大壮：“贵婿哎，你再考虑考虑哇，别走这么快啊……”
    他趿拉着布鞋追上去，后面的老太太回头瞅了一眼闺女，扭头也跟着老头走远了。
    “好哎！我宣布，这场战斗大获全胜！”
    燕子话音刚落，围观的女工们齐齐鼓掌，实在太解气了。
    “林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一看？”
    乔金灵还是更关心林晓旭的伤势。
    “没关系，不用去看，我身体壮着呢，这一点点小伤没什么的，要是这点伤就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那太值当了。”
    林晓旭的一半脸明显肿起来，可还挂着笑，当众被打，她一点不觉得丢人，应该觉得丢人的是大壮和她的父母。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你和别的男人好了，咱们都知道你恨不得天天住在厂子里，每个月都是先进做的鞋最多，质量最好，哪里有男人嘛？”
    燕子突然想起这件事。刚才他们三个人就揪住这一点不放。
    “除非呀……”
    燕子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呀？死燕子，别卖关子了，赶紧竹筒到豆子，全部说出来！”
    有一个急脾气的女工忍不住了。
    “除非晓旭做的皮鞋是个皮鞋精，深更半夜就变成了男人的样子，和咱们的晓旭偷偷约会嘛。说不定就是这个皮鞋精，帮着林晓旭做皮鞋，不然怎么就她做得最快？”
    燕子自己说完，忍不住就笑了。
    “嘁！我还以为你要曝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人家都是老鼠精，狐狸精，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皮鞋精，你是不是《西游记》看多啦？哈哈…”
    “凭啥别的东西都成精，咱们的皮鞋就成不了精，咱们的皮鞋也能成精。还是咱们乔厂长说的。”
    燕子摇头晃脑，满肚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知道，就是我爸爸说的，咱们的皮鞋真的能成精。”
    乔金灵一只手扶着林晓旭，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表示她知道答案。
    “我就说嘛，咱们整个厂，能比我燕子还聪明的人，也就是乔金灵。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榆木疙瘩脑袋似的，还是咱们灵灵聪明。”
    燕子给乔金灵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答案就在墙上印着呢。爸爸说了，咱们的皮鞋厂要艰苦奋斗，精益求精嘛。”
    “嘁，这算什么哎，这就你们这样小姑娘能想出来，大家也赶紧回到岗位上，准备开工吧，争取把刚才的时间抢回来！”
    女工们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现在一个个斗志昂扬，纷纷散去。
    乔金灵扶着林晓旭缓缓朝前走。
    “林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事有古怪呢？他们说你有男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瞎编的，会不会有人在造谣？”
    乔金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也是。说一个女人不检点，是最容易破的脏水了。这个人肯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也熟悉皮鞋厂，和咱们又有愁，还能有谁呢？”
    林晓旭眼神平静，那早就猜到是谁了，除了丁美兰还能有谁？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估计上次招工的事情没能得逞，这次又想办法祸害你，幸亏把他们都撵走了。”
    乔金灵知道有些人一旦得不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哪怕毁了自己，也要伤害别人。比如王晓娇，为了哄骗自己，不惜藏了那么多年，就为了最后的报复。
    对这样的人来说，与其提升自己，不如毁了别人。
    “那咱以后再小心一点，现在皮鞋厂正红火着，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别说丁美兰了，就是那个刘方舟我看也存了坏心思天天阴阳怪气，和乔厂长作对。唉！你爸爸也真是不容易，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林晓旭知道皮鞋厂不好干，总有那么几个人妨碍。
    “刘叔叔吗？我怎么现在很少在皮鞋厂里见到他？”
    “他啊，三天两头有毛病，要么就是女儿生病，要么就是老娘头疼，反正找个理由就不来上班，乔厂长也拿他没办法，据说他们关系之间还不错，还有之前的季厂长，你知道他们怎么关系这么糟了吗？”
    林晓旭歪着头好奇问道。
    乔金灵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是非非，她都说不明白。之前还称兄道弟，如今，连陌生人都不如。
    “对了，林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了吗？”
    乔金灵刚想起一大早都没见到爸爸了。
    “听说信用社的甄主任有事找他，说是贷款的事情，我还觉得奇怪，咱厂运营挺好，不用贷款啊。”
    林晓旭的话让乔金灵头皮发麻。
    甄清源！！
    果然阴魂不散，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爸爸！

 第143章 被差评的87版《红楼梦》

    乔金灵一直坐在门卫室，焦急等待爸爸回来，她知道甄清源肯定会为难爸爸。
    等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才看到乔向前骑着摩托车回来。
    “爸爸，你回来啦？”
    乔金灵赶紧扑过去，仔细观察着爸爸的神情。
    “我说乔厂长，你这闺女可真是生着了，你不知道这一上午了，头伸得跟小鹅似的，眼巴巴瞅着你回来。你们父女俩人感情真是好，真让人羡慕呢。可惜我都是小子，一个贴心的丫头都没有。”
    金三陆羡慕说道。
    “对呀，我这闺女可贴心了，来吧，上车，灵灵，爸爸带你进去。”
    乔向前把乔金灵抱上摩托车。
    “爸爸，那个男人叫你去干啥？是不是为难你啦？”
    乔金灵不放心爸爸。她知道甄清源绝对不是个善茬，上次没得逞，这一次又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嗐，他想让我贷款。”
    “贷款？皮鞋厂缺钱吗？”
    “不缺。”
    “那为啥还要贷款？咱不贷呗。”
    “你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民不与官斗。也就利息高一点，等回款之后，还能周转过来。没事，爸爸还能应付过来，你不用担心，好好学习就行了。”
    乔向前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天天让女儿跟着操心，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好吧，爸爸，有事情一定要给我说哈，我都懂的。”
    乔金灵不敢把话说得太透，毕竟一个8岁的小女孩要是什么都懂，估计得让爸爸怀疑了。
    “呵呵，你懂什么，小丫头，天天跟小大人似的，有时候说话比大人还能耐，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学的？”
    “当然是跟电视里学的，电视里什么都有。”
    乔金灵随口编出一个理由。
    “对了，你说电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定了一台电视打算放在食堂，一会送过来。这些女工们最近都爱看《红楼梦》，旷工也要看，干脆直接给她们弄一台，还是彩色的。”
    乔向前不明白《红楼梦》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一堆小姑娘在一起吃饭、背诗嘛，至于这么火爆吗？
    “爸爸你可真棒，这下她们干活更有劲儿了。”
    乔金灵觉得乔向前真细心，怪不得在厂里的评价这么好。
    “明天就上学了，待会送你回家吧。”
    “不要，我还想住一晚。”
    “那明天上学怎么办？”
    “早起一点，你送我去嘛～我想和姐姐们一起看《红楼梦》！”
    乔金灵撒娇卖萌，她现在还不想回家，和林晓旭待在一起，让她有新鲜感。
    “行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在这边睡得又不舒服，不如回家睡。”
    乔向前还在絮叨，不过他也就说说，只能任由女儿。
    食堂前所未有的热闹。
    “哎呀，这是大彩电！俺在家就听说黑盒子里有人在说话，还能动。只有俺村里的有钱人才能买得起，这里面真能有人影？这么小，人是咋钻进去的嘛？”
    一个瓜子脸女孩怯生生问道。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弄坏了。
    “小娟，你真是土包子，连电视都没看过。人也不是钻进去的，这是信号，你没看到有天线吗？就是从那里面来的。”
    燕子见多识广，早就见过电视，只不过带颜色的电视，她也是第一次见。
    “那人是怎么钻进天线里的？”
    小娟更疑惑了。不过这下没人再继续给她解释，因为她们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再追问下去，肯定答不出来。
    乔金灵本来想解释，电视机就是利用电信号承载图像和音频，将活动影像转化成图片信号进行播放。可她想了一下，还是不解释了，光是“信号”和“音频”两个名词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说话，有人影了，什么时候播《红楼梦》？太好了，再也不用出去看了。”
    姑娘们叽叽喳喳，特别开心。
    孙永萍收拾着案板，眼睛时不时看这群姑娘，不理解说道：“这什么梦有什么好看的？这都是地主阶级，是剥削人的，吃得那么好，都是从穷人那里夺来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可没经历过这些，嗐，都是老皇历了，你们都不记得了。”
    孙永萍的唉声叹气，被姑娘们的嘻嘻哈哈声淹没。除了乔金灵，没人听到她的话。
    乔金灵知道哪怕三十年后被赞誉成国剧之光的87版《红楼梦》，在刚播出的时候也是恶评如潮。
    专家们要么觉得拍得太低俗，秦可卿还敢露胳膊，要么觉得和高鹗续写有差别。还有人说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长得不够漂亮。
    时间会告诉人们什么是经典。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枉凝眉》的旋律幽幽响起，一下子让乔金灵重回“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世界。
    姑娘们都不再说话，连嗑瓜子都不磕了，她们静静看着屏幕里的人嬉笑怒骂，虽然没办法完全看懂，可那种氛围深深感染着她们。
    在这个谈情说爱都很羞涩的年代，林黛玉和贾宝玉那种宿命朦胧的爱情，让懵懂的女孩心尖发颤。
    屏幕发出或明或暗的光线，印在姑娘们的脸上。乔金灵被这一刻感动，她们走出家门，让本来一眼就能看到的人生，多了很多无限可能。
    突然，她看到一个身影从窗边闪过，佝偻着身子，鬼鬼祟祟的样子。乔金灵走到林晓旭身边，不动声色扯了下她的衣角。
    林晓旭一扭头，迎上乔金灵的眼睛，昏暗中她的眼亮如小野猫。
    “怎么了，灵灵？是想让姐姐陪你出去上茅厕吗？”
    林晓旭觉得乔金灵有些奇怪。
    乔金灵摇了摇头。
    林晓旭也不再继续追问，拉着乔金灵的手，猫着腰走出了食堂。
    “林姐姐，我刚才看到有个人影经过，好像之前那个小个子门卫！”
    乔金灵这才说出自己的发现。
    “大牛，他怎么在皮鞋厂？金大爷没看到他吗？对奥，金大爷说今晚他家有事，请了假就走了，说晚上找了一个兄弟来看厂。不会……”
    林晓旭欲言又止，不过乔金灵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第144章 月夜下有人投毒

    她知道林晓旭要说的是，金三陆刚请假回去，这边大牛就偷偷摸摸进了工厂，这两件事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林姐姐，不管这么多了，咱们跟上去看看吧，也许是我眼花了，不是大牛。”
    乔金灵和林晓旭小心翼翼沿着墙角走。
    果然是大牛。
    在食堂附近有个压水井，这是全厂职工喝水的地方，他鬼鬼祟祟在水井旁边干什么？
    都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个大牛真是脑子进坑了，才会在这个亮如灯昼的月夜干坏事。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色小瓶子，对着压水井洋洋洒洒撒出白色粉末。嘴角还带着贼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坏事。
    撒完粉末以后，他顺手一丢，就把绿色瓶子扔进草丛堆里，都是绿色，乍一看倒是不显眼。
    “呸！嘎嘎嘎，笑得跟鸭子是的，夜猫子蹲屋檐，有你们哭的时候。”
    大牛啐了一口浓痰，临走时还抻长脖子，想看看电视机里演的什么内容，犹豫一下，转身猫着腰跑了。
    等确定大牛已经走了，乔金灵和林晓旭才敢出来。
    “这个大牛看着矬，胆子倒不小，都敢往水井里下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人命官司都敢背。”
    林晓旭咬着后槽牙，她本来就讨厌这个大牛，只觉得他好吃懒做，拿着鸡毛当令箭，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
    乔金灵没有说话。林晓旭倒是提醒了她，这个大牛是滑头了一些，不过还没有胆子敢杀人，先看看小绿瓶里装的是什么吧。
    林晓旭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包住小绿瓶。乔金灵怕有人误喝井水，用石头挡住井口，反复确认无误后，才赶紧去找爸爸商量对策。
    办公室内。
    乔向前听完乔金灵的话，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辞退了大牛，这个大牛竟然心狠手辣，想要毒死人？！
    “乔厂长，现在该怎么办呢？不如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把那个小矬子抓起来，非得让他把牢底坐穿！”
    林晓旭气得要死，要不是今晚乔金灵眼尖看到大牛，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爸爸，林姐姐说得对，咱们去找古警官吧。”
    乔金灵拿不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好，那林晓旭你看好压水井，别让人喝了，还有这件事情先别声张。”
    林晓旭赶紧点头，她明白乔向前的意思，要是被那帮女工们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有人投毒，非吓得吱哇乱叫不可。
    安排好一切，乔向前也不再耽搁，骑上摩托车带着乔金灵就来到派出所。不巧的是古溪河已经回家了，只有值班民警在。
    “你们找小古有什么事情吗？难道又要见义勇为，给我们送坏人了吗？”
    刘警官笑着问道。
    派出所里谁不认识乔向前和乔金灵，智抓人贩子、勇斗绑架者，一堆检举材料直接把一干当官的送进监狱，这在安庆市都是鼎鼎有名的父女俩。
    “呵呵，刘警官，你真是会开玩笑，我们是来报案的，有人在皮鞋厂的压水井里投毒！”
    这时候，乔向前一点不想开玩笑。
    “你说什么？麻烦详细说一遍。”
    刘警官一听，敛了嬉笑的神色，板起脸，拿出报警记录本，严肃说道。
    乔金灵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清楚，尽量不遗漏一点细节。
    “说得不错。那小绿瓶在哪里？”
    “在手绢里。这手绢是工厂里一个姐姐的，她怕小绿瓶里有毒，所以包起来。”
    “嗯，小姑娘很细心嘛。”
    刘警官接过小绿瓶，用镊子夹住瓶口位置，嗅了嗅，借着皱起眉头说道：“这不是毒药，这是泻药，让人拉肚子的。”
    “啊～”
    父女两人不约而同叫了一声。
    本来以为是投毒，没想到只是泻药。想来大牛胆子也不会那么大，敢公然下毒，估计就是下点泻药发泄下愤怒。
    “不过你们做的很好，警惕性特别高，现在敌人非常狡猾，一定不能松懈。”
    刘警官还是给予了高度评价。
    “不过，即使投的是泻药，但性质非常恶劣，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得依法追究责任。只不过…”
    刘警官欲言又止。
    “是不是没有证据抓他？”
    “小姑娘真聪明。现在只能证明你看到了，可是如果他死活抵赖，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抓他。”
    “那要是能让他自己承认呢？”
    乔金灵灵光一闪。
    “哦，难道你能让这个投毒的人自己承认吗？”
    “我可以试试呀。说不定还能钓出另外一条大鱼呢。”
    乔金灵突然自信心爆棚。
    三个人商议一番，刘警官连连称赞。
    “这小丫头的脑子就是好用，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好，明天咱们就配合演一出戏，一起钓大鱼！”
    ……
    第二天，乔向前借口有事，给乔金灵请假一天。
    “快去看看，咱们皮鞋厂有人喝井水中毒了！”
    “怎么回事？幸亏今天咱们还没有喝水，不然这会死的就是我们了！吓死人了！”
    “谁知道呢？连公安大盖帽都来了，赶紧过去瞧瞧吧！”
    “是啊！你没看到林晓旭疼的都吐血了，小脸那叫一个白，年纪轻轻就这么可怜。”
    ……
    女工们七嘴八舌，往压水井方向跑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一大早的，也不去车间？”
    一个女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哎呀，美兰姐，你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想念姊妹妹了吗？特意过来看看，我是不是来的不巧？是有什么事情吗？”
    丁美兰好奇问道。
    “你来的是太巧了，告诉你啊，咱们皮鞋厂有人喝水中毒了！怕是得死人哩！”
    一个女工小声说道。
    “死…死…人！”
    丁美兰说话突然不利索了。
    “对啊！我劝你别去看了，省得吓到你，听说有人故意投毒，公安们都来了。不说了，我们得过去看看。”
    这些女工不再多说话，紧赶慢赶走了。
    死人了？！
    丁美兰吓的腿都打哆嗦，她只是让大牛下点泻药而已，也没想杀人，这下可好，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116章 决赛日子到了

    “我没事了…关老师…这不怪你…”
    乔金灵嗓音有点沙哑，跟缺乏润滑油的齿轮似的，没了之前的甜美软糯。
    关明月擦了擦眼泪，人家父母把好好孩子托付给自己，被自己疏忽大意照顾成这样，回去怎么交代？
    宋璟颜交代一下护理事宜，因为医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关老师特意送她到宾馆大厅。
    屋里只剩下乔金灵和宋益善。
    “你还好吗？”
    宋益善的嗓子也有些沙哑。
    “好着呢，明天…决赛还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哈哈……”
    乔金灵小脸惨白，没有血色，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上，眼睛却闪闪有光，像暗夜里行走的小奶猫。
    “好啊，我等你打败我。”
    宋益善挤出一丝笑容。
    “那你可不能放水，我明天不光要打败你，还有那两个，我要让她们知道药应该怎么吃！”
    小奶兔变成小野猫，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你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大姑带来的小米粥，你喝一点吧。”
    宋益善拧开保温饭桶，翠绿色的桶身配着白色盖子，看起来很喜庆。他倒了半碗小米粥，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好。”
    乔金灵挣扎着坐起来，刚要接过碗，被宋益善躲开，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乔金灵的嘴边。
    “张口。”
    宋益善语气命令，本来乔金灵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张开嘴，喝了一小口。
    “大口喝。”
    又是更大一勺子的小米粥，喷香粘稠，散发着诱人米香。
    乔金灵边吃边偷看宋益善，心虚得不得了，除了爸爸，还没有第二个男生给自己喂过饭，虽说是小孩子，可感觉也怪怪的。
    宋益善反而一脸淡定，看不出神色变化，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呼！”
    终于吃完了，乔金灵绷着那股劲儿一下子放松，原来偶像剧里被人喂饭那么甜蜜都是骗人的，明明跟上刑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宋益善又要去倒小米粥，乔金灵赶紧摇头拒绝，好不容易把这碗喝完，她可不要再受罪了。
    关明月这时也回来了，宋益善把碗放下，站起来，轻声说道：“好好睡，明天好好比赛，你一定没问题的。”
    他的声调不高却带着力量。
    “嗯！”
    乔金灵使劲点头。
    第二天，决赛日子终于到了。
    本来关老师还有些担心乔金灵的身体，可她再三保证没问题，都走到这一步了，就是咬碎牙，她都得硬撑下来，她要把巴掌狠狠甩到那两个人脸上！
    “乔金灵，老师给你扎小辫子，不如也扎个高马尾吧，看着精神。”
    “不用啦，关老师，我还要两个小揪揪，再系上这两条发带。”
    乔金灵手心里托着两条明黄色绸带。
    ——你们不就是嫉妒我吗？那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嫉妒到心碎是什么感觉？！
    她特意穿上妈妈做的新裙子，没有夸张的装饰，一袭淡蓝色及膝裙，用的是乔其纱材质，配上娃娃领，上面用白色绒线攒了几个小毛球，点缀其中，看起来活泼可爱又俏皮。
    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乔金灵，咱们走吧，组委会还说要给你们化妆，擦擦粉，再涂个红嘴唇，脑门点个大红点，肯定很漂亮。”
    关明月收拾着东西，乔金灵的心“咔嚓”一下，内心一阵哀嚎。
    ——我不要涂红脸蛋，跟两坨猴子屁股似的，太丑了！还有那要血命的大红嘴唇子，不要在额头上印个红点！再见了，我的清新纯洁风！
    乔金灵本来还想惊艳亮相，结果一个个都被涂成“娇艳欲滴”的花朵，连宋益善都没逃过。
    “哈哈，笑死人了，宋益善，你知道你现在很美吗？”
    乔金灵忘了自己也顶着两坨猴子红屁股，只顾着笑话宋益善。
    宋益善：“……”
    选手们正在后台紧张准备，有的选手激动得手打哆嗦，有的快把古诗词翻烂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一眼是一眼。
    乔金灵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把玩着手里的话筒。编导们让他们熟悉一下话筒，不要回答问题时不会用。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带线的话筒，拖着长长的电线，倒也新奇，毕竟前世的时候，连ktv里面都用无线话筒了。
    “哟，没用过话筒吧？拿在手里稀罕稀罕吧，等回到农村老家，可以跟你的同学们显摆。”
    姚瑶顶着俩红脸蛋子走过来，配上她眉飞色舞的欠揍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怎么哪里都有你？！你是很闲吗？管我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是不是盐吃得太多了，我根本都不想搭理你，还硬往上贴，你是属膏药的吗？”
    乔金灵直接怼上去。
    “你怎么这么粗鲁？今天我们好歹是参加诗词比赛，能不能说话文明一点？”
    姚瑶咬着牙根，这个乔金灵跟只臭虫似的，打不死，还乱咬人。
    “行啊！那我就文明一点骂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乔金灵借用《诗经》里骂人最露骨、最直接、最解恨的一首《相鼠》，直接把姚瑶骂成一只大老鼠。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姚瑶听不懂。
    “嘁！就不告诉你！”
    乔金灵对姚瑶竖起了中指。
    “灵灵，你在这里呀？”
    乔金灵一回头，竟然看到了乔向秀！
    “二姑姑，你怎么来后台了？”
    “多亏遇到了这个小姑娘，她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就让我进来了。”
    乔向秀指了指身后的梁含月。
    “谢谢你，梁含月。”
    乔金灵没想到她竟然会帮忙。
    “没什么，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熟，爸爸打过招呼了。只是我刚才看到这位阿姨在柱子后面哭了，所以才不忍心，把她带了进来。”
    梁含月一脸傲慢里带着得意。
    “二姑姑，你怎么哭了呢？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陈叔叔欺负你了？”
    乔金灵赶紧问道。
    “没有啊，他怎么会欺负我？灵灵，你马上就要上台了，别问这么多，好好比赛，等比赛完了咱再说。”
    乔金灵这才看到乔向秀的眼角红红的，她的头脑中一下子飞过无数个可能性，印象中二姑姑自从离婚以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肯定是遇到难题了。

 第145章 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儿

    都怪自己太蠢，早知道自己下手了，为什么非要让那个傻子去做，他不会泻药和毒药分不清吧？
    丁美兰想到这里，一大早后背瘆出一身冷汗，像两条小蛇在身上游走。
    这要是被查出来是她挑唆大牛干的，那肯定得挨枪子儿的。
    不行！
    她得亲自去问一问！
    本来今天就是想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却看出了惊吓。不过她转念一想，还是得先去现场看一看，说不定是道听途说，没有这么严重呢。
    丁美兰这样想着，拔腿朝压水井方向跑去。
    那边果然已经围了很多人。
    她悄悄站在远处高地，先观察观察再说。
    “乔…厂长…，我…可能不行了，我不舍得…咱们厂，可是…哎呦…疼死我了！”
    林晓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捂着肚子叫嚷起来。
    “林姐姐，你还好吧？你可别吓灵灵啊！你要是走了，谁陪灵灵一起玩啊？”
    乔金灵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些女工们都知道乔金灵和林晓旭之间关系好，有些心软的女工也跟着流下眼泪。
    “灵灵乖…姐姐也不舍得你。”
    林晓旭话还没说完，“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斑斑点点洒在白色衬衣上，触目惊心，她的眼圈乌黑，嘴唇发紫，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撑不住多久了。
    现场又乱成一团。
    “救护车还没到吗？大家请往后靠一靠，我们得保护现场。”
    刘警官和古警官唬着脸，在现场拉起警戒线。
    丁美兰吓得手脚都在打哆嗦，不由自主往后退，冷不丁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一回头，魂儿差点都吓掉了！
    是大牛！
    “呵呵，丁美兰你咋也来了呢？”
    大牛跟没事人儿一样，脸上带着憨笑。
    “你…你…怎么来了？”
    丁美兰找了个地方靠住，才让自己不会倒下来。在这里看到大牛，比大白天看到鬼还吓人。
    “嘿嘿，有人来我家，说皮鞋厂死人了，我来看看呗。我就说那个光头不行，我看厂子那一阵，顶多是丢皮鞋，可从来没死过人。”
    大牛一脸骄傲且愚蠢的神情，让丁美兰恨不能上手抓烂它，怎么会蠢如猪的人？不！不能这么说，小猪仔都比这个蠢货聪明！
    “你是要死啊，昨晚你…你…”
    人有点多，丁美兰也不敢大声说话，遮遮掩掩的。
    偏偏大牛是个蠢货，粗嗓门嚷道：“昨晚我怎么了？这可和我没关系，我只是…”
    丁美兰顾不得恶心，伸手捂住了大牛的嘴，以后又嫌弃地在身上擦了擦。她要是再不拦着，这个蠢货就直接把自己供出去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乔金灵突然一嗓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原来，草丛堆里藏着一个蓝色的小瓶子。
    “这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投的毒，大家不要靠近。”
    古警官用手帕捂住口鼻，戴着手套捏起了这个蓝色的瓶子，谨慎地嗅了嗅。
    “应该没有错了，就是这种毒药，随便一滴就能毒死大象，别说是人了，这一瓶连十头大象都能放得倒。”
    古警官的话让在场的女工都倒抽一口冷气。幸亏今天林晓旭和别人打赌，说是非要喝第一口井水，结果赢了比赛，反而送了性命。
    “告诉大家，这种毒药是国家明令禁止的，性质极其恶劣，造成了特别坏的社会影响，这都不属于严打的范畴了，抓到了，直接就是枪毙。一枪都不够，估计得十枪。”
    古警官在说“十枪”的时候斟酌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十枪都不够，得直接打成筛子。”
    “昨天我看到一个小矮个，鬼鬼祟祟在压水井这边，我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是我能认出他的背影。”
    乔金灵的话让大牛一个哆嗦。他一个健步冲出来，气势汹汹说道：“你个臭丫头片子可不要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
    “对！我看到了，那个小矮个就是你！昨晚上我就是看到你把一瓶蓝色药倒进水井里的！”
    乔金灵指着大牛，义正言辞指认。
    “你别瞎胡说，你是不是不认颜色？我昨天晚上明明到的是绿色，根本就不是蓝色的。我没有杀人！”
    大牛也慌了神，他记得是绿色的瓶子，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蓝色的瓶子？
    “就是你，你手里拿的就是蓝色瓶子，你就是杀死林姐姐的凶手！”
    乔金灵的话在人群中炸了锅。
    “不会吧？大牛有这胆子敢杀人？真是隔着瓜皮看不到瓜瓤，真没想到怂人有大胆。”
    “对啊！越是这样的人，越心狠手辣，以前也就觉得他有些坏毛病，真没想到这么毒。”
    “差点连我们都害死了！真是应该千刀万剐，用枪子儿打成筛子都浪费子弹！”
    ……
    大牛慌了神，这突如其来的杀人大帽子稳稳扣在他的头上，杀人可是得偿命的，他还不想死呢！
    “丁美兰，你过来帮我解释解释，你给我的是不是绿色的瓶子？根本就不是蓝色的，呜呜，真是要被你害死，你不是说只是泻药吗？怎么变成毒药了？我还没娶媳妇，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儿，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呜呜……”
    大牛说着哭了起来，走到古警官旁边：“政府，都是那个女人指使我干，她说是泻药，我就是气不过乔向前辞退我，就答应她往压水井底下药，顶多让那些娘们拉肚子，我可根本没有想到会毒死人呀，政府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大牛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生怕当场就把他给枪毙了。
    “你个死大牛！瞎攀扯什么？我给你的就是泻药，根本就不是毒药，你个蠢货，是不是拿错了？”
    丁美兰也不管不顾了，这个屎盆子要是扣在她头上，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反正就是你给的，政府，我举报，都是这个疯女人指使我干的，她就是心里不平衡，天天使坏，就是要整死林晓旭，破坏皮鞋厂！
    “嘁，就这样一个老女人，还想把闺女嫁给刘方舟，上赶着让闺女给人当后娘！政府，我这算不算举报有功？会不会有奖励啊？”
    大牛的话让乔金灵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丁美兰这么积极想毁了皮鞋厂，原来想攀上张明漪这条线，要是刘方舟当了厂长，那她的女儿就是未来的厂长夫人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146章 把东西还给我!

    “好了，你们也不要互相攀扯了，麻烦跟我们去趟派出所吧。”
    古溪河他们把两个人都带走，都已经走出很远了，还能听到丁美兰和大牛两个人在骂骂咧咧，互相对骂。
    “这两个人真是缺大德了。连人命都敢害，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怎么救护车还不来呢？”
    燕子愤愤然。
    她转头对地上躺着的林晓旭，遗憾说道：“就是可惜晓旭了，白白被这两个人给害了，才多大啊，真是太可怜了。本来她爸妈就不待见她，现在又遇到这种事情，果然老话说得对，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砸苦命人呐。”
    大家也都表示惋惜。毕竟林晓旭平常对大家都很好，这一下遭遇横祸，都觉得不忍心。
    “噗嗤！没想到燕子你还这么心疼我，不过以后争先进，我还是不会让着你的。”
    地上躺着的林晓旭忍不住笑了。
    女工们都被吓得愣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林晓旭不是中毒了吗？怎么突然间说话底气这么足？
    还是燕子反应快，她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脆生生说道：“你们不会在演戏吧？林晓旭你根本就没有中毒，你们是演给那两个人看的吧？”
    “哈哈，还是你反应快，不过我们演戏虽然是假，但是他们投毒是真的，要不是昨晚灵灵及时发现，又想了这么一个主意，这会儿咱们就算死不了，也得排着队上茅厕。”
    林晓旭站起来，笑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给大家听。
    “原来是这样子！你们这两个鬼精灵真是把大家吓死了，还说电视上人家演员演的好，我看你们两个人也能去演戏了！”
    “就是，你没看刚才灵灵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害得我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
    乔金灵觉得不好意思，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可是终究还是撒谎骗人了。
    “各位姐姐婶婶们，对不起啦，灵灵不是故意撒谎的，如果不撒谎的话，怕他们不肯承认。”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是救了我们，说是投的泻药，可万一不是泻药是毒药，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了。”
    燕子拉过乔金灵的手。其他人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这下没了丁美兰和大牛捣乱，皮鞋厂卯足劲，连八月十五都不回家，连夜赶工，终于赶在十一国庆之前，把大单子都搞定了。
    乔向前本来想给乔金灵补一个八岁的生日，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也没有好好过，可是乔金灵并不在意这些，只要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过不过生日并没有那么重要。
    乔金灵把这些事情详详细细写信告诉宋益善。她边写边笑，不知道宋益善看到这些事情，会做何感想？
    乔向前忙完了这一段时间，也搬回家里住，天气渐渐有些冷了，树叶飘零，早上起床时，寒风吹着脸颊，已经有些冻脸了。
    可到中午的时候，又有些燥热，孩子们都穿不住衣服。
    “灵灵，我告诉你啊，在学校上体育课的时候别乱脱外套，一身的汗，被凉风一激，容易感冒的。”
    孙慧芳叮嘱女儿，忽冷忽热的季节最容易生病了。
    “妈妈，你给我穿的衣服太多了。老师都说了春捂秋冻，秋天不能穿那么早的厚衣服，太热了。”
    乔金灵火力十足，哪怕穿着薄绒衣，风风火火运动下来，也会热出一身汗。
    “早上冷啊，难道要冻死吗？你等上体育课之前把衣服脱了不行吗？非要下了体育课再穿？你这孩子是不是缺根筋呀？”
    孙慧芳表示不理解。
    “知道啦，妈妈，不要再唠叨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啦。对了，青青姨这回去部队，还回来吗？”
    乔金灵赶紧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妈妈肯定又会唠叨个没完。
    “说是就随军定居了，不回来了呢，真是不舍得她，可是人家夫妻团聚，也是好事，这样年轻小夫妻总不能一直分开吧？还是团聚的好。”
    孙慧芳揉着面，都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她想着再多给柳青青包几顿饺子，两个女人相处时间虽然没那么长，却很对脾气，一起合伙卖衣服，也是有商有量，互相尊重，处得跟好姐妹似的，这乍一下要分开，还有些空落落的。
    “也是啊，还是挺好的。青青姨去和丈夫团聚真好。那妈妈你现在看着两家店能忙得过来吗？”
    乔金灵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想啦，要是柳青青走了，我就不干小卖部了，两边打通，弄一间大的成衣店，还有你爸爸皮鞋厂的皮鞋，放在一起卖了。”
    孙慧芳早就不想干小卖部了，挣钱少不说，关键是进货太琐碎，以前还有乔向前一起张罗，现在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既然吃不了这么多碗饭，那就专心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能做好了也不错。
    “嗯！妈妈，我支持你！”
    乔金灵也不愿意妈妈太累。如今家里生活越来越好，财不露富。乔金灵知道爸妈都是低调的人，从来不显摆自己挣了多少钱，可有时候无意中听到一耳朵，觉得她家现在至少十万元存款。
    她觉得还是得劝爸爸去海南买地，这钱来得多快！
    “哎呀，你这个死女人，仗着男人是军人，就敢这么胡作非为，还敢打人！要死人了呀！”
    隔壁传来何红丽凄惨的叫声。
    乔金灵和孙慧芳赶紧跑到隔壁院子，这一看让两个人吓了一下跳！
    柳青青和何红丽扭打到一起，互相揪着头发不松手。
    “我男人是军人怎么了？就该被你这样的人欺负吗？快把东西拿出来，不然我不会松手的！”
    柳青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疼得何红丽吱哇乱叫，也使劲去拽柳青青的头发。
    “你们两个人快松开手，这倒是怎么了？哎呀，孩子怎么在地上坐着，着凉了怎么办？”
    孙慧芳赶紧把青石板上的大宝抱起来，孩子小手冻的冰凉，咧着嘴哇哇大哭。
    “孙姐，你别管，这是我和何红丽之间的事情，她偷我的东西，今天必须拿出来，不然我和她没完！”
    柳青青咬牙切齿，眼眶有点发红，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

 第117章 乔金灵和梁含月的对决

    容不得乔金灵多想，导播已经通知选手们候场，准备开场做自我介绍。按照提前抽签的顺序依次上场，乔金灵是排在最后一个。
    这时候乔金灵才明白梁含月根本不是好心，分明是想用乔向秀来搅乱她的心神，只要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比赛，那么梁含月获胜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缜密，公平比赛不好吗？非要阴险算计，你想让我分心，想得美！
    乔金灵努力不再让自己东想西想，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才最重要，她清晰流利的自我介绍，给评委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赛一共分为三轮，必答题、抢答题和辩论题。按照得分高低排出名次。
    必答题就是每一位选手轮流抽三个题目，背诵出相对应的古诗加一分。
    抢答题就是主持人念完题目，选手们拍击抢答器，答对者加一分。
    辩论题就是随机抽取两位选手对决，同一话题，不同观点，借用古诗诗句来进行阐述。
    舞台没想象中豪华，反而带着年代特色质朴，甚至连台下观众的椅子都是红皮折叠椅。乔向秀带着张静云一起来，和宋璟颜、罗凤霞坐在一起。
    竞赛有条不紊进行着。乔金灵是最后一号，毕竟是小学组，估计必答题也没什么难度。
    乔金灵心里想着，打开题目一看，心凉了半截。
    ——糟糕，怎么这么倒霉！别人都抽到《早发白帝城》、《登鹳雀楼》这种题目，自己怎么抽的第一道题就是《对雪》！
    乔金灵看到梁含月脸上挂着笑，志得意满，就知道八成她在里面做了手脚。
    “《对雪》唐高骈”
    乔金灵清了清嗓音，扫了一眼梁含月，继续背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这首诗意思是白雪会把一切丑恶遮盖住，还有所有的坏人！”
    乔金灵死死盯着梁含月，眼神里不带一点胆怯，有实力，怕她做甚？！
    孙松伟作为主持人，对乔金灵的表现很是惊喜。这个小学生的知识储备真是不错，连中学生都不一定能背出来。
    “好，乔金灵同学说得好，我们现在的建设虽然会面临崎岖道路，但一切难走的道路都将被大雪覆盖，展现在眼前的将是坦荡无边的洁白世界！”
    孙松伟的话把这首诗的高度拔高，现场掌声一片。
    接下来的第二首也是有惊无险。乔金灵顺利过关。
    还有第三首古诗，乔金灵料想不会太简单，但难度还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春江花月夜》！
    整整36句的七言长篇古诗！
    题目一出，台下观众一片哗然，评委也是交头接耳。这可是初中组的题目，怎么跑到小学组了？
    乔金灵皱着眉头，思忖半天，她不是不会背，只是有些地方记忆模糊，记得不是那么准确，需要仔细回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不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乔金灵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动，这可是一个不到8岁的孩子，能流畅有感情背诵下来，记忆力实在太惊人。
    乔金灵在台上，已经看到台下有家长在戳孩子的头，心底觉得抱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家长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第一个环节让乔金灵大放异彩。全场观众都留意到了这个人如其名的小姑娘，完全盖住了梁含月的风头。
    到了第二个环节抢答题，简直成了宋益善，他没留一点后手，手速极快，乔金灵完全抢不过他。
    整整十道题，他抢到了8道，剩下2道题被乔金灵抢到。乔金灵严重怀疑，宋益善在让着自己。
    她都不知道宋益善是怎么猜出来的，只有一个线索，他都能正确回答。要不是相信宋益善的人品，她都要怀疑宋益善是不是提前知道答案。
    第二个环节宋益善以压倒性优势，比分遥遥领先。乔金灵咬着嘴唇，比他整整少了6分，只能看第三个环节能不能抢回一点分数。
    十名选手，现场抽签，两两配对。乔金灵祈求自己能抽到宋益善，来个巅峰对决，也算是痛快比一场。她不相信自己好歹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没理由拼不过一个孩子？！
    遗憾的是，乔金灵不光没抽到宋益善，竟然抽到了梁含月！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狭路相逢勇者胜！
    宋益善那边毫无压力，实力碾压对手，评委们给出了全场最高分，估计冠军非宋益善莫属。
    该来的就来吧。
    梁含月甩着高高的大马尾，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走到辩论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很大，所以谁是第二名，还尚未可知。
    她们抽到的题目是“是否应该感谢苦难？”
    观众们小声议论，这个题目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有些难度，没有什么生活阅历，也没有经历过多少苦难，又对这两个字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呢？
    梁含月抽到的是“应该感谢苦难。”
    乔金灵抽到的是“不应该感谢苦难。”
    明眼人都知道乔金灵的题目要更难，毕竟主旋律里都在弘扬“苦难是修?，逆境是沉淀”这种话题。让一个小学生回答这种问题，实在不容易。
    梁含月嘴角轻勾，眼睛亮如星辰，透着深沉凝重，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心机。
    有人就是好办事，只要是她梁含月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人能阻拦！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苦难让我们学会成长，让我们变得成熟，也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所以我认为应该感谢苦难。”
    梁含月率先出击。她得意看向乔金灵，话都被她说完了，看这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147章 偷情的吊坠

    “柳青青你这个狐狸精，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东西了？没有看到就瞎胡说，这叫污蔑。小心我去派出所告你，还想随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就你这样的破鞋，我就不相信军队能要你！”
    何红丽也杀红了眼，两个人积怨已久，如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彻底撕破了脸。
    她们两个人撕扯缠斗，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谁也不肯让谁。
    “柳青青！何红丽！你们把手松开，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干嘛动不动就扯头发？咱们女人的头发是用来扯的吗？”
    孙慧芳严肃说道，把大宝塞到乔金灵的怀里，又上前试图想分开两个。
    “我是想和她好好说，可是这个臭娘们儿不讲理，我也没办法，不然我才不稀罕和她动粗呢。”
    柳青青武力上更胜一筹，毕竟是年轻，体力更好，何红丽就有些吃力了，可是胜在经验丰富，总是能找到揪哪里的头发才能让柳青青更疼一些。
    “好，现在你们两个人都分开，我数三二一，谁也不许再扯头发了。”
    孙慧芳觉得再不制止两个人，头发非得揪秃了不可。
    “行，姐，你数三个数，我就松开手。”
    “好，那我也松开手。”
    两个人达成一致。可就在孙慧芳喊完最后一声的时候，乔金灵看到何红丽还想动手，赶紧上前把大宝塞到她怀里，这下何红丽想动手也撒不开手了。
    终于消停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大家都是女人，何必互相为难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架，难道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吗？动不动就动手？”
    孙慧芳在中间调停。
    “孙姐，我是真的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可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个娘们趁着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偷我的吊坠，我问她要，她还不承认。所以我们就才打起来的。”
    柳青青累得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眼睛却像要喷出火一样。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还敢提吊坠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想过去，毕竟大家住了这么久的邻居，还想给彼此留点颜面，可你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戳破，你就不能怪我对你动手了。”
    何红丽一只手抱着大宝，一只手叉腰，宛若扞卫领土的母熊。
    “何红丽！你把事情说明白了，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给我留点颜面？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给我留颜面了？别再说一些没影没边的事情了。”
    柳青青眉头微蹙，她完全不明白何红丽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何红丽肯定在为偷吊坠的事情找借口。
    “好！你不承认是吧，那你说吊坠是你的，那你能说出是谁给的吗？哼！就知道你不敢说出来！”
    何红丽好像知道点什么，可是又不明说。
    “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我偏不说。今天你必须把吊坠还给我，不然我就报警。”
    柳青青就是不说。
    “青青，你就说嘛，不然何红丽死揪着这点不放，还真要闹到派出所呀，你这就要随军走了，再把事情弄大了，怕是会有影响呀。”
    孙慧芳也是为了柳青青考虑，毕竟随军机会难得，要是因此受到影响，两个人无法团聚，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闹到派出所就闹到派出所，我才不会怕她呢，她偷了我的东西，难不成她还有理了？我非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没想到柳青青也犯了倔脾气，死活不肯说吊坠是从哪里来。
    何红丽一看孙慧芳也替她说话，神情越发得意，向上托了托大宝，恨恨说道：“就你这狐狸精还能进军营？也不知道你家男人瞎了哪只眼，竟然没闻到你身上的骚气！”
    “何红丽！你说什么？！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一口一个狐狸精，一口一个骚气，我勾引谁了？你说说，你要今天不说出个道道，我就不让你走了！”
    柳青青彻底愤怒了！
    乔金灵本来以为何红丽会把孩子一丢，重新扑上来，没想到她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命苦，男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别人勾搭，连定情信物都送了，还说没什么？我天天累死累活看孩子，操持家里，他从来没送给我一点东西，还花钱给你这个狐狸精送吊坠，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能不想掐死你吗？”
    何红丽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懵了。难道这条所谓的吊坠是何红丽的男人刘开金送的？！
    “放屁！他什么时候送给我吊坠了？我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你天天疑神疑鬼，老是怀疑我，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做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和你男人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柳青青的话并没有让何红丽信服。
    “你这是烧香用报纸——糊弄鬼呢！这些年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我都看在眼里，我才不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呢。别的不说，我前几天从老刘口袋里见过这条吊坠，现在就到了你这里，你说出去谁信呢？”
    何红丽把吊坠拿出来，挂在手指上。乔金灵赶紧一看，这是一条很普通的素色银链子，上面有一颗纽扣大的珍珠吊坠。
    “这条吊坠真的是我的。至于你说你男人的吊坠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弄错了？”
    柳青青此时解释也没有用。何红丽一口咬定她和自己男人有一腿。
    “哼！难不成我还能往自己男人头上扣屎盆子？反正这条吊坠是我的，我今天非要拿回去不可！”
    何红丽抱着大宝，一把推开孙慧芳和乔金灵，昂着头走出了院门。
    “你…你这是欺负人！”
    柳青青气得浑身打哆嗦，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青青，姐相信你的为人。更何况你男人可比何红丽的男人好上百倍千倍了，瞎了眼的才会去勾搭她的男人。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吊坠是怎么回事呀？”
    孙慧芳有些纳闷。柳青青说出来就好了，可为什么死咬着牙，就是不肯说呢。

 第148章 为爱情放弃一切值不值?

    “妹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孙慧芳小声问道。
    乔金灵看着柳青青，她觉得这个吊坠肯定有什么故事。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也不是每一个秘密都愿意和别人分享。
    就像她一样，重生而来，不敢告诉你任何人。她不知道说了是不是会影响到现在，也不知道说了以后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所以还是缄口不言为妙。
    “嗐！这件事情我谁都没说，我觉得自己没脸说。都怪自己年轻不懂事，也不知道做有些事情的后果。”
    柳青青说着搬过两把竹椅，递给孙慧芳一把，直接在院子里坐下来。
    “妹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一点错？咱们都要学会谅解自己，人活一世，实在是太难了。”
    孙慧芳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为了努力活着，每天都要给自己加油鼓劲，哪怕自己付出了十分的力气，有时候连一分的回报都得不到。
    她是在劝柳青青，更是在劝自己。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唉，孙姐，惹你伤心，真是妹妹的不是。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提的，可是今天何红丽把这件事情扯出来，又让我想起来了。”
    柳青青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有些眼泪不听话，明明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可它偏偏朝下淌。
    乔金灵静静地看着正在哭泣的两个女人，每个人都各有自己的心事，人活着是挺难的，可是又死不掉，所以还是得笑着活下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说过。这个吊坠是我妈妈的。你们也知道我是南方人，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乡。当时我丈夫在我们那边部队服兵役，我比他小，学校慰问演出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他。”
    柳青青说起陈年往事时，脸颊浮起一丝娇羞微笑。哪怕再不堪的往事，也有令人心动的甜蜜瞬间。
    “然后呢？接下来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当然没有。那时候我还小，我妈妈死活不同意，而我就铁了心非要跟他。他对我并没有什么承诺，可能只是把我当妹妹，服完兵役就回来了。”
    “我在家里要死要活，非要来这边找他。我爸妈自然是不同意的，所以有一天天黑我收拾包袱想搭火车，偷偷跑来找他。结果妈妈为了拦我……”
    柳青青有些哽咽，往事历历在目，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妈妈也不会惨死。妈妈临死之前，把吊坠塞到她的手里，笑着祝福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孙姐，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妈妈也不会惨死，我绝对不会不听她的话，自己偷偷溜出来，我会让自己更加强大，然后再来找他。可是我年轻不懂事，总觉得爱情是生命的全部，没有爱情，我一刻也活不下去。”
    柳青青痛哭流涕，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渗出。
    “你别这样啊，青青，谁都有年轻的时候，爱情总是那么美好的，让人忍不住为它放弃一切，可事情过了，才会怀疑自己的放弃到底值不值？”
    孙慧芳揽过柳青青的肩膀。柳青青趴在孙慧芳的身上放声痛哭。
    “姐，你说人会不会重生？会不会再活一次？如果有机会再让你活一次，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生活吗？”
    柳青青哭得泣不成声，如果有机会重生的话，那妈妈现在是不是已经托生成一个小女孩，她应该像乔金灵这样伶俐可爱吧？
    “妈呀，如果你真重生了的话，千万不要再生我这个不孝女儿了。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点用都没有，你好好活着，一定要快乐活着。”
    柳青青对着空气哽咽，天地万物都化成了妈妈的样子。她留着那条吊坠，就是对妈妈最大的念想，可是这条吊坠，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怨念。
    “你别这样，青青，你这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人哪有一帆风顺的，我相信你妈妈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着。你可千万不要再自苦了。不然她肯定会不放心的。”
    孙慧芳也流下了泪水，她的妈妈在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哥哥，因为远嫁，很多事情已经不联系了。
    家乡也回不去，她作为一个没有根的人了。所以她努力往下扎根，希望她能成为女儿乔金灵的根。
    “妈妈，青青姨，你们都不要再哭了，你们要再哭，灵灵也要哭了。”
    乔金灵不知道这么一条吊坠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故事。
    现在乔金灵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每个人都是重生者，只不过像她这样的人，是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是知道自己重生了。
    而绝大部分的人，是不知道自己重生了，所以现在厌恶的人生，很有可能是前世自己苦苦求来的重生。
    她这样一想，便格外珍惜当下的生活。看得开，看不开都是一辈子，何必为难自己呢？
    大家哭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止住了哭声，有时候这样互相哭一场，也算是一种发泄，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人分享。
    “青青，你放心，姐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帮你把吊坠要回来的。这件事包在姐姐身上。”
    孙慧芳拍着胸脯保证。
    “谢谢你，孙姐，你真是一个好人。只是何红丽讲不通道理，总觉得我和她男人有一腿，其实说实话，也只有她把那个男人当成宝，我还真的看不上。”
    柳青青低头偷笑。
    最丑的男人，都有女人把他放在心尖上，总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和她抢男人。
    “你这话可千万别和何红丽说，她男人可是当做宝贝一样看的。”
    “嘁，什么宝贝？她不是说看到一条类似的吊坠吗？既然不是给我的，说不定是给其他女人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看你也这样说话。人不可貌相。她也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也是只看别人面相，就说别人不是好东西吗？”
    孙慧芳忍不住戳破，说别人的时候总是很起劲，其实自己也干着相同的事情。

 第149章 雨夜里的求救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真是说不过你，灵灵这丫头真是随了你了，伶牙俐齿，脑子转得又快。那反正肯定不随我向前大哥。”
    柳青青雨过天晴，白嫩的小脸上又挂着微笑，她这个人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不会沉溺于某种情绪无法自拔。
    “唉，别提他了，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皮鞋厂不大，事情倒不少。也不会去交际应酬什么的，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累死他算了！”
    孙慧芳嗔怪道，其实她是又心疼又气愤。有些事情交给下边的人去做就可以了，非要自己做。明明是一个厂长，却非干得跟个工人似的。
    “这样的男人不花心，其实你心里也挺高兴的吧。”
    柳青青戳破了孙慧芳的小心思。两姐妹相视一笑，彼此了然。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孙慧芳领着乔金灵回家了。本来还是晴天，又开始下起雨，到了傍晚时分，才渐渐停了雨。
    “妈妈，晚上还下雨吗？刚才雨下得可真大呀。可能要晴天了，你看东边都晴了。”
    乔金灵觉得入了秋的雨，格外冰凉，晚上她都想找一条棉被出来盖了。
    “早看东南，晚看西北。你没看到西北天阴的厉害，这就说明晚上还有一场大雨。”
    孙慧芳生活经验丰富，让乔金灵佩服。这都是劳动人民长期积攒下来的丰富经验，那时候并没有天气预报，只能观看天象，来得出结论。
    “妈妈，你可真厉害。”
    “小嘴这么甜，这有什么厉害的，不本来就应该这样吗？”
    孙慧芳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夸的。可是在乔金灵这些孩子看来，父母有些智慧简直太神了。
    夜幕降临。
    噼里啪啦的雨点滴落，果然下雨了。刚开始雨下得还小，可就像女人的眼泪一样，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反而越下越大，狂风夹杂着暴雨，一夜又不知道要摇落多少枯树叶。
    乔向前有事在工厂没有回来，只剩下孙慧芳和乔金灵母女二人，早早的就脱衣服睡下了。
    今晚上，乔金灵钻到妈妈被窝里，她想和妈妈一起睡，不知道为什么，有妈妈的被窝特别暖和。
    “慧芳，你睡觉了吗？”
    迷迷糊糊中，乔金灵听到有人在敲打门环。
    是何红丽的声音。
    孙慧芳扯开灯绳，提高嗓门问道：“是何红丽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麻烦你开下门，我有急事找你。”
    何红丽也不知道遇到什么难事了，嗓子说话都有点发抖。
    孙慧芳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赶紧披上衣服，撑上雨伞，穿过小院，来给何红丽开门。
    乔金灵也赶紧起床，三两下穿上衣服，来到门口时，发现何红丽衣着单薄，站在门廊下面瑟瑟发抖，她的脸色铁青，哪怕是握着孙慧芳的手，浑身也还是像个筛子一样颤抖。
    “这是怎么啦？怎么没多穿厚衣服出来？孩子呢？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啦？”
    孙慧芳知道何红丽的男人有事出差了，大雨天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慧芳，我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大宝突然发高烧，特别特别烫，我也没有车，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我好害怕，这孩子就是我的命，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何红丽带着哭腔，努力支撑着身体不倒下。
    “何红丽，你一定要稳住，现在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你。我这就穿好衣服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送医院。”
    孙慧芳一边说着一边系着纽扣。
    “妈妈，我也去！”
    乔金灵利索把衣服穿好。孙慧芳有点犹豫，本来想把乔金灵留在家里，可是一想深更半夜，还不知道几点回来，怕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干脆带在身边吧。
    话不多说。
    三个人来到何红丽的家。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进到屋里，一进屋就是一股刺鼻的发霉味道，各种碗筷、玩具、衣服杂七杂八放着。
    “慧芳，大宝在里屋躺着呢，你快过去看看吧！”
    何红丽知道家里凌乱，也顾不得丢人，赶紧引着孙慧芳和乔金灵进到里屋。
    大宝正躺在床上，满脸潮红，喘着粗气，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天一擦黑就开始发烧，怎么也退不下去，烧得跟小火炉似的，吓死人了。”
    何红丽坐在大宝旁边，轻声呼唤。大宝勉强睁开眼皮，嘴巴干裂，想张开嘴说话，可是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类似于“妈…妈…”这样的话。
    “妈的心肝宝贝，心疼死我了，这可怎么办呀？你爸爸也不在，你可真会挑时间生病，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要是出去再淋病了可怎么办？可是这样发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何红丽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孙慧芳说话，又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孩子现在多少度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摸着挺烫的。”
    孙慧芳拿过体温计，用力甩了甩，夹到大宝的胳肢窝里，没用多久，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一看。
    直接飙到39.5！
    “不行，这烧得太高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去医院，主要是烧下去容易成脑炎的。”
    孙慧芳也慌了神，偏偏这么紧急的情况，家里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大的雨，想去医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如咱们去找青青姨吧，她会扎针，会看病，也许能把大宝看好呢。”
    乔金灵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才不去找她呢，想让她看我笑话，没门！”
    何红丽死鸭子嘴硬，可她一看大宝难受的样子，心立马就软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这要是真耽搁了孩子的病，孩子万一有个好歹，你说你这做娘的，闹心不闹心？快给孩子穿好衣服，姐姐陪你过去。”
    孙慧芳没怎么劝说，何红丽就同意了。毕竟孩子的事情最重要，如果柳青青不同意，她哪怕跪下求，也在所不惜！

 第150章 孩子都是妈妈拿命换来的

    “青青，能不能开一下门，睡着了吗？”
    孙慧芳站在门檐下面，拍着柳青青家的门环，可是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何红丽抱着大宝，神色焦虑，哪怕撑着伞，后背也被雨水打湿了。
    “青青，姐知道你还没有睡着，你肯定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何红丽的气，可是大人归大人，孩子终究是可怜的。他发着高烧，也没人能带去医院，不然你帮他看一看？”
    孙慧芳继续拍打着门环，一声比一声高。
    “妹子，求求你了，帮我看一看孩子吧，都是姐姐的错，你救了孩子，我就给你腾位置，保证以后不会纠缠你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他烧得非常厉害，我怕把脑子烧坏了，这孩子一辈子就毁了。求求你了！”
    何红丽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了孩子，她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没想到门啪嗒开了。
    “什么叫给我腾位置？我再说一遍，我和你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爱信不信！至于孩子，我劝你赶紧送他去医院，我怕给你孩子治了病，你还要倒打一耙，说把孩子治坏了。”
    柳青青也很生气，她本来一直在屋里听着动静，一听是孩子生病有点着急，刚要来开门就听到何红丽这样说，一时生气变了口风。
    “何红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瞎说什么？还不赶紧和人家柳青青道歉。”
    孙慧芳扯了一下何红丽衣角，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了。
    “孙姐，你也不用在这里劝和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既然铁了心咬准我和她男人之间有什么问题，那就随她去吧。你也不必替她向我道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任。”
    柳青青还在生气，凭什么自己受了委屈，蒙受不白之冤，还要替别人治孩子。
    这一下孙慧芳也不敢随便乱劝。
    雨水噼里啪啦低落，砸在雨伞上，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寂静。
    乔金灵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明白双方的意思，只不过沟通出现了失误。她也知道柳青青不是狠心的人。
    “青青姨，你看看大宝，他烧得多可怜呐。”
    乔金灵转移柳青青的注意力，也许会看到可怜的孩子份上心软下来。
    果然，柳青青看了一眼大宝，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一看就烧得非常厉害，站在寒风口中，再继续待下去，怕是要加重病情。
    “青青姨，你就看一看大宝吧，万一他烧坏了脑子，他这一辈子可就都毁了。你下午的时候不是说过嘛，有些事情做过了，再想后悔就难了。”
    乔金灵的话让柳青青想起今天下午的哭诉。如果当时自己不是那么倔强坚持，也许妈妈现在还好好活着。
    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赌气，害得一个孩子搭上一辈子，那岂不是罪孽深重了？
    “把孩子给我吧！”
    柳青青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让何红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还不舍得把孩子给我吗？难道怕我把你孩子治死了吗？你再不给我，恐怕他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柳青青冷冰冰的话难掩内心的善意。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何红丽，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把孩子给她。”
    孙慧芳反应过来，推了一把何红丽。
    何红丽答应着，把大宝递给了柳青青。柳青青抱着孩子直接进了屋，剩下的人也跟着一起进去。
    何红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不知道哪个地方再惹柳青青生气。她死死盯着柳青青一举一动，虽然看不明白，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这个柳青青公报私仇怎么办？
    柳青青可没有她这么多想法。她问了一些情况，皱着眉头说道：“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疹子？”
    “没有。”
    “我现在怀疑他可能出了幼儿急疹。这种幼儿急疹疹子出不来，高烧也没有办法退下去。我倒是可以给他扎几针，看看能不能逼着疹子早点出来，我再配点药，疏散表里，清热解毒，熬了给他喝下去，先把烧往下降一降再说。”
    柳青青屋里就有一个小药柜，她从小柜里抓了几种药材，包在一起，交给何红丽，又交代了怎么煎药的事宜。
    何红丽拿着药包呆呆站在原地。
    “还不赶紧去啊，你要在这里监工吗？你要是害怕我在你孩子身上动手脚，你现在就把他抱走，我可不能担上这个罪名。”
    柳青青看出了何红丽的疑惑。她压着火气，这时候她才不想和何红丽一般见识。
    “没有，我这就去煎药，立马就去。”
    何红丽不敢再有一丝迟疑，打着雨伞回家煎药去了。
    “青青，你别和这个何红丽一般见识，她也是关心则乱，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能不慌吗？”
    孙慧芳绞了一块热毛巾，敷在了大宝的额头上。
    “哼！要不是你说情，我才不会搭理这个女人呢。像这种人，你帮了她，她反而会怪你。”
    “姐姐知道你委屈，咱也不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吗？等你当了妈以后就知道，孩子就是妈的命。当妈的就算是豁了命也得护着孩子。”
    孙慧芳的话让柳青青有点失神，她低下头，低声说道：“我妈就是拿命换的我，她豁了命也要救我。”
    “所以呀，青青姨，你的命不光是你自己的呀，还有你妈妈的，所以你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啊！”
    乔金灵握住柳青青的手。
    “你看这孩子，小嘴多会说话。对啊！我是我妈妈的命，她把命给我了，我得替她好好看一看，得好好活下去。”
    柳青青猛然抬头，擦掉了眼角的泪水，乔金灵说得对，她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
    “灵灵，把我的银针拿过来！”
    柳青青恢复了冷静神色，当务之急得先把大宝救过来，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说。
    柳青青忙活了大半夜，孙慧芳在旁边帮忙。乔金灵毕竟身体小，熬不住夜，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三个女人忙碌的身影。
    因为同一件事情，她们拧成了一股绳。

 第118章 老朋友孙松伟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让我们成长的从来不是苦难，而是我们自己。有的苦难会使我们成长，可有的苦难直接把人毁灭。”
    乔金灵有些激动，她想起前世经历的苦难，王晓娇的致命背叛让她经历了人生最大苦难，若不是老天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自己哪能站在这里，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所以我认为应该感谢的不是苦难，而应该感谢的是自己，感谢自己挺过困难，坚持下来。”
    乔金灵字正腔圆，饱含感情，年纪不大，话语里却满是力量。
    苦难有什么好感谢的？难道该谢谢的不应该是自己吗？若是一辈子能顺风顺水，平安顺遂，谁愿意去吃苦、吃亏、吃瘪？
    反正谁爱吃谁吃，她乔金灵一口也不想吃。
    全场一片安静。
    这个小女孩说出了大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建设四化当前，吃苦耐劳是美德，苦难精神是灵魂。改革开放以来，大家越来越关注个体感受，只是敢于发声的没几个。
    世间最贵，莫过自己。
    乔金灵说得酣畅淋漓，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梁含月，不是她的刁难，自己哪有机会展示？
    至于得第二名还是第三名，她已经不在乎了。
    连评委们都震惊了，带头开始鼓掌。乔金灵用余光扫向宋益善，眼神交汇之际，她的神情得意，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宋益善看不出什么表情。
    中场休息，最终结果稍后公布。
    “宋益善！你手怎么那么快？我根本就抢不过你哎！你说实话，我抢到的两道题，你是不是故意让给我的？”
    乔金灵下了台，笑着质问。
    宋益善笑而不答。
    “乔金灵，恭喜你啊！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你觉得是你得第二名，还是我得第二名？”
    梁含月凑上前来。
    “无所谓。谁爱当老二谁当老二，祝你永远都是千年老二。”
    乔金灵满不在乎。
    “哼！明明就是嫉妒，偏偏还不承认，出了风头又能怎么样？没背景，没家世，最后还不是乖乖滚回农村里去，你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这个本事还要逞能，你觉得自己配吗？”
    梁含月傲慢抬起下巴，漂亮精致的小脸蛋冷若冰霜。
    宋益善刚要上前，被乔金灵拉住。小情况而已，她还能应付得了。
    “我今天想骂人，可不想骂你。你这样的人，还不配折腾我。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桥，我懒得和你说话，别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乔金灵神色一凛，逼近梁含月。
    “你能有什么本事？我才不信，吓唬人罢了。”
    梁含月迎上乔金灵的眼神。她觉得这个小女孩和别人不一样，没有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稚嫩。
    “有本事你试试啊。难不成就你有关系，我就没有了？”
    乔金灵头一歪，挑眉说道。
    “行啊，你有本事就去找主持人孙老师，看他搭理你吗？哼！做不到就别说大话。”
    梁含月双手叉胸，连爸爸都搞不定的硬骨头，她一个农村来的小丫头有什么办法，等着出丑吧。
    “那我要是做到了呢？”
    “你要是能让孙松伟笑着，拉着你的手走过来，那我就学狗叫！”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那你要是做不到呢？”
    “那我立马滚蛋，再也不来北京。”
    “好！一言为定！”
    两个人剑拔弩张，周围人都在劝着，这几天相处下来，谁都知道孙松伟脸黑得像锅底，不苟言笑，皱着眉头，从没见他笑过一次。
    不然凭他英俊的模样，身边早就围上一堆女老师了，可现在没一个人敢上前。
    “乔金灵，你有把握？”
    宋益善担心，这个赌约若是输了，难道乔金灵真的就不能再来北京了吗，可他又了解乔金灵，这个小姑娘总是出其不意，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底都是主意。
    “宋益善，你过来。”
    乔金灵凑在宋益善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离得太近，嘴里热气直哈到他脸颊，惹得他浑身僵硬。
    他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扑扑的脸蛋和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那双水亮亮的眸子里，赤忱底色里藏着狡黠。
    那边梁含月看到两人举止亲昵，气得喉头发紧，牙齿咬得嘎嘎响，拳头也忍不住攥紧，指甲狠狠戳着手心，也不觉得疼。
    宋益善白玉般的脸庞上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轻轻点头。原来当初乔金灵就是给孙松伟投的稿，怪不得她这么笃定能赢。
    小河边、草丛、阳光、笑容……
    宋益善瞬间想起在北河沿村仙女河边，乔金灵写稿，他背英文时候的样子，那个迎着光摇头晃脑的小姑娘，像草丛里傻乎乎蹦来跳去的小兔子。
    “梁含月，等着狗叫吧。学会了，也算多会一门外语。”
    乔金灵气人的功力与日俱增。
    她走到孙松伟那边。大家都屏气凝神，觉得不至于赶走，但肯定是没什么好脸色。
    只见乔金灵蹦蹦跳跳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孙松伟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像是见了鬼一样，神色又慢慢缓和下来，笑容一点点在脸上绽开，拉着乔金灵的小手走过来，像是得到一块稀世珍宝。
    “呵呵，大家好，听灵灵说你们都怕我，我哪有那么凶？”
    孙松伟连称呼都变了，直接叫“灵灵”！
    梁含月的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出鬼了吗？比赛前孙松伟看乔金灵的神情还冷冷的，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亲密得像父女？
    “孙叔叔，我说您特别和善，梁含月还不相信，非要我证明给她看。她还说和我打赌，输了要学狗叫呐～”
    乔金灵盯着梁含月，眼神闪烁。
    梁含月咬着嘴唇，那个赌约也就是她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乔金灵能完成，他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毁约，也太丢人了。
    “算了，我也不和梁含月同学一般计较了，不然她就得换一个品种。”
    乔金灵觉得给这个小丫头一个教训就好，省得她目中无人。
    “汪！汪！汪！”
    梁含月咬着牙，学狗叫了起来。
    “愿赌服输，我才不稀罕你的施舍。”
    她走过乔金灵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反正你很快就走了，天天陪在宋益善身边的人，只有我！”

 第151章 误会解开

    快天亮的时候，雷雨才渐渐止住了，一股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特别好闻。
    “青青，你看大宝身上出的红点点，是不是就是疹子？”
    何红丽惊喜问道。
    “嘘，何红丽你小点声，让青青睡一会吧！她可忙了大半夜。这应该就是疹子，灵灵小时候也出过，到时候得出一大片呢。出来就好了。”
    孙慧芳示意何红丽小点声。
    “那大宝怎么还是有些发烧呢？”
    “哪有那么快呀，慢慢来，等疹子全都发出来以后，烧才会慢慢退呢。”
    “哦，原来是这样呀。”
    “你看你，不会以为人家柳青青没有全力给你治孩子吧？”
    “我…我…”
    何红丽欲言又止，被猜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你这个人呀，就是嘴太快了。人家柳青青那个吊坠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和你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没有问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造谣，这件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得生气呀。”
    孙慧芳抓住机会劝何红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何红丽没有问明白，自己想当然认为柳青青和自己男人有一腿。
    “那他可以说呀，她不说我怎么知道？”
    何红丽还有些不甘心。
    “谁心底没有点事情？人家不想说，你就非要把罪名按到别人头上。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两条一模一样的吊坠，你可以把吊坠拿出来，大家好好分辨分辨。”
    孙慧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别的不说，你看人家柳青青男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他干嘛要来勾引我们的男人呀？就光凭这一点，我都不相信柳青青会勾引你家老刘。”
    “我家老刘咋啦？我就觉得他哪里都好，生怕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坏了，如果这条吊坠是柳青青的话，那老刘买的那条吊坠是送给哪个女人了？”
    何红丽这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是老刘送给了柳青青，她至少还知道敌人是谁，可如今吊坠不见了，也不知道老刘把吊坠送给了哪个人，她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说不定是给你的呢。”
    柳青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清醒，偷听了半天，这才忍不住说话。
    “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何红丽有点恼怒。孙慧芳赶紧拽了一下何红丽的衣服，关注点不要跑偏。
    “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你家老刘虽然有点花花肠子，但是我觉得倒不至于劈腿，所以劝你还是回家问清楚的好。省得劈竹子带到笋，又误伤别人。”
    柳青青起身，摸了摸大宝的额头，说道：“孩子现在没事了，等疹子都发出来就可以，记得回家以后多给孩子喝点温水。”
    “还不赶紧谢谢人家青青。不然看你怎么办？”
    孙慧芳提点何红丽。
    “不用谢，把我的吊坠还回来就行。”
    柳青青说话还是冷冰冰的。
    “对不起，吊坠还给你。我是从你家拿的，我以为是我们家老刘给你的。其实老刘那条我也没有仔细看，只是觉得两条有点相似。你真的和我们家老刘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何红丽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你听好了！何红丽！我可以对着上天发誓，我柳青青对你们家刘开金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撒谎，那就天打五雷轰。”
    “我向来不屑于撒谎，人喜欢撒谎，要么是出于害怕，要么是有利可图，我对你这两点都没有，所以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
    柳青青直视着何红丽的眼睛，一点不回避，她一向来坦坦荡荡。
    “好，我信了你！”
    何红丽民警嘴唇，眼里闪着光，在这一刻，这两个向来不对付的女人达成了一致。
    “你早该信了我。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家男人那条吊坠去了哪里吧！”
    柳青青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红丽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声谢谢，抱着大宝回家去了。
    “你看看，明明是好心提醒，非要说的跟威胁似的，你这也要走了，大家姊妹一场，处了这么久的邻居，好好说话不行吗？”
    孙慧芳也是无奈。这两个邻居都各有个性，他谁也劝不了。
    “谁跟她是姊妹一场？我才不稀罕呢。我才不是提醒她，只是让她看看外面，不要老觉得全世界就我一个女人。”
    柳青青心情大好。
    “来，灵灵，帮青青姨把吊坠带上。”
    柳青青把吊坠塞到乔金灵的手心里，坐在床边，头发一撩，露出优美光洁的天鹅颈。
    珍珠吊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亮光，怪不得人家都说珠圆玉润，相比于钻石，珍珠好像有生命，会呼吸。
    乔金灵对准拧扣，很快就把吊坠带好了。
    “好看吗？我妈妈生前最喜欢带的就是这条吊坠，她说一个女人这一辈子一定得有一条珍珠项链，可她这一辈子就攒了这么一颗珍珠，镶成吊坠。”
    柳青青谈起往事有些唏嘘。
    “青青姨戴着真好看。”
    乔金灵不是恭维。柳青青本来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儿，配上这条珍珠项链，越发显得温润而泽。
    “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就算去了部队，也会和你们写信，咱们不要断了联系，这个小房子我也不卖，就这样留着，有机会回来住，咱们还能再拉拉呱。”
    柳青青说着说着就笑了，以前都不懂“拉呱”是什么意思，现在说起来就像家乡话一样自然。
    “嗯，我们以后一定有机会见面的。”
    乔金灵也有些感伤，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短暂相处之后只能挥手告别。
    “对了，这些医书留给金凤吧，我看出来了，那个孩子有些天分，也爱钻研，说不定以后有大气候，也别告诉她我要走的事情，让她专心在学校里学习吧！”
    柳青青说完这一切，轻松出了一口气，当初心心念念要离开这里，如今真的要走了，反而有些舍不得。
    等柳青青走后，没想到何红丽登门了！她想和孙慧芳一起做生意！

 第152章 何红丽打算愚公移山

    “何红丽，好端端的怎么想着和我一起做生意了呢？你以前不都最瞧不上这些事情了吗？”
    孙慧芳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她和柳青青一起卖衣服的时候，何红丽总是阴阳怪气说话，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了。
    “慧芳，不瞒你说，我想明白了，与其天天在家里守着男人和孩子，不如像你这样出来闯一番事业，自己挣钱，花着有底气。”
    何红丽一副慷慨上战场的架势。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和你们家老刘闹矛盾了？之前那条吊坠的事情我也没问你。”
    孙慧芳嘴上问着，手上快速缠着毛球，乔金灵那边配合天衣无缝，一上一下，特别有节奏感。
    “别提了，我回去问老刘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三四五六，一看他那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我知道他在土地规划局工作，见到的都是些美女，人家那身条多有气质呀，不像我这松松垮垮的，他看不上我也是正常。”
    何红丽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她觉得刘开金有了二心，都是因为她不好看的原因。
    “红丽，你也别想太多了，他既然不肯说，那就等他愿意说的时候。你要是想来和我一起干，我当然举双手赞成。其实你也就一个孩子，再大一点就去托儿所了，到时候你有那么多时间，咱们怎么挣点钱不行啊？”
    孙慧芳对于何红丽突然加入，有点意外，但也非常欢迎。毕竟一个人忙不过来，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呀，我也不像柳青青那样会穿衣服，又会打扮，你看看我这蓬头垢面的，要去给你卖衣服，会不会把顾客吓跑了？”
    何红丽不自信摸了摸头发。
    “没事，咱们一点点的改变，连那愚公都能把山给移走了，就这一点点改变，还有什么难的？”
    “妈妈，搬走山的不是愚公，是天上的神仙。”
    乔金灵突然间插嘴说道。她觉得妈妈接下这件事情，总不会是那么简单。
    “你这孩子，偷听大人说话，就算不是愚公搬走的，那也是愚公精神感动的上天。你何阿姨有的是精神，一定会成功的。”
    孙慧芳腾出手拍了拍何红丽的肩膀。
    “好，慧芳，有你的鼓励，我觉得一定能做下去！我这个人什么活都能干，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绝对不会偷奸耍滑。工资你看着给，我都行。”
    何红丽信心十足。
    不过乔金灵知道何红丽的话里有水分，一般这种打保票的话，最后都要打折扣。
    说自己什么活都能干，一般是指自己想干的活都能干。让干什么都行，其实就是别安排得太过分。至于“我都行”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
    乔金灵看着信心满满的两个人，不想败她们的兴。走一步看一步吧。
    果不其然，两个人搭伙在一起没几天，孙慧芳就叫苦不迭。
    “向前，你要不看看你们皮鞋厂还缺不缺女工？能不能把那个何红丽招进皮鞋厂里去？我实在受不了她了。”
    孙慧芳气呼呼抱怨。
    “妈妈，你不是说何阿姨有的是精神，还要和她一起把山移走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符合愚公移山的精神。可是要挨批评的。”
    乔金灵火上浇油。
    “小孩子家别插嘴。我和爸爸说话，更何况人也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哪能守着老话不变呢？”
    孙慧芳总是那么有道理。
    “慧芳，你不是和她关系很好吗？怎么突然之间又不好了呢？”
    乔向前擦着脚上的皮鞋，吹着口哨，随口问道。这段时间皮鞋厂运作非常顺利，人逢喜事精神好，他觉得走路都轻快了。
    “你可真会敷衍我。合着你皮鞋厂是没有事情的事情了，我这边都是小事情，不能麻烦您这个大厂长操心。”
    孙慧芳有点生气。乔向前连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好，老婆大人，我听你说话。我认真听你说话。”
    乔向前抱着乔金灵坐下来，瞪着眼睛，认真听孙慧芳接下来要说的话。
    “噗呲！”
    孙慧芳突然间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得有些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觉得和她说不到一起，明明不合适的事情，她偏要这么干，说了她也不听，听了她也不做。”
    “比如呢？”
    “比如二姐发过来的衣服，肯定是要把最新款、最时髦的挂在外面，可是她偏偏把旧款放在外面，说是如果不先把旧的卖掉，那挂出来新款，就没人买旧的了。”
    孙慧芳无奈摊开手。
    “我偷偷摆回来好几次，可又都被她藏进去，还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你也知道我嘴笨，说不过她。”
    “哈哈，我明白了，这就跟猴子吃桃子一样，猴子觉得把烂桃子吃掉，就能吃新桃子了。可是猴子没有想到，等到烂桃子吃光了，新桃子也烂了，那它吃的就一直吃烂桃子。”
    乔金灵很快想明白，其实都说人很聪明，也未必如此。
    “对！就是灵灵说的这个意思。她也不想想，把旧衣服卖了，那新衣服不就成了旧款了？那我们岂不是一直得卖旧衣服了？我怎么说她也不听，还不照着干。所以我就想不如你把她弄到皮鞋厂吧。”
    孙慧芳坐在乔向前旁边，央求说道。
    “你竟然这么说，那我肯定不同意，我们皮鞋厂可管不了她这个愚公。”
    乔向前表示拒绝，这个烫手山芋要是接到手上，那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消停日子可就没有了。
    “那这怎么办嘛？反正再继续和她待下去，我肯定会崩溃的。”
    孙慧芳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慧芳啊，我跟你说，咱这店早上开门时间太晚了，你没看到别的店早上天不亮，门就开了。你说你都到十点钟才开，真是太懒了。你看看周边起来多少家服装店，再懒下去，咱就得喝西北风了。”
    何红丽说着话，像一阵风似的卷过来。
    乔金灵瞪大了眼睛，才短短几天没见，何红丽怎么就像换了一个人？！
    吓人！

 第153章 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

    何红丽把头发烫成小卷发，又用一根皮筋把头发全都扎到头顶，露出光溜溜的脑门，看起来很像一只大菠萝。
    夸张的耸肩大衣，让她看起来好像被人揪住了两个胳膊。一条粗大的黑色腰带犹如一条巨蟒缠在腰间，露出后半截，犹如吐出来的黑色信子。
    黑色脚蹬裤显得她的双腿非常细，像支棱起来的两根筷子，寒天冻地的，都替她觉得冷。
    更让乔金灵无法接受的是，黑紫色的大眼影让她的眼好像被人捅了两拳，脸上敷得粉不服贴，白一块黄一块。
    “何阿姨，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乔金灵说话都不利索，吞咽了下口水，确定这是何红丽。一旁的乔向前也站起来，透过眼神，乔金灵非常明白爸爸和他是一个心情。
    “怎么啦？是不是阿姨现在很漂亮？你看这眼影，看杂志上的女人都这么涂的，是不是很时髦？就是大宝看到我老是哭，不过孩子小，还不懂得什么叫时髦。”
    何红丽扭着身子，抚摸着鬓边的两卷头发，还觉得很遗憾。
    乔金灵心想：“什么时髦不时髦的，估计大宝哭是被你吓的。”
    “对了，慧芳，我说的话，你可得朝心里去，咱得早点开门。”
    “何姨，那想几点呢？”
    “六点吧，五点也行。反正就是早点开，几点开你们看着办吧。就前屋后院住着，捎带手的事就开门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呢。”
    “五点！现在天冷，五点都没天亮，那些五点开门的是早餐店，而是开门那么早，根本就没人来啊，没这么必要呀。你要是想开门，自己去开呗，反正有钥匙，我妈妈早上还要照顾我呢。”
    乔金灵替妈妈回答，她知道妈妈也不好意思太强硬，所以直接说了。
    “我早上可没有空，还得伺候你刘叔吃饭，还得照顾大宝。你都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还让你妈伺候你？”
    “女孩子家的得勤快一点，不是何姨说你，你看你都8岁了吧，这马上过完年就9岁了，虚岁算都10岁了，还这么懒手懒脚的，以后可怎么嫁人，慧芳，你也太惯着她了，得多教她干活，不然以后婆家得嫌弃的……”
    何红丽说起来没完，完全没看到乔向前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够了！我的闺女不用别人说，也不是嫁给别人去当牛做马的，要是不会干家务就嫁不出去，那干脆不嫁，谁说女孩就得干家务的？你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点！”
    乔向前也不顾失态，拉着乔金灵的小手就去了二楼。
    “哎！你这个人，一家有女百家问，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做主，就你家闺女金贵，说都说不得。”
    何红丽吃了瘪，没好气抱怨。
    “你还不知道他这个人，把闺女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别说外人了，就是我说灵灵，她爸都得生气，真是把这孩子惯坏了。”
    孙慧芳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这父女两个太给力了！
    何红丽还在唠唠叨叨，却没一个人在搭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马上快期末考试了。
    过了期末就是乔金灵最开心的寒假了。到时候乔金凤会回家，姐妹两个又可以一起玩了，还可以一起去找林晓旭和燕子，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她习惯和宋益善回信，就像必须完成的一件事情一样，每个星期发生的喜怒哀乐或者有趣的事情，她都会一一分享，有时候刹不住，洋洋洒洒四五页纸，写起来没完。
    宋益善的回信依旧那么克制，字数寥寥几个，简单得像汇报材料，可乔金灵喜欢看，会忍不住想他在写信时候的严肃样子，会不会琢磨半天才写一个字呢？
    这一年走了好多人，又来了好多人。陈国强没到年底就回北京了，反正一切都上了轨道，也没什么好处理的。
    乔金灵陪妈妈在服装店里。
    这里大了很多，一边卖成衣和皮鞋，另外一边铺开了缝纫机，专门定制衣服，虽然挣得没那么多，可生意红火，口碑也不错。
    今天外面下了零星雪花，来了几个人，就没怎么有人来了，中间烧了一个煤球炉子，炉子上的水壶正嗡嗡烧着。
    突然一片寂静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破。
    “刘开金，你这个臭男人，外面的野花就那么香吗？让你天天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骚情，我都打扮起来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要是非让你看一眼，你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何红丽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原来是何红丽和她男人在吵架。孙慧芳也不想去管，由着他们去吵，不然拉架到最后，何红丽又会把火朝她身上撒，还要怪孙慧芳对她男人太无礼。
    乔金灵看了一眼妈妈，明白了她的意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最好少管。
    两个人若无其事继续烤花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其实都竖着耳朵听后院的动静。
    “何红丽！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好歹也算是国家干部，你注意点影响，被邻居们听到算怎么回事！”
    这是刘开金声音。
    这个男人总是把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尤其是二八偏分，让他看起来很滑稽，偏偏头发又少得可怜，每次都要用手仔细把每一根头发放到该去的位置。
    “你还知道自己是国家干部？！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事都告诉你领导，看你还能待下去吗？告诉你，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就算死，咱两个也得死在一起，想学着那些男人换老婆，告诉你，刘开金，你做梦！”
    何红丽一声高过一声，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嫁了一个负心汉。
    “何红丽！你够了！”
    接着就听到“啪啪”两下声音，难道刘开金打何红丽了？
    乔金灵愣了一下，那个视头发如命的老实男人在打人？
    “要不妈过去看看吧，都是邻居住着，万一打起来就不好看了。”
    孙慧芳犹豫中站起身，乔金灵拉住她的手，说道：“妈妈，我陪你！”

 第154章 一下给他买了十条内裤

    “哐当！”
    乔金灵她们刚一进院子，迎面就飞来一只搪瓷缸，轻巧一闪，砸到门上。
    “砸到你没，灵灵？”
    孙慧芳赶紧查看。
    “没有，妈妈，没碰到我。”
    屋里吵得正酣的两个人突然听到门口有声音，看到地上还在咕噜噜转的搪瓷缸，立马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何红丽很快把那点不好意思丢了，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情，抢步上前，嚷道：“慧芳，你来得真好，你给我评评理，我在他皮包里翻出女人的一个头花，你看看，这么娇嫩，一看就不是给我买的。我问他，他还不说。”
    何红丽抖擞着手里的一个头花，款式雅致，香槟色，和何红丽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我都跟你说了，这是领导放在我这边的，那领导的事情我能随便说吗？”
    刘开金大冬天额头上都是汗，说话也不耐烦。
    “不是大姐说你，有事说事，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孙慧芳最看不上打女人的男人。仗着力气大，就随便动手。
    “啊！！”
    刘开金一愣，旋即苦笑说道：“大姐，不是我打的这娘们儿，是这娘们儿打的我！”
    刘开金指着脸颊，哭兮兮说道。估计他也觉得丢脸，被女人打了还被外人抓了个正着。
    “呃，她打的你啊，那也不对，不管是谁打谁，都是不应该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打起来了呢。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和灵灵就先回去了。”
    孙慧芳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早知道就不过来了，看到这么尴尬的场景，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没事，大姐，你来了也好，给我们评评理。这个娘们，我是没办法再和她过下去了，听风就是雨，压根都没有的事情，天天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刘开金无奈叹了口气。
    “慧芳，你听到了吧？她现在就是不想和我过，我哪点对不起他老刘家，大胖儿子也给生了，现在就想扔了糟糠妻，你们是不知道哇，我们家老刘要是没有我，他做梦也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乔金灵看着满腹牢骚的何红丽，大肆发泄内心的怨气。这个女人绑着一个与年龄不符的高马尾，脖颈和脸庞上散落着许多碎发。
    不知道何红丽使故意如此，还是吵架时散落的。再加上那张萎靡枯黄的长脸，让她看起来充满了违和感。
    何红丽唾沫星子横飞，嘴唇一张一合，像一条搁浅的大鱼。
    “他那时候可穷了，连个内裤都穿不上，唯一一条内裤上面破的都是洞。我当时还上班，第一个月工资，就给他买了十条内裤。他家里穷，不让上学，我就把工资都攒下来，给他交学费。就这样熬着，我终于把他供进了大学，进了这么好的单位，成了国家干部。要不是我，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土堆旮旯里刨土吃呢！”
    哪怕算了很多次，何红丽再一次说起来，依旧慷慨激昂，她不知道她的听众早就不想再听了。
    “你也是不容易啊！这些事情我以前还真不知道。”
    孙慧芳没有想到风风火火的何红丽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乔金灵倒是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版本虽然不同，可内容却是大差无几，无外乎就是糟糠之妻辛辛苦苦让夫婿考上状元，再践踏如泥，自古至今，大多如此。
    可孙慧芳简单两句话，一下子让何红丽崩溃，怨恨的闸门犹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姐，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多穷，学校的补助全寄回家，自己连饭都吃不上。我抽空去他学校，看他蹲在角落里吃黑窝头，我眼泪刷地就掉下来。生大宝那会儿，他虽然工作了，可一个月工资也就30多块钱，我省吃俭用攒钱给他买衣服，买鞋子，我就想着我何红丽的男人不能在外面丢脸……”
    何红丽拉着孙慧芳的手，诉说着她对刘开金的滚滚恩情。
    乔金灵扭头看到刘开金的脸上，带着近乎麻木的绝望，此时此刻，他的女人把他钉到了羞辱柱上。眼前的女人反复用一字一句提醒着她对自己的恩情，让他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他不能有一点的背叛。
    这个头花就是他背叛的证据。
    陈年往事就跟扯棉线一样，扯出来就没个头。
    要不是大宝在屋里哭了，何红丽还会继续说下去。
    ……
    “嗐！大姐，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我真的没有干那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天地良心，我是不想看她，可我这个人还是有良心的，不会辜负了她。可她就是不信，你们在一起时间，麻烦有空的时候多帮我劝劝她。我也是没办法了。”
    刘开金说一句叹一口气，像是要把多年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好，我知道了，以后会多劝着她点。不过那个头花是怎么回事？”
    孙慧芳忍不住打听，虽然听刘开金说没事，可一个男人手里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女人的头花，任哪个老婆都会怀疑。
    “大姐，是这样的。最近我们领导不是要去南方考察，我们土地规划局就我一个人陪着去，你也知道的，领导嘛，多余的事情咱也不敢问。少不了有些事情得帮着领导背黑锅，那领导夫人查的急，这头花不就塞我包里来了嘛！”
    刘开金脸憋的通红，这种属于领导隐私的事情本来不应该说，可是再不说，估计何红丽敢闹到单位去，到时候就更没有办法收拾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不收好？让她看见了肯定会疑心的。回头我会好好跟她说。”
    “还有，大姐，还有一件事情想托你给她说一说，我又不敢说，我一说怕她生气。回头再和我闹，不过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就疯了。”
    刘开金欲言又止，话像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脸涨得通红，像发烧了一样。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难道…”
    孙慧芳扫了一眼乔金灵，平静说道：“灵灵，你先回家去吧。”
    ——什么话是我这个36岁小孩子不能听的？

 第155章 哪有什么海南省?

    “我不走，哼！是不是想把我支走啊？”
    乔金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这熊孩子，什么把你支走？瞎说什么呢？”
    孙慧芳肉眼可见有些慌乱。
    “呃，大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要说的不是那种事情。”
    刘开金的脸更红了。
    “哦，那你想说什么？”
    孙慧芳放松了一口气。
    “就是她那个打扮，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是说要她多美，像以前那样就行，那样至少还看得下去，你不知道现在我都不敢看他那双眼睛，总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还有那个嘴唇子，红艳艳的，跟吃了死小孩似的，大晚上睡觉也涂，还说要做精致女人，先把我吓死算了。”
    刘开金说完以后，如释重负。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乔金灵和孙慧芳两个人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一想起晚上那个惊悚的画面，她们也有些同情刘开金。
    “你们在笑什么呢？是在笑话我吗？好你个刘开金，是不是背着我在给他们说我的坏话？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屋里正在哄孩子的何红丽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
    吓得刘开金禁口不言，用眼神示意孙慧芳不要随便说。乔金灵觉得这个画面太滑稽了。
    “慧芳，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何红丽转头去问孙慧芳。
    “呵呵，红丽你多想了，你家老刘啊，什么都没有说，反而夸了你很多，说你比以前漂亮多了，也会打扮了，他不敢看你的原因，是怕自己配不上你，内心觉得自卑。”
    孙慧芳为了别人夫妻和睦，谎话也是张口就来，这要是说了实话，何红丽非挠花刘开金的脸不可！
    “他真的这么说吗？我怎么这么不信？这话可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何红丽虽然半信半疑，可是心底还是高兴。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听了也高兴。
    “不信你问老刘，他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孙慧芳推了一下刘开金的胳膊。
    “呃，哦，我是这样想的。我怕自己配不上你了，觉得你现在太美了，怕别人把你抢走。”
    刘开金说着，喉头滚动，眼神闪烁，生怕这个拙劣的谎话被何红丽一下子戳穿。
    可何红丽似乎没看到刘开金的脸色，脸上浮现就出少女般的羞涩，结婚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她男人这样说话，全然忘了刚才因为一个头花引起的风波。
    看到两个人没事了，孙慧芳拉着乔金灵要走。乔金灵突然回头问道：“刘叔叔，你是要去南方吗？”
    刘开金没料到乔金灵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轻轻点头，说道：“说是广东省海南那边要有大动作，让我们去学习下新经验，现在到处搞四化建设，我们土地规划局也是焦头烂额，没有头绪，也得多出去学习下，不然就落后了。”
    他说起单位的事情，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模样。
    “是什么大动作呢？”
    乔金灵满眼期待。看来她记忆中的海南脱离广东建省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1988年。
    “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个小职员，等去了就知道了，看来灵灵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啊。”
    刘开金还不如不笑。
    “别再打听了，小孩家家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多问题的，小刘，你别介意。”
    孙慧芳觉得不好意思，拉着乔金灵赶紧走了。
    “妈妈，我要去海南。”
    乔金灵一出何红丽家门，没头脑来了这么一句，吓了孙慧芳一跳。她旋即恍然说道：“你想去南边看海吗？大冬天的看什么海啊？等明年暑假，看你爸有没有空，再带你去看海。”
    “妈妈，不是去南边看海，是去海南！海南省！”
    乔金灵忍不住喊了出来。
    孙慧芳一把把乔金灵拖回屋里，嘴里嘟囔着：“这孩子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多出个海南省？是不是生病了？头不热啊。”
    孙慧芳摸了下乔金灵的额头，温度正常。
    “嗐！我…我说不清楚！妈妈，就让我去海南吧，咱家能不能发大财就看这一次了。”
    乔金灵急得团团转。也难怪，这时候海南还没脱离广东省，根本没有海南省，孙慧芳不理解也是情理之中。
    正好这时乔向前骑着摩托车从巷道口进来，还没进腊月，天气就很冷了，哪怕包裹得很严实，他的胳膊腿还是冻僵了。
    “天这么冷，就别回家了，住厂子里得了，还来回跑，都冻成什么样了，赶紧过来烤烤火。”
    孙慧芳嘴上抱怨，心里心疼，赶紧扒开炉子底下风口，让煤球炉子烧得更旺一点。
    乔向前冻得鼻尖通红，抱起乔金灵，用凉手去摸她圆滚滚的小脸。
    “我想闺女不行嘛，哎呀，沉了不少，真是长大喽。这不是刚接了个大单，觉得高兴，兜子里有两个油纸包，有牛头肉，切一盘出来，还有油炸花生米，再烫点酒，我得好好喝一顿。”
    乔向前笑意堆到眼角。
    白酒加花生米，堪称是中国男人的能量套餐。
    “对了，把隔壁老金叫来吧，大家一起喝热闹。”
    “你看你，还没喝上就醉了，什么老金，人家叫老刘，全名叫刘开金。你要是见到了，可千万别叫错了。”
    孙慧芳拎起网兜，边走边说：“你别叫人家了，两口子刚吵完架。”
    “那更得叫。爸爸，我去叫刘叔叔过来，我现在就去，你们喝点小酒，吃点菜，好好聊一聊。”
    乔金灵不等乔向前回答，转身朝门口跑去。剩下乔向前有些纳闷，平时这孩子使唤不动，现在怎么这么勤快了？真是稀奇！
    乔金灵有自己打算，要是想说服妈妈同意去海南，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最好是从爸爸这个角度入手，让刘开金有意无意透露一些，说不定爸爸就同意了。
    刘开金被乔金灵连拉带拽叫过来。他表面上说着不行，可两条腿恨不得像生了风，抹了油，赶紧离开家。
    “谢谢你，灵灵，你还真是个贴心的孩子。知道把叔叔叫过去。真不错。”
    刘开金眼里闪耀着激动的光。
    ——叔叔哎，您要是劝说我爸去海南买地，我还能更贴心！

 第119章 定的皮鞋出了问题

    乔金灵这才明白，原来梁含月处处针对她，就是因为宋益善！
    她突然想起，刚见面的时候梁含月说过宋益善是因为自己才来参加的比赛，看来她已经无意中成为了梁含月的假想敌。
    这些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她承认宋益善是很优秀，气质独特，自己对他也有好感，可从来没把两个人朝那个方面去想。
    乔金灵一直觉得她只是个拥有大人灵魂的小孩子，而宋益善再成熟，也只是个小孩子，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呐。
    可今天经梁含月一提醒，乔金灵才惊然发觉，她和宋益善年龄相仿，为什么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养成系小帅哥，还愁什么36岁嫁不出呢？
    哈哈哈……
    乔金灵心底暗自狂笑，与其年龄大了再费劲寻找姻缘，不如现在就先护下，只是可惜她不能留在北京，会不会被梁含月之流抢走了？
    宋益善绝对没有想到，乔金灵眉头紧皱不是因为担心比赛结果，而且怕他被人抢走。
    竞赛结果出来了，宋益善第一，乔金灵第二，梁含月第三。
    估计评委们内心崩溃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比赛，前三名都耷拉着脸，没一个高兴的。
    不管怎样，这场比赛总算结束了。
    宋璟颜、乔向秀、张静云、关明月、陈国强带着宋益善和乔金灵，在北京饭店开了一桌，给孩子们庆祝。罗凤霞有事就先走了。
    “来，让我们一起举起酒杯，祝贺这两位孩子，取得好成绩。”
    宋璟颜举起酒杯提议。
    “叮当！”
    清脆的碰杯声开启了聚会的序幕。
    “怎么了，益善？得了第一名，难道不高兴吗？”
    宋璟颜察觉到宋益善有些低落。
    “是呢，真奇怪，灵灵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是不是感冒发烧还没好？”
    乔向秀伸手摸了摸乔金灵有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乔金灵哪里是因为发烧，她只是在担心宋益善被人抢走，重生一次，不能再耗到36岁还不能结婚吧。
    可她看到宋益善还只是个小男孩，又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呸！乔金灵！你怎么能惦记这么小的孩子呢？！
    乔金灵心里存了心思，在看向宋益善的时候，心里就没有那么自然，眼神闪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向秀，你真的很厉害，在北京才一年多，一个月挣的钱就赶上我一年的工资了。”
    宋璟颜由衷佩服乔向秀。
    “唉！宋大夫，我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您和云姐提点着我，帮着我。要不然哪有今天？不过我现在是麻绳提豆腐，提不起来了。”
    乔向秀自己闷声喝下一杯酒，乔金灵这才发现二姑姑愁眉不展，她想起比赛之前梁含月说看到乔向秀在偷偷哭。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璟颜感觉到乔向秀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都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宋大夫，多吃菜啊！”
    乔向秀避而不谈这个问题。
    乔金灵觉得二姑姑肯定会继续说，不然她压根也不会说什么提不起豆腐这种话，明摆着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果然，她没说话，张静云开口了，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没有点小心思怎么混？
    “向秀，宋大夫也不是外人，说出来，说不定宋大夫还能帮忙出出主意，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张静云的话，宋璟颜并没有接，只是微笑。她当然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托灵灵爸爸，也就是我亲弟弟的关系，在安庆市皮鞋厂订了一批秋季皮鞋，可是货发过来，陈国强看了，根本就不是头层牛皮，而是二层皮。我把所有的身家都投了进去，只想着都是熟人，不会骗我，没想到还是上当。”
    乔金灵听了二姑姑的话，心中大惊！
    果然出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爸爸怎么样呢？一时之间，乔金灵心急如焚。
    “二姑姑，你们确定皮鞋有问题吗？我会不会弄错了？”
    乔金灵着急问道。
    “不会有错的。老陈之前就在皮鞋厂工作过，他打一眼，就知道这个皮鞋有问题。当初他还不让我订季时节的鞋，我还说他，唉！”
    乔向秀看向陈国强。当初陈国强愿意离开皮鞋厂来北京，也不完全是为了乔向秀，而是实在看不惯季时节和刘方舟的一些做法，这才走的。
    “那你们做过质量鉴定了吗？”
    宋璟颜更相信权威标准。
    “做过了，就是二层皮。”
    乔向秀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宋璟颜仔细看了一下，又递还给乔向秀。
    “我也是外行，也不懂，这个头层牛皮和二层牛皮有什么区别吗？”
    隔行如隔山，宋璟颜也是一知半解。
    “是这样的，宋大夫，牛皮种类很多，性别不同，皮质也不同。头层牛皮就是牛的原皮加工的，二层牛皮就切完牛皮以后贴上聚乙烯材料。我拿了两个不同皮质的鞋，您可以看看。”
    陈国强从包里拿出两只女童皮鞋，乍一看，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您可以摸一摸，头层牛皮要软，二层牛皮偏硬手感差。仔细看也能看出来，头层牛皮，它的真皮层、纤维组织层、绒毛层挨得特别紧，二层牛皮就层次明显，纤维组织疏松，捏皮面的时候纹路没有变化。”
    陈国强不愧是在皮鞋厂待过，说起皮鞋如数家珍。
    “我明白了，这和我们做手术一样，人的皮肤和再加工过的皮是不一样。”
    宋璟颜一下子就明白。
    “您说得太对了，品质不一样，价格当然不一样。可向秀和季时节签约时，只说是皮鞋，根本没有明确写是头层牛皮。”
    陈国强看上去满脸遗憾。
    “你的意思是说，按照合同来说，这批货根本就没有问题，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宋璟颜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季时节钻了合同的漏洞。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哪怕二层牛皮也是牛皮，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自己吃亏了。”
    陈国强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我这些年都吃进狗肚子了，就是属老鼠的，吃过的那些亏，搁爪就忘，看着风风火火，其实就是傻子一个，整整六万的货，只能按二层皮卖，好不容易拿下的商场订单也只要头层牛皮。成本都不一定能拿回来。”
    乔向秀忍着哭意，一瞬间她又像是回到了那晚夏天的打麦场……
    再努力朝上蹦跶，可总会在灰心丧气的时候魂穿那个屈辱的时刻。

 第156章 当富二代的梦想终于有希望了

    “哎，老刘，来呀，咱们喝两盅，这天儿可真冷。天热的时候盼着天冷，这天真冷起来，就想着天热的好处了。”
    乔向前招呼着刘开金坐下，孙慧芳很快准备好几盘子小菜，又用砂锅炖了一个白菜豆腐粉条，咕嘟嘟的，看着就暖和。
    她放好菜又叮嘱几句，就去找何红丽了。乔金灵死活不肯去，非要坐在下边听下文。
    “爸爸，现在咱们这个地方冷，可南边暖和，越往南越暖和。”
    乔金灵有意识引导。
    “是哦，你看新闻联播之后的那个天气预报，咱这边都零下了，南方还穿小短袖，热得头皮出汗。”
    乔向前说着，又嘬了一口酒，一股辛辣热流弥漫口腔，美滋透了。
    “我倒是喜欢有冷有热的地方。冬天就该下雪嘛，不冷还叫什么冬天，过几天陪领导去南方，我就不想去，热得要死，我不习惯。”
    刘开金对出差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在家也得面对何红丽，两边都没意思。
    “去南方？你要出差啊？”
    “对啊，去广东那边，广东最南边，海南三亚县。就是地图上最南边的地方。”
    “怎么去那么远？”
    “谁知道呢，领导让去，咱就得去，干事的小兵能有什么办法？只说是要有大动作，整体的规划都要发生变化了。”
    刘开金压低了声音说道。
    乔金灵不动声色，吃着菜，眼睛看着爸爸。她知道爸爸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一亩三分田的小日子是他最喜欢的。
    果然，乔向前不为所动，只把关注点放在了领导和小兵之间，感慨一番，说了皮鞋厂一些事情。
    话题越聊越偏，乔金灵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她们家注定和发财无缘。
    “爸爸，我也想去。”
    乔金灵死马当活马医，大胆提出要求，也许爸爸就同意了。
    “哟呵！你也想去？你知道去那边有多远吗？都快赶得上孙猴子取经了，那可是天涯海角，都到天边儿了。”
    乔向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手臂伸得特别长，想用夸张的距离吓退闺女。
    乔金灵当然知道海南在什么地方，等到大家都知道海南的价值时，再想去分一杯羹就晚了。
    “爸爸，咱们去嘛，我就去过北京，我同学都去过很多地方了，正好刘叔叔也去，咱们正好一起行不行啊？我特别想去。”
    乔金灵推搡着乔向前，使出撒娇手段，能不能当富二代就看这一把了！
    “呃，这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乔向前也不是铁板一块，乔金灵赶紧再加一把火：“爸爸，老师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要学习好，就得多出门见识见识。好爸爸，咱们就去吧。我保证你只要带我去玩，我期末考试肯定能考年级第一。”
    乔金灵拍着胸脯，别说年级第一，就是全校第一都没问题。
    喝了二两小酒的乔向前晕乎乎的，一听大闺女能考年级第一，高兴得直拍脑袋，咧着大嘴笑着说道：“行，你要是能考年级第一，爸爸我就带你去海南玩！”
    巨大的惊喜笼罩着乔金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真的答应了吗？他不会再说醉话吧？会不会酒醒了以后再反悔？
    “刘叔叔，我爸爸是不是同意了？”
    乔金灵需要找一个证人。
    “嗯！我证明，你爸爸同意了！”
    刘开金酒气微醺，也有点上头。乔金灵摇了摇头，这个证人不顶用，还是得找妈妈。
    乔金灵赶紧起身去隔壁找孙慧芳。有妈妈作证，爸爸肯定不能耍赖。
    孙慧芳刚一听到乔金灵的话，还觉得是她在撒谎。这么大的事情，乔向前怎么会自己做决定了呢？
    “乔向前，你真的答应闺女带她去海南了吗？是不是说错了？”
    孙慧芳拍了下乔向前的后背，希望他能清醒一下。
    “没有说错，我答应灵灵了，期末考试考第一，就带她去海南，君子一言八马难追！老金，咱哥俩再走一个！”
    乔向前一喝酒，就气壮山河，放飞自我，恣意洒脱。
    “妈妈也听到了吧？这是爸爸自己说的，我可没有撒谎，你得给我作证，我要是期末考试考了第一的话，那爸爸必须得带我去海南。”
    乔金灵不断重复，反复确定这件事情。
    “哎呀！你们这俩父女，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反正我一个也管不了！”
    孙慧芳一拍大腿，也懒得管了！
    呜呼！
    乔金灵恨不得原地蹦上几圈，她终于有机会当富二代了！
    至于期末考试，那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才二年级的数学，能有多难？！
    ……
    “呐！爸爸，这是我的期末成绩，还有我的奖状以及关老师的评语，麻烦父亲大人查看一下，我可没有作弊哦。”
    乔金灵得意洋洋，把几张纸摆在桌子上。
    “哎呀，我的灵灵可真棒！又是年级第一，走，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吃，想要什么玩具都可以。”
    乔向前拿着奖状左看右看，就是不提乔金灵最关心的那件事。
    “爸爸！你是不是想耍赖？你明明答应我要是考年级第一就带我去海南的，你说话不算话。”
    乔金灵气鼓鼓抱怨道，把奖状从乔向前手中扯下来。
    “灵灵，别把奖状扯坏了，爸爸也没说不答应啊，只不过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皮鞋厂还有好多的事情，爸爸得安排好才能走啊，又不是去一天两天，那么远的路，不得好好计划计划吗？”
    乔向前又把奖状拿过来，贴在了墙上。
    “你不是哄我的吧？爸爸，我可是会当真的，你必须得去，必须带着咱家的钱一起去，你就相信我嘛，去了肯定不会后悔的，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乔金灵说得斩钉截铁。
    “行！我答应闺女的事情，绝对说到做到，绝对不会糊弄你！咱们说去就去，放心好了，只不过去海南玩，为什么要带上咱家的钱呢？”
    乔向前这才反应过来。
    “呃，就是带上咱家的存折呗，妈妈说的穷家富路，带上点钱，万一路上我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两个人该怎么办呀？”
    乔金灵脑子转得很快，只要说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爸爸绝对二话不说照着做！

 第157章 方便领导和小三搞小动作

    乔金灵觉得纵然是乔向前答应了自己，可还是不放心，得再加上一把火。
    何红丽每天还是时不时吵吵嚷嚷，揪着刘开金去单位，不让他去海南出差。
    “你就去说一说吧，就说孩子还小，都快临近年关了，出什么差？我看您的领导也不是只好鸟，偏偏带你去南方，你没听那些人说嘛，南方人可开放了，扭着胯骨肘子，露着肚脐眼子，都能看见肋叉骨，你这一去，魂还不被勾去了，还能记得我们娘俩吗？”
    何红丽一想起那些开放的传闻，就不禁为自己感到担忧。
    “你天天絮叨这些事情，没完没了了是吧？这是我能做决定的吗？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是工作重要还是过年重要？我要陪你过年，工作也就丢了，拿什么养活你们娘俩吃饭？”
    刘开金蹙眉收拾行李。何红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还有些不甘心。
    “不准动我的行李，我出去买包烟。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再闹也是没用的。”
    刘开金丢下这句话，找个理由就走了，再待下去，肯定又是要吵架。他不想快走了还要吵架。
    何红丽没办法，只能坐在床边默默擦眼泪，检查着刘开金在行李，有没有带上风油精、胃药之类的，她再生气也还是惦记男人出门在外的安危。
    “何阿姨，你哭啦？”
    乔金灵手扒着门框，小声问道。
    “没有，风迷了眼，听说你和你爸也要去，真好，这么小就走南闯北。真不错。以后有出息，别像何姨这样，天天围着孩子和男人打转。”
    何红丽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还不一定呢。爸爸是答应了，可大人要反悔也就一句话的事，我们小孩子算什么。要是不能去，也不能陪刘叔叔一起了。”
    乔金灵脚尖不停踢着地，她说的也是实话。大人对孩子的承诺也就那么回事，教育孩子一诺千金的是他们，自己反悔做不到的也是他们。
    “那怎么能行？必须得去，你得帮何姨看着你刘叔，要是他身边有什么狐狸精什么的，你得来告诉何姨。”
    何红丽说着来了精神，起身说道：“放心吧，孩子，这事包在何姨身上，保管让你去成！你爸妈就算不同意，阿姨绝对有办法让你去！”
    乔金灵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有了何红丽的保驾护航，她就能放一万个心了。
    果然，何红丽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竟然自己出钱给买了火车票！这下乔向前想反悔都没办法了。
    何红丽早就打听好了刘开金的车次，买了同一趟火车，紧挨着的两节卧铺车厢。虽然有些肉疼，可何红丽还是觉得太值了！
    终于到了要去的日子。
    孙慧芳千叮咛万嘱咐，说了800遍，还是不放心，她也不明白都快临近年根了，为什么非要闹着出去。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乔向前之前有些犹豫，如今把皮鞋厂里都安排妥当以后，反而一身轻松，这一年他过得太辛苦了，也没能出来看一看，而且刘方舟也不知道为什么撤了股，拿钱走了。所以乔向前看起来比乔金灵还要兴奋。
    火车站熙熙攘攘。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一个专属于中国的名词“春运”就此诞生。
    一辆辆列车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从乡村进入城市，等到新年团聚的时候，再把他们一个个送回故乡。
    城市四通八达，每个地方都藏满了乡愁。
    “向前，灵灵，你们在这节车厢呀？我在你们前面的车厢，五号上铺，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刘开金额头上冒着汗，刚把领导安顿好了，他便赶过来和乔向前打招呼。
    “没事儿，你先忙，我们没什么事，纯粹出来玩的。你那边是工作，是正经事。我这边有你嫂子带的包子，想吃就说一声。”
    火车即将驶离站台，平时再多的矛盾，出了门便觉得倍加亲切。
    “没事儿，领导那边我也不太方便过去，早知道还不如和你们定一节车厢，天天看着，我眼都不知道往哪边瞅。这两天三夜的火车，可真是够受的！”
    刘开金掏出手绢，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乔金灵低头忍着笑，看来领导叫刘开金出来不是要打歼灭战，而是要打掩护战，挑了一个老实的，给自己当马前炮。
    “那就坐一会儿吧。我拿了扑克，咱哥俩待会儿玩几局？”
    乔向前指着对面的下铺说道，难得如此惬意，越发觉得这趟出来太值了。
    “待会儿再玩吧。还不知道，领导那边有什么指示。真他娘的受罪。一大把年纪了，还只能坐上铺，我都担心晚上是不是爬不上去？”
    刘开金骂骂咧咧，坐在对面的下铺。也不是说不能买下铺，而是他和小三换了上铺，还不是方便领导和小三搞小动作。
    “领导嘛，都这样，就当是出来旅游，和我们一样，出来看看风景，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天天憋在安庆市，都不知道外面变得怎样的天地了。”
    乔向前劝慰说道。
    “谁说不是呢？南边发展的尤其快，咱这边根本就不行，你那皮鞋厂也多去找找经验，说不定还有新的合作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乔金灵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的人都在忙着挣钱，可最后多少人能精准踩到时代的脉搏呢？
    “麻烦让一让，好的，谢谢！”
    “真是太险了，再晚一点，怕是都赶不上火车了。”
    “到了就好，你看看你躺在哪一个铺？”
    “没事，哥，我自己找就行。你赶紧下车吧，别让火车把你带走了。”
    “有广播呢，还不到时间，我看看你躺在哪儿。”
    乔金灵听到两个男人在说话，扭头一看，忍不住笑了，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老熟人胡岁强嘛。
    “胡叔叔！”
    乔金灵的一声招呼，引起了乔向前的注意。他也扭头一看，发现了胡岁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长相酷似的男人。
    “谁在叫我？哎呦，这不是给猴分花生的乔金灵嘛，还有向前兄弟，哈哈，真是太巧了！”
    胡岁强一笑，露出两排白灿灿的大牙。
    这一路又有好戏看了！

 第158章 哪有什么天降横财，不过有人拼命拽你去捡钱

    “胡兄弟，怎么这么巧？居然在火车上遇到你，你这也是要往南边去的吗？”
    乔向前一脸惊喜，前几天还见过胡岁强。他可是一句也没有透露。
    “哪有啊，是我兄弟要去，我来火车上送他，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掉腚了！要不是这丫头叫我，我还真不敢相信能在火车上看到你们。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胡岁强粗喉咙大嗓门，也顾不得火车要发车了，直接坐到下铺。
    “哎呀，哥哥，你再不下车，火车就要走啦！难不成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胡岁勇面露焦色。
    “岁勇，着什么急嘛？大不了陪你们坐一站地，我在坐车回来呗！遇到老朋友多聊几句怎么啦？”
    既然胡岁强这么说，胡岁勇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把行李放到架子上，巧的是刘开金坐的下铺正好是胡岁勇的位置。
    几个人寒暄之后，很快熟络起来。人际就是个圈子，不是你认识我就是我认识你，最后就成了一个网。
    “前几天我给你说过，他兄弟想去南边揽活，据说那边热闹得很，我本来想着他跟着我的砖厂一起干，兄弟之间好歹有个照应，可他不听，非要自己去闯荡闯荡。”
    胡岁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年轻人嘛，想出去闯一闯也是好的，总是困在家里，也长不了什么见识。现在到处都是机遇，只要肯用心琢磨，赚钱的路子多着呢。我觉得这个小兄弟勇气可嘉。”
    刘开金说话一套一套的。
    胡岁勇对她频频点头，得意说道：“哥，你看到了吧？你不支持我，有人支持我，撞个头破血流怕什么，顶多撞破皮，又死不了人，我都想好了，攒一些经验，组个装修队，以后我还要回咱安庆市盖房子，我就不相信了，你看那电视里面，人家住的那房子，还带游泳池呢。”
    胡岁勇眼睛烁烁放光，一身腱子肉撑得衣服鼓囊囊的，好像眼前就是万丈高楼，到处都是金光灿灿，只要低头就能捡到钱。
    乔金灵心里觉得感慨，有些人哪怕不是重生而来，也依旧能够把握住时代脉搏。有些人就算是重生的，该挣不着钱的也是没有胆量做。
    “你可拉倒吧！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就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咱家新盖的瓦屋一砖到底，多气派，什么样的房子能比咱家房子好？”
    胡岁强撇撇嘴，觉得自己的弟弟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胡叔叔，我觉得这位叔叔真棒，他以后一定会盖很多高楼的。”
    乔金灵努力在头脑中搜索，有没有一位姓胡的地产大亨，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
    “呵呵，你这小丫头也是一样，脑子里净琢磨些鲜点子。对了，向前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胡岁强也不再继续说，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孩子们的自命不凡，现实会狠狠教训他们的。
    乔向前大概说了一下。
    “你们说那海南真的能自己成为一个省？孤零零的一个海岛，要是没有广东省管着，自己能行吗？”
    胡岁强翘起二郎腿，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问。他的问题吸引了旁边一个男人的注意。
    男人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国家大事。
    “肯定的呀。因为看昨晚的新闻联播嘛，民政部副部长都要亲自去广东，说是要划广东和海南之间的省界，这件事情板上钉钉，没得跑了。”
    男人一脸笃定的样子。
    “自古以来，海南都想成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它的地位太重要了，所以得提高它的位置。”
    刘开金毕竟是在机关单位里工作，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乔向前向来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可是男人们在一起，聊着聊着也就聊到一起了。
    “看来真的挺重要的。我和灵灵本来就是想去玩儿的，没想到还能见证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乔向前哈哈一笑，一旁的乔金灵一脸无语。果然哪有什么天降横财，不过是有人死命拽着你去捡钱罢了。
    一行人聊着聊着，火车缓缓开动。
    站台的风景往后退去，他们即将要开启两天三夜的旅程。
    “向前兄弟，到了下一站我就下车了，我弟弟第一次出远门，拜托你多照顾一下他，有劳了。”
    胡岁强双手作揖。
    “不敢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呀？放心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互相照应的。你就放心回去就是。”
    乔向前打着保票，就看胡岁勇这个体格，路上谁照应谁还不一定呢。
    胡岁强再三感谢以后，在下一站下车了。刘开金也回到了自己的车厢。
    天色渐晚，车厢里弥漫着各种各样食物的气息，提醒着人们该吃晚饭了。
    “灵灵，饿不饿？你妈拿的大包子有点凉了，我放到暖气炉上热一热你再吃，先吃包钙奶饼干垫一垫。”
    乔向前从黑色背包里翻来翻去，他记着临走的时候放了两包饼干，怎么现在找不到了呢？
    “乔大哥，我这里有面包，给孩子吃吧。”
    胡岁勇递过来一个老式面包。
    “不用了，我带了饼干，就是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乔向前又把头埋进了黑色背包里。
    “没事，拿着吃吧。我这里还有，别饿着孩子。”
    胡岁勇不由分说，把面包塞到了乔金灵的手里。
    这个男人看着也就20岁出头，一头利落的短发，脸上的五官也是有棱有角，长得非常正。
    乔金灵看着这个小伙子，他是无数个追逐青春梦想年轻人中的一个。他们拿起行囊，离开家乡，被一句“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的顺口溜吸引而来。
    其实这个时候，正规的人才市场还没有建立起来，市场经济还没有完全发展成熟，一切都是野蛮生长的状态。
    所以火车站成为藏污纳垢的绝佳场所。一个年轻人想要在陌生的城市安身立命绝非容易的事情。除非有亲戚朋友介绍工作，进入工厂还稍微好一些，不然只能是站在火车站里迷茫无措。那么大的世界，却没有一个容身的地方。

 第159章 爸爸，你觉得钱放那里安全不?

    这些无处容身的可怜人就会被一帮虎狼盯上。各种偷盗、抢劫、诈骗层出不穷，更有甚者飞车党抢包，或者砍手党凶残砍手抢手表。
    “胡叔叔，你去了有投奔的人吗？”
    乔金灵咬着面包，好心提醒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没有，去了再找呗！总归不能饿死。”
    嗐！胡岁勇果然是人如其名，一腔孤勇，手脚在前，脑子在后。
    “爸爸，让胡叔叔和我们在一起吧。灵灵有点害怕，听同学们说，南边可乱了。”
    乔金灵故意缩到了乔向前的怀里。她表面上想要让胡岁勇保护自己，其实是反过来，她想保护胡岁勇。
    “没问题，我把你们送到目的地，不用怕，就他们的小身板，我一拳能打到两个。”
    胡岁勇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靠武力征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论拼脑力，胡岁勇这样根本就不行。
    “那好吧。咱们就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不过我们不会在广东停留，就是稍微周转一下，还要坐船去海南三亚。不知道，你愿意吗？”
    乔向前把路线简单地给胡岁勇说了一下。本来以为胡岁勇会犹豫，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说道：“闯荡的人四海为家，在哪里干活不是干，我宣布我的目的地就是海南三亚，哈哈……”
    这个年轻人就这么轻易地改变了自己的方向。乔金灵虽然觉得有些无语，可是能在一起，至少还能提醒胡岁勇注意安全。
    车窗外夜幕笼罩，火车哐当哐当在夜色中摇晃。有些旅客耐不住困意，已经爬到铺位上睡觉了。
    一时之间，各种难以言说的气味互相交融，弥漫在封闭的空间里。
    准确来说并不是一种臭味，而是多种腥臊臭气味之间的大融合，你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味道更占上风。
    除了气味攻击，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往人的耳膜里钻，倒有十分烟火气。
    乔向前把铺位收拾好，让乔金灵睡在里面。他找来一个板凳，睡在另外一头，把脚放在板凳上，尽量腾出更大的空给闺女。
    渐渐地，各种声音被夜色吞没，偶尔会有小婴孩的哭闹声。
    乔金灵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只提醒爸爸带上家里的钱，也不知道爸爸带没带，要是带了，不知道爸爸放妥帖了没有？
    “爸，东西放好了吗？”
    乔金灵悄悄爬过来，趴在乔向前耳边小声说道。
    “哎呦！你个小东西，吓我一跳！”
    乔向前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被乔金灵一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嘿嘿，真不好意思，爸爸，吓到你了。我就是问问嘛，那个什么东西放好了吗？”
    乔金灵把声音放低。这可是全家人的财产，要是弄丢了，她怕爸爸直接就在珠江不回来了。
    “什么东西？”
    乔向前迷迷糊糊不明白。
    “就是那个嘛。”
    乔金灵做了一个点钱的动作。
    “哦，放好了。你个小东西，操心的事情还真多。放心吧，有爸爸在，保证一切平平安安。”
    乔向前刮了一下乔金灵的鼻子。
    “那你放在哪里了？我也帮你盯着点。”
    乔金灵还是不放心。
    乔向前没有说话，拍了拍头下面枕的包。他就压在自己的头下面，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头朝着走廊睡，半夜别人一拽就给拽走了，根本就不安全。
    乔金灵还想再劝说，可是乔向前大手一挥，闭上眼睛，直接开始打呼噜，他的睡眠质量特别好，沾枕头就着，怕包被人拽走，还特意把包绳缠到胳膊上。
    ——爸爸哎，这根本就不安全！你这样，我可怎么放心睡呀？
    乔金灵想起上次和妈妈、二姑姑一起去北京的时候，人家直接把钱缝到了内裤里，半夜两个人警觉得跟两只老母鸡似的，生怕乔金灵半夜被人抱走。
    可乔向前倒好，睡得比在家里都香！男人的心果然就是大。
    这下乔金灵不敢再睡了，倒不是怕自己半夜被人偷了，而是担心关乎身家性命的小包，她得瞪大了眼睛替爸爸看着，呜呜，这漫长的一夜可怎么过哟？
    车厢里呼噜声此起彼伏，大多数都是男人，呼噜声一个赛一个高。乔金灵想睡也睡不着。
    火车不疾不徐在轨道上行驶着。窗外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乔金灵像是一下子坠入到时空隧道，周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唯独她清醒着。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会不会人的重生也会这样呢？爸爸就躺在自己的脚边，安稳打着呼噜，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会不会她以为的重生，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乔金灵脑洞一旦打开，越想越觉得惊悚。想到最后，她又觉得哪怕是幻想，能和爸爸重新相聚，也是幸福的。
    谁说生活就不是幻想出来的呢？
    乔金灵迷迷糊糊中，眼睛沉重，忍不住想闭上，她又强打精神睁开。冬天的夜格外漫长，她也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窸窸窣窣…”
    就在乔金灵低头睡去的一瞬间，她竟然看到胡岁勇掀被子起身，猫着腰来到乔向前前面，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乔金灵心中大惊！
    难道这个胡岁勇听到了她和爸爸的对话，想来偷东西不成？！
    果然人不能貌相。看着方方正正的人，也许心思并不单纯。
    乔向前已经睡得酣畅淋漓，他一点都不认床，有个地方躺，他就能睡得很香。本来紧紧抱在胸前的绳带，也早就被他撒手放开。
    胡岁勇的目标果然是那个黑包！
    只见他蹑手蹑脚轻轻拿过乔向前的黑包，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乔金灵急得不得了，该怎么办呢？！
    要是再不出手，家里的钱可就全被人偷走了！
    “呔！小混蛋，你哪里跑？！看姑娘我的飞腿！”
    乔金灵情急之下，毫不留情，狠狠一脚踹到乔向前屁股上。
    “噗通！”
    乔向前翻倒在地！
    “哎呦，疼死我了，这孩子睡觉怎么梦游啊？这一脚踹的，太有劲了！”
    乔向前睁着惺忪双眼，手撑着床铺，刚要爬起来，正好和胡岁勇四目相对。
    “胡岁勇，你拿我包干啥？”
    乔向前终于反应过来，茫然问道。

 第120章 靠近我的人都特别有福气

    “二姑姑，爸爸知道了吗？”
    “知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乔向秀也没打算瞒着。
    乔金灵不敢想象现在家里，爸爸妈妈得吵成什么样子，意气风发的爸爸估计这会儿彻底蔫了。
    一时之间，言笑晏晏的餐桌变得愁云惨雾。毕竟有合同在，是自己没看清楚，还能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呢？
    宋璟颜只是抱歉，说只能找律师朋友咨询一下，具体结果也没办法保证。
    乔向秀感谢，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觉得说出来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璟颜帮不上忙，心底有些歉疚。
    大人们又继续聊了一些话题。乔金灵正在愣神间，扫到宋益善。他用眼神示意她出去。
    这是一个套间，一边吃饭，一边是沙发。大人在那边说话，他们在沙发上聊天。
    “乔金灵，你还好吧？”
    宋益善担心问道。
    “哈哈…有什么不好的，再难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乔金灵拍了拍胸脯。
    谁的生活都不是四平八稳，一辈子碰不到什么波澜，在看不到的地方，都藏着火山，说喷就喷，没有一丝防备。
    “你老是这样说话……”
    宋益善长睫微垂。
    “对了，你记得给我写信，我一定会给你回信哒。”
    乔金灵不忘提醒。
    “哦，你还记得这件事。”
    宋益善嘴角带着笑意，脸上也有了光彩。
    “我当然记得。你的信我都好好收着，放在盒子里，还有那些邮票，我都很珍惜的，你也要把我的信收好。”
    这些话上一次是宋益善说，这一次就变成乔金灵说了。
    “好，我保证。”
    宋益善颔首示意。
    “那…那个梁含月呢？”
    “关梁含月什么事情？”
    “呃…没什么，就是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分心，小心她的成绩超过你。”
    乔金灵犹豫一下，还是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总不能告诉你，你离梁含月远一点，非得把小朋友吓跑了不可。
    “乔金灵，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宋益善还在锲而不舍追问。
    “因为…我在提醒你！”
    “提醒？”
    “对，经过我提醒的人，运势都特别旺。我天生幸运，靠近我的人都会有福气，所以我提醒你，让你幸运，也算是报答你给我收集邮票的感谢了。”
    乔金灵长出一口气，终于圆过去了，要是这个小孩再追问为什么只提醒这一件事情，她非一拳抡过去不可。
    “明白了。”
    宋益善目光清明而坚定。
    “对了，这个给你。”
    宋益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项链，放到乔金灵的手心里。
    乔金灵看到项链吊坠是一个铜质怀表，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和宋益善的合影照片。
    “我在国外时候看到的，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宋益善掏出脖子里的项链，两个很相似，里面放的照片一样。
    ——吼吼，难不成是定情信物？收这么小孩子的项链会不会不合适？可能就是小孩子觉得好看，随便买的而已。
    乔金灵浮想联翩。算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若是老天眷顾，自然会有最好的安排。
    更何况，就算还是遇不到爱情，嫁不出去，那又能怎样？谁说人这一辈子就一定要结婚生孩子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好嘞，我保证天天戴着好不好？”
    乔金灵把吊坠戴上，拍了拍，以示自己的重视程度。
    “宋益善，你也别忘了替我收集玩具和邮票。上次那张猴票就很不错，要是没邮戳就更好了。”
    乔金灵还有些遗憾，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试探问道：“要是以后这些东西值钱了，你会不会要回去？”
    “不会，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反悔，也不会后悔。”
    宋益善拍了拍乔金灵的头，柔声说道：“小丫头，想和我比身高，回去以后得好好吃饭，不然你可追不上我。下次再见，我要看看你长多高了。”
    乔金灵的心似在热水中泡着，心满意足，只剩下拼命点头。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准确来说是乔金灵在说，宋益善在听。
    她的嘴呱呱说个不停，眉飞色舞，什么“爷青回”、“躺平”、“绝绝子”、“666”……，她都挨个胡说八道解释，尤其是看到宋益善听她乱说之后懵懂神情，她简直是笑死。
    “锦鲤我知道。”
    宋益善终于有一个能听懂了。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锦鲤是一种漂亮美好的鱼，应该是很幸运的意思吧。”
    宋益善竟然猜出了几十年后网络用词的意思。
    “哎呦，不错嘛，回答正确，加十分，说一个人是锦鲤体质，就说明这个人非常幸运。我就是那个锦鲤！”
    乔金灵拍了拍胸脯，神情傲然。
    宋益善只是浅笑，眼神宠溺。她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女孩，也许真是水里的精灵所化。
    大人们还在热火朝天聊着，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乔向秀把心事压下心底，倒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倒是陈国强愤愤不平。
    “我当初不在皮鞋厂干，就是看不惯季时节，挣几个钱就臭显摆，我听还在皮鞋厂里的老同事们讲，他还想着评什么优，就这种质量，这个优肯定不知道走了谁的后门得来的。”
    陈国强喝了几杯酒，脸庞红彤彤的，粗喉咙大嗓门，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乔向秀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在宋璟颜面前讲这么多了，不然人家帮不上忙，肯定觉得不好意思。
    乔金灵听到“评什么优”、“走后门”这些话，突然皱起眉头。也许这是一个突破点，能起死回生，让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一丝转圜余地。
    “乔金灵，你在想什么？”
    宋益善敏锐察觉到乔金灵的变化。
    “哈哈，没什么，宋益善。明天我就要走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乔金灵本来想问宋益善能不能帮忙，但事情没到那一步，她还是先不开口，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愿意麻烦别人。
    “也许很快。”
    宋益善沉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光。

 第160章 男人裤衩和女人裤衩是不一样的

    “乔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的包被人偷了，我想替你保管着。”
    胡岁勇弓着身子，把包抱在胸前，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这要是被当成贼，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只不过是睡前听到乔向前父女两个人的谈话内容，觉得不安全，思来想去，决定替乔向前保管一晚上的包。没想到乔向前突然醒了。
    “哦，原来是这样。”
    乔向前被吓了一跳，神情疑惑，大晚上的，也不宜声张。
    胡岁勇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躺下，不一会儿发出呼噜声，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睡着了。
    “爸爸…”
    乔金灵看到乔向前醒了，小声叫道。
    “哎呀，灵灵，爸爸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爸爸，我一直都没有睡着。”
    “咋了呢？睡不惯卧铺？”
    “不是啊，我担心你。”
    乔金灵用眼神示意乔向前怀里的包，又扫了一眼隔壁铺的胡岁勇。
    “灵灵，跟爸爸来。”
    乔向前在黑暗中摸索穿上鞋，父女二人一前一后，顺着火车狭长的甬道，来到厕所。
    他们终于敢大点声说话了，借助着火车哐当声，应该没人能听得到。
    “灵灵，你帮爸爸拿下包。”
    厕所内空间狭窄，乔向前把包递给了乔金灵，自己直接撩开上衣，要解裤腰皮带。
    “爸爸，你干嘛呀？大晚上，上厕所还要我陪着。”
    乔金灵也大了，羞红了脸，转身不看。
    “不是啊，我这包里有你妈妈给带的针线包，你妈当时非要让我带，我还不乐意，现在想还是你妈思虑周全。”
    乔向前远在千里之外，开始思念起孙慧芳的好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皮带，里面穿着毛线裤，再往里是一条秋裤，最里面就是裤衩子。
    “幸亏今天从床上掉下来了，不然存折被人偷了都不知道。那个胡岁勇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咱这一路还是得多提防一些。”
    乔向前挠了挠头，本来不觉得是一件大事情，可经过今天晚上一闹，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能保不住这张存折。
    “爸爸，你不是自己掉下来的，是我把你踹下来的。”
    乔金灵双手抱着包，微弱灯光下，她的两只眼睛闪着碎芒，父女二人就在这逼仄的空间内相互对视。
    “呃，是你踹的？小丫头力气还挺大，下次你把我叫醒就行了，别再踹了。”
    乔向前揉揉有些肿痛的大腿。
    “嘿嘿，知道了，我看你睡那么香，那个胡岁勇又把包拿走了，怕再叫不醒你，就晚了。下次我直接掐你大腿。”
    乔金灵乐了。其实她觉得掐大腿更疼。
    “倒也不必。你说我把存折缝在哪里好呢？”
    乔向前讪讪一笑，转移话题。
    “要不像妈妈那样缝在裤衩子里吧。上次我们去北京，妈妈就是这样缝的，一路上可安全了。”
    乔金灵建议说道。
    “那…那…不是很合适啊！”
    乔向前犹犹豫豫。
    “有什么不合适的呀？”
    乔金灵不明白，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突然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乔向前觉得为难，男人的裤衩和女人的裤衩是不一样的，男人的裤衩中间有个洞，那怎么缝啊？
    “嘿嘿，爸爸，那你就缝在毛线裤里吧。不耽误你上厕所，还很安全。”
    乔金灵的话让乔向前明白，闺女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行，那咱就缝在毛线裤里。”
    乔向前从包里拿出针线，细心的孙慧芳已经提前把线都纫好了。
    “这可怎么缝呢？”
    乔向前拿着细小的针，就像拿了一根大棒槌一样，不知从何下手。
    “爸爸，让我来吧！”
    乔金灵自告奋勇。前世她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缝缝补补的事情做了不少，缝个口袋出来，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你还会缝东西？小心别戳到手指头。”
    乔向前大吃一惊，闺女也就八岁，怎么感觉样样精通，不过他转念一想，肯定是平时看孙慧芳踩缝纫机，多少会一些。
    乔金灵笑了笑，把包还给乔向前，又接过来针线，拿出自己一块手绢，借着微弱的光，一针一线开始缝，她的走针极快，手指上下翻飞。
    她一边缝内心一边感慨。
    ——之前爸爸不在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有机会能给爸爸亲手缝衣服就好了，可如今愿望实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是在火车厕所里给爸爸缝暗兜！
    乔向前一开始使劲吸着肚子，生怕乔金灵一个不留神，细针扎进他的肚子里，可一切都是多想。乔金灵非但没有碰到他一下，反而很快就缝好了。
    什么时候闺女长这么大了呢？
    乔向前还想着那个糯糯叽叽的奶娃娃，呱嗒着小嘴，拱在他怀里找吃的，软乎乎，发出咿呀的声音。
    感觉没过几年，小丫头就长大了。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快把存折拿过来吧！我把它缝进去。”
    乔金灵叫了好几声，乔向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掏出存折。
    他没有着急缝进去，借着光打开偷偷一看，好家伙！
    3后面一串0！
    她来不及细数，存折就被乔向前一把夺走，塞进暗兜里。
    “别看了，赶紧缝上吧。小心被人发现。”
    “爸爸，你告诉我3后面有多少个0呗。”
    乔金灵嘴上问着，手脚麻利把暗兜封口。
    “嘿嘿，不告诉你。你自己去猜吧！”
    乔向前故作神秘，提起裤子，系上腰带，这下就安全多了，哪怕不小心睡着，也不用担心。
    “哼！爸爸，不告诉我拉倒！不跟我说，我大概也知道。”
    乔金灵撅着嘴，心里盘算着这些年爸爸能挣的钱，最多也就3万，在87年能有3万就已经不错了。
    父女二人悄悄回到床铺，周围依旧是呼噜声一片，旅途的辛劳让人们顾不得是在哪里，哪怕巴掌大点的地方，他们都能站着睡着。
    胡岁勇脸朝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乔金灵盯着他的背影，一时拿不准这个人是好是坏。
    还是要多加提防才好。

 第161章 咱这一辈估计是坐不上高铁了

    一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乘务员叫醒旅客的声音，有人下车，又有人上来，灯光变换间，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乔金灵睡过去又醒过来，她尽量贴着边睡，给爸爸更多的空间。乔向前也使劲往外睡，狭小的床铺反倒中间留出一点空间。
    朦朦胧胧中，乔金灵睁开惺忪睡眼，撩开帘子一看，东方微微露出一丝亮光，看来天快亮了。
    有些上年纪的人攒够了一夜的力气，觉也少，早早就醒过来。他们聚集在车厢连接处，不管是抽旱烟的，还是抽香烟的，都是吞云吐雾，享受清晨的第一顿。
    乔金灵被呛得难受，幸亏爸爸没有抽烟的习惯，顶多是喝一些酒。
    她还有些困，不打算睁眼，可是接下来实在受不了“吭吭”、“he～～tui！”的声音，这些老烟枪像是要把攒在肺里的粘痰都吸出来，像发射炮弹一样，精准吐在地上，再用鞋底碾压刮蹭。
    乔向前已经起来，看到乔金灵也坐起来，大手揉着闺女乱糟糟的头发，心疼说道：“灵灵，这一夜没睡好吧？小脸都不水灵了。你说咱干嘛要来遭这个罪？不然的话，现在躺在暖和被窝里，等着吃你妈包的热腾腾大包子，那小日子多滋。”
    乔向前这一夜睡得腰酸背痛，刚出门时的新鲜感荡然无存，如今他就想钻到热烘烘被窝里，什么看看祖国大好河山的宏愿，都抛到脑后。
    “爸爸，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乔金灵顶着一张憔悴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给丫头喝点热水吧。”
    胡岁勇也起来了，用罐头瓶子装了热水，人一多，想喝口热乎的也不容易。
    乔向前本来想拒绝，可又担心胡岁勇觉得在怀疑他，只好接过瓶子，自己先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又递给了乔金灵。
    乔金灵倒是大大方方，喝了几大口。胡岁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事情。
    “乔大哥，昨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多想，我真的是想替你保管包，看你睡得那么香，万一东西被人拿了，大过年的得多糟心呢。”
    胡岁勇看出乔向前的犹豫，干脆扯明白了，省得一路上别别扭扭。
    他的坦荡出乎乔向前意料之外。
    “岁勇，我没有多想。”
    乔向前这话自己说着都心虚。
    “行了，咱也不多说了。都是自家兄弟，看我这一路怎么做就行了。得了，我先去刷牙了。”
    胡岁勇倒是不计前嫌，拿起洗刷用品，去水池子那边排队。
    乔向前和乔金灵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被人戳穿了心思，都有些丢人。
    天渐渐亮了，万道霞光冲破地平线，透过车窗洒到车厢里，人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喧吵嬉闹，一幅令人动容的人间烟火气。
    “嘿，哥们，昨晚睡得怎么样？”
    刘开金又过来串门，他实在看不下去那领导和情人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再待下去就得长针眼。
    “呵呵，还行吧。”
    乔向前有些不好意思，他可不打算说昨晚的事情。
    火车暂时形成了密闭的空间，人们该吃的都吃差不多了，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漫长的旅程消磨掉人的精气神，支撑自己的就是终点的呼唤。
    偶尔有站停下的时候，他们会在站台活动一下，脚都已经有些肿了，脚踏实地有一种不切真实的感觉。
    乔金灵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从来没有想过距离会这么远，她之前去海南出差过，坐飞机很快就到了。
    果然，交通工具会改变人们对于生活的体验。
    终于，火车在万众期盼中缓缓到站了。
    “他娘的，还真是到海角天涯了，这一路可折腾死人了。咱这还是卧铺，还能躺着睡觉，那些一路坐过来的，可真是受老鼻子罪了。”
    胡岁勇一番感慨，想要创业的雄心壮志，也被一路消磨殆尽。
    “是啊，要是能有《畅想未来》杂志里写的那种跑得很快的火车就好了，叫什么高铁，眨眨眼就到了！”
    刚上车时说话的那个男人又开口了。乔金灵听了一阵惊喜，原来自己写的文章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是很好，可咱这一辈估计是没福享受了。高铁那种高科技东西，怎么能轮得到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呢？”
    胡岁勇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兄弟啊！咱得有信心，相信国家，想想这才开放几年，头几年咱连饭都吃不饱，想吃口肉都得凭票买，可现在谁家还吃不上一口肉啊，所以咱就闷头朝前奔就是，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男人的话感染了周边的人。
    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什么都得凭票来，按计划买，兜里的钢蹦比脸都干净，一年也就过年能吃顿饺子，哪里有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乔金灵在旁边听着，内心掀起轩然大波，现在的人们肯定不会相信，也就二三十年后，沧海变桑田，一切都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便会格外想念如今的时光，俗称“怀旧”。甚至还有些网文作家专门写以年代为题材的小说，弥补心中遗憾，追溯曾经时光。
    “终点站马上就要到了，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袱，前后门都能下车，把垃圾都扔一扔，哎，抬一抬脚。”
    乘务员手撑成一个大袋子，从人群中挤过，收集垃圾，这样还能减少一下工作量。
    “呼！终于到广州了！哎呀，好热。”
    乔金灵一下车就感受到气温的差别，虽然换了薄衣服，可还是觉得热。
    “靠！还真这么热！”
    乔向前尴尬了。
    “爸爸哎，在车上就跟你说了，这里很热的嘛，让你提前换衣服，你就是不换。”
    乔金灵看到穿得鼓鼓囊囊的爸爸，又好笑又心疼。
    “我这不是身上有货嘛，真是不应该缝在毛线裤上，现在想脱都没办法。”
    乔向前拍了拍裤子，脸涨得通红，一身装扮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胡岁勇也下了火车，他还拿着铺盖卷，直接穿了短袖，和乔向前看起来像是两个季节的人。

 第121章 失魂落魄的乔向前

    乔金灵再不舍得，第二天还是和关明月一起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她本以为宋益善会来送她，没想到一直没等到。
    “灵灵，你在等益善吗？宋大夫说他在家学习，这孩子以后了不得，沉稳有头脑，小小年纪就有气势。”
    乔向秀对宋益善印象特别好，主要是这个孩子身上的劲儿特别正，不沾染一丝歪风邪气，也没有富贵人家孩子身上的娇气傲气。
    乔金灵对二姑姑的评论十万个赞同。
    “二姑姑，我没等他。你们回去吧，到了家，我让爸爸给你打电话。”
    乔金灵不舍得乔向秀，她落到这个境地，和爸爸脱不开关系。所以乔金灵现在着急回家，看看家里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火车缓缓离站。
    乔金灵知道肯定见不到宋益善，觉得正常，虽然心底隐隐失落，可她也不喜欢送别时依依不舍的心情。
    怪不得《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喜散不喜聚，相聚时固然开心，可分开时难受，所以倒不如不聚。
    楼房、树木、田地缓慢向后退，要是高铁，“嗖”的一下就闪过去了。绿皮火车在哐当声中，让分别和相聚都变得缓慢。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又是整夜的卧铺。
    “乔金灵，你和孙老师关系很好吗？”
    关明月红着脸问道。
    “还行吧。”
    乔金灵随口回答。
    “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关明月的问题让乔金灵明白过来，坐在她旁边的少女，心内正山呼海啸，情动而不自知。
    “呃，很有想法吧，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乔金灵不敢多说什么。她和孙孙松伟只是在稿件上有些来往，在信里讨论一些问题，至于他个人私生活方面，乔金灵真的一无所知，万一她乱说，坑了关老师怎么办？
    “哦。我看他对你笑，以为你很了解呢。”
    关明月垂下眼眸。
    乔金灵赶紧借口太困了，倒头就睡，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天她对孙松伟说了自己身份，告诉他其实自己就是一直写稿的钱多多。
    事实摆在眼前。
    孙松伟不得不信。但两个人的交集仅此而已，乔金灵只能祈求等回到安庆市，关老师的心思能渐渐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乔金灵一出火车站就看到爸爸。
    这一见，把乔金灵吓了一大跳，心疼得不得了。
    才半个多月没见，乔向前就像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蜡黄憔悴，蒙了一层黑气，最可怕的是眼睛，黑眼仁已经无光，白眼仁一片赤红，布满红血丝。
    乔金灵料想到爸爸会深受打击，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爸爸～”
    她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到爸爸怀里，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灵灵可算是回来了，爸爸都想死你了。”
    乔向前沙哑着喉咙，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人不就是靠那一口活着吗？被信任的季时节摆了一道，他整个人的气都泄了。
    关老师也看出乔向前精神状态有些糟糕，饭桌上也多少知道些原因，不敢打扰这对父女团聚，所以简单寒暄之后，自己识趣先走了。
    “走吧，灵灵，妈妈在家里做了饭，说是要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乔向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女儿这么争气，拿了个全国第二名，要是没出皮鞋这档子事，他肯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如今也没了心情。
    乔金灵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前面，日头已经升上来，快进入七月份，还没有入伏天，就已经燥热难耐，空气烘烤炙热，被阳光一照，白花花一片，耀得人眼疼。
    学校已经早早放了暑假，街上孩子们三三两两，四处撒欢玩。再热的天也阻挡不住他们玩耍的心。
    父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
    街上的摩托车也比以前多了，油门一加，“呜”得一声就绝尘而去。骑自行车的人在上坡的时候，顶着一脑门的汗，对着远去的黑烟，咒骂一声：“要想死得快，就骑一脚踹！”
    他们很快就到家了。
    孙慧芳倒是没什么变化，上下打量闺女有没长胖、长高之类的。
    “来吧，洗洗手，咱们吃饭吧。向前，闺女终于回来了，你就别拉着你的大驴脸了，吃好东西得配上好心情，不然就是糟蹋好东西。”
    孙慧芳轻轻推了乔向前一把，事情已经发生，再萎靡不振下去，也只会耽误生活，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轻信别人。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奖状和奖杯。”
    乔金灵从包里掏出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
    “灵灵，都怪爸爸没用，我就是想多挣着钱，让你出国读书有出息，可我怎么就把家里的钱都赔光了，2万呐，还有二姐那批货，我也把她坑死了，谁知道那个季时节说一套做一套啊！”
    乔向前握着女儿拿回来的东西，眼角噙着泪，这么有出息的女儿，生生被他耽误了。
    “爸爸，没事哒，灵灵才不想出国呐，我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灵灵就特别特别高兴啦。”
    乔金灵安慰着失落的爸爸。
    “对啊，灵灵说得对，不就是钱吗？它能走就能来，咱现在有胳膊有腿，还年轻，再挣就是了，你再熬，那个钱也回不来。”
    孙慧芳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乔向前的碗里，从来不抽烟的丈夫，这段时间天天抽，狠狠嘬，再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们…”
    乔向前用筷子夹起鸡腿，喉头滚动，要是老婆女儿骂他一顿，哪怕是抱怨几句，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她们越是安慰，他越是内疚，本来冒火头的热闹日子，被他一盆凉水浇得透透的。
    “艹他妈的，季时节，我就不信了，不带他这么欺负人的！我还是得再去找他要个说法，这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过去了！”
    乔向前丢下鸡腿，筷子往桌子上猛然一摔，愤然起身朝外走。
    “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乔金灵赶紧放下碗筷，跟上爸爸的脚步，她到底看看能从季时节的嘴里撬到多少有用的资料。

 第162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老乔，你怎么还穿这么多？”
    刘开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乔向前苦笑回头，这一看倒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刘开金旁边站着一对男女，男的一看就上了年纪，而女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张明漪！
    乔金灵也看到了张明漪。一时之间，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抢皮鞋厂就闹了一场，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在异地他乡还能遇到老熟人。
    不过张明漪的神色像不认识他们一样，乔向前也假装不认识，就当陌生就好。
    “你愣什么神呢！老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市土地规划局的林局长，这位是退休张老师，我们是一起的。林局长，这位是咱市皮鞋厂的厂长乔向前。说来也巧，张老师的儿子之前也在皮鞋厂呢……”
    刘开金客套，给两边介绍，可双方都爱搭不理。他闹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多说话了。
    他们只是在广州短暂停留，之后还要继续坐火车去海口。过了一会儿，林局长招呼刘开金过去，耳语一番。
    接着刘开金走过来说道：“老乔，不好意思，领导的意思是我们不坐火车了，包车去海口，也不能捎带着你们，不是哥们不够意思，实在是领导命令大过天。”
    刘开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儿，满脸憔悴，脸耷拉着，再挂上提溜不起来的笑容，那神情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没事啊，你们先走就是，我们也没什么正事。我们慢慢走就行。”
    乔向前赶紧拍了拍刘开金的肩膀，都是男人，什么话都在不言中。
    刘开金也回报一个拍肩膀，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就看到刘开金大包小包挂了一身，跟在那对男女后面走了。
    “爸爸，这个女人不是有对象吗？怎么又换了一个？”
    乔金灵好奇问道。
    “女孩家家的，咱不打听这个，累得腿都肿了，火车到傍晚才开，岁勇，咱找个地儿吃饭吧。”
    乔向前一热，浑身就刺挠，想找个地方先把毛线裤问题解决了。
    “好嘞！”
    胡岁勇刚要接过乔向前的行李，往肩上一甩，稍一犹豫，又放下了，嘿嘿一笑说道：“哥，你还是自己拿吧。”
    乔向前也不好意思，一手牵着乔金灵的手，挎上背包，这一抬眼，吓了他一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人山人海真不是一个形容词，人真的可以像山一样，像海一样。他们脸上带着一样的懵懂和憧憬，拎着铺盖卷，一头扎进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切都是新鲜的，刺激着青年们的神经。这里将会让他们爱，也会让他们恨。
    人太多了，乔向前手出汗了，也不敢擦一下，生怕一松手，闺女就会被人潮挤散。
    三个人“跋山涉水”终于挤出车站，乔向前还没喘匀乎气，就被火车站广场前的人吓到了。
    乔金灵好歹是经历过春运的人，所以没那么吃惊。可乔向前和胡岁勇两个大男人半天反应不过来，这里可比安庆市火车站大太多了。
    乔向前觉得一阵晕眩，有可能是太热。街上的人都穿着短袖，也只有他这样刚下火车的人才会穿得如此不合时宜。
    “乔大哥，我看那边有卖水果的，去给你买一点吧，好歹先凉快凉快，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胡岁勇看着乔向前的脸色，担忧说道。
    “也行吧，大家都吃一点，然后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乔向前嗓子像是被热气碾压了一遍又一遍，成了一张薄薄的纸，此刻，他非常想念一罐美滋滋的黄桃罐头。
    “老板，这橘子多少钱一斤？”
    胡岁勇径直走过去。
    “五毛钱。你想要多少？”
    乔金灵顺着声音往前一瞧，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葛瑞伟的爸爸吗？他不是出来找孩子了吗？怎么在广州见到他了？
    虽然他有些变化，可是乔金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离他十步之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男孩儿跪着乞讨。
    竟然是葛瑞伟！
    他们父子俩怎么会在广州火车站出现，明明认识，却看起来不认识的样子。
    “给我来十斤吧！”
    胡岁勇递过去一张大团结，十斤就是五块钱，他虽然有点心疼，可是又不想在乔向前面前落下不好的名声，也是想挽救他在火车上做的事情，让乔向前明白他胡岁勇不是一个贪财贪利的人。
    “好嘞！”
    葛瑞伟爸爸嘴上答应着，手脚麻利称橘子。他接过来这张大团结，在包里翻来翻去，又递给胡岁勇说道：“不好意思，小伙子，我这里没零钱了，麻烦你给我零钱吧！”
    “行啊！只要你别怕麻烦就行。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广东人。”
    胡岁勇翻找着钱包，一边闲聊。
    “对呀，我老家是北边的，出来找孩子，没找着，就做点小生意。”
    葛瑞伟爸爸说话一点不打磕绊，如果不是乔金灵知道他在撒谎，肯定完全想不到。
    “哦，那还真不容易。这里是五块钱，零毛碎角的，麻烦您清点一下。”
    胡岁勇抱着一兜橘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要走，不提防一条腿被人紧紧抱住，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低声哀求说道：“求求你了，叔叔，我好几天没有吃饭了，给点钱吃饭吧。”
    “真是可怜，我这里还有半袋面包，就给你吃了吧，孩子，再给你两个橘子。”
    胡岁勇看着人高马大，心地却非常善良。
    乔金灵在旁边静静观察一切，他知道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两个父子到底在演什么？
    果然，葛瑞伟并不接胡岁勇给他的面包和橘子，也不撒开手。胡岁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扭头向乔向前寻求帮助。
    乔向前和乔金灵还来得及过去，葛瑞伟突然爬起来，一把夺过胡岁勇的钱包，钻进人群，飞奔而去，像一滴水滴入了大海里，瞬间找不到踪迹。
    胡岁勇本来能抓住他，都是因为被葛瑞伟爸爸拦了一下，这才没抓住。
    “不好意思，小伙子，不小心绊了你一下。”
    他说着话，还用手故意阻拦。
    都是故意的！是这两父子打的配合战！
    “好啊，你们又使这一招，快把我的钱包拿出来！”
    一个文弱男人突然跳出来，大喝一声。

 第163章 虎毒不食子，人有时候连畜牲都不如

    这个男人戴着黑框眼镜，身材有些瘦弱，个子也不高，脸色白嫩，所以看起来有些文弱秀气。唯独一双大眼睛明亮又灵动，说话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估计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你从哪冒出来的？什么还不还？跟我有什么关系？”
    葛瑞伟爸爸顿时有点心虚，嘴还强硬着。
    “这位兄弟，你被他们给骗了，他和那个孩子是一伙的，就是要趁你买东西的时候，那个孩子过来乞讨，再抢你钱包。”
    男人说着，额头上冒出一些汗水，他的眼镜有些滑落，他又伸出手指推回去。
    “你说他们两个人是一伙的？”
    “对，我昨天就是这样被骗的。还有他说找不开的那张大团结，说是又还给你了，其实还给你的是假钱。”
    “艹！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胡岁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出来之前哥哥就叮嘱过他，这边很混乱，他还信誓旦旦对自己的智商表示十分自信，结果下了火车站没两分钟，诈骗和抢劫都被自己碰上了！
    “你这个人可不要胡说八道，我在这里做生意这么多年了，那个孩子跟我可不认识，哪怕去派出所，我也是不害怕的。不能平白无故就冤枉我，我一个人在这边辛辛苦苦卖橘子，就为了筹找孩子的钱，你们不能看着我老实，就欺负我。”
    乔金灵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这个男人的演技可以封神了，惹得胡岁勇刚才还信誓旦旦，一下子又半信半疑。
    “葛叔叔，你怎么在这边卖橘子了？”
    乔金灵拉着爸爸的手，走到摊位前。
    葛瑞伟爸爸像晴天引了一个霹雳，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乔金灵和乔向前！
    “我…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您不是说出来找葛瑞伟了吗？刚才我看到他就在旁边，直接跑过去了，难道您没看见吗？”
    乔金灵盯着男人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到底还有几分真实。
    “我…我…”
    男人的谎话像断了捻儿的鞭炮，一下子哑了火，纵然是脑子转得飞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妥帖的假话。
    “我说是吧，他就和刚才那个小孩认识，还说不认识，被熟人认出来了吧？哼，快点把我钱包拿出来，不然我就报警。我就不相信，朗朗乾坤，法治社会，还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戴眼镜的男人一下子神气起来。至少有了乔金灵的话，能证明他没有撒谎。
    “我…对不起，我和小伟也是走投无路了，当初他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也是老天可怜我们，让我在广州火车站找到他。可是他欠了很多的钱，人家不让他走，我们只好想法子还钱。真的是刚刚干，大过年的，我们也想回家啊！”
    葛瑞伟爸爸说着，开始抹眼泪。她的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葛瑞伟也回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尤其是看着乔金灵，呆呆愣愣站在那里，一句话没有。
    “小伟，快点过来，把叔叔们的钱包都拿过来，再给叔叔们磕头认错，让他们原谅你。”
    葛瑞伟爸爸猛地一拽他，差点把他拽倒，不经意间，他的袖子被拽起，乔金灵一下子看到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是你们的钱包，看在我还小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葛瑞伟毫不犹豫“噗通”跪下来，一套动作流畅无比。
    他的爸爸显然对儿子的做法非常满意，脸上得意神色遮藏不住。
    “算了，人间正道是沧桑。靠这些小偷小摸挣来的钱，花着也不安心。你们还完了钱，就赶紧回家吧。家里肯定有亲人在挂念。”
    男人拿回钱包，清点了一下，钱不在，可证件们都在。胡岁勇也拿回自己的钱包。
    “葛瑞伟，你爸爸是在逼你这么做吗？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乔金灵悄悄走近葛瑞伟的身边，轻声说道。
    她只知道葛瑞伟的爸爸脾气暴躁，喜欢打人，可虎毒不食子，难不成他爸爸逼着他到街上乞讨抢劫？
    “不用你管！”
    葛瑞伟死气沉沉的眼睛一下子闪过一丝阴鸷的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四个字。
    乔金灵心一沉。
    “兄弟，大过年的，哥哥多说你一句，你娘在家里天天盼着呢，也不知道你们死活，天天念叨着，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再不回去，只怕老太太的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乔向前不忍心多说一句，自从这父子两人相继离家出走以后，葛老太总是背着人偷偷抹眼泪，唉声叹气，可又怕别人担心，人前总是强颜欢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担心呢？
    “我…我知道了。”
    葛瑞伟爸爸低头，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老母亲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仅此而已。
    纵然葛瑞伟对乔金灵恶意很大，可是乔金灵还是不放心。
    她假装若无其事说道：“葛瑞伟，我知道你在恨我，我也不打算原谅你。可同学一场，我不忍心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你可以不说。不过我不能不帮助你。”
    乔金灵说着，突然一下子抓住葛瑞伟的手，大声说道：“打人啦！以前还是同学呢，说打人就打人。”
    葛瑞伟被乔金灵的一番操作吓了一跳。他的手被乔金灵抓住，狠狠打向自己的脸，乔金灵白嫩嫩的小脸上多出了几道指痕。
    而在下一个瞬间，葛瑞伟觉得手心多了一卷东西，一片慌乱之间，他看到乔金灵对他眨了一下眼。
    他知道是一卷钱。
    他把钱死死攥住，就是要掐进自己的手心里。
    “葛瑞伟！这一巴掌算是我给你的，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还给我，不然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仇！这一辈子都不能忘！你听清楚了吗？葛瑞伟！！”
    乔金灵几乎是咆哮说出，她太害怕，怕自己做的不够，一个孩子的命运就此断送。
    下一瞬间，葛瑞伟爸爸对他的肚子一脚踹下去，不留一点情面。乔金灵只看到尘土飞扬中葛瑞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第122章 吃西瓜打探消息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来皮鞋厂。
    夏日午后，静谧祥和的方宅后巷上空，流云变幻着形状，阳光炙热明亮，映照在厂区门楼顶端“安庆皮鞋厂”五个明晃晃金色大字上。
    这条街叫方宅后巷。
    据说这条街因清朝时期一位姓方的光禄大夫在此建的一座八卦宅而得名。不过民国时，方家败落，变卖家产，在原址上就有了安庆皮鞋厂。
    鞋厂家属院距离要远一点，在后面一条街，乔向秀之前开的小饭店就在那边。
    乔金灵看着砖石斑驳的厂区外墙，时光如水，来去无声，在蓬勃发展的八十年代，这里总透着一股衰败之感。
    “爸爸，咱先在门口待一会儿吧。”
    乔金灵小声说道。
    “这么热的天，待门口干什么？”
    乔向前不明白。
    “咱可以先和周边人打听打听。灵灵知道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乔金灵小脸晒得通红，眯缝着眼睛，倒显出一种旺盛的蓬勃生机。
    “哎哟，拿了诗词冠军果然就是不一样，连这种有学问的话都知道。”
    乔向前面露惊喜。
    “爸爸，是亚军，是第二名～”
    乔金灵唬着脸，这个爸爸真能四舍五入唬弄事。
    “什么第二名？谁还能比我闺女强，八成是作弊得来的。我才不信，反正在爸爸心目中，灵灵就是第一名，是状元。”
    乔向前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力。
    乔金灵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爸爸纠结这件事，她指着大门口一个西瓜摊说道：“爸爸，咱去吃西瓜吧。”
    “好嘞！”
    卖瓜的是一个胖大爷，哪里都是圆圆的，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泛着油光，脖子里搭着一条白毛巾，手捏着草帽，一下一下用力呼扇着，可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脸滑下，时不时就得擦一把。
    他推着一辆三轮车，后斗里摆着十几只黑皮大西瓜，上面还有一个玻璃罩，放着十几块切开的瓜，红沙瓤黑瓜籽，透着新鲜水灵。
    “老哥，瓜怎么卖？”
    乔向前停下摩托车，客气问价。
    “兄弟，2毛一斤，论块就是1毛。”
    胖大爷赶紧招呼，大中午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来了顾客，可不能让他们走了。
    黑皮西瓜一般个头很大，一个有二三十斤，有人吃不了一个。最主要是贵，一个瓜就得5块钱，所以论块买的人要多。
    “来五块。”
    “好嘞，那边有马扎，你和闺女坐下慢慢吃。咱的瓜保甜！”
    胖大爷用小托盘端来五块西瓜。乔金灵也不客气，大口咬上去，美透了，她前世吃过薄皮无籽爆甜的西瓜，可都没有这种皮厚、籽多的黑皮西瓜有滋味。
    “老哥，来根烟？”
    乔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吓得胖大爷连连摆手，卖瓜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客气。
    乔向前推让半天，胖大爷无奈接过来，夹在耳朵上，掏出自己的旱烟袋，借着乔向前递过来的火，猛嘬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
    “小伙子，你这香烟抽起来不带劲儿，还是习惯我的老烟袋锅子。”
    胖大爷眯缝着眼，透着滋润，嘬这一口，灵魂都舒展起来。
    “老哥，看来您在这边卖瓜有些年头了，跟皮鞋厂应该很有感情吧。”
    乔向前啃了一口瓜，假装不经意问道。乔金灵真想给爸爸竖大拇指，这话头开得够自然。
    “那是当然喽，这一片就没有我胖爷不熟悉的，打小穿街过巷蹿起来的，打从建国那阵，这皮鞋厂就慢慢起来了，得有小三十年了。”
    胖大爷眼里有情，这块土地就像一根扁担，一头挑着他的青春怀念，一头挑着他失落遗憾。
    “这里呢最早是安庆市鞋业生产合作社，就为了给抗美援朝解放军赶制军鞋，把十二个庄的小鞋作坊弄到一起。合作社时候，又成了国营厂，再之后厂长不作为，越来越差，这不就被现在的季厂长买下来了，国转私了嘛。”
    胖大爷一锅烟抽完，对着布鞋底“邦邦”敲了几下，又插回裤腰带里，手脚麻利收拾瓜皮。
    “爸爸，就是这家做的小皮鞋，我同学们都在穿哩，我也要买。”
    乔金灵嚷着讹人。
    “小姑娘就是喜欢样子货，没办法，新出的小皮鞋样子确实好看，连我那个小孙女都非要买，可我才不给她买。”
    胖大爷神秘兮兮，撇着嘴摇头。
    “为什么呀？胖爷爷，鞋子多好看呐，就给她买呗。”
    乔金灵听出苗头，继续追问。
    “好看顶什么用？光有面子，里子不行，看着挺好，其实猫腻多着呢。”
    胖大爷一副掌握内部消息的样子。
    “我才不信呐，您肯定是在骗我，怕我讹爸爸非要买。你们大人都这样，我还听说这个皮鞋是什么优。老师说了优就是最好的，我们写作业最好的都评优，您肯定是怕花钱。”
    乔金灵故意找茬，挑衅胖大爷。
    “你这孩子，这个优和你们学校的优可不一样。我儿子就在这个皮鞋厂做鞋，他再熟悉不过了。现在一开放，人都为了钱，心都开始黑了。什么省优称号，还不是托关系走后门骗老百姓，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好的皮鞋厂都被这帮人搅乱坏了。”
    胖大爷越说越生气。祖宗打下基业，就被这么糟蹋，他是心疼呐。
    “嗯嗯，那我不买了，还是妈妈做的布鞋最舒服。爸爸，咱们走吧？”
    乔金灵觉得该问得差不多了，叫着乔向前要走。
    果然，季时节的省优标志是有问题的，要是能抓住他这个小辫子，说不定还有谈判的筹码。
    “哎，你们干嘛的？这里是皮鞋厂，哪是你们随便进的地方，快走，快走，今天皮鞋厂有贵客。”
    门卫处一个矮小个子男人看到乔向前，“呸”的一声吐掉瓜子皮，撒下手里的瓜子，手指头一戳，眼皮一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攥一手不露两截的男人，个头不高，气焰倒旺。
    乔向前刚要理论，觉得衣角被人轻扯，低头一看，看到乔金灵在轻轻摇头，眼神闪烁，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难道这个丫头有好主意？

 第164章 遇到新同伴

    “哥们儿，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们的话，我的钱包肯定不能这么容易就拿回来。”
    男人说话爽朗，听口音像是从西北那边来的。
    “没什么，大家出门在外，互相有个照应，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刚才那两个人，我们也认识，你没有报警，也算是帮了我们忙了。”
    乔向前觉得如果报警，那葛瑞伟父子两个人肯定会被抓起来。
    “大哥，我告诉你啊，其实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在这边报警也没有什么用，一个个都跟水泥鳅似的，乱着呢，抓了放，放了抓，警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也是啊！不过都可以理解，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乱也是正常的，兄弟，怎么称呼啊？”
    乔向前叹了一口气，就像他刚接手皮鞋厂一样，什么规则还没有立起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等熟悉以后就好了。
    “我叫周明，大学刚毕业，还什么都不懂呢。”
    周明挠挠头，看着文文弱弱，却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谁懂啊？连国家都说了，咱这叫摸着石头过河，年轻去闯荡一回，等到老的时候想回忆也有事情回忆，不然脑子里空空只能蹲在墙角晒太阳了。”
    胡岁勇和周明一个想法。
    “兄弟，怎么称呼？我真是太喜欢听你说话了，在我老家，我想出来，没有一个人同意的，都觉得我出来一定会完蛋，可完蛋了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一辈子都完蛋。倒下去再爬起来就是了。”
    两个年轻人的话，让乔向前听得心潮澎湃。他一直就在北河沿村在土坷垃里刨食，头几年有点活络的心思，却是干什么赔什么。
    也就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开团购、卖牛肉，又开起了皮鞋厂，手里是攒下一些钱，可他总觉得这些事情似乎有人推着他往前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乔金灵看着爸爸眼睛里亮着光，这种光是在安庆市没有见过的。人总是需要一些鼓舞，需要氛围的带动。
    她一直以为爸爸是安分守己，小富即安的人，也许他只是缺少一个让种子萌芽的机会。
    “那你这是要留在广州吗？”
    “不，我要去海口。现在那边才是一片荒地，我有的是力气和脑子，也不怕吃苦，我有同学在那边，叫我去。我一开始犹豫，可毕业后就分配在一个小化工厂，一眼就望到头的生活，我实在是过够了！”
    周明越说越激动。这个时代从来不缺乏敢拼敢闯的人。
    “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要去海口，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去吧！乔大哥，可以吗？”
    胡岁勇自己先答应了，又转头去问乔向前，因为他知道乔向前肯定会答应。
    果然乔向前点点头。
    一个重组的队伍形成了。
    三大一小找了路边一家馆子，先吃点饭。乔向前吃不惯这边的饭，味道总是很清淡，幸亏孙慧芳在包里给他塞了一瓶油炸辣椒，这才勉强把早饭对付过去。
    “这里人真奇怪，一大早就喝什么茶？那肚子能填饱吗？”
    胡岁勇看到一笼笼精致的小点心，觉得还不够塞自己牙缝的。
    “哈哈，小胡，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把吃早饭叫做吃早茶，这边谈生意就靠这早茶，去正儿八经的地方都不一定能谈得拢，偏偏这种烟火气的地方，最适合拉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周明到底是读过大学的人，见多识广，引得胡岁勇频频点头。
    乔金灵倒觉得挺好吃的，只要能有热乎气的饭，她就不嫌弃，而且火车站附近的饭能做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明正好也和他们一样，是傍晚时分的车票。胡岁勇非要出去溜达一下，周明提出可以陪他，也不会走远，就在附近逛逛。
    “放心吧，乔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分得清好歹。你还是赶紧去找地方解决毛线裤吧，看着都热。”
    胡岁勇恨不得替乔向前擦一擦汗。
    “行，那咱下午四点在火车站门口见，可别到处乱跑，也要提防着那个周明，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被人拐走了。”
    乔向前还是不放心。
    “好嘞。我心里有数。”
    胡岁勇说完就走了。
    “爸爸放心吧！我觉得胡叔叔还是有脑子的，更何况，如果这一路没有遇到我们，他也是得需要自己出来闯的。咱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乔金灵琢磨半天，最后两人只得商议去开一间钟点房。这样还能休息一下。
    他们又不敢跑得太远，只好在火车站附近寻找合适的地方。
    “住店不？小妹妹，我们的店就在附近，有热水，可以洗澡的。天这么热，去洗个澡呗！”
    “来我们家吧！我们家离火车站可近了，还有车接车送。管一顿早饭。”
    ……
    门口拉旅客住店的大姨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乔金灵对于这种过于热情的大妈，有一种天然恐惧。
    乔向前也好不到哪里去。父女两个人对视一眼，觉得还是留在火车站为好。
    他们最后决定去找火车站附近的公共厕所。乔金灵又不能进男厕所，所以只得等着乔向前脱了毛线裤出来。
    “灵灵啊，你可千万要乖乖站在这里，不要等爸爸脱完毛线裤出来，又找不到孩子了。”
    乔向前望着眼前人来人往，叮嘱完，就一个人钻进了厕所。
    乔金灵又无语又好笑，幸亏她是重生来的，好歹也算是大人，不会轻易被别人拐走，这爸爸心也是大，在陌生的城市，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就一个人丢在外面。
    这要是被妈妈知道了，肯定又是揪着耳朵一顿破口大骂。
    火车站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吞进去一些人，又吐出来一些人，它不管对谁都毫无感情。乔金灵仔细盯着属于这个年代的特色，能目睹改革最前沿的心跳，他觉得荣幸至极。
    “好了，里面厕所可真臭，脏死了。”
    乔向前换好衣服，捏着鼻子，这下总算是凉快了。
    “东西呢？”
    “还在毛线裤里，我都放包里了。”
    乔向前抱着自己的包，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怀里抱着好东西。

 第165章 海口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爸爸，把东西给我背吧！”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双肩背包，把它调转过来背在前面。
    “那可使不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一个小孩子呢？”
    乔向前连连摆手。
    “放心吧，爸爸，你忘了昨天晚上还是我踹的你。我保证把东西保管得好好的，你好好保管我不就行了吗？你把我看好了，不就相当于把东西看好了吗？”
    乔金灵的逻辑让乔向前犹豫，不过听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乔向前点点头，把毛线裤拿出来塞进乔金灵的背包里。
    也确实是，就算有人偷想偷东西，也不会去偷一个孩子的破书包，毕竟大人不会把贵重的物品放在孩子身上。
    乔金灵这下就放心了，那个带一串零的存折与其放在爸爸身上，还不如放在自己身上。
    父女两个人手拉手，绕着广场溜达一圈，凉快下来的乔向前神气极了。
    “哎呀，灵灵，你听这个地方的人说话可真奇怪，呜哩哇啦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什么炖母鸡，这里很喜欢炖汤吗？”
    乔向前看一切都觉得好奇。算一算，其实乔向前也就32岁，还正当盛年，印象中一提起爸爸，总是觉得他很老。
    仿佛一个人只要被叫上妈妈，或者被叫上爸爸，就与年轻无关了。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还只是小姑娘或者小伙子，对一切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心。
    很快，胡岁勇和周明就回来了，两个小伙子熟络起来，相同的目标和志向让他们把彼此当成了好朋友。
    “咱们准备进站吧！”
    乔向前大手一挥，海口，我们来了！
    这一节的火车行程，大家住的分散，毕竟票不是买在一处。不过也就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爸爸，火车上怎么这么多年轻人呀？”
    乔金灵小声问乔向前。他们两个人在一堆年轻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年轻人慷慨激昂，肆意挥洒，指点江山，仿佛中国的前途就在他们的脚下。
    “爸爸也不知道啊！是不是都像周明那样，打算去海口闯荡。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不出来，真是看不到。”
    乔向前啧啧称赞。这些年轻人身上的那种朝气，让他心神向往。
    “我告诉你们，中国用不了多少年，一定会成为世界上一流的国家。”
    “这个还用你说，这是肯定的，这是时代给我们的机遇，我们一定要把握住。”
    “没错，勇闯海南，燃烧青春，我们就是新一代的赶海人。”
    “我才不要做纺织厂三班倒的工人，百舸争流，我们一定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
    他们眼里闪着光，乔金灵并不知道她无意中亲身经历了“十万人才下海南”这一历史性时刻。
    火车咔嚓咔嚓在黑夜中穿梭，天总会亮的。只是天亮以后，总有人会怀念黑夜里的宁静。
    这群年轻人像是不会困一样，乔向前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倒在床铺上睡得一塌糊涂，他们还在高谈阔论。
    乔金灵听着他们聊天，觉得挺有意思。和30年后的大学生聊天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迷迷糊糊中，乔金灵坐在床铺角落里，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她睁眼一看，是胡岁勇。
    原来胡岁勇怕父女两人不安全，专门过来查看一下。
    “灵灵，你睡吧，叔叔替你们看着。”
    胡岁勇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想到之前还把胡岁勇当成坏人，乔金灵觉得有些羞愧。
    不过乔金灵摇摇头，让胡岁勇回去睡觉。她还没有那么困，人像漂浮在大海里一叶小舟似的，如梦似幻，真真假假，无法分辨。
    这里的太阳升得早，等到东边亮起红光十，乔金灵拉开帘子一看，眼前出现波澜壮阔的画面。
    火车正在通过轮渡经过琼州海峡，不用下火车，便可以直接到达海口。
    有些年轻人已经醒来，发出惊呼。火车真的可以在海上行驶。
    过了琼州海峡，便进入了海南，眼前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高大的椰子树随处可见，四处都是浓浓的热带风情。
    乔金灵以前出差也来过海口，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激动，她从历史深处穿越而来，又正在见证另外一段历史。
    火车终于缓缓到站了。
    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不是说这里是弯腰就能捡到金子的地方吗？他们已经见识了广州的繁华，怎么这里比广州差这么多？
    如果说广州是一个白胖富态的孩子，那么海口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咦，这里咋还不如俺们县城火车站哩？怎么这么破？”
    一个高个子男生皱着眉头，和昨晚的慷慨激昂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啊，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呢？会不会火车把我们带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火车，你走错地方，他都不会走错地方。”
    ……
    这些年轻人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这里是海口，口气里的遗憾藏都藏不住。
    乔向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相信自己跋山涉水，穿了大半个中国，竟然来到了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这么热！
    可到都到了，还是得下车。
    一行人蔫头耷脑，也没有人抢着要下车，氛围有点诡异。
    乔金灵心底暗暗偷笑，这时候的海南还没有正式脱离广东省，还没到它正式建省飞速发展的时候，当然不可能那么繁华。
    等再过30年，这里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了火车，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
    “我的乖乖，这里是进了火焰山了吗？咱们都是孙猴子，取经是不是走错路了？咋这么热呢？”
    胡岁勇和周明已经过来，他们脸上也是相似的神情。
    “没错啊！这里就是海口。海口欢迎我们呀。”
    乔金灵鼓舞士气，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打退堂鼓，已经晚了。
    “行吧！都到了，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乔向前满心的期待化成了一声长叹！
    这是造了什么孽？！
    大过年的，要过来受这个罪！

 第123章 做那件事情论秒

    乔向前瞪了小个子门卫一眼，推着摩托车走到阴凉处。
    “怎么了，灵灵？你为啥拽爸爸衣服？”
    乔向前坐在马路牙子上，用手当扇子给女儿扇风，只是一点微弱的热风，乔金灵也觉得凉快。
    “爸爸，那个矮叔叔说有贵客，说不定是季叔叔找的那个人，咱要是直接去问。他们肯定不说，不如就等在门口。季叔叔肯定会送他到厂子门口，咱再跟上去，就知道是哪里工作的人了，就算不是，咱就当白跑一趟了。”
    乔金灵说得头头是道，心思缜密。
    乔向前有些惊讶，以前自己怀里那个软糯呆萌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好不好嘛，爸爸？”
    乔金灵两只手攥着爸爸的一只大手，手心指腹都是茧子，那些钱都是爸爸他们辛苦挣来的，她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来，哪怕是用最累最笨的办法。
    都说民不与官斗，可若是大家都遵守，何来朝代更迭呢？
    “好，爸爸听灵灵的，咱就在大门口等，不管等到多晚，爸爸都等。今天等不到，爸爸就明天来等。”
    乔向前喉咙酸涩，出事以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热心宽慰，有人冷嘲热讽，可不管是谁，都没有像女儿这样，陪他讨回一个公道。
    他郁闷的不只是钱，更多的是被人辜负之后的伤心和失望。乔金灵当然理解爸爸这种心情，狠狠报复回来，不是睚眦必报，而是不愿意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父女二人都不再说话。
    长长的路上落满了光。乔金灵会永远记住87年这个夏天。
    乔向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乔金灵脑子飞快旋转琢磨这个“省优”。
    每一个经历过九十年代的孩子，对一个广告词都记忆犹新：省优、部优、葛优。
    开放初期，企业内体制改革也拉开序幕。每个省市都有自己各种产业，没了计划生产，难免产能过剩，所以评优争先成了大家挤破头也要抢的事情，毕竟有了官方评定的荣誉，竞争力也会提升。
    按照级别不同，依次是省优、部优、国优。部优是轻工业部评定，所以难度要大，可是省优出于保护地方经济，自娱自乐，所以监管起来没那么严格，也就让一些企业钻了空子。
    父女两人就这样一直在等，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季时节的身影。乔金灵眼尖，赶紧把爸爸拉到一边。
    “甄主任，您看看您真是清廉低调，人民的好公仆，我亲自开车送您回家多好，您就是太客气了，让我不胜惶恐啊。”
    季时节毕恭毕敬，脸上带笑，紧紧握着一个男人的手。
    这个男人约莫50多岁，梳了个大背头，白色短袖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上，衣领洇出一圈儿汗渍，和白色衬衫一对比，格外引人注目。
    “季厂长啊，咱也不是外人了，叫我清源就行，别甄主任叫个没完，咱不用这么客气，更何况要注意影响，我一个国家干部从你的小轿车上下来，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嘛，还是自行车保险。”
    甄清源拍了拍自行车座。
    “甄主任说的是，还是您高屋建瓴有远见，我一个小小的厂长，哪有您有见识？我还得多跟着您这样的高人学习学习，才能少走弯路，取得真经呐。”
    季时节笑里透着假，还有几分真，真真假假，也无所谓了。乔金灵看着寒暄的两个人，觉得他们让美好夏日变得油腻。
    “哈哈，季厂长就是会说话。歌词里说得好，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想取真经，得拜对真佛呐。”
    甄清源的眼神意味深长。
    “嗯，我都明白，您一切放心，我绝对不给领导们添麻烦，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行啦，就到这里吧，天儿也挺热的，咱们回头再聊。”
    甄清源一甩腿，跨上二八大杠自行车，门卫室里的矮矬子男人小跑出来，脸笑成一朵菊花，对甄清源谄媚说道：“二舅姥爷，您一路注意安全。”
    “知道了，大牛，在乔厂长这里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甄清源在“嘎吱”声中，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爸爸，咱们跟上吧。”
    乔金灵扯了扯爸爸的衣服，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甄清源是季时节从哪里请来的佛。
    乔向前猛踹摩托车的启动杆，两三下启动，在“突突”喷油声中，乔金灵觉得自己像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就差一身白衣飘飘装扮，脚尖轻轻一点，翩然而至，长剑出鞘，抵着那人的喉间，冷冷问他到底是谁？！
    甄清源骑得悠哉悠哉，压根没留意到后面有人跟着他。他穿街走巷，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停下来两次，买了一点猪头肉和一瓶白酒，吊在网兜里，挂在车把上，一摇一晃。
    他到底要去哪里呢？难不成上班还要喝酒？
    乔金灵疑惑中，看到甄清源在一个筒子楼下停下来，一双小眼睛烁烁放光，东瞅西看，环伺周围。乔向前假装没有看见，继续骑着摩托车往前走。
    等到甄清源上楼，父女两个人赶紧跟上去，刚进楼栋，就听二楼传来开防盗门的声音，伴随着娇滴滴的女人声：“哎呀，你这个死鬼，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等着急了，你都多久没来啦？”
    “嘘！咱们进去说，小心隔墙有耳。”
    甄清源压低嗓音。
    “呵呵，就你小心，现在还不到下班的点儿，哪里有人？”
    甄清源不再接话，接着又传来“哐当”关防盗门的声音。
    乔金灵心里暗暗高兴，本来只是想看一看甄清源在哪里工作，没想到竟然蹲到了一只大瓜，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声音听得耳熟。
    父女俩人面面相觑，悄悄上了二楼，只有左右两户，听了半天，只有东户有声音，估计西户还没有下班。
    他们退了出来，一大一小蹲在墙角。乔向前脸上有点尴尬，让闺女撞上这样少儿不宜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乔金灵看着爸爸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果然父母永远不知道孩子懂多少，他们还以为她是个宝宝，只能骑“嘎吱”响的铁皮三轮车，殊不知这个“宝宝”已经坐上火箭开快车了。
    “灵灵，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乔向前不想把闺女扯进来。
    “不！爸爸，我们再等下去，看他家住在哪里？估摸着他也不会待很久，嘿嘿…”
    乔金灵抿嘴，不怀好意笑了，这个年纪的油腻男人，做那件事情不都是论“秒”的嘛～

 第166章 这个时代的拼搏底气

    周明因为有朋友在这里，多少了解一些。他建议大家去“三角路交叉地带”。
    “啥地带还叫三角裤？咋这么难听呢？”
    胡岁勇来了兴趣。
    “噗呲！”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这个胡岁勇还真是有意思，她笑着说道：“胡叔叔，不是三角裤，是三角路。”
    “哦，我就奇怪，怎么会有的路叫做三角裤，不过叫三角路也很奇怪呀，这南方到处都奇怪。”
    胡岁勇挠挠板寸头，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非常新奇。
    “三角路交叉地带，就是三条路汇合的地方，博爱路、海府路、海秀路，那边有海南行政区，人民广场，第一次来海南的人都在那附近住。”
    周明信誓旦旦，觉得他要大展拳脚的地方，肯定是另外一番光景。
    商议好了以后，一行人直奔三角路交叉地带而去。好多摩托车在火车站门口等活，不用多说，他们载着客人就直奔目的地而去，来海口的多半都是来闯荡的。
    “兄弟，会说普通话不？”
    乔向前在风中扯着嗓门，他把乔金灵夹在摩托车中间，用手扶着，生怕孩子被甩下去。
    “会啊，我普通话好着呢。其实我也不是当地人，我也是闯海人。”
    骑摩托车的男人风驰电掣，穿行在人群中。
    “那你怎么想干这一行呢？”
    乔向前有些纳闷，他觉得来闯荡海南的人都是为了挣大钱的，背井离乡来到海南就为了拉客吗？
    “大哥，说句不好听的话，屎壳郎低头滚粪球才能活下去，老是看着天会被饿死。有一分钱我就先挣一分钱，不光是我，很多来海南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干什么的都有。卖水果，卖报纸，卖服装，卖烧饼，还有擦鞋的，既然都出来闯荡了，哪里还想那么多？”
    男人想得开，坦坦荡荡，活得痛痛快快，不拧巴。
    “你可真棒啊，老弟。有这股劲儿，以后肯定能办大事。”
    乔向前由衷赞叹。
    “哈哈，办大事，咱不奢望，能多挣点钱回老家，衣锦还乡就行了。”
    乔金灵听着爸爸和这个男人的对话，这个时代的人透着一股拼搏的底气，这股底气来自于脚踏实地，有手有脚有力气，相信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摩托车速度渐渐降下来，男人说道：“三角路到了，你们看想在哪地方落脚？我给你们往前多送一送。”
    “其实我们也没有想好。我就是带孩子出来玩的。你有好的宾馆推荐吗？”
    乔金灵能感觉到男人喉咙里的话刚要说出来又咽下去，她明白男人肯定把他们父女两人当傻瓜看了，不是出来闯荡的，大过年的竟然想着出来玩，他们巴不得回老家呢。
    “这一片住的地方多，要想住得好一点，肯定是组织部招待所，不过那边没有介绍信，一般住不进去。再有就是农垦三所。还有湖光旅社、东湖旅社、建国旅社都可以，你们要是钱不多，也可以去找居民屋出租，这一片都是。”
    男人用手比画着给乔向前看。
    乔向前万分感谢，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实在人。后面胡岁勇和周明也跟上来，大家下了车，聚在一起商量着住在哪里。
    最后大家决定跟着周明走，他的朋友住在海口龙舌坡旅馆，也在附近，是一个三四层小楼，这里有很多的年轻人。
    “就是这里了。”
    大家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觉得还不错，至少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正好赶上晚饭的点，周明的朋友赵思旺也回来了。在他的介绍下，一行人终于有了安稳的住所。
    胡岁勇自己住一间，挑了一间最便宜的。他打算要长远住，所以一定要省着钱用。
    乔向前带着乔金灵住进了带独立卫生间的一间屋子，价格贵了些，可是住着能舒服一点，反正也住不多久。
    “哎呀，可算是能躺下了。”
    乔向前看到床褥直接四仰八叉躺下，四肢像灌了气一样，肿胀难受。乔金灵打量着房间，很普通，一大一小两张床，连电视机都没有，还有一个简易的小厨房，卫生间里只有淋浴和一个蹲坑。
    凑合住吧，赶紧让爸爸把地买了，他们俩赶紧走。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闺女啊！你是咋想的呢？就这个地方，白送我一块地，我都不要。”
    乔向前稍微休息过来，闭着眼睛，忍不住抱怨。
    这样穷乡僻壤，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还没有安庆市繁华，就算免费让他过来种地，他都不要。
    “爸爸，咱不是得朝前看吗？现在它是这样，以后肯定会有变化的。”
    乔金灵着急了，好不容易把爸爸哄过来，爸爸在双手空空回去，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
    “咱是得朝前看。咱安庆市多好，那新修的大马路，笔直笔直的，还有新建的人民广场，多气派。你再看看这边的人民广场，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觉得还是咱们安庆市发展会比这边快。”
    乔向前很笃定地给出了一个错误判断。他不知道，等明年以后，海口的经济会插着翅膀腾飞发展，彻底改天换地。
    “爸爸…”
    乔金灵还想继续游说，可是乔向前那边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一路他太累了，沾枕头就睡。
    “唉！”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帮爸爸把鞋子脱下来，又往他的头下面塞了一个枕头，能让爸爸尽量睡得舒服一点。
    至于买地的事情，就等着爸爸舒服一点再说吧。
    乔金灵把门窗都锁好了，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稚嫩脸庞，忍不住捏了一下脸，原来自己这么可爱呢。
    她也太累了，躺在床上，也沉沉睡去。等到父女两个人被饿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爸爸，我好饿，我们还有没有吃的？”
    “好像没有了。你等着，爸爸出去给你买方便面吃。”
    乔向前拿着一个铝制饭盒，跟梦游似的，双眼茫然无神，乔金灵想爸爸这会儿是不是在好奇，这个屋子怎么和家里不一样呢？

 第167章 给了陌生人600元!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呀？”
    乔向前警觉问道。这阵敲门声让他回到了现实。
    “是我啊！胡岁勇，我给你们送一点吃的过来。”
    打开门，胡岁勇捧着一堆方便面进来，放到桌子上，说道：“我还多打了一壶热水，待会给你们送过来。乔哥，你有饭盒没？给孩子泡包方便面吃吧。”
    “哎呀，你这个小伙子可真细心，我还正想出去给孩子买一点吃的，你这就给送过来了。”
    “不用客气，这也是别人给我的。都是外乡人，大家互相帮助嘛。”
    胡岁勇不好意思，他也只是拿别人的东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父女两人一人泡了一碗方便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从来没有觉得方便面如此好吃。
    吃饱喝足以后，他们又轮流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热气消散，凉风习习，乔向前这才感觉到出来的乐趣。
    “要是家里有电话，给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好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样？”
    乔金灵想起快到年关，有点惦记妈妈。
    “没事儿，咱过几天就回去了，还能赶得上过年。”
    乔向前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上美美的一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父女两个人叫上胡岁勇，打算在四周逛一逛。
    “乔大哥，我得抓紧找工作，老是这样花钱，我心里发慌。”
    胡岁勇不是来玩儿的，要是挣不着钱就回去，肯定会被哥哥说一顿。
    “那咱们一起去人民公园那边吧！我也要找工作，听朋友说那边有人才墙，咱们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周明提出建议，胡岁勇立马就答应了，乔向前和乔金灵也没有什么事情，便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这个所谓的“闯海墙”。
    乔金灵有些好奇，她找工作的时候，网络非常发达，可以在网络上看到招聘信息，投递简历，接着等待面试通知。
    在这个时代也有人才招聘市场，比如在安庆市，爸爸为了招聘皮鞋厂女工而专门设立台子。那在一切都还没有成型的海口，会怎么招聘人才呢？
    距离并不远，就在海口市人民公园的一侧，临近东湖，旁边有一段斑驳墙壁。
    那边人头攒动，挤满了好多人。
    “哎呀，真没想到人这么多，我们真应该早点过来的。”
    胡岁勇有些懊恼。
    “小胡，我觉得自己够性急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急，咱昨天才刚到，今天是第一天，先了解了解情况，挣钱不急，在一时嘛。”
    周明宽慰说道。
    乔金灵看到墙壁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自荐书，也有各种招聘信息。最有意思的是，这些信息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有的是用毛笔写的，有的是用钢笔写的，还有直接画上自画像。甚至还有人在上面直接贴上一张大纸，上面写着“王大头，张三毛来了，住在湖光旅社。”
    有些浆糊都还没有干，又被后来的人贴上新的大纸。
    大家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胡岁勇和周明在上面仔细搜寻招聘信息，又拿出纸笔来进行记录。他们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乔向前和乔金灵没有什么事情，随便看墙上的文字，觉得很有意思。
    “呜呜呜呜…”
    乔金灵发现有一个男人蹲在墙角，悄悄地抹眼泪，他的哭声在一片喧闹当中并不明显。
    “爸爸，你看那个男人，他在哭。”
    乔金灵拽了拽爸爸的衣角。
    “兄弟，怎么啦？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乔向前不忍心，上前关切问道。
    “俺娘生了重病，可是俺身上没有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连回去的车票都没有。就算有车票回去，俺也没有办法，就俺娘。”
    男人连头都没有抬，越说越伤心。子欲养而亲不待，还没有等到他赚大钱，至亲之人就在遭受苦难，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咱不哭。哥哥这里有一些钱，600块，倒也不算很多，给你去应下急。”
    乔向前说着，从兜里点出一沓大团结，塞到男人手里。
    “啊！这…这！”
    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凭几句话，就给了他600元！
    “怎么兄弟？是怕我骗你吗？你收起来吧，寄给老母亲。就当是我借你的。”
    乔金灵都被爸爸的行为震惊到了！
    这么单纯的爸爸，被骗了怎么办？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别人600块钱？
    “这位大兄弟，你不怕俺在骗你吗？俺就以为自己够傻了，没想到还有比俺更傻的人。”
    男人手捏着600块钱，还是不敢相信。
    “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拿自己的老母亲开玩笑。更何况你要是骗人，我也就是损失了六百块钱，可万一你要说的实话，我也算是救了一条命，帮了一个人。我觉得也挺值得。”
    乔向前笑呵呵。
    乔金灵那一瞬间觉得爸爸比自己干净纯粹多了，并不把金钱看得那么重。
    “你真是俺的救命恩人。实在是太感谢了，你一定要把地址给俺留下来，等回头俺挣个钱，一定得把这个钱还给你。”
    男人双手激动得有些发颤，紧紧握着乔向前的手，异地他乡，感受着来自陌生人的关怀，又濒临崩溃的他多出了一丝希望。
    “不用了。你把钱寄回去，自己在这边好好干，好不容易出来闯荡一番，一定要好好努力，给家里人一点希望。地址就不用了。”
    乔向前本来不想留地址，可是架不住男人苦苦哀求，说是要是不留地址，钱就不要了，乔向前这才把地址留下来。
    男人把纸条郑重其事塞进衣兜里，你表示自己一定会加倍还钱。
    “俺张传志绝对不会辜负恩人的嘱托，绝对会在这边好好干下去，不混个出人头地，俺绝对不会回家！”
    张传志眼里冒着光，铮铮一条汉子被这600块钱所感动，他又重新生出斗志。
    乔金灵一愣。
    等等，张传志？！
    难道是那个蔗糖大王张传志？！

 第168章 遇到未来的蔗糖大佬

    乔金灵觉得不会这么巧合吧！
    不过时间线都对得上，她之前听说过蔗糖大王张传志，第一代闯海人，白手起家，身家过百亿，名下产业多达十几种。
    难道他们遇到的就是这个张传志？
    眼前的男人其貌不扬，完全看不出以后会飞黄腾达的样子。可是人不可貌相，谁又能透过外表看到他30年之后的样子？
    “爸爸，不如我们多给这位叔叔一些钱吧！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
    乔金灵态度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
    “你们父女两个人都是好人，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传志说话温柔，眼里带着光。
    “张叔叔，我叫乔金灵。是金子的金，灵验的灵。你以后一定会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爸爸说我是有福的人，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的。”
    乔金灵把小手搭在张传志的大手上。
    “好嘞！叔叔也相信，能遇到你们父女两个人，我以后一定会有好运气。叔叔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这里有一块椰子糖。就送给你吧！”
    张传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白的糖块，放到乔金灵的手心里。
    “叔叔难受的时候就喜欢吃糖，日子过得太苦的人，给一点糖就觉得生活值得。我以后要让所有吃苦的人，都能吃得起糖。”
    张传志把脸别到一边，擦了一下泪水，他不想在这个小女孩面前流眼泪。
    “叔叔，灵灵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的，您会成为蔗糖大王，大家都能吃到您的糖。”
    乔金灵的话让张传志感动。他一个落魄的外乡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称赞，内心激动万分。
    “好的，我记住你们父女两个了，如果我以后飞黄腾达挣了大钱，我一定会去找你们，这个地址我一定会当眼珠子一样护着。”
    张传志拍了拍胸口，深深鞠了一躬，扭头走了。也许这600块钱并不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乔金灵的鼓励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的随口之言，可是对于他来说，这将是他奋斗下去的最大支撑。
    “灵灵，你怎么突然换了态度？刚才爸爸给他钱，你还不愿意，怎么又突然让爸爸多给他钱了？”
    乔向前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态度大变化。
    “爸爸，你好人有好报吗？”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种话？想做好事，那是自己的事情，回不回报的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问心无愧就行。大家吃五谷杂粮，都有道走窄的时候，遇上爬坡的人，咱有能力就顺手帮一把，有多大能耐就帮多少呗。”
    乔向前呵呵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能帮助一个人，他觉得更高兴。
    “爸爸，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境界可真高。”
    乔金灵由衷夸赞。用之前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道理都懂，能做到的凤毛麟角。即使能做到的，也会被人看成是傻子。
    “哟哟，还知道境界这两个字，告诉你哦，爸爸可不是一般人。”
    乔向前洋洋得意，第一次被闺女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要是孙慧芳在旁边听到就好了，那他的尾巴估计得意翘到天上去。
    这件事情给了乔金灵一个启示。
    有时候想给未来挣钱并不一定非要创业买地，投资人脉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些看着懵懂的年轻人，将会是未来30年建设的中坚力量，有能力敢闯到海南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头脑。
    所以她们要尽可能的去帮助这些年轻人，哪怕十个里面有一个能发大财，那这回报将会是源源不绝的。
    乔金灵想想就高兴，能把这些闯海人的人脉圈子拿下，那她简直就是无敌了。
    “爸爸，咱们去取一些现金出来吧！”
    乔金灵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取那么多钱干什么？”
    “投资。”
    “你说啥？咱投资什么？”
    “就是他们呀。”
    这些年轻人就是第一批投资对象。
    ……
    “我说，乔大哥，你们父女两个人可在这个圈子里面都火了。尤其是你这闺女，在旅舍里见人就问有困难吗？吃不起泡面的人，都可以过来免费领一袋方便面。我过来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胡岁勇回到宾馆以后，听说有人免费给方便面，本来打算高兴来领，结果一打听，竟然是乔向前父女两人。
    他还以为是乔金灵的恶作剧，可看到屋里成箱的方便面，就知道这件事情乔向前也有份儿。
    “当然是真的。没钱吃饭的年轻人，都可以过来领一袋方便面。哈哈…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原来还挺好的。”
    乔向前拿了一包方便面塞给胡岁勇，还问他够不够。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嘛？挣钱不容易，干嘛这么糟蹋呢？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做好事的。”
    胡岁勇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对父女大过年的，出来玩就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现在他们竟然用玩的钱买方便面，免费送给别人。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呢？还不如把钱给那些吃不起饭的人。这样有意思多了！”
    乔金灵那点小心思，也不敢说透。也倒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求回报，如果有人问他们的联系方式，乔金灵到时候再给。
    “唉…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大家想邀请你们晚上到露台，他们都非常高兴，要弹吉他给你们听。”
    胡岁勇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在哥哥的砖厂打工，非要出来自己闯荡，自己的家人不也是理解不了吗？
    乔金灵和爸爸来到露台。
    这一天，年轻人们不管找到工作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他们都一腔热情。
    他们彼此之间多是刚认识的朋友，为了同一个目标，从五湖四海来到海口。
    有人轻轻拨动吉他琴弦，其他人轻声唱。
    “…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这是邓丽君的一首《何日君再来》，婉转悠扬，清新低诉，让每个人都沉醉其中。

 第169章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乔金灵沉醉于眼前的景色，不管前世今生，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安宁过。
    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夜色如水，穿过露台的小路钻进了院子深处。外面没有闪烁的霓虹灯，一盏昏黄的灯光温柔撒在地上。
    微风吹过，树木飒飒作响。暖烘烘的清风拂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木清香，似有若无，无法捕捉。在这遥远的海南，奇花异草摇曳生姿，鸣虫低吟浅唱。
    月辉如冷霜覆地，伴着人们嬉笑浅唱，乔金灵觉得夜色更加清幽，简直让人要沉醉其中，这一刻，身体和灵魂都是自由的。
    乔向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的人生向来都是务实的，脚踩大地的，从来没有仰望过天上的月亮。哪怕看过天上的月亮，也只不过是用来判断明天是晴天还是阴天。
    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着。
    乔金灵看着爸爸眼神里流露着痴迷，那种神采让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动人。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弹一首曲子？”
    乔金灵走到弹吉他的年轻人旁边，诚恳请求。
    “什么曲子？说来听听。”
    年轻人留着长长的头发，嘴上叼着一根烟，似乎中规中矩的打扮无法表达他的特立独行以及对音乐的热爱。
    “嗯，是我随便想的一首曲子，我能不能哼唱一下，你把我弹出来呀？”
    乔金灵的话让年轻人来了兴趣。小姑娘不大，还挺有音乐细胞。
    “行啊！哼出来听听，是什么儿歌？我给你弹。”
    年轻人信手弹拨着，他本来以为乔金灵捧场的不过是《小喇叭》之类的儿歌，没想到他的神色一变，听着乔金灵哼唱的旋律，眉头紧皱。
    “哥哥，可以弹吗？”
    “可以，只不过小姑娘这首曲子是你作的吗？要是你作的话，实在是太牛了。”
    年轻人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这绝对是大神级别的作品，他觉得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作品。
    “不是我做的，是我一个朋友。他非常喜欢音乐，我也只是随便唱一唱。”
    乔金灵不敢把这首歌放在自己名下，《夜空中最亮的星》是逃跑计划的成名曲，也是她在前世迷茫生活中唯一的亮光。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乔金灵伴随着年轻人的旋律，轻轻唱出藏在心底的歌声。其他的人也渐渐不再说话，他们被歌词和旋律所打动。
    哪怕再卑微的一颗尘土，抬头仰望，也有属于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引领自己前行。
    “啪啪啪！”
    乔金灵唱的投入，一首歌唱完，才发现年轻人们都看着她，忍不住鼓掌。
    “小姑娘，你唱的太好了，歌词也写得好，旋律也好听，这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说的真是太好了，但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我就会仰望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可惜我的那颗星再也不会亮在我的夜空里了。希望她能好好的。”
    ……
    年轻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他们或怀揣梦想，或奋起一搏，不愿甘于按部就班的工作，想为自己的人生拼搏一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弹吉他的青年走过来。
    “我叫乔金灵。”
    “就是你和你爸爸免费送大家方便面的吧？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总感觉你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青年盯着乔金灵的眼睛，要是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呀。谁说小女孩就一定非要喜欢花裙子、布娃娃？你是男生，不也照样留着长头发吗？”
    乔金灵毫不畏惧这种目光，她昂着头，身高不够，那就气势来凑。
    “说的也是。我这头发别人都觉得奇怪，只有你说的有道理。”
    青年笑着蹲下来，伸出手，以一种平等的姿态说道：“乔金灵，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郎溪。”
    郎溪！！
    omg！！
    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以后他将会成为包揽半壁音乐江山的幕后制作人，多少歌手都是唱了他创作的歌曲，一炮而红！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乔金灵一把握住朗溪的手，胡言乱语说道。
    “呵呵，你这小姑娘说话还挺有趣。我要你的膝盖干什么？”
    郎溪完全听不懂。
    “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崇拜你，这是一种比较时髦的说法，我们小学生都这么讲。”
    乔金灵胡诌八扯，反正郎溪也不可能亲自去印证。
    “哦，我明白了，崇拜一个人，就是要下跪，可是这样说不文明，别说收下一个人的膝盖。这种说法可真有趣。”
    郎溪仔细琢磨着既然能收下膝盖，岂不是也能收下耳朵？
    “郎溪，你一定要记住我叫乔金灵！”
    乔金灵怕郎溪忘记，抓过他的手，在手心里面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肯定忘不了你，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郎溪觉得乔金灵行为越来越古怪。本来她觉得自己在世人眼里就已经挺奇怪了，原来还有比他更奇怪的人。
    “对了，郎溪，你缺不缺钱？需不需要资助？我爸爸有钱，我给你一些吧！”
    在郎溪错愕的眼神中，乔金灵拉着乔向前过来，伸手去掏爸爸的裤兜，拿出一卷大团结，伸过手说道：“给你！都给你！”
    郎溪：“………”
    他心里暗暗想道，果然还是要多出门转转，不然怎么能见识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
    “灵灵哎，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随便给陌生人这么多钱？”
    乔向前更是吃惊，有时候他真的不能理解这个闺女行为做事。
    “郎溪，这是我们家的地址，你一定要留好了。有困难就来找爸爸帮忙，他一定会帮你的。还有，你以后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每个人都能听到你创作的歌。所以一定要加油啊！你要去北京，那里才是你能闪闪发光的地方。”
    乔金灵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
    郎溪一下子愣了，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音乐梦想，哪怕是朋友也只是笑话他好高骛远，都在想着挣钱，只有他抱着一把破吉他来到了海口。

 第170章 阴差阳错成了时代典型

    “谢谢你，乔金灵，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也许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朗溪眼里带着星星，每个人说起自己梦想的时候，总是一脸憧憬。
    “你一定会实现的。一定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乔金灵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像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幸好沉浸在自己梦想中的郎溪没有发现。
    一连遇到未来两个大佬，乔金灵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本来觉得来这一趟会无功而返，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乔向前和乔金灵就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所吵醒。
    “乔大哥，快开门呀，我是周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要不是有一扇门，恐怕周明直接冲进来了！
    “稍等一下，我披件衣服。”
    乔向前睁着朦胧睡眼，又给乔金灵盖好小毯子，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外面生活可比家里精彩多了。
    “有什么事情吗？周明，着急忙慌的，我还以为着火了呢。”
    乔向前刚开门，周明迎面就快步走了过来，他边说边不停转来转去，嘴里念叨说道：“乔大哥，这可比着火的事情还要大，是天大的事情！”
    “呵呵，你坐下来喝口水，咱慢慢说，你这么一着急，我心里都发慌。”
    乔向前赶紧安抚情绪激动的周明。
    “好，我实在是太激动了！简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明咕咚咕咚灌下一茶缸水，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乔金灵被动静吵醒，也睁开眼睛，难不成这个周明买彩票中大奖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这几天找工作，不是不太顺利嘛，人才墙那边我都试了，也没有什么动静，正好那天我看到一棵椰子树干上贴的一条信息，是打算要筹备一个《海南开放动态》杂志，我找过去问了一下。”
    周明越说越兴奋，喝了一大口水，又继续说道：“本来不打算要我，可是一听我和你们是朋友，立马同意我去做编辑兼广告营销，一个月工资240元呢。”
    巨大的喜悦笼罩在他的脸上，这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馅饼，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
    “周明兄弟，你等一等。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能应聘上编辑，我确实是很高兴，可是这件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乔向前还是一头雾水。
    “你们还不知道呢，你们在海口都算是个名人了，据说还有电视台想来采访你们，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到海南，不为名，不为利，到处做慈善，免费送方便面，这就是新时代的楷模。”
    周明紧紧握住乔向前的手，就像只要抓住这双手，就抓牢了自己的前程，本来以为只是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萍水相逢而已，没有想到居然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福气！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小事一桩，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电视台采访，也太夸张了。”
    乔向前摆了摆手，觉得芝麻粒这么大点的小事，被大家一宣传，就变成了西瓜那么大的好事。
    “您不明白，杂志社还要让我写一篇专访，就是要采访你和灵灵的，自从开放以来，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想赚钱，可有些传统却被丢了，所以现在大力提倡宣传这些好人好事，你们就是典型呐。”
    周明越说越觉得乔向前父女两个人形象高大。
    乔金灵坐在床上，一脸的心虚，她哪里是不远千里来做好事，只不过是想来买地赚大钱，顺便再投资一些人脉，机缘巧合下，她和爸爸竟然成了时代的典型。
    “你们两个人先休息，等回头我找时间，给你们进行专访。”
    周明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闺女，你看这事闹的，咱两个人成典型了？要是你妈知道了，咱花了这么多的钱，就换回两个典型，她会不会生气呀？”
    乔向前一摊手，这事已经要是宣传出去，被媳妇儿知道了，肯定少不了拧一顿耳朵。
    “妈妈肯定会生气的，哈哈，不过爸爸，你还怕妈妈生气吗？就算她生气了，你也是一样做的。”
    乔金灵搂着爸爸的脖子，现在觉得爸爸才是家里最大的那个福星。
    “爸爸，咱去一趟土地管理局吧？”
    乔金灵想起来正事。
    “去土地管理局干什么？咱又不在这边买地。”
    “呃，不是要去看一看刘叔叔吗？都到了海口这么久了，咱们还没有过去找他呢？临走的时候，何阿姨叮嘱我得帮她看着刘叔叔。我这任务可没有完成啊！”
    乔金灵心底感激何红丽，幸亏有她在，才给了自己一个这么完美的理由。
    “也是啊！人家还给咱们买了车票，不过这个何红丽也真是的，男人在外面累得跟孙子似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还成天要疑神疑鬼的，都这么远了，还得安排你这个小眼线。”
    乔向前猛然一拍床铺，说道：“走，今天咱们就去土地管理局。不过他在不在，咱就不知道了。”
    “行，不管他在不在，咱看一眼就走。”
    乔金灵心底谢天谢地，只要爸爸愿意去，怎么着都行。
    父女两个人吃完早饭，打听着路人，很快就找到了土地管理局。海口的行政中心都集中在这一块，所以步行不到十几分钟就到了。
    没有想到，土地管理局门口竟然停了很多的人。
    “老哥，麻烦问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乔向前拉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打听，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也是想来拍卖土地的吧。到那边去登记领号，我告诉你们，等海南划了省，以后这边的地可是了不得。”
    男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拍卖土地？”
    “对啊，你们不是来拍卖土地的？不过也是，看你们样子，也不像有钱的。是来找人的吗？”
    “对啊！”
    “最近好多地方土地规划局都来了人，说是要学习，连中央大官都来了呢，都是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用不了几个月，海南就要成为海南省了。”
    男人说完话，匆匆走了。

 第124章 馄饨摊上打探消息

    乔向前没料到乔金灵会这么说，他的这个闺女越来越有主意，怪不得孙慧芳说他还不如灵灵成熟。
    “那好吧。不过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很累了，中午也没怎么吃饭，肚子是不是饿了？不如爸爸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向前心疼闺女。
    “没事哒，爸爸，灵灵还能撑住，我怕咱们走的一会儿，那个男人就跑了。”
    乔金灵肚子是有些饿，又怕错过好机会。
    “卖馄饨喽～”
    乔向前听到一阵叫卖声，抬头一看，斜角靠着大街有一个馄饨摊。
    “没事，灵灵，看到那个馄饨摊了吗？咱去吃碗馄饨，就在大门口，他要是出来，我们也能看得见。”
    乔向前生怕饿坏了闺女。
    “嗯，灵灵听爸爸的。”
    乔金灵乖巧点头，她知道要是不同意，这个爸爸能一直磨叽下去。
    乔向前推着摩托车，两人来到馄饨摊。这种馄饨摊一般摆在小区附近，有些不做饭的年轻人就直接拿盆要两碗，回家就不做饭了。
    铁架子三轮车一边放着一个煤球炉子，架着大铝锅，旁边是个案板，摆着肉馅、馄饨皮、葱花、香菜、酱油、醋之类东西，地方不大，却擦得干干净净。
    “大娘，来两碗馄饨。”
    乔向前坐在马扎上，眼睛却瞟向那栋筒子楼。
    “好嘞。等一会儿啊，我的馄饨都是现包的。”
    卖馄饨的是一个老大妈，戴着白色卫生帽和套袖，一看就是干净利索的人。
    “奶奶，你这里真干净。”
    乔金灵不禁夸赞，夏天还能把小摊弄得如此整洁，真是不容易。
    “嗐！习惯了，脏一点就受不了，都是入嘴的东西，干净点好。虽说是卖给别人吃的，可要是唬弄，奶奶就心里不得劲儿。”
    大妈手脚麻利，一手托起一张薄馄饨皮，另外一只手用扁匙刮出肉馅儿，一放一攥，一个馄饨就包好了。
    “稍等下，忘了捅开煤球炉子了，火还没上来，麻烦多等等。”
    大妈面露愧色，一忙活起来就忘了先烧开锅了。
    “没事哒，奶奶，我们不着急，奶奶，您也坐会儿吧。”
    乔金灵搬过来一个小马扎，放到大妈身旁。
    “好孩子哎，奶奶不坐，这煤球炉子下的炭灰得用火钳子掏掏，顺溜了，通气了，火也就旺了。跟人一样啊，不急也不燥，想通了，理顺了，也就没难题了。”
    大妈嘴里唠叨着，手上动作没停。
    乔金灵有时候觉得越是这些普通老百姓，越懂得生活的智慧。
    他们现在就不能急，要有耐心，顺着线，捋思路，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乔向前也听到了这个话，脸上也有了笑容，之前他把人和事都想得太简单，季时节一番说辞，就让他轻易相信。
    他现在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拿出自己的钱，尤其是自己没有掌握权的时候。
    “馄饨好喽。这里有醋，想吃自己加。”
    大妈端上来两碗馄饨，还贴心给乔金灵拿了一只空碗，怕她吃着烫。
    馄饨皮擀得薄薄的，能看到粉嫩嫩的肉馅。汤水里漂着黄澄澄的香油花，上面撒着几片嫩出水的香菜叶，腾腾热气飘散，一看就很好吃。
    乔金灵嘟着嘴，吹散热气，迫不及待吃起来，烫得她龇牙咧嘴，还忍不住继续吃。
    突然，乔向前“砰”得一声放下碗，精神紧绷，他一直盯着筒子楼，发现一个女人从那个楼洞里走出来，不是甄清源，他“哦”了一声，又放松下来。
    乔金灵嘴里衔着一只大馄饨，听到爸爸发出的动静，不经意抬头看，这个走出来的女人竟然是张明漪！
    当初在乔向秀的小饭馆里，她趾高气扬，一通教训，所以乔金灵对她印象深刻。
    张明漪穿着碎花连衣长裙，头发用手绢绑起，虽然年过半百，可身段保持的很好，风韵犹存。
    “孙姐，给我来两碗馄饨。自己包的就是不如你包的好吃，放到保温桶里就行。”
    “好嘞，张老师，你家又来贵客了？”
    孙大妈接过保温桶，放在一边，接着开始包馄饨。
    “呵呵，是啊，孙姐，他就爱你包的馄饨，说是有家乡味道。”
    张明漪讪讪一笑，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是，你那贵客是保山那边的吧，我也是保山的，祖传的调馅儿手艺，别的地方馄饨不是这个味儿。”
    张明漪不再接话，用手扇着风，瞅了乔金灵一眼，乔金灵赶紧低头喝汤。张明漪也没认出她，眼神扫了一下，又扭头看锅里正在煮的馄饨。
    “谢谢了，孙姐。”
    张明漪拎着保温桶转身走了。
    “奶奶，您煮的馄饨真好吃。连那个奶奶也说您包的好吃哎。”
    乔金灵赶紧找话题打听，看来这个大妈和张明漪应该是老相识。
    “哦，张老师啊，不是她吃，她是给客人吃的。我经常看他来，每次来都吃我做的馄饨。”
    孙大妈面露骄傲之色。
    “我听刚才您说是保山那边的，我有个朋友也是保山的，还说在安庆没老乡，这不一下子就有两个了吗？”
    乔向前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递给孙大妈。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市里的大人物，厉害得很，和张老师关系好着哩，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男人早早就死了，没人帮衬着，也是难熬。”
    孙大妈喋喋不休，她从保山嫁过来，在这里住了三十年，哪门哪户有点什么事情，她都门儿清。
    乔向前本来还想继续问，被乔金灵扯着制止了，问多生疑，还是稳妥一点好。
    他们吃完馄饨，有了精神，乔金灵建议不要继续再楼下等，干脆去三楼和二楼的楼梯连接处，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两个人竖起耳朵仔细听二楼动静，幸亏这时候还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人不是很多，可能屋里的男女也是瞅准了一个时间点。
    “嘎吱～”
    木门开了。
    “清源，我叮嘱你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方舟能不能当上这个皮鞋厂厂长，就看你的了。”
    张明漪一把年纪了，娇嗔语气让人满身疙瘩。
    “嘘，门都开了，你嘴也没个把门的，被人听到怎么办？”
    甄清源声音慌乱，打开防盗门，左看右瞅，确定没有人，接着传来窸窸窣窣动静，伴随着滋砸水声和喘粗气声。
    “嘿嘿，明漪，从年轻时，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现在成老妖精了。”
    乔向前一愣，赶紧捂住乔金灵的耳朵！

 第171章 乔向前在海口买地了!!

    “爸爸，我们也去登记排个号吧！”
    “登记排号干什么？咱们又不买地，占上个名额也是浪费。”
    乔向前不以为然，哪怕知道在这边买的地以后可能会赚一些钱，可是毕竟距离太远了，在这边买一块地和把钱扔到大海里，在他看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爸爸，咱都到这里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登记排号进去看一看嘛，又没有什么损失。”
    乔金灵扯着爸爸的胳膊，使出撒娇这一招，不管什么时候，爸爸都吃她这一套。
    “好，听你的，小丫头就知道撒娇，一撒娇爸爸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说好了，咱就是进去看看，其它的事情，咱可一点都不做，你妈要是知道我乱花钱，非要把我的头拧下来不可。”
    乔向前提醒着女儿不要乱做决定。
    “保证！”
    乔金灵给乔向前敬了个礼。
    排队登记其实就是简单登记一下姓名、年龄、地址、身份证号，领到了一个投标号码牌。
    “哟呵，88号，这是要发呀。真是一个好兆头。说不定明年咱的皮鞋厂能赚大钱。”
    乔向前用号码牌拍了拍女儿的头。
    乔金灵一脸黑线，如果真是要赚大钱的话，肯定不会是皮鞋厂，能不能赚大钱，就看这趟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拿到号码牌的钱往里面走，左手拐第一间会议室。按照号码坐。”
    一位工作人员大汗淋漓，在门口进行指挥，穷乡僻壤的地方，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的场景。
    “咦，里面可真破，这椅子腿都有点晃了。”
    乔向前坐的椅子一动就嘎吱响，乔金灵也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他的旁边。
    人越来越多，不大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所谓的拍卖场，其实并没有那么正规，反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像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事情发展之前，都是野蛮生长的状态。
    “好啦，大家静一静，咱们的土地拍卖很快就要开始了。”
    一位工作人员走上讲台，用木锤敲了敲桌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底下的人依旧沸沸扬扬在说着话。
    “哎呀，向前兄弟，你也在这里啊！”
    刘开金带着领导、张明漪也走了过来。乔金灵留意到张明漪手里也拿着一个号码牌，看来她也是想来拍卖土地。
    怪不得刘方舟在皮鞋厂退股，估计就是想筹措资金，来海南买地。看来张明漪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人。
    张明漪瞪了她一眼，嘴角拂过一丝嘲笑，也许在她的心里，这对父女不过是一对土包子，正好碰上凑热闹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个见识能来拍卖地块。
    “对啊！我们来看一看。”
    乔向前把牌子放得很低，生怕被张明漪看见。
    “没有关系，来看一看，又不花钱。这种游戏可不比皮鞋厂，不是所有人都能玩得转的。”
    张明漪阴阳怪气，到嘴的皮鞋厂硬生生被乔向前抢走，她的心里虽然觉得皮鞋厂并不是一块肥肉，尤其是乔向前一副呆呆笨笨的样子，竟然输在这样的人的手里，她觉得实在是太窝火了。
    “谁说我们玩不转这种游戏？就你们聪明？就你们脑子好用？就你们能想明白？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只能赚辛苦钱？说不定今天遇到合适的，我也会拍下来，到海口来开一间皮鞋分厂，也是说不定的。”
    乔向前就看不惯张明漪张狂劲。这个老女人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刚勾搭完甄清源，又勾搭上另外一个男人。
    “呵，口气不小啊！那待会儿我们就要看一看乔厂长的本事了，别只会说不会做，是个没用的花架子。”
    张明漪嘴唇一勾，计上心来，原来这个乔向前这么沉不住气，随便一激，他就接招，这是老天给她送上门的报仇机会。
    一旁的乔金灵忍不住偷偷乐了。
    看来有时候敌人也不一定都是捣乱的。今天的张明漪看来要帮他一个大忙了。
    说不定有了张明漪的刺激，爸爸真的就一冲动买下来了。
    土地拍卖很快就进入白热化状态，热门地块都是抢手的，大家竞价势头都很足，反而是一些偏远地方，哪怕价格已经非常低了，也没有人接手。
    他们目光长远，但也就只能看到几年之内的光景，30年之后，太过于遥远，他们想不到。
    “爸爸，你举吧。第356地块你买下来吧。求求你了。”
    乔金灵知道现在看着偏远的地方，以后都会成为核心地带。100亩土地70年使用期限才5万元，老天呐，这简直就是白送钱。
    “你疯了吗？闺女，都说了，那里特别偏，连个人影都没有，买了地就荒了，咱有钱可不敢乱造。”
    乔向前使劲压着号码牌，不让乔金灵举起来。
    “哼！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胆量，别人没有这个勇气，你也没有，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才五万块钱而已，乔厂长不会连这个钱也拿不出来吧。”
    张明漪刺激着乔向前。
    “你也不用刺激我，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我虽然有这个钱，可也不会随便乱花。你有勇气，不如你来买呀。”
    乔向前关键时刻恢复了理智，真正掏钱的时候，他还是会冷静下来。
    “你不过是白拿别人东西的小人，也就靠着季时节，白白得了一个皮鞋厂，一辈子只会跟着别人屁股后面捡饭吃，想要白手起家，你这辈子都是做梦。”
    张明漪盯着乔向前的眼睛，狠狠说道：“你这个没有用的男人，就算给你，你也干不好。还是乖乖领着你的女儿，滚回安庆市，缩在皮鞋厂里，心安理得，当着狗屁厂长。”
    “你这个女儿我看也就不过如此，凑合上个学，随便找个人嫁了，洗衣服做饭看孩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让她有一个窝囊的爸爸，只能怪她的命不好。”
    乔金灵听到张明漪这么说，只恨她不能再说得厉害一些，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才好呢。
    “放你娘的屁！张明漪！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我女儿，我告诉你，今天这块地我还就拿下了，我不光会拿下一块地。我要让你看看，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乔向前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这一幕，在乔金灵心里，爸爸无异于举起了一个炸药包。
    她知道爸爸这一举，他们家将开启一个新的阶段！

 第172章 公然偷情被电视台拍下

    可是等乔向前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他明明知道张明漪是在激怒他，可是他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就拿下了好几块地，他现在欲哭无泪，都30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乔厂长，恭喜你，身份直接从农民变成地主了。那些地，你就留着慢慢种吧。说不定下一个挣大钱的首富就是你。”
    张明漪把手里的钱攥得很紧，没有挑到合适的地块，她绝对不出手，看到一脸悔恨的乔向前，她忍不住上前踩几脚。
    “张明漪！你这个女人，心眼怎么那么坏？”
    乔向前眼睛赤红，恨不得在这个女人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爸爸，你冷静一下。”
    乔金灵拉着乔向前的胳膊，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如此暴怒。
    “小丫头片子，你松开手。我不相信大庭广众之下，地主还敢打人？”
    张明漪走到乔向前面前，言语嚣张。输并不可怕，关键是输给这样的人，才是奇耻大辱。
    “谁说我不敢打你？”
    “哼！就你这个性子，等着吃亏吧！到现在了，还一点儿不受教训。牛不喝水强按头，我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买，是你自己决定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情，你怪不到我的头上。”
    张明漪得意猖狂，对付乔向前这种愚蠢的人，拿话一激就上当，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刘开金站在一旁，左右为难。乔向前举牌子的时候，他也试图去阻拦过，可是乔向前倔强劲上来，谁又能拦得住呢？
    乔金灵看着爸爸难过的样子，很想告诉他，这些地哪怕就是留着，以后也能身价倍涨，可她又不敢说。即使说了，爸爸估计也只当是在安慰他。
    “您好，请问您是乔向前先生吗？我们是电视台的，您能否接受我们的采访？”
    突然，一个手拿话筒的男人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肩上扛着摄像机。
    “什么？”
    乔向前一脸茫然。
    “之前就听过您的大名，免费送给年轻人方便面，帮助家里有困难的人，一直想来采访您，没有想到您今天一下子拿下了那么多地块，还那么偏僻，请问您是怎么想的呢？”
    年轻人把话筒放到乔向前的嘴边。乔向前看着摄像机一闪一闪的红点，突然一手拉过张明漪的手，一手拉过一旁的林局长，换上亲切的笑容。
    张明漪和林局长一愣，面对着镜头，只得尴尬微笑。
    乔金灵似乎已经猜到爸爸要干什么了。
    “多亏了这两位贵人。他们一位是安庆市土地规划局的林局长，一位是安庆市退休老教师，他们夫妻二人高瞻远瞩，多次劝我要高风亮节，作为时代的开拓者，一定要啃最难啃的骨头，一定要扛下最重大的使命责任。所以我才买了这些偏远的地块，就是希望能为海南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乔向前语言诚恳，满脸笑容，似乎真的是受到张明漪的极大精神鼓舞。
    “真是没有想到，小小的安庆市里，竟然有这么多无私奉献的人们。请问您夫妇二人是怎样看待海南发展呢？”
    小伙子直接把话筒放到林局长嘴边，满眼期待，本来只是想简单采访一下，没有想到竟然挖出一个时代楷模。
    “呃…这个…”
    林局长结结巴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本来就是背着妻子，偷偷带着张明漪出来的，没有想到竟然被电视台拍个正着。
    “哦，先生可能还没有想好。那我们来采访一下女士吧！”
    烫手山芋被踢到张明漪这边。
    她脸色苍白，强作镇定，可是乔金灵能看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公然偷情被电视台拍下来，稍微一发酵，那她在安庆市就彻底没脸待了。
    “我们夫妇二人平时喜欢看看书，读读报，了解一下国家大事…”
    刀架脖子上，张明漪也没有办法，只得先撒谎，等到事后再给小伙子说，别让他播。
    “不不不！这只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林局长一听张明漪这么说，吓得赶紧澄清。这要是播出去，他肯定会被自己的大舅子卸下一条胳膊。
    “哦，这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瞪大了眼，这一轮又一轮的惊喜，今天是让他挖到宝了吗？
    张明漪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这个林晓峰是不是脑子有坑？当着摄像机的面，撇清和她的关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气得甩手就要走，林局长低着头跟在她的后面，扯住她的手。
    “你别走，给我澄清一下，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的。”
    “你放开我的手！真是个傻逼玩意，人头猪脑的蠢货，出门没带脑子吧，你想死，可不要拉我当垫背。”
    张明漪气得口不择言。男人蠢起来，简直没边了。
    “靠！你这个臭女人，臭不要脸的贱货，还敢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甄清源那些破烂事，老子看得上你，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
    林晓峰被张明漪劈头盖脸一顿骂，立马来了脾气，也不分场合，张口就说。
    “林晓峰，你别红口白牙污蔑我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我可是个光脚的，你这穿鞋的总得有些顾忌吧！”
    张明漪提醒着男人他自己的身份。
    “我有什么好顾忌的，别以为你能占到多少便宜，别把我们男人都当成傻子，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就凭着几分姿色，就想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我看你是做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揭对方的老底，平时关系越好，这时候互相拆台就越狠。
    乔向前和乔金灵站在一边，看这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有了电视台的曝光，估计这两个人的丑事很快就会传到安庆市。
    乔向前买地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毕竟是自己的决定，可是看到张明漪自食恶果，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乔金灵也忍不住笑了，坏人自有坏人磨。张明漪总算是受到一点惩罚了。
    “你这个臭丫头片子，笑什么笑？！看到你这张脸就来气！都是怪你，都是你的错！没有你，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张明漪突然咆哮着，对着乔金灵扑过来。乔金灵冷不丁被张明漪扑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突然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乔金灵扭头一看，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个人竟然是宋益善！
    他怎么会在海南？！

 第173章 宋益善和他的爸爸

    宋益善用手指托住乔金灵的后背，让她站稳好以后，又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后。乔金灵看着宋益善依旧板正挺拔的身影，惊讶得嘴都闭不拢。
    他突然出现，让乔金灵猝不及防。
    “从哪来的臭小子？这么小就想着英雄救美，你赶紧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都打。”
    张明漪站在宋益善的面前，比他要高出很多，可是宋益善岿然不动，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张明漪。
    张明漪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吃瘪的时候，这个小丫头都在！
    她讨厌那双眼睛，水亮亮的，像是能看透人心，好像在那双眼睛后面，藏着一个偷窥她内心的鬼魂。
    乔向前见状不妙，赶紧挡在宋益善和乔金灵身前，好男不和女斗，可这个女人要是胆敢伤害自己的孩子，他可是半分情面都不会留。
    “明漪，咱赶紧走吧！这里乱得跟浆糊似的，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林局长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言软语，先把这个疯女人劝走再说。
    “林晓峰，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事情都抖擞出来，你就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不为什么，权当让我高兴一下。如果我高兴了，也许我会担下更多的事情。”
    张明漪话里带着威胁。
    反正话说出去，到时候再反悔就是了。跟这种蠢货讲什么诚信呢？
    林晓峰推了一下刘开金，示意让他动手，刘开金哪里舍得，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僵持在那里。
    “益善，你在干什么呢？这里这么热闹？”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从后面响起。
    “爸爸，没什么，我朋友遇到一点事情。”
    宋益善冷静说道。
    “哦？你还有朋友？”
    一个男人笑吟吟走过来，原来他就是宋益善的爸爸宋璟行。
    宋璟行个子不高，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眼睛如猎鹰般扫视全场，嘴角虽然挂着微笑，可眼神里的冷峻藏不住。
    “还带帮手？告诉你们，这几天在海口，什么人没见过，假货装得比真的还像，越是有能耐的大人物，越是低调。”
    林晓峰不知死活，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这几天，他送了不少礼，也趁机和有些领导接触一下，像这样的大人物，他可从来没见到。
    “呵呵，你这个人说话有意思。孙秘书，向有关部门反映一下，查一查这位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宋璟行话语不高，却让林晓峰忍不住打哆嗦，他一时之间拿不准，自己惹到了哪一尊大佛？
    “好的。宋司。”
    一旁年轻男子毕恭毕敬回应。
    “宋司？”
    林晓峰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来弯。
    “这位是外交部下属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司副司长宋璟行。”
    年轻男子的话让林晓峰差点瘫软在地。我的妈呀，天天拜假佛，没想到撞到真神的枪口上了。
    一旁随行的领导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安庆市土地规划局的吗？这几天就有人反映，你到处送礼，政府出钱是让你们来学习经验的，不是疏通关系的。”
    林晓峰抬头一看，是国家土地管理局的大领导，这下可全都完蛋了！
    ……
    “益善，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宋璟行此时没有了之前的锐气，更像一位慈祥的老父亲。
    宋益善微微点头，沉声说道：“爸爸，这是乔金灵，这位是她爸爸乔向前。乔金灵，这是我爸爸宋璟行。”
    “好啊！这下算正式认识了。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乔金灵，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宋璟行笑呵呵俯下身子，乔金灵甚至能看到发丝间的白发。
    “宋叔叔，您好，我叫乔金灵，以前是宋益善的同桌，今天谢谢您。”
    乔金灵对宋璟行有一种亲近之感，可能是和宋益善长得很像的原因。
    “就是你得了第二名，诗词比赛，我没能去参加，可益善姑姑给我寄了决赛录像带，我看到你了，说得很好。”
    宋璟行说话不疾不徐，明显带着广东粤语口音。
    “叔叔，您是广东人吗？”
    “好耳力。我祖籍广东，说来惭愧，我会十几种语言，可普通话却是我最差的一种语言。”
    “十几种语言，哇，您可真是太厉害。”
    ……
    乔金灵和宋璟行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聊起来。一旁的宋益善和乔向前反而没话说。
    氛围略微有点尴尬。
    乔向前觉得自己需要找一点话，别人的爸爸看起来风姿卓越，气度不凡，自己是灵灵的爸爸，当然也不能输。
    “呃，小宋是吧，我听灵灵说起过你。”
    “哦。”
    “听说诗词大赛，你得了第一名，比灵灵考得还要好，叔叔，恭喜你。”
    “谢谢。”
    “听说你以前也在北河沿村待过，是和灵灵当过同桌吗？”
    “对。”
    “你家在北京？平时就是你给灵灵写信的吗？每周一封，真是太有毅力了。”
    “过奖。”
    ！！！！！
    乔向前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出来，这孩子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他看着这张一丝不苟的俊脸，像是四周围上了铜墙铁壁，休想从他嘴里多套出来一个字。
    他不明白，自家女儿活泼伶俐，小嘴那么会说话，怎么会和这样一坨冰块成为好朋友呢？
    现场的氛围像是分成了一冷一热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那边乔金灵和宋璟行聊得火热，这边乔向前和宋益善尬聊。
    哼！别人的爸爸就这么好吗？这个小丫头和别人爸爸聊得这么火热，连看都不看她亲爸爸一眼。
    乔向前有些吃醋，谁让自己不如宋璟行有能耐呢？
    “这小丫头可了不得，益善，你得多向这位小朋友学习，她懂得可比你多。”
    宋璟行拉着乔金灵的手。
    这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事情的本质，看似不经意，却总能说到问题的要点，比开多少会都管用。
    乔金灵一脸求夸夸的表情，看着宋益善。她毕竟是穿越来的，如今看来摸索试验，在30年后早就已经成为成熟经验。而变幻莫测的国际关系，早就随着中国的崛起日益明朗。
    她自然什么都懂得。

 第174章 我和别人不一样

    宋益善站在一边，眉眼里带笑，并不多说什么。乔向前不经意阻断了两个孩子的眼神交流。他醋溜溜的，自家闺女眼瞅着就要被这个小子拐走了。
    “乔先生，不如中午一起吃个饭？”
    宋璟行礼貌问道。
    乔向前第一次被人叫“先生”，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他不习惯那种饭局，拘谨得很。
    “不用了，宋…宋先生，我和闺女回去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先生来先生去的，真是有些别扭，我是53年的，您多大？”
    “我54年的。”
    “哦，那我虚长您一岁，就自称为哥了。”
    “哎，好嘞，宋大哥，您叫我向前就行。”
    乔向前觉得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也不知道能有多大，手脚拘束得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喉头发紧，可他又觉得在闺女面前应该撑住劲。
    “既然以兄弟相称，那就一起吃饭吧，况且两个孩子是旧相识，让他们叙叙旧也是好的。”
    宋璟行的话沉稳有力，理由充分，乔向前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答应。
    这顿饭吃得非常简单，当地家常菜而已，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奢华的食物。这让乔向前有点吃惊，大官不都是吃得很好的吗？
    “向前，听说你在这边拍下了几块地，是有什么打算吗？”
    宋璟行开口问道。
    “宋大哥，不瞒您说，我拍下这几块地，完全都是脑袋一热，根本就没想太多，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乔向前适应了环境，觉得宋璟行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反而十分亲切。
    “需不需要我找人打招呼？帮你把地退了？”
    宋璟行本来好心的话，让乔向前受到刺激，他倔强说道：“宋大哥，不用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我是冲动做的决定，但是也会为自己的冲动负责任，至于这些地该怎么办，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呵呵，好的，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只要在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会尽量帮你。”
    宋璟行也不再强人所难。
    “宋司，您放心，对于大力扶持我们海南发展的外地投资客，当地政府都会尽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他们。”
    刚才说话的领导赶紧补上一句，他也看出了乔向前和宋璟行之间关系不错。
    “好，职责范围之内就可以，我们海南的发展离不开全国的支持。经济想要腾飞，绝对不是一个地方就能做到的。”
    宋璟行一说起公事，神情便严肃起来。
    “那是自然。这次多亏宋司亲自跑一趟，为我们海南引进了多家优质外资企业，这对于海南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
    乔金灵对这些公事公办的谈话，兴趣并不是很大。乔向前以前对这些谈话也不感兴趣，她本来以为爸爸会坐立难安，没想到却瞪大了眼睛听他们聊天。
    以前他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总觉得是离自己特别遥远的事情，如今自己无意中成为了这些大事的亲身经历者，这让他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乔金灵，你出来一下。”
    宋益善小声对乔金灵说道。
    两个人来到走廊里，宋益善却一句话也不说。
    “宋益善，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怎么没话啦？”
    乔金灵歪着头，忍不住逗宋益善。
    “你怎么还是这么矮？”
    宋益善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哼！肯定是你长得太高了。我在学校里已经不坐第一排了。”
    乔金灵翘起脚，也就到宋益善的下巴。
    “你来海南，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呢？”
    宋益善叹了一口气，转身趴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的大海。
    “大过年的来海南，我怕你觉得我疯了。”
    “是你带你爸爸来的？”
    “对啊，不然他绝对不会大过年来的。”
    “果然是挺疯的。”
    宋益善说这话的时候，扭脸看乔金灵，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根根阴影，像跳动的蝴蝶。
    “哈哈，你现在才知道我疯吗？告诉你，我疯的地方多着呢，我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和你们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乔金灵的身子趴在走廊上，下巴垫在上面，出神望着眼前的大海椰树。
    她也没有撒谎，自己确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就好像系统出了一个漏洞，不小心重新又把她丢回来一次，会不会突然有一天，系统漏洞修复好了，又把她不知道甩到哪里了。
    她的话说得落寞，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冷静。她也很感激上天，给了她一个弥补的机会，能和爸爸相处这么久，她已经很知足了。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宋益善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小朋友啊，你还是太小，小的时候都盼着长大，等到长大以后你就知道小时候无忧无虑，多幸福了。”
    乔金灵说得老气横秋，其实小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忧愁，只不过很多事情都有大人在前面扛着，替自己承担下岁月的重担，而长大以后，父母渐渐老去，没有人替自己承担，以前的孩子成为了家庭的顶梁柱。
    “呵呵，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长大过一样。”
    宋益善眼睛亮亮的，他的声音干净、清澈温暖，似夜里新月，皎皎而亮。
    “你声音真好听。”
    乔金灵冷不丁的一句，让宋益善一愣，继而微红了脸，却依旧昂着头。
    “你什么时候回安庆？”
    “不知道，可能就这几天吧，妈妈还在家等我们过年呢。”
    “你爸爸买了很多地，他会留在海南吗？”
    “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学习好吗？还会来北京参加比赛吗？”
    “不知道哎，也许吧。”
    宋益善抿嘴轻笑，说道：“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是个一问三不知。”
    “哼！你在笑话我？就像我问你有多少根头发，你肯定也不知道，拿这些问题来戏弄我。”
    乔金灵很快反击。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我问的是正常问题，你问的不是。”
    宋益善脑子倒是不糊涂，没被乔金灵绕进去。
    “科研问题怎么能不是正常问题呢？你思想有问题，我去告诉你爸爸，看他怎么说你。”
    “去吧。反正他挺喜欢你，肯定会向着你。”
    ……
    两个人第一次认真聊了很久，也不用刻意起话题，总是你说完，我接上，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两个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第125章 和张明漪的较量

    “哼！你不就喜欢这种刺激的调调嘛，不然也不会放下你家里的黄脸婆，来找我？”
    张明漪声音又提高一分。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我心脏都快被你吓死了，我知道，今天还和那个谁见面了。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又没有人，你怕什么，怕就别伸你的第三条腿啊，反正你不办，我就去信用社闹，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落不下好。”
    张明漪行事泼辣，软硬手段都用上。
    “嘿嘿，就喜欢你这辣椒性格，不像我家那位，苦瓜一个，直戳戳一根木头。要不是看我老丈人，谁稀罕娶她？”
    乔金灵在楼上听得愤怒。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什么时候都不缺狗男女！
    “行啦，快走吧，趁着还没下班，人少，麻溜走，别再给楼下那个卖馄饨的打招呼了。”
    张明漪不耐烦说道。
    “嘿嘿，不是保山老乡嘛，随口说几句，打个招呼，你要是不想让我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甄清源嘎吱窝里夹上黑皮包，神清气爽，朝楼下走去。
    张明漪倚着门框，嘴角带着嗤笑，接着“哐当”一声关上门！
    信息量一下子太大，乔金灵和乔向前都有点没消化了。
    乔金灵想起卖馄饨大妈的话，遇到乱糟糟的问题时，想通了，理顺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个甄清源应该在信用社工作，在八十年代，工作机构分为“二社七站八所”。七站就是农技站、农机站、畜牧兽医站、计划生育服务站、文化广播站、种子站、食品站；八所就是派出所、土管所、司法所、邮电所、变电所、地税所、国税所、工商所。
    而二社就是比七站八所更高的机构。一个包揽人们衣食住行的供销社，一个是负责经济命脉的信用社。
    经济一放开，想做生意的人都缺钱。连划片包干的信贷员都得费心巴结，更不用说甄清源这种主任级别的了。
    张明漪攀上甄清源这棵大树，无非是让儿子刘方舟当厂长，把季时节拉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季时节机关算尽，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等父女二人回到家，孙慧芳正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大中午就出去了，天黑还不见人影，也联系不上。
    乔向前把事情经过大概和孙慧芳讲了一下。
    “向前，那现在你想怎么办呢？”
    孙慧芳也没了主意。
    “这件事情有些难办啊。我觉得不如直接去和季时节说，至少我们现在的立场是一样。”
    乔向前觉得不如快刀斩乱麻。
    “那你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这么贸然去说，季时节能信你的话吗？”
    孙慧芳的心思更缜密。
    “也是啊，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的话呢？空口白牙，万一他再说我诬陷，那我就说不清了。”
    乔向前陷入沉思。
    “爸爸，那个奶奶我见过。就是在二姑姑小饭店里，她来骂过二姑姑。”
    乔金灵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否有帮助。
    “嗐！当初幸亏刘方舟和二姐没成，这一家心术不正，怪不得当初他们分得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孙慧芳感慨说道，当初看乔向秀哭得那么伤心，还以为是分手原因，没想到是被张明漪骂了。
    院子地上铺了一张凉席，乔金灵躺在上面。孙慧芳摇着大蒲扇，给女儿扇蚊子。
    乔金灵昏昏欲睡，累了一天，她的小身板再也支撑不住了，恍惚中听到爸爸妈妈还在低声细语。
    第二天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日头升得老高，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在自家床上睡得踏实。
    她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觉得不敢相信，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确定就是二姑姑乔向秀！
    她怎么回来了？！
    乔金灵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丫跑下楼，来到客厅一看。乔向秀正坐在椅子上，陈国强坐在马扎上，正在和爸妈聊天。
    “二姑姑，你怎么回来了？”
    乔金灵有些吃惊。
    “灵灵啊，二姑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还得亲自来和你爸爸说一下，我怕他心里负担太重，我了解你爸，他没坏心思，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乔向秀话说得坦荡，钱损失了还能赚，可亲人之间有了嫌隙，再想修复就不容易了。
    乔向前的神色则被歉疚浸满，都怪他大意轻信，当时打包票时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尴尬。
    “好了，事情已经到这里了，不如我们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得从刘方舟母子入手。”
    陈国强冷静沉稳，刚才乔向前把新发现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头脑就在飞速旋转。
    “国强，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在是刘方舟母子想用甄清源的手，把季时节取而代之。甄清源是信用社主任，那估计是季时节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了，我再去找以前工友打听一下。”
    乔金灵觉得，和陈国强比起来，爸爸处理事情能力确实弱了一些。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季时节和我们站在一起，若是能让他亲耳听到，估计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陈国强说罢，轻声说了几句。
    没什么复杂的，既然张明漪当初看不起乔向秀，那就让乔向秀刺激张明漪，越是要强的人，就越是看不惯别人过得好。
    ……
    饭店包房内。
    乔金灵跟着乔向秀一起来，本来陈国强也要来，可担心节外生枝，也就不再露面了。
    能不能气得张明漪说实话，就看两人的功力了。
    财不露白，富不露相。可今天她们就是要把财富都露在面上。乔向秀把自己的“战袍”全部穿上，整个人打扮得流光溢彩，哪还有半分在小饭店时忙碌憔悴的影子。
    “灵灵，收音机会摁了吗？”
    乔向秀扫了一眼后面摆的大头收音机，四四方方像个大盒子。如今有些时髦的小伙子都扛着它，戴着蛤蟆镜，穿着喇叭裤，满大街溜达，声音放得特别响。
    “嗯！保证完成任务！”
    乔金灵使劲点头。
    “您好，女士，106房在这边。”
    门口传来服务员客气甜腻的声音，乔向秀和乔金灵神色一凛，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第175章 我能不能在你心里特殊一点点?

    “好了，向前，你以后有事就找小孙，他是我在国内的秘书，能直接找到我。我过完年就要回阿根廷了。”
    宋璟行等人说着从屋里走出来。乔向前脸红红的，一看就喝了不少。
    “好的，宋大哥，真是太感谢你了，今天听你们讲了这么多，才觉得自己以前多没见识，人啊，总不能一直这么活着。”
    乔向前眼神有些愣，可他脑子是清晰的。
    “这个时代给我们很多机会。咱们都还很年轻，能留给孩子们的东西有很多。”
    宋璟行脸也有些红，看得出他也有些动容。
    “嗯，放心吧，宋大哥，你孩子在国内，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照顾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父母都不在身边，还长得这么好，真是太难得了。”
    乔向前此时看向宋益善的眼神多了一丝心疼。
    从宋璟行嘴里得知，宋益善的妈妈难产而亡，他又一直在国外忙，只好把孩子交给姐姐宋璟颜照顾。而宋璟颜当时在北河沿村当知青，也经历了不少磋磨，所以性子有些孤僻，连带着宋益善也有些少年老成。
    “那就太好了。益善是一个好孩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我四年一个任期，回来一次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办法，国有令，召必回。外交官的孩子太苦了。”
    宋璟行说着，有些心酸。
    “没事儿，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就安心在国外，你在外面给咱中国人长脸，我们在国内给你撑腰。”
    乔向前本来就是心地善良之人，更何况宋益善除了不苟言笑之外，确实是一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我还得替益善谢谢灵灵。我大姐跟我说多亏了灵灵，益善的脸才好起来。听说她为了让我大姐相信，还亲自得了传染病。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义气，真的是难能可贵啊。”
    宋璟行拍了拍乔金灵的小脑瓜。
    “这孩子就这点随我，讲义气，你们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孩子季澄，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了，也是她救的。还有啊，我弟弟的孩子亮亮，要不是因为灵灵，估计早就没命了。”
    乔向前一说起自己的闺女，骄傲挺起胸膛，他这辈子哪怕再失败，只要有乔金灵在，他就觉得活着一辈子太值了。
    “爸爸，你就别再夸我了。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乔金灵觉得不好意思，扯了扯乔向前的衣服。
    “呵呵，小丫头害羞了，我之前还想谁千里迢迢来免费送方便面，果然是你们父女俩能干出来的事情。对了，你们住在哪里？”
    “龙舌坡旅馆。”
    “哦，那边条件会不会有点差？孙秘书，在组织部招待所给他们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
    宋璟行话音刚落，就被乔向前制止了。
    “不用了，宋大哥，我们现在住得挺好的，大家关系都不错，再住几天，我们就要先回去了。”
    乔向前觉得不能太麻烦别人。
    “哦，那你们自便。回去之前，可以好好在海口逛一逛，我工作太忙，也没空陪着益善，麻烦你们如果出去逛的话，能不能来组织部招待所叫上他一起。”
    宋璟行对于这个儿子，甚是心疼，可分身乏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能陪他好好玩一玩。
    “当然没问题。明天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你放心就行。好不好啊，小宋同学？”
    “嗯。”
    宋益善不知为什么，脸色有些不好。
    “那明天见喽。”
    乔金灵的告别，宋益善也像没听见一样，似乎不是刚才和她热络聊天的那个人。
    乔金灵觉得纳闷，刚才聊天挺愉快的，也没有说到不高兴的地方，他怎么会突然就生气了呢？
    第二天，她再次见到宋益善的时候，他还是板着脸，不管乔金灵怎么逗他，他就是不笑。
    趁着乔向前去买东西，乔金灵实在忍不住了，拦住宋益善问道：“宋益善！你到底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生气了？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我没有生气。”
    宋益善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生气，可偏要倔强否认。
    “你还说没有生气，生气两个字都刻在你脑门上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走了，今天就让爸爸买火车票，我立马就走。”
    乔金灵故意吓唬宋益善。
    这一招果然有用，宋益善终于愿意沟通了，只不过她的话让乔金灵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你帮了很多人吗？”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乔金灵脑筋转了十八个弯，也没能get了宋益善生气的点。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不是你帮助的人其中一个。”
    宋益善脸涨得通红，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窘迫的神情。
    “呃，这个问题嘛，怎么说呢？”
    乔金灵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确实救了季澄和乔金亮，救了乔金凤，重生以来，她帮助了很多人，宋益善只是其中一个。
    “果然如此。我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一个。”
    宋益善咬着嘴唇，长睫垂眸，想要掩藏住眼神中的落寞。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哎呀，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如果我不救他们，他们有的会被人贩子抓走，摘了内脏，有的会被人直接杀了，还有的估计这会儿孩子都有了。”
    乔金灵慌乱中解释，脸急得通红，有那么一瞬间，她很害怕宋益善会误会她。
    可是这中间又有什么误会呢？乔金灵当初救宋益善，确实没有想很多，只不过觉得同桌遇到困难，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而已，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
    “没关系，你别着急。”
    宋益善软下来，柔声说道。
    “我…我…你会不会再也不和我做朋友了？”
    乔金灵可怜巴巴，像一只兔子一样，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会。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量去做，只要你愿意和我继续做朋友就可以。宋益善，我已经习惯了每个星期和你写信，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给我写信了，我怕自己不适应。”
    宋益善拍了拍乔金灵的脑袋，轻声说道：“好好长大。”
    “就这个？”
    乔金灵愣了一下，又听到宋益善的声音：“还有，希望在你的心里，我能有那么一点点特殊。”

 第176章 只保管你的信，算不算特殊?

    “有一点点的特殊？什么意思？”
    乔金灵一时拿不准这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
    宋益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脸色也变得正常。
    乔金灵还想追问，正好乔向前买了东西回来，带着他们又去别的地方玩。
    “小宋，你是不是比我们家灵灵还要优秀，当时灵灵参加诗词比赛回来，得了个第二名，我就想到底是哪个小子能比我闺女还厉害，原来是你啊！”
    乔向前没话找话说。他想让宋益善不那么拘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夸人总是没有错的。
    “没有。她最好。”
    宋益善言简意赅，多一个字也不说。
    “咳咳，你这孩子是不爱说话吗？你怎么话这么少？”
    乔向前恨不得一句话掰成十句说，而宋益善把十句浓缩成一句。
    “哈哈，爸爸，他挺爱说话的。其实……”
    乔金灵把后半句咽下去，其实她接下来想说的是：“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宋益善和乔向前不约而同瞪了乔金灵一眼，他们都明白后半句要说的内容，动作神同步。
    乔金灵莫名觉得氛围有点尴尬，爸爸极力找话题和宋益善说，也能看出宋益善也想配合爸爸话题，可一个话题没聊几句就聊死了，接着就是漫长的寂静。
    连新年好这种话都说完了。
    “宋益善，送你回去吧。”
    乔金灵忍不下去了。
    “好吧。”
    宋益善点点头，乔向前也长出一口气，“酷刑”可算是要结束了。
    等把宋益善送到招待所门口，他还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眼睛一直看着乔金灵。
    “放心吧，我回去给你写信。每一封信都会好好保管。”
    乔金灵大声对宋益善说道。
    暮色中宋益善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乔金灵突然跑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我只保管你的信，算不算有点特殊？”
    宋益善一愣，旋即轻轻点头，绽放出一个笑容，灿若繁星。
    ……
    回去的路上，乔向前拉着乔金灵的手，晚风吹拂，不冷不热刚刚好。
    “灵，你好像很喜欢和那个小子聊天，刚才又偷偷给他说什么了？闺女大了，开始和爸爸有小秘密了。”
    “爸爸，你觉得宋益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不错，就是太不爱说话了，冷得像个小冰块一样，我都不明白，你们在一起都聊什么？我怎么和他聊不下去呢？”
    乔向前挠挠头，让他去和宋益善聊天，还不如让他去干活。
    “我也不知道，反正两个人就在一起，随便聊，我喜欢和他一起说话。”
    乔向前撇撇嘴，不置可否。估计闺女和宋益善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闺女自己说话，宋益善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妈妈一个人在家，肯定等着急了。”
    乔金灵的话让乔向前停住了脚步。乔金灵扭头看爸爸，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爸爸？”
    乔金灵觉得爸爸心里憋着大事，花了那么多钱，买了那么多地，估计爸爸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妈妈交代。
    “没什么，咱明天就回去。”
    “爸爸，你是怕妈妈生气吗？你回去好好和她说，妈妈还是心疼你的。”
    乔金灵宽慰着乔向前。
    “也不完全是。昨晚上我想了很久，冲动买下这么多地，是我的责任，我把咱们家拖入了危险的境地，我有责任把它承担起来。”
    乔向前眼神中充满力量，和之前有些发懵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昨天和宋璟行他们聊过天以后，他对于未来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爸爸，你不会想留在海南吧？”
    乔金灵头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爸爸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我拖家带口，对你们有责任，不能把你和妈妈丢下。可是我觉得自己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乔向前看着眼前茫茫夜色，内心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他都是被别人推着被动做决定，如今让他主动做一次决定，就是惊天动地的大决定。
    他觉得女儿一定会怪自己，不能陪着她长大，毕竟这个女儿天天粘着他，父女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没想到乔金灵蹦了起来，松开乔向前的手，兴奋嚷道：“爸爸，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样做。你大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妈妈那边，只能你亲自去说了。”
    乔向前呆呆站在原地，闺女说出这么一番话，让他又感动又吃惊。
    他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那爸爸不能陪你，怎么办呢？”
    乔向前也舍不得女儿。
    “爸爸，我不舍得你，放心吧！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一定会团圆的，到时候我们想见一面，绝对不像现在这么麻烦。”
    乔金灵知道海南建省之后的发展迅猛，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爸爸愿意跳出舒适圈，出来拼搏一把，也出乎她的意料。
    “灵灵，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听你的话，我就知道该往哪边走。我说过你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像挂在天上的星星一样，看一看就知道向前的方向。”
    乔向前一把把乔金灵抱起来。
    “哈哈，爸爸，没有想到你到了海南，竟然变得这么浪漫，就像诗人一样说话。”
    乔金灵搂住爸爸的脖子，像只小猫一样，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也许吧。明天一大早爸爸就去买票，咱赶紧回家，去找妈妈谈，等过完这个年，爸爸再回来。”
    乔向前眼神坚定，大步朝前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做出重大的人生决定。
    “好的，爸爸。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乔金灵紧紧靠在爸爸的身上，从重生以来，她一直想为爸爸提供更好的赚钱方法，她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爸爸已经不知不觉中不需要她帮助，就能够自己闯出一片独立的天空。
    只是不知道妈妈是否同意？

 第177章 一个艰难的决定

    乔向前和乔金灵和大家一一告别，胡岁勇也找到了工作，这里建造的项目非常多，完全不用发愁没活干。周明在报社也干得风生水起。
    他们又特意和宋璟行、宋益善告别。宋益善并没有坚持要送他们去火车站，只是远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火车上，乔向前一直沉默不语。乔金灵知道爸爸在担心什么，妈妈在家肯定是望眼欲穿，等着他们过年，而爸爸却带回去这么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不知道孙慧芳能不能接受得了？
    一路忐忑，乔向前心底也琢磨了很多说法，可以看到妻子的那一刻，立马就软下来。
    他也实在是舍不得老婆和孩子，想到再见一面，需要折腾这么一趟，那颗雄心壮志的心立马不再那么坚定。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一个电报，我去火车站接你们。哎呀，你们去非洲了吗？一个个晒得跟黑炭似的，闺女也瘦了好多，这一路肯定受罪了。妈妈在家里炖了鸡汤，好好补一补。”
    孙慧芳摸着乔金灵的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闺女除了黑了点、瘦了点，别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妈妈，我可太想你了，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就天天赖在家里。”
    乔金灵在孙慧芳怀里蹭来蹭去。
    “你啊，就是属老鼠的，搁爪就忘，今天说不出去，过不了几天，心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还不知道你嘛？”
    孙慧芳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是带笑的。
    “向前，你也真是的，带着孩子出去也不细心一点，你看把孩子给瘦的，自己倒是吃胖了，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怎么这么大？”
    孙慧芳唠唠叨叨，十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其实她心里非常惦记，每天都望眼欲穿，希望能在巷口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等他们真的回来，孙慧芳嘴又不饶人，偏偏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她本来以为乔向前会大咧咧把包一扔，倚靠在沙发上，吆喝一声：“媳妇儿，端茶来，让我好好舒坦舒坦。”
    孙慧芳都准备好煮水泡茶了，没想到乔向前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乔向前，你这是怎么了？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对了，你存折拿出去，拿回来了吗？我知道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说的话也不往心里去，让你缝在内裤上，你也不答应。”
    孙慧芳一边收拾一边唠叨，却没有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慧芳，你先别忙了，我有话对你说。”
    乔向前实在忍不住，拉着孙慧芳的胳膊，让她坐下来。
    “怎么啦？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在外面犯什么错了？你这么大人了，真是一点都不让我放心。算了，只要人和钱都好好的，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这样总行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孙慧芳的话直接堵住了乔向前的嘴。
    人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可钱出了大问题了。
    乔金灵看着爸爸左右为难的样子，赶紧说道：“妈妈，我肚子饿了，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最想喝妈妈炖的鸡汤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刚回来就说，她怕妈妈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对喽，赶紧给我大闺女盛鸡汤，你不知道我在家里给你攒了多少好东西，就等着咱们过年吃。别人家年货都备好了，咱家卫生还没打扫呢，明天你们两个人，谁也不许出去，就待在家里给我打扫卫生。”
    孙慧芳说着，嘴角带着笑，起身去了厨房。
    “爸爸，先让妈妈高兴高兴吧。这件事情早晚都得说，那就晚点说吧，咱这这几天好好表现一下。”
    乔金灵拉着爸爸的手，她也拿不准妈妈知道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也只能这样了。要是去的话，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我也放不下皮鞋厂。幸亏还有你知道这件事情，不然爸爸真的要憋死了。”
    乔向前神色疲惫，眼神里却没有一丝退缩。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必须要干的。
    “放心吧，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就算生气，还有我呢。咱们先大吃一顿，吃的越多，妈妈就越高兴。”
    乔金灵拍了拍爸爸的肩膀。
    这一顿饭，他们吃得酣畅淋漓，哪里的饭菜都不如家里的好吃。
    乔向前一想到如果去了海南，可能很久也尝不到这样的味道，一时没忍住，眼眶有点湿润。
    乔金灵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爸爸的脚，赶紧把眼泪憋回去，不然就被妈妈知道了。
    好在孙慧芳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并没有把这些细节看在眼里。
    她满心满眼准备要迎接88年的春节。
    第二天，等乔金灵醒过来，躺在床上，叫了几声爸爸，没有回应，冬日的阳光正灿，洒在被褥上，静谧美好。
    原来乔向前一大早就去皮鞋厂了。
    一连几天，他都在皮鞋厂，孙慧芳抱怨不断，觉得大过年还要这么忙，实在太不应该。
    “慧芳，你也不去看看你家乔向前，小别胜新婚，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还没热乎热乎，他就去皮鞋厂，国家领导人也没他这么忙呀，告诉你，从南边回来的人呀，心思都活泛着呢。”
    何红丽对孙慧芳嘀嘀咕咕，刘开金早就回来了，反复质问，他一气之下搬回单位睡了。
    “何阿姨，你别乱说，你这是在挑拨我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告诉你，爸爸和刘叔叔这次去海南，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不要再多想了。你要是再胡乱想下去，刘叔叔说不定真的就走了。”
    乔金灵听到何红丽的话，一时生气，忍不住反击。难道在何红丽的眼里，就只有男欢女爱这一点点事情吗？
    “哎呀，灵灵，你还小，不懂男人这点小心思。他们都是偷腥的猫，哪有给鱼不吃的？”
    何红丽的话像小雨点一样砸在孙慧芳的心底，这次丈夫回来确实非常古怪，好几次觉得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这可从来都没有过的呀！

 第126章 留下证据

    张明漪出现的那一刻，乔金灵眼前一亮。
    这个女人眼睛里泛着异常明亮的波光，嘴角勾起美妙的弧度，灼灼目光，闪着碎芒，一看这张被岁月浸染过的脸，就是精心捯饬过的。
    “阿姨，您好，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滋润。”
    乔向秀站起来，对张明漪伸出手。
    “呵呵，你倒是更显滋润。”
    张明漪不伸手，自己抚着衣服下摆，优雅坐下，她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可乔金灵还是能看出松弛背后的紧张。
    她若是不在意，也不会盛装来赴宴。
    张明漪觉得哪怕花蕊枯黄，可还得昂着头，一副枝头牡丹的高傲劲儿。她烟视媚行，哪怕乔向秀如今打扮得再华贵，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俗物而已。
    “是啊，真是托阿姨的福，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对了，这是送给您的香水。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乔向秀递上一个精致小提袋，上面印着“dior”。
    张明漪的脸明显抽了一下，没说不要，可也没拒绝。
    “呵呵，您走的时候记得拿。”
    乔向秀不动声色推到张明漪的旁边。
    “灵灵，去把收音机打开，听音乐吃饭，可能大家的心情都会更好。”
    乔向秀的话音刚落，乔金灵就跑了过去，“啪啪”摁了几下按钮，还是没有声音，撅着嘴，扭头对乔向秀说道：“二姑姑，收音机不响啦！”
    “哦，那算了，不响就不响吧。”
    乔向秀不经意说道。
    “呵，还学会洋气这一套了，只不过下次想装，把收音机修好再拿过来，不然多尴尬。”
    张明漪抓住机会讽刺乔向秀。
    “您说的是，小玩意而已，哪里还用修，丢了就是。”
    乔向秀财大气粗，50元的收音机说丢就丢，完全不当一回事。
    “现在真是乔老板了，学会了资产阶级腐朽的一套，忘了艰苦朴素是美德了。”
    张明漪心底气得要死，嘴上还要扳回一成。
    “对对对，还是得听老人家的话。不知道您今年高寿？让我猜猜，肯定不到八十。我现在啊，最感谢的人就是您，要不是您的反对，现在我指不定正跪在地上，给您擦地板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说到底，您是我的恩人，我得好好敬您一杯。”
    乔向秀一昂脖，“咕咚”一声，一小杯白酒入肚。
    “你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我是拆散你和方舟，可时至今日，我一点不后悔，你再有钱，也是个俗物，配不上我家方舟。”
    张明漪脸色苍白，眼神里的恨意一丝不漏地钉在乔向秀身上。
    “现在让我看刘方舟，我还真看不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起来了，也就刘方舟没本事，还窝在一个小小的皮鞋厂，当什么设计员。”
    “是设计师！他设计的童鞋是最受欢迎的。”
    “呵，灵灵说了，那些都是她随手画的，没想到就被你儿子当了宝。没什么本事，剽窃挺厉害。”
    “你…你放屁！”
    张明漪再也绷不住了，说她尚且能忍，可说她的宝贝儿子，那绝对不可以。
    “阿姨，说脏话可不优雅。看来您儿子要一辈子在皮鞋厂，抄一辈子稿子了。”
    “乔向秀，你别得意，我儿子绝对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等到他成为皮鞋厂厂长，看你还神气不神气？”
    “皮鞋厂厂长？做梦吧！现在的厂长可是季时节。就算两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让刘方舟来当厂长。”
    乔向秀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话题。
    “为什么不可能？告诉你，乔向秀，方舟绝对很快就是下一任厂长，季时节算什么，看着精明，莽夫一个，什么都不懂，好好一个皮鞋厂在他手里，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张明漪嗤之以鼻，她压根看不上季时节，做事不带脑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甄清源随便挖个坑，他都能精准跳进去。
    “你就这么笃定？说大话谁不会。”
    “再过段时间，你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你就是盘狗肉，再贵也上不了大席。再横，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泥腿子。穿再漂亮的一身皮，也都改不了吃糠咽菜的命。”
    张明漪款款站起身，她依旧是枝头最绚烂的牡丹花。她对今天的表现满意极了。
    乔向秀看着张明漪消失在房间，桌上那个装着香水的精致小袋子也不翼而飞。果然，像张明漪这样的女人再傲气，还是躲不过香水的诱惑。
    那边乔金灵对乔向秀点点头，“咔哒”一声摁了回放键。
    “……方舟绝对很快就是下一届皮鞋厂厂长…季时节算什么…”
    张明漪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太好了，她把香水拿走了。”
    乔金灵也留意到这个细节。
    这款香水是乔向秀托人从国外带回，一共两瓶，是dior在1985年新推出的「poison」毒药香水，命名大胆独特，香调极致魅惑。她一直不舍得用，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向秀，磁带拿到了吗？”
    陈国强和乔向前闪了进来，他们一直守在门口，看到张明漪的身影消失，这才敢偷偷进来。
    “圆满完成任务！多亏了灵灵，这小丫头真是机灵，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还真以为收音机坏了呢。”
    乔向秀摸着乔金灵的头，赞赏说道。
    “哪有啊，还是二姑姑有气势，说起话来，张明漪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
    乔金灵真觉得二姑姑很厉害。
    “好啦，那咱下一步就要去找季时节了，二姐，你打算一起去吗？”
    乔向前本不想让乔向秀露面，毕竟季时节骗人发货，他怕两个人吵起来。
    “我也要去，好好会一下这个季时节。国强，你去吗？”
    “去！我们可是老朋友了，都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能去见一见呢！”
    陈国强从进皮鞋厂就和季时节是同事，从学徒开始，再熟悉不过，只不过从季时节接手皮鞋厂以后，两个人一个在地上，一个飘在空中，再没了交集。
    又到了皮鞋厂门口。
    「安庆皮鞋厂」五个大金字还在耀着光。
    “哎～你们干嘛呢？不是厂里员工不让进，快走！”
    那个名叫大牛的矮个子门卫蹦哒着小短腿，窜出来，这是他唯一点特权，得好好行使一番。

 第178章 让爸爸出去闯荡吧

    孙慧芳回了家，拿起挎包转身往外走。
    “妈妈，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乔金灵拉住孙慧芳的胳膊，她觉得妈妈的神情有点不太对。
    “皮鞋厂。我倒是要看看，你爸爸有什么秘密。他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孙慧芳脸上带着恼怒之色，她从心底不相信丈夫有了二心，可是看到乔向前吞吞吐吐的样子，又让她难免心生疑窦。
    “妈妈，我知道原因。”
    “什么？你知道原因？你爸爸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孙慧芳喉头哽咽，问出了她最不想问的问题。
    “没有，我本来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爸爸亲口对您说，可是我怕自己再不说，事情会闹得更大。”
    乔金灵拉着妈妈的手，昂着头，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件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们父女两个人合起伙来瞒着我？”
    孙慧芳叹了一口气，重重坐在沙发上。她就知道这一趟去海南不会这么风平浪静就结束，肯定要节外生枝，多生事端。
    “妈妈，那您不要生爸爸的气。就算生气，就气一会儿行吗？就是…爸爸把家里的存款花掉了。”
    乔金灵嗫喏说道。
    “什么？？！！家里的存款都花掉了吗？你们是被打劫了吗？”
    孙慧芳一下子站起来，眼神惊恐，那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不是，妈妈，爸爸把那些钱全买了海南的地。”
    “什么？海南的地？你爸爸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他要去天边买地干什么？难道北河沿村的地，不够他种的吗？我的天呐，你们父女两个人在那边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哪怕给我拍一张电报也可以。”
    孙慧芳越说越激动，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震惊、伤心、委屈、愤怒……
    “妈妈，所以爸爸不敢说，他知道说出来你肯定会生气。爸爸拍下那些土地的时候，我也在身边。爸爸是有些冲动，可是你放心，那些地一定不会让我们家过得很艰难，我们家以后会很有钱的。”
    乔金灵看到伤心的妈妈，内心觉得不忍，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啊！突然之间要她接受这样一个消息，肯定是非常困难的。
    “你一个小女孩家懂什么？你知道那些钱攒的有多不容易吗？从你爸爸开始腌牛皮，搞团购，我这边跟着你二姑姑卖衣服，之后又是你爸爸的皮鞋厂，忙死忙活，就攒下那些钱，我一想到那些钱都丢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心就疼得要命。”
    孙慧芳说着，忍不住哭起来。在她看来，那些钱跟被人打劫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妈妈，就是因为那些钱攒的不容易，所以我们才要想更容易赚钱的办法。”
    乔金灵用手轻轻擦拭妈妈的眼泪。
    她知道妈妈是一个有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女人，前世如此，今世钱宽裕了也是如此。
    除了勤劳致富之外，妈妈想不到还有什么路能赚钱。
    “脚踏实地挣的钱才最踏实，才最放心，你爸爸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脑子转得没有那么快。看人总是太单纯，我怕他被人骗了。”
    孙慧芳恢复了冷静，女人总是这样，在得到噩耗的时候，最先发泄情绪的是她，可是第一个接受现实的也是她。
    “妈妈，您没有去过海南。我告诉您，等过完年，海南就要建省了，到时候那边的变化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乔金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爸爸想留在那边挣钱。这个话他说不出口，我替他说。”
    “什么？你爸爸想留在海南，这万万不能，他什么都不会，去了海南，肯定会被别人骗的，连裤衩都不剩。他愿意去海南买地，这事儿我认了，可是他要想留在海南创业，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孙慧芳连连摆手，和丈夫结婚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乔向前是什么样的人。
    万一乔向前在海南被人骗了怎么办？那边的人心眼子多，乔向前顶着一腔热血，就要在那边打拼，肯定会被别人骗得很惨。
    “妈妈，爸爸又不是您的儿子，让他去试一试。而且在那边也会有人帮助他的。如果他撞得头破血流，到时候他再回来。不然的话，爸爸可能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皮鞋厂的小厂长了。您不想让爸爸去试一试吗？”
    乔金灵知道妈妈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又对爸爸怀有一点信心。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说海南那么远，想要看一趟也不容易，他在那边也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怎么办呢？”
    孙慧芳说到底还是心疼乔向前。
    “妈妈，我们相信爸爸一次吧！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我们一家三口虽然暂时分开了，但是都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们家会非常好的。”
    乔金灵眼里闪着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某种期待。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
    “唉！我也是拿你们父女两个人没有办法，你们总是有那么多道理，那么多想法。我也不多说了，等晚上把你爸爸叫回来，我好好地再和他聊一聊。这毕竟是一件大事，我得听一听他的想法。”
    孙慧芳又挎上包，起身朝门外走。
    “妈妈，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和爸爸聊这件事情，这对于我们家来说非常重要。千万不要带着气去聊天。”
    乔金灵赶紧拦在妈妈面前。
    “放心吧！小操心鬼，年纪不大，操心的事情倒是挺多，我保证一定好好和你爸爸聊，不会骂他的。我现在就去皮鞋厂把他叫回来。”
    “那我和您一起去，我不放心。”
    “行，带上你一起。大过年的，也不让我省心。”
    “好嘞！”
    “今天下午金凤也回来，怎么事情全都凑成一堆，脑瓜子嗡嗡的，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孙慧芳嘴里抱怨着，母女两人骑上自行车就来到了皮鞋厂。
    她们都骑车出了巷道口，还能听到何红丽在身后大声嚷叫：“慧芳，就是这么干，非得挠花乔向前的脸不可！姐支持你！”

 第179章 家人是最大的支持力量

    等母女二人来到皮鞋厂，却发现皮鞋厂已经放假了，她们直接去了办公室。
    乔金灵心底咯噔一声，爸爸这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她那边好不容易都给妈妈解释清楚了，节外生枝可就完蛋了。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的，乔厂长，您真的决定了吗？”
    是林晓旭的声音。
    “是的，我想好了，皮鞋厂我放心不下，整个皮鞋厂，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的。”
    隔着门，也能听出乔向前话语里的鼓励。
    孙慧芳抿着嘴唇，眼里含着泪水。在她心里，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丈夫承担，可是为什么连外人都知道她要去海南的事情，却唯独不告诉自己呢？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这么承担不住事情吗？还要把皮鞋厂委托给一个外人？
    乔金灵拉着妈妈的手，赶紧推门进去，一进门，看到爸爸和林晓旭面对面站着，而林晓旭眼泪汪汪，这幅画面实在太暧昧了。
    “嫂子，灵灵，你们怎么来啦？”
    林晓旭赶紧擦掉眼泪，换上笑容。
    “我当然能来了，这个皮鞋厂姓乔不姓林。不过我怕我再不来，下次再来厂长就换成林厂长了。”
    孙慧芳话里有话。
    “慧芳，灵灵，你们来怎么不说一声呀？骑自行车来的吗？”
    乔向前脸上带着笑，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得给妈妈解释清楚？你是要把皮鞋厂让林晓旭来管理吗？”
    乔金灵质问说道。
    “唉，灵灵，这怎么说呢？”
    乔向前支支吾吾，他还以为孙慧芳不知道海南买地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爸爸，你要去海南的事情不是已经都告诉妈妈了吗？妈妈已经不生气了。她还专门带我过来叫您回家一起吃饭呢。”
    乔金灵忙不迭解释，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妈妈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她的话一出，让乔向前愣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生气了就好。真是太好了。”
    乔向前搓着手，脸上带着憨笑，看来女儿已经把事情都告诉孙慧芳了。
    “嫂子，乔厂长做出这个决定，让我非常意外，但是我也佩服他的勇气，现在也有好多人愿意闯海南，放心吧！我一定会留下来帮助您把皮鞋厂越做越大。”
    林晓旭拉着孙慧芳的手，神色诚恳，
    “帮助我？”
    孙慧芳不明白。
    “对啊！乔厂长说了皮鞋厂不能倒，我们要让皮鞋厂继续维持下去，他说让您来做新厂长，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您。如果皮鞋厂停了，那很多女工就没工作了。”
    林晓旭对安庆皮鞋厂有很深厚的感情，她很感激乔向前没有把皮鞋厂抛弃掉。
    “啊！是这样啊！”
    孙慧芳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没反应过来，她以为丈夫把皮鞋厂交给林晓旭管理，没想到是给自己了。
    “我怕自己做不来。”
    孙慧芳有些慌乱，她开小店还可以，但是要让她管理一个大皮鞋厂，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关系，有晓旭帮着你，你肯定没有问题的。只是有些惭愧，这件事情没有提前告诉你，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乔向前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孙慧芳的胳膊。
    “你都赶鸭子上架了，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发现了，这辈子就是欠你们父女两个人的，不是灵灵惹我，就是你惹我。我还能怎么办呢？这辈子算是栽到你们乔家了。”
    孙慧芳嘴上抱怨着，嘴角却浮出一个微笑。
    ……
    “向前，你真的想好要去海南发展了吗？我不是要阻拦你，我只是想让你想明白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我和女儿的原因，而是你自己千万不要冲动。”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围着炉子烤花生，说着悄悄话。孙慧芳还是不放心。
    “慧芳，我没有冲动。海南和安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如果我没有去过那里，让我去，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我去过那里，热火朝天，什么都是崭新的，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胆小谨慎，有口饭就饱，去了之后我才知道，人一辈子不光只是为了吃饭，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乔向前的脸被炉火照得通红。
    “真是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像年轻了十岁一样。放心吧！你要是想好了，我就支持你，咱本来就是手里没有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哪怕再跌了跟头，再挣回来就是了。”
    孙慧芳摩挲着丈夫的手，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一分别不知道有多长时间。
    “你真好，媳妇儿。”
    “现在才知道我好啊！告诉你，乔向前，去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地方，管着点自己，想着自己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别胡乱招惹，你要是惹出那些破乱事，可别怪我对你不留情。”
    孙慧芳拧了一下乔向前的耳朵，轻轻的，并不重。
    “放心好了，我保证，什么女人我都不搭理。你和灵灵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到我那边发展起来了，就接你们去海南过年，那边可暖和了。”
    乔向前兴奋地搓着手，继续说道：“说不定以后大家过年都去海南了。这边冷的，鼻子都快冻下来。”
    “还别说，这真是一个好点子，到时候我就弄个线路，专门组织天冷地方的人到海南去过冬，咱也跟那大雁一样，哪里暖和，往哪里飞。”
    乔金灵嘴里嚼着花生，惊叹爸爸思维活跃，以后去海南过冬天，确实会成为一股浪潮。
    窗外飘起雪花，依稀能听到鞭炮声音。1988年的春天快要来了，80年代也快要结束了。
    ……
    过了年，乔向前把一切都交代好，就准备起身去海南了，杨桂香自然是万般不舍，可一听说以后会接她去暖和的地方过年，她又禁不住乐了。
    “三儿啊，这是娘去找韩老婆子求的护身符，当初也给你二姐求了一个，肯定很灵验，你看你二姐现在多挣钱。”
    杨桂香把一个护身符塞到乔向前的手里，看来老乔家又要出一个能人了！

 第180章 被遗忘的老母亲

    “三儿，这护身符里面的东西可灵验了呢，大仙说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打开看看，肯定能让你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杨桂香说着，对着四个方向天空又拜了拜，以防大神这会不一定去了哪里。
    “娘，你这都是迷信，多大能耐的神仙能把手伸到海南？我咋那么不信呢？”
    乔向前不置可否。
    “你还别不信这个邪，听娘的话，准没有错。告诉你，娘经历的事情可比你们多多了，听老人的话，吃不了亏。”
    杨桂香生怕乔向前不重视这个护身符，反复强调说了好几遍。
    “爸爸，我看看奶奶给你的护身符。”
    乔金灵接过来左看右看，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一张纸条塞进去。
    估计杨桂香求的护身符不一定能保佑乔向前，但她塞的纸条一定能帮助爸爸。
    ……
    这个新年过得格外温馨，可能大家都知道，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所以特别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分别的日子总是来得那么快，乔向前纵然是万般不舍，可他还是毅然决然踏上了南去的火车。
    孙慧芳和乔金灵在站台上看到那列火车缓缓驶走，即使是分别，乔金灵却没有那么难过，因为她知道爸爸要去大展拳脚了。
    爸爸走之前，乔金灵也侧面打听过爸爸的计划，海南政府对于偏远地区建设有大量的政策扶持，不光有无息贷款，还在种植、建设、管理等各个方面给予帮扶。
    乔向前要用这些地大面积种植橡胶树。未来中国经济飞速发展，汽车也会逐渐走进千家万户，而轮胎就需要大量的橡胶。
    她当然知道爸爸这一趟会非常辛苦，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可是以零为基础，将是成倍的裂变式财富。
    “好了，妈妈，别再看了，爸爸都已经走远了，以后你要是想他，咱们就坐火车去看他。”
    乔金灵摇着妈妈的手。
    “呸！谁稀罕想他，我是在想你爸爸留给我的烂摊子怎么弄？我对皮鞋厂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卖皮鞋还凑合。”
    “我妈妈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小小的皮鞋厂怎么能难得住你呢？”
    “小嘴巴巴的就会说，再上半年就三年级了，成大姑娘了，得好好学习啊，不然爸爸妈妈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是爸爸妈妈经常说的话，好像没有孩子，他们就不挣钱了似的。
    “知道了，妈妈。我都是为了你们学习的。我学习你们就高兴，你们高兴我就高兴，这样总行了吧？”
    乔金灵顺着杆往上爬，其实她明白，父母要的只是孩子一个学习态度而已，吃过没文化的亏，才不想让孩子重蹈覆辙。
    阳光把母女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乔金灵想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随时随地知道爸爸在做什么，可现在家里连电话都没有，有重要的事情只能发电报。
    不过她知道有电话的时代很快就要来临了。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这一年，乔金灵家里装上了电话，孙慧芳稀罕得不得了，还专门勾了一块布给它盖上。
    对此，她上了瘾，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值钱一点的东西全都用布盖上。
    皮鞋厂运转得也非常顺利，南方物资丰富，尤其是橡胶鞋底，更是非常低的成本价。乔向前总是会发过来南方时髦的皮鞋款式，交给皮鞋厂的研发部门，以此借鉴创新。所以皮鞋厂比之前发展的还要好，每一季的皮鞋都卖得特别好。
    何红丽就是和刘开金吵吵闹闹。可两个人都明白，即使吵得再厉害，两个人也不可能分开，吵架成为了常态，反而是一种习惯。
    乔金灵一直想要不要把葛瑞伟和他爸爸的事情告诉葛老太，事情真相太过于残忍。这对父子明明可以回家，再不济也可以打一个电话或者拍一个电报告诉老母亲，让她不要这么牵挂，可什么都没有
    每次看到葛老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门口，望眼欲穿，乔金灵就觉得一阵心酸。
    “葛奶奶，外面风大，您进屋里吧。”
    放学回来的乔金灵不忍心，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学，每到放学的时间，老太太就像一座雕像一样坐在门口。
    “哦，灵灵啊，你放学回来了，你妈没去接你呀？”
    葛老太太眼神有点混浊，像是无法聚焦一样。
    “葛奶奶，我已经三年级了，可以自己回家了。”
    葛老太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一样，一把把乔金灵搂到怀里，喃喃自语说道：“不行啊！外面的坏人太多了，我的小伟啊！奶奶太没有用了，要是能去接你，放学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被坏人领走了。”
    乔金灵觉得脸颊上有凉凉的水滴，抬头一看是葛老太的眼泪。
    老太太是有一些糊涂了。
    “葛奶奶，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早就想跟您说，可是又怕说了您担心。我也不知道，说出来好还是不好。”
    乔金灵实在忍不下去，她不忍心看到葛老太现在的样子。也许把事实说出来，葛老太情况会变得好一些，至少知道她可以放心，那对父子还是安好的。
    “怎么了？”
    葛老太茫然问道。
    突然，她有些激动，捏着乔金灵的胳膊，颤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小伟他们的消息？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葛老太声音嘶哑，眼睛里也有了神色。
    “葛奶奶，你冷静一下，我是之前和爸爸一起去海南的时候，在广州转过车，在火车站见过他们，就见了一面，他们两个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乔金灵没有撒谎。
    返程的时候，她和爸爸特意在火车站里找过这对父子，可是问遍了巡警和旁边摆摊的人，也没有消息，估计两个人又换了其他地方吧。
    “海南是哪里？他们去大海里了吗？广州是不是很远？他们漂到大海里了吗？”
    葛老太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说话颠三倒四，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葛奶奶，海南不是海，那是一个地方，离我们这边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它在南边。”
    乔金灵小声说道，只不过她的解释是徒劳的。葛老太还是一脸茫然。
    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不会划水，怎么就去了海里了呢？
    多危险啊。

 第181章 这套房子，我送给你了

    “妈妈，我觉得葛奶奶好像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了。”
    等到孙慧芳下班回来，乔金灵迎出去，接下妈妈的包。开春以后，她的个子长得很快，已经能到妈妈的肩膀了。
    “是吗？昨天还听你何姨说起来，说是老太太精神头不太好，估计是被那两个不孝子孙闹的，老太太就这一个儿子，闺女还丢了，也没人管。”
    孙慧芳揉了揉肩膀，乔金灵赶紧上去用小拳头给妈妈捶背，自从孙慧芳接手了皮鞋厂以后，把沿街门店盘给了何红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和谐起来。
    “是啊，妈妈，葛奶奶可怎么办呢？”
    乔金灵忧心忡忡，她看不得老人受苦。
    “唉！人活着一辈子，简直就是受苦。才花几毛钱，就拼了命去挣钱。现在大家头都扎到钱眼里，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你爸爸跟我说过，你们在火车站见过那对父子，可人家孩子不回来，咱们有什么办法呢？”
    孙慧芳虽然心疼葛老太，可是这个养老包袱，她并不想接过来。
    不过，她扭头看到闺女一脸落寞的神情，摸着她光滑的脸蛋说道：“灵灵，今晚妈妈炖只鸡，你给葛奶奶端半只过去。”
    “好的，妈妈！妈妈最好了。”
    乔金灵搂着孙慧芳的脖子，蹭来蹭去。如今，妈妈穿着呢子大衣，脚上踩着时髦的皮鞋，一头波浪长发气度十足，俨然是别人眼里有气质的孙厂长。
    不光有半只鸡，孙慧芳还送过去很多东西，过冬用的秋衣、秋裤，趁着天好，又把葛老太的棉衣棉裤、棉被褥子都拿出来拆洗晾晒，又续上了一些新棉花。
    她们时不时会烧些热水，给葛老太擦洗身体，换上干净舒适的内衣，再给窝上一个精致的发髻。
    “葛奶奶，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现在都这么美，以前肯定更美。”
    乔金灵摸着葛老太瘦可见骨的脸颊，眼窝有点热，她想起前世妈妈临死时候的样子，那么瘦，那么小，受了那么多罪，才离开那个世界，可至少妈妈临死的时候，她还陪在身边。
    可是葛老太现在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葛老太瘪嘴羞涩笑了。她仿佛想起自己年轻时明媚的样子，这一辈子她算是过够了，再也不想来了。
    “灵灵，把粥端过来，奶奶牙不好，让她吃点软和的。”
    孙慧芳卷着袖子，额头上密密匝匝都是汗，伺候一个老人洗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嘞。”
    乔金灵刚端起米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呵呵笑声：“哎呀，老太太日子过的不错呀。还有人专门来伺候。”
    是葛老太的儿媳妇白池。
    “我们是葛老太的邻居，你们把老人放在这边也不管不问，身上都招蛆了，还好意思找上门来？”
    孙慧芳想起葛老太的惨状，一时觉得气愤。
    “她又不是我的老人，我有义务管她吗？有本事让她去找自己的儿子呀，我还没地方说理呢，养了一个废物儿子，把我坑得还不够惨吗？”
    “我好好一个大姑娘，给他们老葛家生儿育女，没捞到一点好处，孩子老公都跑了，我还不能要一点好处吗？”
    白池双手叉胸，盛气凌人。
    “你出去，这里是我的家，不许你进来。”
    葛老太气得拿起拐杖就要砸过去。
    “老太太年龄挺大，气性倒是不小，小心把自己气死了，连自己儿子孙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不过我来提醒一下你，我和你儿子是合法夫妻，你要是死了，那这房子还有我一份儿。”
    白池环顾一周，嘴角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说道：“嘁，就算这套房子全都给我，也不能弥补我的损失。而且就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老太太，您可别犯糊涂，把房子给了无关的人，看你儿子回来能不能饶了你？”
    乔金灵听不下去了，拿起大扫帚对着白池的脸扑过去。
    ——白池还真是个好名字，可不就是白痴吗？
    “哎呀，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臭丫头？我看你们母女两个人就是别有居心，看见老太太快要死了，想着霸占她的房子，告诉你，这房子我是挣下了，想从我手心里抠走，没门儿！”
    白池撂下狠话，狼狈逃走了。
    “灵灵，关门，别让这个臭女人再进来了！”
    孙慧芳也很生气，平时孝顺老人的时候不见身影，现在想要房子了，倒跑得比兔子还快，估计是这个女人听到有人照顾葛老太，觉得是有人在惦记房子吧。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白池的话倒是给葛老太提了一个醒。
    有一天她把孙慧芳和乔金灵叫过去，精神难得好，茶几上还放着几张纸。
    “慧芳，你拿起来看看吧。”
    葛老太眉目慈祥，摩挲着手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
    孙慧芳看了一会，大惊失色：“葛大妈，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套房子我是不会要的。您不会以为我们来照顾您，是图您的房子吧？那都是你儿媳妇儿在瞎说呢。”
    “好孩子，大妈没有那么想，我知道你们是真心实意来照顾我这个孤老太婆的。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们，只有这一套房，可能还能值些钱，就当是送给这丫头以后的嫁妆吧。”
    葛老太话语清晰，没有一点糊涂的样子。
    “奶奶，我不要这房子，您长命百岁的活着，您还得看我结婚呢。”
    乔金灵声音有些哽咽，哪怕已经死过一次，她也无法坦然面对这些生离死别。
    “活到100岁不就成老妖精了吗？放心，奶奶还能活，还没有看到小伟呢，小伟是个好孩子，都是被他爸妈给害了。以后你要是能遇到他，告诉他，他奶奶惦记着他。”
    葛老太说着，从手指上撸下那枚金戒指，递给乔金灵。
    “告诉小伟，这枚戒指给他的媳妇儿带上，就当是奶奶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乔金灵听着葛老太的话，心中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第127章 阴谋被戳穿

    陈国强过去，在矮门卫耳边嘀咕，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一起，跟父子两个似的。
    没一会儿，大牛就笑得跟朵开皱的花，嬉笑着就给他们放行了。
    “陈叔叔，你用了啥法子？上次我和爸爸来，这个叔叔都不让我们进。”
    乔金灵佩服说道。
    “嗐！还能有什么办法？越是这样的小鬼越是好弄，喏，一盒红格子呗。”
    陈国强亮了一下口袋里的香烟。
    红格子就是红盒的红塔山香烟，价格不一，2块3一盒，不是一般工薪阶层舍得抽的。
    陈国强一进皮鞋厂，话匣子就打开了，这里有他的青春。
    “我是1977年1月1日进的厂，那时候还不到20岁，真是一辈子也忘不掉，当时厂区还没这么大，也就几个加工厂间，都是一针一线跟着师傅学做布鞋，做皮鞋。”
    “后来厂子效益好了，又在厂区东南侧建了两处机械化生产车间，维修车间、车库、办公楼，你们看，这些都是以后盖的。”
    他的话里透着骄傲，藏着失落。说没一点感情是假的，也很惋惜好好一个厂沦落成如今境地。
    “走吧，厂长办公室在这边。”
    陈国强引着他们进了办公楼。乔金灵一看，就是很典型的老式楼，草绿色的半围墙裙，木黄色的门，每个门上都挂了一块白色红漆的木牌。
    “这里就是厂长办公室。咱们进去吧。”
    隔着黄色木门，依稀能听到季时节在逗季澄的嬉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季时节没料到这些人会同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
    “陈国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季时节有些懵。
    “季厂长，我觉得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小孩子听，让灵灵带着季澄去一边玩儿吧。”
    乔向前还是心疼孩子。
    季澄瞪着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澄澄，你跟灵灵姐姐去旁边沙发玩吧，把奶奶给你买的零食都拿过去，和姐姐一起吃。”
    季时节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看一个个严肃神色，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先把孩子支到一边。
    “灵灵姐姐，我奶奶给买的果丹皮、话梅还有江米条，咱们一起吃吧。还有我最爱的橘子瓣糖。”
    季澄看到乔金灵过来，心里乐开了花。他才不管大人们要说什么。
    乔金灵不忍心，拉着季澄的小手，默默走到角落的沙发，看事情的发展。
    “诸位，你们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说过了，那个合同没问题，说是皮鞋，我就是按合同里面搭的货，你们没理由找我吧。”
    季时节深坐在真皮座椅上，反正他就咬死了合同没问题，难不成就凭三个人，就能生抢硬砸？
    “季厂长，我们来不是说这件事，是想和你聊聊甄清源。”
    乔向前开门见山，不想弯弯绕绕。
    “甄主任？哦，我只是和他点头之交，没什么深交，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季时节十指交叉，胳膊肘抵在桌子上，心底纳闷他们为什么提起甄清源。
    “那你先听听这个。”
    乔向前打开录音机，里面传来乔向秀和张明漪的对话。
    ……
    “咔哒！”
    收音机被关掉。
    “听清楚了吗？季厂长？你的厂长位置不一定能坐得牢，多少人都算计着呢。”
    乔向前的底气一点点回来了。
    “这是刘方舟的妈妈？她在替儿子算计我？难道她介绍甄清源给我认识，早就是盘算好的？”
    季时节瘫坐在椅子上，刚才还舒适柔软的大皮椅，如今却如坐针毡。
    乔金灵乜眼看季时节。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情意那么牢固，有时候却脆弱如一张纸，风一吹，一捻就碎。
    他戏弄爸爸的信任，殊不知他也在被身边的人算计。
    “你不知道吧，甄清源和张明漪有一腿，我不知道甄清源给你保证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把你的厂长让位给刘方舟。”
    “甄清源说会给我一批无息贷款，其实现在皮鞋厂看着风光，其实一肚子烂包，不然我也不会坑了你。再没有钱，皮鞋厂就完蛋了。澄澄还小，我想给他更好的生活。”
    季时节瞅了一眼正在吃饼干的季澄。
    无息贷款？
    乔金灵之前了解过，在八十年代初期是放了一百多亿的无息贷款，但大家都不愿意贷，毕竟“父债子偿”、“无债一身轻”的观念还是主流想法，结果剩了好多贷没出去。
    可渐渐人们的观念越来越开放，知道贷款是个好东西，能钱生钱，一窝蜂在想求贷款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无息贷款了。
    所以像季时节的皮鞋厂在87年，想要获得无息贷款是不可能的。
    乔金灵的推测不错，季时节的话很快被陈国强印证。甄清源就是想用无息贷款来混淆视听，让季时节以为能从他这里拿到钱，其实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这个老王八蛋！竟然想算计我，说什么无息贷款，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我说张明漪怎么会那么好心，介绍什么信用社主任，给我批什么无息贷款！原来是想让她儿子当厂长！”
    季时节气得攥起大拳头，“邦邦”砸在桌子上。
    “做人还是要有良心。你虽然坑了我们，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明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看着你掉进去。”
    乔向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真是对不起啊！兄弟，哥哥，我太不是人了，我就是因为皮鞋厂经营不善，刘方舟给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刘方舟，是我自己也心术不正，白白害了你们。”
    季时节此时此刻的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真心的。
    乔向前看着眼前的季时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悲愤，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明明在不久之前，它还在热情跳动。
    乔金灵冷眼旁观。
    季时节的歉意，并不是真心道歉，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而是形势所逼的无可奈何。他的“贵人”另觅高枝，他没有办法才委屈自己道歉。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感动他，他只会为了形势选择更适合自己的路而已。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爸爸像变了一个人，眼神不再那么温情脉脉，吃一堑长一智，如果能让爸爸明白一些道理，那这次的事情就有价值。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第182章 把别人兜里的钱当自己的

    乔金灵的预感没有错，第二天一大早，她不放心赶过去看的时候，发现葛老太已经穿戴整齐，躺在床上，安详地走了。
    这个老太太把身后事都写得清清楚楚，她不想太麻烦别人，想走得清净一些。什么放不下的儿孙，撒手的那一刻，全都放下了。
    乔金灵喉头哽咽，多少人走之前是带着遗憾走的呢？
    葛老太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也就是孙慧芳、何红丽、刘开金三个人一起帮忙料理，葛老太就这样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茫茫世界里了。
    如果有一个人还惦记着她，恐怕就是她那个难缠的儿媳妇了。
    不过也没什么，有遗嘱在，她顶多是闹几次，把古警官叫过来，那个女人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房子就空在那里，紧闭着大门，说实话孙慧芳压根就没有想动那套房子的意思，她帮葛老太是出于良心，等那对父子俩回来，房子还是要给他们的。
    转眼间，1989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乔向前不打算回家过年，孙慧芳便决定带着乔金灵回北河沿村过年。
    她们母女再一次回到原来的那间小屋，恍如隔世。
    “以前还觉得房子挺高的，现在看怎么这么矮？进堂屋还要低头。”
    孙慧芳打量着房子，之前觉得房子千好万好，住惯了城里的房子，再回来反而不适应。
    杨桂香也看出老来了，可是她一提起乔向秀和乔向前给她寄过来的东西，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容光焕发的神情。
    刘梅花在村里混得风生水起，就凭着她手里的那些紧俏的皮鞋、衣服资源，简直称霸了各大集市。
    苏桐和乔金亮也回来过年。只是小叔叔乔向东没了之前的神气。
    “唉，谁能想着风水轮流转呢，之前挤破头都要去纺织厂，现在我们纺织厂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差，连工资都开不出来。”
    苏桐皱着眉头，果然钱能滋润人，她看起来像比孙慧芳老了十岁，以前老是自诩城里人，如今也成了大家嘴里的笑话。
    “那你们厂没有改革吗？”
    孙慧芳再也不是之前为了几个鸡蛋苦苦哀求婆婆的女人，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苏桐把手夹在双腿之间，神情扭捏，叹了一口气说道：“领导的事情，咱们也不好说。改革也有，可改来改去，越来越不行，听说厂里要裁人下岗呢，你说我和你兄弟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要是下岗，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孙慧芳听出来了，苏桐话里有话，想让她帮助这两口子。
    乔金灵在一旁听得真切。
    很快，席卷中年人的“下岗”浪潮就要来临了。之前觉得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直接就给砸碎了。
    在时代的浪潮面前，每个人都漂浮其中，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是一家的灾难。
    孙慧芳不打算接这个话茬，她不是不愿意帮，而是不能主动说出来。要等到这两口子，实在忍不住了。
    “我就说嘛，这天变得也真够快的，饭都还没变馊，饭碗就给撤了。想当初老四顶了爹的班，那可是一个香窝窝头啊，谁能轮得到？可是没有想到，这才几年啊，就变喽。”
    刘梅花在旁边幸灾乐祸，她最大的心结就是这件事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这口恶气。
    “你少说几句话，能死吗？没看到人家两口子正发愁吗？当嫂子的不想着帮忙，净在旁边说风凉话，你说这些年亏着你了吗？”
    杨桂香揉着面，嘴里骂着刘梅花。这婆媳二人好的时候能一条战线骂人，可互相损起来的时候又毫不留情。
    “娘，你就是偏心呐，我还不能说几句了，这不是现成的有财神在吗？拜一拜财神不就行了吗？”
    刘梅花对着孙慧芳挤眉弄眼。孙慧芳帮着择菜，假装看不到。
    乔金灵觉得好笑，这一屋的人心眼子都有800个了。
    “三嫂，以前我说话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现在三哥厉害了，电视上《新闻联播》都演了。现在海南可牛了，听说我三哥管着好大一片橡胶地，他能管得过来吗？外边那些人那么多心眼子，我三哥心又实诚，还是得自家人帮忙看着才好哇。”
    乔向华话里话外，明明是在求人帮忙，还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好让孙慧芳觉得自己多么重要。
    “没事儿的，你三哥现在做得挺好的，身边一堆的帮手，听说海南省长都接见他哩。”
    孙慧芳假装听不出乔向东的话。
    “哎呀，老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跟你嫂子说的。慧芳，老四的意思是能不能问问向前，也带他去海南闯一闯？不就这么点儿事儿吗？”
    杨桂香还是心疼小儿子，继续说道：“老四啊，那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你三哥在那边吃苦着呢，依娘看，咱就不去了，求你三嫂在皮鞋厂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工作，离娘也近，还能照顾亮亮。”
    “可以吗，三嫂？”
    乔向东眼睛一亮。
    乔金灵这才明白，身娇肉贵的小叔叔怎么会放下老婆孩子热炕头，去那么远的海南打拼呢，他的目的其实是皮鞋厂。
    孙慧芳也早就看明白了，只不过她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个小叔子怕是要闹着去海南，丈夫一个人在那边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帮忙照顾这么大的一个“巨婴”，就不给他添乱了。
    “行吧，那你过完年来找我吧。”
    “慧芳，你看看我行不行？那个纺织厂我也待够了！”
    一旁的苏桐忙不迭说道。这种事情就是要趁热打铁。
    孙慧芳面露难色，她刚要拒绝，就被杨桂香笑呵呵打住了：“当然可以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行的？我决定了，老四两口子都去。真是的，这不是咱自己家的皮鞋厂吗？有什么好说的？”
    孙慧芳被架在火上，最后只能点头同意。乔金灵看着为难的妈妈，这帮人真的是吃便宜没个够，别人家的钱好像自己兜里的钱。
    只不过苏桐和乔向东两个人去了皮鞋厂，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样的事端？！

 第128章 皮鞋厂转让给乔向前

    “向前兄弟，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进也死，退也是死，一点活路都不给，都怪我这个人太自大，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其实没什么大能耐，也就是靠着灵灵之前设计的童鞋还火了一阵，可其它男鞋、女鞋都积压严重。”
    “刚开放那阵，也不用管质量，只要生产出来就有人抢着买，可怎么突然就变了天。顾客都说款式不好看，样子不时髦。可好不容易生产出来新皮鞋，又落伍了。所以我就只能在省优上做文章，也许大家会认。”
    季时节如同一条失水的大鱼，踉踉跄跄走到窗台边，奋力推开窗户，企图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换取存活的希望。
    他知道就算有甄清源的无息贷款，也没办法盘活整个皮鞋厂。
    “季时节，咱们差不多一起进安庆皮鞋厂，从学徒开始，跟着老师傅一起干，咱们对皮鞋厂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你也有。”
    陈国强走过来，眉头紧锁。
    安庆皮鞋厂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位年华逝去的老母亲，没了活力，可还是能从细节处看出昔年流光溢彩的美貌。
    有人看腻了弃如敝屣，也有人放在手心珍而重之。
    想当初安庆人都为了能穿上一双“奋斗”牌皮鞋而感到骄傲。当时，“奋斗”皮鞋不仅是安庆市人的骄傲，还远销其它省市。质量好、耐穿、有排面，是人们对安庆皮鞋厂最大印象。
    “当然，国强，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接手皮鞋厂，哪怕掏空家底子也要干。因为我知道都在变革，皮鞋厂不能因循守旧，不然早晚完蛋，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也没这个能耐。”
    季时节的脸色白了又白，目光飘忽闪烁，一瞬间想起了刚当上厂长时的威风模样。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同意吗？”
    陈国强看了一眼乔向秀，继续说道：“把皮鞋厂盘给我。”
    “什么？陈国强，你这是趁火打劫！”
    季时节气得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合着刚才一通怀旧，是为了打感情牌。
    乔金灵和乔向前也有些吃惊，看乔向秀的神情，一看就是知道陈国强的打算，其实也不奇怪，风尘仆仆专门从北京赶回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安抚乔向前的心情，恐怕这才是他们回来的真正目的。
    “你仔细考虑一下，说实话，我现在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你应该感谢我。不然再撑下去，你肯定会死得更惨。”
    陈国强气场强大，一番说辞有礼有节，显然是有备而来。
    季时节冷静下来，陈国强说得确实没错，现在皮鞋厂亏空严重，内有产品滞销，外有甄清源和张明漪虎视眈眈，内外夹击，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自己还欠乔向秀和乔向前一个交代，若是惹怒了他们，再把自己省优作假，贿赂国家干部的事情说出来，那季澄的前途怎么办？
    季时节充满温情看着季澄，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惹上污点，断了前程，那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季澄也瞪大眼睛看着爸爸。他虽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爸爸的神色，肯定不会是好事情。
    乔金灵轻轻推了季澄一下，示意他去安慰一下季时节。
    “爸爸，你是犯错了嘛，老师说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做错了改正就好啦。”
    季澄摸着季时节的胡子茬，好几天熬夜也没刮，摸起来扎手。
    “嗯。爸爸做错事了，爸爸改正。”
    季时节一把搂过儿子，他一下觉得小小的肩膀已经有了托举的力量。
    “好，我同意盘出去，不过我有个条件。”
    季时节眼神变得凌厉，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什么条件？”
    陈国强追问道。
    “皮鞋厂只能盘给乔向前。要是别人，我就不答应。”
    季时节的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乔向前，他没想到季时节会这么说。
    “兄弟，你是忠厚的人，就是人单纯了些，你身边有这么多能人，把皮鞋厂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你在厂里也有股份，不好意思，把这个烂摊子给你了。”
    季时节面露羞愧之色，如果注定有个人要拿走皮鞋厂，他给谁都不甘心，只有乔向前，也算是报答当年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季澄的恩情吧。
    “这…我做不了。”
    乔向前犹豫一下，拒绝了。他可以搞团购，开小卖部，可是要是管一个好几十人的皮鞋厂，他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
    “放心，你可以的，屁股决定脑袋。你坐在那个位置了，当然就可以。你心眼儿，还有一个这么有福气的女儿，肯定能干得好。”
    季时节拍了拍乔向前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乔金灵。他走过来，蹲下身，笑着说道：“灵灵啊，叔叔是真挺喜欢你的。还替我家澄澄惦记着你，估计是没戏喽。”
    “季叔叔…”
    乔金灵一时之间对复杂的人性又有了疑惑。眼前的男人说得如此诚恳，让人不得不信。可他之前做出的事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也许很难用好人或者坏人来定义一个人吧。
    “向秀，之前的事情是哥哥对不住你了。你的损失我来赔偿。”
    季时节一下子像老个十岁，泄了气，没了精气神。
    “既然你把厂子给了向前，那咱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乔向秀当然明白季时节放弃的东西，要远远高于赔偿款。
    “好，也是个痛快人。有你们在，皮鞋厂肯定还有希望的。”
    季时节虽然不舍得，可再耗下去，皮鞋厂只能坐吃山空，内忧外患，换了主人，也许它还能有一线生机。
    “宁可赔钱吃饭，不能坐吃山空。我师父亲一直这么告诉我。可我一直不明白。我一直想让皮鞋厂好起来，哪怕是贷款也要上最好生产线，可为什么是这个结局呢？”
    季时节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可能要琢磨很久了。
    乔金灵看到这个结局，知道新的难题和机遇又要来了，爸爸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他的挣扎。
    下一步该怎么走？
    谁也不知道。

 第183章 女人只配吃糟糠?请圆润滚

    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
    乔金灵觉得过年越来越没有意思了，原来小时候觉得过年好，只不过是带上了一些童年滤镜。
    鞭炮的味道似乎也没有那么好闻。
    “杨嫂子，过年好啊！”
    一个老男人手插进破棉衣袖筒，头缩到衣领里，笑嘻嘻过来给杨桂香拜年。
    “他刘叔啊！过年好，身体可还硬朗？”
    “好着呢。今早上还吃下三个大馒头。”
    老刘嘴里说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饭桌，把上面摆的饭菜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乔金灵起得晚，正在吃早饭。她一点不想跟着妈妈他们出去拜年，说那些客套话，烦得要命，所以干脆躲懒，假装起不来。
    “啧啧，杨嫂子，你怎么给孩子吃这个？！”
    老刘突然有些激动，他快步走到桌边，指着桌子上一个大盆，神情里带着恼怒。
    萝卜炖牛肉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他觉得这种菜还不够好？乔金灵觉得还凑合啊。
    可接下来老刘的话直接让乔金灵气得要死：“就这样的赔钱货，你还舍得给她吃牛肉？连一个弟弟都带不来，这样的赔钱丫头就是吃糠的命，怎么能给她吃牛肉呢？”
    “这可是牛肉啊！多稀罕，给这样的丫头吃都浪费，我告诉你老婶子，丫头就是不能给吃得太好，吃了也是往里面倒赔。”
    乔金灵快要气炸了，其实这个老头儿的意思就是她一个女孩不配吃牛肉，这种奢侈的食物，吃了也是浪费。
    杨桂香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着脸没有说话。
    “我那一堆的孙女，从年头到年根，我一点肉腥都不给她们吃，萝卜土豆保平安。女人没力气，不配吃肉菜。我儿媳妇儿昨晚除夕偷偷给三个丫头吃酱肘子，直接被我打了一顿。”
    老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却没有留意到杨桂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人跟牲畜一样，命好吃好料，命歹只配吃糟糠。女人嘛，生下来就是吃糠的命。”
    老刘扫过乔金灵的脸，满脸都是不屑。
    “说够了没有？！你这死老头，大过年的，到别人家里来添堵，我自己家的闺女，我想给她吃什么关你屁事。孩子投胎到你们家，也算是倒了血霉了，谁说女人只配吃糟糠？像你这样的懒鬼，就算给你吃了肉，那才叫糟蹋东西呢！”
    杨桂香劈头盖脸一顿骂，看老刘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坨大便一样恶心。
    “杨嫂子，以前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什么时候变了一个人？”
    老刘脸上挂不住，起身要往外走。
    “滚！我才不和你不是一样的人呢！糟践女孩的都不是娘生的！快滚，别大过年的，在我家里碍眼，以后我们家不欢迎你来。”
    杨桂香说着，眼睛四处逡巡，拿了扫帚就要往外赶人。
    “杨桂香！你真不识好歹，早晚有你哭的时候。女人压在男人头上，这就是要反了天了。你们老乔家有倒霉的时候！男人都是窝囊废，把女人惯得没边了，等着倒霉吧。呸！挣两个臭钱就敢反老祖宗的天！”
    老刘被赶到院子里。正好苏桐、孙慧芳、刘梅花拜年回来，听到老刘这么说的话，一时之间，家里的女人各自抄上家伙，直接让这个老男人滚蛋。
    “哈哈…真解气！”
    乔金灵看到一屋的女人，昂首挺胸的样子，顿时觉得这是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年。
    过完年以后，苏桐和乔向东就来到皮鞋厂。本来以为这两个人会作妖，没有想到他们本本分分，孙慧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一点没有要惹是生非的样子。
    孙慧芳也很高兴，一家人能和睦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了。乔向前时不时打电话回来，说着海南那边发生的事情。
    乔金灵已经开始上三年级的下半学期了。乔金凤还有半年初三就毕业了。她几乎不回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连老师都夸赞她学习有天分，再加上勤奋努力，前途不可限量。
    春天阳光灿烂，孙慧芳收拾了一大包东西，放在小木兰上。这是一种女士摩托车，轻巧方便，比骑自行车好多了。
    “妈妈，你要干嘛去？”
    乔金灵拦住孙慧芳的去路。
    “我去给金凤姐姐送点东西，她马上快毕业了，学习紧张，我给她补充补充营养。”
    “我也要去嘛。”
    “你还是在家好好学习吧！多跟姐姐学习学习，你看姐姐贴奖状的那面墙都快放不下了，你这孩子很聪明，一学就会，可就是太懒了，要是再勤快一点，学习肯定会更好的。等你爸爸回来，看着你满墙的奖状，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孙慧芳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妈妈，所以我才要去呀，多跟姐姐学习，我也想金凤姐姐了，就带我去嘛。”
    乔金灵使出撒娇这一招。
    “行吧！天天就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也不知道好好学习，你看人家宋益善，都能在全国数学竞赛里面取得成绩，你就不上心。”
    因为乔向前临走前叮嘱孙慧芳要多照顾宋益善，所以孙慧芳时不时会往北京寄一些东西给乔向秀，再让乔向秀把东西送给宋益善。
    一来二去，孙慧芳对那个小男孩儿便格外上心。
    “妈妈，你不是夸金凤姐姐，就是夸宋益善，一点都不夸我。我也是很好的。”
    乔金灵撅着嘴，假装委屈。
    她才不会吃这些人的醋呢，反正还有乔金亮在下面垫底，她指定不是学习最差的那一个。
    不过随着功课越来越难，其他科目还好，唯独这个数学，有些题目，她甚至已经不会。
    想要吃数学的老底，貌似不是那么容易。三年级的期末考试，她破天荒没有得到100分。
    乔金灵突然有点慌了，想起初高中的数理化，好多题目都已经不会了，以前她笃定上大学没问题，现在看来不努力还真不一定能考上。
    还有体育，愁死人的800米、仰卧起坐，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老大难，现在初中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脑子能跟着穿回来，体力可跟不回来。
    要是穿回来还考不上大学，那岂不是很丢人？
    乔金灵这么一想，瞬时就慌乱了。别说实现什么记者梦了，能考上大学就已经不错了。

 第184章 上课睡觉还能考满分，有秘诀吗?

    “金凤姐姐，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数学课本？”
    等乔金灵和妈妈来到乔金凤宿舍以后，她心底还惦记着那个问题。
    “哦，小丫头，怎么啦？想看看姐姐的数学题吗？你不一定能看得懂哦。”
    乔金凤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举止温柔娴雅，落落大方，已经完全看不出当时那个胆怯的小姑娘模样。
    丰富的学识已经让她底气十足，也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不再困于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
    “金凤，你就给她看看吧。这个小丫头觉得自己本事大着呢。”
    孙慧芳笑吟吟说道，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三婶，上次给我带的东西还没有吃完呢，这次又拿来了这么多东西，我吃不了的。”
    乔金凤连忙推辞。
    “你就使劲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就分给舍友们吃。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三婶不担心你的学习，就怕你太亏待自己，你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瘦了。”
    孙慧芳又从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递给乔金凤：“孩子，这套秋衣秋裤你收着，我上次看你秋衣都磨出毛边了，秋裤也短了。开春还冷，小心冷风钻进裤筒里，会着凉的。还有这个，叫卫生巾，现在都用这个，我也给你买了一些。你自己看看怎么用。”
    “三婶，你对我太好了。”
    乔金凤眼含感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了，每次换季都是孙慧芳惦记着自己，被褥都要塞上当季的新棉花，连私密事情都替自己想着。
    “傻姑娘，三婶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了，把你当成灵灵的亲姐姐。你是个好孩子，三婶疼你都疼不过来，就怕自己做得不够。要是哪个地方做的不合适，你一定要说。”
    孙慧芳坐在乔金凤的床铺上，用手拍了拍，觉得厚度比较满意。
    “妈妈，金凤姐姐，你们两个人当母女挺好的。金凤姐姐，妈妈对我都没有这么好，她天天说我，说我又懒又馋，不会做家务，以后没有婆家要，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了。”
    乔金灵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幸福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不要求大富大贵，只要在乎的人都好好生活，那就足够了。
    “那是三婶爱你啊！对了，数学题能看懂吗？”
    乔金凤调侃说道。
    “呃，马马虎虎吧！”
    乔金灵合上课本，无奈感席卷而来。什么二面角、未知数、排列组合，他只能隐约知道大概的概念，但是要完全准确做出这些数学题，已经不可能了。
    她觉自己就像超前学习的儿童一样，以为自己会的很多，所以听课也不认真，然后突然有一天数学大发神威，再想去学习，就已经有点看不懂了。
    还好，才三年级而已。
    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
    接下来的时间，乔金灵不敢大意马虎，有些数学题认真去做。可终究三年级的题目太简单，她努力了一阵儿，觉得没有必要，又彻底懒散下来。
    老师们对于这个不学就会的小女孩也多了很多宽容，哪怕上课睡觉，也不管他。
    教室内，乔金灵又睡了一节课。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宝？”
    乔金亮趁着下课时间凑过来。小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虽然比乔金灵要小一岁，可是个头已经比乔金灵要高了。
    没事都长这么高干什么？
    “什么法宝？”
    乔金灵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混过去一节课。
    “你是不是练了某一种神功？你之前不是还当过教主吗？是不是睡觉就能把课听懂？”
    乔金亮一脸诚恳，他的学习一塌糊涂。同样都是睡觉，他不明白为什么乔金灵能得第一名，而自己只能得倒数。
    “你这小脑瓜子，天天在想什么呢？我是课上睡，但是回家认真学习。我都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学习。”
    乔金灵戳了一下乔金亮的脑袋。
    这小子真的会以为有什么睡觉学习神功，本来学习就已经够差了，再去相信一些w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就完蛋了。
    “我才不信呢。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不都是说自己不爱学习，回家就睡觉，多一道题都不写，最后莫名其妙考试就考得很好。哪有像你这样的，上课不学习，回家学习的？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谁也不说。”
    乔金亮用真诚的眼神盯着乔金灵。
    “说个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我还不一定能撑到什么时候呢？我这都是在吃老本，有的东西我以前学过。”
    乔金灵透露了一点实情。
    “嘁，原来是这样，真没意思。”
    乔金亮撇着嘴，一脸失望离开了。
    ……
    春脖子短，很快就过去，不知不觉夏天来临，乔金灵经常望着窗外的白云出神，不知道爸爸在海南会不会很热？还是安庆待着舒服，四季分明，冬天还可以玩雪。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暑假来临。
    乔金凤考上了安庆市一中，这里是最好的中学。再有三年，她就要参加高考，乔金灵已经能够想象到乔金凤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翱翔天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乔金灵真心为这个姐姐高兴。她只不过顺手帮了一把，乔金凤却能借势而飞。有些人的光芒注定是藏不住的。至于她那条“金龙”兄弟，就在泥罐子村窝着吧！
    宋益善还是每周一封信。能看得出他的遣词造句越来越成熟，他马上要升入五年级了，词汇量却不像一个五年级小学生。
    身边的人都这么优秀，乔金灵时而躺平，时而内卷，纠结挣扎，跌跌撞撞，开心进入了四年级。
    朋友们都在各自的角落里努力向上生长，乔金灵也不能落后啊！
    宋益善时不时会给她寄过来一些小玩具，并不值钱，却很有意思。
    乔金灵之前还存着把玩具都卖了挣钱的想法。如今看着这些变形金刚，觉得他们像有了生命一样，反而不舍得了。
    1989年快要过去了，过完这一年，90年代就要来临，好像过完了1989年的最后一天，1990年的太阳都会变得更新一点。
    也许这就是节点的最大意义，让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变得意义非凡。
    最关键的是，今年爸爸要回来过年了！

 第129章 提前叫二姐夫

    事情解决得意外顺利。
    等大家走出皮鞋厂大门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神情都透着疑惑。怎么一进一出，就换了一番天地？
    “嗐！我说不让你们进，你们非要进去吧，碰了一鼻子灰，那季厂长哪能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就算让你们进去，你们也是耗子进了老猫窝，等着被吃吧。”
    大牛站在岗亭里，嘴角还沾着瓜子壳，依靠着门框，看他们的笑话。
    众人只是笑笑，没一个人搭理他。
    “可怜哟，这年头做生意的就是一条死路，像我这样看大门，一睁眼就到手1块钱，啧啧，做生意的都是傻子！”
    大牛看他们走出大门，然后“哐当”一声就把大铁门关上了。
    “向前，我要是当上厂长，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开除了。”
    陈国强小声说道。
    “呵呵，其实我觉得你来当这个皮鞋厂厂长更合适，比我有魄力，比我有想法，也熟悉皮鞋。”
    乔向前还在抗拒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可季时节钦点你来当啊，向前，你就放心做吧。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善缘，好好待厂里的这些老职工，有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陈国强说得坦荡。
    说没遗憾是假的，可能让乔向前接手，他倒也服气，早晚都是一家人，都不是藏坏心思的人。
    “是啊，向前，你就踏实做吧，小卖部也不能干一辈子，你心思善良重承诺，也许能把皮鞋厂撑起来。”
    乔向秀做生意这些年，知道小钱靠小聪明，大钱靠大智慧。哪怕靠小聪明挣了点钱，也走不了太长久。
    “行！既然你们都看好我，那我就好好干，我也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裹着走，总要走出自己的路。”
    乔向前昂首挺胸，他总是有一种一旦停下，就被一种无形力量扯着向前走的感觉。每次他安于现状的时候，都会出现新的机遇让他再努力一把。
    乔金灵拉着爸爸的手，心想：“这一次对自己来说是重生，对爸爸来说，未尝不是一次重生呢，他的生命本来定格在1985年那个夏天，像断掉的线，现在又接上一根，会是和原本那根一样吗？”
    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想，感觉就像自己抽中一张彩票，非要追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让自己中奖？
    中奖就中奖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回到家以后，孙慧芳听了这个消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反复确认好几遍。乔金灵本以为孙慧芳会反对，毕竟妈妈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去做吧，咱们也该舒展拳脚大干一场了。缩手缩脚也干不出什么大名堂，你就放心去做吧，我和灵灵都会支持你的。”
    孙慧芳竟然百分百同意。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赶鸭子上架，好好干一场。只不过，二姐，我想让二姐夫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行不行？”
    乔向前连姐夫都叫上了。
    “呸！他留不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没成亲，瞎叫什么姐夫。不准再这么叫了，听到没？”
    乔向秀嘴里嗔怪，嘴角却挂着笑意。经过这么一遭，不光乔向前脱胎换骨，乔向秀也觉得陈国强是个可托付之人。
    “哎呀，二姐，这成为一家人不是早晚的事儿吗？就是扯张证，办酒席呗。”
    孙慧芳也跟着打趣。
    “二姑父！”
    乔金灵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也叫人，羞得乔向秀红着脸，假装要锤乔金灵。
    “我是想娶向秀，可现在不是时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资格娶媳妇儿，我留下，等把皮鞋厂都顺了，我再风风光光把向秀娶进门。我陈国强的女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唬弄了事了。”
    陈国强的话让乔金灵敬佩。
    常言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给男人，不就是图人好有责任心吗？不能让女人跟着自己受苦。
    “嗯，我等你。”
    乔向秀眼睛潋滟成波，她等了那么久的爱情，还怕再多等一段时间吗？
    他们一番商议，最后确定乔向秀回北京继续打拼，陈国强留在安庆市皮鞋厂帮乔向前过渡到年后。
    乔向秀走之前，专门带陈国强买了一堆东西去看杨桂香。杨桂香嘴里骂着“簸箕扬场的散财女手里有俩钱，出手就像刮大风”，可眼角的皱纹笑得都挤到一起。
    现在北河沿村谁不知道老乔家养了一只金凤凰，连天安门都敢飞过去叫几声哩。
    乔向秀又去看了乔金凤，两人自然是唏嘘不已。乔金凤长高不少，恣意生长。她把这个曾经相伴的二姑姑，当成妈妈一样。而乔向秀也真心疼爱她，临走时塞了不少钱，生怕这个女孩苦着自己。
    乔向秀很快就回北京了，那边也是一大摊的事情，只靠张静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季时节这边也痛快，转让手续很快就配合办完。
    “向前，其实我很自私，自己解决不了的烂摊子让你解决。还有刘方舟，他到底知不知道张明漪的想法，我也不清楚，毕竟他还有股份在公司，以后你们少不了打交道。”
    季时节不把头发梳到脑后，反而没那么油腻，让乔金灵恍然觉得是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还有甄清源，他没得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借机会闹事，毕竟他的老丈人在土地规划局。”
    季时节推心置腹。这个重担他挑不起来，希望乔向前能支棱起来。
    大人们在聊天，一旁的季澄就乖乖站着。他的神情严肃，一夜之间，他像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追在乔金灵后面叫“灵灵姐姐”的小男孩了。
    “季澄……”
    乔金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澄打断了。
    “你们都是坏人，抢了爸爸的皮鞋厂，连你乔金灵也是一样，都是坏人！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小女孩！”
    季澄的泪伴随着他的咆哮，倾泻而出。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爸爸的皮鞋厂再也没有了，曾经身上的那些荣耀都随着几张纸，彻底烟消云散了。
    而那个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他，在他手心塞了一块橘子瓣糖的小女孩，也逝去了。

 第185章 落魄归乡的乔向前

    乔向前要回来这件事情，在乔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在杨桂香眼里，儿子就是中了状元，和衣锦还乡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杨桂香激动地走来走去，在她的心目中，乔向秀虽然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不如儿子挣的钱来得踏实。
    在北河沿村，她逢人就说自己的三儿子要回来了，已经变成了阔气的大老板，引得老头老太太非常羡慕，觉得老乔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我就说吧，当时乔家祖坟埋在那两棵大柳树下面是上风上水。你们都说风水不好，我就觉得是最好的地方，前面有河，有风有水，后面有山，背靠大山。被我说着了吧？”
    杨桂香翘着二郎腿，一脸神秘。围观的老头老太太纷纷点头。
    乔金灵看着奶奶的样子，觉得有点意思。苦着生活过来的人，对于突然到来的财富，总是没有自信，非要找点怪力乱神的事情来佐证他们所获得的财富是天赐的，而并非自己的努力所得。
    说来也奇怪，人们一方面称赞勤劳，觉得脚踏实地挣来的钱才最踏实，可是又看不起勤劳所获得的东西。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挣的钱，似乎承认了勤劳，就承认了自己太笨。
    杨桂香还专门穿上了自己的新褂子，去火车站准备接她的儿子，可没想到乔向前的出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穿得普普通通，像是从外地打工回来的。
    “三儿，你这是咋啦？不是说在外面当大老板的吗？怎么穿成这副样子就回来了？还不如咱村里那老汉穿得好。”
    杨桂香颤颤巍巍，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豪横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她还怎么有脸带儿子回村？
    “娘，这么久没见儿子了，就看我穿的衣服了？”
    乔金灵一眼就看出爸爸虽然穿得破旧，但精神状态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
    “三儿，你说话怎么啦？跟电视机里人说的话一样，别别扭扭的。”
    杨桂香虽然心底失望，可是看到儿子回来，心里还是高兴的。
    “娘，我说的是普通话，在外边儿的人都说普通话，我一时半会儿有点改不过来。”
    乔向前尝试着在两种语言之间切换。乔金灵完全能明白这种感受，在外面待久了，回到家乡的时候，如果你还要说普通话，别人就会说你装什么装，只有自己才知道，一下子转不过语言的弯，再正常不过了。
    “娘，咱们先回家吧！向前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也累了。”
    孙慧芳扫了一眼乔向前，丈夫眉眼中的疲惫藏不住，满是心疼。
    回到家以后，杨桂香赶紧递给乔向前饭菜，她知道儿子肯定馋家里的饭了。
    “娘，我去洗洗手，回来再吃。”
    “我儿真成讲究人了，不洗手，还不吃饭，这外头人的规矩可真多。”
    杨桂香嘴里抱怨，神情却是骄傲的。她的儿子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怂眉耷眼的蔫好人，从里到外透着精气神。
    “灵灵，来让爸爸抱一抱。”
    乔向前洗完手，揽过乔金灵，想要抱一抱，却发现已经抱不动了。
    “爸爸，我都快上四年级了，你抱不动我也是正常。”
    乔金灵摸着爸爸的胡渣，这么久没有见，再次重逢，她心情有些激动。
    “先吃饭吧！别抱灵灵了。”
    孙慧芳招呼丈夫过来吃饭。
    “好嘞，咱们一起吃，人多热闹。我在海南的时候就馋家里的饭，外面的饭做得再好，也不如家里的好吃。”
    乔向前抓起一个大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就是这股熟悉的麦香气息。
    “三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遭了难？你电话里说自己挣了多少多少钱，是不是都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在骗人呢？”
    杨桂香看着眼前狼吞虎咽，衣着朴素的儿子，她实在和那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联系不到一起。
    村里的那些冒尖户手里稍微有点钱，那通身的气派，耀武扬威的架势，恨不得把所有的家底子都穿在身上，儿子要是在外面挣了大钱，怎么是这副样子呢？
    “娘，您不懂，人南方都是财不露白，富不露相，生怕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钱。哥，咱这边就叫哭穷。”
    乔向前夹了一筷子白菜炖粉条，还是大炖菜吃得爽。
    “真奇怪，挣了钱不就是为了显摆的吗？哪有藏起来的？真是一地一个样。你给你娘说说，到底挣了多少钱？”
    杨桂香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其实满屋的人都能听到她说的话。
    “娘，这不好说，这得叫资产。资产价值多少钱，真正周转的资金其实没有多少。”
    乔向前试图给杨桂香讲清楚。
    “算了，老实的老三也会跟娘拽文了。什么资产，什么周转，我可听不懂。反正我告诉你，今年过年你去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绝对不能穿这一身去村里，不然我这老脸可是彻底丢没了。”
    杨桂香似乎并不关心乔向前带回来的新名词，他只关心能不能给他带来面子。
    “放心吧，娘，我都安排好了。”
    乔向前说完以后闷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以后，杨桂香就走了，临走之前还叮嘱乔向前一定要穿得体面一点再回村，同时，她也非常庆幸没有组织村民们一起敲锣打鼓，去火车站接衣锦还乡的儿子。
    “我在外面，一切都好，就是太想你们了。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不然你们跟我一起去海南吧！”
    乔向前坐在自家沙发上，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精彩，都不如待在家里舒服。
    “你说什么呢？现在皮鞋厂开得正好，好几个款式都卖得不错。如果我走了，皮鞋厂怎么办？还有金凤，她已经上高一了，没人照顾，怎么办？”
    孙慧芳坐在乔向前的身边，虽然她也很想去陪伴丈夫，可是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事情需要人操心，她实在放心不下。
    “对了，咱娘给的护身符还真是挺管用的。我靠着这张护身符，就挣了不少钱。”
    乔向前从兜里掏出护身符，递给孙慧芳。
    “真的假的，这么灵验？不都是封建迷信吗？哪有这么准？”
    孙慧芳来回翻看这个护身符，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护身符没什么，关键是里面的纸条管用。”
    乔向前的话让乔金灵想起来，当年爸爸走的时候，她随手往护身符里塞的那张纸条，也没多想，没想到真管用了！

 第186章 最大愿望就是给你们花钱

    “什么纸条？护身符里面有纸条吗？”
    孙慧芳觉得好奇，拆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年头久了，有些发黄。
    “对啊！就是这张借条，我在海南的时候，一开始生意做得不顺，什么都不会，我也不敢跟你们说。直到我看了这张纸才明白。”
    乔向前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做广告。”
    “做广告？”
    孙慧芳不明白，丈夫不是要去创业的吗，怎么替别人做起广告来了？
    “我以前总是想着自己要去挣钱，别人其实也想着去挣钱。所以在一开始挣不着钱的时候，应该先去挣这些想挣钱的人的钱。”
    乔向前的话说得像绕口令，自从海南建省以来，全国各地的人一股脑涌入海南，大大小小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那么这些公司需要做广告牌、宣传单、展示架，乔向前把自己的想法和周明一商量，两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一个小的广告公司，专门承接这些业务。
    这一步棋一旦走对了，后面的事情全部都盘活了。
    等到来海南开公司的人多了，竞争自然也大，所以打广告成为了很多公司的必然选择。周明依靠着杂志社的便利，两个人接广告，每天都接得手软，钱哗啦哗啦进腰包。
    这些年他也没有把地闲着，别人都忙着在上面种东西，盖楼房，他养土地，等到土地养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种植橡胶，还专门聘请种植员，科学管理，品质自然比别人的好。
    乔金灵托着腮帮，坐在小马扎上，听爸爸侃侃而谈，眼睛里的光辉藏不住。
    “现在也有好多人去海南旅游，等过完年我就组织一条旅游线路，那钱挣得哗哗的，上赶着来给送钱。”
    乔向前翘起二郎腿，神情得意，如今他身价过百万。想想之前当了万元户，就那么高兴，现在再看，真是觉得羞愧。
    “爸爸现在有钱了。我这次回来就把家里的东西全换了。其实按我的意思，不如把这边给卖了，再给你们买一套好的房子，这里也没有厕所，你们娘俩上厕所还得去公共厕所，太不方便了。”
    乔向前上下打量着这套房子，想当初刚住进来的时候那么欢喜，现在看总觉得不够亮堂。
    “你有几个钱就开始嘚瑟了，房子我们住得挺好的，都习惯了，倒是你在外面要多注意。那钱来得快，被风刮走得也快。”
    孙慧芳一听丈夫赚的钱这么多，反而有点忧心。不过她向来是这样，不知道钱怎么来的，就不放心。
    “放心吧！慧芳，我心里有数。等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带你们娘俩出去买衣服，想买什么买什么，再下馆子，咱们就去安庆市最好的饭店，把金凤姐姐也叫上。”
    乔向前如今财大气粗，他就想把挣来的钱全都花到家人身上，这才是他挣钱最大的意义。
    他们又专程去接了乔金凤。乔金凤看着眼前的乔向前，有点儿不敢相信。估计她也听到杨桂香的话，觉得乔向前不应该是这样的形象出现。
    不过懂事的她什么都没有问。
    年轻的姑娘一头黑发，用一根红绸带束起来，像瀑布一样搭在身后，满满的青春活力。
    “走吧！带你们去花钱！”
    两辆摩托车，一人带着一个孩子。
    冬日的风夹杂着温柔的暖意，安庆市的主干道铺出一条条柏油马路，路的两边栽种的大杨树，叶子已经掉秃，树干像水桶一般粗壮。
    他们来到安庆百货公司。快临近年关了，大家都争先恐后花钱，生怕这些钱过了年就会长毛，不能用了一样。
    苦了一年，非要花点钱犒劳一下才好。
    乔金灵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乔向前也不顾孙慧芳的阻拦，只要女儿想要的，她什么都给买。
    每一次问乔金凤想要什么，她总是微微笑着摇摇头，乔向前只好让乔金灵帮着挑选。
    就这样，四个人里里外外都买了新的。他们还专门去了皮鞋厂专柜，现在苏桐负责这些专柜，只是今天恰好苏桐不在，不然她又要惊掉下巴。
    四个人走在大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男的精神潇洒，女的婉约动人，一人拉着一个女孩，大的风姿绰约，小的软糯可爱，当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说吧，中午想吃什么？”
    乔向前钱还没花过瘾，非要大吃一顿不可。
    “咱不在外面吃了，回家炒菜吃多好，非要花那个冤枉钱。”
    孙慧芳还是有些心疼钱。不过他也是真的高兴。
    “妈妈，不要这么扫兴嘛，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想带我们出去吃饭，就让他带嘛。”
    乔金灵扯着妈妈的手撒娇。
    “问金凤，金凤说出去吃，咱就出去吃。”
    孙慧芳笑吟吟把问题抛给乔金凤。这个丫头一上午几乎什么东西都不让买，如果现在出去吃饭，她还要拒绝的话，那么乔向前和乔金灵两个人肯定不同意。
    “我…”
    乔金凤还没开口，话就被乔金灵打断了。
    “金凤姐姐，你就答应吧，咱们出去吃，又不是天天下馆子，现在咱们一家人能不能去大饭店吃饭，就全凭姐姐你一句话了。”
    乔金灵知道乔金凤不舍得，故意说得可怜兮兮，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好吧！三叔，三婶，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乔金凤笑着点头答应。
    “好嘞，安庆饭店，出发喽。”
    乔向前让乔金灵做好，一脚踹开启动杆，拧动车把，“呜”的一声就骑远了。
    安庆饭店是安庆市最好的吃饭地方。虽然在乔金灵眼里，很多地方都过于陈旧。
    可在这个年代就已经算是顶配了，据说还是从外地请来的大厨，这时候孩子如果能去安庆饭店吃上一顿，在班里估计得炫耀一个学期。
    服务员一看他们衣着光鲜的样子，知道是来了大主顾，笑脸可掬，亲切欢迎，把他们引进大厅，本来以为来这里吃饭的人不会很多，没想到还不少。
    在一种人群当中，乔金灵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明漪！

 第187章 坏人终需恶人磨

    她应该是一家人出来吃饭，除了刘方舟和刘甜甜之外，还坐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
    本来他们不想离张明漪他们坐得太近，可是好位置都被占了，没办法只能和他们相隔一个位置坐着。
    “来点餐吧！想吃什么吃什么。放开肚皮吃，不要担心钱，挣钱不就是给你们花的吗？你们要是不花我的钱，我心里还不舒服呢！”
    乔向前把菜单推给对面坐着的孙慧芳和乔金凤。乔金灵知道爸爸看到了张明漪，只不过大过年的，并不想起什么争端。
    “爸爸，您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之前您带我经过安庆饭店的时候，还说什么时候能来吃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愿望了，”
    乔金灵调侃爸爸，她坐在爸爸的身边，觉得无比踏实。
    “你这个小丫头，还会笑话爸爸了。以前真是眼皮子窄，胆量也小，兜里就几毛钱，不舍得花。现在日子好了，该花还是得花。”
    乔向前捏了捏乔金灵的脸蛋，女儿小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捏乔金灵肉乎乎的胖脸蛋，看到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现在摸起来没有那么多肉，手感都不一样。个头也蹿起来了，已经长到他的肩膀了。
    “我们不会点，你和灵灵看着点吧。反正也没有来过，不知道什么好吃，万一被我们点坏了，岂不是浪费了吗？”
    孙慧芳把菜单推回来。
    “让你们点，你们就点呗，管他好吃不好吃，喜欢吃哪一个就点哪一个。如果你们不点，那我就点一本。”
    乔向前又把菜单推回去。
    “一本？还有这道菜吗？”
    乔金凤不明白。
    “哈哈，金凤姐姐，爸爸说的点一本，就是把整本菜都点了。没事的，你看看想吃什么，咱就点什么。反正爸爸说了，他请客，你再不点，爸爸就生气了。”
    乔金灵连哄带骗，让孙慧芳和乔金凤点菜。两个人交头接耳半天，才点了四个菜。乔向前大手一挥，又点了四个菜。
    “你疯了吗？吃什么龙虾？一只就要50块，还一人一只，灵灵那么小，估计连半只都吃不了。”
    孙慧芳压低声音，她觉得丈夫太奢侈了。
    “你们没吃过龙虾，让你们尝一尝嘛，哎呀，今天你就别再说我了，让我高兴一下吧！我痛快花钱就高兴。吃不了咱就带回家里，留着明天再吃。反正这个钱瞎不了。”
    乔向前的话让孙慧芳乖乖闭嘴。哪怕她再心疼钱，既然乔向前这么说了，她也不忍心再继续唠叨，那就痛快吃吧。
    上菜很快。
    一人一只清蒸大龙虾，葱爆海参、香辣蟹、爆炒牛肉、醋溜土豆丝、糖拌西红柿、干煸豆角、疙瘩汤。
    不用说，后面四个素菜都是孙慧芳她们点的。
    “要不要喝点饮料？我就不喝酒了，还要骑摩托车。”
    乔向前又要了四瓶椰汁、芒果汁。一时之间，桌子上被摆得满满当当。
    “痛快吃吧，女士们，我梦里都在想着这一刻。”
    乔向前眼角堆笑，他最大的期盼就是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吃好穿好。
    “还女士们，出去一趟，学会拽新词了。”
    孙慧芳抿嘴轻笑，给乔金凤夹了一大筷子牛肉。
    他们温馨吃着饭，低声说说笑笑，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都是他们四个人期盼的。
    “没钱就别到这里来吃啊！大过年的，还要抠抠搜搜的。算了，不吃了，吃一肚子气！”
    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原来和张明漪坐一桌的女人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吴丽，不想吃就走。这里没人伺候你这个祖宗。”
    张明漪的声音不紧不慢。
    乔金灵抬眼望去惊讶发现张明漪只是身材保持得还不错，可是细看满脸的疲惫和沧桑，和之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是啊！妈，我是没被人当过祖宗，可以有人被当过祖宗啊，还不止一个人伺候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吴丽阴阳怪气，双手叉胸，挤眉弄眼。
    “吴丽，你少说两句，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刘方舟压低声音，低声呵斥。看来这个叫吴丽的女人，应该是他娶的新媳妇吧。
    “凭什么让我少说几句？就这破饭，还想堵住我的嘴，说什么来大饭店吃饭，还以为吃得多好呢，就这破烂菜还想拉拢我，还不如我自己在家里炒呢。屁点本事都没有，就只知道听娘的话，你是没断奶吗？”
    吴丽的话字字锥心，刘方舟被怼得哑口无言。
    “吴丽！你够了，我们老刘家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你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方舟绝对不会挽留。我生下来的儿子，不是为了给谁当奴才的。”
    张明漪的声音明显提高，刘方舟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谁要敢欺负他，那她是绝对不会答应。
    “呵呵，你生的儿子是宝贝，那别人家的孩子就是糟糠吗？我可听说就这小丫头的亲娘生生地被某人逼得抑郁而亡，也是我吴丽倒霉，结婚前没打听清楚，就一头栽进你们这窝囊坑里。现在想撵我走，没门儿。”
    吴丽的话里信息量十足。旁边吃饭的人心底暗暗琢磨，眼神时不时瞟张明漪。这年头逼死儿媳妇的婆婆太多。
    “你别血口喷人了，小叶好歹给方舟留了一个孩子，你嫁进来都多久了，也没见着给方舟生个一儿半女的，我们老刘家娶你有什么用？”
    张明漪脸被气得苍白，可是她依旧还想拿捏住姿态，仿佛只要她不发怒，她就是胜利的。
    “小丫头，听到了吗，在你奶奶眼里，你只能算是半个人。以后要是结婚嫁人，擦亮眼睛，不然的话，你只能去给别人下蛋，还要被人挑三拣四。”
    吴丽对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刘甜甜说道。
    以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样子，缩头缩脑，连背都挺不直了。
    大人们的恩怨，她并不懂，只是知道有了新妈妈以后，爸爸不再那么爱他，奶奶也不让她对新妈妈有好脸色。
    如果她要是拿新妈妈给买的东西，奶奶就会大发雷霆，把东西摔个稀巴烂，咬牙切齿把布娃娃的头拧掉，扔进垃圾桶里。
    刘甜甜只能半夜偷偷起来，把娃娃捡回来，悄悄藏到自己的被窝里，摸着娃娃的头发，低声抽泣。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188章 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斗

    “吴丽，不要对我孙女胡说八道。你成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小恩小惠拉拢我儿子和孙女的心，别以为我们家都是吃素的，没有人能管得了你！”
    张明漪气得拿筷子的手都在打哆嗦。她还在极力克制。
    “不是吃素的？那点一桌子素菜干什么？一家都是撒谎精，什么当厂长，赚大钱，那饼画得一个比一个圆，也就我眼皮子浅，看不懂你们这些王八，头一热就嫁过来，结果现在连肉腥都闻不到，偏偏还要装大头，来大饭店吃饭，真是够丢人的，吃不起就别吃。”
    吴丽毫不留情戳穿张明漪的脸皮，那是她赖以生存的部分，面子比天都大。
    “你…你…，方舟，你就眼瞅着你媳妇儿这么欺负我吗？你爸走得早，你忘了我是怎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吗？现在就由着这个女人在我脖子上拉屎吗？你这个儿子，我真的是白养了。”
    张明漪说不过吴丽，只好求助于刘方舟，这个儿子哪里都不好，可唯独一点是她非常满意的，就是对自己言听计从。
    当初不让刘方舟跟乔向秀好，刘方舟也是二话没说答应了。
    可就是因为什么都听自己的，当初自己非要让儿子娶吴丽，儿子不愿意。可张明漪看中了吴丽是个独生女，以后可以吃绝户，非要让刘方舟同意。
    没想到却娶了一个泼辣货回来，嘴跟刀子似的，说话一点儿不留情面。
    “好啊！刘方舟，还没断奶是吧，你怎么不钻进你妈的怀里继续喝奶呢？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教训我？”
    吴丽的声音越来越高，干脆把最后一丝遮掩也彻底撕碎。
    乔金灵她们低头吃饭，故意不往那边瞧，张明漪心思比藕的窟窿眼还多，谁碰上这样的人真是倒霉透顶。
    “啪！”
    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声。
    乔金灵以为是刘方舟打了吴丽一巴掌，这个窝囊的男人，打起女人来倒是毫不留情。幸亏二姑姑当初没跟了他，不然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吴丽，你这个骚娘们，他妈的，敢打我儿子，我今天非和你拼命不可！”
    张明漪彻底抓狂，也不再伪装。乔金灵回头一看，原来是吴丽打了刘方舟一巴掌，白皙的脸上清晰地留下五指印痕。
    “张明漪，你敢骂我，你才是一个破烂货呢，怪不得勾搭男人也要抢别人的皮鞋厂，原来自己是一双破鞋，没鞋穿了！”
    “还以为自己成天多清高呢，装腔作势，也不知道装给谁看！人家大老婆都找上门来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当破鞋，也不知道给孩子留一点颜面。”
    两个女人扭成一团，餐厅里的人都不再吃饭，看着眼前的热闹，从各自立场出发，心底暗暗叫着加油。
    她们两个人是实打实想要打死对方，可是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上风。
    吴丽毕竟年轻一点，揪住张明漪的头发使劲往下扽，而张明漪留的指甲派上了用途，在吴丽的脸上狠狠挠去。
    大堂经理赶紧过来维持局面，他从业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激烈的战斗。
    乔金灵心底暗暗开心，惩治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必自己出手，一物降一物，一定有治她的人。
    张明漪最后还是敌不过吴丽，等警察过来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被吴丽薅下来好多，散落在地上。
    刘方舟觉得丢人，早早就溜了。这个男人走的时候甚至没想着带走自己的闺女，刘甜甜只能无助躲在角落里，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扭成一团。
    “嗐！大人作孽，难为孩子干什么？看那个小丫头都吓成什么样了，大人还在打。”
    孙慧芳叹了一口气，她最看不得孩子受罪。
    来的警察正是久未露面的古溪河。
    他已经褪去了青涩模样，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飒飒正气，简单几句就处理好了现场，让同事把这两个女人带回去做笔录。如今他处理警情，越发显得从容不迫了。
    “小古，真是太巧了，不然坐下一起吃吧。”
    乔向前开口打招呼，他是打心眼喜欢这个警官小伙子。
    “哦，乔大哥，乔大嫂，这么巧，灵灵和金凤也都在啊。好久不见，乔大哥当刮目相看了，这一身气派，真不是我这个穷警察能攀得上的喽。”
    古溪河和他们相熟，说话自然不那么客气，也敢随便开玩笑。
    “你也这么俗气，小古，你们警察才是最厉害的，出生入死，谁敢不佩服？哥哥我就是乘上了一阵东风，赚了一点小钱而已。对了，到饭点了，一起吃吧？”
    乔向前招呼古溪河坐下来一起吃。
    “哦，不用了，我媳妇儿在家做好饭了，我陪她一起吃。”
    古溪河的话让在场的人吃惊。乔金灵注意到尤其是乔金凤的脸色尤为难看，脸上的笑像是突然间冻住了。
    “哎哟，小古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嫂子我好给你准备贺礼啊，真是恭喜恭喜了。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你。”
    孙慧芳也是真心祝福这个小伙子，从北河沿村的时候，古溪河就对他们照顾有加，她也是看着他从毛头小伙子长成一个魁梧男人。
    “我就是怕麻烦大家才没有说。简单请双方亲戚吃了一顿饭，也没大办。我妈怕浪费…哦，不说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吃吧，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古溪河欲言又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把笑脸放到外面，关起门来都是一地的鸡毛蒜皮。
    等古溪河走后，夫妻两人又感慨半天。
    “金凤姐姐，你怎么不吃了？”
    乔金灵提醒乔金凤，她已经拿着筷子愣了半天了。
    “哦，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到门口去透透气，屋里太吵太闷了。”
    乔金凤温柔说道，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也吃了好多，到门口溜溜缝。”
    乔金灵把一口牛肉塞进嘴里，也起身离开。
    她不是没怀春过，本能觉得这个乔金凤肯定有问题！

 第189章 打不倒你的都将使你强大

    等到乔金灵走到外面时，发现乔金凤坐在台阶上，呆呆看着马路。
    她没有说话，静静走过去，坐在乔金凤的旁边。乔金凤也知道乔金灵走过来，两姐妹心照不宣，都选择了沉默。
    马路上人来人往，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再过几天就要进入1990年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将是新的九十年代。
    乔金灵算了算，自己重生回来都已经四年了，刚重生的时候也就快六岁。
    “金凤姐姐，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乔金灵感慨问道。
    “当然记得，当时你和金龙在仙女河边打架。我得了信儿，想过去阻拦。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好懦弱，太胆小了。总觉得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从没有想过还有别的活法。”
    乔金凤说着说着抬起头，思绪一下子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里。
    乔金灵没有打断她的话，任由她继续回忆。
    “灵灵，你不知道哇，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天是黑的。自己命不好，摊上了糟践自己的爸妈，打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来推磨、打猪草、挑水、做饭，反正不能有一刻的空闲，只要我一停下来，妈就扯着我的头骂我懒丫头、赔钱货。”
    “我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更加努力干活，可做多错多，挨的打也越来越多。后来有了金龙，挨打受饿就是家常便饭了。寒冬腊月，我没有犯错，也会在门口罚跪，穿着单衣，冻晕在雪地里。”
    乔金凤眼泪噗簌簌朝下掉，这些隐藏在她心底的创伤，并没有随着时光流逝而完全抚平。
    她不明白，生而为人，为什么天生就分为三六九等，都是父母的孩子，却偏要分出你厚我薄？
    “金凤姐姐，可是你很勇敢啊！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么瘦，那么小，都不敢正眼看人，再看看现在的你，浑身都在发着光。”
    乔金灵拉着乔金凤的手，继续说道：“以前觉得特别难熬的日子，现在回头再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我们越来越强大了。等再过十年看今天，今天痛苦的事情就会无所谓了。”
    乔金凤蓦然扭头看向乔金灵，心中顿时一片澄净。
    这个妹妹人小鬼大，说话做事总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别人看不透的事情，她总是闲言几句就能明白，好像是活过一辈子的人。
    “灵灵，虽然我是你的姐姐，可我总是觉得你比我大，有时候你像我的姐姐。”
    乔金凤眼神诚恳，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那你这是承认喽，以后我来当姐姐。你来当妹妹，姐姐我来保护你。”
    乔金灵嘻嘻哈哈，打算糊弄过去。
    “你这个小丫头，刚夸你两句，就没有正经。其实你说得对，现在说起以前的事情，可以当笑话一样。再过几年看今天，同样也是笑话。”
    乔金灵眼神变得坚定。
    “金凤姐姐，以后你会有更好的人陪在你的身边，更何况我们女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嫁人，只要自己过得痛快，嫁不嫁人都是一样的。”
    乔金灵暗示乔金凤，并不想把少女的感情之事点的太明白。
    “哎呦，你这个小丫头，才几岁啊？张口闭口就是嫁人的，羞不羞啊？”
    本来情绪低落的乔金凤被乔金灵一逗，也笑起来。
    她本来就是心思通透、豁达随分的姑娘，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人或事，她并不沉溺于其中，尤其是经过乔金灵的开导，她越发沉稳从容。
    姐妹两个坐在台阶上，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外面多冷啊，两个傻丫头，快点进屋吧！还剩了好多的东西没吃呢。告诉你啊，灵灵，都是你怂恿你爸出来吃饭的，你们两个人吃不了，就兜着回去吧！”
    孙慧芳看两个女孩很久没有回来，出来叫她们回去，看她们笑成一团的样子，嘴上虽然骂着，心底却是暖暖的。
    “知道了，妈妈，你看你都有皱纹了，都是操心闹的，爸爸不是说了吗，吃不完咱就带回去。”
    乔金灵推着孙慧芳走进饭店，不想让妈妈看到乔金凤神色有什么异样。
    等乔金凤调整好情绪进来的时候，她又恢复成娴雅温柔的女生，仿佛刚才那些情绪没有在心底掀起一点波澜。
    哪怕有这么一点风波，这个年也还是过得无比开心。
    一家四口守着暖烘烘的小窝，氛围融洽，无比温馨。
    乔向前总是畅想再过十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那可是2000年呢，中国人对整数总有一种情结。
    “哈哈，爸爸，2000年也没有什么呀，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乔金灵想起之前度过千禧年的时候，她和妈妈两个人狠狠涮了一顿火锅，买了平时不舍得吃的羊肉，母女两个人吃得满嘴流油，肚皮溜圆。
    现在不用到2000年，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了。最重要的是，爸爸还在身边。
    过了年以后，乔向前又起身回到了海南。哪怕再不舍，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爸爸，一路保重。”
    乔金灵对着远去的火车大声呼唤，心底像被挖走了一块，漏着风，透着肉，填也填不上。
    “三婶，这是三叔给我的钱。他非要给我，我不要。我现在把钱给您吧！”
    乔金凤从布包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整整1000元。
    “金凤，既然是你三叔给你的，那就好好收起来。别丢了就行。”
    孙慧芳把钱重新替乔金凤装好。
    “这些钱太多了，金凤不能要。”
    “好孩子，你三叔这是怕你自己亏待了自己。你别想太多，看着你总是有心事的样子，你三叔也是替你心疼。想吃什么，想买什么，自己就去买。三叔，三婶知道你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孩子。”
    孙慧芳摸着乔金凤的头。如今两人个头相当，看着更像是姐妹。
    “那给灵灵吧。”
    乔金凤受之有愧，又要去掏钱。
    “金凤姐姐，爸爸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我跟着妈妈，什么都不缺。你好好学习，什么都不要想，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嗯！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后报答三叔和三婶。”
    乔金凤拼命点头。
    “好孩子，三叔和三婶儿不求回报，你和灵灵一样，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乔金灵觉得妈妈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没有之一。

 第190章 乔向秀怀孕了

    1990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家里也换上了大彩电，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个电视剧，还要去别人家看。
    不过有钱的越来越有钱，而没钱的也越来越没有钱。北河沿村像牛根生这样的先富的人，已经盖上了两层小楼，比城里人住的还要气派。
    杨桂香住的虽然没有那么气派，可是几次翻新，让他她在村里昂着头走路，绝对是老头、老太太中的绝对权威者。
    谁让她的儿子女儿都争气呢？
    乔向前的生意越做越大，其中所经历的艰辛自不必说，可是每次他打电话回来，总是语气中充满幸福，给孙慧芳和乔金灵讲他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事情。
    孙慧芳总是笑呵呵听，最后再叮嘱他一句，要照顾好身体。
    乔金灵进入了四年级下学期，眼瞅着过了暑假就要五年级了。她的数学学起来越来越吃力。
    虽然乔金凤每个星期回来都会给他补习功课，可是她本来就对数学计算不擅长，所以每次想到马上要到来的初中，不光要学习数学，还要学习物理和化学，乔金灵就觉得头疼。
    每次和宋益善写信的时候，都是大吐苦水。而宋益善那边就会寄过来一大堆的数学辅导书，详细标注了学习规划，生怕乔金灵看不懂。
    还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就是乔向秀竟然怀孕了。
    这可把杨桂香高兴坏了。
    万年铁树竟然一朝开花，想当年乔向秀就是因为不能怀孕才和史全德离婚，没想到都快40岁了还能怀孕，这真是老天保佑。
    “慧芳，我得上北京去看看二丫头，她这么大年纪怀孕。当初的婚礼就办得太草率，现在生孩子，我总得去看一看，照顾照顾她，让孩子吃点家里做的饭。”
    杨桂香信誓旦旦，70多岁的老太太非要亲自去北京一趟不可。
    “娘，二姐这胎来得不容易，多亏了宋大夫调理，才能顺利怀上。”
    “宋大夫？就是当年在咱村里的那个女大夫吗？”
    杨桂香年龄大了，可脑子不糊涂，现在的事记不清楚，可以前的事情忘不了。
    “对啊！就是灵灵以前同桌宋益善的大姑，现在在北京大医院当大夫呢，二姐就是找她看的病。”
    孙慧芳大声在杨桂香耳边嚷道。
    老太太上了年纪，听力不是那么好，可什么事情都愿意管管，要向孩子们证明，她不是老没用的东西。
    “啧啧，宋大夫是好人，想当年她那个小女娃儿死的时候，我们还去送殡了。不提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人家宋大夫念旧，还想着咱们北河沿村的人，真是不容易。咱得去感谢一下人家。”
    不管孙慧芳怎么劝，杨桂香就是存了要去北京的心。
    最后没办法，只好和杨桂香商量，等到乔金灵放暑假的时候，她带两个人一起去，不然留下乔金灵一个人没法照顾。
    杨桂香得了信儿以后，开始大包小包收拾东西，在村里各种显摆自己要进北京了。
    “我不愿意去北京，可是我那二丫头不是在北京当大老板了嘛，管着那么大的批发市场，每天钱哗啦哗啦的，现在有了身子，非要让我去替她看着。”
    “现在不是北京在办什么会？就是全世界的运动员都得来咱北京跑步什么的，还有叫盼盼的熊猫，啥吉祥物？我也搞不懂，等我去北京回来，一人给你们领一只熊猫。”
    “要不是我身子骨不行，就要坐飞机去了，那大铁鸟在天上扑扇着翅膀，呼啦，一下子就把你带到想去的地方了。”
    ……
    就在杨桂香心满意得，志酬意满要去北京的时候，乔向秀竟然自己回来了！
    “我的妈耶，二丫头，你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杨桂香赶到孙慧芳住处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乔向秀。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女儿怎么了，而是去北京的计划彻底完蛋了，这下还怎么回来显摆？
    “娘，我一个人在北京待得难受，成天想吐没胃口，就想吃您包的大肉包。”
    乔向秀还没显怀，年纪大怀孕是会辛苦些。还没有过头三个月，闻不得特殊气味，吃什么就吐什么，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儿。
    “女人有身子不都是这样子的吗？是会要辛苦一些，不过你想想，当初你怎么也怀不了。吃了那么多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可得当心点。”
    杨桂香也是心疼闺女，只不过还在为没能去的北京之行感到惋惜。
    “知道了，娘。我想在这边把孩子生了再回北京，那边有国强照应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乔向秀身子惫懒，动也不想动一下。
    “你也就那么放心，男人都是偷腥的猫，我劝你呀，在家呆几天就回北京去，好好看着男人，别一个不留神被别的小妖精拐走了。”
    杨桂香毕竟是过来人，对于男人更加了解。
    “知道了，娘，先让我在家舒坦几天，过几天再说吧！”
    乔向秀眼皮也不想抬一下。
    “唉！八成又是个闺女，懒成这个样子，和我当时怀你的时候一样，要是能生个小子就好了。”
    杨桂香话音刚落，屋里的女人们齐刷刷都看着她。
    “呃，我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意思，你们可都别这么瞅着我，咱也不能只要丫头不要小子吧。你们那叫重女轻男，也是一样的可恶。”
    杨桂香脑子转得快，立马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只不过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交代去北京的事情，让她一时半会儿犯了愁。
    “奶奶，不然你就在我们家住几天，然后再带二姑姑回老家，就说是从北京回来的不就行了吗？”
    乔金灵给杨桂香出主意。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真是个好主意，反正他们又没有去过北京，随便说说他们也都信的。”
    杨桂香为孙女的机智感到得意，不愧是有老祖宗庇护的小福星。
    “娘，我包里有给你们带来的亚运会吉祥物，在北京卖得可火呢，你拿去分一分，不正好有证据了吗？”
    乔向秀懒懒地指着地上的黑包，指挥乔金灵把包打开。
    乔金灵记忆里还有这种胸章，好多的熊猫盼盼，那时候谁要能在衣服上别上一只，绝对是全班最靓的仔！

 第191章 熊猫盼盼也能拿来挣钱

    “哎呦，这么多熊猫，咱这边都没有见过，只在电视里看过。”
    杨桂香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每一个都觉得很稀罕，让她拿去送人，她才不舍得呢。
    “娘，你拿出去送人吧，在北京还有好多呢，早知道你们喜欢这些东西，我就多带一些回来了。”
    乔向秀如今在北京买卖做得大，他发现其实越小的东西越容易挣钱。她现在把精力都放在小商品批发上面，各种琳琅满目的小东西特别受欢迎。
    “二姑姑，那可以拿一些来安庆市卖呀，这边正好没有，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北京买这些小东西的。”
    乔金灵的话让乔向秀心底一动。做买卖的人哪怕再累，只要听到商机，还是立马能支楞起来。
    “灵灵说得对，做买卖就是看市场供需，把多的东西运到少的地方卖，才能赚利润差。等我给国强打个电话，让他物流一些亚运会的纪念品过来。”
    乔向秀来了精神，眼皮也不耷拉了。
    “哎呀，你们又在瞎折腾什么呢？兜里的钱还没有赚够吗？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还操心这些事情干什么？赶紧给我躺下。”
    杨桂香不理解乔向秀，女人挣再多的钱还能比孩子重要？而且挣钱是男人家的事情，女人那么拼命干什么？把孩子养好才是正事。
    “奶奶，二姑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要愿意做，就让她去做呗！更何况还有妈妈一起帮忙，不会有事的。”
    乔金灵拉着杨桂香的手。
    谁说女人不能挣大钱？
    “对啊，娘，我也会帮二姐一起做的。这是一个好机会，现在电视广播里到处都是亚运会的信息，大家伙不知道有多高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北京看比赛，咱把这些胸章纪念品拿过来卖，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孙慧芳也是听到有赚钱的机会，就不想放过。
    “唉！真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们姐弟两个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眼睛都扎进钱眼里了，反正我不管，过几天秀儿跟我一块儿回村里，可不能揭我的老底，就说我是从北京刚回来的。这些熊猫也都是我的。”
    杨桂香嘴上说着，把桌子上的熊猫盼盼胸章全搂进兜里，颠着小脚去厨房和面包包子去了。
    “唉！娘这一辈子就有两点，一是好面子，二是迷信。”
    乔向秀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都这样，你先休息休息，卖纪念品的事情，咱回头再说。家里就我和灵灵住，我到二楼和她一起住，你就安心住在一楼，我把被褥已经全部换成新的了。”
    孙慧芳拉着乔向秀的手，坐在他的旁边，满眼含笑说道：“二姐，你能怀孕，我真替你高兴，想当初咱在北京做检查的时候，总以为怀不上了，没想到这个孩子就这么来咱家了。”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没想这么多，本来以为这一辈子没有孩子，竟然一把年纪还怀孕了，可能是老天赐给我的孩子吧，也多亏宋大夫了，她真是尽心尽力替我调理。”
    乔向秀也非常感慨，这一路走来，她独自咽下了很多苦果，也在外闯荡，经历风雨。如今，孩子悄然在肚子里成长，她那一颗漂泊的心，终于多了一份安定。
    这个世上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多了一个。
    “二姑姑，你想生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呀？”
    乔金灵其实想问的是，陈国强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一样。都是我生的孩子。至于国强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如果他因为我生的是女孩，就对孩子不好，那我也无所谓。让他走就是了。”
    乔向秀语气平和，不像是带气说的话。她早就已经过了俯耳低头听男人话的阶段。自己能赚钱，能撑起一个家，有男人和她同甘共苦更好，若没有福气，她也不会抱怨。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底气。
    “你可真棒，这话说得真有劲儿。二姐，真没有想到你现在已经成长了这么多。男人好，咱就留着，男人不好，咱就让他滚蛋。”
    孙慧芳温柔一笑，她们都是在婚姻中无所畏惧的女人。
    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唯有自己和手里的钱。
    “呵呵，这些话可不能被我弟弟和国强听到。咱心里这么想，可对那些男人还不能这么说。他们一个个要脸着呢。我现在就给国强打电话，让他寄亚运会纪念品过来，咱们趁热打铁，就要趁着这股风，才能把东西卖出去。”
    乔向秀起身给陈国强打电话。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慧芳，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不来，咱们两个人对半分。我订了十箱货，咱们一起卖。”
    “那怎么能行？我也就是帮帮你的忙，现在谁都知道这些货是紧俏的东西，没有路子都进不来，你这不明摆着给我送钱吗？”
    “对啊！你现在才听明白，我就是要白送给你钱。可是你这个傻瓜白送给钱又不要，只得我这个孕妇费脑子给你送钱了。”
    “你这个人嘴真损。果然是做生意的人，小嘴叭叭的可真能说。那时候卖被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以后肯定差不了。”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好饿呀，在北京吐得那么厉害，一回家就开始饿了。”
    乔向秀也无所顾忌，倚靠在沙发上。这一刻，她的心才踏实下来。
    “知道啦！你这不就变相让我去帮咱娘包包子吗？你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灵灵，给二姑姑倒点温水。等吃完饭我再把金凤接回来，咱们中午先吃点包子，等晚上的时候涮火锅，大吃一顿。”
    孙慧芳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灵灵，你都长这么高了，以后等你长大了，可得替姑姑好好教育小宝宝，长成你这样就行。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姐姐了。”
    乔金灵看着眼前的乔向秀，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乔向秀，怯生生给她别上了一只发卡，满眼羡慕说要是能生一个像她这样的孩子就好了。
    恍如隔世，当下就是最好的时光。

 第192章 咱们开批发市场吧

    乔向秀稍微休息几天以后，就跟着杨桂香回村了。杨桂香带过去的那些亚运会纪念品特别受欢迎。尤其是小孩子，趴在杨桂香家的墙上，都想看一看熊猫盼盼到底长什么样？
    陈国强寄来的货还没有到，就已经被定光了。乔向秀又赶紧给陈国强打电话，又寄来十箱。
    一时之间，安庆市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为能抢到一只熊猫盼盼而感到骄傲。
    短短十几天，乔向秀和孙慧芳一人就挣了两万。
    “慧芳，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乔向秀本来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卖了一圈熊猫以后，反而活蹦乱跳，她觉得还是家乡的土地有力量。
    乔金灵手里拿着一只熊猫盼盼的玩偶，小时候那么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再看，貌似也没有那么好玩了。
    不过在大人面前，他她还是得像孩子一样，假装很喜欢。有哪个孩子能拒绝一只熊猫盼盼呢？
    她竖起耳朵听大人们讲话，不知道二姑姑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灵灵，你也过来听一听，二姑姑想听听你的想法。”
    乔向秀突然叫乔金灵过来。
    她还有点吃惊，头一次大人们商量事情把她叫过去，还这么正式。
    “叫灵灵干什么呀？她还是一个孩子，她能懂什么呀？每天就是吃喝睡玩，学习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马上小学都快毕业了，我看上了初中也是费劲。看人家金凤多厉害，再有两年就高考了，肯定名牌大学没跑了。”
    孙慧芳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忍不住唠叨。明明自己家的闺女也很聪明，可就是不用在学习这条正道上。
    “哎呀，妈妈，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考得上大学。又不是没考过。”
    乔金灵一着急说秃噜嘴，赶紧找了另外一个话题圆过去。
    所幸孙慧芳只是觉得女儿在夸海口，并没有往深处想。
    “慧芳，你可别小看灵灵，这孩子聪明着呢。而且特别有想法，当初就是她劝我在北京买房子，我听了她的话，现在北京的房子涨得可厉害了。好地段的一平都得两三千了，估计也快涨到头了，我还盘算着卖几套房子呢。”
    乔向秀的话让乔金灵一个哆嗦，就差给二姑姑跪下了。
    “二姑姑，北京房子您可千万不要卖啊，现在卖出去以后可不一定能买回来了。要不是有着急用钱的地方，千万不要卖，一定要牢牢地攥在手里。而且如果有多余的钱，可以继续再买。买的越多越好。”
    乔金灵越说越着急，一平两三千就是天价了吗？以后好的地段一平能涨到几十万，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哎呀，二姑姑就一家三口住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你这小姑娘可不要瞎出主意，要是以后房子不值钱了，看二姑姑怎么收拾你啊。”
    孙慧芳赶紧阻止乔金灵的话，这种事情挣钱了还好说，要是赔了钱，岂不是要和乔向秀结仇了？
    “行！二姑姑听你的，咱能不卖就不卖，能留下就留下，买的越多越好。”
    乔向秀在房子当中赚了钱，自然也信乔金灵说的话。
    “按我的意思，也让你爸去北京买房，现在在北京买房还送户口，直接让灵灵去北京读书多好，以后高考也容易一些，何必在安庆这个地方窝着呢，教育水平又不如北京。”
    乔向秀的话提醒了孙慧芳。也是，闺女学习一般般，要是能去北京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几率还大一些，只不过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行，这件事情回头我和他爸商议一下。再过两年，金凤也考大学了，指定能考到北京去，到时候灵灵也上初中了，也倒是个想法。”
    有时候人的命运就在三言两语当中被决定了。
    乔金灵前世拼命想得到的北京户口，如今轻而易举就能获得。
    “对了，你们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几天我有一个想法，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乔向秀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有什么事情说吧。”
    “我觉得这次卖熊猫盼盼是一个思路，现在安庆市缺一个大型批发市场，如果我们要建一个呢？这两天我打听过了，你们家对面的这片地正在规划拍卖，不如我们试一试？”
    乔向秀的话让孙慧芳大吃一惊。这个动静也太大了，得投入多少资金？
    “你先别着急拒绝，听我和你分析一下。首先，我在北京有批发市场，虽然没有那么大，可是在货源管理上，都有一些经验，照搬过来就是了。还有，资金问题我可以解决一部分，而且向前现在资金雄厚，你们也入股一部分。现在市场还是一片空白，等到别人发现这个商机，到时候跟着别人屁股可挣不着什么钱。”
    乔向秀说得头头是道。
    乔金灵恍然大悟，前世印象中家对面有一个大型批发市场，开得超级火爆。原来冥冥中自有定数。即使她们不开，也有人在这里开。
    这个批发市场将成为安庆市新的经济中心。
    “妈妈，我觉得二姑姑说得挺好的，不然咱们家就试一试吧，肯定没有问题的。”
    乔金灵心下一片激动，原来自己也是历史的创造者。
    “你们说的也是这个理，觉得合适咱就干，娘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一群疯的。”
    孙慧芳咧嘴大笑，痛快挣钱的感觉真是不错。她趁热打铁，赶紧去找刘开金。刘开金在土地规划局工作，看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信息出来。
    可等孙慧芳回来，蔫头耷脑，沮丧说道：“高兴早了吧？隔壁老刘说那块地被别人拿下了，咱们只能去看别的地方了。”
    “怎么可能？我托人在内部打听，说那块地正在招标中。这个位置可是很好的，想要做大型批发市场，一定要有物流支持，它旁边就是政府要修建的物流站，还有新设计的公交路线，绝对会非常火爆，别的地方都不够好。”
    乔向秀看中对面这块地，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那我再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块地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孙慧芳来了精神，在小地方，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尤其被各种力量渗透，你想要打听内部消息，还得花点功夫。

 第193章 齐心协力把地拿下

    果不其然，这块地被甄清源内定了，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就等签合同了。甄清源之所以能拿下这块地，也是因为他背后的靠山，他的老丈人在安庆市也是数得上的人物。
    “甄清源？”
    乔金灵在心底琢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稍微一想，才想起这是和张明漪有过一腿的信用社主任。
    “先别着急了，今晚我先和向前打个电话通通气，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也许他不同意呢。他要是不同意，咱们也是白忙活。”
    孙慧芳不想乔向秀太着急，毕竟有了身子，挣钱这种事情都是消耗人的心神的。
    “好，你正好也问问他，有没有路子，到嘴的肥肉不能就这样让他跑了。”
    乔向秀还是很想做这件事情。
    “行，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问问他。”
    乔金灵有些感叹，不管生意做得多大，还是需要官场上的某些势力，不然好好的一件事情，说完蛋就完蛋，有些人连正面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某些人偷偷瓜分了。
    到了晚上孙慧芳给乔向前打电话，没有想到乔向前一下子就同意了。
    他之前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自己不在安庆市，操心不过来。如今二姐和媳妇儿都想做，他当然是全力支持。
    “放心吧，慧芳，我这边会找关系让你们去谈。咱也不走什么歪门邪道，正常竞争就行。”
    乔向前的话给孙慧芳吃了定心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慧芳就特别信任乔向前，什么事情都愿意找他商量。
    之前皮鞋厂扩张，乔向前找专人从海南过来，大大小小事情，都细心帮忙规划，增加生产线，创新皮鞋款式，每一件事情乔向前都替她想到了，打广告这样的事情，更不需要孙慧芳操心。
    “现在向前挺厉害，比我强多了。说不定以后真是个人物。”
    乔向秀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以前总觉得他缺少一些魄力，为人忠厚老实，做生意会被人骗，没有想到却成了他的优点。
    小富靠智，大富靠诚。
    乔向前最被人看不起的性格，反而成为了他生意场上最大的亮点，只要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愿意相信他的为人。
    做生意本来就是先做人，认可了这个人，无论他卖什么东西，都有人买账。
    到了第二天晚上，乔向前就打电话过来，说是联系到发改委的梁局长，虽然不直接负责土地规划，可是和经济有关的事情，他都能说上一句话。
    “你们拿上规划方案去找梁局长就可以。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乔向前那边有事，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向秀，啥规划方案？咱可什么都没有啊！去了可说什么？”
    孙慧芳一头懵，这才想起来，一直忙活着土地的事情，把规划的事情反而丢在脑后，只有一张嘴，什么也说不清楚啊！
    “我也没做过规划方案。没事，咱两个人也能顶半个臭皮匠，凑合着写吧，反正咱还有嘴，写不清楚的，总能说清楚吧！”
    乔向秀和孙慧芳文化水平不高，想让她们拿出一个完整的规划方案，根本不可能。
    乔金灵看着妈妈和二姑姑埋头苦干，愁得直挠头皮，心里很想帮忙，她之前倒是写过类似的方案，可是自己一写就露馅儿了，也就只能看着。
    两个人吭哧吭哧写了几页信纸。
    “我的妈呀，这可比干活累多了。不过梳理一下也好，刚才脑子里还跟浆糊似的，现在倒清楚了很多。”
    孙慧芳嘿嘿一笑，学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行，那咱下午就去找梁局长，谈谈这件事情，我是个急脾气，咱们说干就干，争取把那块地拿下。”
    乔向秀干劲十足，只要跟挣钱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想放弃。女人兜里有钱，才是最大的底气，尤其是肚子里有了孩子，她赚钱的动力就更足了。
    乔金灵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可妈妈死活不让她去，让她有这功夫在家里好好学习。
    两个女人中午简单吃了一点饭，风尘仆仆出发了，像是要上战场的女将军，誓死把阵地夺下。
    乔金灵心不在焉写作业，听着门外的动静。小黑懒洋洋地躺在窝里，也不愿意动弹。
    它已经过了精力最旺盛的年龄，每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会和乔金灵玩一玩，那是它一天最大的活动量。
    “小黑，你说妈妈他们能成功吗？”
    乔金灵摸着小黑的头，她看着它从一条小狗长成大狗，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呜～”
    小黑呜咽一声。
    “你说能成功是吗？我就知道，她们肯定可以的。我喜欢看到她们笑的样子，她们笑我就高兴，挣钱不挣钱倒是次要。你说是不是呀？小黑。”
    乔金灵蹲在小黑旁边。
    小黑抬起头，乌漆漆的眼睛看着乔金灵，一双眼睛灵动水润，像是有无尽的话要说。
    “乖狗狗，你是不是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你是之前的那条狗吗？上辈子没能救得了你，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真的很高兴。”
    “我们下辈子还会在一起吗？如果你找不到我了怎么办呢？你会不会又被别人欺负？真是一条傻狗狗，别人欺负你，你就赶紧跑呀，跑得越快越好，别人就追不上，你就安全了。”
    乔金灵声音有些呜咽，也许这个世界上知道她来历的人，只有小黑了。
    小黑用头蹭了蹭乔金灵的胳膊，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对乔金灵的爱。
    “我们回来啦！”
    乔金灵扭头一看，妈妈和二姑姑喜气洋洋，就差扭着秧歌回来了。乔金灵就知道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事情。也合该着她们幸运，本来安庆市经济规划里就有建大型批发市场这一项，至于甄清源那边拿地，根本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故意放出风，就是想吓退竞争对手而已。
    梁局长压根就没有看那份颠三倒四的规划方案，而是认真听她们讲的内容，虽然不是那么理论化，可两个女人说得头头是道，当即拍板把那块地批给他们，并给予了一些政策上的优惠扶持，还同意批无息贷款给她们。
    剩下的事情就是筹措资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小黑死了，七窍流血，死在家门口。

 第194章 小黑被人毒死了

    乔金灵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可小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家门口，一动也不动，口鼻里淌出的鲜血，滴在黑色的毛发上，看不出红色，皮毛粘在一起，粘成了一坨。
    “小黑，你这是怎么了？”
    乔金灵想伸手摸一摸小黑，还没有触碰到它，又缩回了手。她怕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一碰，就成了真的。
    “灵灵，怎么啦？不是让你出去买瓶酱油吗？怎么还不去？”
    孙慧芳听到门口的动静，系着围裙，走到大门口，她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住了。她一直以为小黑在自己的小窝里，没有出去，因为小黑平时也不爱活动，在家里的存在感极低，所以一整天没有看到小黑，也没有觉得奇怪。
    “灵灵，别看。”
    孙慧芳上前捂住女儿的眼睛，不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妈妈，小黑，怎么啦？它是不是死了？肯定是死了，它肚子都不喘气了，为什么？那前两天还好好的，像是要跟我说话一样，怎么今天突然就死了呢？”
    乔金灵受不了这个打击，抱着妈妈，想哭又哭不出来，她的小黑那么乖巧懂事听话，两世为狗，却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灵灵，乖，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报警，看看是怎么情况？”
    孙慧芳紧紧搂着乔金灵，进屋拿了一块白布，盖在小黑的尸体上，隆起来小小的一坨，毫无声息。
    屋里的乔向秀也听到动静，可是孙慧芳更不让她出去，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多少得忌惮一些血腥。
    “不用猜，我也知道，小黑肯定是被人害了。咱们从别人嘴里夺了肥肉，我就不相信那些人这么甘心，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小黑只不过成了一只替死狗。”
    乔向秀气的用拳头砸桌子，正面上比不过，就玩这些下三烂的手段，连一只狗也不放过。
    乔金灵身子突然一抽一抽的，停不下来，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她使劲用手扯着衣领，想要获得更多的氧气，可是气越喘越粗，脸憋得通红，无数根小钢针在扎自己的嗓子。
    “灵灵，这是怎么啦？你可千万别吓妈妈。”
    孙慧芳赶紧摁住乔金灵，张皇失措，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她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乔金灵恍惚中，觉得自己嘴被人使劲扒开，喷涌的刺鼻液体灌入嘴中，顺着喉管往下淌，喉管里像长出无数只小手，使劲揉搓着她的五脏六腑。
    一股热流从脚底处向上升腾，蔓延到四肢百骸，朝她的七窍中流去，她强忍着这股力量，好像只要忍住，就一定能胜利。
    可是她顶不住了。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像是要冲破所有的阻碍，蛮横霸道，不留情面。
    “哇…”
    乔金灵一下子哭出来，整个人像泄了力气一样，瘫在妈妈怀里。
    “妈妈，我知道，小黑是被人毒死的。小黑告诉我了，它是被人扒开嘴灌的毒药，它死得特别痛苦，它不想死，它一直在忍着。妈妈…”
    乔金灵扑在孙慧芳的怀里，放声大哭，刚才一直没能释放出来的情绪，一下子轰然倾泻。
    她的小黑太可怜了。
    想当初，它瞪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这一眼，就看进了彼此的心里。
    乔金灵觉得自己的后背像被人挖掉了一块，露着洞，透着风，填不满了。
    孙慧芳和乔向秀悄悄抹眼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黑是条好狗，从北河沿村的时候就开始养它，本来以为能安度晚年，却因为她们的事情而惨死。
    很快，警察局来人了。
    古溪河听说了这件事情，专门赶来处理。如今，他已经调到安庆市公安局当副局长，本来不用处理这样一线的小事，可是他明白小黑对于乔金灵的意义重大。
    简单勘察了一下现场，古溪河确认小黑是被人毒死的，而且小黑生前有和人搏斗过的痕迹，但是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想要追查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灵灵，别难过了，如果小黑知道你这么难过，它肯定也会伤心的。”
    古溪河拍了拍乔金灵的肩膀，想当初他也是看着小黑从一条小狗长成大狗，还给警队培养了三只优秀的警犬。
    “古叔叔，找不到那个坏人吗？我们不能给小黑报仇吗？”
    乔金灵拽紧了拳头，要是现在有天网监控系统就好了，绝对把坏人扒皮个现行。
    “叔叔明白你的心情。这种事情很难追查下去，不过放心，我们警队一定会尽全力找出凶手，给小黑报仇的。”
    事已至此，乔金灵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小黑好好埋葬起来。
    “咦。这是什么？”
    乔金灵蹲下来，看到小黑嘴角处有几根线，因为被血染成了黑色，和嘴的颜色融为一体，所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好像是布料上的线。”
    古溪河戴上手套，用棍子撬开小黑的嘴，原来里面是被撕扯掉的一块布料，大部分布料都在嘴里，只留下几根线露在外面。
    “古叔叔，这肯定是坏人的衣服，是小黑咬下来的，它让我们拿着这个布料给他报仇，把坏人找出来。”
    乔金兴奋得走来走去，她就知道小黑是好样的，在最后关头还知道给她们留下证据。
    “太好了，我们拿回去化验一下，看看这个布料有什么问题。”
    古溪河把布料装进塑料袋里，不愧是警犬的妈妈，这让他对小黑也多了一丝敬重。
    “灵灵，起来吧，咱们想一想，把小黑埋到哪里，咱们好好的把它送走，好不好？”
    孙慧芳柔声安慰乔金灵，生怕女儿过于悲伤。
    “好，妈妈，咱把小黑埋在皮鞋厂新扩出来的那片小树林吧，也安静，说不定小黑还能替咱看着皮鞋厂，埋在其他的地方，我也不能经常看到他。”
    乔金灵知道现在到处都在大兴土木，今天是青山绿水，明天说不定就变成了建筑工地，所以还是埋在自家皮鞋厂的小树林里才最安全。

 第195章 警犬孩子替小黑报仇

    孙慧芳也同意了乔金灵的想法。皮鞋厂新扩进来的小树林风景优美，是一处安静的所在，把小黑埋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她们给大铁盆里装满温水，把小黑放到里面，给它擦洗脸上的血污，用梳子梳顺它的皮毛，又把它最喜欢的玩具和它放在一起，在小树林里挖了一个大坑，把它埋进去。
    乔金灵故意把地面弄得平整，在一棵大杨树下面，做上标记，除了能看出泥土翻动过的痕迹，这只小黑狗像是没在这天地之间存在过。
    “妈妈，你说小黑现在是不是已经去了天堂？”
    乔金灵抓着妈妈的手，喉头更咽，可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知道小黑不想看到她流眼泪。
    “肯定是的。那么好的狗，老天不会亏待它的。”
    孙慧芳给了乔金灵一丝安慰。她想也许小黑和她一样重生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去找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孙厂长，厂门口有位警察要来找您，我把他带到会议室了，还牵着三条狗。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门卫金三陆走过来，悄声问道。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子，这些年来，守着皮鞋厂，像看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生怕出一点问题，本来他之前还提过把小黑弄过来和他一起看皮鞋厂，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哦，老金，我知道了，肯定是古警官，灵灵，咱们过去吧！”
    孙慧芳拉着乔金灵的手，朝会议室走去。乔金灵心想这三只狗肯定是小黑的三个孩子，古警官还真是有心，让三个孩子来送送小黑，母子一场，权当送别。
    一进会议室，乔金灵就看到三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并排坐着，和小黑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除了颜色不一样，都是一样的炯炯有神，威严飒飒。
    “嫂子，我把小黑三个孩子带过来了，让三个小家伙看一看妈妈埋在什么地方。”
    古溪河把三只狗训练得非常好，一看就有警犬的样子。
    乔金灵有些感慨，要是小黑还活着的时候，能带她去看一看自己的三个孩子就好了，可是总觉得时间还长，事情一多一忙，就拖到以后，和哪来这么多的来日方长，说不在就不在了。
    狗是如此，人也是这样，都还活着的时候，总觉得见一面不是那么困难，想找合适的时间再去看看，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白尾巴，白鼻头，白点点，你们还记得我吗？”
    乔金灵走过去，不敢离得太近，看到三只狗的样子，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想往下掉，简直和小黑太像了，湿漉漉的鼻头一张一翕，圆滚滚的大眼睛像是能通人性，竟然有些湿润。
    三只大狗明显认出乔金灵。狗是凭气味认主人的，闻过一次的味道，它们便会一直记得。它们出生的时候，乔金灵就在身边，那是家的味道。
    可是它们训练有素，没有古溪河的命令，三只大狗没有一只敢动，可是乔金灵知道它们已经认出自己，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就是它们给出的最有力信号。
    “您真是有心，小古，我领你们过去吧。小黑就在皮鞋厂那边的小树林。”
    孙慧芳别过头擦了擦眼，她向来是心最软的，母子分别最让人心痛，哪怕是一只狗，也是人间亲情。
    一行人下了楼梯，在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三只大狗突然间躁动起来，对着门口站了剧烈狂吠。
    “卧！”
    出乎意料的事，今天三只大狗都没有听古溪河的命，反而吠叫得越来越厉害，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连古溪河都觉得奇怪。
    这三只狗都是立过一等军功的警犬，绝对服从命令，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三只狗一起狂吠，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乔金灵也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大门口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她一路小跑过去，发现金三陆正在和一个男人吵架。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大牛，之前的门卫。这个大牛之前因为涉嫌下毒的事情，被拘留过一段时间，之后又被放出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时不时的就来皮鞋厂找麻烦。
    “我告诉你们，这皮鞋厂早晚都是我二舅姥爷的，你们嚣张不了多长时间，得罪了我大牛，以后全让你们滚蛋。”
    大牛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表情，脸颊通红，手里捏着一瓶啤酒，边说边朝嘴里灌。
    “你个盲流子，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里瞎喷粪，还让我们滚蛋，我看还是你先滚蛋，去找你的二舅姥爷去吧。”
    金三陆手拿防暴叉，叉着大牛朝外赶。哪怕上了年纪，对付大牛这种掏了秧的倭瓜，还是没问题。
    “汪汪汪！！”
    三只大狗犹如离弦的利箭，对着大牛扑过去，没有一丝犹豫，它们出手迅猛，却只咬手脚部位，避开喉管这样要害位置，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们万万不敢。
    一旁的古溪河大概猜到原因，因为他之前把小黑嘴里的布料给三只狗闻过，所以很有可能大牛就是毒死小黑的凶手。
    果不其然，大牛被带到审问室，没吓唬几句就和盘托出，说都是受甄清源的指使，因为地块被她们抢走，所以想吓唬一下乔金灵她们，没想到小黑护主，他搏斗一番没有办法，只能把小黑毒死，丢在乔金灵的家门口，也算是恐吓一下。
    等甄清源被带来以后，矢口否认，撇清大牛和他的关系。大牛一听急了，连拉带拽，把给甄清源做过的坏事捅个干净，连给张明漪这件事情也说了出来。
    甄清源落了个鸡飞蛋打，失去了老丈人这个靠山，也离了婚，被丈人家一脚踢出门，老情人张明漪也懒得搭理他。
    本来还精神如三十多岁一般，一夜之间他像缩了水的羊毛大衣，身体缩回去，含胸驼背，骨瘦如柴，和大牛两个人站在一起，活像两只瘦猴子。
    一切尘埃落定。
    三只警犬重新来到小黑的墓前，乖巧趴下，林间树叶窸窣，它们喉间发出低低呜咽声，像是在送妈妈最后一程。

 第196章 用她名字命名的批发市场

    小黑的死让乔金灵萎靡不振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两世都没能保护好小黑，自责不已。
    她把小黑脖子上挂的铃铛收起来，放到盒子里，也许小黑此时此刻已经重生在她不知道的空间里了。
    古溪河还特意送来一只小狗，想要送给乔金灵养，可是她觉得自己再有福气，也庇护不了一只小狗，所以不想再养任何的动物，就是因为太爱它们了，所以才无法忍受它们再一次离去。
    既然分别这么痛苦，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见面。
    孙慧芳和乔向秀也没有办法，只能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安慰她。
    幸亏爸爸乔向前回来了，因为批发市场的事情，所以他要亲自回来一趟，还专门带回来了一个人——胡岁勇。
    现在的胡岁勇可不一般，跟着乔向前一起撑起了橡胶园，还承接了海南的很多建筑项目，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火车上遇到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他的手里拿着大哥大，戴着大金链子小手表。
    在这个腰里别着bp机的时代就已经让人羡慕不已，更不用说两万块钱才能买到的大哥大，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胡岁勇浑身上下透露着一个字：贵！
    乔向前手里也有一部，两人俨然商界大佬的样子。
    “灵灵，还记得胡叔叔吗？那年你和你爸一起去海南，咱们还在一块儿呢。”
    “当然记得，胡叔叔，你现在好有钱啊！肯定就是大款了。”
    乔金灵调侃说道。
    “哟呵，小丫头还知道大款呢？我要是大款，你爸爸就是巨款，他可比叔叔有钱，只不过他都藏起来，让你们看不到罢了，不像叔叔这样，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其实家底子是空的。”
    胡岁勇说话不遮不掩，在海口待了这几年，那还是原来的脾气秉性。
    “行了，咱们说说正经事吧！”
    乔向前打断胡岁勇的话。
    “我海口还有事情，回来得匆忙，就把批发市场的事情捡要紧的事情处理一下，我又得回去。不过现在可以先坐火车，再坐飞机去海口，不用像以前那么麻烦了。”
    乔金灵知道海口现在的机场，远不是之后的海口美兰国际机场那么大，只能满足基本的航飞需求，随着之后不断扩建，才有了现在大体量的规模。
    “向前，没想到你现在办事效率这么高。现在都讲究特区速度，真是很了不得。”
    乔向秀对于这个弟弟刮目相看，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以前的模样。
    “二姐，不能用老眼光看人，现在南方都流行一句话，时间就是金钱。赶在时间前面，就能挣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可挣不到什么钱。”
    乔向前说话头头是道，在海口的这些年，他早就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卖一串小花菇挣了一块钱就高兴直跳的男人了。
    “那你打算投资多少钱？我投资20万。”
    乔向秀知道乔向前着急回去，所以单刀直入，都是自家人，也不拐弯抹角。
    “我投资40万。岁勇要投资10万，这样加起来就是70万，用70万作为启动资金，应该可以了，更何况还有无息贷款，我们也可以贷款一部分，我都跑好了。”
    乔向前计算得非常清楚。这些钱足以把第一期批发市场搞起来。
    一旁的乔金灵瞪圆了眼睛，原来二姑姑和爸爸都这么有钱，自己现在妥妥的就是富二代啊。
    “70万够不够？那么大一块地方，我怕钱不够呢。”
    孙慧芳显然早就已经知道，非得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反而有点担忧。
    “没有关系的，慧芳，咱先把第一期批发市场做起来，然后可以收铺位租金，然后再用这些租金作为第二期的启动资金，放心吧，胡岁勇会留下来帮助你们。”
    乔向前拍了拍胡岁勇的肩膀。现在两个人已经是过命的兄弟，信任度满分。
    “放心吧，嫂子，我们在飞机上已经盘算过了。如果不够的话，我这边后期还可以再继续追加，批发市场一定会搞起来的。”
    胡岁勇信心满满，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干一件大事，他觉得热血沸腾，也不觉得辛苦。
    “是啊！慧芳，你就别担心了，货源那边有国强，他会在北京那边联系一级品牌商，我们要拿下这些品牌在安庆市的独家代理，所以我们是挣着两份钱。”
    乔向秀早就和陈国强商量好了，批发市场需要招租，想租摊位的人一定要从品牌商那里拿货，他们既可以赚着代理价，又可以赚着租金费用，还享受着政府的补贴，一举三得的事情，不挣钱都难。
    “哎呀，你们这些人脑瓜子真是都比我好用，我也就负责后勤的事情，这些大事情你们做主就行了。”
    孙慧芳觉得在团队当中，自己是最不顶用的那一个。
    “怎么会呢？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没有你，这件事情一定做不成。咱还有小福星，有了她，还怕生意做不起来吗？”
    乔向秀满眼含笑看着乔金灵。
    最后大家商议，名字就叫福金灵大型批发市场，他们要把这块招牌做成全安庆市最闪亮的，带领更多人挣钱，把这份福气带给更多的人。
    乔金灵有些激动，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前世经常路过的那片批发市场，竟然会是自己家的，如今还用自己的名字。
    当时她还在上小学，多少次经过批发市场，看到里面进进出出的货，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羡慕不已，觉得那是自己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新世界。
    重生一次，那片批发市场将会属于自己家的，想想就兴奋。
    乔金灵知道以后那片有多么繁华，远超过现在的想象。
    嗷吼！
    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富二代，没有想到竟然实现了！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乔向前疏通各种关系，手续办得非常顺利，胡岁勇包揽了批发市场建设，连他的哥哥胡岁强也加入进来，专门提供砖瓦水泥，一时之间，这里成为安庆市最热闹的所在。
    皮鞋厂那里有林晓旭盯着，她俨然是副厂长，大小事务都由他负责，她尽心尽责，替乔向前守好皮鞋厂。
    接下来就是摊位招商的事情。

 第197章 富二代的人生梦想就要实现了?

    这个消息还没传出去，何红丽和刘开金就找上门来了。
    “大兄弟，这件事情真是不好开口，可是不说，我家那口子又饶不了我。”
    刘开金用眼神瞟向何红丽，看来这次他来，都是被何红丽逼的。
    “怎么了兄弟？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说。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客套，说实在的，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们两口，我常年不在家，家里就老婆孩子两个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多亏了你们照顾了。这次回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
    乔向前当然知道刘开金来的目的，这几天这两口子就鬼鬼祟祟朝他们院里偷看。
    他也知道刘开金没能帮领导捂住那些花边新闻，所以领导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刘开金一个大过失处分，刘开金气不过，直接辞职走人了。
    “向前兄弟，你这话说得就外道，咱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互相帮忙照顾一点，不是应该的嘛，大家都开着门过日子，谁家没有个七灾八难的。”
    何红丽看着是在顺着乔向前的话，其实话里话外不过在提点乔向前，对于他们接下来提的请求，乔向前不好意思不答应。
    “何姐说得对，是这些理儿，有什么事情你们直说就是，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
    乔向前知道，只有自己说出这句话来，接下来刘开金才会进入正题。
    “既然你这么说，兄弟我也不客气。你们不是在搞批发市场嘛，我知道那是个大买卖，像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肯定掺和不进去。所以就想着里面的摊位能不能给我们留一个好的？这也离家近，卖点东西，挣点钱养活老婆孩子。”
    刘开金支支吾吾开口了。再无所事事下去，恐怕何红丽就得撵他走了。
    “没问题，等批发市场建好，一定会给你们挑一个最好的位置，租金肯定是最优惠的。”
    乔向前答应得也痛快。
    “我就说吧，人家乔兄弟是大老板，别看挣了这么多钱，义气着呢。你还在家里扭扭捏捏不肯来，”
    “还有一件事情啊！你这兄弟老实，也没有什么门路，看看有什么货源，东西时新好卖，给你兄弟介绍一下，也算帮了我们两口子一个大忙啊！”
    何红丽觉得反正开一次口，干脆两个问题都抛出来。
    乔向前不负责这一块，只答应帮他们去和乔向秀说一说。目的达成，两口子像捡了一个大元宝，笑嘻嘻走了。
    刘开金毕竟是从土地规划局出来的人，他知道这块地虽然现在不是中心，但是按照长远规划看，各种利好消息，绝对会是一块大肥肉，可比在单位里喝茶看报聊闲话强。
    等到他挣到钱，看何红丽还小瞧他不？动不动就拿以前的事情来恶心他，早晚有一天，他得让何红丽瞧瞧他的厉害。
    等把该忙完的事情都做完，乔向前又要准备回海口了。
    “他爸，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一次比一次瘦了，钱没有能挣够的时候，一定要按时吃饭。”
    孙慧芳心疼不已。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知道，人在事情里面的时候，不是自己说想停就能停下来的，那么多人都等着自己吃饭，咱要是不干了，他们就得跟着饿肚子。”
    乔向前摸着孙慧芳的双手，他也不舍得离开，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车轮上，不走也得走。
    “爸爸，你一定要注意健康，不要熬夜，要好好吃饭，压力不要太大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乔金灵看到爸爸两鬓间已经有了白发，原来不知不觉间，爸爸都已经40多岁了。
    “灵灵，爸爸最想的就是你，在外面看到那么多的小孩子，可是哪一个孩子都不如我的灵灵可爱懂事听话。看到好玩的就想买给你，看到漂亮的衣服，也想买给你，就想我的大闺女穿上这件衣服得多漂亮啊！”
    乔向前摸着乔金灵的头发，孩子总是在偷偷长大，印象中还是上次分别时的个头，现在又窜出来了一大截，像发芽的小草，压都压不住，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充满活力。
    “对了，说到学习，之前二姐给我说过一件事情，就是在北京买房子，让咱灵灵去北京上学。到时候高考也容易一些，毕竟北京的教育资源比安庆市要好多了。”
    孙慧芳早就想和乔向前商量这件事情，眼瞅着乔金灵快要上初中了，到时候乔金凤也高考，正好一次解决两个丫头的问题。
    “二姐说的是啊！买房子倒是容易。咱挣钱不就是想拖着孩子去更高的地方嘛。可这批发市场眼瞅着就要起来了，以后少不了有忙的地方，我那边也走不开人，灵灵要是去了北京，咱一家三口可就要一人一个地儿了。”
    乔向前不舍得闺女一个人单独在北京。
    “这有什么呀？咱灵灵在北京又不是没有亲戚，我在北京呢，还愁孩子会被人欺负吗？”
    “向前，慧芳，我知道你们担心孩子，可是咱得替孩子想的长远一点，到时候灵灵就成了北京人，那是从根上就变了，一时半会儿的分别怕什么？”
    乔向秀听到他们在聊天，手扶着腰从外面走进来，自从不吐了以后，她的饭量大增，加上孙慧芳做饭又好吃，肉眼可见胖了一大圈。
    “没事，还有一年呢，她现在还上五年级，还有一年才小学毕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孙慧芳打断了话题，她不想这么早就想和女儿分别的事情。
    从乔金灵生下来以后，她就没和女儿分别过很长的时间，如今要让乔金灵去北京，可能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一次面，她有点接受不了，可理智上又觉得应该把女儿送过去。
    “那先把房子买了吧。反正也没多少钱。二姐，你给打听一下，咱就选北京最好的初中，在附近买房子，到时候去不去再说。”
    乔向前一拍板，就把这件事情先定下来。乔金灵一时不知是惊喜更多，还是意外更多，前世做梦都想有的北京户口，如今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人生还能有多少惊喜等着她？！！
    难道她这么快就要成为别人嘴里的人生赢家了吗？

 第198章 钱还可以这样挣

    有了多种力量的支持，批发市场平地起高楼，很快就在一片轰隆声中破土动工了，乔金灵每天上学都会看向对面，看着从一片荒芜，到大概雏形，最后初具规模。
    她的眼前好像出现快进一般，镜头“嗖嗖”记录飞速变化的一切。乔向秀的肚皮也像吹了气球般，鼓了起来。
    本来一成不变的日子，有了这些变化，面对明天多了一丝期待。
    算算日子，等乔向秀生孩子的时候，批发市场第一期差不多就可以试营业了。柳青青原来的房子被胡岁勇住了。孙慧芳特意打电话问她，因为胡岁勇主要负责施工，每天都要熬到很晚，住得近更方便一点。
    柳青青知道要建批发市场的消息，也特别为孙慧芳高兴。她现在在部队医院也是首屈一指的专家，男人军衔是大校，除了没有孩子，其他一切都非常完美。两个人倒也不强求，检查也没有什么毛病，剩下也就顺其自然了。
    时间不快不慢，继续往前。
    想入驻批发市场的人非常多，越来越多的安庆人把目光投到这边，那些胆子小的没能挣到开放的第一桶金，如今政策越来越好，大家都想试一把，看到别人赚的盆满钵满，眼睛都快红透了。
    批发市场里专门建了一个大办公室。乔向秀表示一定要又大又气派，在安庆市这个地方，面子工程是一定要有的，你有再多的实力，哪怕磨破嘴皮子，也不顶用。
    都不如富丽堂皇的一间办公室，手里拿着大哥大，穿金戴银，开着小轿车，这样的视觉冲击力更大，那些摊主们也会更加相信批发市场是有实力的，不会偷偷拿着他们一个月400块钱租金跑路。
    这就叫包装。
    “二姐，咱们一期总共有358个摊位，一个月平均400块钱，一个月租金就14多万呐。我的天，这简直就是再给送钱。”
    孙慧芳算了算账，被数字惊呆了，一个月只收租金就十几万，一年下来就上百万，这还只是一期，到后面的二期和三期开发出来，一年就是好几百万的租金。
    “这就叫多了，以后钱多的是，稳当一点，以后你也是孙经理了，那么大的批发市场还得你管，别被别人看笑话。”
    乔向秀摸着大肚子，笑着看向孙慧芳。按照资金投入，孙慧芳她们占到接近六成，胡岁勇也会留下来负责，本来十万块钱的投资占不到两成，可为了能笼络住他，让他多出力，于是商议给他两成，乔向秀占两成。
    其实她本来可以出更多的钱，可是她想用这种方式回馈给，帮助过她的孙慧芳和乔向前。在她刚离婚最落魄的那一段时间，这对夫妻给予了她最大的帮助。
    在自己决定要去北京发展的时候，也是这两口子慷慨解囊，给了她启动的本金，才有了后来发展的这一切。
    这一份恩情，是怎么也还不完的。
    “真是没想到，二姐，钱还可以这么挣，躺着就能挣钱。只要批发市场起来了，租金还能涨，那不就跟捧了个金元宝一样吗？”
    孙慧芳笑得合不拢嘴，以前她只知道勤劳致富，现在才明白能靠勤劳得来的财富都是有限的，只有动脑筋，想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才能够挣大钱。
    “慧芳，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呀，是个有福的人，咱们得痛痛快快活着，看着这些孩子们结婚生孩子，想想以前的日子，那么苦，要是苦熬下去，这辈子也就熬死了，还不如勇敢跳出来，反正死不了人，就折腾呗。”
    乔向秀一想起在北河沿村，被前夫一家折磨的日子，就不堪回首，当时多亏了乔金灵一句话，让她一下子害怕，生怕生而为人一辈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结束了。
    “二姐，你这预产期也快到了吧？你家老陈什么时候过来？生孩子，他总得在吧。”
    孙慧芳看着乔向秀大肚子，有点发愁，这个乔向秀仗着怀孕，胡吃海塞，想要自己生，估计有点困难，更何况是大龄产妇，肚子挨一刀，估计是没跑了。
    “快了，也就这两个星期的事。医生给估了一下孩子体重，七斤多。老陈说他能过来。”
    乔向秀因为肚子太大，上面冒出了很多妊娠纹，像个花皮大西瓜一样，痒得不得了，孙慧芳就找来一些橄榄油，晚上给她细心涂肚子。
    其实她也非常害怕，据说剖腹产要在肚子上切七八层，留下一道大伤疤，可是生不下来也只能挨刀了。
    “最后这两个星期才是长肉的时候，孩子这时候长得最快了。估计头也小不了，二姐，到时候咱听医生的，医生让剖咱就剖，让咱自己生咱就自己生。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不要害怕。”
    孙慧芳感觉到乔向秀的恐惧，有时候男人所给予的安慰苍白而又有限，有相同经历的女人，才能感同身受体会那种生孩子之前的惶恐。
    “慧芳，你真好，怪不得能把灵灵教育得那么好。我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跟灵灵一样，知冷知热，招人心疼。”
    乔向秀没有办法想象孩子的模样，只希望能够平安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放心吧！一定会的。”
    孙慧芳握紧了乔向秀的手，早在很久之前，这两个女人就把彼此当做姐妹，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陈国强那边一直很忙，十天半个月也打不了一个电话。
    乔金灵总觉得奇怪，自己的妻子在那么远的地方要生孩子了，作为丈夫，不应该一天一个电话吗？
    以前交通那么不方便，哪怕写信都要联系，如今家里装上了电话，随手一拨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反而不勤联系了。
    孙慧芳也不好提醒乔向秀，毕竟快生了，还是不要让她担心吧。
    临近预产期这几天，孙慧芳没忍住，给陈国强打去电话，让他尽快来安庆市，因为乔向秀随时都会生。陈国强嘴上千恩万谢答应着，说明天就买票回来。
    人果然不能念叨。
    就在当天晚上，乔向秀开始肚子疼了，偏偏老天不作美，下起了鹅毛大雪。

 第199章 雪夜里乔向秀要生孩子了

    “你别慌，二姐，大口吸气。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里。”
    孙慧芳胡乱套上衣服，她的心跳得像小鼓一样，直砸天灵盖，可她要镇定下来，知道生孩子不是那么快的，只是见红了，还要长时间的宫缩，尤其是第一胎，不会那么快生的。
    “慧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感觉有人在使劲勒我的肚子，怎…么办？我…好害怕…宝宝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乔向秀嘴唇惨白，估计是被吓的，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发现内裤上有血，肚子有些坠痛，这才把孙慧芳叫起来。
    “二姑姑，你别害怕，妈妈生过我，他一定能帮你的。”
    乔金灵早早把衣服穿好，握着乔向秀的手。幸亏孙慧芳早就趁着天气好，把小衣服、小包被都做好，晾晒干净，就是怕乔向秀突然发动。
    “灵灵，你看好二姑姑，我去叫隔壁胡叔叔，他会开车，咱们一起去医院。”
    孙慧芳说完走出家门，可没走一分钟，她苦着脸又回来了。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小胡说今天他家里有事，去哥哥家了。隔壁老刘也不在，事情都赶在一起了。”
    孙慧芳着急搓手，外面天寒地冻，飘着大雪，想要去医院，谈何容易？
    “妈妈，你开车吧！”
    乔金灵的话像丢进一个炸弹。
    “不行，不行，我也就会刚刚开，还没有拿到驾照，这样送你二姑姑去医院太危险，不如我叫救护车吧。”
    孙慧芳手颤巍巍拨打急救电话，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下雪的原因，电话老是忙音占线，根本就打不出去。
    “哎呦，我肚子好疼啊！是不是快要生了？”
    乔向秀痛苦呻吟着，一波又一波的宫缩密集袭来，让她难以忍受。
    “妈妈，不要再犹豫了，万一二姑姑生不下来小宝宝，肯定是要剖腹产，到时候再想着送去医院，肯定会有危险。不如赶紧做决定，再拖下去，一尸两命就完蛋了！”
    乔金灵大声吼叫，试图唤醒妈妈的理智。虽然外面是大雪，可是道路并没有结冰，人肯定也不会很多，只要慢点开，肯定能安全到医院的。
    “好！妈妈豁出去了，就我开车，你和二姑姑坐在后面，咱们一起走。”
    孙慧芳咬着牙，闺女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她。再拖下去，万一自己生不出来，那可就是难产，女人生孩子本来就一只脚跨在鬼门关上，她不能拿这个作为赌注。
    “没事的，慧芳，我相信你，你车开得还可以，大胆…一点就好了。”
    乔向秀趁着宫缩间隙，对孙慧芳鼓励。
    “二姑姑，妈妈，今天晚上我们都需要大胆一点。等熬过这一劫，就能看到小宝宝了。”
    乔金灵给她们加油打气，一想到温馨可爱的画面，两个女人都来了勇气。
    乔向秀甚至能自己钻进后车座。
    等孙慧芳坐到驾驶室的时候，发现乔金灵竟然在副驾驶座上。
    “灵灵，你怎么不到后面陪二姑姑，坐在前面干什么？”
    孙慧芳看着眼前的女儿，冷静自持，像是换了一个人。
    “妈妈，系上安全带，咱们出发。”
    乔金灵也不扭头看孙慧芳，她一定要保护妈妈和二姑姑顺利到达医院。
    “好。”
    孙慧芳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女儿充满了力量，赶紧系上安全带，心里默念着口诀，打开火，踩离合，挂档，踩油门。
    可车子怎么不动弹？
    孙慧芳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头上的汗滋了一下就冒出来，难道车坏了吗？这也太倒霉了。
    “妈妈，摘手刹。”
    乔金灵的话提醒了孙慧芳，怪不得车不走，原来手刹还没摘下来。
    她斜眼看了一眼女儿，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开车？
    其实乔金灵前世就已经会开车，而且非常娴熟，再过20年，开车成为了必备技能，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汽车。
    车子缓缓启动了。孙慧芳连靠背都不敢靠，头向前伸着，好像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妈妈，打开刮雨刷。”
    大雪覆盖了一部分前挡风玻璃，怪不得孙慧芳觉得视线不太好。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乔金灵坐在她的旁边，心里就有了底气。
    车子缓缓驶向大街，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剩下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车轮轧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声音，没有路灯，只有两束车灯射向远方，茫茫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
    乔向秀时不时呻吟，可知道要去医院，她也多了一分勇气，努力保持呼吸。
    她开的速度不快，生怕把刹车当油门，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终于把乔向秀送到医院了。
    等乔向秀进了待产室，乔金灵才发现妈妈的衣领处全部湿透。还没来得及心疼妈妈，就听到医生走出来叫孙慧芳。
    “我们检查了一下，胎儿太大，产妇的骨缝一直没开，这样下去，怕是要胎内窘迫，所以我们建议直接剖腹产，如果胎头继续下落，卡到骨盆内，到时候想要剖腹产也不行了，你们考虑一下吧！”
    医生的话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例行公事。
    乔金灵明白孩子出来只能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下面的产道，一个是破肚皮。一旦卡在两者之间，那大人孩子都会受罪。
    “医生，我们不用考虑，就直接剖腹产。”
    孙慧芳一把抓住医生，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产妇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孙慧芳被问的有点懵，做剖腹产手术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医生阿姨，我二姑姑晚上没有吃饭，上一次吃饭是中午的12点，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了。”
    乔金灵在旁边冷静回答。
    “好，幸亏没吃东西，不然剖腹产手术都做不了。”
    医生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什么产妇家属她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小孩，比大人还要冷静。
    接下来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乔金灵一一回答。
    轮到签字的时候又有了问题，陈国强没有来，谁能替乔向秀签手术同意书呢？
    孙慧芳和乔金灵都没有资格签，难不成还要把杨桂香接来签了再手术吗？
    “我…我…自己签！我为自己负责！”
    乔金灵抬眼一看，乔向秀顶着凌乱头发，手脚浮涨，逆着光，站在待产室门口。
    为了孩子，她成了一个战士！

 第200章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不能产妇自己签字，得丈夫签字。”
    大夫毫不留情拒绝了乔向秀的请求。
    “难道我自己的命还不能自己决定吗？还需要别人来帮我决定？”
    乔向秀痛得浑身打哆嗦，乔金灵赶紧上前扶助二姑姑。女人生孩子，命却是由另外一个人来决定的。
    “不好意思，这是医院的规定。赶紧叫你丈夫过来，哪有老婆生孩子，男人不在的。”
    医生皱着眉头不耐烦。
    “你这个医生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男人要是不回来，我这一辈子就不生孩子了？我非要自己给自己签字，我能为自己做决定。”
    乔向秀强撑着力气，愤怒加疼痛让她说话非常不客气。医生刚要说什么，就被乔金灵打断了。
    “医生阿姨，我二姑父在北京，没有赶回来。规定是死的，人命是活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二姑姑被疼死。您刚才也说了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到时候对谁都不好吧？”
    乔金灵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医生，如果让产妇在医院里出了事情，这件事情传出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那我去请示一下领导吧！真麻烦。”
    医生思考了一番，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医生回来表示同意让乔向秀签字，笔摔得啪啪直响。
    “走吧！准备进手术室了，大雪天的，还要给你担责任。功劳好话都让领导拿走了，剩下我们这些都是扛事儿的。”
    医生脸拉得老长，这年头有点本事的人都下海经商，小洋楼盖得一层比一层高，就剩下他们这些可怜的医生，钱不多，还累得要死。
    乔金灵听了这个话，悄悄拽了一下妈妈的衣服。孙慧芳一下子明白了，上前把医生拽到角落里悄声说道：“大夫，您看我这姐姐40岁才要上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也是受了好多的苦。”
    “都是女人，谁不受苦啊？”
    医生听了这话，态度明显缓和。
    “您说的是，大家都是女人，知道都不容易，这大雪天的，我们赶过来也是费老劲了，您值班还要做手术，也是不容易。所以……”
    孙慧芳欲言又止，悄悄把一沓钱塞到医生的白大褂里，刚才一忙把这件事情忘了，现在给医生塞红包再正常不过了，要是医生不收红包，病人还会觉得不踏实。
    “你…哎呀，真是的，把我们医生看成什么人了，我们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哪能看到产妇受罪而无动于衷呢？放心吧，这台手术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做，赶紧让她男人回来，这时候最需要关心了。”
    医生终于绽开了笑脸，拍了拍孙慧芳的手，让他去办理入院手续。
    孙慧芳又给小护士打点费用，安排了最好的一间病房，里面有陪护床，这样晚上也能休息好。
    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孙慧芳又领着乔金灵回到了手术室前。乔向秀还没有出来，做手术的人并不多。
    母女两个人相互拥着，静静坐在医院长椅上。
    “妈妈，你当时生我的时候疼不疼？”
    乔金灵揽着妈妈的胳膊，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飘洒的大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都不记得了。”
    孙慧芳闭着眼睛打盹，夜色正浓，她要养精蓄锐，待会儿还要照顾做完手术的乔向秀和小宝宝。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不是说女人生孩子都特别疼的吗？”
    乔金灵缠着妈妈，非要问出答案。
    “应该不疼吧。我的灵灵可好了，一点都没让妈妈受罪，从肚子疼到你出生，也就一个多小时，感觉像拉了一泡憋了好几天的屎，哧溜一下子就出来了。”
    孙慧芳的话让乔金灵有些无语，这是什么形容嘛，哪有把生孩子说成便秘的？
    “妈妈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把你生出来，一点都不后悔，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这么好，乖乖的嘞，又贴心又可爱，怎么看怎么好。看着你小时候那么一点点，我就觉得神奇，我居然能生出来一个人，有鼻子有眼的，还吱哇乱叫，软绵绵，肉嘟嘟的。”
    孙慧芳就这样闭着眼睛，揽着乔金灵，想起刚生下孩子那会儿，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软糯粉嫩的小金灵，说自己是她妈妈的时候，满脸害羞，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妈妈，你最好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当妈妈，你当孩子，让我来疼你，好不好？”
    乔金灵想起前世妈妈死在床上的惨状，一辈子辛劳，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这一辈子她就想让妈妈一直这样幸福。
    母女两个人头对着头，低声聊天。
    “嘎吱～”
    手术室门开了。
    “乔向秀的家属在吗？”
    小护士抱着一个奶娃娃出来。
    “在！在！我们在这里。大人没事吧？”
    孙慧芳赶紧上前。
    “母女平安。生了一个千金，8斤2两，是个胖丫头，大人一会儿就推到病房。”
    小护士语气平淡，说完以后，抱着孩子又走回了手术室。
    “太好了，妈妈，我有小妹妹了。”
    乔金灵有些激动，亲眼看着一个小生命的诞生，陪着她一起长大，感觉好神奇。
    “真是谢天谢地。这一晚上过的，简直吓死人了。幸亏大人孩子都没事。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孙慧芳双手合十，对着老天拜了拜。
    “妈妈，你都快成奶奶了，奶奶就信这些东西。”
    乔金灵看着低头拜佛的妈妈，想起杨桂香，还没有告诉老太太呢。
    “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不许瞎说话，什么这些东西，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忌惮一点好。”
    孙慧芳不轻不重，戳了一下乔金灵的头，脸上依旧带着笑。
    过了一会儿，乔向秀被推出来，她的麻药还没有散，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孩子躺在她的脚底那边。
    孙慧芳立马来了精神，迎了上去，一起推到了病房。
    病房内。
    “呱唧呱唧…”
    小宝宝太可爱了，粉嫩嫩的小嘴瓜蠕动着，小眼睛还没张开，身上还有胎脂，但身上很干净，白白胖胖，包在小包被里，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孙慧芳忙着照顾乔向秀。术后六个小时必须平躺，不能喝水，还要插导尿管，等着排气，也顾不上搭理乔金灵。
    真是一个忙乱又难忘的夜晚。

 第201章 我有妹妹了，她叫陈晴雪

    乔金灵躺在一旁的护理病床上睡着了，昏昏沉沉。
    模糊中，她感觉到人影在眼前晃动，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声音很嘈杂，等到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
    外面阳光灿烂，映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天空湛蓝清澈，真是一个好天气。
    “妈妈，现在什么时候了？”
    乔金灵嘟囔着，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医院。
    “还什么时候呢？都快十点了，要是让你来照顾病人，估计你比病人睡的时间都长。”
    孙慧芳此时，怀里抱着小宝宝，正在给她喂奶粉，因为乔向秀还没有下奶，所以先给孩子稍微吃一点，小宝宝很有力气，“咕咚咕咚”一口接着一口裹着奶。
    “呀！我都忘了，嘿嘿，睡得太高兴了。二姑姑，你好一点了吗？”
    乔金灵一个骨碌翻下床，跑过来看乔向秀。这时候乔向秀能枕枕头了，还没排气，不能撤尿袋。
    “二姑姑还好，就是小护士来压肚子的时候疼，现在看见小护士过来，我就打哆嗦。”
    乔向秀看起来精神不错，都会开玩笑了。因为是剖腹产，所以需要排恶露，促进子宫收缩。
    不过一切会越来越好。
    “灵灵，我给你学校请过假了，今天也没有人送你去上学，就在这里待一天吧。那边有小米粥，你凑合喝一点吧，待会奶奶要过来。”
    孙慧芳用眼神示意乔金灵去喝柜子上的粥，小宝宝喝得差不多了，她把小宝宝竖起来，给她拍奶嗝。
    “我不饿呢，我要看小宝宝。二姑姑，她叫什么名字呀？”
    乔金灵趴在小床边，一脸好奇。
    “还没有起名字，不如就让灵灵起。你想让妹妹叫什么名字？”
    乔向秀把脸看向她们，当真是令人心动的画面。
    “哎呀，孩子的名字你得和国强一起商量，怎么能让灵灵起呢？”
    孙慧芳赶紧拒绝，名字可是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起名字呢？
    “没事的，灵灵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让她送给妹妹一个名字吧。”
    “好诶，让我想一想，妹妹叫什么呢？”
    乔金灵手托着腮帮，她要给妹妹一个最好的名字，她在病房里踱步，琢磨来琢磨去，觉得都不好，突然看到外面阳光照在雪地上，是个大晴天。
    “不如叫晴雪吧！”
    乔金灵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本来这个妹妹就出生在一个雪夜，第二天就转了晴，朗朗白雪，晴天映照，爽朗无比，明媚灿烂。
    她记得王羲之有一幅字帖《快雪时晴帖》，短短28个字，被誉为“二十八骊珠”，被称为“天下法书第一”，与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被乾隆合称为“三希”，且此帖列于首位，故宫里有名的三希堂就是以此命名。
    “晴雪，真是一个好名字，陈晴雪。宝宝，你有名字喽，灵灵姐姐给了你一个好名字，长大以后，可是要好好谢谢姐姐。”
    乔向秀看向婴儿车里的孩子，原来她的孩子是这个样子。
    乔金灵看着眼前吃饱酣睡的小宝宝，一脸的恬静，光洁饱满，昨天还皱巴巴的皮肤，今天就吹鼓了气。
    很高兴认识你啊！
    我的小妹妹，陈晴雪。
    “陈国强也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下了这么大的雪，会不会有影响？”
    孙慧芳惦记着这件事情，毕竟老婆受了这么大的罪，生了女儿，丈夫不在身边，别人怎么安慰，都不能慰藉妻子的痛苦。
    乔向秀也不再说话，麻烦了孙慧芳一夜，最应该忙前忙后的陈国强没有在眼前，她心里空荡荡的，缺了一块。
    到了中午的时候，杨桂香和刘梅花过来了，熬了鸡汤，泪眼婆娑叮嘱了半天，又让老太太回去了。
    杨桂香上了年纪，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一个劲儿在骂陈国强，说他关键时候掉链子，听得乔向秀心烦，又不好反驳什么。
    病房里除了小宝宝的偶尔啼哭之外，安静的可怕。这个话题一旦提起来，简直像笼罩在病房里的阴影，挥之不散。
    “二床的乔向秀，你得下来多走走，排排气，有助于长刀口，别老躺着。”
    自从偷偷塞给了这个小护士一些钱以后，她的脸色明显好多了。
    乔向秀苦着脸，肚皮松垮得像嫩豆腐，一戳一个窝，扯了尿袋以后，她起来过一次，头晕眼花，要不是孙慧芳扶着，她就直接晕倒了，上了年纪还挨了这么一刀，气血两亏，连奶都没有，孩子只能喝奶粉。
    “来，二姐，我在扶着你，咱们在屋里溜达一圈，慢慢的，别着急。”
    孙慧芳柔声安慰着乔向秀。
    “谢谢你啊！慧芳，要不是你，我这一劫可算是难过了。”
    乔向秀拉着孙慧芳的手，打心眼里感激她。
    “二姐，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二姐，咱们一家人就别说这么多客套话了，别想这么多，我再扶你下来，走一走。”
    孙慧芳以最大的温柔，抚慰着眼前的女人。
    “哐当！”
    门被撞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风衣立在门口，裹挟进来的寒气，和屋里的暖气相撞，反而多了一丝清爽。
    乔金灵定睛一看，竟然是陈国强！
    他终于过来了！
    “向秀，你辛苦了，我来晚了，真是受罪了。”
    陈国强一个大跨步，走到病床前面，紧紧握住乔向秀的手。乔向秀一脸的错愕，没有反应过来。
    “二姐夫，你这是刚到吗？火车的点也不对呀。”
    孙慧芳也是一脸的惊喜，不过算一算火车到站的时间，不应该这个时间到。
    “我开车回来的，没有坐火车，开了一夜，刚刚到就过来了。”
    陈国强一脸疲惫，果然是像连夜赶过来的。
    “二姐夫，你陪二姐好好说说话，我带灵灵出去给你们买一点饭，再看看孩子，是的丫头，胖着呢。”
    孙慧芳给乔金灵穿好外套，笑吟吟拉着乔金灵的手，走出了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乔金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二姑姑，她的眼神那么复杂，不光有惊喜，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忧郁。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就让这一家三口好好团聚一下。

 第202章 为了女儿再给他一次机会

    等到孙慧芳领着乔金灵回来的时候，屋里的氛围有点古怪。乔向秀对陈国强并没有什么撒娇神情，夫妻两个人反而冰冰冷冷的，孩子也没有醒，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来睡得很香甜。
    “嗯，二姐夫，我买了一点饭，你先吃一点吧。”
    孙慧芳察觉出屋里的氛围不正常，倒是没说什么，她还给乔向秀带了一碗小米粥，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红糖。
    “谢谢你啊，不过我不饿，先给向秀吃吧。”
    陈国强眼神闪烁，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正好医生叫家属去办公室，孙慧芳便叮嘱乔金灵给二姑姑端饭吃，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
    “二姑姑，你尝尝吧，妈妈说这个小米粥熬得可好了，又香又粘，还加了好多的红糖呢，吃了对身体好。”
    乔金灵小心翼翼端着碗，扶着乔向秀起来。
    “真好喝。”
    乔向秀低头喝了一会儿，乔金灵也不敢多问什么，本来喝小米粥的声音不大，可声音越来越奇怪，仔细一听，像是压抑着抽泣声。
    “二姑姑，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妈妈说生完孩子的女人是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
    乔金灵赶紧拿来一张纸，给乔向秀擦眼泪。乔向秀也不抬头接过卫生纸，低头擦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眶也有点发红，眼神呆滞，没有了之前的神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算乔向秀不说，其实乔金灵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妻子怀孕，在外面偷吃的男人不在少数，美其名曰是为了妻子好，无非就是管不住下半身而已。
    果不其然，乔向秀长出一口气，惨笑说道：“他为什么不骗我？我刚生完孩子，哪怕他想个理由骗我也好，就说那根头发是店里小丫头的，或者说身上的香水味道是送给我，自己先试一试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对我说实话呢？”
    乔向秀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乔金灵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有些看不懂男人了，男人出轨了不应该瞒得死死的吗？为什么这个男人对她没有一丝的隐瞒，实话实说，把出轨说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再三保证，永不再犯，可怎么能相信一只猫不再偷腥的话呢？
    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女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下了孩子，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
    “二姑姑…”
    乔金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现在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脆弱的时刻，而她最亲密的爱人，却给了她当胸一刀，毫不留情，没有一丝怜悯。
    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不知道二姑姑会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
    “哇哇哇哇…”
    婴儿床上的小雪突然哭起来，像是有母女感应一般，为母亲的命运，也为自己的命运哀嚎。
    “小雪，你是不是饿了呀？”
    乔金灵赶紧过去查看，小宝宝被哄了一会儿，又止住了哭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能够睁开，看向乔金灵，好像能说话似的。
    “灵灵，把小雪抱过来。”
    乔向秀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静。
    乔金灵小心翼翼抱着小宝宝，递给了乔向秀。
    “灵灵，这件事情你谁也不要说，就算是对你妈妈和金凤姐姐也不要说。既然他决定要改，那我就给他一次机会，也给我的小雪一次机会，我希望小雪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我不想让她一出生就面对这样的家庭，这样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至于我，总是能够忍耐的。”
    乔向秀的话冷静自持，显然已经想明白了，她决定再给陈国强一次机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决定委屈自己一次。
    乔金灵静静站在床旁边，看着床上的这对母女，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爱他的人。明明女人是受害者，还要委曲求全，保持一个明面上的完整。
    这样的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呢？
    等到孙慧芳回来的时候，乔金灵果然什么都没有说，既然二姑姑已经决定，那自己就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住了两天院以后，乔向秀可以出院了。
    陈国强鞍前马后，细心照顾，连杨桂香都对他称赞不已，所有人都在羡慕乔向秀的时候，只有乔金灵看到了二姑姑眼里的落寞。
    也许日子就是这样吧，哪怕你的大米饭再好吃，里面掺上了沙子，也总不能把这一碗大米饭直接就扔了。多少人都是脸上带着笑容，硌牙也要把米饭吃光。
    陈国强一直没有走，专门找来月嫂伺候乔向秀和孩子。晚上的时候，他就在乔向秀在床边打地铺，孩子晚上有动静，她就爬起来给孩子冲奶粉，换尿布，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旁观人的眼里，尤其是何红丽，简直羡慕疯了。
    “向秀啊，都是女人，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嫁了一个这么知冷知热的男人，生了一个丫头，还对你这么好。不像我们家老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从小到大换尿布的次数能数得过来，你家老陈还这么能挣钱，不像老刘这么窝囊，一个摊位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何红丽尽情夸赞着别人的男人，贬低自己的男人，她觉得以自己的姿色，应该能过上更好的人生。
    “哦。老陈还行吧。”
    不管别人怎么夸，乔向秀都是淡淡这么一句，反而让何红丽觉得她不知好歹，悻悻然走了，没少在背后说乔向秀的坏话。
    只有乔金灵知道实情，对二姑姑无限同情，有些苦只能自己咽下去，外人又能理解多少呢？
    陈国强平时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去批发市场。他毕竟是有经验的人，很多复杂的问题经常经他一处理就变得简单，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特别好。
    批发市场终于可以试营业了。
    政府专门为批发市场开辟出来一条公交线路，一时之间，这里成为了安庆市人民采购物品的重要地方。
    毕竟和大商场比起来，这里的东西全，而且价格低廉，一次性就可以买齐你想要的所有东西，胡岁勇找来他的几个好兄弟当保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没有人敢惹事。
    等到乔向秀做完月子能够回北京的时候，批发市场已经红红火火开起来了。
    又到了年关，来批发市场购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孙慧芳每个月收房租收到手软，累得要命，可干劲十足。
    钱多也不咬手。

 第203章 新的一年会发生很多变化

    又是一年过去了。
    乔金灵看着墙上的美女挂历，最后一页上的最后一个数字过完了以后，1991年就要到来了。
    好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批发市场在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就已经关门了，等到过完年的初六再开。
    今年爸爸没有回来，她们也没有回北河沿村，三个人单独过春节。
    “妈妈，金凤姐姐，咱们涮火锅吃吧。年夜饭我不想吃饺子了。”
    乔金灵突然特别想和她们吃一些热乎乎的东西，热气蒸腾，连时光都变得温柔。
    “这还不好办吗？等妈妈去烧一些炭，咱们支上铜锅子，再去切点羊肉，美美涮一顿，再喝点香槟，不过饺子还是得吃的，哪有大过年不吃饺子的？”
    现在乔金灵不敢随便说自己想吃什么，她只要提过一次，妈妈就会一直记着，然后一直让她吃吐为止。
    “三婶婶，我帮你一起吧，咱们一起准备涮火锅的东西，人多热闹一些。”
    乔金凤把头发扎起来，说话声音还是那么柔，从背影看，她已经看起来很成熟了，身条抽得快，发育得刚刚好。
    “不用，你们两个孩子一起玩玩吧！我一个人准备就行了。我还给你们买了鞭炮呢，就是咱批发市场里的，都是最时髦的。”
    孙慧芳还把她们都当做孩子，在妈妈的眼里，不管长得多大，永远都是孩子。
    乔金灵心安理得享受着妈妈的照顾，待会儿要大吃特吃，这样才是对妈妈最好的回报。
    她们又给乔向前打了电话，提前拜了年，聊了好大一会，现在有了电话方便多了，再也不像以前，想打个电话都得排队。
    巷道口偶尔传来鞭炮声，调皮的小孩子嬉笑打闹，这是一年当中他们最开心的时光。
    “金凤姐姐，过完年你就要高考了，你想考哪里呢？”
    乔金灵也没有什么事，捧起瓜子点心盒，和乔金凤一起来到厨房看妈妈准备东西，三个人闲聊天。
    “这还用说吗？你金凤姐姐肯定是要考北京的。最好的学校都在北京，她学习那么好，去别的地方，可惜了。”
    孙慧芳用火钳子夹着一块炭，在煤球炉子上烧，让碳烧得快一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要考医科大学，想学医，当一个中医，能给很多人治病。”
    乔金凤声音不大，却饱含力量。
    “灵灵，你看姐姐多有志向，马上初中了，你这还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多跟姐姐学习，其他科目再好，数学不顶用，也考不了大学呀，而且你那体育也很差，连个仰卧起坐都不合格，还有那800米，被你跑得稀碎，我走路都比你跑得快。”
    孙慧芳一说起乔金灵的学习，话匣子就被打开，唠唠叨叨没完。
    乔金灵一吐舌头，抱起点心盒子，一溜烟儿回堂屋了，前世她的数学勉强能够过关，毕竟知识点都是一个一个学过来的，而如今她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总觉得这个知识点会了就不用认真听了，结果慢慢的好多题都已经不会。
    体育更不用说了。
    都得需要锻炼，跑步，哪怕你重生带回十个脑子，可身体还是那副小身板，不锻炼体育成绩照样是垫底。
    ……
    夜幕降临。
    她们三个人围坐在小圆桌前，中间夹着一个圆圆的铜火锅，冒着热气，孙慧芳把羊肉切得很薄很薄，都能看到盘底的花纹，这样孩子嚼起来不塞牙。
    剩下就是白菜，冻豆腐、粉丝、白萝卜、土豆，还有一些绿叶菠菜，并没有那么名贵，可是却能滋养人的内心，吃的那叫一个踏实。
    “来，大家都举杯，新年快乐。我怎么感觉老是过年呢，以前总是盼着过年，想着过年能吃点好吃的，现在天天都跟过年似的，肚子里不缺油水，一年嗖就过完了，你们也长大了，我也老啦，都有白头发喽。”
    孙慧芳端着小酒杯，内心有些感慨，想之前过年，饺子都得按人头分，才能吃点肉，现在大盘的羊肉摆着，随便吃，日子跟上了天堂似的。钱还花啦花啦挣着，她心里总是觉得恍惚。
    “妈妈，大过年的，咱说点高兴的事情嘛，你哪有白头发，你还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温柔大方，可爱美丽。”
    乔金灵嘴比蜜还甜，哄得孙慧芳和乔金凤忍不住笑了。
    三个人动筷子，聊着天，家人闲坐，灯火可爱，不用吃得多么好，重要的是吃饭时候的心情。
    “哎呀，乔金凤，我刚涮进去的羊肉，又被你捞走啦。不行，你得再赔我一块。”
    “哼！乔金灵，你那块羊肉明明是自己漂过来的好不好？我才没有捞你的羊肉呢。”
    “就是你捞的，你得陪我一块。”
    “呐，羊肉没有，萝卜倒是有。”
    “妈妈，你看姐姐她欺负人，你快管管她！。”
    ……
    小桌上嬉笑不断，看着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舞台搭得越来越精致，美轮美奂，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卖力表演，这一天，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停下来，度过这辞旧迎新的一天。
    “这一年真是发生不少事情呢，你二姑姑生了小雪，咱们开了批发市场，都是大事情。”
    孙慧芳喝的杏颊微酡，眼神冒着光。她知道马上到来的1991年，家里还会发生大事情。
    “还有小黑……”
    乔金灵一仰脖，灌了一口香槟。
    “马上1991年了，今年金凤得高考，要变成凤凰飞出去了，我的灵灵八成也得去北京上学，咱们这个家要分开了，终究是要分开了。”
    孙慧芳说着说着有点伤心，又喝了几杯酒，从来喝酒不醉的她，今天晚上竟然有点醉了，扑通一声，头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两个女孩儿叫了半天，孙慧芳只是哼唧几声，也不说话。没办法，两个人只能架着她，把她送到床上。
    “金凤姐姐，咱们真的要一起去北京了吗？”
    乔金灵一想起未来生活的变动，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知道一定会越来越好。
    “我们姐妹两个一起去北京，一定能创出自己的天地，等我们长大了，就轮到我们照顾三叔和三婶了。”
    乔金凤的脸色晦暗不明，声调不高，却有力量，在这一刻，她或许想到了自己的爸妈，再痛恨，血缘关系也是抽不掉的。

 第204章 离开安庆市要去北京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在1991年这个炎热的夏天，乔金凤终于完成了高考，乔金灵也顺利小学毕业了。
    成绩还没出来，可所有人都默认乔金凤一定能考上大学，她沉稳不语，心里有数，从来不存在发挥失常的时候。这一次对她来说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她的人生已经触过底，再差还能差到哪里？
    果不其然，她考了安庆市第一名，大红喜报张贴在安庆市第一中学，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校长简直都要笑开花了，这可是自建校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这下学校可又要提升一个档次了。
    孙慧芳更是高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家里的孩子考了全市第一，反而是乔金凤这边显得淡定，所有的成绩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乔金灵看着被祝贺的乔金凤，知识不光能改变命运，还能让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想当初那个在河边被弟弟追着打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蜕变成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凤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到它飞行的方向。
    乔向前也从海南赶回来，不光是为了乔金凤考上大学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北京的学校，要让乔金灵去北京读初中。
    “灵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爸爸早就打点好了这一切，就是没有告诉你，爸爸也不想你和妈妈分开，不过能去北京上学，当然是更好了。放心吧，以后我们一家会团聚的。”
    乔向前穿着笔挺的西服裤，上衣穿着条纹polo短衫，扎着一根皮腰带，腋下夹着一个皮包，墨镜一戴，妥妥大老板的样子。
    “爸爸，我也没有不想去北京，我只是有点不舍得和妈妈分开，能不能让妈妈送我去北京？”
    乔金灵孰轻孰重还是能拎得清的，去北京当然是最好的安排，只是要和妈妈分开，她有点舍不得。
    “当然可以了。这次爸爸开车送你们过去。当时爸爸就说，等闺女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要去北京送你们去上学。虽然不是送你上大学，可是送金凤姐姐上大学也是一样的。”
    乔向前咧开大嘴笑，在外打拼不容易，孩子争气是他最大的愿望。
    “三叔，我自己可以去学校的。”
    乔金凤考上首都医科大学，这也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学校，她不愿意麻烦乔向前一家。
    “这有什么？三叔愿意送你去，咱们一家都送你去学校，都是顺道，心里千万不要多想。”
    乔向前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乔金凤的顾虑，他就是要大张旗鼓送两个女儿去北京。
    “慧芳，你给孩子好好准备一下，铺盖用的东西，都要买最好的。咱们开车送过去，不怕占地方的。灵灵那边也不用准备那么多，二姐说她那边什么都有，只带些灵灵喜欢的东西就可以。”
    这一次乔金灵去北京上学，会住在乔向秀在家里，毕竟才刚上初中，年龄还小，还需要大人的照顾。
    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没有想到杨桂香突然出来，哭着闹着非要去北京。
    “娘啊，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去北京玩一玩还可以，可是要替二姐照顾孩子，您那身体能吃得消吗？”
    乔向前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老母亲，乔向秀那边有保姆看着孩子，怎么着也轮不到杨桂香去看。
    “你们懂个屁，我告诉你们，外人都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家里人。向秀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娘得替她看着。她得出去和男人一起，不能留在家里看孩子。”
    杨桂香眼神闪烁，咬定了牙，非要去。
    “奶奶，您是不是在担心什么呀？”
    乔金灵偷偷问道。
    “灵灵，不瞒你说呀，奶奶这几天就反复做一个梦，梦里你二姑姑披头散发，哭着跟我说，她要离婚了，孩子被人抢走了，她一个人活不下去了，把我吓得呀，吓了一身冷汗就醒过来了。我不放心她呀，我得去替她看着那个家。”
    杨桂香心有余悸，那个梦太真实，让她不敢不信，这都是老天给她的警示，所以她得去亲眼看一看闺女过得好不好。
    其实他有两个闺女，大闺女生下来就死了，这让她痛苦了很久，直到其他孩子出生才慢慢填补了内心的空缺，可是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让杨桂香不堪回首。
    “奶奶，你也别想太多了。二姑姑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她出现了什么事情，也一定能撑下去的。但现在有了小雪妹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咱一起去北京，看看她，要是过得好，您再回来，总不能把爷爷一个人丢在老家呀。”
    乔金灵循循善诱，劝导着杨桂香。老太太估计就是被这个梦吓到了，所以才会坚持去北京说要照顾孩子，可是就凭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也是啊，你说的对，你爷爷年岁也大了，家里没有人也不行。我先去看一看你二姑姑过的怎么样，你这事儿奶奶只给你一个人说，其他的人你可别透露，省得她们天天说我迷信。”
    梁杨桂香用手捋着乔金灵的大辫子，以前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比她还要高了。
    乔金灵还是把这件事情偷偷告诉了爸爸妈妈。她不希望爸爸妈妈担心，最后一家三口商议，权当是带老太太去北京玩一圈，也算了她一桩心愿。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乔金灵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屋和家，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感情，就像当年离开北河沿村一样，她的脚步越来越往外走，心也越来越大，能看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可她心底每个地方，都给这些家留了位置，因为这里是她的回忆，成长的点点滴滴散落在角落里。等下一次回来，物是人非，又有了别的心情。
    “咱们走吧，要开十个小时的汽车呢，以后想回来还可以坐火车回来，妈妈也会去看你的。”
    孙慧芳揽着乔金灵的肩膀，知道闺女不舍得，她也不舍得。

 第205章 大别墅?不会是皇宫吧!

    乔向前和胡岁勇坐在前面，轮流当司机，十个小时的车程不是闹着玩的，两个人累了就换着开车。
    孙慧芳、乔金灵、乔金凤、杨桂香坐在后面，后备箱里还满满当当装满了各种东西，有行李也有礼物。
    熟悉的风景渐渐褪去，等她们上了高速公路，大片的田地向后退去，绵延不绝，看得人眼晕。
    乔金灵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生活在北京，虽然以前自己也生活过，可那时候毕竟是大人了，而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
    “灵灵，奶奶给你的红腰带系上了没？今年是你的本命年，什么都要穿红的，在外面要多注意。”
    杨桂香耐不住沉闷，随口找话题聊天。
    “奶奶，我红腰带，红袜子，红内裤全都穿上了，你要不要再裁二尺红头绳给我扎上？”
    乔金灵开着玩笑，让沉重的氛围舒缓了一些。
    “你这孩子，就知道开奶奶的玩笑，咱又不是在唱《红灯记》，你这孩子皮得很。到了北京估计又不知道惹下什么事？”
    杨桂香叹了一口气，她也舍不得这个孙女儿去北京，小的时候没有那么喜欢她，这几年反而越看越喜欢，
    “知道了，奶奶，我一定向大尾巴狼学习，夹着尾巴做人，保证不给咱安庆市丢脸。向金凤姐姐学习，发扬光大，让北京人民都知道我们安庆是个很厉害的地方。”
    乔金灵嘻嘻哈哈，逗着大家开心。孙慧芳和乔金凤也露出笑颜，只要有乔金灵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欢乐。
    杨桂香笑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脑涨，腹内一片翻腾，脸色铁青，整个人像蔫了的茄子一样，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奶奶，你怎么啦？”
    乔金灵感觉出杨桂香不对劲。
    “我…我…我想吐。”
    原来，杨桂香晕车了。
    没办法，在高速公路上又不能随便停车，孙慧芳只好找出一个塑料袋，交给杨桂香，以防万一，千万不能吐在车上。
    所幸的是，杨桂香只是难受，并没有吐，只不过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和兴致，蔫歪在椅背上，任谁说话她都不在搭腔。
    到了休息站。
    她们七手八脚扶着杨桂香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杨桂香只觉得自己没用，连坐车都会想要吐。一行人吃了一点东西，稍加休息以后，又重新坐上车。
    早上起的太早，乔金灵上车就想睡觉，昏昏沉沉中，她躺在妈妈的大腿上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车窗外灯火阑珊，车水马龙，像是瞬间穿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确实是，乔金灵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已经到了北京城区了。
    “二姐，我们已经进北京城区了，你是在西二环在哪里？哦，顺着路标走就是，好的，我们很快就到了。”
    乔向前挂了电话，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还路上都是汽车，杨桂香瞪大了眼珠子，像进入了天宫，眼花缭乱，怎么能有这么多颜色的灯？
    乔金凤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色，脸贴在车窗上，贪婪看着这个城市。
    乔向前到底也算是在海南和广州见过大世面的人，顺着路标，加上问人，一路顺利来到了乔向秀所在的小区。
    “哇！原来二姑姑住在这里！”
    乔金灵禁不住大呼。
    她只知道乔向秀在北京住在西二环，是一个顶好的位置，只不过没想到二姑姑竟然在这么好的位置住着别墅。
    这得值多少钱啊！
    乔向前下车到门卫登记，在门卫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乔向秀的别墅。
    这里的别墅都是用花的名字命名，乔向秀的叫做荷花苑，别墅前面就是一大片的荷花池，正值夏天，荷叶亭亭盖盖，蔚然成片。
    “哎呀，你们总算是到了，我还以为你们找不过来呢，没有想到还挺顺利的，这一路累不累啊？咱娘呢？”
    乔向秀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娃娃，正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们。
    “咱娘晕车了，在后面呢。这是小雪吧。呀，长得真可爱，来，让舅妈抱抱。”
    孙慧芳伸出手接过孩子，乔向秀赶紧到车门口去把杨桂香搀扶下来。
    “我的妈唉，这是受的什么洋罪啊，人都说想坐小汽车，小轿车的，我觉得跟个大笼子似的，一路上憋得要死，骨头架子都快要颠散了。”
    杨桂香满脸疲惫，双眼无神，原来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北京，除了楼高一点，车多一些，人多一些，气都喘不匀，也没有什么好拿回去显摆的嘛。
    “奶奶，咱们到屋里休息一下吧，看二姑姑的房子真大，真气派。”
    乔金灵转移杨桂香的注意力，这个老太太再唠叨下去，怕是连晚饭也不用吃了。
    “这栋房子都是秀儿的？”
    杨桂香这才注意到眼前这栋别致的大别墅，满脸不可置信，就算是整个安庆市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房子。
    乔金凤和乔金灵一人一边，搀扶着杨桂香进屋。
    “妈呀，这简直是进皇宫了。啧啧，这些小石头真好看，还发光呢，回去说给你韩奶奶她们都估计都不信，还能有这么亮的灯？”
    杨桂香一进屋就被垂泻直下的水晶吊灯吸引住了。
    “奶奶，您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看什么都新鲜。”
    乔金灵忍不住调侃杨桂香。
    “什么刘姥姥？我是杨奶奶，你这孩子，一到了北京说话都不着调。”
    杨桂香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胡岁勇和乔向前把给乔向秀带的礼物拿下来，说道：“行啊，乔向秀，在北京的家当够大的，都住上别墅了。”
    这是乔向前第一次来乔向秀的家。
    “行了，乔向前，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还至于和我这样的人开玩笑吗？你要想买这样的房子，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对了，那个房子…”
    “等会再说，开了一路的车，累都累死了，让兄弟我喘口气，喝口水。”
    乔向前打断了乔向秀的话。
    “你看我这个人，想起什么说什么，这一路上你们也没好好吃饭吧，保姆都做好饭了，再热一热，就能吃了。”
    乔向秀走回厨房，和保姆商量着什么，厨房前面是一张大圆桌，实木的，一看就很沉，上面还有一层玻璃旋转台。
    “芳，你问问你二姐，那个陈国强怎么没在？”
    杨桂香扯了扯孙慧芳的衣角。
    孙慧芳心领神会，抱着孩子走进厨房，假装不经意问道：“二姐，怎么没看到二姐夫呢？不会是看到我们来了，吓得躲出去了吧？”
    “谁说我躲出去了呀？我这是给你们去买好酒去啦！”
    陈国强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第206章 北京皇家大饭店，体验一把帝王感受

    陈国强手里拎着一瓶红酒，穿着打扮也是颇有派头，乔金灵有些恍惚，好像眼前的男人和之前那个骑着偏斗三轮车带着她，在长安街上风驰电掣的男人是两个人。
    难道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哎呀，女婿啊，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呀？你们年轻人工作都忙，还专门回来一趟干什么呢？”
    杨桂香挂上笑容，老人就是这个样子，如果陈国强这一趟不回来，骂得最凶的肯定是她。可是陈国强专门回来，她又觉得小题大做，给别人添了麻烦。
    “娘，就是因为都是自己家里人，所以我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没事，都是自己家的公司，我说了算。今天向前他们一家人过来，还有您，怎么隆重都不算过分，其实要按我说，咱们去饭店吃一顿，在家里吃太没有诚意了。”
    陈国强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这些饭菜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简单，不足以表达他的诚意。
    “二姐夫，你不用这么客气，去饭店干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客套话，这一桌饭菜就挺好的，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孙慧芳感觉出陈国强的不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话说得都有些不合适。
    “是啊，二姐夫，你正好带来了好酒，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一顿。吃饭嘛，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乔向前也岔开话题，自始至终，乔向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在厨房里和保姆一起做饭。
    折腾一天，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饭了。这顿饭吃得觥筹交错，男人一个个喝得脸通红，女人凑在一堆说着悄悄话。
    除了杨桂香留在乔向秀家里住下以外，其他人都选择住宾馆。虽然都说是一家人，可是能住宾馆的，就尽量不去麻烦别人。
    胡岁勇去找北京朋友喝酒去了。因为乔向前喝了酒，所以让孙慧芳开车，带着乔金灵、乔金凤行驶在北京大街上。
    “真是没有想到哇，我乔向前有一天也能坐上小汽车，带着一家老小逛北京，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现在都在我眼前，哈哈…这辈子活得可真是太值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乔向前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这个从北河沿村里走出的男人，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土里刨食吃，从来没有想过能和“心脏”近距离接触。
    “灵灵，瞅瞅你爸爸，到了北京就跟去了天宫似的，还当上神仙了。”
    现在孙慧芳开车技巧娴熟，再也没有了当初送乔向秀医院时的慌张，哪怕北京街头车水马龙，她也丝毫不乱。
    夜晚的风没有了白天的炽热，夹杂着丝丝凉意，迎面吹来，让人觉得惬意。
    这是乔金灵前世心心念念想看到的画面，如今就这样真切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也不缺，他们脸上带着笑，尽情享受着快乐的时光，没有一丝阴霾，没有痛苦和压抑，只有家人陪伴的幸福。
    乔向前特意选在北京皇家大饭店，不为别的，就冲着“皇家”两个字，他也想体验一把当皇帝的感觉。
    在90年代，很多豪华酒店还没有进驻北京，比如丽思卡尔顿、唐拉雅秀。整个北京城的酒店数量都是屈指可数的。
    孙慧芳上一次住过北京饭店，看到这些东西觉得司空见惯，没有想到，看到北京皇家大饭店的时候还是备受震撼。
    她从来没有想过房子还可以建得这么漂亮。90年代，传统和现代激烈碰撞，尤其是在北京这种国际化大都市，破和立的选择特别关键。
    所以北京皇家大饭店口像一个独立的城门，悬檐外挑、色彩沉稳，彰显着皇家气派，是传统之美。
    楼的外层又非常新颖前卫，建筑师设计的三维的效果分布于建筑的层隔之间，非常具有动感美，两种风格碰撞，自然是孙慧芳没见过的。
    乔金凤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她紧紧抓着孙慧芳的手，一下也不敢松开，可又挡不住好奇，眼睛不断瞟向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
    “哎，三婶婶，你看这里有好多外国人，蓝眼睛黄头发，和咱长得可真不一样。”
    乔金凤小声说道，生怕声音再大一点，就被别人听到。
    “金凤姐姐，这里是国际饭店，有外国人很正常呀。”
    乔金灵知道这个饭店接待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因为很多外国人想要吃火鸡之类的食品，在外面是根本买不到的，只有在这种国际饭店里才有。
    “你懂得可真多。灵灵，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乔金凤为乔金灵的淡定而感到惊讶，这个小妹妹看起来懂得很多的样子，自己虽然年纪大一些，可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
    乔金灵笑了笑没有解释，比这新奇的东西，她见得多了。
    “您好，这是您的房卡。祝您住得愉快。”
    大堂服务员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给乔向前递过来两张房卡。
    “住一晚上得多少钱呀？其实咱也不用住这么好的地方，还得住好几天呢。”
    孙慧芳还是心疼钱。
    “到了这里就听我的，因为就踏实住下来，挣钱不就是为了出门吃得好，睡得好吗？要是出门还不舍得花钱，那挣钱干什么呢？走，咱们坐电梯去房间。”
    乔向前开了两间房间，他和孙慧芳住一间，乔金凤和乔乔金灵住一间。
    乔金凤自然是上上下下稀罕个够，不过至少没有孙慧芳和乔向秀第一次来北京时候那么夸张。
    姐妹两个人舒服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看电视。
    “灵灵，你说人咋那么会享受呢？躺在床上看电视，怪不得叫皇家大饭店，古代的皇帝也就这么享受吧！”
    乔金凤扫视屋内陈设，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每个地方都在闪闪发光，透着精致。
    “古代皇帝可没有我们这么会享受，他们早上四点多钟就得起床，连吃几口菜，拉几泡屎都得被人看着，哪有我们现在这么自由。回头咱们一起去逛故宫，那才是皇帝住的地方，床还没咱的大呢。”
    乔金灵嘟囔着翻了身，累了一天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剩下一个乔金凤，看着窗外的闪烁霓虹，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有了想要扎根在此的念头。

 第207章 那个少年长大了

    清晨。
    这是乔金凤第一次吃早餐自助。她拿着盘子，有点不知所措。
    “金凤姐姐，你就想拿多少拿多少，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没有人会管着你的，这是早餐自助。”
    乔金灵小声对乔金凤说道，她看出了乔金凤的慌乱，好心提醒。
    “这么多东西都是随便吃的吗？不会咱吃完了以后，服务员找我们收钱吧。”
    乔金凤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人随便吃饭的地方，每样食物都那么精致可口，真的是可以随便拿的吗？
    “放心吧，金凤姐姐，你就敞开了肚皮吃，不会有人找我们收钱的，我们已经把钱都交了。自助餐就是交一些钱，进来以后随便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但不允许拿到外面。”
    乔金灵细心解释什么叫自助餐。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新奇的，可是对于乔金凤来说，还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概念。
    乔金凤眼里渐渐有了光，这么多的美食，光看着就新颖别致，好多东西连见都没见过，她每一样都想尝一尝，可看到别人盘子里放着一点点食物，她又不好意思拿的太多。
    最后她拿了一碗玉米浓汤还有两片烤吐司，几片西班牙火腿。
    乔金灵微微一笑，明白了这个姐姐的意思，自己不管不顾拿了整整一大托盘。
    “哎呀，你这小丫头，拿这么多能吃的了吗？吃不了得让你兜着走。”
    孙慧芳戳了一下乔金灵的小脑瓜。
    “没事，就让孩子吃嘛。吃不了我来吃，都尝一尝。金凤，你也吃，真是小鸟的胃，才拿这么点东西，还不如妹妹吃得多呢。”
    乔向前对比了两个人的盘子，一多一少，差别太大。
    乔金凤羞赧一笑，这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暗暗轻捏了一下乔金灵的后背，感激乔金灵的细心。
    四个人不紧不慢吃着饭。乔金灵小声教乔金凤怎么拿刀叉。
    “她爸，昨天娘说了，让咱去请宋大夫一家，说是她给二姐治好了病怀上了孩子，这是大恩大德，得好好感谢别人，不然今天中午怎么样？把宋家小子也一块叫上。”
    孙慧芳喝了一口粥，她还是不习惯吃外国的东西，早上更喜欢吃点清淡的清粥小菜。
    “那是自然的。咱当初也答应了宋大哥照顾他儿子，里外里都得请一顿。”
    乔向前也不含糊。
    乔金灵正吃着饭，突然一愣，自从上次在海口见过一次宋益善，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吃过早饭，他们就来到了乔向秀家，杨桂香她们也已经吃完了早饭，陈国强去了公司，母女两个人抱着孩子，正在说悄悄话。
    他们把请客的事情对杨桂香一说，杨桂香自然是同意的，还让乔向前和孙慧芳专门开车去接他们过来，表示诚意。
    乔向前专门打了一个电话，宋璟颜连连答应。等他们出去接人以后，剩下的人便忙活起来。
    “秀啊，娘的意思是让宋大夫再给你好好看一看，等到小雪再大一点，再怀上一个，男人嘛，都是想要一个儿子的，你可得抓紧。”
    杨桂香一边择菜一边劝乔向秀。
    “娘，我这是剖腹产，医生说了，两年之内都不能够怀孕生孩子，不然的话会有危险的。”
    乔向秀把声音压低，并不想让客厅里的乔金灵和乔金凤听到。
    “都怪你这孩子，怀孕的时候胡吃海塞，吃那么多，可不就胖了吗？我生你们兄弟姐妹这么多，肚子上也没挨一刀，上午还干着活，下午就把你生出来了，现在人都娇惯，生孩子也成大事了。”
    杨贵香忍不住埋怨，都说怀闺女身子懒，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她不管生男生女，都一样下地干活。
    “娘，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咱们在北京见上一面，不聊一聊开心的话，非要说这些事情？”
    乔向秀有些不耐烦，这些车轱辘话反复说，她都听腻了。
    “唉！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也能挣到大钱，娘也是看出来了，你这孩子婚姻不旺，留不住男人。”
    杨桂香撩起衣襟，就要擦眼泪。在她看来，女人不管挣再多的钱，只要没有男人依靠，都是孤苦无依的。
    乔向秀懒得和杨桂香继续聊，反正说再多也说不通，干脆就不说了。
    小雪嘴里呜呜哇哇，藕节似的胖手臂圆滚滚非常可爱。
    乔金灵和乔金凤逗着她玩，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来舔去，淌着口水，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乔金灵，浑身一股奶香味道，让人忍不住嘬一口。
    “叮咚！”
    门铃响了。
    “灵灵，估计是你爸爸回来了，赶紧去开门。”
    乔向秀在厨房里吆喝了一声，乔金灵赶紧穿上拖鞋，嘴里答应着跑去开门。
    “来啦！爸爸，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呀？接到人了吗？”
    乔金灵打开门，迎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逆着光，乔金灵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闻到一股清香的皂味，淡雅，似有若无。
    等她再仔细一看，这个白衣少年眉眼之间非常熟悉，这不是宋益善吗？
    天呐，男生个头蹿起来也太快了吧，才初二而已，就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乔金灵？”
    宋益善开口问道，他已经变声了，低沉有磁性，嗓子里像带着一把小钩子，又苏又温柔，让人忍不住多听几句。
    “嗯。宋益善？”
    乔金灵乖巧点点头，长睫毛忽闪忽闪，这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对，谢谢你还能认出我。”
    宋益善嘴角扯出一个笑，他长得皮肤白皙，冷白皮让她看起来如霜覆雪，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这一个笑，如春风化雨，融化冰山。
    乔金灵看呆了，以前只是觉得宋益善长得还不错，怎么上了初中，一下子长开了，说不出有多么惊世骇俗，就是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这种颜绝对是校草价格。
    “当然认得。我又不傻。”
    乔金灵揉了揉鼻子，从震惊中恢复，一抹羞涩从耳根处蔓延直到脖颈，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让她无所适从。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青春期荷尔蒙爆炸了？

 第208章 这小伙子长得真不错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在门口站着呢，还不赶紧进去？灵灵也是，怎么不让客人进门呢？”
    孙慧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乔金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堵在门口，还没有让宋益善进来。
    “哦，不好意思，欢迎尊贵的客人大驾光临。”
    乔金灵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非要如此隆重，才能让妈妈满意。
    “你这孩子，都快上初中了，还是这么不稳重，看人家益善小小年纪，少年老成，才初二，什么礼数都懂，还帮妈妈拎东西，你跟人家一比啊，真是什么都不如。”
    孙慧芳在外面最擅长做的就是打压自己的孩子，表扬别人的孩子，只有这样，才会显得谦虚。
    “慧芳，我觉得灵灵挺好的。我就喜欢这个孩子，活泼可爱，透着一股灵气，不像我们家益善，老气横秋的，一点孩子的活力都没有。”
    宋璟颜紧跟其后，看来贬低自己的孩子是所有家长的通病。
    “还是宋阿姨好，能看到我的优点。不像妈妈只看到我的缺点，而且谁说稳重就一定是优点啦，我们这叫各有所长。”
    乔金灵恢复了活泼心性，对于大人们说的这些话，她向来只是听一半丢一半。
    “好几年没有见灵灵了，真是长成大姑娘了，那时候在北河沿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爬在墙头上，小小的一个，现在要是在大街上见到她，我还真不敢认了。”
    宋璟颜圆润富态了很多，一看她的精神状态，就知道现在过得不错。
    据说找了一个医院的医生，都没有孩子，倒是过得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宋益善上了初中以后就不再和她一起住了，自己上学、放学，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
    “哎呀，我看你们家宋益善才长得好呢，小伙子真精神，这个头也不错。”
    两边的大人互相恭维着，来到客厅坐下，杨桂香和乔向秀听到动静，也从厨房赶过来。
    “这是宋大夫吗？哎呀呀，真是好多年不见了。当年你在我们北河沿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厉害的，果然我猜得没错。”
    杨桂香说起奉承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大娘，您身体还硬朗啊，这一次来北京一定要好好玩一玩，我再带您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更放心一些。”
    宋璟颜眼角堆着笑，年过半百能再看到以前的老熟人，心底还是高兴的。
    杨桂香嘴里答应，扭头看到了旁边的宋益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讶说道：“这是你家的那个小子吗？叫什么善来着，乖乖，真是有苗不愁长，有骨就长肉，这谁敢认啊，长得真不错。”
    “奶奶，我叫宋益善。”
    宋益善走上前，任由杨桂香的老手摩挲。杨桂香枯树皮般的手，紧紧拉住宋益善的大手，嘘寒问暖，简直要把他当成亲孙子了。
    “好，好孩子，奶奶好久没见你，给你个红包，钱不多，你别见怪。”
    杨桂香哆哆嗦嗦，从衣襟里的暗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装着十块钱。
    “奶奶，这个钱我不能收。”
    宋益善想要拒绝，他不能要老人家的钱。
    “没事，益善，收下吧！都是老人的一番心意。”
    乔向前劝慰说道，反正事后他会把钱再给杨桂香。
    “那好吧。谢谢奶奶。”
    宋益善接过杨桂香手里的钱，郑重其事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大家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乔金凤瑟缩在角落里，她对于这种场合有些发怵，她羡慕乔金灵游刃有余，能够嘻嘻哈哈和所有人说话，一点都不害怕。
    “对了，这是我大爷家的姐姐，叫乔金凤。她可厉害了，今年是安庆市的高考状元，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宋阿姨，金凤姐姐以后要像您一样，也当个医生哩。”
    乔金灵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乔金凤，拉着她的手，给宋璟颜介绍。
    “好啊，这姑娘一看就长得聪明，能考上状元一定非常厉害。金凤是吧，学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咱们都是熟人，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宋璟颜第一眼看到乔金凤，就喜欢上这个文静沉稳的姑娘，和乔金灵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好的，宋阿姨。”
    乔金凤点点头，她对乔金灵投来感激的眼神，这个妹妹太了解她了，总是能够帮助她化解尴尬。
    “饭菜做好了，咱们边吃边说怎么样？”
    乔向秀把小雪接过去，对宋璟颜又是各种感谢。
    “来，女士们坐在一起，我和小宋坐在一起。”
    乔向前安排大家坐好，他让宋益善坐在自己的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乔金灵听他爸爸喊宋益善叫小宋，有点搞笑，本来挺高冷的样子，这么一叫，反而很接地气。
    宋益善看到她笑，投过来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他知道这个丫头在笑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饭桌上，大家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了刚见面时候的拘谨。
    “乔兄弟，灵灵也是进益善的那所中学吗？那所中学挺好的，老师认真负责，教学水平也高，而且有益善在那个学校，灵灵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宋璟颜夹了一口菜，点点头，味道不错。
    “是啊！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我们夫妻两个人都不能在北京陪着孩子，一个人在学校孤零零的，有熟悉的人陪着，我们也能放心一些，以后就要多麻烦小宋好好照顾我们家灵灵了。”
    乔向前没喝多少酒，脸却红红的，拍了拍宋益善的肩膀，把闺女放在够不着的地方，他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乔叔叔，我会照顾她的。”
    宋益善把筷子放下，眼瞅着乔向前，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你们这些孩子，在外要互相照顾。还有金凤，进了大学不比在家里，样样都得要自己操心了。孩子就是说大就大了，想着还是当初那些小姑娘，怎么突然间就要离开家了呢？”
    乔向前把脸别过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
    一个大男人，一提起闺女就忍不住想掉泪，总担心孩子在外面会吃苦。
    “你看你这个人，我不是还在北京吗？这里就是孩子的家。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把咱孩子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乔向秀看不下去了，这个弟弟就是个女儿奴，自己的闺女千好万好，恨不得天天挂在裤腰带上。

 第209章 很高兴认识你，益善哥哥

    孙慧芳眼圈也有点红，她知道乔向秀肯定肯定会把女儿照顾得妥妥贴贴，倒也不是那么担心。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女儿，她更加放心了。
    对于这个宋益善，她满心满眼地喜欢，这个孩子且不说长得怎么样，浑身上下透着四个字：干净正气。
    她以前总觉得气是摸不着的一种东西，什么正气和邪气，总觉得有些玄。
    见到宋益善才明白，有些人天生自带正气，举手投足间，大气展露。
    “益善，你比灵灵大，她是你妹妹，以后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不懂的事情多给她说一说。”
    宋璟颜的话提醒了乔向前。
    “宋大夫说得对啊，不如就让他们以兄妹相称好了，哥哥妹妹照顾起来也更加方便，你们觉得呢？”
    乔向前觉得如果兄妹相称的话，两家的关系可能会更加自然，宋益善照顾乔金灵会更加尽心。
    “噗嗤！”
    宋益善正在喝茶，听到乔向前的话，一口没忍住，直接喷出来。
    “呛到了没有？老乔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得问孩子的意见，大人同意了也没用啊！”
    孙慧芳就坐在宋益善的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乔金灵憋着笑，这是怎么一种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宋益善成他哥哥了！
    爸爸还真会想，不过有这样一个哥哥也挺不错的。
    乔金灵浮想联翩，她现在有一个读大学的学霸姐姐，再来一个颜值巨高的学霸哥哥，妥妥的人生赢家，走路不都得横着走？
    想到这里，乔金灵猛然站起来，把手举得高高，开心说道：“我同意！我没意见！”
    “你…”
    宋益善脸微微泛红，欲言又止，眼神晦暗不明，刚才被呛的那一下，还没缓过劲来。
    “既然灵灵都答应了，那事这事就这么定了，也就是随便叫一叫，又不是真的亲兄妹，这样照顾起来就方便多了。”
    宋璟颜给这个话题画上了一个句号。宋益善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来，灵灵，给你益善哥哥敬杯茶，拜托他以后多照顾照顾你。”
    乔向前趁热打铁，给女儿递过去一杯茶，这种机会可是难得。
    “好嘞！”
    乔金灵一蹦三跳，心领神会，赶紧过来端茶，恭恭敬敬递给宋益善，笑着说道：“益善哥哥，请喝妹妹这一杯茶。”
    茶还有些烫，乔金灵端了一会，有些烫手，刚要放下的时候，就被宋益善一把接过去，只听他咬牙切齿，低声说道：“我谢谢你啊，金灵妹妹。”
    然后宋益善一仰脖，把这杯半烫的茶水全部灌下。
    “好啦！茶喝了，咱以后就是一家人，来多吃菜，他大姑别客气，别停筷子，使劲吃啊！”
    乔向前目的达到，心情大好，喝起酒来也更加痛快，本来想劝宋益善也喝两杯，可是宋益善怎么也不喝，最后只好作罢。
    吃完了饭，大人们又坐在客厅里嗑瓜子聊天，难得的重逢机会，他们要把几辈子没聊完的天都聊完了。
    “对了，你们这些孩子要是无聊，就去楼上看看房间吧，二姑姑把房间都布置好了，灵灵和金凤一人一间。”
    乔向秀对三个孩子说道。
    大人的话题，他们明显插不进去嘴，只好乖巧坐在旁边，乔向秀也就找了这个话题，把他们支走，孩子们之间总有别的话题要聊。
    “好的。”
    乔金凤和乔金灵异口同声回答道。
    “走吧，一起去看看，益善哥哥，嘿嘿…”
    乔金灵的话说完，捂着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个称呼好怪，可是听起来又很有趣。
    宋益善起身，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二楼。
    楼梯口的第一间是乔金凤的，书桌、床、衣柜典雅有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乔金凤爱不释手，仔细摸着每一处地方，她终于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灵灵，你也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待会我过去找你。”
    乔金凤坐在床边，不知道关上门自己独处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激动的心情？
    “好哒，我的房间肯定也是差不多的。”
    乔金灵说着，推开了隔壁的房门，眼前粉红一片，各种布娃娃堆了一地，只要能看见的地方，就是粉红色，乔金灵一下子觉得眼睛被辣到了。
    “呵呵，你的房间不错嘛。”
    宋益善话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在笑话我的房间太丑，是不是？”
    乔金灵一看那小子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挺好看的，很符合你的气质。”
    宋益善连开玩笑的时候都一本正经，不熟悉他的人，还以为说的是真话。
    可乔金灵才不相信这个腹黑的家伙。
    “灵灵，你的行李箱我放门口喽。”
    乔金凤的声音。
    “好哒。”
    乔金灵走到门口一看，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乔金凤送过来了。
    “就是你所有的东西吗？”
    宋益善指着行李箱问道。
    “对啊，我所有的宝贝的东西都在里面。”
    乔金灵拍了拍行李箱。
    “只有这些？”
    宋益善欲言又止，手插在裤兜里，神情有些落寞。
    “只有这些。我的东西不多，反正抽空还会回安庆市，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二姑姑都给我准备好了。你看，这满屋的粉粉嫩嫩。”
    乔金灵指着屋里的陈设，无奈说道。
    “哦。”
    宋益善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要走。
    “你怎么啦？宋益善，突然间就生气了，告诉你哦，你生气我能看出来。”
    乔金灵拦住宋益善。
    “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我生气的？”
    宋益善倚靠着门框，双手叉胸。
    “我…我是炸出来的。哈哈，不打自招了吧？我说你生气了，自己这不就承认了嘛。”
    乔金灵歪着头看宋益善，神情得意，论玩小心思，宋益善还不是她的对手。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走了，你自己玩吧。”
    宋益善这下更生气了。
    “好啊，你要是想走，就把你自己的东西都带走！”
    乔金灵的话让宋益善听住了脚步。
    “我的东西？”
    宋益善眼神里透着茫然。

 第210章 封信，挺好的数字

    “对啊！这箱子里面都是你的东西，你要是走就把它们通通都拿走，一件都不要留下，还占用我的地方。”
    乔金灵打开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宋益善送给她的几个变形金刚，还有一个大铁盒子。
    “呐，都还给你。”
    乔金灵把铁盒塞到宋益善的手里。
    宋益善还有些蒙，不知道乔金灵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好，你还不明白是吧？那我打开给你看。”
    乔金灵把盒子拿过来放在书桌上，打开铁盒盖子。
    “呐，这是你给我寄的邮票。这几捆是你给我写的信，一共214封，我都好好保管着，现在你把它们都拿走吧！还有这个吊坠，都拿走吧。”
    乔金灵摘下脖子里的吊坠放在桌子上，转身坐在床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生气。
    宋益善没有说话，用手细细抚摸着这些信件，自从两个人分开以后，除了出国找爸爸期间，他几乎每一个星期都会给乔金灵写一封信，贯穿了他的整个小学时光。
    宋益善坐下来，按照乔金灵标的序号，从第一封开始，认真读这些信。
    窗户打开，微风吹动他的发丝，白衣飘动，乔金灵恍惚间好似看到那个在北河沿村站在仙女河畔读英文书的小男孩。
    他的嘴角挂着微笑，那些字迹稚嫩有趣，随手挑了十几封信看完，他又把每一封信都细细收好。
    “原来你把这些信都带在身边，你不是说没拿吗？”
    宋益善的话让乔金灵有些无语。
    她什么时候说过没拿这些东西了。
    “你这个人不要倒打一耙好不好？我哪有说过这些话？我说的是箱子里都是我宝贝的东西，这些就是啊。”
    乔金灵着急辩解。
    “哦。那你收好吧。”
    宋益善的长手臂摊开搭在椅背上，这个桌子的高度对他来说有点矮了，大长腿伸不开。
    “哼，刚才不是说要走的吗？怎么不走了？你这个人反复无常，说风就是雨，也不听我把话说完，这样不好。”
    乔金灵故意说话老气横秋，逗宋益善，她当然不会真生气。
    “反复无常？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宋益善又抓住了重点。
    “呃，我也不知道啦，这就是奇奇怪怪，看着很阳光帅气，说是女娲炫技也不为过，其实很腹黑。”
    乔金灵手托腮帮，盯着宋益善看。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女娲炫技？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我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腹黑是什么意思？”
    宋益善来了兴趣，这个乔金灵嘴里总是能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听着奇怪，又很有意思。
    “呃，腹黑吗？就是肚子很黑。”
    乔金灵胡诌八扯，反正宋益善也听不懂，任由他去想象呗！
    “你怎么知道我的肚子黑？我肚子可一点都不黑。”
    宋益善眼角带笑，看着乔金灵。
    不行！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人和人之间的智商是参差不齐的，再说下去，肯定会被这小子绕进去。
    可是乔金灵知道只要自己说出那四个字，宋益善肯定拿自己没有办法。
    “益善哥哥，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哟。”
    乔金灵一脸坏笑，盯着宋益善的脸，果然这张冷峻的脸起了波澜。
    “不准叫我哥哥。我不承认。”
    宋益善把脸扭到一边。
    乔金灵又走到这边，故意说道：“益善哥哥，这可是大人们说的呀，他们现在就在楼下，有本事你去说啊，只要他们不同意，那我当然就不叫了。”
    乔金灵把楼下的大人搬出来，宋益善要是敢说，刚才就说了。
    “你…反正就是不准叫，谁要当你的哥哥？”
    宋益善几乎是咬牙切齿。
    “就要叫，益善哥哥，益善哥哥，哈哈…反正你就是我的哥哥，作为哥哥，以后抄点你的作业，不过分吧？”
    乔金灵提前给宋益善打预防针，那些数学，物理，化学，他肯定得抄作业。
    “告诉你啊，乔金灵，咱们学校管得是非常严格的，学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靠小聪明在学校里是待不下去的。”
    宋益善突然严肃起来。
    “我…我知道。”
    乔金灵的自尊心一下子受到了伤害，她不喜欢宋益善板起脸对她说话的样子。
    “我的话是不是有些重？我都是为了你好。”
    宋益善语气变得温柔，看到乔金灵的反应，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
    “没有。宋益善同学，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告诉你，我一定不会被别人瞧不起。”
    乔金灵收敛了神色，不再对宋益善嘻嘻哈哈。
    “你…我们以后还能写信吗？”
    宋益善开口问道。
    “都天天见面了，还写什么信呢？不用写了。”
    乔金灵把头扭到一边，收拾好这些信，装回铁盒子里。
    “也好。214封信，这数字刚刚好。”
    宋益善眼睛看向窗外，飘逸白云，恣意洒脱，唯有湛蓝天空才能包容欣赏。
    等乔金凤过来的时候，觉得屋里的氛围有些尴尬，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谁也不说话。
    乔金凤也不说什么，招呼着这两个小朋友下楼。
    “哎，灵灵，你是不是和宋益善闹别扭了？”
    乔金凤小声问乔金灵。
    “生气？我才没有呢，金凤姐姐，我知道你学习好，你怎么能帮我辅导数学？”
    乔金灵的话让乔金凤有点吃惊。以前督促这个妹妹学数学，她都懒得动弹，怎么现在要求主动学习了？
    不过终究是好事，她点点头说道：“当然没有问题了，那你愿意学，姐姐肯定会教你，等开学以后我看看时间安排，争取每个周都给你辅导一次。”
    “金凤姐姐，你真是太好了，不像某某人，就只知道讽刺挖苦别人，有小聪明怎么了？有小聪明的人照样有大智慧。”
    乔金灵是被宋益善说的“小聪明”三个字伤到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没有想到宋益善对她的评价是“小聪明”，这两天万万不能接受。
    宋益善使劲用手拍了一下楼梯扶手，连下楼的声音都变重了很多。
    乔金凤看着闹气的两个人，捂着嘴偷笑，毕竟都还是孩子，这两个弟弟妹妹估计以后不少让她操心了。

 第211章 送乔金凤上大学

    大人们聊得意兴阑珊，本来要走，正好陈国强回来，又聊了一番，这才兴致未尽准备送宋璟颜和宋益善回去。
    “那我们就走了，以后闺女在北京读书，你们肯定也少不了来北京。到时候咱们再聚，我就觉得咱们两家有缘分，在北河沿村的时候，我就觉出来了，咱们的缘分深着呢。”
    宋璟颜一手拉着孙慧芳，一手拉着乔向秀。
    “是啊，想当初你第一次来我们北河沿村的时候，还是个大姑娘。那时候我和二姐就想，人家是北京来的姑娘，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攀扯，真是没想到，咱们竟然还能坐在一起聊天吃饭。”
    孙慧芳眼眶红红的，都是快年过半百的人，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总是感慨良多。
    “是啊，我还没有感谢你，这些年替我给念念收拾墓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回去，我怕看到孩子，就忍不住想把她给带回来。可我知道，我的念念不想来北京，她的根在北河沿村，她喜欢那里的小鸟。”
    宋璟颜说起失去的女儿，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
    “宋大夫，都是做娘的人，这种心情别人是体会不到的，只有当娘的懂。为了孩子，咱们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放心吧，咱闺女多的是，有金凤、灵灵还有小雪，她们都在替念念活着。”
    乔向秀自从生了女儿以后，对于宋璟颜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她无法想象失去女儿的痛苦。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骗人罢了。
    “对啊，咱们有这么多女孩呢，这些女孩们越过越好，比咱活得开心，比咱过得自由，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宋璟颜擦干眼泪，她喜欢看到女孩们越来越争气，不光是为自己而活，而是成为女孩们的榜样，活成女孩们心目中的一道光。
    夜深露重。
    宋璟颜才依依不舍离开。这些话她只有对来自北河沿村的人才能说。白天里她依旧是三甲医院里那个德高望重的妇科主任医师。
    因为乔向前喝了酒，所以陈国强送宋璟颜和宋益善回去。
    这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杨桂香也算了心事，她私下里偷偷问宋璟颜。宋璟颜向她保证，等乔向秀适合怀孕的时候，要是还想要孩子，一定会尽全力让她再孕。
    老太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留下来看孩子这件事情，她抱了半天的孩子，就腰酸背痛，还不等别人劝说，就打了退堂鼓。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牛马。”
    这是杨桂香最后的总结。
    ……
    接下来就是送乔金凤去学校报到。没有想到宋益善也要跟着一起去，说是没有见过大学校园，想要见见世面。
    乔金灵才不相信，以宋益善的心机，估计北京大学都跑遍了。
    他们接上了宋益善，直奔首都医科大学去，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乔向前就迫不及待，想要感受一下送孩子上大学。
    他还专门打上了领带，西装革履，天气炎热，脖颈处很快就洇出一圈汗渍。
    “三叔，要不你把西服脱下来吧，看着挺热的。”
    乔金凤忍不住劝道。
    “金凤，你不用管，你三叔啊，一点都不热，他心里美着呢，说是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
    一旁的孙慧芳调侃说道。
    从昨天晚上她就开始劝丈夫不要穿这么正式，不过是报到而已，又不是要上台演讲，可嘴皮子都磨破了，乔向前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叔叔这样做挺好的。”
    坐在后面的宋益善选择支持乔向前。
    “还是人家小宋会说话，这叫正式，你不知道在南方香港，再热的天气都得穿得工工整整，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样子？我还没说你呢，不是给你买衣服了吗？怎么还是穿着旧裙子？”
    乔向前倒打一耙，反而抱怨孙慧芳穿得不够正式。孙慧芳恨不得直接拍在一后脑勺。
    ——你买的衣服那能穿吗？现在还不到十月份，非捂出痱子来不可。
    很快就来到了大学门口，这里张开了欢迎新同学的横幅。乔金凤也开始有些激动，新的生活就要展开。
    他们一起来到了新生报到处，乔金凤刚拿出录取通知书，就听“噗通”一声。
    “哎呀，不好意思，把你们的行李箱撞倒了。”
    乔金灵回头一看，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男生，长相斯文，不停鞠躬道歉，原来他没有看清楚，把乔金凤的行李箱撞倒了。
    “哦，没有关系。”
    乔金凤把行李箱扶起来，也就是笑笑，并没有怪罪。
    等到去学生宿舍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这个男生。
    “同学，你好，你也是九一级的新生吗？我叫爨（cuan四声）雷，很高兴认识你。”
    “cuan？这么奇怪？还有人叫这个姓？”
    乔向前觉得奇怪，百家姓里第一次听到有人姓这个的。
    “乔叔叔，爨是中国姓氏之一，历史上名人爨琛、爨龙颜、爨归王都是这个姓，属于稀少姓氏。”
    宋益善站在一边，给乔向前细细讲解。
    “哎呀，这个小兄弟真了不得，每次我给别人介绍自己的姓氏的时候，总是要说半天，别人也都没有见过。你是我见到第一个能把我姓氏讲得这么完整的人。”
    爨雷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那是，我们家益善是个聪明孩子，什么都懂，懂得比大人都多。”
    乔向前一脸骄傲，拍了拍宋益善的肩膀。
    宋益善什么时候成他们家孩子了？
    乔金灵把脸别到一边，这个爸爸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爨雷笑着摆摆手，提着行李箱上楼了。
    没想到医科大学的男生宿舍还不错，比自己以前上大学时候的宿舍还要好。
    乔金灵正看着，眼前突然被一道黑影遮住。
    抬眼一看，宋益善把自己的视野挡个严严实实。
    “宋益善，你干嘛挡我看东西？我数数这个男生宿舍有多少层？”
    乔金灵想推开宋益善，却推不动。
    乔金凤她们已经走远，只听宋益善低声说道：“不用数了，一共25层，不许再看。”

 第212章 爸爸买了套四合院

    等把乔金凤送到学校以后，乔向前说有事，就神秘兮兮带着孙慧芳走了，居然没有带乔金灵一起去。
    “不是吧？爸爸妈妈头一次出门不带我哎。”
    乔金灵第一次感觉到失落，虽然知道爸爸妈妈还在北京，可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连金凤姐姐都不在自己的身边。
    “很高兴你能来北京上学，乔金灵，以后要好好学习。”
    宋益善陪着乔金灵走进小区。
    “是吗？其实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还是陪在爸爸妈妈身边感觉到更好。”
    乔金灵实话实说，她向来都是没有太大的志向，挣多少钱，取得多少成就，对她来说，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
    重生一次，她只是想看到爸爸妈妈能过得开心一点。
    “你真的这么想？”
    “对啊，难道你爸爸出国的时候，你不想让爸爸多陪你吗？”
    “想。”
    宋益善若有所思，爸爸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客气又陌生。他一直把爸爸当做自己的偶像，当做自己努力的方向，可是从来没有对爸爸有多么亲近。
    她们说话可以彬彬有礼，可以加上敬语，唯独不会在爸爸面前撒娇。
    所以每次他看到乔金灵在乔向前面前撒娇的时候，神情自然，心底总是会有一丝羡慕。
    “真是难得，第一次听你说想这个字。能让你惦记的人，肯定很幸福。”
    乔金灵手背在身后，这个少年沉默寡言，总是若有所思，可能跟从小缺爱有关吧。
    “能让我惦记的人？”
    宋益善嘴里重复着乔金灵这句话，自言自语说道：“也许会幸福吧。我不知道。”
    “哎呀，我们年纪轻轻，不要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聊聊学校吧。说实话，我嘴里虽然不承认，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发怵的，我们学校什么样子呀？益善哥哥，你给我讲讲呗！”
    乔金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这个年纪痛快生长，努力向前才是最重要的。
    宋益善笑了笑，对乔金灵说道：“咱们学校是出了名的魔鬼学校，老师管得严，学生们也勤奋，升学率高，在这个学校读书的人，除了学习特别好的人之外，都是非富即贵。”
    宋益善没有危言耸听，它只是在提醒乔金灵，想要用以前的那套方式在学校里混，肯定是行不通。
    “哎呀，被你一说，我觉得更发怵。说实话我最不会和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的孩子接触了，总感觉自己太接地气，你们都飘在天上，咱们不是一路人。”
    乔金灵想起诗词比赛时候遇到的梁含月之流，就觉得烦躁，倒不是怕她们，只是她更喜欢过岁月静好的日子，向来不爱凑热闹，争事端。
    “不用怕，有我在。”
    宋益善轻声说出这句话，脸上带着红晕。
    “好嘞，益善哥哥，那一切就有劳你了。”
    乔金灵拍了拍宋益善的肩膀，他比自己高太多了，只能踮起脚尖。
    乔金灵突然发现宋益善身上的少年诱惑力，这是一种蓬勃的朝气，眉眼清澈，笑眼盈盈，侧脸一看，就是将熟未熟的男人般荷尔蒙气息。
    这种气质撩人无形，真能鲨人。
    乔金灵赶紧收回手，不敢再看宋益善，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暗潮涌动。
    ……
    等到下午乔向前回来的时候，非要带乔金灵出去一趟。
    孙慧芳带着杨桂香去宋璟颜的医院做全面体检。
    “爸爸，你在干什么呀？搞得这么神秘，难不成要带我去挖宝藏？”
    乔金灵坐在汽车后座上，调侃说道。
    “差不多。”
    乔向前掩饰不住心底的兴奋。
    “还真的？爸爸，你能在这北京城里挖出宝藏？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乔金灵来了兴趣，本来以为爸爸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出。
    “当然了，等着看好戏吧！”
    乔向前开着车，并不堵车。刚进入90年代的时候，北京马路上的汽车并不多，主要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
    出租车也不是平常人家能坐得起的，大部分出租车司机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专门在国际饭店门口趴活，目标群体就是港澳海外群体。
    不过，外面的世界渐渐有了之后的样子。
    乔金灵浮想联翩，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坐在爸爸的汽车行驶在北京街头。
    车速渐渐放缓。
    在路边停下来。
    “爸爸，这是哪里啊？”
    “别问这么多啦，乖女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乔向前拉着乔金灵的手，来到了一处四合院门口。
    这一处四合院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住的地方。
    因为它的门簪有4颗。门簪就是大门框上突出的六角形或者圆柱体，一般平民人家是2颗，大户人家才有4颗，要是王府之类的级别就有12颗。
    眼前的四合院有4颗，说明它的级别不算低。
    乔金灵抬眼一看，匾额上写着“安庆会馆”。
    安庆会馆？
    难道安庆市在北京设有会馆吗？
    乔金灵跟着爸爸脚步进去，过了影壁墙以后，眼前豁然开朗，闹中取静，优雅静谧，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是一处三进三落的“目”字型四合院，古柏苍翠，掩映着两侧的抄手游廊。
    “爸爸，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我们能随便进来吗？”
    乔金灵扯了扯爸爸的衣襟。
    “当然可以啦。灵灵，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我特别喜欢四合院。”
    乔金灵把剩下的话咽进嘴里，其实她想说的是：“喜欢四合院的主要原因是它很贵。”
    “喜欢就好。我宣布，以后这座四合院就是我们家的了。”
    乔向前双手叉腰，神气十足。
    “爸爸，你没有搞错吧？这么大的四合院是我们家的了，这得多少钱呀？”
    乔金灵晃了晃爸爸的胳膊，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现在有财力把四合院给拿下的话，再过二十年，这套四合院堪称天价。
    “没有错，我的宝贝闺女，这里就是我们在北京的家，爸爸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我也想过了，在海南的生意不长久。你在北京上学，我以后生意的重心也要往北京这边挪，让妈妈也过来，所以这边做一个会馆再合适不过了。”
    乔向前想得很长远，哪怕这套四合院花费了他不少财力，他也觉得超值。

 第213章 幸好还有宋益善

    “爸爸，你真的把这套四合院买下来了吗？我没有听错吧？”
    乔金灵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爸爸的话。
    如今的爸爸已经变得非常有魄力，这么一大套的四合院说买就买，估计今天一大早神秘兮兮和妈妈跑出去，就是为了拿下这套四合院吧。
    “灵灵，你没有听错，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在这边暂时住在二姑姑家。不要害怕，不要觉得爸爸妈妈把你丢下了，我带你过来看，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们在北京不是没有家的人。”
    “咱们一家三口不光要在北京住，还要住最好的地方，住他们北京人都住不起的地方。”
    乔向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揽着乔金灵的肩膀，轻声说道：“闺女啊！你就是爸爸的命，爸爸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来北京上学，想你以后有大出息。爸爸也怕你在北京受委屈，你好好学习，等爸爸妈妈来找你。咱们一家三口，昨晚有团聚的这一天。”
    乔向前声音有些更咽，眼瞅着一家三口就要各自分散了，他心里再不舍得，也终究要割舍下去。
    有这样一处地方，一家三口都有了一个新的念想，让等待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熬。
    “爸爸，你放心吧，我在北京一定会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你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的。我知道我会遇到很多的事情，但是最难的事情我已经都过去了，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特别好。谢谢你爸爸，给了我这么多的东西。”
    乔金灵搂着乔向前的脖子，她只不过是回馈了爸爸一点点的东西，而爸爸给了她全部的爱。
    她何德何能，这辈子能有这样一个好爸爸？
    “我的闺女真懂事，真是长大了。小时候才那么一点点，爸爸就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总觉得日子难熬。可是日子好过了以后，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我的小女孩都上初一了。”
    乔向前感慨万千，祈祷时光能过得再慢一点。
    ……
    乔向前不想因为离别感伤情绪影响乔金灵上学，所以他决定和孙慧芳提前走。
    送别的饭吃了一顿又一顿。两个人狠狠心还是走了。
    孙慧芳在车里没有哭，反而是乔向前哭得稀里哗啦，好像是要送女儿出嫁一般。
    乔金灵望着远处的汽车，消失在人群当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她又要一个人了。
    乔金灵回到自己的屋里，离到新学校报道的日子还有一天。
    她要收拾好心情，精神饱满报到，不能辜负爸爸的嘱托。
    电话铃响。
    “灵灵，是益善哥哥的电话。”
    乔向秀在楼下嚷道。
    乔金灵跑下楼梯，这个时候宋益善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喂，我是乔金灵。”
    “你…还好吧？”
    “什么还好吧？”
    “爸爸妈妈走了，心里难过是吗？”
    电话里，宋益善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本来乔金灵不想哭，可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滚落。
    “我…我没有难过。都怪你，我本来好好，你一问我，我就忍不住哭了。”
    乔金灵揉揉鼻子，委屈抽噎。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听大姑说你爸妈走了，本来想安慰一下你，没想到惹你哭了。”
    宋益善不知所措，对于乔金灵的眼泪，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事啦。哭一哭不是很正常吗？哭完了再笑就是了。宋益善，感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爸爸妈妈是走了，可在这座城市里，她还有很多亲戚朋友。
    不过有二姑姑和金凤姐姐，还有宋益善。
    乔向秀早早把乔金灵的学习用品都准备好了，她比自己孩子上学还上心，唠叨半天，就怕少带了东西。
    “二姑姑，你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开学，你把我书包塞得这么满，我都背不动了。”
    乔金灵看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觉得有些夸张。
    “哎呀，我也没有送孩子去上过学，总觉得准备得不够。要不然我把宋益善叫过来，让他看一看，准备得合适不合适？”
    乔向秀想去打电话，被乔金灵制止了。
    “二姑，你太夸张，难道没有宋益善，我明天就不能去上学了吗？我都这么大的人，能自己解决的，你就照顾好小雪妹妹，其他的我都能够完成，不就是去新学校报到嘛，这有什么难的？”
    乔金灵抚慰住慌乱的乔向秀，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初中生开学有什么好紧张的。
    乔金灵怕第二天乔向秀太过于激动，所以坚持不让她送自己去新学校报到。
    “真的不用二姑姑送你吗？你自己真的可以吗？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我得好好照顾你啊！”
    乔向秀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我知道学校怎么走，从这里走过去，不过20分钟的路，我这么大了，会自己过马路。有报到证，去教室里报到就可以了。你安心在家里吧，不用操心我，中午回家吃饭，给我做好吃的土豆炖牛肉！”
    乔金灵拍了拍书包，早饭吃得非常丰盛，精神饱满，完全没有问题。
    她背上书包，刚出了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行车上，大长腿撑着地面。
    是宋益善！
    “哎，宋益善，早上好，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乔金灵一脸惊喜，她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宋益善。
    “嗯。”
    宋益善点点头。
    “你是要带我一起去学校吗？嘿嘿，没有想到你这么细心。那我就不客气喽。”
    乔金灵叉开双腿，直接坐在后车座上。
    “你确定这么坐吗？”
    宋益善的声音充满疑问。
    “这么坐有什么问题吗？侧着坐太难受了，我怕自己掉下去，还是这样坐更方便。别再啰嗦啦，再啰嗦我们两个人都要迟到喽。”
    乔金灵拍了拍宋益善的后背。
    “那你坐好了，不要乱动。”
    “好嘞！宋大外交官，咱们出发喽！！”
    乔金灵话音刚落，听见一群哨鸽从天空飞过。
    真是个好天气。

 第214章 带你吃遍好东西，好不好?

    “把书包给我，乔金灵。”
    宋益善朝后伸出到手。
    “不用了，书包也没有那么重，我自己背着就可以了。”
    乔金灵表示拒绝，可是那双大手似乎很执着，不拿到书包就不罢休。
    没办法，乔金灵直接把书包递给他。
    “抓好我。”
    宋益善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乔金灵不好意思直接接触宋益善的身体，便用手捏着他校服的两侧。
    这下，宋益善算是满意了，迎着薄薄的晨雾，两个人行驶在街道上。
    街上的人不多也不少，有一大早推着孩子出来遛弯儿的，也有拎着锅出来买早饭的，还有手里拿着油条朝学校走的学生……
    熙熙攘攘，一派烟火气。
    “你吃早饭了吗？”
    宋益善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
    “吃过啦。”
    乔金灵早上被乔向秀追着喂了好多的食物，现在还吃的有些撑。
    宋益善还是停下了，乔金灵一下子跳下车来。
    “乔金灵，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宋益善说完，就走到一个小摊面前。很快，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走过来，是一个油纸包。
    “宋益善，你没有吃早饭吗？没事，你吃吧，我等着你。”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买给你的。”
    宋益善把油纸包递过来。
    乔金灵刚要说自己吃过饭了，可是看到宋益善殷切的眼神，还是伸手把东西接过来。
    打开油纸包，里面躺着一块炸糕。
    刚出锅的，滚烫滚烫，皮有些焦酥，冒着热气。
    “你尝一口，吃不了再给我，特别好吃，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宋益善把炸糕朝着乔金灵方向推了推。
    “嗯！看起来就很好吃。”
    乔金灵粲然一笑，猛地咬下来一大口，热气有些烫嘴，露出里面的豆沙馅。
    “又酥又香，真的特别好吃。”
    乔金灵举着炸糕，又咬下来一大口。
    宋益善突然间伸出手，在她的嘴角边轻轻掠过。
    原来是粘的豆沙馅。
    “喜欢吃，就都吃了吧，不过吃不了不要硬吃，小心撑坏肚子。”
    宋益善柔声说道。
    “没关系的，再来两个炸糕，我也能吃得了。这东西就得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乔金灵虽然肚子很撑，可是还是没几口，就把一块炸糕吃光了。
    “乔金灵，以后我带你去吃更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宋益善推着自行车，没有回头，可乔金灵都能想象出他在说这话时候的神情，无比庄重。
    “好嘞～跟着你，我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哈哈…那我每天都祈祷你能当上外交官，那我岂不是能吃遍全球美食？”
    ……
    两人来到了学校门口。
    “好了，乔金灵，你去报到吧。我要去教室了，记住我在南教学楼二楼最东侧，初二三班，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中午你要是不回家吃饭，也可以来找我。”
    “知道啦，放心走吧，我没有问题的。”
    乔金灵拍了拍胸脯，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宋益善又想了一会，叮嘱了半天，这才推着自行车进了校门。
    报到处就在校门口。
    张贴着大红榜，上边是分班名单。
    乔金灵一张张搜寻自己的名字，终于在初一三班里找到了。
    原来和宋益善都是在三班，只不过一个是初一，一个是初二。
    要是自己能早一年上学，岂不是两个人就能在一个班了？
    乔金灵已经问过宋益善了，梁含月不在这所学校里，现在出国热，她已经被送到国外读书了，可气的是姚瑶在这个学校，不过幸亏不是同一个班。
    乔金灵拿着报到证，来到了初一三班教室门口。
    就在一楼。
    教室开门处就在走廊上，不用进教学楼，就可以直接进教室。
    前后两个门。
    窗户开得很低，估计是方便班主任窥探教室。
    乔金灵见到了自己的班主任赵诚，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对每一个学生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像是欠着他的钱一样。
    “乔金灵是吧？教室里位置先随便坐。”
    赵诚对乔金灵态度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好。也有可能是乔金灵的错觉。
    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乔金灵随便找了最后一排坐下，反正教室也没有多大，坐在最后一排，全班尽收眼底。
    “你好，我叫苏洛洛，很高兴认识你呀。”
    同桌是一个面色白净的小姑娘，说话细声细语，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就很温柔。
    “你好，我叫乔金灵，很高兴认识你。”
    乔金灵报以微笑，这是在班级里认识的第一个女孩，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要是以后能成为同桌也不错。
    “听你的口音，不像北京人啊，你是从外地转学过来的吗？”
    苏洛洛耳朵很灵，一下子就听出乔金灵口音不对。
    乔金灵也大大方方承认，前世的时候，她在介绍自己的家乡，总是畏畏缩缩，似乎那是一个很丢人的地方，而如今在她看来，安庆市是自己最好的故乡。
    “真好。一看你性格就很好。”
    苏洛洛一点也不介意。
    有些北京人还是比较排斥外地人的，总觉得外地人占据了他们更多的资源，却没有想过外地人为北京建设发展贡献了巨大力量。
    “听说了吗？咱们班主任可严厉了，他教数学，教学水平很强，所以咱们以后可要吃苦头了。”
    苏洛洛吐了吐舌，这让乔金灵也有点发怵，本来数学就不咋地，偏偏摊上了一个严厉的老师。
    赵诚叫上几个男同学一起去搬书，教室的学生没了束缚，开始交头接耳。
    她们有的在小学时候就认识，升入同一个班，自然要比别人更加亲密一些。
    尤其是前排两个女生，叽叽咕咕凑成一团。
    “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宋益善了哎，真不愧是校草，长得好好看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哪里都好看，可惜他从来都不和女生说话。”
    一个瘦一点的女生遗憾的说道。
    “对啊！他眼神可真冷，都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果然是好看的人都是有脾气的。”
    两个人的对话都落进了乔金灵耳朵里。
    她觉得好笑。
    两个女生嘴里的宋益善怎么和她认识的宋益善有点不太一样呢？

 第215章 原来爸爸给全校捐了电视和风扇

    “乔金灵，你不知道啊，好多女生要不是因为有宋益善，才不愿意来这所学校呢，管得太严格了。你还没有见过他吧？”
    苏洛洛小声对乔金灵说道。
    “呃，见倒是见过…”
    乔金灵也不想撒谎，都是在一个学校里，早晚会知道。
    “他是不是很好看？”
    苏洛洛泛起了星星眼，对于她来说，宋益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只能仰视，想要触碰根本遥不可及。
    “呃…”
    乔金灵还没有回答，就被前面两个女生打断了。
    “怎么着？难道你觉得宋益善不好看？”
    瘦一点的女生翻着白眼，显然对乔金灵的反应有点不满意。
    “刘丽丽，不用搭理她，刚才她不是说了嘛，是从外地来的，竟然能找到关系来我们学校。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大世面，也是可以理解的。”
    另外一个女生嘴角带着讥笑，说话毫不留情。
    “方琳，你干嘛说话这么刻薄？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要在一起三年，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同学，现在都是在一个班里学习。”
    苏洛洛认识这个女生，觉得她这样说话没有礼貌，替乔金灵说话。
    “苏洛洛，你倒是道德高尚。咱们学校今年每一间教室里都有一台电视机，还有风扇，这种条件可是别的学校没有的，也就咱们这些重点初中才会配。”
    叫方琳的女孩一脸得意，这种条件也就她的学校有，而且是第一年才配，简直是太幸运了。
    “方琳，你说这么多没用，这个外地来的丫头知道什么是电视机和电风扇吗？估计刚能吃饱饭，连电视机都没见过吧。”
    刘丽丽摇晃着头，乔金灵也懒得搭理这两个粗鲁的同学，她不是来吵架的，求得太平就好，这种毛毛雨级别的挑衅，她就当个屁放了。
    正好赵诚带着男生把教材搬回来了，一摞摞堆在讲台上。
    “咳咳，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以后三年，我们会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赵诚来回踱步，教鞭在手掌上敲打。
    “我知道你们都是精英，家里都有些家底子，不过到了我的这个班，大家就是一样的。想让人高看一眼，只有用成绩说话，分数就是你们的命根！”
    赵诚眼神锐利，扫过下面坐着的同学们，乔金灵正襟危坐，完全不敢像小学那样懒散。
    她重新体会到怕老师的感觉。
    “好，现在我们开始发课本，叫到名字的同学依次上来领课本。”
    赵诚拿出花名册，依次叫着上面的名字，那些调皮的男人像孙猴子戴上紧箍咒，底下挤眉弄眼，可到讲台上一个个收敛了神色，没一个人敢闹出动静。
    苏洛洛、方琳和刘丽丽都领回了书。
    只有乔金灵没被叫到名字。
    “哼！说不定没有这个丫头的名字，她走错教室也不一定。”
    方琳和刘丽丽低头私语。
    怎么没自己的书呢？
    “老师，我没发到课本！”
    乔金灵勇敢举手，没有课本要就是了，反正大红榜上清晰写着她的名字。
    “乔金灵是吧？你的课本等一会。”
    赵诚对乔金灵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哈哈，还真的是，没她的课本，看她穿得这么寒酸，怎么都不像我们的同学。”
    “对啊，连老师都不搭理她，不管她最好了，要是把她撵出咱们班就更好了。”
    乔金灵坐在后面，使劲踹了一下两人椅子，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发火，只见一个男人走进教室。
    是侯校长，在报到处就看到他了。
    两个人再不甘心，也得乖乖坐好。
    “赵老师，把她叫过来吧。”
    侯校长双手背在身后，大背头后梳，很有气派的样子。
    “好的，侯校长。”
    赵诚答应着，径直走到乔金灵身边，说道：“乔金灵，到讲台上来一下。”
    “我吗？”
    乔金灵没反应过来，看到赵老师确实是在叫她，这才忐忑走到讲台上。
    这怎么回事？
    她也没闯祸啊，怎么第一天就被提溜了？
    还是被校长和班主任一起叫上去。
    “乔金灵同学，这是你的课本，我专门收起来的，现在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为学校争光。”
    侯校长双手捧着一沓教材，郑重递给乔金灵。
    “哦，好的，校长。我一定好好学习。”
    乔金灵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刚要下讲台，又被校长拦住了。
    “同学们，大家都知道这个学期，咱们学校的硬件设施有了很大变化，你们班乔金灵同学的爸爸给咱们学校每一个班级捐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电风扇，就是为了让同学们能有一个更好的学校环境。”
    侯校长话音刚落，下面坐着的同学们就炸锅了。
    “啊…原来是她爸爸捐的电视…真好哎…”
    “真有钱，这么多台电视机和风扇，得多有钱呐～”
    “好厉害，看着穿得普通，没想到家里这么有钱，我刚才就看出来了，她不是一般人…”
    ……
    各种嘈杂的声音里，乔金灵看到刘丽丽和方琳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说的那些讥讽话，让两人恨不能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
    乔金灵也没想到爸爸回去之前，给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爸爸肯定是怕自己在学校里受委屈，所以才会大费周章给学校捐电视和风扇。
    这一下，连校长都得护着她，也就没人敢惹她了。
    一想到爸爸，乔金灵鼻子发酸。
    真是替自己想得太周全了。
    等乔金灵回到座位上，苏洛洛拽着乔金灵的胳膊，兴奋说道：“乔金灵，你爸爸好厉害，现在看谁还敢说你，你就直接去校长那里告状，看她们还敢胡说八道嘛？”
    苏洛洛的话让前面两个女孩身体一僵。
    “那个乔金灵，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刚才的话也没恶意，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方琳哭丧着脸，小声跟乔金灵道歉。
    “我也是，乔金灵，我就是嘴贱，你可千万别去校长那里告状，不然爸妈会打死我的。”
    刘丽丽也见风使舵，这个乔金灵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谁能想到这个普通的女孩，背后有一座大金山呢？！

 第216章 什么都懂的小仙女

    一上午没有正式上课，赵老师讲了一些学校规则，乔金灵听得心不在焉，听到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一颗心又飞到了天边外。
    中午吃饭，有的同学回家，乔金灵本来也想回家吃饭，可一想到没有交通工具，她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她找了一个公共电话，给乔向秀说了一声，中午不回去吃饭了，土豆炖牛肉只好留到晚上再吃。
    其实她手里的钱足够买十辆自行车。可是她有点私心，如果自己有了自行车的话，那么宋益善就不能带着她上学了。
    苏洛洛离家近，下课铃声一响，就跑回家吃饭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中午也不用锁门，她兜里倒是有很多钱，都是爸爸走的时候塞给她的，只是不知道该吃什么。
    “你一个人在发什么呆？怎么不来教室里找我呢？”
    宋益善胳膊支撑趴在窗户边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了乔金灵一跳。
    “呵，你怎么突然间出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乔金灵嘴里抱怨着，可是看到宋益善那张脸，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瞬间心花怒放。
    “是你在发呆，今天你可是出风头了。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初一新学生乔金灵的爸爸给全校捐了电视机和风扇。”
    宋益善嘴里调侃，手指着电视和风扇。
    “你也笑话我啊！爸爸也不提前告诉我，让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说实话，我还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出名，你不准笑话我啊。”
    乔金灵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呢？走吧，带你去吃中午饭。”
    宋益善探回了头，让乔金灵出来，又把教室门虚锁上。
    “咱们aa吧！早上你请我吃了一个炸糕，中午不能再让你花钱了，其实我很有钱的。”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衣兜。
    “aa是什么意思？”
    宋益善歪着头，眼底藏着笑，又蹦出来一个他不懂的名词。
    “呃，怎么说呢？就是账单平分的意思，你英语这么好，应该知道algeriaic和average这两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吧？”
    乔金灵对自己的英文水平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宋益善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乔金灵英文水平这么高，连这两个单词都知道。
    “algeriaic是代数的意思，而average是平均数的意思，你说的aa就是从这两个单词演化而来的吗？我是第一次听说。”
    宋益善虚心求教，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说法。
    乔金灵得意笑了笑，90年代的宋益善当然不懂aa制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个词是之后的网络用语，现在宋益善不懂也在情理中。
    “对呀，就是取这两个单词的首个字母两个a，就是大家一起吃饭各付各的钱，懂了吧？”
    “嗯。你懂得可真多。”
    宋益善眼睛死死盯着乔金灵，这个小姑娘身上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投胎转世的小仙女，我知道你们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不能告诉你，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乔金灵也就刚到宋益善的肩膀，两个人身高差距太大，这让她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昂起头。
    “我记得小时候咱两个人差不多高，怎么现在你比我高这么多？是不是你大姑偷偷给你吃长身高的药了？”
    乔金灵对于身高问题，一直觉得很懊恼，哪怕懂得再多，在绝对优势的身高面前，总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呵，小丫头，你想多了。想吃什么？”
    宋益善手插裤兜，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乔金灵。
    “对了，你在这座学校很有名气吗？连我们班的女生都知道你，都夸你长得好看呢。不过也是，我觉得这所学校里也就看着你一个人顺眼。”
    乔金灵的话让宋益善加快了步伐，大长腿没走几步，就把乔金灵甩在身后。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等等我，我追不上你。”
    乔金灵倒腾着小短腿，赶紧追上去，这个宋益善脾气真古怪，夸他还不行？
    她跟在宋益善后面一路小跑，突然宋益善猛地站住了脚步，乔金灵没刹住脚，整张脸撞到了宋益善的后背。
    “嘶～你停下，怎么不说一声呀？”
    乔金灵揉揉鼻子，酸溜溜的，有些难受。
    “我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了？”
    原来宋益善生下来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我想吃老北京爆肚、炸灌肠、豆泡汤。”
    乔金灵最馋这一口了，尤其是爆肚，把鲜牛肚或鲜羊肚洗净整理后，切成条块状，用沸水爆熟。
    再用蘸油、芝麻酱、醋、辣椒油、酱豆腐汤、香菜末、葱花等拌制的调料吃，一冷一热，两种温度碰撞，爽脆弹牙，鲜嫩可口。
    “好，我带你去吃。不过这顿我们不aa，还是我请你吃。来日方长，更何况你还教会了我一个新名词。”
    宋益善的理由似乎挺充分，乔金灵想着以后中午饭要天天一起吃，也就不再计较那么多了。
    他们来到了一家爆肚老字号，离学校并不远，都在老城区，甚至不需要骑自行车。
    “老板，来一份牛肚仁和一份羊散丹。”
    乔金灵闻着味道，咽着口水，对里间的老板招呼。
    “哎呦，这小姑娘挺会吃的，懂得挺多，那您倒是说说这爆肚都分多少种啊？”
    老板也是厨子，隔着小方窗口，和乔金灵闲聊天。
    乔金灵心想，你这可难不倒我，之前在北京那么多年，吃的最多的就是爆肚，不管是牛爆肚还是羊爆肚，哪个部位叫什么名字，她比牛羊都清楚。
    “老板，我也是瞎说，这爆肚有牛的，也有羊的。这个牛爆肚分4种，牛百叶、牛百叶尖、牛肚仁、牛厚头；羊爆肚分9种，羊散丹、羊肚领、羊肚板、羊肚芯、羊蘑菇、羊蘑菇头、羊食信、羊葫芦。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
    乔金灵一通输出，惊得店老板赞不绝口。
    “真是了不得，多少人吃我这爆肚，只说好吃，可能把里面的道道说清楚的可没有几个，小姑娘你可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儿。”
    宋益善也非常惊讶，乔金灵像是对北京了如指掌，之前逛故宫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现在连对北京的小吃都如数家珍。
    她到底是谁呢？
    难不成真的是小仙女？

 第217章 这个小仙女食量不错

    “你怎么不吃啊，宋益善？”
    乔金灵夹了一筷子的爆肚，裹满浓稠的麻酱汁，塞进嘴里，满满当当一大口，从口腔到灵魂都得到了满足。
    就是这个味儿！
    甚至比之前吃的味道还要好。
    “乔金灵，你到底是谁呢？你怎么会懂这么多的事情？”
    宋益善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每次当他觉得能看清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她总是又给自己带来了新的难题。
    “我…我就是乔金灵，你以前的同桌啊，有什么奇怪的嘛。不是和你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
    “我呐，也就比你多懂一点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喜欢道听途说，什么都喜欢听耳朵。”
    乔金灵怕这样的解释有点乏力，继续解释说道：“我要真是什么都懂，数学能这么差吗？我早就去拿诺贝尔数学奖了。”
    “诺贝尔奖里面没有数学奖。”
    宋益善无奈笑了笑，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能藏着什么秘密呢？
    “我就说吧，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快点吃爆肚吧，再不吃都快被我吃光了。老板，再加一盘牛百叶。”
    宋益善又去隔壁烧饼店买了几只刚出锅的麻酱烧饼，外酥里嫩，铺满了一层芝麻，咬上去嘎吱脆，满口留香。
    “你慢点吃，要是不够，我再去隔壁买，不要噎着。”
    宋益善被乔金灵的吃相吓到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吃饭如此豪放。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吃得太夸张了，你不知道啊！我一上课，脑子饿得就快，坐了一上午。脑子满了，肚子空了，而且这个烧饼真得挺好吃。”
    乔金灵又咬下来一大口，再来上一口脆嫩弹牙的爆肚，简直是人间美味，她又要了一瓶北冰洋，简简单单一顿饭，被她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等到结账的时候，乔金灵大吃一惊，她之前吃的爆肚都得20多块钱一盘，现在才2毛钱一盘，这也太便宜了。
    供需关系决定价格。
    那时候爆肚、鸡爪、大骨头之类的食物吃的人并不多，大家还是更爱吃肉多的部位，像这种边角料，价格自然上不去。
    等到以后吃的人多了，价格就水涨船高，烧烤店里的一根烤鸡爪能卖到6块钱。
    估计连鸡都没有想到它一个爪子都这么值钱。
    “呼～好饱啊！”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反正什么丑态没被宋益善瞧过，干脆破罐破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好厉害，吃了三个烧饼，三盘爆肚，还有一瓶北冰洋。”
    宋益善惊呆了。
    “哪有，半个烧饼是你吃的，你也吃爆肚了，我没有吃那么多。”
    乔金灵试图狡辩，可一个长长的饱嗝出卖了她。
    完了，形象全无！
    宋益善忍着笑，对乔金灵说道：“主要是怕你吃撑了。你一个女孩这么吃饭，不怕脸吃圆了吗？”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脸，惊恐问道：“宋益善，我的脸是不是圆了？我是不是胖了？这几天是不是吃太多了？我是不是得需要控制下自己的胃口？”
    一长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乔金灵心想只顾着自己吃的高兴，忘了减肥有多痛苦了。
    宋益善笑了笑，也不再搭理她，朝学校方向走去，乔金灵还跟在后面喋喋不休追问着。
    “对了，下午放学以后，来我教室等着，因为今天我值日，我带你回家。还记得我教室在哪里吗？”
    快进校门口的时候，宋益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记得，南教学楼二楼初二三班嘛。谢谢你，益善哥哥。”
    “都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宋益善又咬上了牙齿。
    他的牙齿生得很好看，又齐又白，一颗挨着一颗，在阳光下泛着洁白的柔光。
    “哈哈，下午见咯。”
    乔金灵笑着跑远了。
    剩下宋益善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身影，停留半刻，才转身离去。
    等到下午的时候，发了校服，进行自我介绍，排值日表，一系列流程下来，又到了放学时间。
    座位暂时就这么排着，等到期中考试的时候，按照成绩再重新分座位。
    “太好啦！洛洛，咱们可以当同桌了。”
    乔金灵有些高兴，新学校的第一个同桌就是苏洛洛，以后按照成绩分，她们还可以选择坐在一起。
    “对呀，真是太好了。待会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不知道你家住得远不远？”
    苏洛洛拉着乔金灵的手，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哦，好像不太行，我哥哥骑自行车送我回家。”
    乔金灵想了想，这么说也没有错。宋益善可不就是她哥哥吗？
    “哇！你在学校里还有哥哥，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有哥就好了，也能接我放学回家了。那你哥哥对你好吗？”
    苏洛洛遗憾溢于言表，对于这个独生子女来说，想要一个哥哥或者姐姐是她的愿望。
    “挺好的。”
    “你哥哥长得好看吗？”
    “好看，特别好看！”
    “比宋益善还好看吗？”
    这个问题把乔金灵难住了。
    她只得悄悄对苏洛洛说道：“洛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谁都不要说，其实我说的哥哥就是宋益善。”
    “啊！！！”
    苏洛洛没忍住，惊叫出来。
    天呐！
    她朝思暮想的男神竟然是同桌的哥哥！
    可是为什么一个姓乔，一个姓宋呢？
    乔金灵没办法，只好把她和宋益善之间的渊源都告诉苏洛洛。
    “好羡慕你啊，乔金灵，你竟然和宋益善认识这么久，我连话都不敢和他说哎，你竟然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我的妈呀！我羡慕死你了！”
    苏洛洛是个直率的北京大妞，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把心事藏在心里，羡慕就说出来。
    “呵呵，还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乔金灵收拾着书包，尤其是刘丽丽和方琳，要是被她们知道，还不得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虽然她们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不过能晚一天算一天。
    “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他。”
    苏洛洛手心里放着一枚胸章，上面有一颗红心，现在中学生都流行送这个。
    “嗯，好吧，不过他要不要我可就不知道了。”
    乔金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爱心胸章。
    宋益善会不会收下呢？

 第218章 我只有你一个同桌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来到宋益善的教室，她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不好意思进去，在走廊等了半天，看到屋里只剩下宋益善一个人在打扫卫生，才放心走进去。
    “宋益善，你干活好认真啊，地板都快被你擦成镜子了。”
    宋益善正在拖地，听到乔金灵的话，也不抬头，随口说道：“乔金灵，你在我位置上坐一会儿，很快就拖完地了。地上滑，小心别摔倒。”
    “你位置在哪里啊？”
    “靠窗最后一排。”
    “我还以为你学习这么好，肯定是在第一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绝对的学霸区。”
    乔金灵摇了摇头，宋益善坐的位置有点偏。
    “什么是学霸？”
    宋益善直起腰，双手撑着拖把的顶部，饶有趣味的看着乔金灵。
    “看来我每天都要跟你科普这些知识。学习也是分等级的，就像咱学的诗歌，有诗仙和诗圣之类的，那学习当然也有划分。”
    乔金灵双手背在身后，在课桌之间走来走去。
    “哦，那请教乔老师高见。”
    宋益善干脆就近找了板凳坐下。
    “学霸呢，顾名思义就是在学习上能称霸一方的人，这种人往往有强大的内在学习动机，他知道为了什么而学，就比如你想当外交官，这动力就很足，所以你是学霸。”
    “还有一种是学神。这种人往往跟神仙似的，吊着一口气，多半长得好看，不食人间烟火，天天游走在高难度的练习册上，却依旧风华正茂。”
    乔金灵说到“风华正茂”四个字的时候，抬眼看了宋益善一下，觉得他也能担得起这四个字。
    “你也算学神吧，毕竟你这种颜值的校草学习还能这么好，也是难得。”
    “那你呢？你算什么？”
    宋益善开口问道。
    “我啊，体质比较特殊，一半是学霸，一半是学渣。学渣就是那种学习稀碎的，我理科不好，一做数学题就头疼，什么二面角，方程式，越学越不会。”
    乔金灵坦然承认，她的语文和英语绝对在年级里能排得上名次，可唯独数学，还有之后的物理和化学，就算不是垫底，也绝对不可能是前几名。
    “学霸，学神，学渣，就是很有意思的说法，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自己琢磨的呗！哎呀，你赶紧打扫卫生吧，不要耽误时间，我还答应二姑姑回家吃晚饭呢，我肚子都饿了。”
    乔金灵故意岔开话题。
    宋益善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开始认真拖地。
    “诶，宋益善，你没有同桌吗？怎么后面这张桌子上只有你一个人的书？”
    乔金灵觉得奇怪，一张桌子两个桌洞，别人都是有同桌，可唯独宋益善的这张课桌上只摆了他一个人的东西。
    “我没有同桌。”
    “啊，你怎么会没有同桌呢？估计你们班女生巴不得想和你当同桌吧。”
    乔金灵手托腮帮，看宋益善拖地，哪怕是拖地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挺拔的身姿。
    她想起小时候宋益善总是把身体板得直直的，看起来又倔强又可爱。
    “我只有你一个同桌。”
    宋益善的声音低不可闻，乔金灵没有听清，也不再追问。她随手翻看宋益善的课本。
    宋益善的课本简直是强迫症爱好者的福音。
    乔金灵从没见过如此工整的课本。
    每一个批注都写得非常认真，记号笔的颜色并不多，只有常规的红，蓝，黑三种，却把每一处都标记得非常清晰。
    课桌上还有一个专门的夹子，哪怕是一张随手写草稿的小纸条，也叠得板板正正，标注着日期。
    “这也太夸张了吧，如果你这样的还学习不好，简直没天理了！”
    乔金灵觉得宋益善的细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最关键的是，宋益善的书像是没看过一样，只是略微有点儿显旧，连边儿都不卷。
    “不对呀，不是新发的课本吗？你的课本怎么看起来像学过了一样？”
    乔金灵觉得有点奇怪。
    “我暑假的时候就已经自学完了。”
    宋益善的话无异于给乔金灵丢了一个重磅炸弹。
    果然学霸的世界不是平常人能懂的，暑假正是他们弯道超车的时候，别人还拉着小破车在后面嘎吱走着，他们都已经开着跑车上高速了。
    “宋益善，你可太厉害了，你为什么这么爱学习？这不符合孩子的天性啊！”
    乔金灵细细翻看着宋益善课本和练习本，每一个都是赏心悦目，堪称是完美。
    字体像复印版一样，每一处都透着宋益善的用心。
    “这可能就是你说的内驱动力吧，我想当外交官，自然会主动学习。”
    宋益善倒是会现学现用，他觉得刚才乔金灵说的内驱动力非常有道理。
    乔金灵不再说话，继续欣赏着宋益善精彩标注，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连上面都做了标注。
    “宋益善，你不会连词典都能背下来吧？”
    乔金灵被深深震撼到了。
    “还可以吧！你提问试试。”
    宋益善倒有些害羞了。
    接下来，乔金灵随手翻了几个单词，宋益善不光能把他的意思解释清楚，连在多少页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乔金灵彻底膜拜。
    “好了。我打扫完卫生了，咱们准备回家吧。”
    宋益善倒是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乔金灵太过于夸张。
    “哦，对了，这是我班里的同桌送给你的，一个红色的小爱心胸章。”
    乔金灵突然间想起这件事，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宋益善。
    “我不要。”
    宋益善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拒绝，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
    “你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说不要？这可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哟。”
    乔金灵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是看到宋益善干脆拒绝，心底又有一点高兴。
    “难道你想让我要吗？”
    宋益善冷不丁的话让乔金灵呆在原地。
    “我不想。”
    乔金灵说了心里话。
    “那就帮我还给你的同学吧，以后不要再接这些东西了，就说我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听到了没有？”
    宋益善给了乔金灵一个脑瓜崩，书包一甩，摇了摇手里的锁，边走边说道：“再不走，把你锁屋里了。”

 第219章 你不说我怎么懂?

    街道上滚滚的自行车洪流，都是下班着急回家的人们，车把上挂着皮包和网兜。
    宋益善骑着自行车，带着乔金灵穿行在人群当中。
    “对了，我发校服喽，等明天我也可以穿校服了。”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前世的时候她总是很讨厌自己的校服。
    可如今她又很喜欢，因为她可以和宋益善穿一样的衣服了，哪怕是校服也觉得挺美好的。
    夕阳温柔，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在地上投出长长的身影。
    乔金灵也不知道她和宋益善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和宋益善待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觉得无比踏实，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总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对方批评，可以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展示自己。
    “好了，到家门口了，你自己进去吧。”
    宋益善用一只脚撑住了自行车，扭头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啦！对了，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些吗？”
    宋益善好似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答案，继续追问。
    “嗯，难道还有其他的吗？”
    乔金灵双手拽紧书包带子，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我先走了，回家记得预习明天的功课。”
    宋益善抬脚就要走。
    “宋益善！明天早上七点别忘来接我！”
    乔金灵对着远去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声。
    “知道啦！”
    乔金灵听到宋益善听到的声音里藏着欢喜。
    哼！
    原来，这小子等着我说这一句呢！
    乔金灵笑着转身，跑回了小区，身心轻快，像一只飞翔的小鸟，忍不住想要歌唱。
    回到家里，乔金灵叽叽喳喳对乔向秀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小雪也被逗得咯咯笑。
    “二姑姑，我真是太开心了，我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知道我在北京过得挺好。”
    乔金灵给乔向前和孙慧芳挨个打了电话，又是叽叽喳喳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开心极了。
    “灵灵，二姑姑给你买一辆自行车吧，天天上学放学的，没有一辆自行车还是不方便的。老是让人家宋益善接送太麻烦别人了。”
    乔向秀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给乔金灵买。
    “可…可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呀。”
    乔金灵撒了一个谎，其实她只是想每天上学，放学有更多的时间和宋益善在一起。
    “也是，你爸爸妈妈也没有给你买过自行车。没事，二姑姑先把自行车买了，有了自行车，就会骑车了。”
    乔向秀一点没有看懂小女孩的心思，嘴里嘟囔着要买一辆好一点的自行车。
    吃过晚饭，陈国强还是没有回来，乔金灵打完招呼，跑回自己的屋里。
    粉粉嫩嫩的一切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虽然看着有些不顺眼，可终究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更何况，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宋益善每天都能在一起，早晚一起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吃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呵呵，乔金灵有点儿心猿意马，不过她一想到宋益善那几乎完美的笔记，瞬间来了学习动力。
    她不能让宋益善看不起自己，她要让宋益善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哪怕做不成学霸，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乔金灵本来还躺在床上，立马翻身起来，掏出数学课本，初一的数学还不算太难。她也要预习，不就是二面角、数学公式嘛，都已经学过一遍了，顶多算是复习。
    再重新捡回来就是。
    乔金灵来了动力，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学习的内在驱动力竟然是怕宋益善嘲笑她。
    第二天上学，乔金灵换上了校服，蓝白搭配，看起来格外精神。
    乔金灵特意说了一个高马尾，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蛋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鼓鼓囔囔的，煞是可爱。
    这是一个不施粉黛就能清新脱俗的年龄，一切都在悄然绽放，洋溢的活力藏不住，像即将喷薄而出的太阳。
    她对着镜子做出了一个性感的动作，果然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她和二姑姑、小雪告别，抓起书包，急匆匆来到大门口，和宋益善约好的七点，现在都六点五十五了，不知道五分钟能不能走到大门口？
    果然，宋益善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一条大长腿撑着自行车，捧着英文词典背着呢。
    “早上好，宋益善！”
    乔金灵拍了一下宋益善的右肩，又绕到他的左肩。
    本以为宋益善会看向右边，没想到头直接扭到左边。
    “唉，你怎么知道我在左边？真没有意思，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
    乔金灵掩饰不住的失望。
    “那再来一次。”
    宋益善提出一个幼稚的请求。
    乔金灵玩心大起，碰了一下宋益善的左肩，又跑到了他的右边。
    可这一次宋益善直接看向了右边。
    “你…你是在逗我玩吗？”
    乔金灵被抓个正着。
    “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说再来一次，就是再配合你看右边呀。”
    宋益善混乱中解释。
    “有些话你不说明白，我怎么会懂呢？不过就算我不懂，我们最后好像都能看到同一边方向，这样一想也不错，也算是有默契吧。”
    乔金灵哈哈一笑，跳上了自行车，拍了拍宋益善的肩膀。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起来开始，她就有点肚子疼。
    那种痛感钝钝的，不用力感觉不到，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往下牵扯。
    许是昨晚着凉了吧。
    乔金灵的念头一闪而过，也就不当一回事。
    可到了课间，她才慢慢感觉出有点不对。
    痛感越来越强烈，像跑步岔了气，一呼吸两侧肋骨都有些疼。
    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呀。
    乔金灵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同桌苏洛洛都看出来她有些不对劲，好心替她打了一杯热水，这才让乔金灵有点缓解。
    刚得到缓解的乔金灵，又忍不住想和苏洛洛课间打闹，可两条腿一阵酥软，只好按捺住玩乐的想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胃口。宋益善非拉她去诊所，她也不愿意去。
    临到放学的时候，乔金灵突然感觉到下身一股热流涌出。
    坏了！
    自己是来月经了。

 第220章 谢谢你，宋益善

    当乔金灵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觉得无比绝望，因为没有想到会来月经，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卫生巾之类的东西。
    她坐立难安，一下也不敢动。现在还好说，可马上就要放学了，她总不能坐在板凳上不走吧。
    真是不巧，苏洛洛有事情，提前一节课放学走了，请求助一下都没有办法。
    乔金灵一分钟挨着一分钟过，脑子里飞快旋转，该怎么办？
    裤子肯定已经沾上血迹，本来之前还觉得蓝白色校服好看，现在觉得简直就是坑人，殷红鲜血沾在白裤子上，绝对的大型社死现场。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乔金灵还坐在原地，不敢乱动弹，她打算等到人少的时候，用书包捂着屁股偷偷离开，到时候天也快黑了，想必能蒙混过关。
    “乔金灵，走吧，我们回家吧。”
    宋益善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嗯，宋益善，今天下午你自己回家吧，我还有一点事情，嗯，需要自己处理一下。”
    乔金灵眼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她宁愿被别的同学看见，也不想被宋益善看到。
    太丢脸了。
    “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等你，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家。”
    宋益善没能明白乔金灵话里的拒绝，反而打算掏出课本准备写作业。
    “你赶紧走吧！别再等我了。”
    乔金灵脸羞得通红，该来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而且前世她并没有痛经的毛病，如今只觉得痛得厉害，像是有人开着挖掘机在小腹里一阵乱搅。
    “乔金灵，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宋益善察觉到乔金灵脸色有点苍白，额头上渗出小汗珠，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你不要再问了！宋益善，让你快点走你就走吧，不要再问这么多了。”
    乔金灵又急又羞，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宋益善恍然大悟，毫不避讳问道。
    “嗯。”
    乔金灵也没得办法，既然被宋益善看穿了，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肚子疼？”
    “嗯。”
    “那你需要那个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需要。”
    乔金灵脸都快要沉到桌洞里了，她不敢看宋益善的眼睛，过了一会，再一抬头发现宋益善已经不见了。
    天呐。
    她竟然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宋益善，不知道为什么乔金灵莫名信任宋益善。哪怕是这种事情，她也觉得宋益善不会笑话她。
    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她在学校来了月经，当时的卫生巾都是塑料袋的小包装，滑溜溜的，本来想趁着课间操的时候去厕所里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卫生巾就这么掉出来了。
    白色的，小小正方形，躺在地上，特别扎眼。
    最关键的是，后面做操的一个男同学，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大声提醒乔金灵：“你的卫生纸掉了。”
    一些早熟的男同学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各种各样的嗤笑声，乔金灵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从此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很羞愧，来月经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
    就在乔金灵浮想联翩的时候，宋益善回来了。
    他额头上冒着汗，估计是一路小跑回来的，汗水濡湿额前的碎发，两腮也有些微红。
    “给…给你…”
    宋益善递过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放着卫生巾。
    “还有，我听小卖部的阿姨说，女生来这个的时候要喝红糖水，这样肚子才不会疼。我又买了一个杯子和红糖，你先去厕所处理一下，我去茶水间打杯热水。”
    宋益善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乔金灵的眼睛。刚要转身离去，他又回来了，二话没说，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示意乔金灵绑在腰间。
    宋益善做完这一切，拿着水杯朝茶水间走去。
    乔金灵鼻子发酸，从小到大，这种事情都是她自己处理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
    哪怕是自己的妈妈，因为疲于奔命，努力挣钱，所以乔金灵从来不拿这些小事情麻烦她。
    等到乔金灵上高中的时候，妈妈还觉得奇怪女儿怎么不来月经？
    所以当乔金灵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的血，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连遗书都写好了。
    宋益善让她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是允许在脆弱的时候被保护的。
    乔金灵把宋益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拿着卫生巾，去了厕所。
    内裤上已经脏得一塌糊涂，第一次来的时候总是特别多。
    幸好乔金灵有经验，毕竟前世都那么大了，很快就处理好了。
    等到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宋益善已经回来了。
    他拿着水杯，用嘴轻轻吹着热气，想让它凉得快一些，他的目光虔诚，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谢谢你啊，宋益善！”
    乔金灵这句谢谢说的无比诚恳，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一样，感谢一个人。
    这个少年正在笨拙照顾自己，没有一丝的嫌弃，也没有半分的嘲讽。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
    “为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乔金灵一边质问，眼泪刷刷的，一下就掉下来，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现在就是忍不住想哭。
    “傻丫头，因为我是你哥哥，你不是都叫我哥哥了吗？”
    宋益善揉了揉乔金灵的额头碎发，嘴角噙着笑，温柔极了。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让我叫吗？怎么又承认了呢？”
    乔金灵故意揶揄他。
    之前叫他“益善哥哥”，他总是急赤白脸拒绝否认。
    “叫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乖，把红糖水喝了。我带你回家。”
    宋益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又是一片美好的夕阳，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一刻，时光停住，最美好的人，最难忘的事，最灿烂的景，都停留在这一瞬间。
    宋益善把自行车骑得很慢很慢，遇到坑洼的时候，会小心翼翼避开，生怕会产生一丝颠簸。
    微风拂过。
    乔金灵想这一刻，如果能定格下来就好了，以后不管和宋益善之间的缘分深浅，这一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221章 老天不要把我收回去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乔金灵一下子就发现了宋益善自行车后座上绑上了一块厚厚棉布。
    “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嗯。”
    “你还挺细心的嘛？”
    经过一夜修整后的乔金灵，没有了昨天的狼狈不堪，她又变成了精神抖擞的模样。
    “女孩子来那个的时候不能着凉。”
    宋益善红着脸说完以后，又补充一句：“生物书上写的。”
    “没错。我早上没有吃早饭，咱们去吃饭吧！”
    乔金灵跳上自行车。
    “我吃过饭了，陪你一起吧！”
    乔金灵在早餐摊买了一个烧饼加肉，宋益善又给她要了一碗热豆浆，幸好不是豆汁，那玩意儿又酸又涩，简直不能下口。
    乔金灵很快就适应了学校里的生活，本来就有基础，也没有什么难的，这里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生活简单纯粹很多。
    每天就是上学放学、回家吃饭、学习，在路上她和宋益善有说不完的话。
    每一次乔金灵蹦出来的新名词，就耐心给宋益善解释。而遇到不会的数学题，宋益善也总是能用最巧妙的方法帮助她理解。
    “我发现了，我数学不好，就是因为没有好老师，你教的方法可比我们老师说的好多了。要是有你这方法，我肯定能考一个更好的大学。”
    乔金灵佩服说道。
    “考更好的大学？你之前考过大学吗？”
    宋益善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乔金灵话里的漏洞。
    “没有。我是说假如。”
    乔金灵心虚一笑，和宋益善聊天，总是要多加小心一点。
    这个人太厉害了，说了那么多句话，他还是能够找出不一样的地方。
    “宋益善，我问你一个问题。只是假如，你不要想太多了。”
    乔金灵突发奇想，想问一问宋益善是怎么看待重生这个问题的？
    “你问吧。”
    宋益善自行车骑得越来越稳当了。
    “如果你重生了，你想重生在你几岁的时候？”
    乔金灵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点心虚，生怕被宋益善听出来有点不正常。
    没想到宋益善沉浸在这个问题中，认真思考，并没有想其他的。
    “其实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能够再活一次的话，有什么事情是让我觉得遗憾的？我想改变什么事情呢？”
    宋益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兴奋。
    “我可能不想重生回去。”
    沉吟片刻，宋益善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让乔金灵出乎意外。
    “怎么会呢？你想想啊！你要是能重生回去，带着现在的记忆，那你绝对是科研界里的顶流。而且你知道什么东西能挣钱，小小年纪就能大把大把挣钱，难道这样不好吗？”
    乔金灵有点不太理解宋益善的思维，不是说他很聪明吗？貌似也不是特别聪明。
    “可是那样我就遇不到你了。”
    宋益善的话让乔金灵一愣。
    是啊！如果现在再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两个人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前世，宋益善只不过是她匆匆一见的同桌，命运改变以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见过一次。
    若是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那她和宋益善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彻底改变了？
    “我开玩笑的。人哪能重生，都是往前看的，那些都是小说里编出来骗人的。”
    乔金灵止住了这个话题。
    突然，她觉得有些害怕，当初重生而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谁也没有问过她，就直接把她甩过来了。
    会不会有一天，一场意外，又把她重新带回另外一场重生的世界里？
    乔金灵不敢想这个问题，她下意识一下子搂紧了宋益善的腰。
    她有些害怕，害怕失去这个少年，害怕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前世，她义无反顾从楼上跳下来，那是因为她已经无所牵挂，那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而如今每一样东西都让她留恋，都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她不想放弃，也不想离开。
    “老天，我不奢求太多，只要求保持原样就可以。”
    乔金灵默默对着上天祈祷，希望老天不要收回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这一辈子她还没过够呢。
    宋益善只觉得腰间骤然收紧，心尖颤抖，他不知道坐在后座上的乔金灵心里正在天翻地覆，不亚于正在发生一场地震。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
    乔金灵只是越发小心，只要稍微遇到一点危险，她就害怕如兔子般，溜之大吉，生怕惹上什么祸端。
    连宋益善都觉得她有些夸张，每次过红绿灯的时候，乔金灵都会像一只机警的小鹿一样，左右张望，生怕有人不遵守交通规则，把他们撞飞了。
    吃饭的时候，她也是小口小口吃，生怕一口没咽下去，直接噎死了。
    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
    乔金灵这艘重生的船，还想多划一段时间呢。
    宋益善也拿她没有办法，对于大大咧咧的乔金灵来说，小心一点倒是好事。
    初一很快就过去了。
    1992年的夏天，乔金灵正式进入了初二，而宋益善升入了初三。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长江三峡项目正式通过，某位伟人的南方谈话已经彰显了建立市场经济的决心。南斯拉夫解体了，戴安娜王妃和查尔斯王子也分手了。
    国内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建设局面。
    乔向前在海南干得风生水起，孙慧芳也独当一面，批发市场后续的二期，三期也陆续建立起来。
    可乔金灵依旧选择穿得非常简朴。她固执认为只要自己不贪恋这些物质，老天就不会轻易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去。
    毕竟萝卜青菜保平安。
    简简单单就是美。
    除了有点想爸爸妈妈之外，乔金灵在北京过得非常开心。
    他们偶尔会去乔金凤的大学校园里，蹭一蹭大学食堂。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想想去年的时候，你们还送我来学校，现在都已经上大二了。等到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乔金凤出落得婷婷大方，书卷气十足，她不管到哪里，都能以卓越的专业知识水平迅速崭露头角。
    “走吧，姐姐带你们去吃食堂。”
    现在乔金凤已经把乔金灵和宋益善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每一次他们来学校，都热情招待。
    一个男人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乔金灵是吧？还记得我吗？”
    乔金灵觉得男人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生僻字！”

 第222章 你喜欢那个小女孩吧?

    “哈哈，你这个小女孩可真幽默，我确实是生僻字，爨雷嘛。”
    爨雷笑得儒雅，牙齿洁白，带着金丝眼镜，头发干净整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油腻之气。
    “金凤姐，咱们走吧！”
    宋益善对于这个突然搭讪的爨雷，有些不乐意，想赶紧走，并不想搭理他。
    “好的，爨雷同学，我先带弟弟妹妹们去吃饭了。”
    乔金凤似乎也很想快点走。
    “太巧了，我也要去食堂，不如我们一起吃吧！”
    爨雷好像是没有感觉到她们的拒绝，还是笑嘻嘻邀请她们一起。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乔金凤只得无奈点头，她向来不懂拒绝，每次拒绝别人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我刚充的饭卡，不如让我们请你们吃饭吧，金灵，你想吃什么，哥哥请你。”
    爨雷脸露惊喜，喋喋不休给乔金灵介绍学校的美食。一旁的宋益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可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食堂。
    刚到饭点，人还不多。饭菜很丰盛，天南海北的美食都有，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乔金灵有些饿了。
    她吞咽着口水，拉着乔金凤的胳膊，姐妹两个边走边看，溜达了一圈儿，才想好吃什么。
    乔金凤已经不要乔向前的钱了，她现在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费用已经能够足够支撑日常花销了。
    她平时也不爱买衣服，除了吃饭以外，最经常买的就是书。
    只有乔金灵和宋益善过来的时候，乔金凤才会大方一把，给他们买很多好吃的。
    三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乔金灵和宋益善过来的时候，也是乔金凤最快乐的时间。
    “嗯，看到你们开心快乐的样子，我真是羡慕，我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爨雷还不明白，这三个人之间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爨雷，她是我三叔家的妹妹，而这位宋益善也不是我的弟弟，他是我三叔朋友家的孩子，你不要搞错了。”
    乔金凤低声提醒。
    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弟弟，想到自己的弟弟还在泥灌村，乔金凤五味杂陈，一时有点伤感。
    同样都是弟弟，为什么弟弟和弟弟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宋益善可以彬彬有礼，有礼有节，饱腹诗书，而自己的弟弟就是那样一副德行。
    “那乔金凤你有亲弟弟吗？”
    爨雷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乔金凤越是不想提这个话题，爨雷偏偏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
    “爨雷哥哥，你那个菜好吃吗？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
    乔金灵当然知道乔金凤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赶紧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哦。还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爨雷用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想要递给乔金灵。
    “不用了。我这里也有。”
    宋益善用筷子挡住了，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了乔金灵盘子里。
    “呵呵，小伙子挺有意思的。”
    爨雷意味深长，笑了笑，不再说话，时不时用眼神看向宋益善。
    等吃完饭，乔金灵和乔金凤去送餐盘，只剩下爨雷和宋益善。
    “宋益善是吧？你好像对我敌意挺大的，咱们俩之前又没有说过话，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呢？”
    爨雷手插裤兜，嘴角噙着笑，笑容玩味。
    “我没有针对你。我不认识你，自然对你没有什么意见，你多想了。”
    宋益善连看都不看爨雷一眼，起身要去找乔金灵。
    “喂，小朋友，你是在吃醋吗？”
    爨雷的话让宋益善止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反问道：“吃什么醋？”
    “大家都是男的，有些话不用明说也能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就是叫乔金灵的那个。”
    爨雷单刀直入，直接把话题挑明了。宋益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宋益善，我知道，你就更不承认，我也能看得出来。不过你没有必要吃我的醋，在我的眼里，乔金灵就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只是觉得她好玩，并没有什么恶意。”
    爨雷走到宋益善面前，伸出手来：“我喜欢的是她的姐姐乔金凤。也许有一天，没有缘分会成为一家人。”
    宋益善扫了一眼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径直朝着乔金灵方向走去。
    难道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怎么一眼就被爨雷看出来了？
    可为什么乔金灵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就那样没心没肺笑着，天真烂漫，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在她心底留下半分痕迹。
    也好，只要她开心就好。
    宋益善扯起一个笑容，只要她在身边，其他的就都交给时间吧。
    ……
    开学以后就是秋季运动会，学校历来重视体育，现在国家也大力提倡发展体育教育，尤其是亚运会以后，更是成为了教学的重点。
    所以这次运动会，所有的同学都要参加，至少要报一个项目。
    很不幸，等到乔金灵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有马拉松长跑这个项目还有名额，其他的项目已经全部满员。
    “洛洛，那怎么办呢？跑步是我的弱项。还是个马拉松，直接让马拉着我跑得了。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乔金灵趴在书桌，一阵哀嚎，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感叹。
    “你别叫了，我是女子长跑，愁都愁死了，平时跑八百米，腿肚子都转筋，这一下子跑那么长，真是要命啊！”
    苏洛洛皱着苦瓜脸，两个落难姊妹，不知道谁该同情谁？
    “洛洛，要不然咱们装病好了，学校总不能那么残忍，让我们生病的人还去跑步吧？”
    乔金灵动起了歪脑筋，现在别说假装生病，就是真生病，她也不想去参加马拉松。
    “不行啊，刚才赵阎王不是说了嘛，谁要敢拖班级的后腿，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必须全力以赴，不允许偷懒。”
    苏洛洛的话打消了乔金灵的念头。
    她哀叹一声，只能无奈接受这件事情。
    等放学的时候，宋益善看到乔金灵的脸皱成一团，才知道她在为马拉松比赛发愁。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宋益善敲了一下乔金灵脑壳，自信满满。
    难道他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223章 其实她可以承担更多责任

    第二天，乔金灵才知道宋益善的“好办法”这么变态。
    “不是吧？宋益善，你要让我跑到学校里去，而你骑着自行车在我身边，太残忍了吧？”
    乔金灵背着书包，一脸愤愤然，而宋益善神色轻松，准备骑自行车走。
    “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你跑马拉松，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如果不锻炼的话，你根本跑不下来全程。所以我这是在帮你。放心吧，我不会骑得很快。”
    宋益善猛然靠近，乔金灵来不及躲闪，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乔金灵能看清宋益善的睫毛，忽闪忽闪，下面是干净澄澈的眼睛，像两颗乌黑明亮的宝石。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跑。”
    乔金灵把脸别到一边，耳垂分析微微红晕，粉中透白，不可遏制，向脖颈处蔓延。
    “加油！”
    宋益善似乎没有察觉到乔金灵的变化，还在使劲给她喊加油。
    没跑多久，乔金灵就觉得气息不够用，嗓子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想要大口呼吸，却发现吸不进去更多的氧气。
    “把嘴闭上，用鼻子呼吸，保持呼吸的节奏感，注意大腿的发力。”
    宋益善在一边骑着自行车，指导着乔金灵的跑步。
    “我…我…我不行了…我的腿不顶用了！”
    乔金灵的腿酸胀难忍，像是被灌了铅，想多跑几步都非常艰难，小腿肚子酸胀，让她难以忍受。
    “不行！继续跑，注意调整下自己的呼吸，你可以把速度放慢，但不能停下脚步，一旦停下来，再想重新跑，就困难了。”
    宋益善给乔金灵做思想工作，每一次乔金灵想停下来，彻底放弃的时候，就能听到宋益善对她的加油鼓劲。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学校了。”
    宋益善的话就回荡在耳边，他的声音像带着魔力，穿透了乔金灵的心，有了他的话，乔金灵就有了更多的力气。
    乔金灵咬紧了牙，她就不信了，再难的路她都跑下来了，难道要在长跑面前放弃吗？
    她不甘心。
    体内的一股力量被激发出来，从前她一直都想过摆烂，不想太过于拼命，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想通了！
    老天把这么珍贵的重生机会给了她，是让他加倍珍惜这个世界，让她能做出更多的事情，而不是困在自己的家庭里，得过且过，当什么富二代。
    哪怕第二天老天就要把重生的机会收回去，可今天她依旧可以选择努力。
    别人的努力都是从零开始，而她只要稍微用心，别人跳到别人够不到的地方。
    老天给了她这么好的时光，那她也应该回馈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对这个社会的某些担当。
    接下来，乔金灵没有在抱怨一句，咬着牙，闷头往前跑。她的这一举动，把一旁给她加油的宋益善都吓了一跳。
    这个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眼神都不一样了。
    宋益善加快骑自行车的速度，想要追上乔金灵。她迎着光，过了那股最艰难的劲儿以后，两条腿越来越轻快，想要停都停不下来。
    乔金灵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两条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带着她往前奔。
    “嘎吱。”
    宋益善停下自行车，挡在乔金灵的面前，激动说道：“乔金灵，你做到了，你跑下来了。”
    “我真的…做到了。”
    乔金灵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宋益善，缓慢而有力说道：“我以后会跑得更远，你会一直骑着自行车，在我的身边吗？”
    “我会。”
    宋益善点点头，无比庄重，又继续说道：“你再跑一下，不然腿肚子积攒的乳酸太多，会酸痛的。”
    “嗯！”
    接下来的每一天早上，都是乔金灵跑步，而宋益善骑自行车。乔金灵跑得越来越好，身体律摆，随心而动，乔金灵第一次觉得跑步是如此美好。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听风在耳边缓缓吹过，对身体的掌控让她感到自由。
    等到运动会开始的时候，乔金灵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不在乎名次如何，只希望能够跑下全程，进行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
    这一点她不知道，是宋益善教会他的。
    马拉松比赛，乔金灵竟然意外获得第一名，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只顾着闷头朝前跑，已经套了最后一名好几圈。
    “乔金灵，你好厉害啊，你之前还跟我说跑步不厉害，刚才全场都在看你了。”
    苏洛洛跑到终点线，喘着气，拍着乔金灵的肩膀。
    这就是传说中大家相约一起跑，而你偷偷跑了第一名吗？
    乔金灵远远看到站在操场一角的宋益善，他正在准备男子4x100米接力赛跑。
    他身材颀长，头上绑着运动发带，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他的出现吸引了全场女生的目光。
    他就像一颗星星一样，所到之处，光芒耀眼，任谁都忍不住想要看他一眼。
    不光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俊朗，而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哪怕是马上要比赛了，也能从容不迫，淡定自如，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跑步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从宋益善的身上，乔金灵才明白“淡定”两个字会是如此形象。
    可真到进入比赛状态时，乔金灵能明显感觉到他像一只绷紧了的弓弦，蓄势待发，眼神锐利如猛豹，身体已经做好了离弦的准备。
    “宋益善！加油！”
    女生们都在为他欢呼，赛场上的其他选手气得直翻白眼，只要有宋益善在的地方，其他的男生都会沦为陪衬。
    这也是很多男生不愿意报4x100米接力赛的原因。
    只要有宋益善在的地方，想要多分得女生们的眼光，简直是天方夜谭。
    乔金灵一开始大声喊加油，她的声音湮没在巨大的声浪中，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可宋益善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好似能听到她的呼喊。
    宋益善点了点头，做好起跑姿势，他是第一棒，要给后面的同学争取更多的时间。
    “砰！”
    发令枪响。
    宋益善飞闪而过，现场一片雷动。隔壁赛道一位男生紧跟在宋益善后面。
    “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突然发出惊恐声，乔金灵定睛一看，宋益善和他旁边男生齐齐摔倒在地。
    宋益善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躺在操场上，痛苦不堪。

 第224章 不小心和你脸招呼上了

    乔金灵心一沉，她来不及多想，朝宋益善方向跑去。
    他受伤了吗？
    严重不严重？
    乔金灵心跳的厉害，不知道宋益善伤得怎么样，她顾不得会被其他同学看到，现在只想知道宋益善的伤势。
    等跑过去的时候，校医院已经来人了，找来担架把宋益善送到医务室了。
    乔金灵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过去，到了医务室，她看到躺在边上的宋益善。
    “应该是轻微骨裂。幸亏小伙子闪躲及时，不然肯定是骨折，不过保险期间，你们还是送他去大医院拍个片子。”
    校医做了初步检查以后，得出结论。知道宋益善受伤并不是很严重以后，乔金灵这才放心下来。
    旁边躺着是那个闯祸的男生，满不在乎坐在椅子上，他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等着校医给他包扎伤口。
    “对不起，宋益善，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躲开你，可是一时没刹住脚，就直接撞上去了。”
    男生嘴上说着道歉，可是乔金灵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根本就不是真心道歉。
    他是故意的。
    乔金灵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质问一下这个男生为什么要做如此狠毒的事情，都是同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幸亏宋益善及时躲闪，才没有造成大的伤害，要是他没有反应过来，那此时此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病床上的宋益善阴沉着脸。他作为事情的当事人，自然是知道男生是故意的，可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发火。
    “你是在道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一点诚意？你把别人伤成这个样子，几句道歉就结束了吗？”
    乔金灵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手叉腰，站在男生面前，气势汹汹质问。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关你屁事，管得倒是挺宽的，连老师都不说什么，你又多什么嘴。”
    男生有恃无恐，反正他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故意的，别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啪！”
    乔金灵一个耳光甩过去，重重打在男生脸上。男生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个女生敢公然打人。
    “你…你敢打我！”
    男生捂着脸，一点不可思议，他本来觉得自己就挺横的。没想到这个学校里还有比他更横的，当着老师的面，还敢动手。
    “不好意思，同学，我的手滑了，本来是想和你握手的，不小心就和你脸招呼上了，你应该不会生气吧？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是不是太小气了，你看人家宋益善都被你不小心伤成那个样子，也没有生气哦。”
    乔金灵化身绿茶，一番茶言茶语下来，逼得男生一句话也没有。
    “你是故意的。”
    男生咬着后槽牙。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说我是故意的，那我说你还是故意的呢？”
    乔金灵跟绕口令似的，想和她论口才，再学学吧！
    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替宋益善打抱不平。
    “行啦，大家都是同学，当务之急是带着宋益善去医院拍个片子，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老师也是活稀泥，毕竟这三个同学个个都有背景，哪个也得罪不了。
    宋益善嘴角带着笑，看着这个替自己行侠仗义的女孩，觉得她太有意思了。
    宋璟颜接了电话以后很快赶过来，准备把宋益善接到自己的医院里详细检查一番。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情的，等晚上给你打电话，自己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宋益善走的时候，留给乔金灵这句话。
    “嗯。你一定会没事的。”
    乔金灵拼命点头，有了宋璟颜在身边，宋益善肯定没有太大的问题。
    晚上回到家以后，乔金灵心神不宁，忍不住去盯电话，好像下一秒电话铃声就会响起来。
    连乔向秀都看出了她的心思。电话铃声终于响起，不是宋益善而是爸爸打过来的。
    乔金灵敷衍说了几句，赶紧又把电话挂上，生怕宋益善打过来的时候，电话占线，听不到他的电话。
    终于宋益善电话打过来了。
    “宋益善！你怎么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你要是不想打，你早点说。”
    等了一晚上的乔金灵，一听到是宋益善的声音，没由来一顿委屈。
    “对不起，你一直在等我的电话吗？早知道我就先不给你说了，只是想让你放心。”
    宋益善在电话里，声音特别温柔。
    “没事。可能是我太担心你了，你腿怎么样？拍片子了吗？”
    乔金灵冷静下来，宋益善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没理由对他发脾气。
    “没有关系。拍片子了，和校医说的差不多，轻微骨裂，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宋益善依旧温柔，在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声音，低沉有磁性，让人无法代入那张清冷淡定的少年脸。
    “你疼不疼？”
    乔金灵知道骨裂是很疼的，虽没骨折那么严重，可还是不好受。
    “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当时在操场上抱着腿，故意吓唬老师们的，你别怕。”
    乔金灵知道宋益善分明是在安慰自己，怕自己担心而已。
    “嗯。那你还能上学吗？”
    “可以，只不过不能送你上学了。”
    “那明天我去接你上学吧。”
    “你接我？我很重的。”
    宋益善在电话里轻笑，这个小丫头还想着骑自行车带他去上学呢。
    “怎么？看不起人，告诉你我力气很大的。”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是怕你累着。”
    “放心吧！我一定带得动你。从认识你开始，一直是你给我说放心，现在我也对你说请放心。”
    乔金灵的保证庄严无比，她决定要每天接送宋益善上午学和放学，就像当初他来回接送自己上学一样。
    “好，我在家等你。”
    宋益善默默点点头，他一直相信只要是乔金灵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得到。
    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她一直这样，从未变过。

 第225章 行侠仗义的乔女侠

    到了第二天，乔金灵起了个大早，乔向秀也知道她去干什么，只是都叮嘱了两句，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其实乔向秀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孩子彼此之间有情义，且不论以后缘分深浅，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乔金灵没有自行车，所以才需要先坐公交车来到宋益善家，昨晚本来宋璟颜想要留下，可是被宋益善赶回去了。
    他说自己一个人可以，宋璟颜也着急出差，觉得没有什么大碍，自己就走了。
    “宋益善！你准备好了吗？我来接你上学啦。”
    乔金灵站在宋益善家楼下，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唤。
    “你来得这么早？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先上来吧。”
    宋益善从窗户里探出半截脑袋。
    “好嘞。”
    乔金灵得到批准以后，屁颠颠跑上楼。这里她来过，就是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还在人家床上睡过呢。
    “呐，给你买的早饭，我放在校服里面兜着，还热乎着呢。”
    乔金灵从校服里掏出一个油炸糕，递给宋益善。
    “真傻，不怕烫吗？”
    宋益善接过油炸糕，略微有点烫手，看来刚出锅，就被乔金灵塞进怀里了。
    “还行，有一点点烫，你不是说过油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赶紧趁热吃吧。本来还想给你买豆浆，不好带，也就没买。”
    乔金灵嘿嘿傻笑，乖巧坐在沙发上，等待宋益善吃完早饭。
    “没事，我自己熬了一点稀饭。你要不要喝？”
    宋益善手撑着拐杖，回头问道。
    “嗯嗯嗯！”
    乔金灵拼命点头，她还从来没有喝过宋益善做的饭，味道应该不错吧。
    果然够滋味。
    大米粥被熬得黏黏糊糊，一层米油浮在上面，米香软烂，忍不住让人多喝几碗。
    大米粥这种简单的食物，想要做出好喝的味道，却不容易。
    很多人熬煮大米粥时候，最后都是颗粒分明，嚼起来像碎渣一样，没了滋味，更不用谈米香。
    “宋益善，你熬的大米粥，真是太好喝了，真是看不出原来你还有这个手艺。”
    乔金灵一勺接一勺，她觉得这样的大米粥能喝三大碗，虽没有香辣火爆的味道，可青粥小菜最熨帖肠胃。
    “我会做的菜还多着呢，毕竟自己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该会的，不该会的，都已经学会了。”
    宋益善也喝完了自己的粥，炸糕也吃了大半个。
    “我吃好了，咱们准备走吧。你要是想喝粥，以后给你熬。不过早餐老是喝粥，容易没有营养。”
    “嗯，宋益善，你可真厉害。”
    乔金灵想起前世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做饭还是一塌糊涂，这种事情好像要讲天分，她再努力学，好像味道都不好，只能算是煮熟了能吃罢了。
    “这有什么厉害的？还是你厉害，昨天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是太……”
    宋益善把剩下的话咽下。一想起昨天，乔金灵甩出去的那个大巴掌，他就觉得开心。
    “太野蛮了是吗？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粗鲁的女孩吧？我昨天实在忍不下去了。那个男生明明是故意的，还说不是故意的。也就你是好脾气，不想和他一般计较，可我不行。敢欺负我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乔金灵气鼓鼓喝下了最后一口粥，虽然那一巴掌会在宋益善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让她憋着这口气，她怕自己会憋出毛病来。
    “你的人？”
    宋益善低声重复这句话，接着说道：“怎么会呢？我想起你之前说你的梦想，是做一名侠女。昨天看你仗义执言，行侠仗义，真觉得你好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
    宋益善一脸真诚，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真的吗？要是在古代，我肯定就去学武术，仗剑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别说扇耳光了，该出手时就出手。”
    乔金灵做出一个拔剑的动作，小时候武侠片看得多，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只是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还是要先保护自己。”
    宋益善好心提醒，他怕有一天乔金灵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时冲动，自己受伤。
    他听大人们讲乔金灵小时候在人贩子手里救过两个孩子，还被人绑架过，这些事情想想就后怕，幸亏是有惊无险。
    “知道啦！我这个人做事脑子在后，手脚在前。所以你需要在我身边经常提醒我。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人，没有之一。从我第一次在北河沿村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和身边的人不一样。”
    乔金灵回想起在教室里第一次见到宋益善，身体板板的，瘦瘦小小，却坐得很端正。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你身上有一股气，可能就是正气凛然吧。算了，咱们不聊了，赶紧骑自行车上学吧，特意早一点过来，就是怕路上耽搁时间太久。”
    乔金灵想起正事，嘴上虽然打了包票，可要真正驮着宋益善去上学，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她还得亲自试验一下。
    “好。车钥匙给你，我这条小命就送给你了。”
    宋益善丢过来一串钥匙，开玩笑说道。
    “哈哈…宋益善，好像是第一次听你开玩笑诶。不用担心，我要你这条小命没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咱们出发咯。”
    乔金灵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叮叮当当做响。
    ……
    “你先坐上来，分着腿坐，不要坐一边，我怕掌握不好平衡。”
    乔金灵固定好自行车，让宋益善骑坐在后座上，他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就踩到地面上。
    “你说你这个人，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你的腿还能弯吗？”
    “应该可以。”
    宋益善调整了一下位置，伤腿踩到蹬子上。
    “那好，不然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千万不要怕麻烦我，就不说了。”
    乔金灵再三叮嘱，这才骑上自行车，她的脚也就刚刚够到地面，车把有些摇晃，想要完全掌握平衡有点困难，尤其是刚起步的时候，需要费点力气。
    乔金灵暗暗给自己加油。
    突然，自行车蹭一下就蹿出去，原来宋益善在用他另外一条好腿推力一把。
    一段行程需要两个人齐心协力完成。

 第226章 你和宋益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你骑慢一点，小心路上有车。”
    宋益善坐在后面，自行车摇摇摆摆，他的一颗心都快钻出嗓子眼，他们的自行车在人潮中穿行，看起来危险极了。
    “没有关系，骑自行车就是这样，你要是骑得慢，反而会不稳当，不如勇往直前，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一点。”
    乔金灵非但没有把速度放缓，反而越骑越快。
    宋益善无奈，只得抓紧了车座架子，做好了随时会被甩出去的准备。
    “不用担心，我虽然力气小一点，可是骑车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他们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下来，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了刘丽丽和方琳。
    “乔金灵！你……”
    她们两个人第一次这么早来学校，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么惊人的一幕。
    乔金灵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的人竟然是宋益善！
    这么长时间以来，宋益善带着她上学和放学，为了避开同学，两个人总是刻意早走一会儿或者晚走一会儿，一直也没有碰上同学。
    今天，乔金灵第一次带着宋益善去上学，就被同学抓个正着。乔金灵豁出去了，反正都被看到，索性大大方方打招呼。
    “嗨，你们起得好早～”
    乔金灵摆了摆手，尬聊两句。
    她当然知道两个人欲言又止要问的是什么，趁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好遇到绿灯，乔金灵使劲一蹬，一溜烟跑了。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是怕被你同学看到吗？”
    宋益善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让她们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这帮女生的嘴可碎了，我估计今天回到学校，又是闲言碎语，我最头疼这些事情了，能不处理就不处理，烦得要死。”
    乔金灵说的是实话，她就想过清净的日子，人际关系处理上她向来是弱项。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互相猜测对方的心事，今天你不理我了，明天我不理你了，恨不得冷战十天半个月，这样的关系，她向来是有多远跑多远。
    “那你打算怎么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宋益善继续追问。
    “哥哥呀，父母不都是同意的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乔金灵骑得一身汗，刚开始还信心满满，现在腿脚发酸，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哦。也对。”
    宋益善说完以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乔金灵没空搭理宋益善。她卯足了劲，正在努力向前蹬自行车。
    坐自行车时有多美好，现在蹬自行车就有多狼狈，原来岁月静好，是有人带着你前行。
    终于到了学校。
    “谢谢你，乔金灵，送我来学校。”
    宋益善下了自行车，撑着一只拐杖，哪怕如此狼狈，也依旧身板挺直，没有一丝气馁。
    “不用客气，等放学的时候你不要随便乱动，我送你回家。”
    乔金灵目送着宋益善走进校门，然后又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虽然有点累，可是她觉得还挺高兴。
    到了教室，她才发现方琳和刘丽丽已经到了。
    “哎，乔金灵，原来你和宋益善认识，看你们之间的样子好像很亲密，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琳咄咄逼人，撅着嘴，快要气死了。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吧。普通朋友而已，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乔金灵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不想说太多，这种事情一旦说起来就牵扯太多，说也说不完，反而徒增烦恼。
    “说呗！难不成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你啊，我们还是初中生，老师说过好多遍，不允许早恋。你要是敢早恋，我要去告诉老师，说你和宋益善搞男女关系。”
    刘丽丽恶狠狠瞪着乔金灵。看起来样貌普通，顶多算长得清秀，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女生，怎么能够吸引校草宋益善的关注呢？
    而自己长得这么漂亮，家事不错，除了学习稍微差一点之外，她哪一点配不上宋益善？
    “你们两个人有完没完？我不说话，不代表我脾气好。告诉你们，不准在外面随便说闲话，要是我知道了，姑娘拳头可是不认人。”
    乔金灵示威似的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昨天她在校医务室扇了男生一个耳光的事情，全校尽知，这个女孩儿是真会打人，绝对不是在吓唬人。
    “行！乔金灵，算你厉害，这件事情纸包不住火，赵老师早晚会知道，到时候看你怎么跟老师解释。哼！”
    刘丽丽在这里讨不到一点好处，气哼哼回到自己的座位。
    反正消息传出去，也不一定就是她说的。昨天乔金灵替宋益善出头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只要自己稍微放出一点风声，那剩下的就等着消息自己长脚。
    果不其然。
    等到中午课间的时候，学校已经传遍了这个秘密。同学们交头接耳，悄悄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
    他们正处于情窦初开，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模棱两可，朦朦胧胧，却又心生向往。
    尤其是绯闻对象还是宋益善，他这可是女生绝缘体，相传他从小学到初中，拒绝任何人当他的同桌。
    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他学习好，老师也就不再管他的孤僻，顺着他的意思，一直没有给他安排同桌。
    “乔金灵，现在全校都在传你和宋益善之间的事情哎，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呀？”
    苏洛洛趁着中午时间，悄悄问乔金灵，其实她不止一次看到过乔金灵和宋益善在一起。
    两个人谈笑自如，像是普通同学，却又比一般关系更近一层，她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亲密，却又点到为止。
    “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嘛，我和宋益善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家里的大人也彼此认识，正好安排在同一个学校，我估计就是刘丽丽和方琳传出去的，已经警告过她们了，没想到还是惹到我头上。”
    乔金灵一脸愤恨，软刀子杀人，对于青春期的女生来说，传她早恋是最有杀伤力的。
    前世的时候，她所在的学校就有一位女生被传早恋，和男生钻小树林之类的事情，明明是子虚乌有，却传得有鼻子有眼。最后，女生不堪压力，跳楼自杀了。
    她乔金灵可没这么脆弱。

 第227章 与其藏头藏尾，不如坦坦荡荡

    打破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勇敢面对，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与其背后听这些人的议论，不如自己公开走到面前，反而证明了自己的坦荡。
    “宋益善！来，我给你买了午饭，不知道合不合口味，你凑合吃吧。”
    乔金灵知道宋益善的腿脚不方便，中午饭专门买回来，竟然出现在宋益善的教室。
    好多同学已经回家吃饭了，还有一些同学在教室。
    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乔金灵大摇大摆走进他们教室，径直走到宋益善桌子旁边，把午饭放下。
    “你怎么来了？”
    宋益善早就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他还想着中午吃饭的事情，觉得乔金灵肯定会避嫌，没想到她就这样出现了。
    “你腿脚不方便，肯定不能出去吃，我给你买回来了。我的午饭在教室里，下午放学一起回家啊！”
    乔金灵的声音不轻不重，足够全教室的人听到她说的话。
    “哇，这就是乔金灵，这姑娘太勇敢了。”
    “怪不得她能和宋益善成为朋友，看起来都挺隔塞的。”
    “切，我还以为宋益善的眼光有多好，也不过如此嘛。”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扑面而来，一句不落钻进乔金灵在耳朵里。
    她对宋益善笑了笑，并不打算争辩。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这些人，在乔金灵眼里，只是些孩子而已。
    “好，下午放学，我等你。”
    宋益善报之以微笑，也许在所有同学眼里，他们两个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人，一个不像这个年龄的男生，一个也不像这个年龄的女生。
    偏偏是两个不像，却走得越来越近。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奇怪，越是想凑到一起的人，越走不到一起。
    反而是自然而然，却无意中能走到一起。
    宋益善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脾气和善之人，他的彬彬有礼不过是浮于表面，对任何的人和事并不入心，对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客气和距离。
    所以在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和距离感，明明能感觉到他非常礼貌，可又有一种生人勿近，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乔金灵都不把“生人勿近”当回事，仿佛看不到宋益善脸上的抗拒和疏离，总是天生一张笑脸，不管不顾，嘻嘻哈哈，笑着闹着，就把他拽到一起。
    和乔金灵在一起的时候，宋益善是放松的，他和乔金灵可以谈论严肃的人生问题，也可以说没有任何用的话题。
    无拘无束，一个话题顺着一个话题，自然而然，不用刻意去寻找话题，也能有话可聊。
    宋益善珍惜这种感觉，也希望乔金灵永远不要变。
    “那我走咯。好好吃饭，不要怕，上厕所就不喝水，憋尿可不是好习惯。”
    乔金灵临走又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一个女孩子叮嘱男生去上厕所，这是一个和异性说话都会脸红的时代。而这个女生大大方方说这种话，他们对乔金灵多了一分好感。
    乔金灵一放学，就来到宋益善的教室门口。
    “走吧！我骑车送你回家。你今天的腿有没有好一点？”
    乔金灵完全不管教室里有多少人，她就是要做给这些人看，偷偷摸摸反而有问题。
    “好一些了。你先下楼，我到车棚里找你。”
    宋益善还是有些羞涩。
    哪怕他参加千人演讲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扭捏，可在这小小教室里，乔金灵的一句话就让他红透了脸。
    “行！你慢慢走，我去小卖部买一瓶北冰洋给你喝。”
    乔金灵一路小跑，来到学校小卖部，突然有了主意，他让店员把所有的北冰洋都搬到宋益善的教室。
    “来，同学们，我是初二三班的乔金灵，今天请大家喝北冰洋。谢谢大家对我哥哥的照顾，他腿脚不好，遭了小人暗算，大家不要客气，随便喝，我请客。”
    乔金灵拍着胸脯，豪言万丈，这一下出手就是几十块钱，足以让同学们惊呼。
    果然是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
    有些同学笑嘻嘻，拿起北冰洋就喝，还没有过国庆节，天气有些热，一瓶劲爽的汽水饮料就是带劲。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喝了乔金灵带来的饮料，这些同学们也纷纷开始为乔金灵说好话。
    乔金灵暗自得意，就是这样，有这些人替自己解决舆论危机，剩下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益善哥哥，我去车棚等你咯，”
    乔金灵嘴角带着笑，故意大声叫宋益善“哥哥”。在90年代，哥哥的称呼还没有被叫烂俗，学生们相对还比较纯情。
    “好。我一会就下去。”
    乔金灵第一次看到脸红的宋益善，煞是可爱，原来这个小古板也有羞涩的一面。
    老是板着腔调装大人。乔金灵一直觉得少年老成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它是对一个少年活力的抹杀，没有一个人愿意成熟，都希望在自己在最活泼的年龄，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宋益善的成熟，不过是自我伪装罢了，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地方，唯一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乔金灵在车棚没等多久，就看到宋益善架着拐杖，缓缓走过来。她赶紧推上自行车，跑到宋益善在身边。
    “谢谢你，乔金灵。”
    宋益善俯下身，脸上犹带着一抹红晕。
    “谢我什么？你今天已经解过我两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说这么多谢谢。”
    乔金灵灿然一笑，她希望能有一天，看到这个少年自由自在的模样，而不是一脸凝重，像承担着重大使命。
    自由和责任之间并不是不能兼容，承担责任的时候，也要快乐的笑啊。
    回家的路上，乔金灵骑得非常轻快，每天必经之路似乎变得格外绵长，走不到尽头。
    和宋益善之间的陪伴，像是成了习惯，每天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吃饭，好像日子会这样长长久久过下去。
    不过分别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因为宋益善初三毕业以后，会进入另外一所高中。
    而乔金灵需要继续在学校里读完初三。
    这一年，乔金灵14岁，宋益善15岁。
    乔向前和孙慧芳也一起来到北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第228章 他们一家人搬进了四合院

    乔金灵虽然对爸爸妈妈的到来非常高兴，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和他们一起团聚了。
    对于乔金灵来说，有时候看到小雪和二姑姑亲密，就会格外思念爸爸妈妈。
    “真是太好啦，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在北京好好团聚了”。
    乔向前为了这一天，一直在重新布局自己的商业规划，把工作的重心都转移到北京。北京毕竟是首都，各种发展机会要比海口多。
    “那妈妈呢？批发市场怎么办呢？”
    乔金灵搂着妈妈的脖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撒娇过了。
    “我把批发市场承包给别人了，其实每年收承包费价格也挺高的，也不用自己操心。”
    孙慧芳摸着女儿的头发。这些年，她们都是聚少离多，不管挣再多钱，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正是她下定决心，把产业处理一下，要到北京来找女儿。
    现在正是青春期的时候，她得把宝贝闺女看好了。
    “爸爸妈妈，你们能过来就是太好了。”
    乔金灵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有了依靠，哪怕住在二姑姑家，二姑姑对她很好，她也还是会忍不住看别人的脸色。
    尤其是二姑父晚回来的时候，二姑姑的脸阴沉得像要能滴出水，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乔金灵是又心疼又无奈。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可是有问题的从来不是钱，而是男人自己。
    如果这么容易就变坏，那就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了。
    “向前，慧芳，二姐真的很高兴，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你们能有这么一天，真是不容易。”
    乔向秀也是感慨，他们乔家从北河沿村一路走到北京，把根深深扎在北京的土地上，只有她才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女儿陈晴雪已经快三岁了，咿咿呀呀，正是学说话的时候，露着几颗小奶牙，粉粉嫩嫩的，甚是可爱。
    “这段时间，灵灵在二姐家给你添麻烦了。我打算今天就把她把东西搬过去。四合院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以后就不麻烦二姐了。”
    孙慧芳尽快想一家团聚。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灵灵住在我这边，我高兴着呢，这个丫头又懂事又听话，上学放学写作业都不需要我操心，平时还帮我照顾小雪，我还真不舍得她。”
    乔向秀没有说客气话，在她眼里，乔金灵是一个很好的陪伴。
    每一次，她和陈国强闹了矛盾，都是这个小丫头有意无意在开导，让她觉得生活不是那么枯燥乏味，没有希望。
    乔金灵也不舍得二姑姑，其实她更不舍得的是，再也不能和宋益善一起上学了。
    新家离学校有些远，离宋益善的家也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宋益善去了新高中，两个人想要像之前那样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有的时候，哪怕在同一个城市，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面。
    除非刻意碰到，否则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怀念了。
    大人们自然不知道孩子的心事，嘻嘻哈哈寒暄着，乔金灵的心像空了一块，空荡荡的，透着风，填不满。
    她突然觉得悲痛，忍不住大哭起来，大颗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猫，孤独而无望。
    一颗心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爸爸妈妈，激动跳跃着，为久别重逢而高兴。
    另外一半留给了宋益善，为逝去的美好时光而伤心。这种撕裂感，让乔金灵无所适从，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怎么了？灵灵，是舍不得二姑姑吗？”
    孙慧芳惊慌问道。
    “嗯。”
    乔金灵心底的秘密不能宣之于口，只得默然点头。她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蜡烛，消融下来，无限的悲哀藏在心底，她谁也不想告诉。
    “哎呀，傻孩子，咱们都在一个城市，以后想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想来二姑姑这里，你随时来。”
    乔向秀也被乔金灵的眼泪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感情这么深。
    “就是啊，想来就来，又不是在天涯海角，只要心里想，总是能见面的。”
    乔向前替女儿擦掉眼泪。
    是啊！爸爸说得没错，只要心里想着，总是能见面的。只不过宋益善想不想见自己呢？
    乔金灵不知道，应该是想的吧。
    哪怕曾经是少年，再重申一次，身体上带来的青春悸动还是让她觉得熟悉而陌生。
    乔向前不想再继续耽搁，生怕破坏了团聚的氛围。
    ……
    “咱们终于能在北京，一起生活啦！”
    乔向前还没有推开四合院的大门，心情就有些激动。
    这些年的奔波劳累，让他看起来有些中年发福，前额的头发也有些半秃，可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能让他所爱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乔金灵也开始激动，她之前就知道爸爸买下来这处四合院，可是从来没有在这里住。
    她在很多文章里都见过四合院的身影，只有住在这里，才能真切感受到老北京的呼吸。
    一群哨鸽从湛蓝的天空飞过，发出昂扬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
    推开门，这里便真正成为了她们的家。
    “这里放一个茶桌，等到秋天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坐着喝茶。”
    乔向前指着一块空地，无限畅想。
    “慧芳，猜猜这棵树是什么？”
    乔向前把孙慧芳拉到一边，指着角落里的一棵树问道。
    “我又不傻，是一棵柿子树。”
    孙慧芳笑了笑，自己哪怕已经很多年不种地了，柿子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这是我给你种的柿子树。从我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我就让人种了一棵柿子树，你不是说最爱吃柿子吗？以后咱们每年都可以吃柿子。”
    “我就记得你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桥头上吃柿子，梳着两条油光光的大辫子，一口一口咬着澄黄黄的柿子，真是太美了，我一下子就失了魂。”
    乔向前不擅长说什么甜言蜜语，这恐怕是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
    孙慧芳抿嘴轻笑，羞红了脸，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乔金灵，嗔怪道：“孩子还在呢。”

 第229章 前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乔金灵看着一脸娇羞的妈妈，心里非常羡慕父母的爱情。
    也许不是那么浪漫，也不是那么惊心动魄，只言片语，便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深情。
    这种感情是相濡以沫，相互陪伴，携手走过，却依旧不离不弃，不管外界环境怎么变化，他们依旧坚定站在一起。
    乔金灵一瞬间明白了妈妈的选择。
    前世她已经工作了，经济条件宽裕，不需要妈妈拼命工作的时候，她曾经想过给妈妈找一个老伴。
    可是妈妈死活不同意，说是怕爸爸知道了伤心。
    当时她还有些不高兴，觉得妈妈太过于固执。
    当时的她不能够理解这种感情，毕竟爸爸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再深的感情也都变淡了。
    如今乔金灵明白了，这份感情在妈妈的心底是一个支撑，是她活下去的念想。
    她想带着这份念想和地下的爸爸团聚，而不想把一颗心剖成两半，再分给另外一个人。
    幸好，她重生。
    幸好，爸爸活下来了。
    幸好老天给了她这一次机会。
    “灵灵住靠南向的那间房，阳光充足，地方也大，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他们领着乔金灵走进房间，古色古香的院落里，能听见小鸟叽喳叫着，闹中取静，真是一处好地方。
    房间内摆着一张床，衣柜和书桌，配色简单雅致，完全不似乔向秀给她安排的那间粉粉嫩嫩房间。
    “喜欢吗？闺女，以后你就要在这里学习了。”
    乔向前把这里精心布置一番，这是他梦想中给女儿的房子。
    他能想象推开窗户，清风拂面，女儿就坐在书桌前，抬头就能看见绿树浓荫，想想就美。
    “爸爸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里每一个地方的我都非常喜欢。”
    乔金灵搂着爸爸的肩膀，她已经和爸爸差不多高了，再也不是那个抱着爸爸腿，求抱抱的小女孩了。
    “你这丫头，和爸爸生分起来了，爸爸努力工作挣钱，不就是为了你和妈妈能过的好一些？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宋益善为榜样。那个小伙子，真是不错。”
    乔向前对宋益善的印象非常好，他就喜欢一身正气的男生。
    现在有些男生穿的花花绿绿，还留着长头发，看着就不顺眼，还是宋益善这种明媚爽朗的少年好。
    “听说，你这两年都是和宋益善一起上学放学？你这么麻烦人家。”
    孙慧芳毕竟是妈妈，心思更敏感一些，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少年走得太近，她本能觉得有些不妥。
    谁没有过青春年少？
    更何况是宋益善这样优秀的少年，走在大街上，浑身都是遮不住的光，想不耀眼都难。
    所以等到乔向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孙慧芳忍不住问乔金灵：“灵灵，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宋益善？要不然你们走那么近干什么？”
    乔金灵没有想到妈妈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好感吧。”
    乔金灵琢磨了半天，给出了这个答案。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的感情，只是贪恋和宋益善在一起的感觉。
    至于以后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太过于长远。
    “也是啊，不过我觉得宋益善这个小伙子不错，如果你要是喜欢他，也别错过了。”
    孙慧芳的话让乔金灵大为吃惊，没有想到妈妈这么前卫，一般妈妈知道女儿有谈恋爱的倾向，多半是要怒斥。
    可是妈妈竟然没有丝毫反对，还提醒她不要错过。
    “妈妈是放心宋益善这个孩子，我知道他沉稳有分寸，绝对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反倒是你，我都怕你去影响人家学习。”
    孙慧芳说出了乔金灵心中的疑惑。
    “哼！你还是不是我妈妈？怎么向着他说话？我怎么打扰他学习了？我现在学习也是很好的，虽然考不上宋益善的高中，但是考大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乔金灵揽住妈妈的脖子，其实妈妈向着宋益善说话，她心底还是很高兴的。
    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妈妈的认可，她觉得非常开心。
    宋益善？
    多多益善？
    乔金灵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钱多多这个笔名，原来无意当中竟然和宋益善组了cp。
    她决定继续用这个笔名投稿写文章。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火锅。
    热气腾腾，人间烟火气。
    乔金灵也了解到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杨桂香和刘梅花大吵了一架；贺美英来闹过一次，想要找乔金凤学校的地址，被孙慧芳严词拒绝；皮鞋厂那块地因为规划被收走了；乔金亮学习不好，打算上完初中就不上了……
    乔金灵觉得现在这些人的事情，好似是陈年往事，离自己非常遥远，可仔细回想，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谁说不是呢？以前觉得日子特别难捱，一年到头就盼望着能过年吃顿饺子，现在天天都是饺子，反而没了滋味。人真是奇怪。”
    乔向前一仰脖，一盅白酒，一饮而尽。
    “她爸，悠着点喝。多吃点涮羊肉，慢慢喝。”
    孙慧芳心疼乔向前，给他夹了一大筷子涮羊肉。
    乔向前有点微醺，他一拍大腿：“我乔向前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以前去季时节家里的时候，人家有冰箱，有电视，有沙发，我就特别羡慕。就想着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乔向前手里拿着酒杯，环顾一周，得意说道：“你现在再看一看，我什么没有？我连北京的房子都有，别说冰箱电视，我还有小汽车，大哥大，以后还会有更多。你们说我牛不牛？”
    乔向前看着眼前的母女，两个人，豪气万丈。
    “牛！我爸爸是世界上最牛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乔金灵被爸爸的情绪所感染，其实爸爸的话也是她心里想说的话。
    别说爸爸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就是她乔金灵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前世的时候，每次下班都看着万家灯火，灯光闪烁，总是免不了一顿感慨，这么多房子，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
    她做梦都希望能在北京有一个家。
    可是直到临死前一刻，这个梦想也没有实现。她挣的钱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第230章 叫我小乔大美女

    “来，爸爸，让我们敬老天一杯，谢谢它给我们这么多。”
    乔金灵直接拿了一瓶女士香，对着天空中的朗月，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度数虽然不高，可是喝多了，还是有些醉意。她觉得不过瘾，又抢过爸爸手里的白酒，直接灌进去半杯。
    “对！我们就感谢老天爷，谢谢它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不对，也不能全感谢老天，老天爷没帮我干活，这些都是我挣来的，还有你妈妈。”
    乔向前嘿嘿一笑，又喝了一杯。
    “你们爷俩今天晚上是发酒疯吗？一个喝多，两个也喝多，多吃点菜，两个酒鬼。”
    孙慧芳嘴上抱怨着，又给乔金灵夹了一筷子菜。
    “妈妈，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你不知道这不光是爸爸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以前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我的生活是绝望的。我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也不知道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乔金灵两个脸蛋通红，白酒度数高，这时候才显示出真正的威力。
    乔金灵只觉得脚底软绵绵的，头重脚轻，像踩在棉花上面，嘴里胡言乱语。
    孙慧芳只当是乔金灵在北京的这两年，受了委屈，借着酒劲才说出来。
    “唉，早知道妈妈早过来了，让你一个人在北京这么难受，真是对不起你。”
    孙慧芳喉头有些更咽。
    “没事儿，妈妈，你已经做了很多了，特别多，自从爸爸去世以后，谢谢你把我养大……”
    乔金灵话音未落，嘴就被孙慧芳死死捂住。
    “你这孩子嘴上怎么没有把门的呢？你爸爸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什么去世了？不许再喝酒了。乔向前，你也不许再喝了，把闺女都带坏了。”
    孙慧芳本来感动的心情被乔金灵一说，有些恼怒，把责任都推到乔向前身上。
    乔向前已经醉成一团，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
    “走！睡觉去，大晚上不许再胡闹了。”
    孙慧芳扶着乔向前去卧室，刚进卧室，就听到“哇”的一声，乔向前全吐了。
    孙慧芳手忙脚乱，忙着伺候乔向前。
    “哈哈哈…爸爸才喝多少酒呀？这就醉了，不行啊，老乔。”
    乔金灵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老乔”真是一个不错的称呼，那自己就应该叫“小乔”。
    古有大乔和小乔，今有老乔和小乔，不错不错。
    乔金灵心里觉得得意，取了一个好名字，自然想要分享。
    她拿起电话，毫不犹豫给宋益善拨过去，也不管现在对方是不是已经睡觉。
    嘟嘟几声后，乔金灵等得有些不耐烦。
    怎么还不接电话？
    就在她刚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请问是哪一位？”
    宋益善还是那么好听，的确有磁性，像是带着小勾子，在夜色的加持下，多了一丝慵懒。
    “是我，小乔。”
    乔金灵嘿嘿一笑，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傻气。
    “乔金灵？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给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名字要告诉你，以后不要叫我乔金灵，叫我小乔。”
    “小乔？小桥流水人家吗？”
    “什么小桥流水人家？是周瑜的媳妇小乔，是那个绝世大美女，看来你学习也一般般嘛。”
    乔金灵撅着嘴，脚底摇晃着，靠着橱柜才没有滑落。
    “对，我是一般般，你是绝世大美女。告诉我，你是不是喝酒了？你现在在哪里？不是在外面吧？”
    宋益善控制着语气里的焦急，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当然在家了。告诉你哦，我爸爸都喝吐了，稀里哗啦，把我妈鼻子都快气歪了，我都没有吐，我棒不棒？”
    乔金灵支撑不住，滑落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电话听筒，一副求夸奖的神情。
    “棒。乔金灵最棒了。”
    “叫小乔！真是的，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小乔大美女，哈哈哈…”
    乔金灵自己说完，忍不住羞涩笑了，这个称呼真是让人又羞涩又暗爽。
    宋益善：“……”
    “叫啊，叫我小乔大美女，你要是不叫，就是觉得我长得丑，那我们就不要做朋友了。”
    乔金灵来了气，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一圈又一圈，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小乔大美女，后天就要开学了，你的作业都准备好了吗？暑假作业写多少了？”
    宋益善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劈开了乔金灵有些混沌的大脑。
    “暑假作业？我还有好多数学题没有写呢，怎么办啊？我完蛋了。还有物理题也没有写，你这个人真讨厌，我好端端的给你打电话，你偏要告诉我这么悲惨的消息，你是看不得我这么美吗？”
    乔金灵倒打一耙，惹得宋益善又好笑又无语。
    还没等他说话，乔金灵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不行，我要写作业。
    ——我要写暑假作业，我要变成闪亮的星星，宋益善都已经闪耀成月亮了，而自己还是那么普通。
    收拾完乔向前的孙慧芳，没有看到乔金灵，还以为她去睡觉了，结果看着她屋里还亮着灯，走近一看。
    好家伙，小丫头正在写暑假作业，只不过还有倒着写的作业吗？
    “快去睡觉吧，灵灵，等明天天亮再洗也可以的，后天才上学呢。”
    孙慧芳不忍心，想把乔金灵的暑假作业拿走。
    “不要嘛，妈妈，我要写作业。我要变得很优秀，宋益善现在已经特别优秀了，如果我不努力学习，他就会嫌弃我的。”
    一向自信满满的乔金灵难得嫌弃自己。这让孙慧芳有些吃惊。
    正好客厅电话铃声响起。
    孙慧芳走过去接电话，是宋益善不放心乔金灵又打过来的。
    “哦，阿姨，请问乔金灵在家吗？刚才我和她通过电话。”
    “原来是小宋啊，我就说呢。刚吃完火锅，喝了酒。这丫头死活闹着非要写暑假作业，我看着作业都拿反了，让她去睡觉，她也不愿意，说是怕你嫌弃她。”
    孙慧芳叹了一口气，自家孩子疯疯癫癫，一点也不稳重，被宋益善这样孩子嫌弃也算是正常。

 第231章 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丢脸

    “阿姨，他真的这样说吗？我没有一点嫌弃她的意思，刚才只是提醒她要做暑假作业，没有想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宋益善在电话里止不住道歉，孙慧芳当然知道跟人家没有关系，是自己女儿发疯。
    “哎呀，小宋，你不要往心里去。灵灵就是这个狗脾气，说风就是雨，天天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她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孙慧芳劝慰着宋益善。别说宋益善了，有时候这个闺女不靠谱起来，连她都嫌弃。
    “阿姨，能告诉我，您家的位置吗？我明天有空，可以过去帮她辅导作业。”
    “那真是太好了。”
    孙慧芳喜出望外，有了宋益善的帮助，且不说乔金灵的学习怎么样，暑假作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赶紧把地址告诉宋益善，这才放下电话。
    “灵灵，别再写作业了，小宋同学说明天过来帮你写，早点睡吧。”
    孙慧芳不由分说，扯过乔金灵的暑假作业，直接给拿走了。
    任凭乔金灵在后面嘟嘴任性，没有办法，她只能去睡觉了。
    翌日清晨。
    乔金灵从睡梦中醒来，保护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新家。
    爸爸妈妈正在院子里说着话，有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
    阳光正好，清晨的叶子们闪着露珠，东边射出道道金光，云层带着湿湿的气味。
    太阳躲在云后面，明艳闪耀，像一块亮眼的水晶，美得不真实。
    乔金灵穿上拖鞋，跑到院子里，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原来接地气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瞬间，她彻底爱上了自家的小院。
    “终于起来啦，你这个小丫头，还敢学着爸爸喝酒，以后不许再喝了，那么点酒量，才喝几口就撒疯，给人家宋益善打电话。”
    乔金灵正伸着懒腰，冷不丁被妈妈这句话吓了一跳。
    给宋益善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乔金灵揉了揉头，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隐隐约约貌似打过电话，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内容，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哎呀，以后真的不能喝酒了，喝酒真的容易丢脸。”
    乔金灵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实话，这张脸还怕丢吗？在宋益善面前，她已经丢过多少次脸了？
    她们正在说话，突然门铃响起。
    “大清早的是谁呀？是不是金凤姐姐过来了？”
    乔金灵蓬松着头发，顶着一脸的疲惫和沧桑，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怕的？
    可乔金灵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彻底石化掉了。
    什么乔金凤，眼前站着的少年分明是宋益善！
    啊啊啊啊啊！
    她要在宋益善明天丢多少次人才甘心？
    “小宋同学啊！来得挺早的。对了，灵灵，昨晚上没跟你说，你挂了人家电话以后，就开始拼命写作业，叫你也不听。”
    “我就把作业收起来了，人家小宋又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帮你写作业，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孙慧芳拽了一把乔金灵的胳膊，闺女还在迷迷糊糊着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啊啊啊啊…”
    乔金灵反应过来，抱着自己乱糟糟的脑袋，头也不回，冲进自己的房间。
    这也太丢人了。
    为什么每一次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总是能被宋益善看个正着。
    难道自己就不会美美地站在她的面前吗？
    等到乔金灵把头发梳好，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宋益善正坐在客厅里看书。
    乔金灵一阵恍惚，好像在北河沿村老家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那个少年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时空仿佛停滞下来，岁月静好。
    这边是最好的样子。
    “对不起啊，宋益善，我昨天喝多了，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乔金灵手指缠绕着衣角，她只记得给宋益善打过电话，但具体说的什么内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难道真像妈妈说的那样，自己喝醉了还在写作业？
    “没什么，你只是说，让我叫你……”
    宋益善欲言又止。
    乔金灵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叫她什么？
    难道她喝醉酒，乱说话了？
    “叫你写作业，所以直接挂了我的电话去写作业了。”
    宋益善笑意直达眼底，那个“小乔大美女”算是被彻底忘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怎么啦？难道就允许你这样的学霸喜欢写作业？我这样的普通学生就不喜欢写作业了吗？”
    乔金灵一听自己没有说漏什么话，瞬时间神气起来。
    “当然可以。不过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想过来看看你作业写成什么样了？现在看来你底气十足，信心满满，似乎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宋益善起身要走。
    “哎，你等等嘛，宋益善，不要这么小气，我就随口说一句，你就当真了。其实吧，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你不要走。”
    乔金灵一看宋益善要走，赶紧扯住他的衣袖。好不容易帮手来了，怎么能轻易让他走呢？
    “哦。你不是说自己能解决吗？怎么又需要我了？”
    宋益善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戳乔金灵的心口窝。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能解决了？我只是说我喜欢学习，并没有说我擅长学习。你不要抠我话里的字眼，我可是不会上当呢。”
    乔金灵也不管宋益善说什么了，拽着他就来到自己的卧室。
    “呐，我的暑假作业，物理和数学都没有写完，你帮我看一看，我先把作文写完。”
    乔金灵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暑假作业，递给了宋益善。
    也不知道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干什么？
    她之前记得暑假作业都挺薄的，怎么现在看这么厚？
    “好，我先把你不会的题整理一下，你先写别的作业，我不会替你写，可是会替你讲题。你不要分神。”
    宋益善顺手抄起桌上一支笔，敲了一下乔金灵的脑袋。
    “真是的。刚一闪过这一念头，就被你发现了。”
    乔金灵撅着嘴，要是宋益善能直接帮她写完就好了，就剩一天了，还讲什么题啊？
    干脆直接写上答案算了。

 第232章 这辈子没儿子，会不会遗憾?

    乔金灵趴在桌前，认真想自己的作文。写作文是她的强项，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只不过很多作业都是这样，越是简单的，越是拖到最后再写。
    她偷眼看宋益善，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像停着一只蝴蝶，神情专注，时不时勾勾画画，似乎完全沉浸到作业当中。
    “不许分神。”
    宋益善头也没抬，蹦出这句话。
    “你是二郎神吗？难道长着第三只眼？看你写得很认真，你怎么看到我没有学习？”
    乔金灵来了兴趣，这个宋益善像是比别人多两只眼睛一样，总是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不用看就知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一上午已经快过去了，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一天的日子过得很快的。”
    宋益善的提醒让乔金灵乖乖写作文。都怪暑假的时候玩得太开心了，加上搬家，简直彻底忘了暑假作业这回事。
    窗外蝉鸣阵阵，小院静谧，闹中取静，时空似乎在这里停止。
    另外一间房的乔向前和孙慧芳在说悄悄话。
    “哎，灵灵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宋和咱们家闺女挺般配的？”
    乔向前依靠在床头，双臂当枕头，刚才他就有意无意过去溜达了一圈，看到伶牙俐齿的闺女被宋益善怼得哑口无言。
    这个小丫头谁都不怕，偏偏在宋益善这里乖巧得不得了。
    “我觉得也是。两个孩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确实挺不错。”
    孙慧芳回来以后，又拿起了自己的针织活，倒不是为了卖钱，只是为了打发时光。
    “不如咱们撮合撮合，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得了。我也喜欢小宋这孩子，年纪轻轻，稳重大方，是个有数的孩子，咱们的闺女大大咧咧，不管不顾，活泼跳脱，两个人一动一静，倒是合适得很。”
    乔向前一番畅想，哪怕他心里再不舍得，可是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
    “我告诉你啊，老乔，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孩子们还小，中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你要是不戳破，说不定两个人能自然走到一起。可你要是瞎说，反而惹得两个孩子都不自在，最后感情生分了，你哭都没有地方哭。”
    还是孙慧芳看得长远，她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有时候你想让两个人凑堆，待在一起，可缘分偏偏让你不如愿。
    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却有着深厚的缘分，多大的棒子都让两个人分不开。
    “你说的也是，咱们就创造机会，让两个孩子多相处，至于这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能走到一起？就不是咱能说的算的。”
    乔向前听了孙慧芳的话，也觉得非常有道理。幸亏先和媳妇儿商量了一下，要是哪天在酒桌上头脑一热，张口胡说，反而断了两个孩子之间的情分，那自己得悔得直拍大腿。
    “向前，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一问你。”
    孙慧芳神色不安，欲言又止。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话不好问的。你今天怎么了？”
    乔向前随口问道，他觉得妻子今天不太正常，吞吞吐吐的，不太像她平时说话的风格。
    “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你有没有觉得遗憾？”
    孙慧芳神色庄重，问出了这个一直埋在她心底的话。
    虽说这些年乔向前对待女儿一直都特别好，简直要放在心尖上疼。
    可是当年有人骂他是个“绝户头”，乔向前脸上的愤怒，让孙慧芳至今记忆犹新。
    前几年还想着能再生一个，可是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想要再怀再生，怕是要费诸多磨难。
    “慧芳，跟你说实话，说心里没有遗憾，那是假的。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
    乔向前坐直身子，双手掰着孙慧芳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这些年悟到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的时候你要是抱怨老天给你的太少，其实老天已经额外给你很多了。”
    “不管怎么样，人生都是有遗憾的。既然老天给了我一个宝贝闺女，那我就好好地珍惜她。老天给我什么，我就痛快接着，不抱怨，不遗憾，爽快活着。”
    “你真是这样想的？”
    孙慧芳被乔向前的话感动得有点想掉眼泪。
    “是啊，我现在时不时做梦，还会想起那年下午，就是我掉进坑里，你和闺女来救我的事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乔向前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攥着孙慧芳的手。
    “我当然记得了。当时闺女从外面跑回来，身上还带着伤，抱着我的腿，哭得特别伤心，她说你有危险，让我一起救你，我们这才到山上把你拉出来。”
    孙慧芳被回忆击中，那个泥泞不堪的下午，从来没有见过闺女哭得那么伤心。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我当时就想，如果没有人发现我，我肯定就已经死在那个大坑里了，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都是老天在保佑我，它已经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还奢求什么呢？”
    乔向前说着说着，也有些动情。
    人的命运就在那一刹那被改变。当他站在坑底，怎么也爬不出那个大坑，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那种无边无际的绝望感时不时还会回忆起来。
    而当孙慧芳和乔金灵出现的那个瞬间，巨大的惊喜让他觉得是老天显灵。
    “是啊，闺女就是咱的小福星。从那以后，咱们家就越来越好，日子过到现在这样。我们应该满足了。只要孩子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值得。”
    孙慧芳放下了心结，一直压在她心底上的事情，一下子想开了。
    人生终究都会有遗憾。
    那又何必在乎是哪一件事情呢？
    只要过好当下，不辜负老天给的机会，那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别的遗憾，那就留到下辈子再去完成吧。
    “诶，不如让小宋搬到咱们家里来住吧。”
    乔向前的话题来了一个大转弯，既然让两个孩子增加相处时间，那为什么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乔向前觉得自己想一个特别好的主意。

 第233章 宋益善，搬来我家吧

    “你在瞎想什么呢？人家小宋能同意啊？他在北京又不是没有家，干什么要来咱们家住？”
    孙慧芳表示强烈反对，丈夫又没事找事了。刚才的感动情绪被冲得一塌糊涂。
    “他有家，可他家里没大人啊！咱们一块照顾他不好吗？更何况他还可以帮助咱闺女辅导功课，简直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乔向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堪称完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先把那小子护下，给自己闺女留着，生怕被别的女孩子给惦记上了。”
    孙慧芳一眼就看穿了乔向前的小心思。
    “你就说我这样行不行吧？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我还答应宋大哥帮他照顾孩子，咱都已经来北京了，照顾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乔向前一拍大腿，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宋益善那边会不会答应，还得需要仔细琢磨琢磨。
    这么好的小伙子，要是半道上被别的姑娘给抢走了，乔向前得后悔拍肿大腿。
    “该怎么样才能让小宋答应呢？我看这孩子也有点倔，直接跟他说，怕是不会答应。”
    乔向前在屋里踱来踱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事件。这个关系着闺女以后的幸福，他这个老父亲不得不考虑。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给孩子们做饭去了，你自己慢慢想吧！这件事情不要牵扯我，孩子们要是埋怨下来，你自己一个人担着。”
    孙慧芳起身去厨房做饭了，剩下丈夫一个人在屋里想破脑袋。
    “有了！”
    乔向前一拍脑袋，想出一个好主意。
    吃饭的时候。
    乔向前一个劲儿让宋益善多吃菜，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不知所以。
    “益善呐，叔叔见过那么多的男孩子，就数你一顶一的棒。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学习更好，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乔向前给宋益善夹了一大筷子酱牛肉，一旁的乔金灵不明所以，好奇问道：“爸爸，你今天怎么啦？怎么对宋益善这么殷勤。”
    “什么叫殷勤？人家专程过来给你辅导功课，爸爸让他多吃菜，不是很正常吗？”
    乔向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直接把宋益善前面的盘子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
    “叔叔，这些菜足够了，加多了，我也吃不了。”
    宋益善连忙推辞，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乔向前以前对他也挺好，可今天的好总是透着一点诡异。
    一旁的孙慧芳看透一切，笑而不语，闷头吃饭。
    “益善呐，叔叔也是刚来北京，对这边好多东西都不熟悉，尤其住着这套四合院，我告诉你呀，我们应该是被贼惦记上了。”
    乔向前故意压低声音，弄得神秘兮兮的。
    “噗嗤！”
    孙慧芳一个没忍住，差点把米饭喷出来，丈夫为了想把宋益善留到家里，简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什么爸爸，我们家被贼惦记上了，真是太可怕了，昨天晚上我睡得挺好的呀。”
    乔金灵一脸震惊，住这样的院子也确实不安全，四面都是墙头，要是有人爬进来也很正常。
    “你知道什么，睡得跟头小猪似的，就算有贼进来把你搬走了也不知道。”
    乔向前对闺女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又笨得要命。
    “那需不需要去派出所报备一下？我觉得北京的治安还算好。”
    宋益善放下筷子，一脸凝重。
    “你住楼房，不懂住院子的危险。半夜跳起来抢劫杀人的都有。唉，真是让人担心，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我还时不时要去海南出差，丢下这母女两个人，真是让人不放心。”
    乔向前叹了一口气，这说的也全然不是谎话，他需要两头跑，他不在家的日子里，确实会牵挂。
    “那叔叔您是什么意思？”
    宋益善也听出来一点，干脆直接点破。
    “叔叔想让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一来互相有个照顾，二来你也能帮灵灵辅导功课。”
    乔向前此话一出，乔金灵和宋益善都惊呆了。
    “这…叔叔…不合适吧…”
    向来稳重淡定的宋益善竟然结巴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乔向前提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答应你爸爸好好照顾你，这院子也足够大。你搬过来，平时让阿姨给你做饭，上了高中，需要补充营养，平时我出差走了，你也能帮我照顾她们。”
    乔向前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讲给宋益善听。
    “还是…不用了吧。这些年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宋益善犹豫半天，还是拒绝了。他偷偷看了一眼乔金灵，看不到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乔金灵虽然也被爸爸这个提议震惊到了，也不想让宋益善搬过来，两个人朝夕相处，难免会有尴尬，不如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可是当宋益善真正拒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下沉。
    果然宋益善并不是想天天都看到自己。
    乔向前还想再说什么，被孙慧芳用眼神制止了。
    “益善，多吃菜，你叔叔就是随口一说，当不了真，你别往心里去。”
    孙慧芳赶紧终止了这场有些尴尬的谈话。乔向前也有些气馁，他本来以为这样说，宋益善肯定会同意的。
    没有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没有办法。
    接下来的饭有点尴尬，谁也不想说话，空气的氛围略显沉闷。
    下午的学习，乔金灵也不说话，没了上午的叽叽喳喳。
    她不应该生气啊！
    宋益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独来独往，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被别人几句话就改变。
    她喜欢的不就是宋益善这个样子吗？
    “宋益善，你别往心里去，都是我爸爸胡说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全家欢迎你，如果你不愿意来，我们全家也欢迎你。千万不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乔金灵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既然自己喜欢的就是宋益善的这一点，那就让她保护下去吧。

 第234章 给你一只小狗狗

    乔金灵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没有想到过了没几天，宋益善抱着一只小狗上门了。
    “叔叔阿姨，那天你们问我的事情，我回去仔细考虑了一下，虽然我不过来住，但可以送给乔金灵一只小狗，等它长大以后，院子会更加安全。”
    宋益善举起那只小狗，通体乌黑，简直和死去的小黑一模一样。
    “我不要小狗。”
    乔金灵把脸扭到一边，自从小黑死了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养小狗了，不是因为不喜欢小狗，而是因为实在无法接受它们死去时候的样子。
    她觉得心疼，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死去，前世那只小黑狗没有办法救它，重生之后的小黑，也没有办法救它。
    既然注定要死在她的手上，她为什么还要养呢？
    “灵灵，益善好心给你送一只小狗，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孙慧芳生怕宋益善感到恼怒，赶紧找了一个台阶给闺女下，可是乔金灵倔强昂着头，死活都不肯要。
    “益善，你也别怪灵灵，她这是被伤透了心。之前在安庆市的时候，我们家也有一只小黑狗，从北河沿村的时候就开始养它，可惜那只小黑狗被人下毒害死了，从那以后，灵灵一提起小狗就觉得伤心。”
    孙慧芳讲起了陈年往事，她也能够理解女儿的做法，因为这条小狗和死去的那条小黑狗长得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养这些小家伙就是这样，要么不养，养了就是一辈子的情感牵绊，而不是简单的看家护院。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为乔金灵会喜欢，那我把小狗带回去吧。”
    宋益善把小狗抱在怀里，他本来以为乔金灵会特别喜欢，没有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得乔金灵不高兴。
    “算了，留下它吧。”
    乔金灵突然开口，从宋益善怀里接过小狗。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害怕越躲避，命运兜兜转转，又会把它送到你的面前。
    难道自己能重生，小黑就不能吗？
    也许这只小黑狗就是小黑重生来找她的，既然缘分让她们又碰到一起，那就大胆养下去吧。
    不管能走到哪一天，多一天也是陪伴的缘分。
    “谢谢你，宋益善，送了我一只小狗，我不是不喜欢小狗，而是因为我之前那只小狗去世了，我有些伤心，我害怕再次失去它，所以就不想养了。”
    乔金灵坦诚相待，这件事情本来就和宋益善没有关系，他也是好心，想送一只小狗，守家护院。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养这个小家伙。”
    乔金灵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小狗嗷呜叫着，像是有灵性一般，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主人。
    乔金灵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久久，希望它活着能更长久一些。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是乔金灵第一次上学，身边没有宋益善的陪伴。
    以前这个时候，宋益善就会准时在门口等着，迎着光，坐在自行车上，伸着大长腿，看到她过来了，放下手里的书，一脸笑意，
    可现在一推门，门口什么什么人都没有。
    应该是没有。
    上了高一的宋益善，学习应该会很忙吧。
    乔向前给乔金灵买了一辆自行车，最好的牌子，所以让她在学校里成为风云人物。
    可乔金灵依旧非常低调。
    她按部就班学习，初三的功课越来越难，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本来就是乔金灵的弱项。
    可她心中有光，一想到宋益善在前面等着她，她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初三的生活过得很快，日复一日，乔金灵甚至有一种回到以前的日子，不停刷题，早起背诵，重生带给她的那些加持只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想要更加精准脱颖而出，她同样得付出努力。
    该学习还是得学习。
    不然，作为一名重生者，连高中都考不上，实在太丢人了。
    乔金凤正在积极准备考研，对于学医的人来说，深造是非常必要的。
    她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这个从乡村走出来的小姑娘，真的已经可以翱翔九天，闪闪发光了，成为一只真正的金凤凰。
    离中考还有几天的时间。
    乔向前就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他一直想着女儿升学的场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其实经历过乔金凤好几次大考，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乔金灵要考试才让他感觉到真正的紧张。
    他一直希望女儿能够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学好文化，能当一个有用的人。
    对于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虽说现在崇尚金钱，可是乔向前有足够多的金钱，他希望女儿能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爸爸，你不要紧张嘛，你这么紧张，弄得我都有些紧张了，我们老师都说了，把它当做一次普通的考试，顺其自然，就能正常发挥。”
    乔金灵努力安抚紧张的爸爸，夏天闷热，这个爸爸甚至专门给她买来了制氧机，生怕她缺氧，影响大脑运作。
    各种各样的补脑产品，只要在电视上能看到广告，乔向前就统统买回来，总觉得这样能让闺女更加聪明一点。
    “你这个丫头，懂什么？老师嘴上这么说，其实这是决定你命运的考试，上什么样的高中，一脚就迈进大学了。”
    乔向前不以为然。他早就打听过了，在北京这个地方，考高中的意义不亚于考大学，如果能考上一所重点高中，那基本上离好大学就八九不离十了。
    “灵灵，你就让你爸折腾呗。反正你不让他折腾，他心里也难受。”
    孙慧芳把乔金灵的饭菜饮食都进行精心搭配，让她每一顿都吃得有营养，中午还专门把她接回家来，所有的准备都蓄势待发。
    “乔金灵，你在家吗？”
    是宋益善的声音。
    自从他上了高中以后，乔金灵见他的机会就少了，偶尔逢年过节请问吃饭，还能见到他，只不过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层羞涩，毕竟长大了，说话做事多了一分顾忌。

 第235章 你是独一无二的

    “哎呀，是益善呢，暑气还没消，怎么就跑过来了？”
    孙慧芳赶紧把宋益善迎进门，乔金灵发现只要有一段时间不见宋益善，他就像一颗竹子一样，在偷偷生长。
    他愈发挺拔儒雅，整个人气质卓越，丰神俊朗。
    “阿姨，我是来找乔金灵的，我有东西要给她。”
    宋益善刚想从书包里掏出东西，就被乔向前打断了。
    “哎呀，益善，着什么急呀，都已经进家门了，待会让你阿姨做好了饭，咱们慢慢说，孩子他妈先把西瓜切上，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
    乔向前扯着宋益善的手嘘寒问暖，他想把宋益善留下来有两个目的，一来是想让他和闺女多接触一下；二来是想打探一下中考的事情，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宋益善是重点高中的尖子学生，他的考试经验绝对是有用的。
    “好。”
    宋益善痛快答应，放下书包，坐在院子石凳上，逗小黑狗玩。
    “久久，这么长时间没见哥哥，想不想我啊？”
    宋益善伸手蹭着小黑狗的头，一脸的宠溺，眼神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嗓音低沉有磁性。
    乔金灵有点嫉妒，宋益善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对过她了，对小狗都这么温柔，他是没看到自己吗？
    吃过晚饭，宋益善从书包里拿出资料。
    “呐，给你的。”
    宋益善把几张薄薄的纸递到乔金灵手里。
    “这是什么？”
    乔金灵嘴里说着看纸上的内容。原来宋益善把乔金灵这几次模拟考试卷拿走，就是为了给她整理易错点。
    还有这些易错点需要的注意事项，又给出了更简便的解题方法和记忆思路。
    “你专门为我准备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给久久准备的？”
    “就算我这些都会了，我也考不上你的高中的。”
    “尽量就好。努力过了，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宋益善眼睛里氤氲着水雾，让他看起来双眼脉脉含情。
    “我当然知道你考不上我的学校。笨蛋，努力就行。”
    宋益善突然伸手，揉了揉乔金灵的碎发，就像摸小狗似的，再温柔不过。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乔金灵拼命点头。
    对于她来说，宋益善的话总是让她放下心底的压力，能够坦然接受未知的挑战。
    炎热的夏季，高考和中考都在热浪中结束。
    乔金灵的成绩还不错，虽然达不到宋益善高中的水准，可一般重点中学还是没有问题的。
    乔向前自然是特别高兴，连着请客三天，到处跟别人说自己的闺女有多棒。
    好像乔金灵考进的不是高中，而是国内顶尖大学。
    ……
    “恭喜你啊，高中生。”
    宋益善对乔金灵伸出手，乔金灵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动的氛围，如果没有对面这个人，这个夜晚再普通不过。
    只不过多了这个人，一切变得有点不一样。
    “谢谢你，考试之前帮我整理的资料，非常有用，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乔金灵说完这话，脸就红透了，因为这句是从《十五的月亮》这首歌里面摘出来的。
    讲的是军人和军嫂之间的爱情故事，不过幸好宋益善没继续追问下去，乔金灵红着脸假装没说过这话。
    “这个给你吃。”
    宋益善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饼干，乔金灵仔细一看，既然是钙奶饼干。
    “你都多大了，还吃这么幼稚的东西？不过钙奶饼干是真好吃。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东西，现在吃的好东西多，都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
    乔金灵笑嘻嘻接过饼干，深深嗅了一口气，还是以前的味道。
    “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总是吃不饱，大姑姑还不像现在这样温柔，认为孩子吃多了会丧失斗志。只有忍饥挨饿才能磨炼意志。”
    宋益善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头不免感慨。
    “我还记得呢，那时候听着你肚子老是咕咕叫，原来你小时候那么可怜，连饭都吃不饱呀。”
    乔金灵想起那个倔强的小男孩，给他饼干都不吃，如今玉树临风，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是相伴着长大，走在路上，乔金灵简直不敢认。
    “我记得你给我的饼干，就是这个味道的。特别好吃，我偷偷留着，每天只吃一块，不舍得多吃。”
    宋益善拿起一块钙奶饼干，轻轻咬了一口。小时候的自己，就是这样每天小口小口，吃着饼干，想着那个搞怪可爱的小女孩。
    “你早说啊，我爸爸当时给我买了好多呢，我自己都吃不了，你要说不够，我就把所有的饼干都给你。”
    乔金灵笑得像朵花一样，原来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她早就已经记得有些模糊了，可是在宋益善心里，却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你对谁都是这么大方吗？”
    宋益善猛然凑上来，眼睛死死盯着乔金灵，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乔金灵一下子有点慌了。
    “对啊，老师不是教导我们要乐于助人吗？”
    乔金灵顾左右而言他，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貌似有点危险。
    “我有没有一点点特殊？”
    宋益善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特殊？”
    “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你的心里。”
    宋益善目光灼灼，一袭白色衬衣衬得他愈发清冷高贵。
    “在我的心里，你没有一点点的特别。”
    乔金灵迎上宋益善的目光，她看到宋益善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甚至有一点张皇失措。
    “哈哈…你在我心里没有一点点特别，是非常非常特别，是最独一无二的。”
    乔金灵话锋一转，她在故意逗宋益善，这个家伙很聪明，可就是经不起逗，随随便便一句话，他就能变了脸色，换了神情。
    “我也是。”
    宋益善欲言又止，少年的心事朦朦胧胧，简单又美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乔金灵并不是那么关心。
    重生一次，她更相信，天地之间有一股冥冥注定的力量在搅弄凡间的是非恩怨。
    不是你的，终究会被夺走。
    是你的，兜兜转转，还是你。

 第236章 少年之间的承诺

    乔金灵进入了新的高中，学习任务愈发紧张起来。她之前只想着重生的好处，却忘了还有魔鬼般的高中存在。
    尤其是高三，那一年，冲刺险些要了她半条命。如今又要重新再走一次，乔金灵心底有些忐忑，可终究是考过一次的人，总归是要好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上学太累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的头时不时隐隐作痛。
    那种痛像是从头脑里钻出来的，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她的大脑，疼起来，只能使劲揪着头发，才能让自己感觉好一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向前和孙慧芳也有一些担心，带她去了北京最好的医院，全身都检查过了，可以就查不出具体的原因。
    这件事情给全家蒙上了阴影，好像在乔金灵身体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是不是孩子学习太累了？都怪我给她压力太多。你说孩子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可怎么办呢？”
    乔向前心底懊恼，他觉得闺女的头疼肯定是和学习有关，压力太大，引发头疼。
    “孩子他爸，你也别太自责了，估计和学习没有关系，人家学习压力比她大的人，都好好的，我估计是有别的原因，咱们再好好观察一下。”
    孙慧芳耐心劝慰，其实她心底也没底，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是她不想让丈夫太过于紧张，只能假装轻松。
    乔金灵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除了头疼起来难受以外，她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有一件事情扎在她的心底，她觉得自己的头疼是和自己的重生有关。
    能重生一次，也就能重生第二次。
    可是她现在非常害怕重生，因为一旦重生了，所有的事情都会重新洗牌，所有人的记忆都会变得不一样。
    尤其是宋益善，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吗？
    “宋益善，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像我自己了，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乔金灵忍不住问宋益善。
    “什么意思？上了高一，问的问题都这么深奥了，赶紧学习，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所以才头疼的。”
    宋益善每天放学以后，都会骑自行车过来，和乔金灵一起写作业，帮她讲不会的题。
    小狗久久就乖乖趴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啊呜叫几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我是说真的，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都不一样了，就像壳是我的，里面不是我了，你会怎么做？”
    乔金灵很着急，抓着宋益善的胳膊，她也不知道希望从宋益善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从理智角度看，她肯定是希望宋益善就此别过，毕竟都不再是她了。
    可若是宋益善真的回答走，乔金灵又觉得心底接受不了。
    她怔怔看着宋益善，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眼神笃定，好像乔金灵的问题在他那里没有产生任何的水花。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会等你。”
    宋益善的音调很轻，落进乔金灵的耳朵里，却格外重。
    “你等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理应如此。”
    “呵，你这个人还是这样，话说一半，总也说不透，让别人猜来猜去。”
    乔金灵喟叹，从认识宋益善那一天开始，从小男孩到少年再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
    他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澜。
    “那你呢？”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只剩下壳子，没了灵魂，你会怎样？”
    宋益善拿着刚才的问题问乔金灵。他的眼神殷切，没有一丝闪躲。
    “那我也等你。”
    乔金灵甜甜一笑。
    “是因为我等你，你才等我？”
    宋益善继续追问。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我希望你等我，不是因为我等你，是想你自己等我。”
    宋益善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算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别等我了，我更希望看到你能好好生活，心里没有负累，痛快活着。”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乔金灵才缓缓道。
    “怎么才叫痛快活着？对我来说，心里有惦记的人，那就叫痛快活着。我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乔金灵一时感慨，重生对她来说，并不是要取得多大的成就，挣多少钱，甚至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只是想让自己在乎的人，能好好活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他们陪伴在一起。
    至于她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今天宋益善的话，让她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那么这些人就谈不上快乐。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彼此惦记着，相互牵挂着，缺一个都不行。
    “今天你怎么这么伤感？和之前的你有点不太一样。”
    宋益善缓缓开口，他的左眼皮不禁跳动起来，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他心里咯噔一下，阴影笼上心头。
    “是吗？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我怎么没有感觉？”
    乔金灵故意引宋益善说话，她想知道在宋益善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你那么爱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可看到你笑，我就觉得高兴。你很善良，愿意帮助别人，可是你又很勇敢，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你有时候很有趣，脑袋里总是装着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又很傻，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又不会做。”
    宋益善喃喃细语，像是在对乔金灵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个让自己童年充满光的女孩，现在依旧闪着光，没有因为岁月而有丝毫的改变。
    “你说的是我吗？我有你说的这么好？”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宋益善说的这段话，更像散文，和想象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啊。
    “不和你说了，赶紧写作业吧，数学题我帮你整理好了，你按照这几种方法，挨个做一遍。”
    宋益善拿出笔，敲了一下乔金灵的脑袋，青春年少最懵懂的感情，没有任何的掺杂，只是最纯粹的相互吸引。

 第237章 又一次重生

    乔金灵头越来越疼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头疼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
    有时候她会突然上着课，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让她无法忍受。
    她心里有些惶恐，难道老天真的要把她带走吗？她好不容易重生长到十几岁，老天一个决定，就把她送到不知哪里的空间吗？
    乔金灵晚上也睡不好，她甚至不敢睡觉，害怕一睡觉，便会坠入无尽的深渊，去到一个身边没有爸爸妈妈的地方。
    他还是困了。
    挣扎了半天，头一歪，睡着了。她觉得自己的四肢特别的沉重，像被绑上了大石头，一下也动弹不得，眼睛却睁得极大，狂烈的风刮到眼睛里，酸酸涩涩，特别难受，可又闭不上眼睛。
    突然，狂风变成漩涡把乔金灵裹到其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停旋转，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朦朦胧胧的空间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可外面的人好像看不到自己。
    “妈妈！”
    乔金灵用力捶打着这层无形的玻璃罩，可是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变化。
    她又来到了北河沿村，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小孩子，而是现在的模样。
    孙慧芳看起来很年轻，坐在屋里，焦急看着外面的雨天。
    乔金灵只觉得头脑轰然一响，原来她又回到了爸爸被砸死的那一天。
    她心神一动，突然来到了那条泥泞的小路，小时候的自己正躺在地上，被猫蛋狗蛋狠狠揍着。
    按照重生以后，她应该是把狗蛋揍了，跑回家告诉妈妈，爸爸掉进大坑里的事情。
    可是小时候的自己躺在泥坑里，一动也不动，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乔金灵突然觉得自己能说话了，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真实极了。
    “乔金灵是吧，你快去后山救你爸爸，他在大坑里。”
    乔金灵跑到小时候自己旁边，焦急说对她说。
    “你是谁？怎么在村里？从来没有见过你？”
    猫蛋狗蛋一脸疑惑。
    “不想死的，赶紧滚！不许再找乔金灵的麻烦，不然我打死你们！”
    乔金灵毫不留情，就把这两个小家伙吓走了。
    “你是谁，大姐姐？”
    小乔金灵声音怯怯的，连正眼都不敢看人。
    “我…我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你爸爸掉到大坑里了，你赶紧去找妈妈去救他吧。”
    乔金灵说完，捧着小乔金灵的脏脸蛋：“小妹妹，你是最棒的，你特别特别好，以后遇到困难，要勇敢一点哦。”
    小乔金灵愣愣的，脏脏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奖过她，眼前的大姐姐笑起来那么温暖，比太阳还要暖。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可她觉得这个大姐姐就是亲切。
    “快去吧，小妹妹，叫上你妈妈一起，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乔金灵说完以后就跑开了，躲在角落里，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吵架的方向跑去。
    原来自己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小小的，瘦瘦的，只有一双大眼睛，眼珠乌黑透亮。她救过那么多的人，却从来没想到救自己。
    乔金灵躲在家门口附近，看着孙慧芳和小乔金灵急匆匆跑出家门，过了很长时间，看见她们扶着乔向前回来。
    爸爸又被救了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小花菇，也没有之后的团购。
    生活变了轨迹。
    她看到杨桂芳挎着篮子，扭着腰肢，走进家里的院门。奶奶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之前的老思想。
    乔金灵躲在院墙下面，听院子里的动静。
    “向前，我早就说了，不让你娶这个妖精，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生了个赔钱货，看这个小丫头缩了吧唧的样子就生气！”
    杨桂香还是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而这一次小乔金灵躲在妈妈身后，缩起来像一只小鹌鹑，她看见这个奶奶就害怕，想让她亲近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娘，灵灵都大了，再听这些话也不合适了。”
    孙慧芳为了女儿，头一次顶撞婆婆，这个婆婆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而自己又是个好性子，可看到女儿被婆婆贬得一无是处，她又有些不忍心。
    “对了，闺女大了，你也得赶紧再怀上，早日给老三家生上一个带把的小子，也不算白吃了我们老乔家的饭！”
    杨桂香杀人诛心，专门捅孙慧芳的心窝子。
    “娘，生二胎得罚款，我们又没有钱，破衣烂衫的，再生真得去喝西北风了。”
    乔向前愁眉苦脸，他是全村最穷的人，身上补丁打着补丁，别说罚款了，就是能吃饱肚子也是奢望。
    “没用的东西！土里刨食都吃不饱！我看你们一家就吃糠咽菜的命！”
    杨桂香放下筐子，里面是她攒的十几只鸡蛋，终究是自己家的孩子，她嘴上说得难听，可心底还是惦记着。
    等杨桂香走出院子，乔金灵看着她踮着小脚一扭一歪，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以前只觉得这个奶奶说话刻薄，可现在看多了一丝温情。
    乔金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困在这个时空里会有多长时间？原本时空里的自己又怎么样了呢？
    乔金灵正在发呆的时候，看着远远走过来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乔金灵忍不住笑了。
    这板板正正的小身板，除了是宋益善之外，还能有谁呢？
    乔金灵禁不住想上去撩拨一下小时候的宋益善，看起来可爱极了。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雨地里走哇？”
    乔金灵突然走到宋益善面前，扯了扯他的书包带子。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要拽我的书包？”
    小宋益善昂着头，据理力争，似乎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哟呵！小朋友，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冲啊！难道看到漂亮姐姐，不应该温柔一点吗？”
    乔金灵心里暗暗发笑，还温柔一点，人家小朋友没把你当做变态就已经不错了。
    “乔金灵，原来你有这么多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小宋益善突然发问，神情诡异，一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乔金灵。
    不对！
    这时候的宋益善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乔金灵？！！

 第238章 乔金灵说出自己重生的秘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乔金灵猛然后退，眼前的小男孩透着诡异，如果现在是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宋益善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现在自己是个大人，是长大后的模样，宋益善怎么会认识呢？
    “呵呵，胆子还是这样小，就你这样的，第一次重生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吓坏了？”
    宋益善面带笑容，像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胸，搭配着这张稚嫩的脸，显得格格不入，矛盾极了。
    “重生？你怎么知道我重生？”
    乔金灵有些糊涂了，宋益善怎么会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呢？除非…
    “因为我也重生了。”
    宋益善的话印证了乔金灵的猜测。原来他们都是这一次的重生者。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那天你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就是壳还在，但是魂没有了，你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吧？”
    宋益善走上前，这时候他的个子也就到乔金灵腰附近，看起来小小的，还挺可爱。
    “对，这是我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连爸妈都没有告诉。我不知道告诉他们之后，事情轨迹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乔金灵第一次把心事说给另外一个人听。这是压在她心底很多年的秘密。
    如果说了，会不会发生改变？她不敢拿这一切去冒险，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的心底。
    “秘密藏了很久，很辛苦吧？”
    宋益善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乔金灵的胳膊，如果不认识他们的话，远远看去，好像是弟弟在跟姐姐撒娇。
    “是，特别辛苦，我憋了好久，只能让自己尽量忘记这件事情，才能忍得住。多少次我都想说出来，可是最后又咽了回去，我只能给我以前的小黑狗说，可是连它都死了。”
    乔金灵抽抽鼻涕，委屈极了，重生就是最大的秘密，而她是秘密守护者，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她守着这个秘密，把它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表面上有多阳光，心底的角落就多黑暗。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若无其事，坦坦荡荡生活。
    乔金灵蹲下，抱着双腿，抽泣起来，蒙蒙雨丝洒落在脸上，酥酥痒痒的，直往脖子里钻。
    “好了，灵儿，现在由我和你一起分担这个秘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宋益善摸着乔金灵的头发，原来从小认识的小姑娘，藏着这么重要一个秘密。
    现在他都明白了，乔金灵因为是重生者，所以什么都知道，历史轨迹和人生的转折点，她都明白。
    所以对于乔金灵来说，背诵英文和古诗，那都是碾压级别的，怪不得乔金灵的英文那么好，懂得那么多。
    乔金灵发泄够了，她终究是一个能够面对现实的人，哭出来心里舒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目前状况。
    他不清楚原来的自己怎么样了，为什么自己重生到这样一个类似于夹层一样的空间？
    而宋益善为什么也能够重生在这里？如果说只有死了才能重生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宋益善是死了才重生的。
    想到这一点，乔金灵惊恐不已。
    “宋益善，你是死了吗？你是怎么重生过来的？”
    乔金灵拽着宋益善胳膊，他简直要发狂了，如果宋益善真死了怎么办？
    乔金灵喘着粗气，慌了神。
    “灵儿，你别慌，先去我家吧，咱们慢慢说。”
    宋益善比乔金灵冷静多了，虽然他是第一次重生，可他沉着应对，很快就弄清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好，也只能这样了。”
    乔金灵没了主意，只能乖乖听宋益善的安排。
    两个人手拉手，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因为下雨，到处都是粘乎乎的泥巴。
    “真是奇妙。没有想到我重生在六岁自己身上了，还和十几岁的你认识。”
    宋益善摇着乔金灵的胳膊，这一切都太神奇了。本来他要躺下睡觉，突然一阵头疼，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重生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乔金灵家里，本来想找小时候的乔金灵，却意外碰到了重生的乔金灵。
    “我当时重生过来的时候，还不到六岁呢。就是这条路，我被人揍在泥巴里，跑去救爸爸，从此以后我家的命运就改变了。”
    乔金灵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一阵唏嘘，一件小事的改动，却足以让整个事态发生变化。
    两个人就这样行走在细雨中，雨不大，不足以淋湿衣服。
    乔金灵把他重生以来发生的事情，像梳理小说一样，从头到尾，一点点讲给宋益善听。
    “我告诉爸爸什么是团购，让他去卖牛肉，还有其他的东西…”
    “我装神弄鬼，吓唬重男轻女的奶奶。从此以后，他就以为我是老爷爷的转世，对我特别好……”
    “我在前世见过人贩子的画像，所以才能一眼认出那个人贩子，救了季澄…”
    “我之前上过大学，英语很好，所以在河边的时候，才能背下那篇英语课文，当时把你吓了一跳吧…”
    “我专业是学中文的，又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以钱多多当笔名写了以后很多的文章，根本不是我奇思妙想，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让爸爸去海南买房，就是因为我知道海南要划省，以后经济会腾飞，会成为国际性大都市……”
    ……
    乔金灵说了很多，既然那层神秘的面纱被揭下来，干脆什么都说出来吧，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仙女，只不过是一个被老天眷顾重生一次的社畜而已。
    “宋益善，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好，前世我过得非常惨，爸爸被人害死，妈妈惨死在病床，被好朋友陷害，孤苦伶仃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重生，我应该已经摔死在了医院门口，根本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乔金灵盯着宋益善的眼睛，她把一切都坦白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只不过是命运里的幸存者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这是乔金灵心底的痛，前世她做人当得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显赫的一技之长，也没能在生活的舞台上闪闪发光，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而已。

 第239章 那里很好，可是没你啊

    “灵儿，你是最好的。你要永远相信这一点。老天不会无缘无故给人恩赐，它让你重生，你救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我的。”
    宋益善眼神坚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乔金灵变了称呼。
    乔金灵止住了泪，脸颊上还带着泪珠，她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本事都没有，唯一凭借的就是知晓未来，除此之外，她什么本事都没有。
    可现在宋益善却对她说，她是最好的。她是很多人命运的挽救者。
    “你的？我什么时候挽救过你的命运？”
    乔金灵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对于宋益善这样的人来说，不是随随便便介入一个人，就能够改变的。
    他目标坚定，意志坚强，不轻易被别人的话语所左右，总是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会朝着自己的方向毫不犹豫往前走。
    “你不明白的。小时候，一个小女孩闯入了我的生活，她笑着拿饼干给我吃，还和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总是在笑着，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觉得伤心，可不明白她的眉头总是有淡淡的哀愁。”
    宋益善的话，飘荡在这个细碎的雨天，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主角并不是他。
    “我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着，总会有一束光照进你的生命里。当你觉得生活没有意思的时候，那束光就会重新点亮。当时的你，就是我生命里的这一道光。”
    宋益善只能昂着头看乔金灵，现在两个人的身高完全反过来。
    以前总是乔金灵昂着头看着他，现在是他昂着头看着乔金灵。
    “呵呵，你老是抱怨个子矮，原来是这样啊，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方便，现在总算理解你的痛苦了。”
    宋益善笑得很温柔。
    “哼！你现在才知道，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脖子都酸透了，现在也让你体会一下当小豆包的感觉，宋益善小朋友。”
    乔金灵一时调皮，拍了拍宋益善的脑袋。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宋益善的身体是小孩子，可是乔金灵却明明白白知道，这具身体里面藏着宋益善成熟的灵魂。
    眼看快要到宋益善的家了。乔金灵有点担心，现在的宋璟颜刻薄古板，说话不留情，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呢？
    “放心吧，大姑这几天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住。”
    宋益善神色笃定，没有慌张。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重生过来的，每年的这几天，大姑都会去省城一趟。”
    进了屋，陈设还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没有宋璟颜的身影，这让乔金灵一下子放松下来。
    “呼～宋益善，到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你也重生的事实。你说咱们会不会永远都在这里？回不去了呀？”
    乔金灵还可以理解宋益善，因为他的身体就属于这个时代，只不过换了灵魂而已，就算回不去，宋益善就和之前的她一样，继续在这个年代生活下去。
    那自己又是什么呢？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他这样一个人，真实存在的乔金灵另有其人。
    她更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之中，哪边都不属于，却又和两边都有关系。
    “你第一次重生，拯救了很多人。所以我大胆猜测，你这一次应该也是要救了一个人才能够回去。”
    宋益善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什么人？”
    “你！自！己！”
    乔金灵没有料到宋益善会这么说。
    救自己？
    该怎么救呢？
    乔金灵一想这个问题又开始有点头疼，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万一又继续疼，掉进了另外一个夹层空间，连宋益善都看不到了。
    “算了，先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宋益善熟门熟路，捅开炉火，烧上热水，用手脚麻利去灶间做饭。
    “真看不出，原来当年小小年纪，你就已经这么会做饭了。”
    乔金灵倚靠在门框上，画风有点奇怪，她高高壮壮站在旁边看，让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儿做饭。
    “做饭并不难。大姑有时候不在家，都是我来做的。”
    宋益善语气平和，如果不是乔金灵知道他是重生过来的，简直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对了，别人重生都是为了满足遗憾，或者想要实现什么愿望，那你好不容易重生一次，有什么事情是特别想做的吗？”
    乔金灵闲来无事，随口问道。
    “没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明明对方还是一个小男孩儿，可是乔向前被这话撩拨得面红耳赤。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清炒野菜、蒜薹炒腊肉、玉米糊糊和几根玉米。
    简简单单，并不复杂。
    “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呢。让我尝一尝好吃不好吃？”
    乔金灵夹起一筷子，大快朵颐，味道中规中矩，饿了半天的乔金灵吃得格外香。
    “你慢点吃，吃完了还有呢。我也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灶台上做饭了。
    “说实话，我还挺想念北河沿村的，当年从这里离开去北京上学，我做了好多次梦，都是回到这里，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实现了。”
    宋益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虽然在北京，他得到了很多东西，可是在内心深处，这座小山村才是他最牵挂的地方。
    一山一水，一花一草，都承载了他童年的记忆。
    再次见面，竟然是以重生的方式。
    “没想到你还这么念旧。北京多好啊，什么都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乔金灵只顾自己吃得高兴，连嘴角沾上玉米粒都不知道。
    “可北京没有你啊。”
    宋益善很自然伸出手，捏掉了乔金灵嘴角的玉米。
    要命！
    这小子简直是仗着重生肆无忌惮，以前的他哪敢说这样的话？！
    “你可比之前大胆多了。”
    乔金灵不自然笑了笑，继续吃饭，她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可宋益善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这是他从小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微雨斜吹，矮桌门框，和乔金灵面对面，吃饭聊天，悠闲惬意。
    如果说重生想要弥补什么遗憾的话，那他想的就是把之前幻想的场景一一变成现实。
    比如说，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雨后的晴朗夜空……

 第240章 你现在也没能力欺负我啊

    “呼～吃得好饱呀，还是北河沿村里的东西好吃，能尝出泥土的味道。宋益善，你说奇怪不奇怪，生活越来越好，反而都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不知道是东西不好了，还是胃口不好了呢？”
    乔金灵自觉在宋益善几乎毫无形象可言，肚子吃得鼓鼓的，打着饱嗝，反正她什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人看见过，不在乎多这么一回了。
    “都有原因吧。”
    宋益善刚要收拾碗筷，被乔金灵制止：“是你做的饭，怎么能让你再去刷碗呢？放在那边，等我顺顺肚子，就去刷碗。”
    “不用，我来刷。你住在那边就好。虽然现在你大我小，可你现在在我家，理论上算是我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都这个时候了，宋益善还能条理清晰，让乔金灵哑口无言，好像挺有道理的。
    “随你便，你去刷碗，我来扫扫地吧，像搬桌子这种重活，就交给我这个壮劳力来做。”
    乔金灵故弄玄虚，弯曲手臂，炫耀着压根不存在的手臂肌肉。
    宋益善也只是呵呵一笑，收拾好碗筷去灶台间。
    天色已经暗下来，因为宋璟颜崇尚的是劳其筋骨那一套，所以她们干脆连电灯都没有装，只有煤油灯和蜡烛。
    “凑合用吧，是不是看惯了明晃晃的灯，蜡烛倒是不适应了？没事，你很快就适应。”
    乔金灵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对这个光线特别不满意，暗得要命，想要看些什么东西，都得凑上前看。
    “还好。我倒不是很喜欢那么亮的光。城市里光太亮了。”
    宋益善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适应，反而对摇曳的烛光颇有兴趣。
    “总感觉灯没有生命，永远都是那样。可是火苗不一样，它会跳，每次跳动的时候，我都觉得像有人在呼吸。”
    宋益善挑了一下蜡烛芯，屋里又明亮了一些。
    “你这个人真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连小小的蜡烛都能说得这么有意思。”
    乔金灵托着腮帮，看着宋益善的身影在土墙上面拉得越来越大。
    “不要动。”
    乔金灵走进那片黑影。
    “看看，这才是你应该和我一样的身高。”
    乔金灵用手比划，觉得自己比宋益善还要幼稚。
    “你冷不冷？刚下完雨，会有些冷。”
    宋益善细心察觉到乔金灵有一丝颤抖，起身给乔金灵拿了一件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好暖和。”
    “不好意思，我没敢去拿大姑的衣服，她是做医生的，心特别细，只要动过她的东西，一定会被发现的，在她回来之前，如果这件事情能解决，我还是希望她不要知道。”
    宋益善和宋璟颜分屋而睡，平时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从来不会踏入对方的房间。
    “你这么害怕你大姑？看来当时我想来救你，你大姑那么厉害，我还是很勇敢的嘛。”
    乔金灵想起改变之后的宋璟颜，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些信柔软了这个女人的心。
    “你以为呢？所以当时我认为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小姑娘，就是黑猫白猫那一套，说得大姑哑口无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谁把大姑说成这个样子，连我爸爸都不敢。”
    宋益善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恍如隔世，好像发生没多久，细细算来，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
    “哈哈，我当时也是着急了，怕再不给你治病，你就毁容了。”
    乔金灵满不在乎，她并没有想太多，就是怕宋益善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你就让自己也得上传染病，不怕脸上留疤吗？”
    宋益善收敛了笑容，脸红腾腾，拧住了眉毛。
    他的一只手紧紧捏着衣服的底边，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桌子的棱边。
    眼睛有些潮湿了，乔金灵的话触动了他的感情，他的泪珠就要掉下来了。
    乔金灵也察觉到宋益善的变化，亲切低声说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了呢？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才没有哭呢。”
    宋益善有些不好意思，他嘴上使着劲儿，声音颤抖。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可是他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乔金灵脑子热烘烘起来，一瞬间，眼前一片灰，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着两眼发呆，等到脑子渐渐转过弯来的时候，她长出一口气。
    “你怎么了，灵儿？”
    宋益善心头一怔，知道乔金灵脸色不好。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眼前发灰，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也许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空待很长时间，这可怎么办呢？”
    乔金灵有些着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生活回到正轨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老天让我们重生过来，肯定是有指引的，不如顺其自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宋益善倒是能看得开，随遇而安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境界，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目的性非常强的人，有目标，有动力，这话可不太像你能说出来的。”
    乔金灵忍不住调侃，都到这个时候，有宋益善在自己身边，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慌。
    “睡一觉吧，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好好想一想。”
    宋益善起身去收拾床铺，又走出来说道：“不好意思，暂时不能让你去大姑那屋，会被她发现的，只能委屈你凑合在我床上睡一晚，你放心，我会在地上睡。”
    “哈哈…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个小身板能对我怎么样吗？你现在就是一个小豆包诶。”
    乔金灵觉得宋益善不说话的时候，还和小时候一样，神情严肃，身体挺得直直的。
    “我不介意，咱们一个床上睡吧，你要是生病着凉了，更麻烦，反正你小小的，也占不了多少位置，就算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你，你现在没有那个能力欺负我，嘿嘿嘿……”
    乔金灵满不在乎，现在的宋益善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就算宋益善想对她做什么，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你…你说这话羞不羞啊？”
    宋益善到红了脸。

 第241章 同床共枕好奇怪

    “这有什么好羞的？我比你大，叫我一声姐姐，不过分吧？你之前不老是嫌弃我叫你哥哥，现在风水轮流转，你想当我哥哥也当不成了，只能当弟弟了。”
    乔金灵自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这当真是命运捉弄人，之前宋益善比自己高那么多，现在只能昂着头看自己。
    之前必须得叫他哥哥，可现在宋益善反而得叫自己姐姐。
    如果命运是个编剧，那也太戏剧化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不难受了。”
    被撩拨的宋益善有些恼怒，略带稚嫩的面庞配上成熟稳重的话，越发觉得不和谐。
    “乖，叫一声姐姐听听，嘿嘿，就一声～”
    乔金灵坐在床边，毫不客气，这种硬床睡起来还是不舒服。
    “才不叫。”
    宋益善赌气。
    “不叫拉倒，反正现在我比你大，你不叫我，我也是你姐姐，哈哈，听起来很有趣哦。”
    乔金灵嘴里琢磨着这个称呼，越想越觉得好笑。
    这边宋益善已经打来了洗脚水：“淋了雨，泡泡脚。”
    “哎呀，让你干活，有一种指使童工的感觉。你还是别干了，让我来干吧。”
    乔金灵看着宋益善小小的身板，端着一大盆水进来，晃晃悠悠，水迸溅出盆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听话，乖乖洗脚。”
    宋益善并不理会乔金灵的话，反而伸手要给她脱鞋子。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乔金灵在触碰到宋益善手指的那一瞬间，像触了电般，立马缩回来。
    “好。你先洗。我去把大门闩好。”
    宋益善拧着手电筒，走到院子里，外面漆黑一片，他又把缸里的水打满，把灶台收拾干净，刚要进屋，却发现乔金灵披着毯子走到院子里。
    “院子冷，小心着凉。”
    宋益善看着乔金灵披的毯子还是有些单薄，皱起了眉头。
    “一点都不冷，我刚泡了热水脚，浑身有点热，想出来透口气。宋益善，你看一看天空不是黑色的，仔细看是深蓝色的。”
    乔金灵指着天空说道。
    “当然，天空本来就是蓝色的，只不过夜晚的时候没有太阳光，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再深的夜都不是黑色。”
    “是啊，再深的夜都不是黑，再难的路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的。”
    乔金灵对宋益善伸出自己的手，她现在的手也不比宋益善大多少，十指相扣，反而和谐。
    “你也大胆了很多。”
    宋益善笑了笑，这是两个人重生过来的第一个夜晚，彼此陪伴，少了恐慌，如此奇妙的境遇，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到，既然遇到了，那就好好享受命运的安排。
    “夜深露重，回屋吧。”
    宋益善拉着乔金灵的手，两个人回到屋里。
    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乔金灵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宋益善说话的时候，闭上眼，就好像宋益善躺在自己身边一样。
    “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着是你长大后躺在我的旁边，感觉怪怪的。”
    乔金灵倒打一耙，明明是她让宋益善睡在一张床上，现在她觉得不舒服，又埋怨起宋益善。
    “那我去地上睡。”
    “不用。你别说话就行。”
    “好。”
    沉默了好久，乔金灵又忍不住了。
    “宋益善，有蚊子…”
    下过雨的夜晚，蚊子格外多，乔金灵因为晚上吃得多，跑了好几趟茅厕，回来的时候，蚊帐没有掖紧，才会让蚊子溜进来，这会儿咬得她睡不着觉。
    “你打着手电筒，我来抓蚊子。”
    宋益善把手电筒递给乔金灵，让她替自己照着光，一道光柱打在蚊帐上。
    “啪！”
    蚊子死了一只。
    “啪啪！”
    又死了两只。
    乔金灵兴奋极了，没想到宋益善身手这么好，简直是抓蚊子的高手。
    只剩下最后一只，只能听到嗡嗡叫声，却看不到它的身影。
    宋益善犄角旮旯缝里找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到。
    “把手电筒关了。它顺着体温会自己过来的。”
    “好。”
    屋里一片黑暗。
    两个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嗡嗡叫声来源。
    乔金灵听觉更加敏锐，感觉到声音是从宋益善那个方向传过来，毫不犹豫，猛地拍过去，结果正中他的脸。
    “哎呀，不好意思，打到你脸了，怎么会这么巧？”
    乔金灵想要拧亮手电筒，可手电筒隐隐约约，一下子又没了光亮。
    乔金灵只得拧开后面盖子，拿出来电池，使劲咬了几下，宋益善想要阻止他。
    “没事的，我们小时候都这么干，电池要是没电了，咬几下就亮了，不信你看看？”
    乔金灵把电池重新装回去，果然手电筒又亮了。
    “不过，这样方法持续不了持续太长时间，明天还是要换新电池的。”
    乔金灵查看宋益善的脸，留下清晰的指印，刚才那一下他下了死手，没想到宋益善的脸就在附近。
    “没事的，不疼。以后不许再咬电池了，电池漏液不是闹着玩的。”
    光线把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变来变去，时而长，时而短，不停变幻。
    “给你比划一个小狗。”
    乔金灵做了一个手型，放在手电筒面前，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狗出现在蚊帐上。
    “这个我也会。”
    宋益善也变了一只小狗，比乔金灵那只小狗要小一点。
    影子忽大忽小，那么真实的存在，却又依靠光源，一旦没有了光，它们也就不存在了。
    乔金灵心里一动，会不会她和宋益善就像这样的影子一样，靠着某种光活着，一旦光没有了，他们的重生就毫无意义。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嘻嘻哈哈玩闹着，不管怎么样，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如果老天想要把她扔到另外一个空间里，那她也没有办法，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宋益善告诉她的。
    着急也没有用，不如痛痛快快睡一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如果注定没有办法解决，那着急也没有用，如果有办法解决，那也不需要着急。
    乔金灵觉得这套逻辑用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第242章 保护小时候的自己

    这一觉，乔金灵睡得特别香，虽然床有点硬，可是她莫名觉得心安，那句话就像催眠咒一样，没了焦虑，让她的内心觉得坦荡。
    等她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宋益善已经起床了。
    屋里传来饭香，直往鼻孔里钻。乔金灵一个骨碌爬起来，来到堂屋。
    因为昨天下过雨，天空澄澈瓦蓝，白云飘荡，说不出的惬意，阳光照进屋里，本来低矮的房屋，瞬时间变得亮亮堂堂。
    “灵儿，起床了？昨天你应该睡得挺不错的。”
    若不是乔金灵知道宋益善身体里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咋一听这么小的孩子说这样的话，还有些奇怪。
    “我是不是打呼噜了？”
    乔金灵红着脸，只顾睡得痛快了，天知道昨晚她的睡相有多肆意洒脱。
    “没有。小仙女怎么能打呼噜呢？我给你准备了牙膏和牙粉，快去收拾一下，过来吃饭。”
    宋益善避而不答，眼里的笑藏不住，昨晚乔金灵岂止是打呼噜，简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乔金灵只得乖乖照做，收拾利索以后，宋益善已经把早饭吃完了。
    “宋益善，今天我们干什么？”
    乔金灵端起稀饭，顿顿都吃粗茶淡饭，貌似也没有那么好。
    “我们去找你。”
    “找我？”
    “对，如果按照之前的猜测，你第一次重生救了很多人，那么你第二次重生应该救的人是自己。所以我们先去找你，看看有什么办法？”
    宋益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准的。”
    “对了，我们不如去找韩老婆子吧。我奶奶杨桂香特别信她的话，神乎其神的，据说有点本事，多少能管点用吧。”
    乔金灵之前本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觉得都是子虚乌有虚构出来的东西，可如今连她都能重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好，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什么方法都试一试，也许会管用，等你吃完饭，咱们就过去。”
    乔金灵一听宋益善的话，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得着急成什么样了，她现在肯定毫无知觉躺在医院里，爸妈偷偷抹眼泪，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才行。
    韩老婆子就是白老师的亲娘，也是奶奶杨桂香的老闺密，本名韩翠兰。
    当初就是听了乔金灵的话，才没让闺女嫁给刘家小子，之后觅得良婿，在教育局有了一席之地，连带着她都跟着抖擞起来。
    乔金灵其实也没抱太大的指望，连自己闺女婚姻大事都算不清楚的人，还能指望有什么高明的指点。
    乔金灵凭着记忆，来到了韩翠兰的家，她刚到这里，就听屋里传来声音，奶奶杨桂香竟然也在，还有另外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韩婶子，你给占课占课，用点法子，看这小丫头能带来弟弟不？”
    原来杨桂香存着这样的主意。小乔金灵低着头，揉搓着衣角，脸都快埋到腿里了，枯黄的两根细小辫子，活像小猪的尾巴。
    韩翠兰刚要说话，就瞅到院子里站着的宋益善和乔金灵。她认识宋益善，因为是闺女的学生，整个北河沿村，就这个孩子古怪，独来独往，从来不交朋友。
    现在身边站着这个陌生的女孩，脸生，从来没有见过她。
    “宋家小子，你不去上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翠兰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眼神，像是知道很多东西，透着邪性。
    “她韩婶子先给我家这丫头看吧，看完了，我还得回去干活，孩子还得上学哩。”
    杨桂香有些不满，明明是自己先来的，半道上被人插了队算怎么回事。
    她也不禁朝院子里两个人望去，她认识宋益善，只是旁边站着的这个女孩儿，觉得陌生，又透着熟悉，眉眼之间，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杨桂香挖空脑袋，就是想不起来，她只能归结于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
    “其实看也没有用，现在计划生育管的这么严，就算有生孙子的命，你有罚得起的钱吗？”
    韩翠兰一语道破，计划生育能严到什么程度？各种恐吓口号，简直能吓死人。
    “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一人超生，全村结扎。”
    “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该扎不扎，房倒屋塌。”
    “宁让你家破人亡，不让你超生一胎。”
    “逮着就扎，跑了就抓。”
    “上吊不解绳，喝药不夺瓶。”
    ……
    天天看着这些标语，哪个还有敢超生的胆子？
    “都怪你这个死丫头！好端端的上别人家投胎，上赶着来我们家干什么？！瘦巴巴的跟一只猴似的，看着就晦气！”
    杨桂香骂着还不解气，直接上手拧着小乔金灵的耳朵，虽然很疼，可是小乔金灵就是一声不吭。
    她向来是非常能忍的。
    “你干什么？！她好歹是你的孙女，下手不要这么狠。”
    乔金灵忍不住，上前制止，她又想起奶奶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她故意吓唬，杨桂香还会变本加厉。
    之后家里日子越来越好，杨桂香的脾气才变得越来越和顺。
    “从哪里来的丫头！管闲事管到我家里来了，我教训自己的孙女，关你屁事！”
    杨桂香上下打量，只觉得这个女孩儿穿着普通，应该没有什么背景，说话也越加肆无忌惮。
    “杨桂香，你好大的本事！连我都敢骂！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乔金灵故弄玄虚，她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嚣张，杨桂香越拿不准自己的底细，尤其是身边站着宋益善。
    这可是在北京有背景的人，说不定这个女孩大有来头。
    “我…我又没有犯法，教训自家孩子，总不能把我抓了去？”
    杨桂香说话还在嘴硬，只不过没了底气，眼神闪烁，身子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宋益善！给这位老太太介绍一下我是谁？”
    乔金灵对宋益善偷偷使了一下眼色，管是谁呢，反正由着宋益善瞎编乱造呗。

 第243章 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

    “你们身边的这个姑娘来头不小，她的身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说，总之她说的话，你们听就是。”
    宋益善故弄玄虚，一时之间，他也编不出什么样的身份，而且要把所有的谎话都编圆了，还是有点难度的。
    “真的？”
    杨桂香和韩翠兰半信半疑。就这样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身份，估计是她背后的爹娘有能耐，还是恭敬一点为妙。
    更何况这个姑娘谈吐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脸上都没有挂着穷相。
    她们都是活了很多年的精明人，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装富和装穷都是会露馅儿的。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她的。”
    乔金灵指了指杨桂香身后的自己，小乔金灵愣愣呆呆站在后面，突然间被点名，有点不知所措。
    “你还愣着干什么呀？死丫头，人家阔小姐叫你过去呢，戳在这里跟木头似的，真是狗肉上不了筵席，一锥子也扎不出半个屁来！”
    杨桂香左右对比一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同样都是女孩，人家孩子落落大方，举止舒展，而自己家的就一脸猥琐相。
    “都跟你说过了，不许再打骂她，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乔金灵加重了语气，使自己的话更加有分量。
    “是呢，老婆子年龄大了，太容易忘事，我这就让她过去。”
    杨桂香上前一把揪住小乔金灵的胳膊，推推搡搡，推到乔金灵的身边。
    “你叫乔金灵？”
    乔金灵看着眼前的自己，一阵唏嘘，她不能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其实昨天就以前见过，说过几句话，让小乔金灵去救了爸爸。
    只不过现在面对面看着，她的心底还是有些感慨。
    “嗯，大姐姐，昨天谢谢你。”
    小乔金灵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声音怯怯懦懦的，像蚊子哼哼，生怕声音大一点就吓到别人。
    “你还记得呢。姐姐不是在帮你，是在帮自己呀。”
    乔金灵摸着小时候的自己，瘦瘦巴巴，上手没有二两肉，都是骨头，心疼得忍不住想掉眼泪。
    “我送她去上学吧。”
    乔金灵忍住想哭的冲动，一手拉着一个，本来今天就是上学的日子。
    杨桂香本来就不想管这些事情，既然乔金灵愿意代劳，她才巴不得。
    乡间小路上。
    乔金灵一直抓着小乔金灵的手不松开，瘦瘦弱弱的，冰凉，只有掌心还有一点温度。
    “姐姐，你叫什么？”
    小乔金灵忍不住开口问。这个大姐姐她从来没有见过，可笑得是那样温柔可爱。
    她待在这个姐姐身边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我啊，也姓乔，你叫我乔姐姐就行。”
    乔金灵也不想随便编一个名字，当自己的姐姐也不错。
    “乔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地方可多了。”
    乔金灵倒是没有撒谎，他确实从很多地方来的，一次又一次，命运想把她送到哪里，她也就只能坦然接受。
    “乔姐姐，你说话可真奇怪呀。”
    小乔金灵没有了刚认识时候的胆怯，说话也活泼起来。
    旁边还有她的小同桌宋益善，从来不敢和他说话，而这位大姐姐却敢和宋益善笑着说话，而她从来没有见过宋益善笑。
    这让她有点嫉妒。
    “宋益善，只能委屈你去上学喽，我在门口等着你，放了学你来找我。”
    乔金灵拍了拍宋益善的脑袋，被宋益善灵活闪过。
    “我不要去上学，有什么好学的？”
    “哈哈，现在知道我的心情了吧？当时我就是坐在教室里，如坐针毡，那么简单的题，还要从头听一遍，你也不能怪我学习不好吧。”
    乔金灵可算是找到了学习不好的理由，要是放在以前解释给宋益善听，他肯定是不信，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一番，确实相信了。
    “果然不能超前教育，孩子容易厌学。”
    宋益善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引得乔金灵忍不住笑了。
    他们两个人自由自在的谈话状态，让一旁的小乔金灵羡慕不已，她听不懂这两个人的对话，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笑，只是看着他们笑，自己也忍不住笑。
    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活得这么自由自在？而自己却活得如此糟糕？
    这是小乔金灵第一次感觉到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北河沿村，不乏口齿清晰伶俐的人，很多人都能说会道，可是小乔金灵却从来不觉得他们说得有多好，拈酸吃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反反复复，车轱辘话就是这些，那些脏话张口就来。
    就像奶奶杨桂香，说那么多脏话，还骂人，可是小乔金灵都不觉得她有多么威风。
    可眼前的这两个人，让她知道自己有多自卑，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是她永远也达不到的，谈笑自如，神情自若，轻松自由，多让人羡慕啊。
    那种身体舒展的状态，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而不是刻意营造出来。
    小乔金灵沉默了。
    而乔金灵和宋益善聊了半天，才留意到身边的小乔金灵脸色不好。
    乔金灵怎么会不明白这种状态，她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是自卑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让自己感到自卑的，就是她自己。
    也许这种突如其来的自卑感，一直都存在，从来没有消失过，哪怕她已经重生一次，家里也获得了很多的财富，甚至能在北京有那么大一座四合院，可她骨子里依旧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这些财富的。
    “金灵，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乔金灵明知故问，不用等到回答，小时候的自己肯定会扯出一个笑容，怯生生否认，生怕自己的坏情绪给别人带来影响。
    “没关系。在姐姐这里，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了解你的想法，知道你在想什么。”
    乔金灵给小时候的自己弹了一个脑瓜崩。
    “我才不信呢。”
    “那让我想一想，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姐姐特别好，自己比不上我？”
    小乔金灵怔住了，这个大姐姐说得完全对，她的心事被一个陌生人猜对了！

 第244章 完成小时候的愿望

    “乔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小乔金灵神色错愕，没有想到她这么隐秘的心事都被人猜中了。
    “猜出来一点也不难，因为姐姐也是从你这个年龄长大的。你心里怎么想，姐姐也都曾经想过，不只是以前会想，现在也会想。”
    乔金灵蹲下来，双手抓住小乔金灵的胳膊：“姐姐现在看到比自己优秀的人，依旧会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所以你这样想是很正常的，不要觉得这样想不对，我们总会长大的，是不是？”
    乔金灵循循善诱，劝着小乔金灵。突然之间，她有点醒悟，这话像是在对小乔金灵说，未尝不是在对自己说。
    她能劝得了别人，怎么就劝不了自己呢？
    “姐姐，我不懂。”
    还不到六岁的小乔金灵还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乔金灵说的话，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她只觉得这个姐姐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具体哪些地方有道理，她又讲不出来。
    “小丫头，没事，以后你会慢慢懂的。”
    乔金灵温柔一笑，长大是需要时间的，谁也不是一下子就成熟起来的。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乔金灵又来到熟悉的地方，这所破旧的小学，已经是她第三次过来了。
    还是那样的熟悉，同学们嘻嘻闹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熟悉又陌生，他们在操场上玩得尽兴，跳绳、丢沙包，甚至连追逐打闹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乔金灵又看到了胖墩。
    那个胖胖矮矮的小男生。
    胖墩也看到了小乔金灵，眼珠子一转，又要上来挑衅，来给自己树立权威。
    “姐姐这里有糖，不要怕，拿回去请他们吃。他们不坏的。”
    乔金灵摊开手心里的几块糖，这是她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买的，用的还是宋益善给的钱。
    “姐姐，我怕。”
    小乔金灵依旧胆怯，她害怕和人说话，害怕和别人的眼神对视，害怕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的东西。
    那种恐惧像是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稍微一触碰就会往外滋生。
    她想给自己造一个壳，钻到里面，永远不用出来，可内心又非常渴望外面的世界，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内心是舒展的，没有任何思想顾虑的。
    “别怕，我领你过去。”
    宋益善走过来，拉住小乔金灵的手。
    他也能够理解小乔金灵的心情，他不是不敢和这些人接触，而是不愿意。
    他一直不想承认，从骨子里他就看不上这些人，总觉得他们粗鄙不堪，调皮捣蛋，不屑于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如今他为了鼓励小乔金灵，也勇敢迈出了这一步，有些想法会随着经历改变，他也要学会尊重生命的不一样。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
    乔金灵对他们摆摆手，像送孩子去上学的家长一样，这一刻，三个人内心都五味杂陈，他们都在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乔金灵在正视小时候的自己，如果没有重生之后的那些想法，自己能否走出小壳子？
    小乔金灵努力伸出小手，去拥抱外面的世界，觉得自己是值得的，是能够拥有这一切的。
    宋益善放下成见，以平常心看待身边的人和事，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精英意识，从心底尊重每一个人。
    “哟呵，乔金灵，今天怎么和宋益善一起过来啦？”
    胖墩笑嘻嘻走过来，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乔金灵竟然敢抬头看他，这让他有点想不到，说话也有点结巴。
    “胖墩，请你吃糖。”
    小乔金灵声音还是不大，可是能明显听到她话语当中的力量。
    “胖墩同学，以前对你有些不礼貌，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宋益善的话更是让胖墩大吃一惊。
    短暂的吃惊以后，孩子终究是孩子，互相推让中，还是玩到了一起。
    这一幕是乔金灵小时候最期盼看到的画面，能够和同龄人在一起，大大方方，不分男女，就那么痛快玩着。
    没有人会欺负别人，也没有人会被别人欺负。虽然比较理想化，却是她心中最希望出现的画面。
    借着重生，乔金灵满足了自己一个愿望，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算计，没有欺凌，没有侮辱，纯粹就是孩子在一起，嬉笑打闹，痛快生活。
    乔金灵在小时候自己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哪怕这个笑容还有些拘谨，没有完全放得开，可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最难的一步。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的话，那也一定是一个能让人笑醒的美梦。
    自己鼓励自己，自己给自己加油。这一刻，乔金灵整个人觉得轻飘飘的，脚尖稍微用点力，就能飞到空中一样。
    这一瞬，乔金灵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可能她重生一次，就是为了满足小时候自己的愿望，等到所有的愿望都满足的时候，她可能就能回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乔金灵有些激动。对于自己小时候的愿望，她再熟悉不过了。
    正当乔金灵琢磨着实现下一个愿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经过。
    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王晓娇！
    如果当初没有这个女人，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那也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
    王晓娇经过乔金灵身边的时候，有点好奇，她在北河沿村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十几岁的样子，自带与众不同的气质，容貌姣好，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是王晓娇吧？”
    乔金灵再一次见到王晓娇，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仇恨。
    “你怎么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你。”
    王晓娇的神情里立马多了一份警惕，这个女人好像对自己非常了解，可是搜索所有的记忆，并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
    “我可是认识你，咱们认识的时间可不算短了。小朋友，杀人是要偿命的，幸亏你昨天没有动手，不然这会儿已经在派出所了。”
    乔金灵脸上带着笑，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王晓娇毛骨悚然。
    昨天下雨，她本来想朝着乔向前掉落的大坑扔石头，可奈何乔金灵和孙慧芳跑了过来，让自己没了下手的机会。

 第245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其实王晓娇内心也非常纠结，她当然知道石头砸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一想到自己从小就没了爸爸，凭什么乔金灵就有爸爸疼，而自己成天被妈妈打骂，老天这么不公平，她恨极了！
    她明白自己的爸爸做出了不好的事情，可是再不好的事情，那也是自己的爸爸。
    一想到爸爸在严打中惨死，王晓娇的心就揪到了一起，怎么样也无法舒展。
    她抱着那块大石头躲在丛林里好久，不断逼迫自己去想爸爸临死时候的惨状，让自己有勇气把石头扔下去。
    就当她要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乔金灵她们过来了。
    那一瞬间，王晓娇竟然发现自己庆幸大于遗憾。
    可也只是一瞬间，仇恨又涌了上来，各种复杂的情绪席卷着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妈妈赵大菊说吗？
    根本不可能。
    她只会戳着王晓娇的头皮，骂王晓娇没有本事，连块石头都不敢扔，连骂带踹，骂王晓娇是个赔钱货，是克父克母的扫把星，然后再罚她不吃晚饭。
    想起妈妈赵大菊，王晓娇心底的恨意又多了几分。这个女人自从爸爸死了以后，每天都给王晓娇灌耳朵风。
    “王晓娇，你爸爸就是乔家人害死的，你要是不给你爸爸报仇，你就白姓王了！”
    “闺女啊，你才6岁，就算做了什么事情，也没人会追究的，妈都打听过了，小孩杀人不犯法。”
    “来，娇儿，今天的鸡你来杀，菜刀给你，对着鸡的脖子轻轻划一刀，晚上妈就奖励你吃鸡腿～”
    ……
    王晓娇还清晰记得，自己拿刀的手在哆嗦，另外一只手上抓着的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小鸡，正在扑棱棱扇动着翅膀，嘴里发出惊恐的叫声。
    妈妈赵大菊不断用鸡腿诱惑着她，王晓娇把锋利的刀刃抵在小鸡的脖子上，刚磨过的菜刀刃口泛着光。
    王晓娇喘着粗气，浑身打哆嗦，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哀嚎的小鸡，被人死死攥住翅膀，飞不了，逃不走。
    “妈妈，我不敢…”
    王晓娇嘴唇被吓得铁青，眼眶里涌出泪水，她好害怕，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你这个怂货，要你有什么用！吃鸡的时候就你吃得多，现在轮到你下手了，又成了草包一个！今天这只鸡你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你要是不杀这只鸡，就滚出这个家！”
    赵大菊眼眶赤红，咬着后槽牙，恨闺女不顶事，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指望她去杀人？
    “妈妈，你不要赶我走，我杀！”
    王晓娇害怕被妈妈遗弃，因为她不止一次听到妈妈和别人聊天，说自己是个拖油瓶，影响了她改嫁，要把她送给别人。
    王晓娇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动，简直要跳出天灵盖了，她狠狠心，对着小鸡的喉咙“噗嗤”划上一刀。
    鸡血喷溅，王晓娇眼前都是红色的了。
    小鸡的喉咙被割断，再也发不出叫声，汩汩鲜血朝外喷涌，它还没有完全死透，扑扇着翅膀，时不时在地上翻滚。
    王晓娇觉得自己就是这只小鸡，离死不远了。
    “做得真棒，乖女儿，就是这样，下手要利索，别犹豫，它不死，死的人就是你！”
    赵大菊难得把王晓娇搂在怀里，可王晓娇却感受不到一丝母爱，她觉得只有按照妈妈的话去做，才能活下去。
    她谁也不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回到现实，她冷笑一声，她明白这个女人就是在吓唬自己，她根本不会坐牢，因为她是未成年，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不要吓唬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而且你说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拿石头砸人头，你不要看我年轻小，就随便给我按罪名。”
    王晓娇眼神里明显有恐慌，可是她强作镇定，只要她死活不承认，就没人拿她怎么办，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和阴鸷。
    这是她长期高压生活下努力生活的证据。所以她更加恨乔金灵，凭什么她可以单纯无忧活下去，而自己注定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天日，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望。
    “王晓娇，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想给你说，其实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容易就毁了别人。你妈妈对你不好，是她不对，这不是你的错。”
    乔金灵甚至有点同情眼前的小姑娘，摊上这样的爸爸和妈妈，她从来没得选择，带着大人的仇恨活了一辈子，她救了爸爸两次，对王晓娇的恨意也淡了。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没得选择的。
    有人幸运能来到父母有爱的家庭，享受各种宠爱，掉在蜜罐里，被爱包围，性子纯良温柔。
    有人不幸来到鸡飞狗跳的家庭，没人疼爱，在一堆玻璃渣子里寻找所剩无几的爱，性子阴暗不讨喜。
    所谓投胎是个技术活，说的就是这个吧。
    “哼！最讨厌你这样讲大道理的人了，你们懂什么，什么都不懂，就来劝别人！”
    王晓娇被乔金灵的话触动，可她依旧倔强昂着头，不肯露出一丝软弱。
    “你有纸笔吗？”
    乔金灵话语依旧温柔，她看透了王晓娇的脆弱，不和她一般见识，经历了这么多，乔金灵比之前成熟很多。
    “不给！我没有！”
    王晓娇还在倔强。
    “小花书包里肯定有，不然来上什么学？”
    乔金灵不由分说，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垫在青石板上唰唰写起来。
    王晓娇好奇，翘着头想看看写的内容，这个女生行为很奇怪，可王晓娇能感觉到她没有恶意。
    “呐，给你，以后要是脸肿了，自己就用这个办法。”
    乔金灵把纸笔都塞到王晓娇的手里，脏兮兮的，瘦瘦小小的，只有一层肉皮贴在骨头上。
    “这是什么？我不要。”
    王晓娇想要缩回手，又有点不舍得，这个女生的手软软，暖暖的，从来没人这样握她的手。

 第246章 内心坦荡看世界

    “你把这个收好了，以后会有用处的，如果以后你的脸肿起来，自己就用这个方子试一试。”
    乔金灵想起之前王晓娇满是疤痕的脸，决定还是帮她一把，乔金灵不是什么圣母心，只不过有些事情看淡了以后，便觉得无所谓。
    更何况恩怨相报，在之前已经结束了，这一次再相遇，她们已经互不相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晓娇半信半疑，攥紧了这张纸条，眼前的女人貌似没有什么恶意，和她之前见过的人并不一样。
    “以后你自然会懂我的话。记住，做什么事情之前先过过脑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你去做什么事情，只要你不想做，就没有人能够强迫你，连你的妈妈也不可以。”
    乔金灵眼睛死死盯着王晓娇，她也不管这个小女孩能听懂话里的几分意思，能听懂最好，听不懂就慢慢领悟吧。
    “我真的可以吗？”
    王晓娇大眼睛里透着迷茫，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难道她真的可以为自己做主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现在能力太弱小了，你要偷偷的生长，攒好了力气，破土而出的时候，越来越壮，到时候就没有人能控制了你，告诉你啊，小妹妹，姐姐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外面的世界特别好，一定要心怀坦荡去看，好好走路。”
    乔金灵在说到“好好走路”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不是提醒王晓娇真的走好路，而是不要走歪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
    歪门邪道的路，终究走不长远。
    王晓娇懵懵懂懂，不过她把这些话都记在自己的心上，也许她真的可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切都交给命运安排吧。
    王晓娇都快走到教室门口了，还在扭头回来看乔金灵，她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完全不像北河沿村的人。
    乔金灵一个人留在学校门口，继续琢磨小时候的愿望。
    其实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去游乐场好好玩一玩，穿上漂亮的裙子，编上可爱的发型，痛痛快快开心一天。
    这个愿望对于现在的乔金灵自然是不值一提，可是对于小时候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梦想。
    这件事情有两个难办的地方，一个是去玩一天没有钱，二是就算有钱乔向前也不会同意陌生人把女儿带出去。
    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课间铃声一响，宋益善就从屋里窜出来：“我可算是明白你的痛苦了，我这么专心的人，上课都要打瞌睡，我真不知道这些课以前是怎么听的？”
    宋益善刚一出来就抱怨，就一个简单的“1+1=2”就学了整整一节课，他不想走神都不行。
    “宋益善，我明白了，只要实现我小时候的愿望，我们应该就能回去。”
    乔金灵也不接宋益善的话茬，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们在操场上玩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浑身轻松，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愿望，所以我是这么推测的，也不一定准。”
    “你把你的愿望都说出来，咱们挨个做，说不定就有希望呢。”
    宋益善觉得有方向就是好事，管它对不对，先做了再说。
    “其实也没有别的愿望，就是能去一趟公园，好好玩一玩，穿得漂漂亮亮一点，我这时候还小，得亏不是上天入地钻太空数星星的愿望，不然的话，我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乔金灵顿感庆幸，没有什么大愿望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无意中还能救了自己。
    “倒还好办。我那里有存的零花钱，平时爸爸回来的时候给我一些，我都留着，一直不知道买什么，就带你去趟游乐园吧。”
    宋益善眉眼如笑，原来自己攒的这些钱，是这样花出去的，真是太值了。
    “太好了，我还正发愁钱的事情呢，那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第二个问题，咱们怎么把小时候的我带出去？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乔金灵犯了难，这时候的自己相对于爸爸妈妈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谁会让自己的孩子跟着陌生人走呢？
    “你别着急，这个问题应该也好解决，咱们慢慢想。打上课铃了，正好这节课我也想一想，你不要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一坐，回家也可以。”
    宋益善不忍心，自己哪怕再无聊，也是坐在教室里，而乔金灵只能一个人站在外面。
    “对了，我去泥罐村看看金凤姐姐，等看完姐姐以后我就回家，看看她这一辈子的命运如何？”
    乔金灵这才想起来，要去看一看乔金凤怎么样了，既然自己没有重生过去，那么上一世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那就没有乔金凤跟着自己的家一起生活的事情。
    “好，那你在村子里注意安全，毕竟眼生，遇到事情不要冲动，回来咱们一起商量。我中午放学以后就回家，这几天我都请假算了。”
    宋益善耐心叮嘱乔金灵，他知道这个小丫头遇到事情，手脚赶在脑子前面，往往事先做了再说。
    “知道啦！我不会冲动的，就是过去看一看她的情况，那我就先走咯。”
    乔金灵头也不回走了，她琢磨着乔金凤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干活，贺美英肯定不会让她上学的。
    凭着记忆，乔金灵很快就来到了乔金凤附近。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打骂声此起彼伏。一大早，贺美英就在打闺女。
    正当乔金灵想要靠近看一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出来。
    原来是乔金凤的弟弟乔金龙。
    “哎呀，我都迟到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叫我起床啊？都怪乔金凤，一点用都没有！”
    乔金龙嘴里嘟囔着，怒气冲冲走出家门，书包随便往肩膀上一甩，腮帮子里嚼着饼，睡眼惺忪，头发蓬松，一看就是刚起床没多久。
    她抬眼就看到了乔金灵，莫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奇怪，竟然在对着自己笑，笑得还那么诡异。
    乔金灵一直跟着乔金龙的后面，距离不远不近，每次乔金龙停下脚步，她就停下脚步。

 第247章 小朋友，武功秘笈要不要?

    乔金龙被逼急了，直接跑到乔金灵这边，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老是跟着我干什么？告诉你啊，我妈可是很厉害的，你可别惹我，小心她把你揍扁。”
    “哟呵，你这个小朋友脾气倒是大得很嘛，可是把自己的妈妈拿出来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自己上啊。”
    乔金灵故意挑衅乔金龙，她刚才想过了，与其直接冲到乔金凤家里和贺美英对着干，或者是劝说乔金凤勇敢一点，倒不如对着这个蛮小子下手。
    乔金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都是被贺美英惯得不成样子，稍微一吓唬，说不定还能起一点作用。
    第一次重生她一眼就看透了乔金龙的草包特质，对于武打这些事情格外上心，在仙女河畔约架的时候，还自称龙哥。
    “好男不和女斗。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呢，有本事你别走，回头让我姐姐来和你一起打，她瘦得像根柴火棍，你要是把她打死了，你还得去蹲监狱。”
    乔金龙把自己心里的盘算居然都说了出来，真是有够蠢的。
    “什么好男不和女斗？你明明是不敢和我打，不信我让你几招，要是能靠近我，就算我输，这样就行了吧？不能算是以大欺小了。”
    乔金灵继续引诱乔金龙上钩，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比自己高，可毕竟是个女人，力气肯定没有自己大。
    “好，要是被我打倒了，你可不要哭！”
    乔金龙嘴上耍起了威风，把书包朝草丛里一丢，挥着拳头就朝乔金灵扑过来。
    乔金灵闪转腾挪，脚腕子巧用力，直接绊得乔金龙一个狗吃屎，四脚朝天，呲牙咧嘴。
    “刚才是谁放狠话呀，还说要把我打哭，怎么这会在草丛里趴着了？”
    乔金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不信！咱们再来！”
    乔金龙来了脾气，根本没有说开始，他就直接动手，可依旧被乔金灵直接打趴下。
    乔金灵可是练过女子防身术的，本来她不想练，可是爸爸乔向前非要给她报名。
    学了也就没两年，多高深谈不上，稍微懂得一点皮毛而已，可就这一点，皮毛对付一窍不通的乔金龙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继续来呀？小朋友，你要是还想来，姐姐我随时奉陪，不就是打架吗，这有什么难的？”
    乔金灵勾勾小手指，示意乔金龙继续上，可是乔金龙大喘着粗气，鼻青脸肿，说话断断续续，摆着手：“我…不来…了，再来…肯定…会被你打死的，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你是怎么…出手的…”
    乔金龙被打得狼狈不堪，可依旧非常好奇，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靠近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就被踢翻在地，连怎么踢得都没看清楚。
    “什么妖法？不懂就不要瞎说，这可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法，神着呢，我才学会了九牛一毛，还有好多不会呢。”
    乔金灵故弄玄虚，说是说得神秘，就越能引得乔金龙好奇。
    “武功秘法？你怎么会有？”
    乔金龙来了兴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骨骼天生不凡，是个练武的好坯子，每天自己瞎琢磨，总觉得自己一身武艺，不被人赏识。
    “我意外得到的，本来想传给有缘之人，因为这套武功秘笈只能男孩练，女孩儿再练也练不出来效果，可惜呀…”
    乔金灵嘴里说着可惜，拿眼神去瞟乔金龙，鱼儿快上钩了，就差最后一点点。
    “可惜什么？”
    “可惜呀，想要练这套武功秘籍，一定要心地纯善之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要非常好，尤其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这样才能够融会贯通，血脉相通，才能使真气汇聚到丹田。”
    乔金灵把自己能想到的词都说出来了，幸好乔金龙也不懂，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好？要多好才算好？”
    乔金龙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琢磨事情的难度。
    “至少不能打骂，打骂知青是一件有损纯阳之气的事情。其次有难必帮，这是符合江湖侠义精神的，连这点精神都没有，还怎么里修炼武功秘籍？”
    乔金灵尽量把照顾乔金凤的事情和武功修炼结合到一起，只有这样乔金龙才会重视起来。
    “这还不简单，我就只有一个姐姐，我对她好一点不就是了吗？”
    乔金龙觉得这不是个问题，其实他也并不是想欺负姐姐，只不过每一次妈妈都会让他打，从小到大，只要自己不打，妈妈就骂他是个窝囊废，没用的人，为了不让妈妈骂，他才下手打姐姐。
    其实姐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对他也很好，小时候妈妈总是出去和别人打牌，都是姐姐搂着他睡觉。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天两天还好说，天长日久，可就要考验人的耐心了，如果到时候按照相反方向做，那修炼武功的时候就会倒行逆施，走火入魔，口干舌燥，华佗在世，阎罗大仙也难救喽。”
    乔金灵边说边窥探乔金龙的眼神，不给他再下点猛料，估计这小子不长记性，得吓唬吓唬才行。
    “我…我考虑考虑…”
    “你考虑什么呀？我又没说把武功传给你，想要我这秘笈的人可多了去，凭什么传给你一个人？”
    乔金灵转身就要走，被乔金龙一把抓住了胳膊。
    “女侠！你考虑考虑，我真能做到，我只有一个姐姐，这辈子我都会对她好的。”
    乔金龙就差发誓了。
    “那让我考虑考虑吧，我要先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等明天这个时候，你把你姐姐一起带过来，如果你对她好，也许我会考虑考虑，如果不好，做得我不满意，那我肯定就不会给你。”
    乔金灵达到了目的，想赶紧脱身，其实她想赶紧走，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回去画所谓的武功秘笈。
    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糊弄这个小子？

 第248章 如果只有自己能回去呢?

    乔金灵回到宋益善的家，这时候宋益善已经回来了，连午饭都已经做好。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宋益善有点担心，不过一看乔金灵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事，只不过我现在需要画个画，你那边有纸笔吗？”
    “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可以，钢笔最好，要是能有那种空白的册子就更好了。”
    “书架里应该会有，等吃完饭我过去找一找，你要册子干什么？”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先吃饭再说吧，说实话，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做饭，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游手好闲，感觉也不是很好。”
    乔金灵知道现在的宋益善身体里的灵魂是大人，可身型还是小孩子，两种感觉确实让人挺别扭的。
    “现在还想这么多。你又不是第一顿吃我做的饭了，以后少不了要吃我的饭。”
    宋益善说完这话以后，自己觉得不妥，转身去了灶间。
    反而是乔金灵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大大咧咧：“我以后肯定是要吃你做的饭，还是你做的饭好吃，我是不是得给你点饭费？”
    “快过来端菜！”
    宋益善制止了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他的脸就要红透了。
    吃完晚饭以后，宋益善给乔金灵找来了册子，幸好是成册的，这样直接在上面画就可以了。
    “你要画什么？难道是广播体操吗？”
    宋益善看着乔金灵在上面画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好像在做广播体操。
    “哎呀！你的眼神可真好用，我画的就是学校里的广播体操，我有大用处。”
    乔金灵一边画，一边把刚才和乔金龙的对话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宋益善。
    “怪不得，原来金凤姐姐还有这样的弟弟，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宋益善喟叹，他对于乔金凤的认识有限，觉得她温柔懂礼，聪明好学，别的就没有太多的印象，还以为自小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虽然我帮了金凤姐姐，可终究还是她自己争气，从小到大，她都很少让爸爸妈妈操心，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乔金灵想起乔金凤刻苦勤学，把学习当做唯一的出路，努力实现自己的医生梦想，而她只不过是给乔金凤提供了一个帮助，真正让她起飞的是她自己。
    “所以这一次你还要帮她？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宋益善有些担忧，毕竟靠这一套广播体操就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确实有些困难。
    “试一试吧，能做多少做多少，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用，管他呢，就算没有用，至少让乔金龙学会了做广播体操，那也挺不错的，哈哈哈…”
    乔金灵一想起乔金龙会把这套广播体操当做武功秘笈，就觉得好笑，这种感觉就好像拿着面粉当解药，虽然治不了病，但也吃不死人。
    乔金灵画笔传神，没多长时间，就把小册子画满了，它融合了好几套广播体操，这下可是够乔金龙练一段时间了。
    “你打算怎么把小册子送出去？”
    “我和乔金龙约好了，明天中午在仙女河边，让他把金凤姐姐也带过来，再好好吓唬吓唬。”
    乔金灵把册子一丢，画了半天，脖子颈都疼了，不过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快。这种轻快的感觉前所未有，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了重量。
    和上午的感觉是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乔金灵反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说原因又说不出来。
    “宋益善，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格外轻松？好像跳一跳就能碰到天上的云一样。”
    乔金灵看到蓝天白云，触手可及，突然间问宋益善。
    “没有，可能你今天心情好吧，昨晚你可是睡得特别香。”
    宋益善不忘调侃昨晚贪婪睡相的乔金灵，手脚麻利，把桌子收拾干净。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宋益善，乔金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能回去，那么宋益善呢？他会跟着自己一起回去吗？
    还是说他会永远被留在这个空间，就像留在第一次重生一样？
    巨大的恐惧袭来，她之前问过宋益善那个问题，如今变成了她自己的问题。
    如果一个身体只剩下了躯壳，而没有了灵魂，那么该怎么办呢？
    “宋益善，如果你回不去了怎么办？我要是回去了，而你没有回去呢？”
    乔金灵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发抖，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假设。
    “一切皆有可能。”
    宋益善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在乔金灵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可是没有说出来。
    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希望乔金灵能够回到父母身边，那是她重生一世得来的，本应该属于她的幸福人生。
    “原来你早就明白，只是不告诉我，如果你不跟着我一起回去，那么我一个人回去干什么？”
    乔金灵眼眶里涌上了泪水，不由自主滚落脸颊，泪是滚烫的，也是无奈的。
    “你听我说，如果能回去，你一定要回去，你爸妈在等着你，你有你的宿命，我也有我的宿命，也许我的宿命就是为了守护你。”
    宋益善拉住乔金灵的手，紧紧攥着不放开。老天注定的事情，不是谁能决定的。
    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姑娘开始，两个人的宿命就连在了一起。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了，只能重生一次，也能重生第二次。”
    乔金灵知道这个话多么的苍白无力，在这个时空里，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乔金灵，而她是压根不应该存在的。
    而宋益善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只不过身体里有了别的灵魂。
    他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算了，我不要实现小时候的愿望了，如果实现了，也许我就会走了。”
    乔金灵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又非常纠结，现在的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爸爸妈妈肯定特别担心。

 第249章 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咱不是说好了吗？顺其自然，老天把我们安排到这里，肯定有它的用意，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宋益善想要去扯乔金灵的辫子，可奈何身高不够，够不到。
    “宋益善，乔姐姐，你们在家吗？”
    有人在敲门环。
    乔金灵背过身擦了擦眼泪，除了宋益善以外，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原来是小时候自己来了。
    乔金灵没有了早上的热情，她现在不想再实现什么愿望，心里非常矛盾纠结，只能本能选择逃避。
    “乔姐姐，你眼眶怎么红了？”
    小乔金灵的话刚说出，就惊讶发现乔金灵身子变得半透明。
    “这是怎么回事呀？”
    小乔金灵一脸惊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宋益善顺着她的眼线看去，乔金灵整个人若隐若现，透过她的身体，能够看到后面的房屋和树木。
    “宋益善！我是要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要走，这一次会把我带到哪里？”
    乔金灵无助惊恐，怎么小时候自己一来，就变成了这样的模样，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乔金灵，你是不是在心底许了什么愿望？”
    宋益善最早反应过来，问小时候的乔金灵。
    “我…我只是想看一看长大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这肯定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是今天听了乔姐姐的话，我就想如果有机会能见到长大后的自己，我会对她说什么。”
    小乔金灵目瞪口呆，这个念头只不过是在心里一动，谁也没有告诉。
    从前她不敢奢望自己长大以后，会有多么的光彩照人，今天听了这个大姐姐的话，就对长大后的自己多了一份期待。
    “果然如此。乔金灵，那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宋益善无奈说道，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再想隐瞒也是不可能的。
    两个乔金灵终究是见面了。
    “宋益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大姐姐就是长大后的我吗？”
    乔金灵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她不相信宋益善说的话，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有谁会平白无故变成透明的呢？
    “乔金灵，我确实是你，是长大后的你，其实我也说不好，可能只是样貌吧，我们小时候的经历完全不一样，严谨一点来说，我们应该是两个人。”
    乔金灵越解释越乱，时空概念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现在的自己除了长相以外，根本和现在这个小时候没有关系，生活轨迹不一样，长大后的人生肯定也是不一样。
    “乔姐姐，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其实现在我还是稀里糊涂，这怎么回事，不过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有恶意。”
    小乔金灵想要触摸乔金灵，手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来，她还是有些害怕。
    更多的是迷惑，原来这就是长大后的自己？
    “是不是有点失望？原来长大后不过如此，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看起来那么平凡，让你失望了。”
    乔金灵突然间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小时候的自己，没有闪闪发光出现，反而灰头土脸的。
    她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告诉他说是20年后的自己，那自己会不会很失望？
    这道题并没有解，无法和自己和解，也就没有办法想明白这个问题。
    “没有，一点都没有失望，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原来我长大之后可以这么好，早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长大以后像大姐姐这样，那该有多好啊！没有想到，你就是长大后的我，我特别高兴。”
    小乔金灵脸上挂着笑容，这种笑容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一丝虚伪和掩饰。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是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总希望能做的更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更好的生活。”
    乔金灵对着小时候的自己说出了心里话。
    “你想想早上时候是怎么劝我的，只要我们努力就可以了，对不对？”
    小乔金灵看着那团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开解她的人是自己，而需要她开解的人也是自己。
    这世上从来没有别人能帮助自己，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
    乔金灵心中升腾出腾腾火焰，烧得四肢百骇，酸痛不已，她本能钻起拳头，想要说话，可发现好像和对面的人隔着屏障，能看见他们张着嘴说话，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宋益善！
    乔金灵还有话没有对他说，匆忙之下，她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掌心处写了一个“等”。
    也不知道宋益善看见没看见，乔金灵整个人被卷入了漩涡之中，像一片狂风暴雨中的落叶，没有方向，看不清前方，巨大的压力涌来，她眼前一片花白。
    身体不由自主摇摆，眼前幻化出无数的场景，前世今生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乔金灵觉得累极了，她的眼睛合上，不想睁开，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想起来第一次坠楼时，那一阵风和现在的风一样，也许是失去的某位亲人在对她说话。
    乔金灵慢慢听到更多的声音，是妈妈在哭泣，这种声音越来越大，感觉越来越真实。
    她不想忍听妈妈的哭声，想要抬手去给她擦眼泪，身体突然急剧下坠，一股力量重新回到自己的体内。
    “医生，快来呀，她的手动了！”
    乔金灵隐约听到这句话，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一片雪白，接着看到妈妈焦急蜡黄的脸。
    自己就是回来了吗？
    来不及多想，乔金灵头一歪又昏过去。
    她觉得自己困极了，睡了好长好长一段觉，等到再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片黑。
    “妈妈，好渴，想喝水。”
    乔金灵嗓子里发出被碾碎的声音，像一团纸被揉得皱皱巴巴。
    “灵灵，你可算是醒了！等着，妈给你倒水！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乔金灵听着妈妈不断祈祷的声音，眼角滑过一滴泪，自己终于回来了，又能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可是宋益善可是回来了吗？
    乔金灵挣扎着想要起来，问一问宋益善怎么样了？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话还没有问出来，就看到宋璟颜穿着白大褂走进了病房。

 第250章 宋益善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

    “宋阿姨，是不是…宋益善还没有…醒过来？”
    乔金灵心底忐忑，她看着宋璟颜的脸，希望能从这张脸上找出证据。
    宋璟颜和孙慧芳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知道宋益善晕过去的事情，明明是乔金灵现晕倒的，宋益善是在后面晕倒的，一前一后，她怎么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灵灵，你刚醒过来，别着急，昏迷了三天三夜，简直吓死妈妈了，先缓一缓，待会咱们再说。”
    孙慧芳想出缓兵之计，先让闺女不这么着急，然后再慢慢告诉她宋益善也晕倒了，至今没有醒过来。
    可是乔金灵早就从她们两个人的表情上，已经猜出了答案，宋益善肯定是没有醒过来，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跟着自己一块回来，他还在那个时空里。
    乔金灵闭上眼睛，眼泪忍不住滑落，渗透进枕头，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那么好的宋益善就是静静躺在那里，保持着呼吸，剩下一个壳子，灵魂却没有回来。
    孙慧芳看着乔金灵不再说话，还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端来一杯温水，扶着女儿起来喝。
    乔金灵不想让妈妈担心，毕竟昏迷了三天三夜，确实够吓人的。
    喝了一点水以后，乔金灵觉得嗓子舒服多了，依靠在床头，看着外面黑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宋益善在那个时空里，是不是已经天黑了？
    他自己在那边该怎么办呢？
    “灵灵醒了是吗？真是太好了，你要再不醒，爸爸就得烧香拜佛了。”
    乔向前风尘仆仆走进病房，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医院全套检查都已经做过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他的女儿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没有了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乔向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身上。
    “爸爸妈妈，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能去看看宋益善吗？”
    乔金灵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如果只剩下一具躯壳，她也得去看一看。
    “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宋大夫在那边照顾着呢，等明天天亮了，妈妈带你一起过去，好不好闺女？”
    孙慧芳说着话，忍不住擦起眼泪，好端端一个小伙子，躺在那里无知无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掉眼泪。
    宋璟颜休班全身心照顾他，孙慧芳本来都没有什么指望了，没想到乔金灵醒过来，说不定明天宋益善也能醒过来。
    “好。妈妈。”
    乔金灵说完以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她很想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这几天都去了哪里，甚至连宋益善在哪里，她都知道，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恐怕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这个天大的秘密，她只能自己咽下，这个世界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唯有宋益善一人。
    乔金灵做了很多梦，她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时空，做了很多的事情，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发现只是个梦而已。
    她现在有些混沌。
    曾经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现实，还只是梦而已，又或者说她现在经历的事情，同样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梦里没有醒过来，只不过以为是现实而已。
    真真假假，虚幻真实，怪不得庄周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不知道自己是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
    刚刚第二天，阳光照射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乔金灵才感觉到真实。
    这种融融暖意在梦里是没有的，照射在皮肤上的微微灼热感，每个毛孔都活过来，吸收着天地自然的能量。
    乔金灵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回来了，回到了那个她重生了十几年的时代。
    她有些饿，吃了爸爸带来的小米粥，好大一碗，这让乔向前老泪纵横，能吃饭说明就快好了。
    吃过饭以后，乔金灵简单洗漱一下，在妈妈的搀扶下，第一次下了床。
    脚踏在地上的一刻，乔金灵才明白了什么叫“脚踏实地”，这种来自大地的真实感，真真切切。
    “走吧，去看一看宋益善，说不定今天他也醒过来了。”
    孙慧芳总是乐观的，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当然也心疼宋益善，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把宋益善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两个孩子迟早都会在一起的。
    病房的走廊很长。
    绿色的墙裙向远处延伸，像是要走到光芒的深处。
    “妈妈，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我去到了另外一个时空，那里有我小时候。”
    乔金灵把发生的事情当做梦告诉了妈妈，她突然想到，也许很多人都经历了神奇的事情，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假借梦境说出来，再光怪陆离的梦都不夸张。
    “妈妈那个时候是不是还很年轻啊？”
    孙慧芳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她也曾经做过回到以前的梦。
    “妈妈现在还是很年轻，在灵灵的心里，妈妈永远都是最好的妈妈。”
    乔金灵看到孙慧芳鬓角边有了白发，自己没少让妈妈操心，哪怕现在生活优渥，物质富足，妈妈还是那么爱操心。
    “还是这么会说漂亮话，我的闺女果然是回来了。”
    孙慧芳扶着乔金灵的肩膀，躺了三天三夜，本来就纤瘦的身体更显单薄。
    脸蛋也没有那么鼓，露出尖尖的小下巴，看着可怜兮兮的，唯独一双大眼睛，愈发明亮清澈，像是能看透很多事情一样，直达心底，但也只不过一闪而过，又蒙上了一层纯真可爱。
    到了病房门口，孙慧芳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宋璟颜。
    昨天宋璟颜来看过乔金灵，只不过当时乔金灵还在昏迷状态中，没有仔细看，今天白天一看，肉眼可见憔悴了很多。
    就这一个侄子，宋璟颜替弟弟照顾这个儿子，没想到成了如今的模样，打了越洋电话过去，宋璟行也是着急，正联系着国外医生，把儿子送出去医治。
    大人们愁眉苦脸说着话，乔金灵看着病房上的宋益善，内心五味杂陈，之前还活蹦乱跳，慷慨激昂，说要给她做一辈子饭的人，就那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没有了灵魂，只剩下的一具躯体。

 第251章 我会一直等着你

    宋璟颜和孙慧芳走出了病房，关于把宋益善送出国外治疗的事情，还需要从长商议，毕竟都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时难以定夺。
    孙慧芳是觉得既然乔金灵没醒过来，那宋益善迟早有一天也能醒过来。可宋璟颜觉得大好年华，躺在病床上，如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三四十岁了，那该怎么办呢？
    病房内非常安静，只能听见呼吸机的声音，宋益善打着营养针，不能自主吃饭，只能靠这些维持，脸颊肉眼可见凹陷下去，可看上去依旧是个翩翩少年郎。
    “傻瓜，你怎么不跟着我一起来呢？你是跟在我后面迷路了吗？真是笨，还说自己很聪明呢，我看你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乔金灵摸着宋益善前额的碎发，几天不见，已经有些长成了，嘴唇附近也有些胡须，摸上去有些扎手。
    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乔金灵也不去擦它，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宋益善手背上，什么反应都没有，若是以前，宋益善肯定会笑着伸出手，替她擦掉眼泪，顺便再笑话她：“小丫头，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你快醒过来吧，我高中学习肯定跟不上，你得帮我呀，不然我考不上大学，追不上你了，怎么办？”
    乔金灵紧紧抓着宋益善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纤长相可，是一双绝美的手，再配上这样一副容颜，当真是女娲炫技。
    可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不睁开，便犹如暗夜里没了繁星，少了光华。
    “求求你了，赶紧想办法回来吧，你不是爱吃好吃的吗？营养针应该不好吃吧，等你回来了，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不过你肯定会嫌弃的。”
    乔金灵脸上笑着，眼眶里的泪越来越多，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那个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需要，宋益善一定都会在。
    从小到大，乔金灵已经习惯了宋益善的陪伴，从那214封信开始，到初中的两年，再到如今每天晚上陪着写作业，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有些模糊，也不愿意继续深究。
    乔金灵总觉得亲情要更多一些，如果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可此时此刻，她无比明确知道自己对于宋益善的感情绝对不是亲情。
    原来感情早就已经深刻在骨子里，内化成自己的行为，而她却一无所知。
    那个字不敢轻易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牵挂。
    “宋益善，求求你，醒过来吧，我不想一个人，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秘密的人只有你一个了，如果没有你，这些秘密我得告诉谁呢？”
    乔金灵越说越伤心，哭得停不下来，可是床上的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放心吧，你在那边努力，我在这边努力，我会等着你醒来的那一刻，我说过，我会等你，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你可不能辜负我的等待，不然等你醒了，我肯定会敲你的头。”
    乔金灵伸出食指，轻轻在宋益善的头上扣了一下，她不舍得用力，她用手把宋益善的头发都撸到脑后，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天庭饱满，一看就是聪明相。
    乔金灵还想说什么，听到背后有人推门进来，赶紧止住了眼泪，走到窗边，偷偷擦干。
    大人们当然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情深义重，也不多说什么。
    “宋大夫，你真的决定要把益善送到他爸爸那边吗？我觉得北京的医疗条件也可以，至于钱这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他的费用我全出。”
    乔向前满脸担忧，自家孩子醒过来，可是宋益善还昏迷着，他向来把宋益善当做未来女婿看待，自然也非常心疼。
    “老乔，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弟弟反复沟通过好几次了，他的意见也是倾向于去国外，毕竟那边的医疗水平要比国内的要高一些，而且他照顾起来也要更方便，作为外交官，国比家大，他不能随随便便回国的。”
    宋璟颜思虑再三，决定尊重弟弟的意见，把宋益善送出国治疗。
    “宋阿姨，你们要把宋益善送出去吗？不要，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他正在努力，再给他一点时间好不好？”
    乔金灵焦急，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宋益善肯定再想回来的办法，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乔金灵希望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自己。
    “灵灵，阿姨知道你是好心，可是益善是我弟弟的独子，这是我弟弟的意见，毕竟是益善的亲爸爸，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宋璟颜拍了拍乔金灵的肩膀，哪怕她作为宋益善的大姑，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决定权。
    “阿姨知道你们两个人感情要好，等益善醒过来，他会回来找我们的。”
    宋璟颜无比遗憾，本来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从小就认识，突发变故，只能被迫分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乔金灵也没了办法，她既不能说出真相，也不知道宋益善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是重生者，了解很多东西，能够避开人生的障碍，可命运依旧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灵灵，别难过了，说不定在宋益善出国之前，他就醒过来了呢，你不就是突然醒来的吗？”
    孙慧芳试图安慰女儿，虽然她也知道这种概率不高，全凭老天的心思。可老天爷的安排，谁又能猜得透呢？
    病床上的宋益善依旧非常安静，像是不存在一般。乔金灵想反正自己都会继续等下去，不管等到什么时候，他都会等到宋益善醒过来。
    有了大使馆的帮助，宋益善出国的一切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
    乔金灵特意去雍和宫求了一个护身符，给宋益善戴上，希望能保佑他在国外顺利，也许国外先进的医学手段能唤醒他，也未为可知。
    等乔金灵特意早放学，想来再看看宋益善，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
    宋益善不在床上躺着。
    难道他已经醒过来了吗？
    巨大的惊喜裹挟着乔金灵，心狂跳不止，宋益善不用出国了，他们不用再分开了，又可以像之前那样学习在一起了！

 第252章 他会回来找我的

    乔金灵冲出病房，四处寻找宋益善的身影，那个高高大大的英俊少年，不管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一眼看去，就能立马发现他的踪迹。
    这里，没有。
    那里，也没有。
    ……
    她找不到他了，那样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悄无声息，在自己的生活里没了踪迹。
    乔金灵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她想哭，可又哭不出来，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原来难过不会让人哭，委屈才会。
    乔金灵四顾茫然，多希望下一瞬，那个少年就跳到眼前，笑嘻嘻说在逗她玩，还是这么傻，不经逗。
    然而，什么都没有。
    医院里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忧心，没人关注到乔金灵的悲伤。
    她的手不经意摸到兜里的东西，软软的，带着温度，是她放学回来的路上买的炸糕。
    这是他们第一天结伴上学，宋益善第一次带她吃的，就在路边，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年，给她买了一块刚出锅的炸糕，那个傻姑娘虽然刚吃过早饭，肚子很撑，可还是干掉了一个，吃得满嘴流油。
    炸糕还在。
    可他不在了。
    乔金灵捏着炸糕，眼泪才一点点流淌下来，原来触摸到回忆，人才知道哭。她拿出炸糕，已经没刚出锅那样酥脆了，软趴趴的，也没了灵魂。
    “宋益善，我给你买炸糕了，你怎么不来吃呢？你要是再不来，我就都吃光喽。”
    乔金灵嘴角带着笑，每一口都咬得很小，越来越小，她怕炸糕吃完了，宋益善还是没回来。
    眼泪滴在炸糕上，酸酸涩涩，她的喉咙更酸了，每次吞咽，她都要费尽力气，有一个小护士看到乔金灵，上前关心询问。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护士姐姐很温柔，在医院这种地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生离死别，是最赚眼泪的地方，估计这个小姑娘也是如此吧。
    “姐姐，我找不到他了，我把他弄丢了，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乔金灵瘪着嘴，一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热泪灼得脸有些疼，可心更疼。
    “好，好，小妹妹，你先起来好不好，姐姐帮你找，你也得告诉姐姐，他是谁啊？”
    护士把乔金灵拉起来，安置在护士站，好心安慰。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谁。”
    乔金灵眼神茫然了，宋益善算是她的谁呢？
    “哎，灵灵，你怎么在这里？”
    正在护士不知所措的时候，乔向秀出现了。
    “二姑姑！”
    乔金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
    “乖孩子，咱不哭，有事给二姑姑说。”
    乔向秀拍着乔金灵的肩膀，又对护士表示感谢。她安抚了半天，乔金灵这才恢复正常。
    “怪不得呢，也怪宋大夫她们没给你说，出国的日子提前了，她们今下午就准备出国走了。这不，宋大夫还有手续没弄利索，托我替她跑一趟医院，幸亏看到你，不然你爸妈又得着急了。”
    乔向秀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估计是宋璟颜的资料。
    “什么？！已经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金灵“噌”站起来，她以为宋益善出什么大事，原来是出院要走了。
    “你看你，沉不住气，她们说走了以后再告诉你，就是怕你哭哭啼啼的，惹得大家都伤心，灵灵，咱不哭了，二姑姑知道你和宋益善关系好，他肯定能回来的。”
    乔向秀搂着乔金灵的头，轻轻抚摸，都说好人有好报，只是这报什么时候来？
    宋益善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别说乔金灵接受不了，就连乔向秀这样的外人想起来就伤心。
    她为年轻人之间的感情而感动，到了她这种年龄，爱已经变成可有可无的装饰品，陈国强早就已经不回家了，现在她不过是想给小雪一个听起来还算完整的家。
    只要陈国强玩得别太过，她都能忍。
    乔金灵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冲向首都机场，再看宋益善最后一面，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真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反而淡定得可怕。
    “咱们回家吧，二姑姑，放心，我没事的，宋益善一定能回来的，走吧，肚子都饿了。”
    乔金灵若无其事的样子吓到乔向秀，刚才还泣涕涟涟，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就像变了一个人。
    乔向秀不放心，专门把乔金灵送回家，亲手交到孙慧芳的手里。孙慧芳看着眼前嘻嘻哈哈的女儿，好似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妈，我吃饱啦，回屋写作业喽，放心，我不会哭哒，我得好好学习，争取在宋益善停下的这段时间，赶超上他，省得他老是说我笨。”
    乔金灵吃了三大碗米饭，她的食量吓到了老父亲和老母亲。孩子能吃当然是好事，只不过太反常了，可是乔金灵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们也不好继续追问，心底创伤只有交给时间了。
    关上房门。
    乔金灵才卸下笑容，她不想让爸妈担心，那是最关心她的两个人，把笑留给他们，把眼泪留给自己。
    她坐在书桌前，一时不知道该先写什么作业，以往都是宋益善帮她列好计划，每一项作业都整理好，比自己还要熟悉知识漏洞，对于这些题都是举一反三，顺便帮她填补上知识缺口。
    可现在书桌前空荡荡的，就只有乔金灵一人。
    “啊呜～”
    小狗久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围绕在乔金灵的腿边，它呜咽着，像是在好奇那个少年怎么这么久没有来了？
    “久久哦，来，让姐姐抱抱，给你挠痒痒，舒服吗？”
    乔金灵一只手抄起久久的小肚皮，放在书桌上，挠着它的下巴颏，小狗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乔金灵。
    “怎么啦，久久，姐姐挠得没哥哥舒服吗？看起来不满意哦，以后只能姐姐来给你服务了，不管满意不满意，就这个服务了！”
    乔金灵又胡乱挠了几下，久久还在盯着她。
    “久久，以后都没有哥哥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起等他回来好不好？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乔金灵知道无论宋益善现在在做什么，都一定在努力找回家的路。
    因为这里有人在等他。
    她说过会等，一分钟是等，一辈子也是等。

 第253章 和213里的秘密

    没了宋益善的日子，乔金灵假装开心过下去，她不能让在乎的人担心。
    人真的奇怪。
    以前没有宋益善的陪伴，她觉得日子本来就这样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那个人出现过以后，日子怎么过都不对劲，心空了一大块，哪怕看到一块小石头，都能拐弯抹角，想到那个人的身上。
    偶尔，乔金灵在校园里会看到相似的身影，她假装不经意从那个人身边经过，回头一暼，再失望走开，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可是乔金灵还是带着一点点的期待。
    乔金灵越来越沉默了，一个人的时候，她更喜欢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云从来不能决定自己的方向，风把它往哪里吹，它就要往哪里走。看着自由自在，其实从来不由自己做决定。
    孙慧芳和乔向前也是担心，他们和国外的宋璟行保持联系，可依旧没有等来什么好消息，渐渐地，他们也不再打电话，不想一遍遍去戳对方的伤心事。
    乔金灵又多了一个铁皮匣子。
    里面已经有了十封信，从宋益善走后的第一天开始，乔金灵恢复了每周写一次信的习惯，只不过这一次，她的信寄不出去，也没有人给她回复。
    她像以前那样，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信里，好像宋益善就在自己的眼前，她一遍又一遍读着宋益善以前给自己的回信，从一年级开始，字迹稚嫩到越来越成熟。
    整整214封信，等到乔金灵重新写满213封信的时候，她才惊讶发现原来当初宋益善说“214封信挺好的”是什么意思。
    214，“爱一世”。
    彼时青涩如他，在用最隐晦的方式说着最浪漫的话。
    那就停在213吧。
    213，“爱一生”。
    每周一封信，她用了整整4年才写完这213封信。
    这四年，家里发生很多事情，孙慧芳成立了自己的品牌设计室“芳?语”，乔向前在北京的房地产公司如日中天，尤其是在乔金灵的“提醒”下，提前到重庆拿下一堆地皮，等1997年3月，重庆被批成直辖市的时候，别人刚想入场时，乔向前已经挣得盆满钵满。
    乔金凤进入北京一家三甲医院，主攻神经外科，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尤其是她的中西医并重的治疗方法，让她独领风骚。
    乔金灵高中毕业，一路披荆斩棘，考入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这时候还叫北京广播学院，也就是俗称的“广院”。
    如今她已经是广院的大一学生了，如果宋益善还在，他肯定考上心仪的外交学院，在大学里肆意展露光芒。
    可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整整四年，国外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可是乔金灵反而不着急，今天等不到，就等明天，明天等不到，就等后天，心里多了一个念想，日子反而更加从容。
    上了大学的乔金灵，像一朵花一样，褪去了学业压力，瞬时绽放出令人惊艳的美。
    她眼角大而下垂，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朵小月牙，温柔甜蜜，楚楚动人，整个人出落得明亮舒展，如秋水般空灵，眼神清澈，卧蚕丰厚温柔，亲切可人，纯洁灵动。
    她的身形比较清瘦，却瘦而不柴，眉目舒展，总带着淡淡的忧伤，美目流转之间，清纯又倔强，无辜又引诱，充满故事感。
    在广院一众大小美女中，她气质最独特，一头漆黑及腰长发，眉有孤意，睫带媚意，宛若黑天鹅盘踞，孤高优雅。
    乔金灵早已不是重生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时光把她淬炼成十足的大美人，偏偏她对这份美还不以为然，随便一扎头发就来上课，反而比别人精雕细琢的打扮，多了一分难得的自然美。
    其实前世乔金灵就挺漂亮的，只不过被生活磋磨，没了自信，含胸驼背，退退缩缩，把美都藏起来，更不用说大大方方展示了。
    现在人一美，追求的男生自然多。令人奇怪的是，乔金灵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位同学，总是彬彬有礼拒绝，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可谁也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男朋友。
    时间一长，大家觉得这只不过是乔金灵推辞的借口而已，依旧有男生献殷勤。
    “灵灵，给学校请个假，咱们得回一趟北河沿村。”
    乔向前专门来学校找她，神情严肃，很久没见过爸爸这么紧张了。
    “怎么了爸爸？老家有什么事吗？”
    乔金灵的心也揪起来。
    “你…奶奶在家里摔了一跤，快不行了……”
    乔向前说这话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自从出来以后，他就很少回家，只是寄钱，总以为来日方长，没想到突然得到这个噩耗。
    乔金灵赶紧安慰爸爸，跑到学院里请假，简单收拾衣服，跟着车一起走了。
    他们开了两辆车，二姑姑一家在后面，还顺道接上了乔金凤。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印象中杨桂香还是送她来北京上学，唠唠叨叨的模样，怎么突然间就要离开了呢？
    原来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衰老是慢慢发生的，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点，和这个世界告别，然后继续走下一段路。
    乔金灵觉得头昏昏沉沉，靠在乔金凤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她不愿意想这些事情，越想越头疼，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路颠簸，他们从国道驶入省道，下了省道，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安庆市就在眼前。
    乔金灵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有些地方依稀，还有以前的样子，那大部分地方都变了模样，热火朝天。
    天渐渐黑下来，过了安庆市以后，往北河沿村市区，也没有路灯了，眼前漆黑一片，像是一头扎进了黑色幕布里。
    偶尔能听到村落里的狗叫声，还有稀稀疏疏的灯亮，又回来了，上一次回来，还是在那个被困住的“梦”里。
    老家近了。
    隐约能听到哭丧的声音，难道奶奶没等到他们，已经去世了吗？

 第254章 杨桂香走另外一段路了

    刚进门，就看到刘梅花指挥着来帮忙的亲戚婆子们，还嚷着吹丧的声音太小，不够气派。
    “放心，你们卖力吹，我婆婆苦了一辈子，临了让她听个响。”
    刘梅花头戴孝帽穿孝衣，腰里捆着麻绳，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旁边帮忙的婆子提醒，刘梅花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大帮人。
    “哎呦，我的兄弟二姐哎，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刘梅花及时换上一副面孔，跌跌撞撞跑过去，嘴里哀嚎着，眼角却没有一滴泪。
    “二嫂，娘已经…”
    乔向前更咽，一路上风尘仆仆，紧赶慢赶，还是没有看到杨桂香最后一面。
    “哦，没呢，还在屋里躺着，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见你们，你们能赶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刘梅花这才反应过来，引着众人来到堂屋，本来大家已经准备好哭丧了，被刘梅花这样一闹，反而哭不出来。
    这一栋两层小楼是乔向前出钱专门翻新的，水泥铺的院落，是整个北河沿村最豪华的地方，连村长家都比不过。
    杨桂香已经穿好了寿衣，堂屋已经被布置成灵堂，地上铺满了稻草，稻草上铺着一张寿被。
    杨桂香就躺在上面。
    她还吊着一口气，脸颊凹陷，脸色泛着灰白色，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时不时眨动一下，别人会以为他已经去世了，乔长河时不时用手去探鼻息。
    “娘！”
    乔向前和乔向秀看到这样的杨桂香，一下子跪倒在地，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杨桂香干瘪的嘴唇动了几下，枯槁的眼神里竟然重新泛起了光彩，她命好，终于等到了。
    “三儿，秀儿，回…来…了…”
    她的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像木头刮过锯子，干干巴巴。
    乔向前和乔向秀想要扶起杨桂香，被一旁的韩老婆子制止了：“你们两个人糊涂，现在你们的老娘就剩下这半口气了，身子都开始有点僵，好不容易捋直了，再让她动弹，关节就回不去了，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娘不能板板正正地走？”
    韩翠兰是杨桂香指定的葬礼指挥者，所有的事情都要听韩翠兰的，连未死就哭丧的都是韩翠兰批准的，说是人能听到自己的丧乐才能登入天堂享乐。
    两个人一听，缩回了手，这辈子杨桂香特别迷信，既然快要走了，就依她一回吧。
    “所有人都出去，老姐姐说要单独叮嘱她几句。”
    乔金灵一看，韩翠兰竟然指着自己，杨桂香临死前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是她。
    这可是以前她最不待见的孙女。
    屋里一下子空了，就剩下杨桂香和乔金灵。
    “灵…灵…你回来了…”
    杨桂香声音里多了一丝力气，这些话可能是支撑她到最后的唯一念想。
    “奶奶，我回来了。”
    乔金灵牢牢记着韩翠兰的叮嘱，只能说话，不能动杨桂香一下。
    近距离接触快要去世的人，乔金灵没有一丝恐惧，她想起了前一世妈妈死去的场景。
    原来人临死的时候，样貌都差不多，再深的皱纹，都渐渐舒展，再放不下的东西，也要放下了。
    “奶…奶…怕…”
    杨桂香想要做出更多的表情，却是徒劳，每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本能都是害怕的吧。
    “奶奶，不要怕，待会儿你能听见一阵风，那阵风就是你爱的人来接你了，你跟着它走，它会接你去天堂。”
    乔金灵俯身趴在杨桂香的耳边，轻轻说道。
    “娘…娘…来接…我了…”
    杨桂香听了乔金灵的话，僵硬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他六岁时就被卖进乔家当童养媳，一辈子没少忍饥挨饿，唯一的温暖就是那个早逝的亲娘留下的。
    “香，娘给你摘花戴，娘的小丫头最俊了…”
    “香，洗洗你的小脏爪再抓馒头吃…娘给呼呼…小心烫嘴…”
    “香，娘给你缝的新褂子，可别穿脏了…”
    ……
    “娘…来…了…”
    杨桂香脸上的褶子一道道都平展开了，嘴角的笑却没有消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最温暖的人。
    如果死亡就是要去见自己最想念的人，什么时候有什么可怕的呢？
    杨桂香咽下了她最后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睛，她什么都不怕了，有娘在，有什么好怕的呢？
    乔金灵内心非常平静，死亡只是这一段路的终点，奶奶要去走另外一段路了，希望她一路顺风。
    屋外的人长久没有听到动静，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乔金灵静静跪在地上，而杨桂香已经没了气息，嘴角带着笑。
    “老姐姐，你是笑着走的，你这是要去天堂啊，外面的人动静大点，恭贺老姐姐飞升听仙乐！”
    韩翠兰踮着小脚，赶紧跑让外面的动静更大点。
    院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哭啊，都哭起来！平时多孝子贤孙，这会儿都哭啊，有委屈的，都哭出来！有恩有怨的，都哭啊…”
    韩翠兰不愧是调动情绪的高手，她的话一出，现场爆发出各种各样哭声，有哭杨桂香的，有哭命运不公的，有哭婚姻不顺的，有哭孩子不孝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每个人身上都有糟心事，借着这个机会，噼里啪啦，哭得那叫一个热闹。
    乔金灵被韩翠兰安排了一个重要活，就是在杨桂香头部位置，放了一个小板凳，板凳上有一只小香炉，里面燃着香，乔金灵要保证三天以内香不能断，这样杨桂香才能找到进入天堂的入口。
    丧礼闹了三天，一开始大家还悲恸，时间一长，就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俨然一场聚会。
    刘梅花和苏桐对如今的孙慧芳大加赞赏，觉得是从北京来的贵客，同为儿媳妇，竟也什么都不让孙慧芳插手干，两个人全都包揽下来，顺便骂一骂那个贺美英，人都死了，仇还放不下，自己不来就算了，连亲儿子都不让来。
    男人们凑成一堆，迎来送往，乔向前大富大贵，自然成了乔家迎来送往的门面，连市里都来了领导吊唁。
    乔金凤陪着乔金灵看香，她对这个奶奶没什么感情，接触也不多，本以为能在葬礼上看到爸妈，最后竟也没看到人影。

 第255章 等着他，心里一点都不苦

    后来乔金凤听说他们一家早几年已经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连个地址都没有留下，也许在他们心里，早就没有了乔金凤这个女儿了吧。
    乔金灵安慰着乔金凤，有些人哪怕是亲人，有血缘关系，也依旧不惦记，而有些人，不是亲人，却每时每刻都放在心上。
    不知道宋益善现在怎么样了，四年过去了，他醒来了没有？
    “灵灵，姐姐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宋益善，这种事情在医学上很难说，虽然现在医学水平发达，很多病都能被治好，可是人体构造精妙，很多事不好说…”
    乔金凤欲言又止，她不想让妹妹再等待，在最好的青春年华，等待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人。
    “金凤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心是满的，我会等着他醒过来，我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我告诉过他，会等着。”
    乔金灵在乔金凤的手心里，写了一个“等”，这是当时两个人分别时候，乔金灵用血出来的字，宋益善一定能看到。
    “真是一个傻丫头，姐姐不说你了，你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乔金凤也不再说话，两个姐妹平时很难有这样的时间说悄悄话，没想到奶奶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你还说我傻呢？你不一样傻，爨雷追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还是不同意吗？”
    乔金灵依靠在墙边，双手抱着膝盖，她也有点好奇，这个爨雷既是乔金凤的校友，家庭条件优渥，人品也不错，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已经算是良配，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直不同意？
    “你说他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是挺好的，是我配不上他。”
    乔金凤骨子里是有些自卑的，她这样一个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子，看到别人的阳光，总觉得不是自己的。
    那种父母健全，从小被爱滋养长大的孩子，自带天真，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积极乐观，嘴角总是带着笑，那种笑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一丝掩饰，对他们来说，世界是充满阳光的，即使有一点点阴影，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而乔金凤已经习惯了躲在阴影里拼命努力，让她暴露在阳光下，浑身不适应。
    “不是你配不上他，也不是他配不上你，可能就是两个人不合适吧，这个世界上，不是有人爱你，你就一定会要去爱他，没道理可讲的。”
    乔金灵靠近姐姐的怀里，她完全能够理解乔金凤的想法，曾几何时，她就是这个样子的，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自己都不配拥有。
    直到有那么好的宋益善惦记着她，她才觉得自己是值得的，值得被除父母以外的人，全身心爱着。
    “你比我要小，可我总觉得你看问题要比我通透，这么会劝人，怪不得以后要当记者，比我们学医的可会说多了。”
    乔金凤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只有面对这个小妹妹的时候，她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每次和乔金灵聊完以后，她心里都敞亮了很多。
    “没有，只是事情经历多了，自然能想明白。”
    “你才多大呀？爸爸妈妈都在身边，还能经历什么事情？”
    “我经历的事情多了，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拉倒。”
    “奶奶还在这里呢，你要是欺负我，小心奶奶晚上来找你。”
    “我可是无神论者，才不相信重生回魂这种事情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相信就不存在的。”
    “越聊越偏了，我替你守着香，你去休息一会儿吧，眼圈都有些青了。”
    乔金凤安抚着乔金灵，以为是奶奶去世给她的打击，可是乔金灵却明白，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有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宋益善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都已经长得很高了，等到在见面的时候，是不是比你还要高了呢？
    到时候我可是会笑话你的，没事偷懒不起来学习，不努力长高，终于被我赶上了呢。
    这次回到北河沿村，乔金灵见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真是不敢认，乔金灵，你现在长得跟仙女似的，要是在大街上看见，我肯定不敢认你。”
    胖墩已经不再胖了，高高瘦瘦的，小名还叫胖墩，显得有些滑稽，他学习不好，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了，跟着家里学宰牛卖牛肉，倒也练就了一身本领。
    “胖墩，你说话这么斯文，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你现在怎么这么瘦了？你还是咱们金钱拜物教的副教主呢。”
    乔金灵看着昔日的玩伴，重生回来的时候，第一次进学校，就是和她在操场上闹了一场，恍然如梦，乔金灵不由得感叹时间的强大。
    “哎，都是小时候瞎说的，想想真快，你那时候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害得我回家被我妈揍了一顿，不过也是你治好了我的大腮帮子。”
    乔金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还是为了救宋益善才故意接近胖墩，没想到这个无意中的恩情，胖墩到现在还记得。
    “乔金灵，真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妇女抱着奶娃娃，走到他们旁边，不动声色把孩子塞到胖墩的怀里。
    “你是？”
    乔金灵在头脑中搜寻着记忆，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努力从这张脸上辨认以前的痕迹。
    “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猫蛋，以前和我弟弟一起老欺负你的那个。”
    乔金灵这才想起来，变化非常大，印象中还是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这么多年没有见，已经是妇人的模样。
    “我和胖墩结婚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弟弟前两年得病去世了，也算是造化弄人…”
    胖墩赶紧打岔说道：“乔金灵，你有没有回咱学校看一看？很多年前就不用了，说是这两天就要拆了，你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好的。”
    乔金灵嘴上答应，她想去看一看曾经和宋益善坐在一起学习的时光。

 第256章 旧书桌上刻的字

    等杨桂香下了葬，乔金灵自己朝学校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可再一次看到学校的时候，乔金灵还是有些吃惊。
    布满裂缝的外墙已经坍塌，黑板涂的油漆已经脱落，像什么皮肤病一样，院子里长满杂草，这里荒无人烟，没有动静，像是与世隔绝。
    天上阴晴不定，似乎要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浑浊的天空手偶尔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鸟叫，映衬着这里更加荒凉。
    乔金灵走进原来的教室，桌椅已经破烂不堪，歪歪斜斜，散落在教室各个地方。看来这里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脚步所到之处，都会腾起灰尘，门半开着，时间在这里凝固。
    她走到自己的原来课桌，这里是她重生以后不是时间最长的地方，而是印象最深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她和宋益善认识，那个眼神清澈，皮肤白净小男孩，小身体板板正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在阳光下，头发泛起光泽，微风吹动，岁月静好。
    可如今这个小男孩在哪里呢？
    乔金灵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感伤，只听“咔嚓”一声，椅子竟然四分五裂，乔金灵没坐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没想到椅子这么不结实，还是说自己长大了，变沉了呢？
    乔金灵刚想扶着桌子站起来，却发现桌子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灵儿我想你”。
    乔金灵微微笑了，原来宋益善在小时候就已经惦记自己了，偷偷在桌子下面刻上字，把秘密藏在心底，真是一个心机深深的小男孩。
    如果能和宋益善一起回来的话，乔金灵肯定会笑话他，然后指着这行字，问问是怎么回事？
    乔金灵抬起头，两眼微微发红，但脸上并没有泪痕，这一次她没有哭，不过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还是偷偷掏出手帕按按眼角，然后回头看着教室，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宋益善，我还是哭了。”
    等到乔金灵回到奶奶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之前办丧事的景象，该撤走的东西都撤走了，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大家并没有那么悲伤，连日的劳累让他们来不及悲伤，下葬以后，他们只想休息一下，喘口气。
    陈国强不愿意住在这里，说屋子里有股发霉的味道，死活开车回市里，乔向秀担心孩子小，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去了市里住宾馆。
    其实这里的住宿条件比乔金灵想象的要好，乔向前花了大价钱，里里外外翻新，盖了两层小楼，杨桂香一直在一楼住，二楼的四间房子没有动，说是每个孩子留一间住，可直到杨桂香去世，她的孩子没有一个人住过一晚。
    现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了彩电，夜晚也不再那么寂静，印象中鸡鸣狗吠的田园农村也变了模样。
    不用说农村，再过20年，每个人都会渐渐失去重要的东西，得到的东西就像泡沫一样，一个又一个破灭，攥在手里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空虚。
    物质没有办法支撑起精神，每个人都深陷时代的漩涡之中，焦虑内卷，世界之大，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金凤姐，你看夜晚天空是深蓝色的，不是一片漆黑。”
    乔金灵指着夜空，想和乔金凤聊聊天。可是乔金凤忙着写医院里要求的论文，随便应付一句，没空和她说更多的话。
    乔金灵只好自己一个人静静看天空，曾经有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告诉她黑夜的天空是深蓝色的，哪怕没有太阳照耀，也不是纯黑色。
    一夜无梦，乔金灵本来以为换了地方睡觉，会睡不着，没想到却睡得格外香。
    头发散落在枕间，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床上，乔金灵慵懒赖床，她早就已经醒了，可不想起，静静想一些事情，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她在回味昨天书桌上宋益善刻的那几个字，心底涌上甜蜜，突然，一个想法划过头脑，惊得她浑身僵硬。
    灵儿？！
    宋益善之前从没有这么叫过她！
    是他们两个一起进入小时候，宋益善才开始这么叫的，乔金灵本来还觉得有些肉麻，在这之前，宋益善都是叫她“乔金灵”！
    难道？
    那几个字是宋益善在那个时空写的吗？
    字迹工整，笔锋有劲，不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刻出来的，难道真如她想的这样吗？
    乔金灵来不及想太多，她要重新回去看一看，头发都没有扎上，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飞舞。
    肯定是宋益善！
    他一定在！
    乔金灵不顾村民的眼光，穿着拖鞋，一路狂奔，等到她来到学校的时候，彻底傻了眼，眼前已经成为废墟，村委找人把旧校舍已经砸完了，旧课桌也被当了柴火烧。
    什么都没有了。
    乔金灵找不到宋益善一点痕迹了！
    这一天，她像一个疯子一样，蹲在一堆废墟里面嚎啕大哭，路过的人还以为废墟下面埋着人，谁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姑娘在哭什么？
    回到奶奶家以后的乔金灵更加沉默。宋益善像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
    自从看不到宋益善以后，乔金灵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拐弯抹角地想到他。
    吃炸糕的会想到他。
    走在熟悉街道会想到他。
    吃钙奶饼干会想到他。
    看到邮票会想到他。
    骑自行车会想到他。
    她的脖子里一直挂着小时候两个人拍的合影，那时候两个人稚气未脱，乔金灵扎着明黄色的发绳，还是宋益善亲手送给她的。
    古铜色的小盒子有些褪色了，链子也没有那么灵活，可相片里的两个小朋友依旧天真烂漫。
    宋益善像是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很久，又像是从未消失过。
    “不如咱们去皮鞋厂看看，故地重游，看看老朋友，聊聊天，听说小黑的三个孩子从警犬退役，现在就看皮鞋厂。”
    孙慧芳看着闺女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极了，她当然知道原因，也没有办法，只好转移闺女的注意力。
    “好啊，好久没有回皮鞋厂了，咱们一起去看看，还有原来的老邻居，咱们晚回去一天，就当故地重游了。”
    乔向前赶紧附和妻子的建议，如今闺女的状态让人太担心了。

 第257章 皮鞋厂再遇故人

    乔金灵打起精神，努力挤出笑容，爸爸妈妈都还在，不能让他们太担心。
    人生不只是有爱情，还有其它的感情。安庆市皮鞋厂像是没有在时光中流淌过，一看大门，竟然还是以前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金大爷，好久不见，您身体还硬朗啊？”
    乔向前一眼就瞅到了金三陆，看着苍老了不少，还是那颗标志性的大光头，脸上多了很多皱纹，精神矍铄，行动自如，其实他本来可以退休颐养天年，可老人家闲不住，非要继续给皮鞋厂看大门。
    “哎呦，这不是乔厂长一家吗？真是贵客啊，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到你们，要不是你，我老金就得卖一辈子瓜喽。”
    金三陆抓紧乔向前的手，人一上年纪就容易想以前的事情，这两天他老是回忆以前，刚惦记上，乔向前他们就出现在眼前。
    他一番感慨，尤其是对乔金灵，印象中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就长得亭亭玉立，像大变活人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乔厂长那时候带你来我摊上吃西瓜，才那么小一个，这一念叨就这么高了，长得真俊，许婆家了没？要是没有，金爷爷有个小孙子，那模样没得说…”
    金三陆还在唠唠叨叨，被乔向前拉到一边，他知道闺女不想听这些话，用眼神示意孙慧芳带乔金灵和乔金凤进去。
    当初孙慧芳去北京的时候，就把皮鞋厂托付给林晓旭，这些年林晓旭兢兢业业，非常负责，在这个期间，就把皮鞋厂抵给了林晓旭，至此就不再过问厂里的事。
    林晓旭对于她们的到来，觉得特别意外，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踪迹，还能再一次见到，实在太不容易了。
    乔金灵看着眼前的林晓旭，不再梳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头发烫到耳朵附近，乌蓬蓬的一堆，看起来成熟干练，颇有一厂之长的架势。
    曾经，这个姑娘一脸憧憬说要去看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好似没多久，在岁月的沉淀下已经愈发从容。
    乔金灵提出想去看小黑，还是埋在原来的地方。
    “孙姨，灵灵，这些年皮鞋厂不好过，可能我能力不行，除了能保住之前的产业，基本就是收支平衡，可我还想坚持着，不然这帮女工就没地方去了，现在到处都是下岗的，有本事的都出去找路子了，剩下的都没办法。”
    林晓旭叹了一口气，光靠情怀支撑不住一个厂，她已经尽力了。
    “要是资金有问题，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尽量帮。”
    孙慧芳对这里也有感情，就是这里锻炼了她的能力，不然她还困在小卖部里卖零碎，哪有现在的产业。
    “哦，孙姨，我不是要资金，我是想你们在大北京，路子多，想法多，能不能看看救救这个厂？我是真不舍得。”
    林晓旭赶紧解释，她更想要新鲜的主意，能跟得上市场需求，现在皮鞋不好卖，路子也打不开。
    “晓旭姐，你们为什么不试试运动鞋或者板鞋，针对年轻人，以后这块市场会越来越大。”
    乔金灵知道年轻人虽然对洋品牌吹捧，可对国货更有期待，只是觉得样子老土，其实穿起来很舒服。
    “对啊，灵灵说得对，我有一间设计室，咱们可以合作，款式新颖，可以试试。”
    孙慧芳灵光一闪，也许闺女的主意是个好办法。
    “太好了，还是灵灵脑子好用。我闺女啊，笨得像个大地瓜，要是和灵灵一样聪明就好了，都怪我，非要找个呆呆笨笨的男人，可算是否遗传过来了。”
    林晓旭嘴上吐槽，可她整个人都透着滋润，乔金灵没见过林晓旭的丈夫和孩子，也能知道林晓旭过得好。
    一个女人是否嫁对人，不是听她怎么说，她的身心状态都会说，从内而外散发的从容，是被爱滋养出来的样子。
    几个人边走边说，突然三个身影蹿出来，乔金灵定睛一看，是小黑的三个孩子。
    它们已经退役，可还没有丧失警犬的警觉，看到有陌生人进厂，没有吠叫，反而围绕在乔金灵身边。
    乔金灵知道这些小家伙认出自己了，哪怕多年未见，它们还依旧把她当主人。
    “白鼻头，白尾巴，白点点…”
    乔金灵看到这些小狗，立马开心起来，它们眼里是纯粹的信任，不掺杂一丝杂质。
    “小家伙们还认识灵灵呢，它们在这里特别听话，每天跟着金大爷一起看厂，窝就在它们妈妈旁边，没事就哪里也不去。只是可惜啊…”
    林晓旭把三只狗照顾得很好，顿顿有肉，比在警队时的伙食还要好。
    “可惜什么？”
    “古警官呐，你们不知道吗？他本来都是副局长了，不知道得罪哪里的领导，被下放负责林区，媳妇儿跟人跑了。结果巡逻林区时候，遇到偷砍树的，被人打了，不知道伤到哪里，站不起来了，老娘伤心直接一命呜呼，好好一个人，现在可惨啦。”
    林晓旭唏嘘，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古警官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惨呢？
    “他…怎么会…”
    一直没说话的乔金凤嗫嚅着嘴唇，她不知道古溪河现在沦落到这个境地。
    孙慧芳和林晓旭继续聊着，只有乔金灵察觉到乔金凤的不正常，她明白乔金凤曾经暗恋过古溪河，两姐妹谈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说过。
    她以为这只是乔金凤少女怀春的一段插曲，早就忘了，可如今看姐姐的神情，就知道从来没忘记过。
    怪不得她一直不答应爨雷，心里没位置给另外一个人了，乔金灵攥紧乔金凤的手，无声责怪：“我的姐姐，你还说我傻，傻的人是你啊。”
    乔金凤感觉到手心的力量，瞅了一眼乔金灵，就知道自己埋在心底的事情，这个妹妹已经知道了。
    是！
    她还记得那个穿着制服的英俊男人，那个像神一样拯救过她的男人，凛然正气，笑起来带着弯弯眉眼的男人。
    那个从少女时期偶尔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

 第258章 这一次换我守护你

    从皮鞋厂回来以后，孙慧芳和乔向前一路都在唏嘘感叹，当年古溪河没少帮助他们家，为人正义有担当，没想到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咱们去看看他吧，看看他有什么困难，也好帮帮他。”
    乔向前心有不忍，想当年那么风发义气的一个小伙子，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老乔，我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他那么一个有骨气的人，咱们要是贸然过去，怕是伤了好人的自尊心呢。”
    孙慧芳细心一点，人越是在落魄的时候，越不想看到以前熟悉的人。
    “这倒也是，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装不知道，不管不问吧。”
    乔向前一下子也犯了难。
    “爸爸，让我和金凤姐姐一起去吧，我们偷偷看一看，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乔金灵看出了乔金凤魂不守舍，她明明想要去看古溪河，可就是不好意思张口，没办法，她只好替这个姐姐说了。
    乔金凤投来感激的眼神，知她者，乔金灵也。
    “那也好，把钱带上，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乔向前已经打听好地址，把姐妹两个人放在附近，就先开车回去了。
    这附近有些破旧，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小区了，阳光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让人陡然生出一点寒意。
    她们本来想打听古溪河家的具体位置，还没有来得及问，就看到古溪河赫然坐在街头正在补鞋。
    怎么会这样？
    乔金灵惊呆了！
    眼前的男人依稀带着以前的模样，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没有精心打理过，他正弯着腰，卖力给一个小伙子擦皮鞋，汗水滑落，濡湿了鬓间碎发。
    他的腿一看就使不上力气，所以需要更大的臂力擦鞋。多么明朗卓绝的一个男人，岁月待他，竟然毫不留情。
    乔金凤觉得像一脚踩空了一样，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着指甲，眼神直直的，苦难总是不期而遇降临。
    乔金灵看向乔金凤，不知道此时此刻，姐姐心里作何感想？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趴在那里擦鞋的人是宋益善，她会怎么想呢？
    “擦得不错，瘸子，下次擦鞋还找你。”
    男人抬腿就要走。
    “等一等，还没有给钱呢。”
    古溪河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拿开你的臭手，拿过抹布的脏手，敢碰我的衣服，知道我这衣服多少钱吗？弄脏了你能赔得起吗？”
    男人瞪起了眼睛，唾沫横飞，溅到了古溪河的脸上。
    “小子，别昏了头，年纪轻轻的，得学着尊重人。”
    古溪河的神经被刺痛，钳子般的大手捏紧了男人的手腕，男人疼得弯下了腰。
    “疼…疼…你松手！”
    男人对着古溪河的坏腿猛踢一脚，一口唾沫随即落到眼前，伴随着一声咒骂：“傻逼！”
    古溪河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上，打开肘关节，拳头直直捅上了男人的鼻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乔金灵她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的两个同伙闻声而来，一人扭着古溪河一条胳膊，拳打脚踢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古溪河觉得有东西在往上窜，口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叫不出声音，呼吸也变得局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口鲜血吐出来，溅落到地上。
    三个小混混一看古溪河吐了血，吓得拔腿就跑。乔金凤已经跑到古溪河的身边，只见他把身体缩成了一团，宛如一块大石头。
    “快叫救护车！！！”
    乔金凤喊得声嘶力竭，可周围围观的人就像愣掉了一样，神情漠然，这种事情谁沾上谁倒霉。
    还是乔金灵反应过来，赶紧用公用电话叫了救护车，幸亏离市区的医院不远，很快古溪河就被送进了抢救室。
    “病人家属吗？他是属于急性脾脏破裂导致的大出血，这种级别的开腔手术需要转到更大医院，我们可以先给他输血。”
    急诊医生手套上沾满了鲜血，蹙紧眉头，手术风险高，他们这种级别的医院不敢轻易接手。
    “您好，我叫乔金凤，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神经外科工作，做过多例脾脏破裂的手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他做手术。”
    乔金凤掏出包里的工作证件，神情严肃，这一刻，她威风凛凛，医院就是她的战场，她是战场上最勇猛的战士。
    “呃，那我去找院长申请一下，应该是可以，您先随我来。”
    主治医师赶紧把乔金凤领到院长办公室。乔金灵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对古溪河念念不忘，救人的背影是能一点点走进人的内心，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那个人给了最有力的支持。
    从前古溪河能保护乔金凤，现在乔金凤能守护古溪河了。
    乔向前和孙慧芳也得到信息赶过来，一听说是乔金凤在给古溪河做手术，他们多少能放些心，毕竟乔金凤的医术精湛，翻遍整个安庆市，都不一定能找到比她还要厉害的。
    手术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乔金凤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手术室，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乔金灵就知道古溪河肯定得救了。
    古溪河被推进加护病房，他没有亲属照料，全靠乔金凤照顾，乔金灵他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孙慧芳每天会过来送饭。
    “真是老天保佑，小古的命不好，得亏是遇到了金凤，要不然说不定就完蛋了。”
    乔向前看目前的样子，他们还要在安庆市再停留几天，乔向秀她们已经回去了，不把这边的事情弄妥当，乔向前回去也不放心。
    他们完全可以去住安庆市最好的酒店，可是一家三口更愿意回原来的房子。
    按照乔向前的话来说，以前巴不得想住大房子，现在有能力了，什么房子都能住得起，反而怀念这个连厕所都没有的小房子。
    何红丽和刘开金还住在这里，来来回回好几趟，脸上堆着笑，如今他们就在对面的批发市场卖东西，又添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吵吵闹闹，还是像以前那样。

 第259章 小男孩长成了大男人

    “老乔，我这两趟去送饭，总觉得金凤的丫头有些奇怪。”
    孙慧芳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女人的第六直觉告诉她乔金凤肯定有别的心思。
    “哪里奇怪了？她是一个医生，照顾病人是应该的，更何况小古以前对她也挺照顾的，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乔向前不以为然，他压根没有把古溪河和乔金凤两个人脸放在一起想。
    “妈妈，你倒是说一说哪里奇怪？”
    乔金灵故意追问下去，这个秘密也许通过妈妈的嘴说出来才是最合适的。
    “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金凤那丫头对古警官照顾得太妥帖了，不过你爸爸说得也对，可能是我想多了，金凤毕竟是医生，救死扶伤也是应该的。”
    孙慧芳话音刚落，何红丽就登门了，她比之前胖了不少，大脸盘子又胖了一圈，几乎看不出腰，显得眼睛更小了，可嗓门还是很大，在堂屋就能听到她在大门口嚷嚷。
    “乔总，孙总，你们这两个人真是，穷日子没过够，都这么有钱，还住在这破地方，我要有你们那些钱，早就住金窝里去了。”
    何红丽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来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都是常年的邻居，孙慧芳也就不让何红利藏着掖着，让她有话就直说。
    “慧芳，还是你痛快，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是这样想的，你看我们家又多了一口人，住得紧紧巴巴的。”
    “现在咱们这一排就我们还在住，其他房子都空着，柳青青的房子我也不指望了，我寻思着能不能把你们的房子卖给我？”
    “后面就是批发市场，大宝学习也不好，我给他把房子预备好，再弄个小摊位，也算有了糊口的营生。”
    “我们家老刘不让我来，说我惦记别人家房子，我就跟他说，那是外人吗，慧芳姐跟大宝的亲大姨一样，自家大姨能不心疼外甥吗？”
    何红丽还是像以前那样会算计，故意把孙慧芳抬到很高的位置，让她不答应，也不好意思。
    孙慧芳当然明白何红丽这点小心思，他她也没有戳破，笑着说道：“我这边没有问题，要是我们家老乔也同意，房子卖给你们就是，价格好商量。”
    “还用问吗？你就是一家之主，老乔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对吧，老乔？”
    何红丽眉眼都笑到一起，和有钱人当邻居就是好，从他们随随便便抠下来一点，就能得到不少好处。
    “对了，你们知道吗？就咱这一排，最头上的那一家葛老太，当年咱还给她送过殡。她小孙子回来了，听说儿子和别的女人鬼混跑了。说来奇怪，小孙子回来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板板正正，本本分分，要是葛老太还活着，看到小孙子变好了，不得高兴死喽。”
    何红丽撇着嘴，用八卦情报作为回报，故意说给孙慧芳她们听。
    一直沉默不语的乔金灵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赶紧问道：“是那个葛瑞伟吗？”
    “对啊，就那一个，哪有第二个小孙子，小伙子长得挺不错。”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批发市场旁边农贸市场里卖调凉拌菜，我跟你说啊，灵灵，咱可不兴和这种穷小子来往，你现在是富家小姐，可不能被穷小子花言巧语就勾搭了去，电视剧上都这么演……”
    何红利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又唠唠叨叨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话，心满意足走了。
    “葛瑞伟？灵灵，这名字我怎么那么耳熟呢？”
    乔向前仔细搜索头脑中的记忆，却还是想不起来。
    “你忘了吗？葛瑞伟是咱灵灵的小学同学，中间和灵灵闹过一次，偷偷跑了，他爸爸去找，再也没回来。”
    孙慧芳提醒，其实乔向前想说的是之前和乔金灵一起去海南的时候，曾经在广州火车站遇到过。
    只不过他没想起来，自己也就作罢。反倒是孙慧芳皱着眉头：“老乔，当时葛老太把她那套房子房本放到我这里来了，说是要遇到小孙子，就把房本给他。不如现在就给他吧。”
    孙慧芳翻箱倒柜，找出了那本破旧的房产证，想当年葛老太临走的时候没能看上孙子一眼，事过境迁，令人唏嘘。
    “别人的东西，咱当然不能惦记，不然再给那孩子些钱？”
    乔向前还是像以前那样，手里有了些钱，就想帮助更多的人，这一次他回北京，打算要做公益，反正给谁钱不是给。
    “妈妈，把房本给我吧，我去交给他，毕竟当过同学，我也想去看看他。”
    乔金灵接过孙慧芳手里的房本，乔向前刚要说什么，又闭上嘴，何红丽的话根本没道理，他闺女心底放着宋益善，才不会把什么葛瑞伟放在眼里呢？
    再好看能有宋益善好看？
    就算比宋益善好看，那知识学问也比不上？
    虽说那孩子还没醒，可有早晚的那一天，他一直都坚信闺女是个福星，不光遇到的人都会幸运，连她自己都会很幸福。
    乔金灵把房本放到挎包里，来到农贸市场，正好赶上饭点，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她特意换了一件再朴素不过的衣服，可站在人群当中，依旧美得耀眼。
    整个农贸市场有好几个卖凉拌菜的，可是乔金灵一眼就认出了葛瑞伟，因为别人都是大爷大妈，只有他一个年轻人，不光卖凉拌菜，旁边还放着一个闷炉烤芝麻烧饼，人很多，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葛瑞伟忙得脚打后脑勺，他的脸黝黑，天有些冷了，他还穿着短袖，露出腱子肉，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
    乔金灵就站在一边，看他忙来忙去，印象中还是那个嚣张的小男孩，挥舞着拳头，到处欺负人，实在很难和眼前这个憨厚踏实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等人散去一些，乔金灵才走过去，笑着问道：“老板，凉拌菜怎么卖？”
    “2块一斤，菜自己挑。”
    葛瑞伟熟练拿过一个不锈钢盆要递给乔金灵，又觉得她眼熟，皱着眉：“姑娘…咱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刀疤哥，你认识他吗？”
    乔金灵在脸上比画了一下刀疤的位置，当年她写恐吓信吓唬葛瑞伟的时候，就捏造了一个“刀疤哥”。
    “刀疤哥？！”
    葛瑞伟皱眉仔细思考，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指着乔金灵说道：“是你！乔金灵！！”

 第260章 和往事和解

    “对啊！怎么认不出我来了？难道我变化很大吗？”
    乔金灵笑得眉眼弯弯，看到葛瑞伟能够变得成熟有担当，她打心眼里高兴。
    “确实变化很大，早知道你长大之后这么漂亮，小时候就不欺负你了。”
    葛瑞伟倒也大大方方，开起了玩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生活局促的痕迹，脸是舒展的，神情是放松的，一看葛瑞伟很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
    “你倒是比以前爱开玩笑了，我来找你，是要给你送一样东西。”
    乔金灵走到葛瑞伟的旁边，从包里掏出房本，放在台子上。
    “这是什么？”
    “你奶奶家的房本，当年葛奶奶去世的时候，把房本放到我妈妈那里了，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乔金灵声音不大，在嘈杂的农贸市场尤其显得冷静。
    “我奶奶？她还想着我，可是我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谢谢你，乔金灵，我回来以后都听说了，奶奶去世之前，是你和阿姨照顾了她，我谢谢你。”
    葛瑞伟对着乔金灵深深鞠了一躬，这一鞠躬既是感谢，也是和那段日子的告别。
    “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呀？要想谢谢我，就给我做一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看你卖得挺火的，排都排不上队。”
    乔金灵指着闷炉里的烧饼，来化解尴尬又煽情的氛围，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会处理这种情况，真不知道那些大庭广众之下被求婚的人，得有多尴尬。
    “都到我这里了，肯定得让你吃上一口烧饼，放心，我都是真材实料，以前出去流浪的时候，有缘跟老师傅学的，特别好吃，你等着。”
    葛瑞伟来到闷炉前，一阵忙活，过了一会儿，用纸包了两个烧饼，递给乔金灵。
    “慢点吃，小心烫。”
    葛瑞伟细心提醒，乔金灵一看烧饼焦香酥脆，芝麻粒粒分明，还没有吃到嘴里，就已经能闻到麦香气。
    “一看就不错，我尝一尝。”
    乔金灵小心咬了一口，烧饼里的热气腾腾，扑了一脸，可热烧饼太好吃，乔金灵又忍着烫，吃了一大口。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葛瑞伟在包里一顿翻找，拿出一个纸卷，递给乔金灵。
    “这是什么？不会是给我的恐吓信吧？”
    乔金灵腮帮里塞满了烧饼，忍不住调侃。
    “什么恐吓信？我要是想欺负你，还用得着恐吓信吗？你自己打开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乔金灵嘴巴叼着烧饼，腾出手打开纸卷的一角，立马明白了，里面包的是当年在广州火车站，自己偷偷塞给葛瑞伟那卷钱。
    “这个钱你没有花？”
    “想过花，走南闯北，饿得快要晕倒的时候，想拿出来买烧饼，最后还是没舍得，也算是我的机缘，正好认识了教我做烧饼的老师傅，这个钱也就留下来了，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现在正好遇到你，你把钱收回去吧！”
    葛瑞伟眼眶里泛着泪光，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这卷钱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让他知道满是泥淖的生命里，还有人这么关心他。
    “我没有打算让你还，当年我是怕你走了歪路，手里有些钱，也能多一条路走，钱你还是收回去吧，权当留个念想，如果你还是过意不去，就给我多包几个烧饼，调份凉菜，我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吃。”
    乔金灵也被感动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彻底改变了葛瑞伟的人生，讲多少大道理可能都不如这卷钱来得有意义。
    “行！钱我收回了，当个念想。我这个癞蛤蟆也不敢吃你这个天鹅肉，如果你不嫌弃，就认我当一个哥哥，虽然我没有那么多钱，可是以后只要你有事情，招呼一声，哥哥我绝对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葛瑞伟拍了拍胸脯，他知道如今的乔金灵不是自己能高攀起的，那份思念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换作另外一个身份，能守护着她也不错。
    “好，我就认下你这个哥哥，不过刀山火海是不用，你自己好好生活，给我找一个好嫂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乔金灵伸出手，神色从容，面对着葛瑞伟，眼中有一股极其真挚的光芒。
    葛瑞伟也伸出手，前世她被葛瑞伟欺负很惨，这一世因为她的原因，葛瑞伟流浪他乡，这一次他们两个终于算是和解。
    乔金灵也觉得轻松，她偶尔会想起这个流浪的小学同学，为他担忧，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她特别高兴。
    等来到家门口巷道的时候，乔金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乔金凤。
    她不是应该在医院照顾古溪河的吗？怎么站在这里也不回家？
    “金凤姐，你在干嘛？”
    乔金灵轻拍了一下姐姐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灵灵啊，还以为你在家呢，这是去哪里了？”
    乔金凤顾左右而言他。乔金灵看出来了，随便讲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没想到乔金凤颇为感慨。
    “姐，你今天老是说以前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咱们姐妹就不用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呗。”
    乔金灵看出乔金凤有话要说，估计是和古溪河有关，可她怎么也没料到乔金凤竟然想把古溪河带回北京看病。
    “灵灵，你先别着急劝我，我给他做过全身检查，虽然有些数据还没出来，可古溪河站起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我想试试。”
    乔金凤斟酌半天，话语平静，目光坚定。看来她不是来和大家商量，而是来下通知的。
    “我明白，姐，古溪河生病，我们自然要帮他站起来，这没有任何问题，哪怕去和爸妈说，他们也二话没有，肯定会同意。关键的是……”
    乔金灵顿了顿，深呼吸一下，抓住乔金凤的手：“关键是你对他，是带着什么心情救他的？你对我说实话，不要隐瞒。”
    “我…我要和他结婚…”
    乔金凤话音刚落，眼泪就跟着一起掉下来。她知道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第261章 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

    “结婚？姐，你没搞错吧，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不能冲动的。”
    乔金灵知道乔金凤对古溪河有感情，可那种感情很难说不是少女时期的崇拜，那样一个帅气的男人帮助自己，谁都会动心，可那不一定是爱情。
    “我没有冲动，我想了很久，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乔金凤的神色暗淡下来，她低着头，眼角有泪，也不去擦。
    “我…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宋益善从小到大，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等他，是因为我明白自己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而你和古溪河…”
    乔金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生怕话说得太多，让这个姐姐伤心。
    “我和他怎么了？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你的等待可以是爱，为什么我的就不可以！你知道吗，从见到古溪河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我和二姑姑在城里卖被面的时候，多少人来找事，他都在帮我们，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就没人珍惜他！！”
    乔金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诉，她总是柔声细语，存在感极低，低得好像她是一个不会哭不会闹的乖乖女。
    “金凤姐……”
    乔金灵呆住了，嘴唇嗫喏，本以为她和这个姐姐心意相通，什么都知道，可事实上她还是不了解。
    “爱不爱的，我不懂，他爱不爱我，我更不知道，可那重要吗？谁说婚姻就一定互相喜欢才能在一起，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没有好报。”
    乔金凤稍微冷静下来，她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古溪河站起来，然后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那古溪河怎么说？”
    乔金灵轻拍姐姐后背，她理解乔金凤的想法，只不过要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报恩，这个代价有些大了。
    “他…他死活不同意…”
    乔金凤垂睫叹气，乔金灵反而觉得庆幸，若是古溪河立马同意了，她倒觉得这个男人没有一丝担当。
    “姐，你冷静下来，不如咱们一步步来，让古溪河先站起来是最重要的，你是一个医生，先做你能做的，等他恢复了，再谈以后的，好不好？”
    乔金灵好言相劝，她知道乔金凤看着温柔，实际上有股韧劲，没这份执着劲，她也没办法从泥泞般的人生里闯出一条生路。
    乔金凤没有说话，可看她的神色已经松动，毕竟让古溪河站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古溪河虽然腿不行了，可他还是铮铮汉子，不需要谁的同情，你这样会让他难受的，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你这是在逼他接受你的施舍。”
    “姐，你想想你非要谈结婚的事情，古溪河再不同意去看腿，这不是把他耽误了吗？咱们先想办法让他同意去北京，好不好？”
    “好，听你的。”
    乔金凤终于松口，乔金灵的话提醒了她。她在施舍古溪河，换个角度想，若是当初她落魄的时候，古溪河是这般强硬让她接受帮助，她怕也不愿意接受。
    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古溪河是一类人，有自己的傲骨和原则。
    安抚好乔金凤以后，乔金灵打算由她出面和爸妈谈。乔向前和孙慧芳自然是十万个同意，乔向前更是拍着胸脯说要包下所有的医疗费。
    只是古溪河那边不肯松口。乔向前和乔金灵决定亲自去和他谈。
    古溪河早就回到普通病房，他身子底子好，恢复很快，只是意志消沉，以往那些小混混，一拳打晕俩，可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几个小混混就把他打得住院。
    “古警官，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乔向前压住心底的悲戚，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古溪河，当时他二十几岁，清风朗月，怎么被摧残成这个样子？
    “乔大哥，别叫我警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叫我小古就行。”
    这是古溪河清醒后第一次看到乔向前和乔金灵，再见故人，灰头土脸，破衣烂衫，一脸狼狈，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那也不现实。
    “兄弟，怎么弄成现在这样了呢？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脾气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慢慢悟出来的道理，人啊，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乔向前多少也听说了古溪河的事情，无非是得罪了某些权贵，下放陷害，沦落至此。
    “乔大哥，你说的我都懂，可我这个人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就一腔孤勇，看到不公平的事情，还是忍不住会出手，如果我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会坚持当初的选择。”
    乔金灵看着病床上的古溪河，昔日那个一身正义的男人，善良心性并未被生活磨掉。
    “佩服！这年头大家为了挣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世道还有你这样的人，都还有希望，所以哥哥有一件事情，想求你答应。”
    乔向前拉住古溪河的手，眼神诚恳笃定，他不用说，古溪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请求，这几天乔金凤把什么都说了。
    “乔大哥，你要说什么，我明白，我不想去北京看病，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现在一个人这样挺好的。”
    古溪河在维持着男人最后的一点尊严，在这里他尚且可以保持基本的生活，可去了北京，他一无所有，拖着病腿，衣食住行，都没有办法解决。
    “古叔叔，我知道你有顾虑，可是你想一辈子站不起来吗？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们就试一试好不好？”
    乔金灵在旁边宽慰，希望用未来鼓励他，维持现状是容易的，挑战未知总是需要勇气。她觉得古溪河最不缺的就是勇气。
    “嗐！我也不甘心，下半辈子要跪在地上讨生活，我想站起来，堂堂正正站着，我也想告诉那些人，我什么错都没有！”
    古溪河越说越激动，他不能够放弃希望，就像乔金灵说的一样，但凡有一点点能站起来的机会，他都要紧紧抓住。
    “对！古叔叔，就是这样，咱只要还活着，就要站着活，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做外人，如果你觉得欠了我们家，那就等站起来以后，一点点还回来。”
    乔金灵知道她已经说动古溪河，让他去北京治腿了。

 第262章 心疼她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古溪河终于同意了这个建议，乔金灵本以为乔金凤会特别高兴，没有想到姐姐一言不发，什么都没有说。
    她变得无比缄默，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掏出一句多余的话，除了关心古溪河的病情以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再过问。
    她和孙慧芳提前开车返回北京，剩下的人带着古溪河坐客车回去。她要提前回去和医院打好招呼，替古溪河办理好手续。
    临走的时候，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乔金灵知道陈金凤心里憋着一股劲，等到把古溪河腿治好以后，到时候再说，不光她知道，连古溪河也明白。
    他不能耽误乔金凤，所以不能接受她的爱意，两个人因为刻意反而倍加冷漠。
    等到乔金凤和孙慧芳开车走了以后，乔向前便着手带着古溪河回北京。
    正当她们考虑怎么回去的时候，乔金亮登门了。
    在杨桂香的葬礼上，乔金灵已经见过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当年的小朋友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学习不好，头脑灵活，为人仗义，靠着批发市场开了一间小型货运物流站，来来往往，一年下来，虽然辛苦，但也能挣不少钱。
    这一次，乔金亮把自己的女朋友带过来了。乔金灵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刘甜甜。
    这是乔金灵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刘甜甜，简直是和小时候等比例长大，还是那副甜美的模样，人如其名，只是眼神里没有了小时候嚣张跋扈，多了一分恬静温柔。
    “乔金灵，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刘甜甜伸出手，主动对乔金灵示好。她在为小时候的无知无礼而道歉。
    “刘甜甜，真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为亲戚，你和金亮在一起挺般配的。”
    乔金灵也真诚为这两个年轻人祝福，他们学习都不好，没考上大学，一起经营者货运物流站，一个忙外，一个管内，搭配倒也和谐。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上小学的时候，我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那时候我觉得季澄比他好看，所以也格外嫉妒你，季澄总是偏向你。”
    刘甜甜倒也坦坦荡荡，奶奶张明漪已经去世了，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刘方舟基本上不怎么管她，小姑娘从万人宠爱的小公主一朝沦为破娃娃，自己逼着自己成长，没有长歪，反而多出一股韧劲，没有了温室保护，倒也活出自己的滋味。
    “你这么说，不怕金亮嫉妒吗？”
    乔金灵眯眼微笑，小时候那么讨厌刘甜甜，现在反而对这个坦荡的女孩多了一份好感。
    “他敢？我们什么话都说开，没什么好隐瞒的，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你和季澄还有联系吗？”
    乔金灵摇了摇头，当年季澄和季时节远赴国外，认定了他们家抢了皮鞋厂，放下狠话，再也不和乔金灵有任何的联系，从此以后，就没有了他的音信。如果不是刘甜甜提起来，乔金灵都已经快忘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了。
    “季澄果然还是那样的脾气，他可执拗了，认定的事情或者人，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刘甜甜叹了一口气，惋惜说道：“乔金灵，你不知道当年的季澄多喜欢你，每天都是金灵姐姐的叫，他爱画画，好多小本子上画的都是你，所以我才特别嫉妒你。”
    乔金灵有些错愕，这些事情她完全不知道，只是觉得季澄不过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豆包，压根没想那么多。
    乔金亮那边已经和乔向前商量好了，用一辆改装过的商务车送他们去北京，下车处有自动滑梯，乔向前特意买了一辆轮椅，方便上下车。
    “走啦，甜甜，我把他们送到北京就回来，你自己在家好好的。”
    乔金亮捏了捏刘田田的脸颊，小情侣甜蜜互动，一看他们的感情就很好。
    归程的路本来要五六个小时，为了照顾古溪河的腿，回到服务区的时候，就会停下来，让他休息一下。
    乔向前恨不得一小时问他八回要不要去厕所，生怕古溪河不敢去厕所而憋着。古溪河很久没有出来，眼前的风景让他觉得心情惬意，和乔向前聊着陈年往事，豁然开朗。
    乔金灵坐在副驾驶座上，陪乔金亮聊天。以前擤着大鼻涕叫她“姐姐”，追着问她要红果子的小男孩，差点被人贩子一刀宰了，现在已经能为家人撑起一片天了。
    活着真好。
    “金亮，你怎么和刘甜甜在一起了呢？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两个人能在一起？”
    乔金灵觉得好奇，乔金亮属于憨厚型，长得人高马大，虎头虎脑，也没有多么帅气，而刘甜甜是标准的大美女，两个人从颜值上就不搭配。
    “嗨！姐，你弟弟就这么不堪？那仙女下凡也得有人接着不是？那仙女就喜欢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没办法，谁让你弟弟我魅力太大了呢？”
    乔金亮说话还是那样跳脱，这也许是他对抗生活的一种方式吧。
    乔金灵只是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乔金亮继续说道：“其实甜甜她挺好的，说来也巧，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她的后妈老是欺负她，我看不惯，替她骂了一顿，谁知道这个丫头就把我当成英雄了，女孩要是没人疼，比男人可怜多了。”
    乔金亮的话让乔金灵想起来自己的以前，她一直被人欺负，没人保护，也没有人疼，只有自己心疼自己。
    现在疼爱她的人一大堆，唯独要紧的那个人不在。
    等宋益善醒来，她一定要给他说自己前一世的辛苦委屈，哪怕当时没人疼她，现在也要说出来让宋益善心疼。
    只不过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想到宋益善，乔金灵的心又揪成一团，胸口压了一块大石，搬不走，挪不开，丢不掉，舍不得。
    高速公路修得很好，这条路乔金亮走过无数次，连每一个分叉口都很清楚，快进北京城的时候，就换回乔向前来开，毕竟进城的路，还是乔向前更熟悉一些。
    这是乔金亮第一次进北京，他去过很多地方，可还是被眼前眼花缭乱震惊住了。
    古溪河倒是一脸淡定，窗外的霓虹灯光印在脸上，灯光流转，晦暗不明，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第263章 指名道姓让乔金灵采访的青年画家

    本来乔向前要先带古溪河回家修整一番，可是他死活不肯，说是要直接去住院，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腿治好。
    乔向前也不勉强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乔金凤的医院，她已经把住院事宜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古溪河入住，这样也好，古溪河能更加自在一点。
    “52床病人，这里是你的病房，这是我给你安排的护工，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就可以。”
    乔金凤面无表情，声音机械，例行公事般，直接把古溪河安排好住院，乔向前也不敢说什么，和古溪河打完招呼以后，带着乔金亮就偷偷走了，乔金灵不着急走，她要直接回学校。
    “金凤姐，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憋在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还有点吓人呢。”
    乔金灵拽拽乔金凤的白大褂，一脸的肃然，没有一丝笑容。
    看到乔金灵胆怯的样子，乔金凤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做手术的时候，样子更吓人。我没事的，我现在看他不过是我一个病人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把他腿治好了，他的身和心都是自由的，腿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乔金凤说完以后，似乎担心乔金灵不相信她，拍了拍乔金灵的肩膀，郑重说道：“放心，姐姐心里有数，我不会勉强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听到乔金凤这么说，乔金灵也就放心了。
    乔金凤是一个能在正确方向上执着坚持的人，却不会在某一个问题上偏执认死理，她活得通透。
    既然她这么说，心里肯定也是想明白了，来日方长，两个人有没有缘分，就都交给时间吧。
    被“冷落”的古溪河反而格外高兴，他没有受到隆重的接待这让他心底踏实，安心在这里把腿治好，他还年轻，一切都还有可能。
    乔金灵把一切都安排好，便也放了心，她要先去一趟学校，请假十几天，落下好多功课，她得赶紧补上来。
    回到久违的学校，乔金灵觉得特别亲切，令她高兴的是新学期的任教老师就是当初的孙松伟，乔金灵化名钱多多，给他创办的杂志投稿。
    因为自己在《想象和未来》杂志上写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文章而被停刊，心情受挫的孙松伟一气之下来到这里教书，反而觉得自己更适合这里。
    当年的诗词大赛还匆匆见过一面，孙松伟也知道乔金灵就是给自己供稿的钱多多，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亦师亦友。
    现在乔金灵又考进了广院，成为了真正的师徒关系，所以他们在校园里就像朋友一样，会讨论各种话题，每一次谈论，都会让孙松伟赞叹不已。
    幸亏落下的功课并不是太难，狂抄了几天笔记以后，乔金灵总算勉强赶上来了。
    这几天校园里的女生总是在窃窃私语，说是美国来的华裔美籍青年画家要来广院交流学习，还没有露面，就给学校捐了50美元，校方自然格外重视，学校里到处可见欢迎海报和条幅。
    最关键的是，这位青年画家不光多金有才华，长得还巨帅，颜值逆天，堪称女娲炫技。
    乔金灵听到这些传言只是笑笑，还能有多帅，再好看能有宋益善好看？她的宋益善才是颜值界的天花板，传言大多不可信。
    “金灵，学校想针对johnson安排一次专访，不过他性格古怪，指名道姓要让你去采访。”
    孙松伟专门找到了乔金灵，他也觉得奇怪，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青年才俊johnson，怎么会认识乔金灵，可能是之前出国交流无意中留下的印象吧。
    “孙老师，我能不能不去呀？这次回老家，我落下了好多的功课，派其他人去呗。”
    乔金灵压根就不想去接触什么青年才俊，天才画家，想也知道是杂糅着英文单词说话的装逼犯，懒得搭理。
    “没办法，人家点名让你去，除了你，他不接受任何人采访，这是学校的任务，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呗。”
    孙松伟也不想难为这个得意门生，只不过校领导再三叮嘱过，哪怕青年才俊这个头衔有水分，可那50万却是实打实的美刀，必须得隆重招待。
    “那好吧。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回去准备一下。”
    乔金灵虽然心里不乐意，可她是有职业素养的新闻人，在专业方面还是不含糊的。
    “sorry，什么都没有，那边什么都没有提供，只知道是一个美籍华裔，在中国读过书，之后去的美国，应该会比较好交流吧。”
    孙松伟无奈摊手，这样的采访他也是第一次见，只能勉为其难，硬着头皮上了。
    只不过乔金灵这边隐隐已经猜到了这个所谓的青年才俊是谁了？
    能够指名道姓让她去的人，多项线索综合起来，乔金灵没有办法不想到那个人。
    采访当天，乔金灵精心打扮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职业一点，在酒店大厅里，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么多年没见了，他变成什么样了？
    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来人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服务人员款款走过来，带着礼貌性的笑容说道：“请问是乔金灵小姐吗？刚才有位先生说，今天的采访取消了，那你先回去。”
    明白着就是在耍她玩！
    不过乔金灵忍下了这口气，她是一名专业新闻工作者，应该冷静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好的，谢谢您，麻烦您把这张纸条转交给那位先生。”
    乔金灵拿出笔匆匆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叠起来，交给服务员，拎着包，转身就走了。
    回到校园以后，乔金灵重新换回了便装，不施粉黛，等了一上午，肚子都快饿扁了，她拿起饭卡要冲食堂，都已经过了饭点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饭？
    幸好有些窗户还没有关，凑合吃一点，乔金灵随便买了两份菜，刚要坐下吃，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
    “同学，我没有带饭卡，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男人嗓音醇厚有磁性，话音处像带着一把小钩子，慵懒随性，酥感十足。

 第264章 季澄回来了

    乔金灵抬眼一看，一个扎着小辫的男人，眉眼带笑，气质清冷，他的脸生得窄，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眉尾上挑，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一双饱满红润的嘴唇，中和了他身上的疏离之感。
    “这是饭卡，里面钱不多，你随便用吧。”
    乔金灵把饭卡朝前一推，埋头吃饭，等了那么久，她饿得都有点胃疼了。
    “这么大方？不过也是，你向来都是如此。”
    男人推回了饭卡，坐在乔金灵的对面，静静看着她大口吃饭，而乔金灵没有一丝的不适应，先填饱肚子再说。
    “呼～总算吃饱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吃饱饭的乔金灵有了斗志，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双手抱胸，一副慷慨的架势。
    “哦，原来你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怎么这么冷漠呢？好歹小时候也一起长大过？你说是吧，乔金灵？”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可这种笑到不了心底，浮在表面，更像是捕猎者对待猎物的神情。
    “季澄？”
    “嗯。”
    “果然是你。”
    “不然呢？你希望是那个人？”
    季澄挑挑眉，眼神挑衅，眉目之间依稀能看到小时候的模样，只不过眼神不再敦厚温和，多了凌厉，桀骜不驯，不过倒是挺搭配他艺术家的气质。
    “哪个人？”
    乔金灵手托着下巴，面对季澄这样的眼神，她丝毫不打怵，迎上他的眼光。
    “你说是谁？还不就是他，从小就缠着你的那个人，可惜我听说他成植物人，会变成什么植物呢？茄子还是黄瓜？”
    季澄被自己逗笑了，本来以为能激怒乔金灵，可是乔金灵不悲不喜，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她看来，季澄还是以前那个小男孩儿，炫耀着他的大皮鞋，现在同样在炫耀。
    “你真是还和以前一样，一模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总是那么冷静，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未来，别人的眼里都闪着懵懂，只有你的眼睛，总是那么透亮。”
    季澄收敛了笑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乔金灵。
    “在国外那么多年，我一直都记着你这双眼睛，当年你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我，我就记住了这双眼睛，好像只要有这双眼睛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季澄苦笑一声，什么清冷气质，生人勿近，拒人千里之外，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只有在乔金灵面前，一个眼神而已，就让他无所遁形。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说出“怕”这个字了，哪怕他已经怕了很多年。
    “你有什么好怕的？青年才俊，优秀画家，还能拿出50万美刀捐款，又有钱，简直是人生赢家，要是你这样的还发愁，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乔金灵嘴角终于有了笑容，这样的对话才是她和季澄之间的对话。
    “也是啊！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季澄垂眸沉默，刚才还飞扬明媚的神采，一下子又黯淡下来，乔金灵觉得无奈，可能艺术家都是这样阴晴不定。
    “对不起，早上的采访是我故意的，我想看看你能等我多长时间？”
    季澄眼神又变得直白热烈，像是要从乔金灵脸上烧出一个窟窿才肯甘心。
    “你说我等了你多久？肚子都快饿扁了，耍我很好玩是吗？”
    乔金灵一想起早上的事情，有些气愤，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果然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才等了我这么久，就不耐烦了，可是我等了你那么久，一直到现在还在等着。”
    季澄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乔金灵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要采访我吗？给你个机会，带你去看我的画展，想要采访我，总得先了解我一下吧。”
    季澄不等乔金灵答应，戴上墨镜，直接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朝门外走。
    “你等一下，餐盘都没有放到回收处…”
    ……
    乔金灵和季澄并肩走在校园里，女生们的眼睛都直了，季澄颜值太高，一米九的个子，配上一双逆天大长腿，走路带风，偏偏他还一副帅而自知的样子，故意装出很酷。
    “怎么样？和我走在一起，回头率都变高了吧？”
    季澄用胳膊蹭了蹭乔金灵的肩膀，乔金灵下意识闪躲，她不想和季澄有肢体接触。
    “呵～”
    季澄轻喝一声，感情复杂，双手插兜，迈开大长腿，乔金灵只能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等跑到季澄车边的时候，乔金灵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腿太短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矮？小短腿。”
    季澄比划了一下身高，乔金灵也就到他下巴附近，以前他到乔金灵的下巴，风水轮流转，彻底转不回来了。
    “不许叫我小短腿，我的腿短吗？一点都不短，快点去吧，年纪轻轻，学撩姑娘这一套，要不是老师让我来采访，我才不想来呢。”
    乔金灵打开后座车门，直接坐进去，她才不想坐在副驾驶座上。
    季澄无奈摇摇头，坐到了驾驶位，拍了拍副驾驶座：“过来，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你要是完成不了学校的任务，应该会很难办吧！”
    绝对是威胁！
    乔金灵犹豫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上也没什么，这小子明摆着心里有气，故意耍着自己玩，不让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他肯定还会继续捣乱。
    “好，我坐。”
    乔金灵回到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努努嘴，说道：“季澄，我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金灵姐姐，对我温柔一点好不好？”
    季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祈求妈妈能和颜悦色一点。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季澄，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叫姐姐的那个小男孩，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很亲密的。
    “谢谢你，乔金灵。”
    季澄话里带着苦笑，突然眼神一凛，摘档起步，一气呵成，跑车“嗖”地一声窜出去，留下满地烟尘。

 第265章 追求你，是我的自由

    跑车在街道上疾驰，画展在798艺术区，乔金灵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会有一些艺术展，乔金灵并不是很懂，只是觉得有意思，偶尔会看一看，倒也不深究其中的深意。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798艺术区里面人并不是很多。季澄的展览名字叫“糖——遇见未知的自己”。
    “你这么爱吃糖吗？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艺术这些东西，如果有问题问得不合适，你多担待。”
    乔金灵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手势，她知道艺术家脑回路多少有些不走寻常路，怕问题问得唐突，没水准，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只能先给季澄打下预防针。
    “没关系，你随便问，问什么问题都可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澄也是微微一笑，开了画展的门，这里每一处都是他精心布置过的，从不假手于人。
    “真没有想到季澄你处过这么多年，中文水平还是挺高的嘛，说话一套一套的。”
    乔金灵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很多从国外回来的人，说话都是中文和英文掺杂在一起，混着说，像季澄说得这么流利的外籍华人还真是不容易。
    “是吗？我在国外的时候，每天都会背古诗，每天一首，从不落下，我知道，你也爱背古诗，你以前去参加过古诗大赛，和那个人一起，我都记得。”
    季澄想要抓乔金灵的手，乔金灵顺势背在身后，她当然明白季澄的意思，刘甜甜已经告诉过她了，本以为长大后的季澄早就已经忘却这份感情，没有想到他还记在心底。
    到底记了多少年？
    乔金灵走进画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空旷的展厅里，挂着几十幅画，每一幅画上都有一个女孩，尤其是那双眼睛，或含情幽怨，或神情雀跃，灵动自然，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
    所有的女孩都有同一副面孔，仔细看，女孩的手里拿着一瓣橘子糖，藏在画的角落里，有的是完整的，有的被咬了一口。
    这一眼，乔金灵就知道季澄等了多少年。
    “乔金灵，你还记得吗？你肯定已经忘了，那瓣橘子糖是你给我的，我一直藏着，没舍得吃。”
    季澄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干巴巴的橘子糖，上面的白砂糖已经掉光了，颜色也不再鲜艳，唯有靠着弯弯如月牙形状才能大概猜出。
    “季澄，当年我救你，那是我不忍心，换作其他任何人，我都会教的，你不必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乔金灵没有想到，她随手做的一件事情，竟然被季澄心心念念想了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有个小女孩儿对我说，去鸡窝掏鸡蛋的时候，不能直接用手抓，要用竹竿上面绑着一根大勺子，不然会被母鸡啄手。”
    “她还告诉我，不要跟陌生人走，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我答应她，要好好吃饭，长得壮壮的，高高的，长大以后要保护她。这些我都记得，可是她都忘了。”
    季澄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小时候种下的种子，深深扎根在心底，渐渐发了芽，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想为那个女孩遮风挡雨，可女孩早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季澄…我很抱歉，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不可能再给你了。”
    乔金灵直接把话说开，他不愿意拖泥带水，哪怕现在宋益善没有醒过来，毫无音信，可她还记得那个“等”。
    她答应过的，要等着宋益善醒过来，人不能言而无信。
    “是宋益善吧？我听说了，他从高二晕倒以后，就没有再醒过来，都已经四年了，你还要再打算等到四年吗？”
    季澄眼神中窜出一缕小火苗，那一点点的希望，她多么希望眼前的女孩能有一丝丝犹豫。
    可是乔金灵坚定点头：“别说四年了，就是十四年，我也会等他。”
    “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他吗？我一直特别自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再好一点，才敢来到你的身边，可是你轻飘飘一句话，就彻底把我否定了，这不公平。”
    季澄压低了声音，可依旧能听出里面的愤怒和压抑。
    “季澄，这种事情没有公平可言的，宋益善出现得比你还早，我认识了他三次。”
    乔金灵回想起来，她和宋益善曾经在三个时空相遇过，第一次是她经历的时空，匆匆一别，接触不多。第二次就是现在，有了更多的接触，了解更多。第三次就是莫名其妙的重生，那一次乔金灵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宋益善。
    “乔金灵，不要等好不好？你不知道，等一个人特别苦，尤其是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你看不到头，没有希望，也许是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季澄苦笑一声，他说的是乔金灵，更是自己。这么多年，他藏着自己的心事，从来不让别人知道，甚至连乔金灵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是童年的一点回忆，他都不舍得放弃。
    “可我不觉得苦啊，反而觉得挺好的，也许很傻，你不一样傻吗？”
    乔金灵双手背在身后，环顾四周，看季澄画的这些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等你。”
    “等我也没有用，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我不信，哪怕宋益善醒过来，我也不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要追求你，这是我的自由，和你没有关系。”
    季澄把话说开，心情反而轻松了很多，暗恋是最漫长的无望等待，不如大大方方追求，就算被拒绝，也值了。
    “随你便。反正我不会答应的，你不要白费功夫了，有这时间，追求别的女孩，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儿应该都会动心吧！”
    乔金灵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底不愿意季澄这个样子，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
    “对啊！任何女孩都会动心，唯独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
    季澄近乎乞求。
    “不，你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普通朋友，我双手欢迎，若是那种关系，我愿再也不相见。”
    乔金灵扭头就走，她不愿意吊着季澄，暧昧关系最害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把话说死了，彻底断了对方的心。

 第266章 季澄非要跟回家过年

    乔金灵不想搭理季澄，可第二天早上刚出宿舍楼门口，就看到季澄站在那里，路过的人都纷纷张望，有女生知道他是谁，小声嘀咕。
    乔金灵假装没有看见他，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她知道越是搭理他，季澄越是有恃无恐。
    “喂，怎么不搭理人呢？起这么晚，还能有早饭吃吗？我给你买了早饭，一起吃吧。”
    季澄甩了甩手里的袋子，眼神期待，乔金灵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季澄，我昨天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们俩之间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没有用的。”
    “谁说我要在你身上花费时间了？难道作为朋友请你吃早饭不可以吗？多少人想请我吃早饭，我还懒得去呢。走吧，去食堂找个位置，咱们一起吃。”
    季澄软磨硬泡，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乔金灵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答应。她向来不愿意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太复杂，简单纯粹一些最好。
    现在季澄这个样子，让她有些苦恼，这小子油盐不进，软话硬话都不听，得再找机会再好好劝劝。
    “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我已经吃过了，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把所有的早饭都买了。”
    季澄越是殷勤，乔金灵看在心底越是心疼。若是心心相印的两个人，季澄这样做得多让对方心动，可惜他们两个人没有缘分。
    “季澄…”
    乔金灵刚要说话就被季澄打断了：“乔金灵，你先别说话，我等了你一早上，先把早饭吃完了，好不好？”
    季澄没有抬头，把早饭一样一样精心准备好，又放在乔金灵的面前。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先吃完早饭再说吧，欠别人什么东西都好还，唯独感情，唯有用感情偿还才可以，可是乔金灵唯一不能给的就是感情。
    “吃饱了，谢谢你的早餐。不过以后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下来买。”
    乔金灵这顿早饭吃得像堵在喉咙里一样，咽下去的每一口饭都特别费劲，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一顿早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是想来跟你说，我会在广院交流学习一年，其实我不想和你的关系处成这样，我努力调整好不好？你也不要拒我千里之外，毕竟相识一场，你这么狠心，我会伤心的。”
    季澄没有动手动脚，他的神情诚恳，眸色深沉，透着无辜和恳求，让乔金灵狠不下心拒绝。
    “好。只要你别过分，咱们就可以像正常朋友一样相处，其实我也不喜欢现在的状态，希望大家都能自在一点，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至于那种关系，我肯定是不会考虑的，绝对不会考虑，我的整颗心都被人填满了，留不下空给别人了。”
    乔金灵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不留一点希望给季澄，这也是对他好。
    “行！我明白，把话说得这么死，是你的风格。说实话，你要是瞻前顾后，粘粘糊糊不干脆，反而不是我喜欢的乔金灵了。”
    季澄嘴角勾笑，修长的手指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人都是矛盾的，他希望乔金灵能接受自己，可一旦乔金灵接受了自己，就不是喜欢的那个人了。
    话说开以后，季澄果然没有再像这样纠缠过乔金灵，有时候两个人在校园里见到，也就是点头微笑，季澄成为了全校最瞩目的所在。
    每次听到室友们为季澄尖叫抓狂，乔金灵也只是笑一笑。如果抛开宋益善，季澄确实格外耀眼。
    不过她的宋益善才是最好的，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转眼到了冬天，大一已经上了一半，再过半年，她就要升入大二了。
    临近过年，爸爸妈妈可能有些不舒服，每次打电话回去，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像是有话对她说，又拐了一个弯，绕到别的话题上面。
    终于等来放假的日子。
    季澄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她回家，乔向前觉得是故人的孩子，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漂泊在外，也就答应一起过年了。
    “季澄，你爸爸还好吧？”
    乔向前还是感激季时节的，虽然当年颇有过节，可是最后季时节还是把皮鞋厂让出来，推着他往前走，他慢慢才有了后来这一切。
    “我爸爸挺好的，对不起，乔叔叔，当年是我太小了，好多事情都不明白，是我爸爸有错在先，我不应该怪你们的。”
    季澄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恨透了乔向前和乔金灵，觉得他们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慢慢长大以后，和季时节聊起过往的事情，才知道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真正算计别人的是自己爸爸，想起分别时对乔金灵说的那些话，他就愧疚不已。
    如果不是乔金灵和乔向前，现在自己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哪有现在的生活？
    “哎呀，季澄，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礼你干什么？又不是外人，更何况当年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又不懂，别再见外了，不然你乔叔叔肯定不高兴。”
    孙慧芳赶紧安慰，她也很高兴，季澄这孩子没有长歪，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可心还是晶莹剔透，是善良的。
    “谢谢阿姨，愿意收留我过这个新年，这是我为你们画的画，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季澄拿出一幅油画，撤掉上面盖的布，是一大片的向日葵，金灿灿，明媚爽朗，看着就非常喜庆。
    “画得可真好，季澄，你以后大有前途啊！”
    乔向前认真端详这幅画，发出啧啧称赞，还时不时揶揄乔金灵：“灵灵，你看人家季澄，年轻有为，画得画多好，放假回来，就知道躺在沙发上吃橘子，你看那一筐橘子都给你吃掉多少了？”
    乔向前恨铁不成钢，瞅着歪在沙发上的乔金灵，早上起来，连睡衣都不换，头发扎成啾啾，顶在头顶上，像鸟窝一样，哪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爸爸，橘子买来不就是吃的吗？”
    乔金灵说罢，把最后一个橘子瓣丢在嘴里。

 第267章 难道要闺女一直等下去吗?

    “小心吃多橘子上火，这东西甜归甜，吃起来就停不下，回头长满嘴口疮，看你怎么办？”
    乔向前吐槽闺女，眼角却笑出一堆皱纹，只能自己吐槽，别人说半句都不行。
    “还能怎么办？老乔，帮我泡一杯苦丁茶来，不然上火了，我还会来找你，谁让你买橘子这么好吃的？”
    乔金灵耍赖皮，明明是自己贪吃，反而把责任都推在爸爸身上，外面天寒地冻，最适合吃甜津津的橘子。
    “现在生活好，冬天也能吃到好水果，以前都是吃橘子罐头或者橘子瓣糖，尝尝里面的味道。”
    孙慧芳说到“橘子瓣糖”的时候，季澄神色明显变了变，乔金灵当然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金凤姐姐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古警官的腿怎么样了？”
    乔金灵自从回来以后，忙着应付学校里的功课和季澄，也不知道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错呢，古溪河已经可以拄着拐杖站起来了，瘫的时间太长，肌肉有些萎缩，想要完全恢复力量，可能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乔向前心情大好，只有看向乔金灵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才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忧郁。
    “季澄，灵灵，今天下午金凤姐姐和古溪河回来，你们再去水果店买两筐橘子回来，没事，不着急，慢慢溜达溜达，季澄这么多年没有回国，让他看一看老北京的风土人情。”
    孙慧芳叮嘱乔金灵去换衣服，好歹是临近过年，总是要精神一点。
    乔金灵本来不想出去的，就算出去，也不想跟季澄一起出去，可是架不住孙慧芳唠唠叨叨，最后还是答应，随便套了一件羽绒服，毛茸茸的大领子，裹着一张精致小脸。
    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孙慧芳工作室做出来的，款式新颖，用料讲究，九零年代的羽绒服都叫面包服，特别宽大，鼓鼓囊囊，穿起来像个大面包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根本没有之后款式独特的羽绒服，乔金灵把印象中羽绒服的款式告诉孙慧芳，孙慧芳心灵手巧，也能设计出大概模样，甚至会在原基础上加工创新。
    “你真可爱，毛茸茸的。”
    季澄用手撩拨乔金灵衣服上的大毛领，软绵绵的，倒是和乔金灵气质很搭配。
    “不要动手动脚的。赶紧去买橘子，这么冷的天，妈妈干嘛非要让我出来？早知道不把橘子都吃光了。”
    乔金灵在寒风中缩紧了脖子，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大毛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你妈妈想让我们两个人多接触接触？”
    季澄勾着嘴角，眼神玩味，盯着乔金灵的脸，看她的表情变化。
    “不可能！”
    乔金灵直接否认，爸爸妈妈绝对不可能这样想，他们那么喜欢宋益善，也知道自己喜欢宋益善，怎么可能让她再去找别人呢？
    ……
    “慧芳，你这是干什么？让季澄和灵灵走那么近干什么？”
    乔向前忍不住抱怨，生活这么多年，孙慧芳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在想什么，更不用说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老乔，难道你真的希望闺女这样等下去？她还正年轻，大好的青春年华，整天在图书馆学习，抱着书啃，你忍心吗？”
    孙慧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也不舍得，可是更不舍得自己的闺女空等。
    尤其是这种等待，似乎没有什么指望，她心疼别人的孩子，但更心疼自己的。
    “唉！我当然不舍得，可是你也知道灵灵这孩子，看着柔顺，其实脾气倔着呢，从小时候就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什么时候左右过她的想法呢？”
    乔向前叹了一口气，最近收到宋璟行的越洋电话，他快要退休了近期就回国，也要把宋益善带回来。
    乔向前没敢直接问，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说是宋益善有醒过来的迹象，可根据监测他的记忆区有损伤，就算醒过来，很有可能会忘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如果宋益善真的忘掉了一切，那么闺女现在的等待又算什么呢？乔向前也非常纠结。
    “老乔，孩子有主意，咱不能跟着一起胡闹，等了四年，时间也不算短了，如果那孩子醒过来，把灵灵忘得干干净净了，怎么办？咱闺女多冤呢。”
    孙慧芳忍不住抽泣，抽纸擦拭眼角的泪，她也年轻过，知道什么是感情，可是她也生活过，知道什么是现实。
    “谁说不是呢？可我觉得老天待咱们灵灵不薄，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乔向前还有一丝期盼。
    “老天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我觉得季澄这孩子就不错，长得也好看，还会画画，脾气也不错，跟灵灵多般配，我怕错过了，以后再想找，就不容易了。”
    孙慧芳打定了主意，想要撮合乔金灵和季澄，所以才会让她们一起出去买橘子，季澄猜测没有错。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大过年的，乔向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世上的事难能预料得那么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此时此刻的乔金灵越想越不对劲，联想起父母这段时间在电话里的支支吾吾，她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宋益善那边出现什么问题了？
    乔金灵转身回家，走得飞快，她要去问问爸爸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你等等我，乔金灵，走那么快干什么？是要起飞吗？”
    季澄抱着两箱橘子，在后面紧紧追着乔金灵。
    “滴滴…”
    汽车鸣笛声。
    一下子惊醒了乔金灵。
    “灵灵，干嘛去啊？走这么快？”
    车窗摇下来，正好遇到了乔金凤，副驾驶座上是古溪河。
    “你们回来了呀，刚才爸爸妈妈还念叨你们呢，让我们出来买橘子。”
    乔金凤和古溪河的突然出现，一下子打乱了乔金灵的思绪，赶紧热情招待。
    “这位是…？”
    乔金凤还没有见过回来的季澄，之前见过的次数也少。
    “金凤姐姐是吧？我是季澄，因为家在国外，所以厚着脸皮来和你们过年了。”
    季澄反倒是大大方方，和乔金凤打起了招呼。

 第268章 又是一年除夕

    “原来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一表人材，真是不错。”
    古溪河也认识季澄，当年那起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案子，就是他经手办理的，当年引起巨大轰动，所以古溪河记得清楚。
    季澄也记得古溪河，在派出所里，这个叔叔还给自己拿糖果吃。
    “上车吧，搬着橘子挺累的，买这么多干什么呀？”
    乔金凤让这两个人上车，她现在应付自如，独挡一面，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胆怯的小姑娘了。
    “还不都是我妈，说我把橘子吃光了，你们过来没有东西吃，非要让我出来买。”
    乔金灵撅着嘴，其实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她感觉乔金凤和古溪河之间情绪涌动，两个人时不时眼神交汇，古溪河又把眼神挪开，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一车人说说笑笑，停在了别墅门口。乔金凤在外面有医院分的房子，可还是会经常回来。乔金灵还是让姐姐只要有能力，就再多买几套。
    乔金凤不明白乔金灵的意图，不过她向来是相信这个妹妹的判断，所以在大家都不敢贷款买房的时候，乔金凤已经在北京贷款买了两套房子，她的工资几乎全部用来还贷款。
    她的花销也小，并不大手大脚，爨雷总是嘲笑她，年纪轻轻，不懂得享受，偏偏学蜗牛，背那么多套房子。
    乔金灵也只是笑一笑，不以为然。
    “三叔，三婶，我们回来啦，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味儿了。”
    乔金凤比以前活泼很多，也能在人群中神情自若谈天说地，哪怕是面对一会议室的专家，她也丝毫不打怵。
    “就你鼻子灵，都是你们爱吃的，还有几个菜没做好，一会就能吃了。这次能住几天呀？”
    孙慧芳一脸慈祥，鬓角已经能看出白发，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浑身透着优雅，与生活自洽，并不刻意保养，反而显露出一种从容的美。
    “三婶，我也就今天，医院事情多着呢，先把古溪河送回来，我每天回来给他扎针，大过年的，不让他在医院待着了。”
    乔金凤看身后的古溪河，她软磨硬泡了半天，古溪河才愿意到乔向前这边过年。
    古溪河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本以为自己幸运，顺利申请成医院免费的实验对象，一直安心治病，没想到乔金凤说漏了嘴，那些钱都是乔向前在垫付。
    古溪河是要自尊，可以懂得知恩图报，乔向前之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就是在顾及他的尊严，不把他当外人看，那自己就坦坦荡荡，何必扭扭捏捏，一副小心眼做派。
    “乔大哥，嫂子，这个年麻烦你们了，我现在还要拄着拐杖，不过生活能够自理了，出来透透气。”
    古溪河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英俊男人，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摧残的痕迹，身姿挺拔，目光如炬，身材魁梧，若不是那一副拐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太好了，小古，大过年的，我正愁没人陪着呢，有你在，我肯定不会无聊啦，快来坐下，别老站着了。”
    乔向前笑得合不拢嘴，看到古溪河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他高兴坏了，非要拿出茅台，和古溪河喝两杯。
    “三叔，他不能喝酒。”
    乔金凤好意提醒。
    “那…我就不喝了。”
    古溪河乖乖听乔金凤的话。一旁的季澄赶紧接上话：“乔叔叔，我陪您喝，不醉不归，你今天喝个痛快！”
    “好好好！孩子他妈，再多做几个下酒菜，明儿就是除夕，咱们好好痛快痛快。”
    乔向前微微有些驼背，奔五的人了，越老越慈祥，相由心生，年轻时的棱角被生活打磨，越显越圆润，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唯独一颗良善之心，一直火热。
    “妈，我去帮您做饭。我也要露一手，省得他们老是说我不会做饭。”
    乔金灵双手搭在妈妈的肩膀上，一起走进厨房，本来乔金凤也要进来一起帮忙，可是被孙慧芳拒绝了，平时工作那么累，怎么还能让她干活呢？
    乔金凤只好乖乖留在客厅，给乔向前掐肩揉背，按压穴道。
    “灵灵，你有没有觉得你金凤姐和古溪河之间有点什么？”
    孙慧芳掐着菜尖，神秘兮兮，凑近闺女的耳朵，想要打听一点消息。她知道乔金灵和乔金凤之间无话不说，两个丫头之间肯定有不少秘密。
    “你猜呢？”
    乔金灵故作神秘，狡黠一笑，从妈妈手里接过菜，拧开水龙头洗菜。
    现在也有了大棚蔬菜，冬天也能吃到绿油油的青菜，只不过价格很贵，一般人家吃不起，不像以前，存一堆的白菜土豆，吃上一冬天。
    “你这孩子，妈妈在问你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眼神有问题，黏黏糊糊，啧啧，抽空我得好好问一问。”
    孙慧芳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现在的厨房比之前二十个灶间都大，铮明瓦亮，被孙慧芳收拾得利利索索。
    “那您问去吧，有了消息告诉我一声。对了，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乔金灵话归正题，他愿意进厨房帮忙，是想偷偷问一下妈妈有没有关于宋益善的消息。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难不成趁不在家的时候，我和你爸生二胎？天天瞎琢磨什么呢？”
    孙慧芳隐约感觉乔金灵明白了什么，不惜拿自己当幌子，也不再让闺女追问下去。
    乔金灵还想说什么，被推门而入的乔金凤打断了。
    “对了，三婶，这是我给您带的补品干鲍和冬虫夏草，您和三叔炖汤喝，冬天喝，滋补脏腑，对身体好。”
    乔金凤也是有心，每次遇到好东西，都会专程给孙慧芳他们送过来。
    孙慧芳做了一排的玻璃展示柜，里面全部都是干鲍鱼，干海参，冬虫夏草，燕窝，鱼翅，人参这些东西。
    她现在对滋补养生有了兴趣，时不时琢磨着花样吃，炖好汤再给她两个闺女送过去。
    “好啊，今天泡发，等除夕给你们炖汤喝。”
    孙慧芳喜滋滋接过来，两姐妹对视一笑，老母亲果然还是很好哄的。

 第269章 你在那边不想回来了吗?

    今晚虽不是除夕，可是乔向前心情难得好，他和季澄推杯换盏，就差称兄道弟了，乔金灵也喝了不少，三个人在酒席上喝成一团。
    乔金灵平时不喝酒，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陪着爸爸喝一点，酒量也越来越大，茅台入口绵柔，越喝越上头。
    “季澄，其实…你也不错，我要是再有一个闺女，肯定…不能放过你，不然考虑一下我家灵灵，这丫头事多嘴损，可人不坏，心善，随我。”
    乔向前脸上带着憨笑，抓着季澄的手，说是陪季澄喝酒，自己喝得面红耳赤，反倒是季澄面不改色，微微泛红，没有喝醉的迹象。
    “老乔！你怎么…见人就到处推销自己的闺女，我都有人要啦，不能…再把我给别人了～”
    乔金灵娇嗔，走到乔向前的面前，像小女孩似的，趴在乔向前的肩膀上撒娇。
    “一家有女…百家问嘛…谁要你了？把他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都来想要，经过…我允许了吗？”
    乔向前嘴里嘟囔着，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被孙慧芳扶着回了房间。
    “老乔，别走啊！酒还没喝……尽兴呢～”
    乔金灵突然一阵憋闷，喘不上气来，她想到院子里面透透气，那个人压在心底，说是不苦是假的，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身边有人疼爱呵护，两个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互相陪伴？
    今晚的风不冷，带着几分春风暖意，隐约能听到鞭炮的声音，还有好闻的火药味。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人能够回答乔金灵的问题。
    “滚蛋！你再不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永远都不理你，你那么聪明，怎么不想办法回来呀？难道你在那边不想回来了吗？”
    乔金灵对着蒙蒙夜色，旁若无人，大声质问。平心而论，如果现在让她回到重生之前，她也不愿意。
    这边过得称心如意，她能预料到一切，父母皆在，把她捧成掌上明珠，她拥有着一切，当然不想回去。
    既然她这么想，那凭什么宋益善不可以这么想呢？
    在那边，以宋益善的所知所识，怕是能封神吧，接受世人的仰视，名垂千古，更何况那边也有一个自己，养成系也挺香。
    乔金灵的心越想越乱，每一种猜测似乎都很合理，也许宋益善真的不想回来了。
    她觉得后背一热，有人给她披上了外套，是季澄！
    “出来也不知道穿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要是感冒了，还怎么过年呢？”
    季澄声音柔得似水，眼神潋滟，带着潮湿的雾气，氛围不能再暧昧了。
    “我不会着凉的，心里燥着呢，不用担心我。”
    乔金灵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进了季澄的怀里。她能听到头顶传来的粗重呼吸，炽热凌乱。
    “唉！季澄啊，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呢？”
    乔金灵头重脚轻，停止了挣扎，她这么劝季澄，也是再问自己。
    ——乔金灵啊，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呢？
    “我放不下，一直都放不下，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遇到比你更优秀的女孩子，可那颗心总是都为你多跳一拍，我也不想这样。”
    季澄的叹息绵长又无奈，为情所困的两个人，互相理解，又无可奈何。
    “季澄，你跟我来。”
    乔金灵挣脱了季澄的怀抱，扯着他的衣袖，穿过客厅，来到自己的卧室。
    乔金凤和古溪河正在整理剩菜残羹，看到两个人都红着脸走进来，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坚持呢？我现在告诉你答案。”
    乔金灵血气翻涌，酒劲上来，脸红通通，走路摇摇晃晃，季澄想去扶她，被乔金灵甩开。
    乔金灵半个人钻进柜子里，东翻西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嘴里还嘟嘟囔囔。
    “找到了，给你看看，我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宋益善不是昏迷了，他是走丢了呀，我答应他，会站在原地等他，他要是回来，看不到我，会伤心的。”
    乔金灵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也不去擦眼泪，压抑了很久，她终于哭出来了，还是在季澄面前。
    “给你看…他给我写的214封信。我给他写的213封信。统统给你看…”
    乔金灵把大铁盒重重放到季澄的手上，又翻出来一个木盒子，脸上带着傻笑：“你看啊，这根黄色头绳，是他给我买的，还有这些玩具，都送给我了，还有邮票。我都留着呢。”
    乔金灵身子渐渐滑落，依靠在柜子上，喃喃自语：“季澄，我怎么能说你傻呢？一个橘子瓣糖你留了那么多年，可我也是一样，这些东西，我也留了很多年。”
    季澄没有说话，打开铁盒，里面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信封，用红色毛线捆成两堆，一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另外一堆还比较新。
    “乔金灵，我今天上一年级了，老师很好，教了拼音…”
    ……
    “乔金灵，恭喜你也上了一年级，要好好学习，记得回信……”
    ……
    “乔金灵，找了几张邮票，不知道你是否满意，若有合适的邮票，再给你寄。天冷，多添衣。好好学习，祝安……”
    ……
    “乔金灵，听你说你的数学不好，特寄来参考书，我已经标记好知识点，记得复习，不会的题目可以写信问我，祝安…”
    ……
    季澄一封又一封，读着这些信，眸色晦暗不明，原来那些时光，是自己缺席了。他又打开另外一堆信。
    奇怪的是，都是没有邮戳的，也就是说，没有寄出去。
    他越看越觉得古怪，知道把所有的心都看完，头脑轰然炸裂，原来如此，乔金灵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
    怪不得。
    她能一眼认出人贩子，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
    怪不得。
    她的眼睛总是能想看透世事，冷静自持，什么都懂。
    乔金灵蜷缩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季澄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些信件，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第270章 我配不上她

    季澄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也知道为什么乔金灵对宋益善念念不忘，这种感情是最牢固的真心，他们有最治愈的笑容，最信赖的心灵，他们的感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播下了种子。
    在最合适的时间里，这颗种子慢慢长出了根，生出了叶子，发芽抽枝，开出最灿烂的花。
    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扎进土壤里，任何风雨都摇撼不动。
    季澄说不清楚这一瞬间的感觉，有失落，有羡慕，还夹杂着一点点解脱。
    他遗憾这么多年的牵挂，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羡慕宋益善能有这样的感情，解脱的是自己再也不用带着一点希望了，他和乔金灵之前绝对不可能了，这样一想，季澄反而觉得解脱。
    乔金灵哭哭闹闹，说了好多话，乔金凤看到她这个样子，晚上也没敢回医院，搂着乔金灵说了一夜的话。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乔金灵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头痛欲裂，像要爆炸了一样，乔金凤已经回医院了，今天是除夕，楼下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格外安静，让乔金灵反而有点不适应。
    乔金灵一时恍惚，想要去楼下，正好经过古溪河的房间，她惊讶看到古溪河已经站起来，没有拐杖也行动自如。
    难道他的腿脚早就已经好了？
    为什么要装呢？
    就在乔金灵想要闪躲的时候，古溪河正好回头，两个人的眼光对上，都有些尴尬。
    乔金灵苦笑一声，摆摆手打招呼：“古大哥，新年好啊！”
    自己说完以后，皱着眉头，一阵懊恼，这是在说什么，明天才是新年，今天就拜什么年？
    因为知道乔金凤和古溪河之间的关系，所以乔金灵不自觉把称呼从“叔叔”变成了“大哥”。
    “是灵灵啊，你进来吧，真没有想到被你看到了，权当你给我拜了一个早年。”
    古溪河神色倒是坦荡，没有一丝的遮掩，除了乔金凤，他也没打算隐瞒别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古大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拄着拐杖，今天怎么看起来行动自如了呢？”
    乔金灵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想必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情，你也知道大概，我答应过她，如果有一天腿好了以后，我就会郑重考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古溪河坐在椅子上，双手抚摸着膝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配不上她，她是一个好姑娘，心地善良，纯粹是因为小时候我帮过她，她知恩图报，她还年轻不懂一生有多长，我比她大，自然不能占她这个便宜。”
    古溪河闭上眼睛，指尖紧紧掐着掌心，眼睛通红，神情有些落寞。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能活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其他的事情更不敢奢望了。
    乔金灵没有想到古溪河会这么说，对这个男人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若是从外在条件看，两个人确实不匹配。
    乔金凤是北京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无限风光，备受器重，前途似锦，而古溪河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这个人。
    可是乔金灵明白，古溪河的肩膀足够撑起一个家，足够上乔金凤依靠。
    两个人都是从泥土里扎根的草，生命力旺盛，坚韧不拔，有点希望，就会抓着不放手，拼命往上长高，做事堂堂正正，全凭自己一股劲，从这个角度上看，两个人非常像。
    本来乔金灵想劝两个人不要在一起，可是听古溪河这么说，反而有些犹豫。
    “古大哥，我觉得金凤姐姐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她帮你治好了腿，算是恩情。至于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全凭缘分，这样隐瞒着，我觉得对她不公平。”
    乔金灵实话实说，她知道乔金凤为了能够治好古溪河的腿，查遍资料，废寝忘食，只要有空究研究，用尽了各种方法，有时候还要在自己的腿上扎针，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姐姐。
    “我考虑一下吧，其实我打算过完这个年，就要回安庆市了，这里不属于我，欠你爸爸的钱，等我回去以后，会寄过来的。”
    古溪河温文尔雅，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身板依旧挺拔，眉目之间没有一丝讨好，这种感觉和宋益善非常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定从容，就静静站在那里，神情自若，不悲不喜。
    不管什么样的事情，似乎都不能让这样的人张皇失措，他们总是成竹在胸，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可能源自于内心的强大。
    楼下传来喧闹声。
    原来是季澄和孙慧芳回来了，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乔金灵隐约记得昨晚上对季澄说过什么话，哭哭闹闹半天，具体说得什么也记不清楚，得赶紧下楼找他问问。
    “你可算是醒了，酒鬼，我和妈买了好多的东西，还有烟花，今晚上我们放烟花吧？”
    季澄拎起一个塑料袋，眉眼带笑，若无其事，和孙慧芳商量晚上的年夜饭。
    怎么回事？
    这家伙竟然叫孙慧芳妈！
    而妈还笑眯眯的，一点都不觉得吃惊，连一旁的乔向前也只是笑笑。
    难道爸爸妈妈已经接受季澄了吗？
    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乔金灵也顾不得换衣服，套上羽绒服，就把季澄拉到门外，咬着嘴唇，气鼓鼓问道：“季澄，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叫我妈？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什么了？”
    “刚起床，火气就这么大，以后少喝点酒吧，喝了酒，胡言乱语，还吐了一地，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许在外面喝酒，遇上不轨之人，你就完蛋了。”
    季澄戳了一下乔金灵的额头，乔金灵不耐烦，把头扭到一边，继续追问：“不要岔开话题，你到底说什么了？告诉你啊，不要想着曲线救国，就算我爸爸妈妈同意了，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乔金灵联想到季澄如此殷勤，肯定是走自己这边走不通，转而对爸爸妈妈殷勤，先从内部攻破，然后联合爸爸妈妈，逼着她接受。

 第271章 难道我不配拥有一份纯粹的爱情吗?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曲线救国？我亲爱的姐姐。”
    季澄突然伸出手，在乔金灵耳边轻轻拂过，乔金灵本来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刚要闪躲，没有想到眼前一暗，原来季澄替她把羽绒服帽子戴上了。
    “这么大了，一点也不注意，穿着睡衣就出来，着凉怎么办？你要是生病了，那个宋益善会心疼吧。”
    季澄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语气，嘴角带着微笑，眼神却是诚恳的。
    “季澄，你什么意思？”
    乔金灵有点弄不明白了。
    “傻瓜，你知道吗？昨晚你喝多了，给我看了那么多的情书，都是你和他写的，酸得要死，我要是还想再追你，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季澄撇撇嘴，把头扭到一边，昨晚下了一点雪，不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
    乔金灵一时之间没有话了，准备了一大堆质问的话，此时此刻，说出来也没用了。
    难道季澄想明白了吗？
    “你也不用觉得奇怪，我这个人是执拗，一根筋，可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昨晚上我把你们的信都看了，连你的秘密也知道了，怪不得你能救了我，这就是你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季澄双手插兜，又把头扭过来，鼻尖冻得通红，显得皮肤白皙微透。
    “啊！你全部都知道了吗？”
    乔金灵捂住了嘴，昨晚上只顾着发酒疯，竟然把最大的秘密让季澄知道了。
    “半读半猜吧。都是你信上的内容，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你是从很多年以后来的，是重生吗？”
    季澄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感兴趣，看着眼前傻乎乎的女孩，又觉得不可思议。
    能拥有这种神奇能力的人，让老天如此眷顾的人，不应该有点特殊吗？
    难道傻也是一种特别技能？
    “对，我是重生的，这个秘密除了宋益善，你是第二个知道的人。连我爸妈都不知道，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接受，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乔金灵深嗅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钻入鼻孔，直冲大脑，顿时神清气爽。
    阳光正好，照得院落闪闪发光。隐约能听到鞭炮声音，才让乔金灵感觉到是过年。
    “一开始我也不能接受，不过我是学艺术的，很多东西都不能按常理来推测，宇宙这么大，总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其实我挺好奇的，在你的那个时代，都有些什么？”
    季澄改了一个话题，学艺术的人脑回路总是转得快。
    “等一等，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你叫我妈，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金灵还纠着紧要问题不放，难道妈妈真的被这小子收买了吗？
    本来孙慧芳就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嘻嘻哈哈出去一趟，关系就这么亲密了，连妈都叫出来。
    “你说呢？我想叫就叫咯，只允许你叫，难道不允许我叫吗？”
    季澄故弄玄虚，就是不说出答案，乔金灵气得直跺脚：“你要是不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告诉你2012年发生了什么？”
    乔金灵嘴唇一勾，故作神秘，马上快千禧年了，关于世界灭亡的小道消息满天飞，恨不得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会发生特别的事情。
    “2012年？会发生什么？人类会像恐龙那样灭亡吗？不会吧？你可不要吓我。”
    季澄喉头滚动，很明显这小子被吓到了。乔金灵暗暗得意，昂着头，神情挑衅。
    “好吧！我告诉你，我把事情都和你爸妈说开了，我们两个人不可能，我认了他们当干爸干妈，本来小时候就已经认过了，只是现在重新叫起来而已。”
    季澄神色庄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小时候季澄确实被季时节带过来，认了乔向前和孙慧芳当干爸干妈。
    “你真的想明白了吗？我不希望这又是你的小心机，这只是浪费时间。”
    乔金灵半信半疑，怎么突然间一个晚上，季澄就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我看了那些信，我能明白你们的感情，感情纯粹，不掺杂一点，让我非常羡慕。我就在想，难道我就不配拥有这么纯粹的感情吗？即使我能和你在一起，也不会这么纯粹，我也要找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她除了我，谁也不喜欢，除了我，那颗心谁也不给。”
    季澄释然而笑，放下了多年的心结，身心无比轻松，原来只需要那么一下，豁然开朗，什么都能想明白。
    他喜欢的是纯粹热烈的感觉，是一往无前的勇气，是眼中只有彼此的爱情，而并非单单是乔金灵这一个人，只是因为这一个人，囊括了他想要的东西。
    可惜。
    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
    就算强行纠缠下去，那他想要的那份纯粹也会荡然无存，连美好的回忆都不存在。
    他不舍得。
    艺术家是创造美的事物，不是破坏，更不是占有。
    他可以画下那片美丽的花，留下小姑娘最灵动的双眼，却不舍得亲手毁掉这一切。
    “季澄，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
    乔金灵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澄，眼底泪光闪烁，嘴唇微微颤抖。
    其实她很害怕因为这件事情，和季澄分崩离析，昔日的好朋友反目成仇，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季澄自己想明白，也放下这段感情，乔金灵佩服季澄的通透。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整天傻乎乎的，这么痴情，也要多为自己打算一下。不知道那个人回来的时候，还记不记得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记得你了，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忘光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季澄随口一句话，让乔金灵心底咯噔一声。
    是啊。
    如果宋益善把一切都忘了，那么自己的等待还有意义吗？
    可如果不等下去，宋益善回来了，该怎么办呢？
    乔金灵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度过了除夕，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电视台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依旧是繁花似锦，慷慨激昂的声音似乎带着希望，新的一年，也许会发生一点不一样的事情。
    “乔金灵，出来放烟花！”
    季澄不管不顾，拽着乔金灵的胳膊来到院子里，点燃烟花，绚烂而散，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不管明天怎么样，今晚都是开心的。

 第272章 把柠檬榨成酸甜柠檬汁

    “对了，乔金灵，你还没有告诉我2012年会发生什么呢？”
    季澄的脸被烟花映得一明一暗，这小子还惦记着呢。
    “2012年？发生的事情可多了。”
    乔金灵故弄玄虚，当时都说2012年会发生世界末日，各种预言四起，最后安然度过。
    “你快告诉我，说话算话，不能反悔。”
    季澄迫不及待，瞪大了眼睛，那神情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追在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她金灵姐姐。
    “当然是……”
    乔金灵咬着嘴唇，一脸凝重，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继续说道：“当然是顺利跨年啦！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
    乔金灵看着一脸错愕的季澄，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是挺可爱的嘛。
    “你…”
    季澄撇着嘴，正好手里的烟花放完了，双手插兜，维护自己的高冷形象，突然鄙夷说道：“喂，乔金灵，你好歹是重生过来的，回来一趟，也没见你有什么多大成就，真是白瞎了老天给你的眷顾。”
    “哦，那你说说，我应该有多大的成就？小伙子，口气不要这么大嘛，如果你能重生，你能干什么？”
    乔金灵来了兴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浪费了这个好的机会，逆天改命，飞黄腾达，名流千古，造福人类，听起来貌似也不错。
    “我要是能重生呀，肯定去找小时候的你呗！哪还有宋益善什么事情，不过也不行，你不是重生的话，肯定和现在不一样，躯体是一样的，灵魂不一样。”
    季澄还真的琢磨起这个问题，乔金灵只是笑一笑，继续放手上的烟花，够这小子琢磨一晚上了。
    万家灯火，欢聚此刻。
    一年的辛劳，都只为了家人们的笑脸，为了在乎的人能活得更轻松一点，让自己在这个世上过得更幸福一点。
    大年初一。
    乔金灵又忍不住赖床，她特别喜欢冬日的暖被窝，暖烘烘的，像一只大熊抱着她，格外安心。
    楼下亲戚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是趁早来拜年的。
    乔金灵装睡不起床，也是为了躲避，倒是季澄反客为主，嘴甜得要命，哄得长辈们合不拢嘴。
    乔金凤已经回到医院值班，即使是大年初一，她也坚守岗位，向来如此，在她身上似乎看不到多余的情绪，偶尔流露，点到为止。
    她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姑娘，即使是给古溪河扎针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手不抖，稳稳当当，就像对待普通患者一样。
    这是她的专业。
    也是她的严谨。
    乔金灵明白这个姐姐，只有耳垂落下的那一抹俏丽粉红色，出卖了她的内心。
    其实乔金灵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也不错，时间久了，越发觉得两个人特别搭配。
    她觉得有必要去找古溪河谈一谈，正好古溪河打算今天回趟医院，他想要找借口离开了。
    “古大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其实我觉得你和金凤姐可以试一试，你虽然比她大接近十岁，可这不是问题，我明白这个姐姐，她一直心里装着你，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
    乔金灵顿了顿，既然两个人彼此都有意，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即使最后没有在一起，那也无所谓，总比之后遗憾好。
    “灵灵，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今天就要回医院了，在你家过年挺开心的。”
    古溪河收拾好东西，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过过年了。
    “不用客气，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一家人，我也去医院，在家也挺无聊的。”
    乔金灵笑了笑，若是能和古溪河成为一家人，貌似也不错。
    季澄听说这两个人要去医院，非要跟着一起去，古溪河也不再瞒着他，在车上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古大哥，原来你的腿早就好了，为什么不和金凤姐说呢？”
    季澄和古溪河并排坐在后座，乔金灵开车。她刚成年就考了驾照，教练还说她是自己教过学生当中学得最快的，其实她前世就会开车。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倒是你，过半年就回美国了吗？”
    古溪河转移话题，不要再继续聊下去，季澄也看出来了，不再继续追问，无所谓说道：“对啊，可能不到半年，在北京该了结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心里没有什么牵挂，想走随时走喽。”
    “真好，季澄，我很羡慕你，这么洒脱，拿得起，放得下，敢说敢做，我是永远也做不到的。”
    古溪河眼神中透着羡慕，一板一眼的生活过久了，对于那种自由自在，肆意洒脱的生活格外向往。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考虑那么多后果。
    即使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会笑着擦干，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是他没有的。
    顾忌太多，牵挂也太多。
    “古大哥，我在美国听过一句谚语whenlifegivesyoulemons,makelemonade.翻译过来就是，当生命给你又酸又苦的柠檬时，可以把它做成又甜又好喝的柠檬汁。”
    季澄笑得灿烂，对于这个比他大很多岁的男人，他非常敬佩，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
    “古大哥，人呢总是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给了你一颗酸柠檬，可是我们有手，把它做成柠檬汁就可以了，凡是生命赐予我们的，都是有帮助的，就看怎么看咯。”
    乔金灵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灿烂的季澄，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劝人的。
    “季澄，虽然我比你年纪大，可是你身上有很多的优点值得我学习，比如说你的勇敢。”
    古溪河由衷赞叹，以前的那个小小男孩已经长成了成熟的男人模样，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因为是大年初一，路上的车并不多，乔金灵稍微开了一点窗户，夹杂着暖意的风透进来，舒服极了。
    医院的人却不少。
    哪怕是过年，最不少人的地方就是火车站和医院。
    来来往往，皆是寻医问药的人，不会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疾病就暂时不来。
    急诊室里依旧排满了人。
    乔金凤被临时抽调，来到急诊室。
    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沉浸在工作中，飒爽无比。

 第273章 我不需要一个女强人

    古溪河回到了病房，其实他的腿脚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只不过没有告诉乔金凤。
    季澄和乔金灵都在琢磨，怎样让姐姐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古溪河还是执拗不肯。
    非要今天办理出院手续，找个借口就要回安庆市。
    “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太忙了，医生就是这样，大年初一人就是这么多。医院不分白天黑夜，都习惯了。”
    乔金凤抽空过来，刚抢救完一个病人，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迸溅上点点鲜血，神色有些疲惫，依旧带着笑容，眼睛也是亮亮的。
    她喜欢救死扶伤的工作，力挽狂澜，从死神手里抢人，喜欢看到病人家属眼里的感激，能帮助别人，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那种感激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是弱者在苦难中见到的一缕光，她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古溪河。
    在她心里，古溪河是神，虽是凡人之躯，却可以和神明比肩。
    只不过这个神明不愿意为了她下凡。
    “金凤姐，古大哥非要出院，怎么劝也不听？不如你劝劝他吧！”
    乔金灵拽了一下乔金凤的衣服，把她推到古溪河的面前。
    “你的腿还没有好利索，为什么现在就要走？等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差不多了。”
    乔金灵眼神闪烁，她嘴里明明有别的话，说出来，硬生生变了另外一套说辞。
    她还是害羞，羞于把内心话全部说出来。
    “现在就可以了，拄着拐杖也不耽误做其他的事情，麻烦了你这么久，我想回去了。”
    古溪河藏不住眼神中的落寞，他也想说更多的话，可是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又咽不下。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人怎么这么别扭啊？想在一起就说呗，不说出来，别人能怎么能知道你们的心里话？”
    季澄实在看不下去了，双手插在裤兜，溜达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我说两位，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都是见识过生死的人，怎么这么看不透呢？什么年龄、家庭、钱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愿不愿意在一起？”
    季澄扫视两个人的神情，希望能得出答案，可是这两个人一个低着头，另外一个看向窗外，死活不说话。
    “对不起…我不愿意…”
    古溪河先开口，他一直没有把头扭回来，天气阴沉，刚才还明媚的天气，此刻已经有点要下雪的意思。
    天气和人一样，风云变幻，说不准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我能知道原因吗？”
    乔金凤咬着嘴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其实她已经知道原因，只是还想再听一遍，她不信，这么长时间，古溪河还忍心说出那些话。
    夜晚天台上谈心。
    专门送来的磁带。
    特意做的红烧肉。
    若有若无的手指触碰。
    ……
    那么多的事情，乔金凤不信古溪河就那么狠心。
    “我说了，我不愿意。我觉得你年龄太小了，很多东西不懂，能听明白吗？我已经结过一次婚，我需要的是贤内助，能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你再看看你，作为一名医生，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你怎么能照顾我呢？”
    古溪河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嘴唇，他也哭了，只不过倔强不让眼泪流下来。
    乔金凤呆呆站在原地。
    这些话，古溪河从来没有说过。
    是啊！
    自己这么忙，忙到连过年也不能够一家团聚。
    这是常态，如果以后结婚，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甚至会更忙。
    “我……我…”
    乔金凤哆嗦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抬起手想要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
    乔金灵赶紧给乔金凤拿来纸巾，可是乔金凤只是攥在手心里，任由眼泪流淌。
    “你非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你看看你，白大褂上还沾着病人的血，头发也没有洗，哪个女人像你这样？我是要结婚生孩子的，估计你忙得连生孩子的空都没有吧，更不用说以后照顾孩子了，我的腿脚不好，需要一个女人替我操持家里，而不是一个女强人，这么有事业心，我不需要，你听明白了吗？”
    古溪河止住了泪水，摇了摇头，走到了窗边，没有拿拐杖。他步伐矫健，身姿挺拔。
    “原来…你的腿早就好了？你一直在瞒着我？”
    乔金凤彻底惊呆，她对自己的医术非常有信心，本来还觉得好奇，古溪河应该能站起来的，为什么迟迟没有效果？
    原来。
    这个男人一直都在骗自己。
    “看到了吗？我早就好了，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你？你自己不明白吗？我就是怕我自己腿好了以后，你要死要活缠着我，所以我才要现在找个借口赶紧溜啊！”
    古溪河的话一字一句重重锤在乔金凤的心底，她的手心还紧紧攥着工作证，尖锐的证件角似乎要把手心割裂开来，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这些迸裂的缝隙，是她禁锢在岁月深处的灵魂，是她从小女孩儿时候就开始做的美梦。
    “我…明白了…我会为你办理出院手续…你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乔金凤松开攥紧的双手，把工作证重新戴上，拿纸巾擦擦眼泪，面无表情，她又变成了手术场上见惯生死的主刀医生。
    作为旁观者，乔金灵再明白不过，古溪河说的这些话，都是在自欺欺人，爱一个人，不是听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嘴也许会骗人，可动作骗不了人。
    微微颤抖的双手，闪烁的眼神，赤红的双眼，都骗不了人，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唯独骗过了乔金凤。
    可是乔金灵不忍心戳穿，这是古溪河的选择，她必须得尊重。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不只是有爱，还有责任和担当。
    季澄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能看明白很多事情，可是在这两个人身上，他又有些糊涂了。
    也许在生活这个战场上，有些人注定轻装上阵，所向披靡，有的人背负一生，有所顾忌。
    没有什么对错，只是选择而已。古溪河选择放开乔金凤，让她走更好的路。

 第274章 急诊室的劫持

    “古溪河，对了，这是给你的磁带，本来想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你的，可能没有机会了，现在就把它送给你吧。”
    乔金灵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卷磁带，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并没有直接交到古溪河的手中，此时此刻，她可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牵扯。
    “你…谢谢你…”
    古溪河这声谢谢里包含着千言万语，不仅仅是送他磁带，更多的是感谢她给自己治好了腿。
    在治病的这段期间，他知道乔金凤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就像一棵坚韧的蒲草，又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能度过任何艰难险阻。
    可就是因为他知道乔金凤是个好姑娘，才会狠心拒绝，他的那些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过分，可不这样，乔金凤又怎么会死心呢？
    “等一会儿去急诊找我，我给你办住院手续，我先去忙了，你们自便。”
    乔金凤忍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淌下来，刚才的眼泪是最后的倔强，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看轻。
    说完，乔金凤转身离去，不曾回头看一眼。
    “古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两个人有感情，却死活不承认。”
    季澄耸耸肩，在他的认知里面，爱是高于一切的，很多事情在爱的面前都要让路。
    “季澄，不要再说了，让古大哥好好静一静吧，他既然想走，就让他走吧，我们要尊重他的决定。”
    乔金灵扯了扯季澄的衣袖，躲到走廊，她知道这个时候古溪河需要一个人呆着，消化掉情绪，谁不想肆意为自己活着呢？
    可是在为自己活之前，他要为爱的人活着，让爱的人活得更好。
    “乔金灵，我不明白，既然两个人想在一起，那就排除万难，最后在一起就好了，他们在顾虑什么呢？”
    走廊里，季澄依靠在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或忧伤或高兴，更多的是麻木。
    “他们在考虑未来呀。都在为对方的未来考虑，都不想拖累对方。”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在国外生活的季澄似乎很难明白这种为爱付出。
    “好吧！虽然我不是特别赞同，可是尊重每个人的权利。进屋看看，古大哥收拾得怎么样，要出院了，肯定有东西要收拾。”
    季澄无可奈何。
    他设想过如果他和乔金灵是这种情况的话，哪怕穿越千山万水，摒弃万种困难，他也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岁月漫长，若无心爱人在身边，多么难熬啊！
    哪怕有一天不喜欢了，厌倦了彼此，那就好合好散，相忘于江湖，恣意洒脱，那才叫活着。
    病房内。
    古溪河已经把出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来的时候一脸疲惫颓废，胡子拉碴，因为腿脚不好，整个人感觉矮了好多。
    他现在腿脚利索，和季澄差不多高了，自带一股正气，气宇轩昂，眉星剑目，难怪乔金凤会对他念念不忘。
    “谢谢你们。等我回到安庆市，下次再相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古溪河伸出手，和乔金灵、季澄一一握手分别。
    这两个年轻人他都很喜欢，一个开朗洒脱，一个善良解人意。
    “会再见面的，地球是圆的，转来转去，大家都会相聚的。”
    季澄扯开嘴角，眉眼笑得弯弯，相聚相散都是缘，有缘人自会见面。
    三个人刚到急诊室，打算去找乔金凤。
    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告诉你们，都是你们这些庸医把我老婆给治死了，她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到了你们这里，就这么死了！告诉你们这事没完！！”
    一个男人尖着嗓子，歇斯底里，话语之中发泄着怒气，应该是病患的家属，具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古溪河放下东西，赶紧跑过去，他依旧具有作为警察的本能，遇到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习惯第一个跑过去。
    当大家躲避危险，他总是人流中那个逆行者。
    乔金灵和季澄也赶过去，这一眼差点把乔金灵吓晕过去，一个男人手拿尖刀抵在乔金凤的脖子上，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像发癫了一样，四周没有人敢靠近。
    他挟持着乔金凤，在大厅和急诊室之间的连接走廊，四周都是围观的群众，乔金凤被迫昂着头，脖颈处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
    能看得出，她在努力缓和着紧张的情绪，试图安抚病人家属。
    “我知道你妻子去世，你伤心难过，我能够理解。”
    乔金凤不敢激怒他，尽量让语气温柔一点，可就是这份温柔反而激怒了男人。
    “说得倒好听，你能理解个屁，你们医生为了想多挣钱，拿着手术刀，就想谋财害命，今天我也让你尝一尝，死在刀下的味道，有多么痛苦！”
    男人猛吸一口气，手中的尖刀又贴近一分，刀刃与皮肉连接处，一缕红线渗出。
    再有一寸，乔金凤的颈部大动脉就会被割断。
    “哥们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医生都是治病救人的，他们不会故意害死哪个人！”
    古溪河走到人前，双手举起，表示自己并没有带什么武器。
    “你他妈是谁？这年头见义勇为的人多了，轮到你这个屎壳郎在这里充什么大铆钉！”
    男人被古溪河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拿着尖刀的手也在打哆嗦。
    能看得出，他并不是惯犯，对于杀人，他也很害怕。
    “我…我是她的病人…我可以证明，乔医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没有比她更好了，绝对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情。”
    古溪河嘴唇微微哆嗦，手也在发抖，出警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过来了，从来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像是握在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流得越快，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古溪河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我知道，乔医生是个好医生，她对我老婆特别好，我老婆也特别喜欢她。”
    “可是我老婆死了，别人都在过年，全家团圆，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想去死，可是不敢，所以我想拉个垫背的，既然我老婆那么喜欢她，那我就让她去陪我的老婆，也算是对老婆好了。”
    男人痴痴呆呆，自言自语，脑回路清奇，估计受到了什么神经刺激，不能按常人思路出牌。

 第275章 你是我命里的光啊

    “兄弟，你冷静一点，放下刀，咱们慢慢说，你也知道今天是过年，乔医生不在家里过年，也要出来治病救人，这么好的医生，你怎么忍心呢？”
    古溪河循循善诱，不敢刺激男人。当他和乔金凤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一起，他知道她，她也明白他。
    古溪河试探着一点点靠近，男人神情似乎有些松动，手微微垂下去，喃喃自语，锋利的刀刃也稍稍离开了一点乔金凤的脖子，这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古溪河给乔金灵使了一个眼色，换她继续和男人说话，而自己悄悄绕到走廊地时候，希望出其不意，能够制服男人。
    “叔叔，你绑架的人是我姐姐，求求你，放了她好不好？”
    乔金灵先装可怜，想博取男人的同情。
    “我不放！谁让她命不好呢？我老婆送过来的时候，那么多的医生都不给看，偏偏她要给看。看就看了，他妈的，还治不好，你要说治不好，就不要给我希望啊！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就是该死！”
    男人话语间是非颠倒，典型的农夫与蛇，恩将仇报，围观的群众有些愤慨，可也不敢大声说声什么。
    这年头好人难做，医生更是高危职业，治好了，那是理所应当，若是治死了，那就是天理不容，黑心烂肠。
    “叔叔，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乔金灵突然换了一副神情，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男人。
    “什么事情？不要说用你来交换她，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和你无怨无仇，干嘛要杀你？”
    这时候男人倒清醒了。
    “没有，不是这件事情，我是希望如果你想杀了她，请下刀痛快一点，最好是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不要让她太痛苦。”
    乔金灵咬着牙，眼神凌厉，她的话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还有这样的妹妹？
    想让人杀姐姐的时候下刀痛快一点！
    难道这小姑娘也成神经病了吗？
    男人似乎也有点吃惊，没有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没有听错，给她来个痛快！就像打你老婆的时候，下死手！狠狠地打，对着要害打！千万不要留手，既然要杀人，那就杀个痛快，不要磨磨蹭蹭的。”
    乔金灵的胳膊突然被季澄猛地抓住：“乔金灵！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中邪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澄都快急哭了，在这种危急关头，乔金灵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火上浇油不说，还刺激凶手？
    “你不用管我！”
    乔金灵一把甩开季澄的胳膊，男人的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嘴唇哆嗦，不停吞咽着口水。
    “你杀啊！刀就在你手里，只要轻轻一下，这个女人就会死在你手里，血溅当场，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乔金灵步步紧逼，男人脑子受了刺激，张大了嘴巴，想要大声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你杀啊！”
    乔金灵一声怒吼。
    “我杀了你！”
    男人神经绷到极致，他现在只想让这个臭丫头闭嘴，一把推开乔金凤，挥着尖刀，朝着乔金灵刺过来。
    “哐当！”
    古溪河宛如天神降临，飞起一脚，直接踹飞了尖刀，男人摔倒在地，身手敏捷，一个翻身，重新捡回了尖刀。
    他现在已经急红了眼，也不管谁是谁，猛然对着地上的身影猛然刺过去。
    “古溪河！！”
    火石电闪之间，乔金灵感觉时间都停滞了，只听到乔金凤在大声呼喊古溪河。
    等她回神，仔细一看，原来古溪河挡在了尖刀前面，胸口戳着刀，他的身后就是乔金凤。
    男人很快被保安制服，仰天长啸，嘴里不干不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终于敢杀人了，堂堂正正了一回。
    “古溪河，你不要吓我，快把他送到急诊室，快点！”
    乔金凤撕扯着嗓子，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候，古溪河会挡在自己的面前，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在保护她。
    古溪河很快被推进急救室，乔金灵和季澄也跟着过去，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其实，乔金灵偷偷找护士看过男人老婆的治疗记录，她是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殴打家暴才喝农药死的。
    所以乔金灵故意说话刺激，而她早就用余光已经瞟到了窗户外的古溪河，就是要刺激男人崩溃，给古溪河机会，不然她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不过。
    还是失控了。
    古溪河躺在病床上，嘴唇惨白，胸口插着那柄尖刀，鲜血渗透了衣服，触目惊心。
    “你不要死！古溪河！你不准死，我还没和你过日子，你好好的，我不当医生了，我可以的，我能好好在家照顾你的，求求你，清醒一点，千万别闭眼。”
    乔金凤哭得声泪俱下，本来是医生的她，心底慌成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哭…傻丫头，怎么…能不当医生呐…你不知道…你穿着白大褂的样子…有多美…”
    古溪河浮上一丝欣慰的微笑，他抬起手，把乔金凤掉落的一缕发丝，轻轻掖到耳朵后面。
    “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都没有。我以为你嫌弃我，从十几岁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我的心里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我只知道自己放不下，你是我命里的光啊…”
    乔金凤趴倒在病倒床上，从小到大，疼爱她的人不少，他感激。可她也明白，这种疼爱是老天额外赐予的，本应属于她的那一份疼爱，从来都没有。
    直到古溪河出现，她才知道有些人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对她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
    现在她的阳光要被乌云遮住了，没有了光彩，心像被挖空了一样，透着风，流着血，碎成一片一片，不知道要飘到哪里。
    “傻丫头…你自己才是自己…的光…我不能耽误你…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那个爨雷就…不错…”
    古溪河话说得断断续续，在医院这段时间，他看到爨雷对乔金凤百般殷勤，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让他非常自卑，这才是天作之合，而自己一介武夫，怎么能配得上呢？

 第276章 如果必须有个人要给你幸福，为什么不能是我

    “爨雷？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在追求我，可是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哪怕我不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乔金凤恨不得把爨雷拽过来，这小子大年初一就要去相亲，还得意和她炫耀，不然非拉过来让他解释一番。
    “你们动作怎么这么慢？急救室就是这样的工作效率吗？病人都这个样子了，你们怎么还在笑？”
    乔金凤慢慢恢复了医务工作者的冷静，急诊室出诊速度是全院有名的快，怎么都这会儿功夫了，那些同事却在捂着嘴笑。
    扭头一看，乔金灵也在笑。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傻姐姐，你都被人骗了，哭得梨花带雨，大家不笑话你才怪呢。”
    乔金灵用眼神示意乔金凤看病床上的古溪河。
    只见她抿嘴微笑，笑意深达眼底，完全没有了，刚才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你…在骗我？伤口明明有血，还在心脏附近。”
    乔金凤一脸怀疑，顾不得羞涩，一把扯开古溪河的外套，尖刀确实插入了一点点，且避开了心脏位置，幸亏有那盘磁带在，才让刀尖有了偏差。
    “你…！”
    乔金凤知道自己上当以后，满脸羞红，刚才那一番真情剖白，被那么多人都听了去，刚想愤然站起来，手被古溪河捉住了！
    “丫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听你说得情深意切，就想继续听下去，答应我，不管怎样，都继续做医生，努力做全国最好的医生。”
    古溪河眼睛亮亮的，神情恳切，这一瞬间，他的世界满是星光。
    “可…你说过，如果我做医生，就没人照顾你了…”
    乔金凤还记着刚才古溪河说过的话，这是一个事实，无可辩驳的现实。
    “真傻。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有手有脚，需要女人照顾什么？我当过警察，知道黑夜颠倒的辛苦，给别人带去光，注定了就得披星戴月，我怎么能不理解你呢？”
    古溪河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不规律的生活，所以他也特别心疼乔金凤。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没人疼可怎么行呢？
    “你…说的是真的？”
    乔金凤还不敢相信，命运扭头这么快，刚才低到泥土里，现在就让她如飞云端。
    “当然是真的了，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给你幸福的话，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古溪河眼神变得明亮，嘴角带着笑意，就在男人挟持乔金凤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乔金凤呆呆愣在原处，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不愿意喜欢你的这个秘密，被闷死在土地里，腐烂掉，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你现在年龄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女孩子托付一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会站在你的身边，等你做出决定。”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不是你想象中的神，我会因为别人的话而质疑自己，也会因为别人的话觉得自卑，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
    “是你给我的爱，让我镀上了一层金边，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我，我怕这一切都破碎，犹豫不前，今天我想明白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愿意试一试，因为有你的爱，让我变得勇敢自信。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出现。”
    古溪河的眼底盛着乔金凤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热情。这种热情之火裹挟着她，她心慌意乱，胡乱点头。眼前这双诚恳无比的眼睛，让她晕眩在喧嚣的浪漫中。
    乔金凤诚惶诚恐，捧着这份喜悦，小心翼翼，不敢相信，仿佛一用力，这个梦就破碎了。
    乔金灵拉着季澄走到门外，这个时刻留给他们两个人最合适了，与其遮遮掩掩，瞻前顾后，不如把话说开。
    这下两个人，总算能坦露心迹了。
    “真好呀，他们两个人都不容易，如果最后能在一起过日子，真是不错。”
    乔金灵打心底为乔金凤感到高兴，也敬佩乔金凤的勇敢。
    “是咯，缘分天注定，想那么多干什么？对了，乔金灵，我听说学校有对外交流研学项目，你要不要争取一下？换个环境，提升一下自己嘛。”
    季澄突然问道，看着乔金灵怀疑的眼神，赶紧摆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有打你主意，你爱去不去，我只是好心建议。说实话，想明白以后，我对你真没有那种感情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这个人不爱吃酸，也不爱吃苦，干嘛要去触那个霉头？”
    “你小子活得倒是明白，其实我也想出国看一看，学习一下，不过这种研学项目都很抢手，我不一定能争取上，才刚上大一。”
    乔金灵话语中带着遗憾，去美国研学，听起来似乎不错。
    “放心吧！你肯定没问题。回头你去要张报名表，其实吧，这种研学项目，一是看实力，最主要的是看…”
    季澄搓了搓手指头，话说到一半，意有所指。乔金灵当然明白金钱当道的时代，有钱说了算。
    乔向前知道闺女存了这个心思，巴不得掏钱，虽说季澄已经解释他和乔金灵之间没什么关系，可老父亲的心还是来回浮动。
    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父亲的当然要为她多打算。
    事情进展顺利。
    乔金灵本身专业能力素质过硬，又有孙松伟的极力推荐，加上乔向前的“钞能力”，这事很快就定下来了，暑假就过去，为期两年，和国内一样，算学分，不影响毕业。
    另一边，经过慎重决定，乔金凤决定先和古溪河谈恋爱试试，并没有着急在一起。
    因祸得福。
    古溪河因为这件事情，表现英勇，院领导特意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给医院当安保，还答应给他解决北京户口。
    乔金凤本来以为古溪河会拒绝，在同一家医院，她是备受瞩目的主治医师，而古溪河只能是保安，身份的落差，他担心古溪河会拒绝。
    没想到古溪河竟然同意了。

 第277章 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我没有理由拒绝。在这个城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落脚。我之前做过警察，可是腿脚有问题，哪怕恢复得再好，估计也回不去了，当保安挺好的，正好有用武之地。”
    古溪河在乔向前面前，坦露心迹，他是一个坦荡的人，认定的事情，就会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要亲自来和乔向前谈这件事情，而不会躲在乔金凤的身后，退退缩缩，让她一个人来说。
    餐桌上的人，都看着古溪河。乔金灵自然什么都明白，所以对这顿饭并不吃惊。
    她对男人的担当有了新的认识，为女人遮风挡雨，携手并进，并不在乎一时一刻的利益得失，不刚愎自用，不妄自菲薄，不卑不亢。
    “在您没有同意之前，我还是叫您一声乔大哥，我和金凤之间也是刚刚开始，我知道我比他大接近十岁，社会地位也不匹配，可是我心疼这丫头，我想让她过好日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请求您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古溪河攥紧酒杯，他不知道乔向前会为什么看他，长久以来，两个人都是以兄弟相称，突然改了辈分，乔向前有些茫然。
    “我知道，您把金凤当亲生闺女看待，所以这件事情我必须经过您的同意。如果您祝福我们，那我会非常感激。如果您不祝福我们，那我就努力争取，直到您同意的那一天。”
    古溪河瞅了一眼乔金凤，从他说出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决定要牵着她的手，坚定走下去。
    话不说则已，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呃，小古，你是一个好人，从北河沿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回又到了安庆市，你就像我们的亲人一样，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
    乔向前有些更咽，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可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孙慧芳天天晚上在他耳边念叨，他已经能预料到这一天了。
    至于古溪河说的那些问题，在乔向前看来根本不成立。
    往前扒拉十几年，谁不是穷的补丁打补丁，能吃饱饭才几年。
    年龄也不是问题，就凭古溪河的体格，比小伙子还要壮实，他只是想让乔金凤能幸福一点，这闺女心思重，有韧劲，没生在好家庭，却有一股拼命生长的劲儿。
    “我没有意见。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我就祝福你们。来，干了这杯酒，咱就改称呼，生生比你高了一个辈，这可怎么是好？”
    乔向前忍不住笑了，本来是称兄道弟，结果成长辈了。
    古溪河满眼感激，两人像歃血为盟一样，碰了杯，皆是一饮而尽。
    “三叔！”
    “哎！”
    “三婶！”
    “哎！”
    孙慧芳嘴里答应，眼角泛起泪花，这个她从小照顾大的小女孩，所托良人，有了依靠，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她真心高兴，抽着鼻翼，从不喝酒的她，连着喝了三杯。
    “金凤，三婶为你高兴啊，你和灵灵不一样，她什么话都说，你什么话都不说，像个小大人一样，总是那么乖巧，不给大人添麻烦，我看了都心疼，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在三婶心里，你就是我一个闺女。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孙慧芳轻轻抚摸着乔金凤的手背，喝得有些微醺，流着眼泪，心里却是高兴的。
    越是内心坚强的人，越渴望甜蜜，一点点的甜，就足够让她忘记生活的苦。
    “谢谢三婶，谢谢三叔，如果没有你们，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还不知道在哪里挣扎呢，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爸妈，我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孝顺你们，会把灵灵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们的钱，我一分都不要，全都留给灵灵。”
    乔金凤从来没有想过贪图乔向前和孙慧芳的财产，自从她能挣钱以后，就再也没有要过一分钱。
    她有手有脚有脑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不惦记，也不屑于惦记。
    “现在咱们是不是得碰个杯了？happyending呀，庆祝庆祝呗！”
    季澄作为局外人，也有些感动，大圆桌上坐着六个人，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相处融洽，互相理解，比一家人还要温暖。
    “对！咱们干杯！为大家都活得痛快一点！”
    乔向前站起来，举杯畅饮，六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说一家人就一定要有血缘关系呢？
    等乔向秀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匆匆赶过来，她很久没有出现了，只要叫她出来，不是忙着给陈国强做饭，就是辅导陈晴雪学习。
    再次见到二姑姑，乔金凤和乔金灵都大吃一惊，这还是之前那个风姿飒爽的女人吗？
    一脸枯槁之色，也就40多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像60岁。身体不再舒展，缩着肩膀，看起来像矮了很多，就像泡了水的羊毛大衣，含胸驼背，形销骨立，像一只被抽去精气神的猴子。
    乔金灵惊讶不已，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来北京参加诗词大会的时候，陈国强骑着偏斗三轮摩托车，她和乔向秀坐在偏斗里，穿过长安街，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似乎还在，可人已经没了当年的风采。
    原来女人是否嫁对人，看脸就能看出来。
    “金凤啊，二姑姑知道古溪河人不错，可女人结婚是大事，是第二次投胎，一定要慎重啊。不要像我这样……”
    乔向秀叹了一口气，嘴上在劝乔金凤，却感到钻心蚀骨的悲凉，一直冷到灵魂深处，她和陈国强之间的感情，似乎在那一口气中消失殆尽，狰狞的结局再也藏不住。
    “向秀，你干嘛不和他离婚？看看你以前多么有魄力，敢一个人从安庆市来北京，敢打敢拼，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有了，却这么懦弱了呢？”
    孙慧芳恨铁不成钢，无奈又惋惜，她也是心疼，同是女人，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难道还要离第二次吗？我不想小雪没有爸爸。”
    乔向秀有过一段婚姻，那一次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离得痛快，现在有了软肋，便想着妥协。

 第278章 不合适的婚姻吸女人的精气神

    “孩子怎么会没有爸爸？陈国强又不是死了，顶多是你没了丈夫而已，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你清醒一点，别再自欺欺人了，看看以前你多精神，再看看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看着都心疼。”
    孙慧芳叹了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作为旁观者，再清楚不过，这段婚姻对于乔向秀来说只是一个牢笼而已，继续维持下去，整个人就废了。
    “你说的倒容易，你看看你现在，丈夫体贴，女儿听话，还有自己的事业，什么都有。而我呢？什么都没有，连小雪都不肯听我的话，如果离了婚，我还有什么？”
    乔向秀第一次对孙慧芳发火，她忍了又忍，知道孙慧芳是为了自己好，可没有办法，这些话憋在心里，快把她憋炸了。
    “我只是在劝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也不必听别人的建议。”
    孙慧芳也来了脾气，两个人虽然不是亲姐妹，可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感情笃深，互相扶持，从没有红过脸，今天看到乔向秀冥顽不灵，孙慧芳也生气了。
    “三婶，二姑，你们两个人怎么说着说着急眼了呢？大家好好说。二姑，三婶也是担心您，说实话，您确实变化挺大的。”
    乔金凤实话实说，她也为乔向秀感到心酸，如果婚姻不能让一个女人变得更好，那么这段婚姻就是失败的。
    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坏的婚姻关系吸取人的精气神，让一个女人在最好的年华迅速枯萎。
    “你们都懂什么，我自己是没什么的，可是我有女儿，她不能没有爸爸，她要一个完整的家，不然她就会去死。”
    乔向秀眼泪绷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只是女儿陈晴雪死活不肯。
    她颤颤巍巍，从包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皱皱巴巴，一看就被反复拆过很多次。
    “你们看吧。小雪给我写的信，她在信里求我，让我不要和她爸爸离婚，我不忍心呀，她还那么小，才上小学。”
    乔向秀猛然双手捂住脸，越来越多的眼泪渗出，她觉得自己失败极了，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女儿也不理解她。
    孙慧芳接过信，看完以后又递给乔金凤和乔金灵。乔金灵神色凝重，心里满满都是一个小女孩对于父母婚姻的焦虑，能感觉到她很害怕。
    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对于大人的事情并没有那么了解，也不明白什么是感情，孩子只知道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想在一个有爸爸和妈妈的家庭里成长。
    “唉，二姐，都是当妈的人，我怎么能不理解你的想法呢？孩子就是咱们的命，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好好和小雪说一说，等她再大一点，肯定就能明白你的苦衷。”
    孙慧芳态度软下来，大人怎么都好说，孩子反对，那就没那么容易了，当妈妈的总是心软。
    “别说我了，挺扫兴的，今天是来祝福金凤的，这丫头小时候跟过我，虽然没有你们这么亲，可我也是他亲姑姑，真心希望她和古溪河过得好。”
    乔向秀话语诚恳，哪怕她现在过得水深火热，焦头烂额，她也愿意把最诚挚的祝福送给乔金凤。
    “会的。二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金凤眼角也泛着泪，在安庆市的那段时间，她和乔向秀相依为命，在逼仄的饭店后厨，煮面条，其乐融融，乔向秀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她，给她买衣服，恨不得把心掏一半出来给她。
    这些事情，乔金凤都记得。所以她才格外心疼。
    “那就好，等你结了婚，就剩灵灵了，也不知道宋家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怎么能一直耽误着咱们的闺女吧？”
    乔向秀提起这件事情就生气。孩子糊涂就罢了，毕竟年轻，一根筋，可是大人怎么还跟着一起哄？
    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乔金灵总不能要等一辈子吧？
    “对了，你跟我去工作室，最近店里设计了好几款衣服，我觉得跟你特别搭配，不然一起去看看吧。”
    孙慧芳岔开话题，现在宋益善在这个家属于禁忌话题，不能聊，一聊起来，闺女晚上一定会偷偷抹眼泪。
    这个话题嘎然而止。
    乔金灵当然明白妈妈的用意，假装没有听懂，嘻嘻哈哈和乔金凤开玩笑。
    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选择，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无所谓对错，只要觉得合适就好。
    ——宋益善啊，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
    ——他们都觉得我傻，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傻，谁会等另外一个人这么长时间？谁让你是这么好的宋益善呢？
    ——你要是长得别那么好看，脾气别那么温柔，对我别那么贴心，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坚定。
    ………
    出国研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成为了乔家最重要的话题。
    幸好乔金灵申请的学校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离季澄住的地方并不算特别远，有相熟的人照顾，乔向前也能放心一点。
    孙慧芳恨不得把能装的东西都给女儿装上，以前一家三口也分开过，可那毕竟都还在国内，如今要在不同的国家，想要去看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
    孩子总是越走越远，父母只能看着ta的身影默默祝福，不求有多么高深的学问和成就，自己在外面一切安康就好。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就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爸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能有出息，现在我要去更远的地方学习，咱们要高兴，笑一笑嘛～”
    乔金灵对着爸爸妈妈撒娇，她也非常不舍得，父母在不远游，可是想要飞得更高，就必须飞出去。
    “就是，老乔，以前你不老念叨着让孩子上北京大学什么的，现在孩子都能去美国上大学了，你这老头子不笑罢了，怎么还皱眉头了呢？”
    孙慧芳也调侃起乔向前，前段时间到处跟别人吹牛，事情到眼前了，这个男人反而板着脸，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哭过好几次。

 第279章 机场送别

    “唉！孩子大了，不由父母啊！闺女啊，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好吃饭，有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别担心越洋电话花钱，爸爸在你卡上存了八万美元，你可劲花，花完了再跟爸爸说，在美国，咱们什么都要最好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乔向前抓着乔金灵的手，以前抱着自己大腿依依呀呀叫“爸爸”的小女孩，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长得眉目如画，清秀动人，褪去了婴儿肥，成了大人的模样。
    乔向前想抬起手，再捏一捏女儿的脸蛋儿，乔金灵小的时候，乔向前最喜欢捏她肉嘟嘟，胖乎乎的脸颊，手感特别好，手抬到半空中，又默默落下，孩子长大了，自己也老了，不能随便碰了。
    “老乔，打起精神来！我这是要去资本主义国家，普及咱们大中国的传统文化，打入敌人内部，放假我就回来，好好吃饭，一斤肉都不许少，你要是瘦了，我就不回来了，什么时候肉长回来了，我就再回来。”
    乔金灵猛然伸出双手，给了乔向前一个大大的拥抱，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知道啦！这么大，说抱就抱，没个女孩子的样，告诉你啊，在外面不许给我领一个洋鬼子女婿回来。”
    乔向前嘴上抱怨，嘴角都快咧到天边了，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非要给我领，一定得提前给我打声招呼，不然我心脏可受不了。”
    “什么洋鬼子？那叫外国友人，老乔，咱们要学会尊重不同文化差异。更何况，我才不喜欢外国人呢。”
    乔金灵松开一只手，又把孙慧芳揽到一起，一家三口，相拥在一块。
    父母这边她是放心的，她已经托付过乔金凤和古溪河，这两个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乔金灵绝对放心，就算不叮嘱，这两个人也绝对能做到。
    首都国际机场。
    乔金灵和季澄准备登机，孙慧芳和乔向前来送他们，乔金凤有手术来不了，古溪河倒是请假过来了。
    “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有季澄在呢，季叔叔也会在那边接我们，等我安顿好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乔金灵故作轻松，强忍着眼泪，她舍不得和爸爸妈妈分开。
    “好了，你们进去吧，一路注意安全，季澄，麻烦你照顾灵灵了，替我们向你爸妈问好。”
    孙慧芳感谢季时节夫妇，自从他们知道乔金灵要去美国以后，惊喜万分，打着包票，说一定会照顾好乔金灵。
    “爸妈，这么客气干嘛？我认了你们当干爸干妈，乔金灵就是我的姐姐，我自然会照顾她，放轻松，那边不是龙潭虎穴，有我呢。”
    季澄神色倒是坦然，他经常全球各地飞，经常面临分别，所以压根不当回事。
    他们还在继续聊着，乔金灵环顾四周，这里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一个入口，把人带向远方，一个出口，把人带到身边。
    突然，乔金灵好像在出口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戴着黑色棒球帽，身姿挺拔，气质和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的心跳如擂鼓，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太大，可那颗心还是禁不住狂跳。
    她想追过去，看一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可迈不动腿，她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哎，老乔，慧芳，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璟颜突然出现。
    “宋大夫，你怎么在机场呢？我们要送灵灵去美国读书，这么巧，碰到一起了。”
    孙慧芳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惊，神情中反而有一点慌乱。
    “哦～我来接一个朋友，他飞机应该晚点了，我再等等。”
    宋璟颜快速回答，又转身看向乔金灵：“灵灵，出国学习机会不容易，在外面一定要好好学习，这个小伙子不错。”
    “宋姨，他是我爸妈认的干儿子，和我没什么的，宋益善要是有什么事情，麻烦您告诉我爸妈，让他们告诉我，先谢谢您了。”
    乔金灵赶紧澄清她和季澄的关系，季澄连连点头，跳出了这趟浑水。
    “傻孩子，你不必这样的。你们都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何必只看一个人呢？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总要往前看，当时你不就是这样劝我的吗？”
    宋璟颜握住乔金灵的手，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仿佛还是那个趴着墙头的小女孩，她怎么能忍心呢？
    “不一样的。我答应过他，我说会等的，就一定会等的，除非有一天，他亲口告诉我，不让我等了。”
    乔金灵抿着嘴，这个倔强的丫头认准了一件事情，死活不松口。
    “唉！”
    宋璟颜一声叹息里，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
    谁没有年轻过呢？
    谁没有为另外一个人执着过呢？
    年少时见到的人太过于惊艳，以至于再遇到其他的人，便没有了心颤的感觉。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进去检票吧。”
    孙慧芳不想女儿快要走的时候，还听到这些话，虽然还没有到时间，她还是赶紧催促这两个人进去。
    等到乔金灵和季澄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孙慧芳才幽幽问道：“那个孩子回来了吧？”
    “嗯。”
    “谢谢你，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我明白的，不然她就不走了。”
    ……
    等乔金灵坐到飞机上的时候，还觉得精神恍惚，总觉得爸爸妈妈还在身边。
    “你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不会是离家想哭吧？”
    季澄嘻嘻哈哈，试图转移乔金灵的注意力。
    “谁想哭？管好你自己吧，说到底，我还是你姐姐，请你保持对姐姐最基本的尊重。”
    “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给你端茶倒水，哄你开心，这样还不够啊！”
    “你只是嘴上把我当姐姐，行为上可一点没把我当姐姐，算了，不想了，痛痛快快的，把知识学到手再说！”
    乔金灵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个身影从头脑中摇出去，未来的两年，一切都是新奇崭新的，令人充满了期待。
    她希望和宋益善重逢的时候，自己已经变得更加优秀！

 第280章 最漂亮的美人鱼

    乔金灵刚到美国的时候，什么都不习惯，最难过的就是语言关，本来以为英语水平足够应付，没想到交流起来还是有问题，不过每次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她总是笑意盈盈，什么委屈都不肯说。
    ——觉得困难的时候，就说明要进步了。
    乔金灵还记得宋益善对她说过的话。
    前世她没有机会出国留学，为了生活苦苦挣扎，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至于留学，从不敢奢望。
    宋益善。
    这三个字，乔金灵读起来就觉得唇齿间暖意盎然，成为了她在异国他乡最大的精神支柱。
    那个人明媚却不耀眼，温柔不乏坚韧，从内而外都让乔金灵感觉到愉悦舒适。
    宋益善对于她来说，就好像寒冷冬日里捧着的一杯奶茶，甜淡合适，温热刚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金灵会在头脑里不由自主反复咀嚼那三个字，心里生出欢喜，便觉得光阴生香，流年静好。
    乔金灵被这里的热情氛围所感染，她甚至学会了潜水，可以穿上鱼尾，肆意畅游在海底。
    她想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惊艳那人的目光。
    乔金灵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只有一点比较苦恼，追求的人太多，哪怕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这些人还是死活坚持。
    谁让她过于美好了呢？
    她的笑容天真又灿烂，裸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发光，纤巧的肩膀宛如小巧圆润的白玉破开海水，纤细玲珑的曲线下，一条波光粼粼的鱼尾灵活摆动。她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荡着……
    赶来的季澄看直了眼，他抽空就会看看乔金灵，这一次正好看到乔金灵在学美人鱼尾，他又开始嫉妒那个占据乔金灵全部心的男人。
    乔金灵上了岸，才发现季澄，笑靥如花打招呼：“季澄，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创作你的画，动不动就往我这边跑。”
    “不来怎么能看见这么美丽的画面呢？说真的，乔金灵，你不打算考虑考虑我吗？其实我也挺帅的。”
    季澄嘴里说着玩笑话，不过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这个丫头死倔，想让她改变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果然，又被乔金灵调侃一番。
    “得，我也知道说了白说，不过用我来对付缠着你的美国人，总可以了吧？”
    季澄知道乔金灵的苦恼，赶过来替她解决问题。
    “那还差不多。”
    乔金灵披上毛毯，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晶莹剔透，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你还有半年就要回国了吧？过得可真快，好像你刚来，其实有些事情我觉得很好奇。”
    季澄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边说边接过乔金灵的包。
    “有什么好奇的？”
    “你有没有想过？宋益善昏迷的时候是高二，按理来说，他现在已经是大四才对，如果醒过来，那你岂不是要面对一个高中的小朋友？”
    季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逻辑里，就算身体可以长大，可思维会停留在昏迷的那一刻，这几年都是没有记忆的。
    “如果是现在醒过来，你们之间差的还不算很大，可如果20年以后呢，你已经成为了中年女人，而宋益善还是那个高二学生，这么一想，你有没有觉得毛骨悚然？”
    季澄只顾自己说得高兴，没有看到后面的乔金灵已经是一脸愠怒。
    “悚然你个头啊！不会说话就别说，把东西还给我，你赶紧走吧！”
    乔金灵一把扯过包，往肩膀上一甩，心却沉到了海底。
    季澄说的话，一字一句都砸到了她的心上，她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
    不一样的人生经历，要怎么样融合到一起呢？
    躯体里却装着不一样的灵魂，是一种怎样的撕扯感，乔金灵再明白不过了。
    当他30岁的灵魂进入到6岁的身体，她看同龄人都觉得是宝宝，根本没有办法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青春萌动的少年期，对她来说也是毫无波澜，根本没有什么叛逆。
    什么都看着，好像是一样的，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到20岁的宋益善和50岁的自己，还要在一起，简直就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乔金灵被这个念头压得喘不过气，她已经大三了，还有一年半，就大学毕业了，她会按部就班去工作，去经历不一样的人生。宋益善也在某个时空里，经历自己的人生。
    也许从她醒过来的那一刻，两个人人生的交点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等待似乎毫无意义。
    没了念想，乔金灵整个人垮下来，生了几次病，幸好半年时光过得快，转瞬就是回国的日子了。
    “乔金灵，祝你一切顺利。”
    季澄没有回国的计划，在机场，他要送乔金灵回国。
    “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以后来北京，一定要来找我。”
    季澄捏了捏乔金灵尖尖的下巴颏，苦笑一声：“照顾你？你瘦了好多，估计回到国内，爸妈非得埋怨我不可，到时候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
    “放心吧，他们不会的，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吧，咱们有缘再见，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领个女朋友给我们看看。这么优秀的弟弟，一定会幸福的。”
    乔金灵揽过季澄，就像小时候那样，她把这个大男孩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嘴损，人好。
    季澄也抱紧了乔金灵，接着又分开，嘴角勾笑：“姐，希望下次再见面，能把姐夫带过来。这么漂亮的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金灵眼角带着泪，并不打算擦拭，能和季澄有这样的结果，她很高兴。
    一路顺利。
    乔金灵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这中间乔向前和孙慧芳来过几次美国，他们不想让女儿折腾，便折腾自己。
    再次脚踏祖国的土地，乔金灵内心无比踏实。
    她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的背后有那么多爱她的人。
    “灵灵，这里！”
    远远地，乔金灵就听到爸爸在接机口召唤她。
    “爸爸！妈妈！”
    乔金灵来不及拿行李，就冲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一家三口，终于又一次团聚了。

 第281章 爱情里的两次幸运

    “可算是回来了，还是待在身边好，看得见，摸得着，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你在外面受委屈，爸爸妈妈也帮不上什么忙。”
    乔向前开着车，满脸就写着两个字：开心。哪怕经常会打电话，都不如面对面看着，来得实在。
    “一路累不累？需不需要倒时差？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是不是吃不好？”
    孙慧芳摸着乔金灵瘦瘦尖尖的小脸，一阵心疼，每一次去美国探望，闺女都要瘦一圈，这次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好好补补。
    “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心了，我都已经回来了，你们以后想给我补，尽管来，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乔金灵搂着妈妈的脖子，朝思暮想，尽情撒娇，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好！那咱们就直奔全聚德，直接来上两只烤鸭，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等到晚上再去东来顺，直接涮羊肉，让你吃得痛痛快快！”
    乔向前这么一想，开车也更起劲了，一家三口痛快吃了一顿，等到晚上的时候，乔金凤和古溪河也过来了，没有出去吃，在家里炒了几个菜，也算是洗尘接风。
    “恭喜你，灵灵，学成归来，感觉你整个人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不光是越来越漂亮，从内而外散发着气质，真不错。”
    乔金凤由衷赞叹，富有诗书气自华，读书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如今的乔金灵看起来精神饱满，眼神也越发成熟。
    “金凤姐，别说我了，你和姐夫什么时候结婚？我说过不用等我回来，耽误你们，多不好意思。”
    乔金灵一脸愧疚，这两个人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非要等到乔金灵回来以后，两个人再结婚。
    “也不是为了你，我们两个人也需要磨合，婚姻只不过是
    一张证书，顺其自然而已。”
    乔金凤看着古溪河，两个人眼神揪扯，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个人感情深厚，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就像陈年老酒，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显出滋味，之前不看好他们的人，如今，通通闭了嘴，纷纷羡慕起无与伦比的爱情。
    古溪河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他已经不在医院干保安了，自己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开始创业，他聪明踏实能干，为人仗义，拥有警察的底子，所以找他的人不少。
    挣了钱，他第一时间就开始买房，两年下来，手里竟然也有三套全款房子，最令人震惊的是，他把房子全都写在乔金凤的名下，说是不能让他的女人吃苦。
    这一顿操作，惊呆了多少人的眼，也让多少女人开始眼红乔金凤的好命。
    “不过还是娶进门放心。”
    古溪河嘿嘿一笑，两个人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已经像夫妻一样开始过日子了。
    他非常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他尽可能包揽了家里的所有的家务，只要乔金凤说过想吃什么，哪怕跨越大半个北京城，他也会连夜买回来，这份宠溺让乔金凤都觉得震惊。
    原来被人宠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有句话说的好，不爱你的人，总觉得给的你太多，爱你的人总觉得给你的太少。
    有那么一个人，耐得性子，听你哭，陪你笑，把你宠成一个疯丫头，听你讲述医院里发生的有趣事情。
    乔金凤的事情，古溪河总是惦记着很仔细。比如乔金凤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食物，在古溪河面前，乔金凤不在隐藏自己的不开心，古溪河会在乔金凤受到委屈的时候，温柔告诉她：“不必怕，有我在，就算你不做，我也能养得起你。”
    有些话时间太过于久远，连乔金凤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可古溪河都会记着。
    她想去爬长城，来北京这么久，还没有去过。古溪河会记住她这个愿望，规划好路线，等着乔金凤有时间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去。哪怕乔金凤被医院临时召唤，古溪河也会毫不犹豫把他送回去，然后笑笑安慰：“真贴心，给我省钱了。
    他知道乔金凤把自己的一生都交在这个赌注里面，他不能让她输。
    在爱情里，只要有两次幸运，就足够温暖一生。一次是遇见，一次是走到底。
    当落尽繁华，容颜不在，那个人依旧在你身边，一开始在你身边的人，你就愿意疼着你，爱着你，知道你的冷暖，明白你的悲欢。
    这些话都是乔金凤告诉她的，两个姐妹像小时候那样，钻在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月光洒在乔金凤的脸上，泛着柔洁的光，无比圣洁。
    “姐，真好，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幸福，我真的特别高兴，答应我，一定要永远幸福下去。”
    乔金灵觉得欣慰，重生一次，能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感满满。
    “你呢？我是说如果，宋益善醒过来了，不记得你，身边有了其他人，你会怎么办？”
    乔金凤眼神闪烁，试探问道。
    “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死心吧。”
    乔金灵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把任何可能会发生的结果，都想了一遍，如果说宋益善把她忘得干干净净，那么那具躯壳里面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她了，她也不会再继续执着。
    “其实…”
    乔金凤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什么？是不是宋益善有什么消息了？”
    乔金灵一下子敏感起来，探起半个身子，被乔金凤拽下来：“你这个人说风就是雨，我是说二姑姑，其实她离婚最好，看着她苦苦挣扎，我真是不忍心。”
    “谁说不是呢？不如我们有机会劝劝小雪妹妹，如果她答应了，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也是，那正好趁着你回来，带那个小丫头出来吃顿饭，咱们好好和她聊一聊，二姑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乔金灵一回来，乔金凤就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终于有人可以商量家里的事情了。
    “没问题，等我回学校报道以后，咱们就去找她，我就不相信了，可能看着自己的妈妈苦苦挣扎就无动于衷吗？”
    乔金灵决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两年没有见小雪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第282章 为你游动的美人鱼

    两姐妹商量好了以后，便开始打探陈晴雪的爱好，对症下药，才能事倍功半，尤其是听说小丫头喜欢海洋馆，她们便决定从这个地方开始入手。
    “金凤姐姐，金灵姐姐，还是你们两个人对我最好了，我都说了好几次想来海洋馆了，可爸爸妈妈都没有空带我过来，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忙。”
    陈晴雪披散着头发，穿着短裙，小小年纪就打了耳洞，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反而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感兴趣。
    “小雪，你要是愿意来海洋馆，以后我们抽空就带你来，等逛完海洋馆，姐姐们再带你去吃大餐，想吃什么，姐姐请客。”
    乔金凤觉得今天开了一个好头，阳光照耀，虽然她觉得陈晴雪穿着不合适，可忍着没有批评，生怕小丫头叛逆。
    “太好啦！我要去吃中国大饭店，吃老莫也可以，西苑饭店也不错，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胃口都开了。”
    陈晴雪绽开笑容，从小在吵闹声中度过，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神色。只有和这两个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够感觉到久违的快乐，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子。
    “可以呀，今天跟你姐姐痛快玩一玩，今天你最大，你说了算！”
    乔金灵趁热打铁，先让小丫头高兴了再说，其实她很心疼陈晴雪，想当初在雪夜天里出生的小丫头，软软糯糯的，粉粉嫩嫩，一看就让人喜欢，这么快已经长成了大女孩的模样，有了自己的烦恼。
    三个人来到海洋馆，各种各样的海洋动物徜徉在水中，悠闲自在，陈晴雪笑得特别开心，一只手牵着一个姐姐，对什么都好奇。
    其实海洋馆她来过好几次了，再熟悉不过，只不过每一次来总是她和妈妈。
    妈妈老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满面愁容，只有在回答她问题的时候，才会勉强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
    在海洋馆这个快乐的地方，陈晴雪从来没有感到快乐过，她只是羡慕水中的鱼儿，那么自由自在。
    “我们去看美人鱼表演吧，马上要开始了。”
    陈晴雪眼睛闪着光，她最喜欢的项目就是美人鱼表演，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人能够在海底像一只鱼儿一样畅游，哪怕是片刻的虚假，也美得足以让人忘记现实中的烦恼。
    “好啊，我们先过去占座位，离演出时间还有30分钟呢，走过去可以早点占位置，坐在最前面，可以和美人鱼近距离接触。”
    乔金凤提出建议，今天出来游玩的人还挺多，怕再过一会儿人就太多了。
    因为海豹海狮剧场还没有结束，所以美人鱼剧场这边的人并不多，她们成功抢到了中间的第一排，半圆形的大型玻璃水缸环绕在四周，还有一些小鱼，美人鱼正在做表演前的准备。
    “真是好羡慕呀，如果有一天我要能成为美人鱼就好了，我希望美人鱼能给我比一个爱心，再对我吐一串泡泡，这样我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陈晴雪还是个小女孩，宽大飘逸的鱼尾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
    “如果我让美人鱼对你吐一个泡泡，再给你比一个爱心，那你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情呢？”
    乔金灵假装不经意，瞅了一眼陈晴雪，观察着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果然她一脸兴奋：“金灵姐姐，你真能做到吗？要是能做到的话，别说一件事情了，就是三件事情我也会答应的。”
    “小雪，不用三件事情，一件事情就可以，你只要答应我，我就有办法帮你实现愿望。”
    乔金灵狡黠一笑，回来之后没有人知道她考过美人鱼证，连乔金凤都不知道。
    “我答应你，你只要让美人鱼对我吐一长串泡泡，再对我比爱心，我肯定能做到。”
    陈晴雪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随口就答应了，除非乔金灵认识表演的美人鱼，可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巧呢？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乔金灵伸出小拇指，要和陈星雪拉勾。
    “切，亏你是从美国回来的高材生，还玩拉勾勾这种小孩子的游戏，算啦！就陪你拉勾勾吧！”
    陈晴雪嘴里说着不屑，可眉眼之间却带着灿烂的笑，这个姐姐真好玩。
    “灵灵，你要干什么？千万别逞强。”
    乔金凤不放心，她知道乔金灵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想劝说陈晴雪，一时拿不准她的主意。
    乔金灵对乔金凤附耳细语，不知道说着什么，乔金凤就才放心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乔金灵要注意安全。
    乔金灵来到后台，讲明了自己的情况，本来工作人员有些犹豫，可看到乔金灵的美人鱼证，加上海洋馆最近想拓展私人业务，允许私人下潜，正好借机考察下市场，最后答应等美人鱼表演结束以后，允许乔金灵进入。
    美人鱼演员倒是热情，拿出鱼尾让乔金灵随意挑选，他们两个人身材相当，尺寸合适。
    “对了，还有一条鱼尾我没有用过，因为尾部的拖纱太长太大了，我的腹部核心力量摇不动它，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特别漂亮，在水中跟精灵公主似的。”
    美人鱼演员拿出这条巨大的鱼尾，就自己去准备演出了。
    这是一条交缠着粉色，蓝色，紫色细纱的大鱼尾，波光粼粼，闪耀着光泽，没有下水就已经惊艳到乔金灵了，如果真的在水下，将会更加飘逸优美。
    只不过摆动起来需要腹部核心肌肉的支撑，幅度越大，摇起来就越好看。
    乔金灵在美国的时候专门做过相应的练习，甚至能驾驭比这更大的鱼尾，所以她相信一定能让陈晴雪那个小丫头惊掉下巴，乖乖听她的话。
    候场室能够听到观众席传来的雷鸣般掌声。自古以来，人们对美人鱼这种生物就充满了好奇心，知道是人扮演的，可还是会被这种美所折服。
    终于轮到乔金灵上场了。
    她等了一会儿，让观众散一散再下水，她可不想给外人表演，只想让陈晴雪看到。

 第283章 那个熟悉的身影

    碧波荡漾的水面，让乔金灵有点恍惚。这里不似大海那般幽深，反而像小时候北河沿村的仙女河，清澈见底，能看见各色小鱼游来游去，多了一份趣味。
    陈晴雪还没有看到她，乔金凤一直密切关注着里面，从乔金灵坐在高台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妹妹的身影。
    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身材纤细婀娜，一条巨大的鱼尾末端已经落入水中，荡来荡去，卷起阵阵波纹，连乔金凤一时都没有认出来，这条美丽绝伦的美人鱼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乔金灵显然看到了乔金凤的眼神在看向自己，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乔金凤会意，拍了拍陈晴雪的肩膀，让她去看巨型玻璃水箱。
    “哇！”
    随着陈晴雪一声惊呼，乔金灵也做好准备，“扑通”钻进水里，她身姿摇曳，游动起来并不吃力，巨大的细纱鱼尾一进水，便显示出它流光溢彩的魅力。
    乔金灵游到玻璃前，没有着急做出预订的动作，反而对陈晴雪和乔金凤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笑了笑，转身游开。
    陈晴雪的眼睛里放着光，她本来以为乔金灵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有想到这个姐姐竟然真的游进去了，像一条真正的美人鱼，恣意畅游，发丝缭绕，让她看起来恍若仙子下凡，鱼精转世。
    乔金灵游了几圈以后，重新回到水面，调整呼吸以后，又重新钻回水底。
    这一次，她对着陈晴雪伸出双手，食指相对，摆出一个爱心手势，又吐出一圈圈的泡泡，白色的泡泡像一个个小精灵，咕噜噜朝上冒，画面太美，慢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游客观看。
    乔金灵看到目的已经达到，便想折身回去，就在她回去的一瞬间，透过厚厚的玻璃层，暼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却又有点模糊，似乎还带着陌生。
    她情不自禁紧紧贴着玻璃层，水和玻璃的双层折射，让她有些看不清外面这个人的长相，直直的身板像极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玻璃外的那个人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似乎没有看到乔金灵。
    乔金灵在水中呆呆愣神，寓言故事里小美人鱼是不是就是这样看着她心爱的王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只能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化成一堆白色的泡沫。
    没人能看到乔金灵的眼泪，因为都已经和水融合在一起，原来在水里还有这样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发现你在哭。
    游客们反而拍手叫好，有几个小孩子兴奋地跑来跑去，游来游去的美人鱼见得多了，可在水里愣神的美人鱼却不多见。
    乔金灵浑身禁不住有些发抖，可能水有些凉，她觉得嗓子像被人死死掐住，回过神，她才意识到氧气不够了，拼了命朝上游。
    头露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乔金灵从胸中吐出长长一口气，刚才那个人是宋益善吗？
    来不及多想，乔金灵赶紧扯掉鱼尾，她要追出去看个究竟，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思念，无数次把别人的身影当成那个人。
    也许这一次也是。
    不过她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相似，她也想亲眼看一看。
    乔金灵来不及换下泳衣，披着毛毯就跑出来，光着脚丫子，刚才还飘逸的秀发以及湿答答粘在脸上，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和刚才那条惬意的美人鱼形成截然对比。
    美人鱼在水里，自然是水中的精灵，可若是幻化成了腿，来到了陆地，便失去了滋养。
    “金凤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宋益善？！！他就站在你们不远处，离你很近，你看到他了吗？”
    乔金灵拽着乔金凤的胳膊，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两个人。
    “灵灵…，你怎么了，你看到谁了？刚才在这边的人很多，我没有留意呀。”
    乔金凤赶紧掏出手绢替妹妹擦掉脸上的水滴。
    “宋益善是谁呀？我怎么不知道？金灵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陈晴雪也是一脸的狐疑，在里面游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乔金灵也顾不得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她心乱得像一团麻绳，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当信念坍塌的那一刻，但终究是忍不住了，抱着双膝，直接蹲下来，喃喃自语：“宋益善，你是不是在这里？你在这里的话，为什么看不到我？”
    “灵灵，你别这样，姐姐都快心疼死了，走，我带你去换衣服。”
    乔金凤喉头滚动，眼里闪动着泪水，陈晴雪也不敢再问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姐姐如此失态。
    那个宋益善是谁？
    怎么让乔金灵像疯了一样？
    乔金灵像提线木偶，让她换衣服就换衣服，她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只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咱们出去吃饭吧，也许…也许是你眼花了，咱们去吃好吃的，听说有自助餐，就是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咱们三个好好去吃一顿。”
    乔金凤死死拽着乔金灵的手，一下也不肯放开，等到出了海洋馆门口，她去开车，再三叮嘱陈清雪要看好姐姐。
    阳光刺眼。
    乔金灵禁不住眯上眼睛，久违的新鲜空气让她沉醉，只要不提到那个人，乔金灵都是冷静自持的。
    那三个字就像烙印在心底，一提起来，就像揭掉伤疤上的结痂，很疼，又忍不住想去扣。
    “金灵姐姐，你没事吧？刚才好吓人。”
    陈晴雪怯生生伸出小手，勾住乔金灵的胳膊。
    “不好意思，小雪，刚才姐姐吓到你了吧？我只是遇到一个熟人，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刚才以为是他，姐姐没事的，咱们去车库出口等金凤姐姐吧，别让她绕路过来接我们了。”
    乔金灵稍稍恢复了冷静，牵起小雪的手，来到车库门口附近，待会儿乔金凤就会开车出来。
    “吱嘎！”
    一辆车突然失控般撞过来，乔金灵猛然反应，把陈晴雪推到一边，几乎就在一秒之内发生的，她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猛然间，乔金灵觉得身体猛然失重，整个人摔倒，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扑过，两个人滚落一团。
    她没有被扯撞飞。
    她被一个男人救了。

 第284章 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乔金灵被撞得浑身关节酸痛，肇事车辆跑个没影没踪。等她回过神来，还没说话，猛然看到救她的年轻人，不觉一愣。
    不是宋益善还能是谁？
    乔金灵怔怔，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比印象中的宋益善成熟很多，可那个人的眉目在头脑中描画了无数遍，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宋益善！
    可那双眼睛里，明显带着探究的神情，如果真的是宋益善，那他怎么会不和自己相认？
    乔金灵僵在原地，满腔情绪在头脑中掀起巨浪，后知后觉的愤慨惊恐涌上心头。她该怎样继续面对那双清澈眼眸？
    乔金灵冷静下来，极力压下情绪，假装关切问道：“先生，没事吧？谢谢您救了我。”
    乔金灵自己都能感觉到语气里的颤抖，控制不住，再多说几个字，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没事。”
    宋益善离她太近，呼吸之间的灼热气息直哈到乔金灵脸颊，燥得她浑身僵硬。
    她慌乱中对上宋益善的眼眸，水光潋滟。那双水亮亮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凌厉，全是一腔柔情。
    一旁的陈晴雪回过神，赶紧跑过来，把乔金灵扶起。从始至终，乔金灵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宋益善。
    他终于出现了，可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陌生？
    “益善，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好端端的救什么人呀？”
    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赶紧跑过来，扶起宋益善，怒睨了乔金灵一眼。
    乔金灵立马回忆起来，紧得要勒掉头皮的大马尾，流光水滑，除了那个傲娇的公主梁含月，还能是谁？
    “梁含月，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宋益善不动声色，把胳膊抽回来。
    “那怎么行呢？我得好好照顾你，省得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惦记上，还搞英雄救美这一套。”
    “我说两位姑娘，用这一招会不会太危险了？如果不小心撞死了，那岂不是很可惜？”
    梁含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说话夹枪带棒，她觉得眼前的乔金灵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只是本能觉得有些危险。
    “靠！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说话怎么那么臭呢？本来还想好好感谢你们救了我姐姐，现在看来，直接省了！”
    陈晴雪不是一个吃素的，她如果火力全开，连乔金灵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真是没家教！”
    梁含月一甩手，双手叉胸，不过她一看这个小姑娘不好惹，也就懒得搭理了。
    乔金灵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这确实是宋益善没错，但他应该不记得自己了，至于这个梁含月为什么会在宋益善的身边，就不得而知了。
    乔金灵心底盘旋着的始终只有一人。她心底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越是勾勒，越是不舍。
    心上人就在眼前，乔金灵反而一下子释然，心口瞬间雨消云散，微微勾起唇角，垂着眼眸，遮住翻涌的情绪，放在口袋里的指尖反复蜷缩又展开，终于出声：“梁含月，给我妹妹道歉。”
    梁含月刚要反唇相讥，猛然醒悟：“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梁含月？”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就为你刚才说的话，给我们道歉，不然今天这事没完。”
    乔金灵昂着头，一股力量重新回到了体内，不管结果如何，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答应过宋益善，一定会等他，已经等到了，她不算食言。
    “我先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乔金灵先给宋益善鞠了一躬，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乔金灵只觉得脸颊一热，迅速埋下头。紧紧攥着衣角的掌心，早已汗水淋漓。
    “喂！你这人到底是谁呀？莫名其妙，从哪个阴沟里面钻出来的？”
    梁含月摸不清状况，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似曾相识，像尘封在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里，隐隐约约，呼之欲出。
    “你说我是谁？我是他的女朋友！”
    乔金灵猛然拽过宋益善的胳膊，眼神挑衅，她的话无异于丢入了一个重磅炸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难道你是…？”
    梁含月杏眼圆睁，这副无赖的做派，除了那个乡下野丫头之外，她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无理之人。
    “对！老娘就是那个你最讨厌的乔金灵！没有想到吧，冤家路窄，咱们还有相逢的这一天！”
    乔金灵把这几年积攒的委屈和压力通统统宣泄出来。
    “你凭什么说你是宋益善的女朋友？你说是就是了？别自作多情，往脸上贴金了，看你这一身寒酸像，刚才水缸里表演美人鱼的就是你吧？穷得都要出来打工了，卖笑表演，有什么好得意的？以前是个乡巴佬，就永远都是个乡巴佬，和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永远不能在一起。”
    梁含月迎了上来，她从初中就出国读书，知道宋益善醒了以后，遗忘了记忆，主动选择回国读书，就是为了能够接近他。
    自己苦心经营，即使宋益善对她永远都是一副冷漠脸，她也不在乎。反正宋益善绝对不能被这个小丫头抢走。
    可恶的是，宋益善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乔金灵！
    一下也没有！
    “你这个坏女人！敢骂我姐姐，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陈晴雪听不下去了，狂躁如她，直接抡起小挎包，对着梁含月的头就要劈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
    正好这个时候乔金凤开车上来，正好目睹了这最精彩的一幕。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宋益善。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北京城这么大，早晚会遇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下车，把混乱中的人分开。陈晴雪还没打过瘾，骂骂咧咧，踢着腿，要不是乔金凤拦着，他非把梁含月的脸挠破皮。
    从小看妈妈和爸爸之间就这样打架，她早就明白打架这一套了。
    乔金灵一看乔金凤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吃惊，就知道乔金凤绝对知道真相。

 第285章 你是我的，跑不掉的

    “我告诉你，梁含月，宋益善是我男朋友，我说是就是，就算他否认也没有用！”
    乔金灵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她知道宋益善只是把自己给忘了，除非有一天宋益善记起这一切，亲口告诉她两个人之间不会再像以前，不然她绝对不会放手，就此放手的话，她都对不起这几年的等待。
    就算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痛痛快快的。
    “你！真是个女流氓！还要不要脸？直接往男人脸上贴，你是没人要了吗？死皮赖脸的！非要揪着宋益善不放是吧？”
    梁含月简直要被乔金灵气死了，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宋益善眉头蹙起，对梁含月道：“梁含月，你先回去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让我自己解决。”
    梁含月心里不甘心，可既然宋益善既然都这么说了，她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只好恨恨走了。
    等梁含月一走，宋益善敛了神色温柔道：“不好意思，她说话多有冒犯。请问我们之间认识吗？”
    宋益善已经从刚才吵架对话里，梳理了大概思路，他和这个叫乔金灵之前是认识的，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搜寻头脑中又没有和他有关的记忆。
    “哦，之前是认识，只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我妹妹有些情绪激动，真是不好意思。”
    乔金凤替乔金灵回答，因为此时此刻的乔金灵已经喉头更咽，说不出话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宋益善心尖一阵抽痛，若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为什么看到这个女孩流泪，心会那么疼呢？
    乔金灵突然想起《红楼梦》贾宝玉和林黛玉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贾宝玉说曾经见过林黛玉，说是：“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为不可。”
    再次相见，两人只当是远别重逢吧。
    “是的，以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乔金灵话音未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嘴角带着笑，她是很多人的幸运星，可命运偏偏不给她幸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益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愧疚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情不自禁，不停说对不起。
    到底哪里对不起这个女孩呢？
    他也不知道。
    总之，看她哭，他心莫名疼。
    “金凤姐，小雪，我们走吧。”
    乔金灵像被人抽去了灵魂，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还要问清楚一些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乔金灵刚要坐进车里，猛然扑倒宋益善的怀里，无论如何，他都回来了。
    虽然现在他不记得自己，可是乔金灵坚持相信，宋益善绝对是排除千辛万苦，努力来到自己身边的。
    宋益善无措张开双手，不敢触碰到乔金灵的后背，修长的手指像犯错的孩子，想要触碰，又不敢碰上。
    “走了！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反正你是我的，跑不掉！”
    乔金灵抓起宋益善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头也不回，钻进汽车里。
    只剩下宋益善一个人，愣愣站在原地。
    汽车内。
    “乔金凤，说吧，你肯定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金灵换上了冰冷的语气，从乔金凤淡定的眼神里，她就知道这个姐姐肯定有秘密。
    “呃，灵灵，我们不是故意想瞒你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我爸妈也知道？”
    乔金灵更加震惊了，原来那么多人都知道真相，只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唉！我都说了吧，你也别怪三叔和三婶，当年你要去美国研学，正好宋益善醒过来回国，只不过他把关于你的记忆都忘掉了，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留下来，不肯去美国了。”
    乔金凤也动摇过，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在美国的乔金灵，可大家都不让她说，她也只好把这个秘密咽到肚子里。
    “其实不怪你们的，你们也是为了我好，如果我有一个孩子要去美国，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会告诉她的。”
    乔金灵经过两年以后，心境成熟了很多，以前那些非此即彼的想法渐渐消融，她明白现实生活中的事情没有电视剧里演得那么纯粹。
    偶像剧里为爱不顾一切，要死要活，不惜和父母决裂，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段爱情就不足以让她心动，她和宋益善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理性大于感性，都是为了让彼此越来越好，在这段感情里面，两个人迅速成长。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你果然长大了，现在我得说一句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乔金凤调侃说道。
    “成人的世界？”
    “对啊，就是又无奈又无力，还要笑着活下去。”
    “也是啊。”
    两个姐姐的话一字不漏钻进了陈晴雪的耳朵里。她多少也了解一些，暗地里也抱怨乔金灵有些傻，没想到今天让她亲眼见到这么一出。
    “金凤姐姐，金灵姐姐，成年人的世界是不是很不容易？”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晴雪，终于开口了。
    “是啊，特别不容易，因为我们有想保护的人，有不舍得放手的事情，为了这些人，我们宁愿负重前行。”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你们负重前行，有没有想过被你们保护人的想法？这些人得有多重的心理负担，什么都是『为你好』，我看都是狗屁。”
    陈晴雪气鼓鼓的，嘟囔着，嘴上说的是别人，其实心里想的是自己。
    人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累呢？妈妈都快枯成干树枝了。
    “对啊，你说得没错，其实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两个姐姐今天带你出来的目的，是不是？”
    乔金灵单刀直入，也不再拐弯抹角，这个小丫头看着是小学生，心思缜密，想法极多，肯定已经猜到了。
    果然，陈晴雪乖乖点头。
    “姐姐们，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想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只要在一起就是打架吵架，我吓得要死。”
    “可我想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们班里有同学家长离婚了，又找了后爸后妈，生活过得可惨了，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怎么办呢？我又不想让妈妈过那样的日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陈晴雪卸下伪装，趴在乔金灵身上痛哭流涕，不管再成熟，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第286章 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乔金灵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锦衣玉食的妹妹心底有这样的秘密。
    “小雪，你不用担心，有我们两个姐姐在，肯定不会让你过得很惨，我们不能因为自己，让你妈妈过得水深火热，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不对？在成为我们妈妈之前，她也曾经年轻过，我们都希望妈妈们能笑。”
    乔金灵抚摸着陈晴雪的后背，安抚着这个痛苦的小姑娘，任何一个孩子可能都无法第一时间接受父母离婚。
    “是啊，小雪，他们离婚以后，也会是你的爸爸妈妈，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们的孩子，试着去接受这一点，回家好好和妈妈聊一聊，好不好？”
    乔金凤话语温柔，这种事情必须当事人能够理解，不然别人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
    “好吧，我试一试。”
    陈晴雪抽抽搭搭，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在这一刻，她成长了很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爱妈妈，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妈妈更爱她。
    她不能为了自己，让妈妈每天活在煎熬里。她知道乔向秀不愿意离婚有一大半原因是自己，如果自己说开了，放下了，释然了，那妈妈应该也会放手吧。
    乔金灵着急回家找爸爸妈妈问清楚宋益善的情况，没有和她们一起出去吃饭。
    进家门的时候，乔金灵深呼吸，她不希望用质问的口气去问他们。
    孙慧芳和乔向前听到女儿的问题，还是慌张了，本来还想掩饰，可以看女儿笃定的眼神，就知道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唉！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是我们大人共同决定的结果，你也不用去找宋大夫，宋叔叔问了。”
    乔向前垂着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翻江倒海。
    “爸爸妈妈，我并不怪你们，你们也是为了我好。”
    乔金灵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个笑容背后的心酸。
    她被所有人隐瞒了两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有她不知道，甚至连在美国的季时节都知道，怪不得有一段时间他积极撮合自己和季澄，最后是季澄发飙生气，这才了结。
    “宋益善回来以后，不记得和你有关的事情，不过依旧很聪明，直接跳级参加高考，现在是外交学院大二的学生。”
    孙慧芳把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女儿，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外交学院？
    是了，宋益善一直梦想就是从一名优秀的外交官，考入外交学院也是实现了梦想。
    乔金灵若无其事随便和爸爸妈妈聊了几句，她的淡定冷静惊呆了这对老夫妻，本来以为女儿会大吵大叫，没想到和预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乔金灵说是要出去透透气，她知道自己再继续待下去，肯定会忍不住在父母面前流泪。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都在为各自的事情而忙碌。
    乔金灵只觉得头晕眼花，该往哪边走，她并不知道，和宋益善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她也不明白。
    一切都好像和昨天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长久以来支撑在头脑里的信念突然坍塌。
    她等的是这个人吗？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剐蹭到你了……”
    一个女人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连连道歉，乔金灵抬头一看，竟然是苏洛洛！
    她的初中同桌。
    那个说话伶牙俐齿，做事利利索索的北京大妞，全身上下只要能挂东西的地方，全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串儿。
    “乔金灵！”
    “苏洛洛！”
    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认出对方，自从乔金灵去了美国以后，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了？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一个人失魂落魄，在大街上瞎溜达什么呢？”
    苏洛洛快人快语，手撑着自行车，她现在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大三学生，本来应该和乔金灵一样过了暑假升大四，无奈高考复读了一年。
    “苏洛洛，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乔金灵看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心里还是高兴。
    “你也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呆呆笨笨的，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天，再往前是西单，好吃的东西多。”
    苏洛洛也不顾乔金灵同意不同意，直接挽上她的胳膊，真正的好朋友哪怕多年不见，再次相见，也没有别扭的感觉。
    “来，咱们碰一个！为了久别重逢！”
    苏洛洛拿起北冰洋汽水，碰了碰乔金灵的瓶口，自顾自喝掉了小半瓶。
    “嘶～真爽快！”
    “你慢点喝，冰镇的，小心刺激肠胃。”
    “这有什么？要不是你，我就直接点冰啤酒了，再找个地方撸串，要多美有多美。”
    说话间，苏洛洛又干掉了半瓶。
    两个人随意聊了半天，果然胃里是满的，脑子就容易空，都去消化食物了，顾不得想那些烦心的事。乔金灵暂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我告诉你啊，姐们儿我现在可厉害了，我是我宿舍的大神。”
    苏洛洛拍着胸脯，牛气哄哄的。
    “得了吧？还大神，小心把你当作封建余孽抓起来。”
    “我当然是不行，可我有个师傅，算命特牛，人的前世今生，统统都知道，所以说人有点疯癫，可架不住说得准呀。”
    “哈哈，那你的前世是什么呀？”
    “我的前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公主，所以这辈子为了补偿我，让我特别爱说话。”
    苏洛洛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好像在说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噗嗤！”
    乔金灵忍不住笑了，这年头谁穿越重生，最低标准都得是公主。
    “你别不信呀，不信你自己去算算，我把地址给你，爱信不信？”
    苏洛洛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刷刷几下写下地址，递给乔金灵。
    ——东城区北兵马司胡同**号院岁寒
    这里倒是一处藏着历史的地方。
    乔金灵随手一折叠，放进口袋里，也许可以去看一看，权当散散心。

 第287章 爱是轮回的

    乔金灵顺着地址来到苏洛洛说的地方。这里是一处老城区，古色古香，离南锣鼓巷很近，青砖瓦墙，是闹中取静的一处所在。
    乔金灵本来以为一个比较传统的地方，没有想到，却是很西式的咖啡店。
    店不大。
    紧挨着一棵大槐树，斑斑驳驳的树影，洒落在门前。
    轻轻推开门，一阵清脆的响铃声入耳，像是撞击在灵魂深处，心尖发颤。
    她本以为叫岁寒的是个男人，没有想到却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儿，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眼神深邃黑亮，一眼万年的感觉。
    “你好，我叫乔金灵，是苏洛洛的好朋友，是她介绍我过来的。”
    乔金灵恭敬打招呼。
    只见岁寒颔首微笑，笑容里似乎藏着别的东西，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乔金灵，我知道你，你总算是来了。不用多说，我们坐下聊吧，想不想喝咖啡？”
    岁寒声音软软糯糯的，和她世外出尘的眼神好似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不用了，谢谢。”
    乔金灵礼貌拒绝。
    “还是来一杯吧，我们还要聊很久呢。”
    岁寒诚挚邀请。
    “那好吧，什么咖啡都可以，客随主便。”
    乔金灵心下好奇，总觉得这个岁寒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这年头，谁没有故事呢？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氤氲着香气，顿时让小小咖啡店弥漫着焦香。
    “先抽一个锦囊吧。”
    岁寒拿出一个檀木小托盘，上面摆了十几只流苏锦缎香囊，颜色不一。
    乔金灵扫视一圈，眼睛定格在那只明黄色的锦囊上。
    宋益善曾经送给她明黄色的发带，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心下一动，手就摸在了这个锦囊上面。
    “就选这只吧。”
    “你倒是挺痛快，不像别人那样，犹犹豫豫，挑来挑去，生怕挑到不好的。”
    岁寒嘴角噙笑。
    “挑来挑去，最后也不一定挑到最好的，倒不如挑第一眼就看到的，反而更合心意。”
    乔金灵和岁寒聊天，总觉得对方的话里有深意，这么年轻能在这里开一家咖啡馆的女孩子，多少是有些脱离尘俗之外的吧。
    “也是。”
    岁寒笑笑，把锦囊在手里掂了掂，淡然道：“他说得没错，不管过了多少年，你果然还是喜欢这个颜色。”
    她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乔金灵咬着下嘴唇，心不由得猛跳几下。
    这个岁寒到底是谁？
    思忖之间，岁寒已经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张长纸条，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
    “仓央嘉措的诗。你自己读一读吧。”
    岁寒把纸条递过来。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乔金灵在心底反复咀嚼这四句诗，尤其是最后两句“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两句诗一出，乔金灵的心底蓦然浮现出宋益善的身影，也就他能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了。
    “背面还有字。”
    岁寒小声提醒，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表示味道不错。
    “在看得见你的地方，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这两句话更加直白，像恋人之间的呢喃细语，更像是生离死别时的誓言。
    “这个锦囊是什么意思？”
    乔金灵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纸条，纸张粗粝，略微有些摩擦感。
    “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你自己猜吧，不过除了这个问题，你还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岁寒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依靠在沙发背上，脸上带着无比轻松的表情。
    “如何找回一个人的丢失记忆？”
    乔金灵盯着岁寒的眼睛，她觉得这个人肯定会有办法。
    “为什么要找回来？”
    “你别问为什么，只需要回答能不能？”
    “呵呵，曾经有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真是的，为什么拿同一个问题来为难我？”
    岁寒无奈耸耸肩。
    “呐，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如果有一天，那个人看到了纸条，他就能想起你了，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方法应该不管用。”
    乔金灵有些不耐烦了，急声问道：“那你说这种方法不管用，那什么方法管用？”
    “找回记忆这种事情，不应该去医院吗？”
    “如果去医院管用，那我还来找你干嘛呢？”
    “这倒也是。人总是这么傻，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特别思念另外一个人，如果想回到她的身边，除非消除掉和她有关所有的记忆，可是一旦消除这些记忆，再回到这个人的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岁寒端正了身体，敛了玩笑的神色，无比庄重。
    “总归能够见面，因为知道，那个人在等着自己，即使不记得了，大不了重新再认识呗。”
    乔金灵话音刚落，一个想法轰然砸进头脑。
    用记忆交换和对方见面的机会，哪怕被抹除掉，与对方有关的所有记忆，至少还有重新认识的机会。
    难道宋益善就是这么做的吗？
    乔金灵眼神闪烁，浑身颤抖，血液凝滞。
    “喝吧，我就说你需要一杯热咖啡吧。”
    岁寒把那杯咖啡轻轻推到乔金灵的面前，接下来的话让乔金灵心神一震：“你若是想要唤醒他，就去提醒他吧，拿你们共同的记忆告诉他，也许他能记起来。咖啡不用给钱了，我请你喝的。”
    岁寒说完，转身回到柜台，等到乔金灵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了。”
    曾几何时，有一个少年问过她相同的问题，说他心爱的人不记得他了，问他该怎么办？
    她随口一答：“写纸上，放进锦囊里，等到她看到，就会想起来这一切。”
    少年拿着毛笔，写了很久，甚至连背面都不肯放过。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过于久远，好像是很多辈子之前的事情了，岁寒觉得疲惫，以后可不要再有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了，游戏人间不好吗，干嘛非要情情爱爱，空惹一堆烦恼？

 第288章 为什么要围着宋益善转?

    按照刚才岁寒的说法，宋益善能醒过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用记忆换了醒过来的机会，只能尽量去唤醒他。
    乔金灵顿觉有些不妥，这只是个猜测而已，如果不是，自己岂不是妥妥成了一枚舔狗？
    不管那些了，总要试一试。
    乔金灵回到家里，拿出背包，找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孙慧芳在一旁看着，觉得好奇，怎么闺女出去一趟？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灵灵啊，人家都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是，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妈妈知道宋益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也不至于为他寻死觅活的。”
    乔金灵本来正收拾得起劲儿，被孙慧芳这么一搅和，忍不住笑了：“妈妈哎，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才不会要死要活呢，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是要去找他，拿出他送给我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唤醒他的记忆？怎么会寻死觅活呢？”
    乔金灵把找岁寒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略过了那些比较玄幻的情节，让妈妈听起来比较好接受一些。
    都说女儿大了，不愿意和妈妈分享心事，其实最亲密的人还是妈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那也行。你愿意做就去做吧，不过注意分寸，疯疯癫癫的，不要吓到人家。”
    孙慧芳调转话头，刚才还担心闺女被别人伤害，没两分钟又怕自家疯丫头去祸害别人了。
    “我知道，妈妈，我心里有数，对了，您有空去看看二姑姑，我觉得最近她家里出大事。”
    说话间，乔金灵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出什么大事？你可不要吓唬我。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起吓。”
    孙慧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也不能算什么大事，就是二姑姑可能要离婚，您不一直都赞成的吗？”
    “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不过我担心陈国强那个浑蛋不会那么轻易离婚，倒不是说有什么感情，毕竟那么大的家业，结婚靠的是感情，等到离婚的时候，男人最绝情了。”
    孙慧芳看得最明白，这些年，多少夫妻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同守家业，半道上男人找了小三，就把结发妻子抛之脑后，还美其名曰：“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所以啊，我让您去找二姑姑，如果她真有这个意思，哪怕是找律师，要帮她把这个婚离了，你说对不对呀？”
    乔金灵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这些年家里女人们，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互相扶持，患难与共，不管谁遇到问题，都相互帮扶，如今轮到乔向秀有难题了，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还是你脑子清楚，你赶紧走吧，我现在就去找你二姑，好好商议商议，对了，你要去哪里找宋益善？需不需要妈妈给你牵个线，搭个桥，制造个偶遇什么的？”
    孙慧芳也是一个与时俱进的人，既然女儿愿意这么做，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自然全力以赴支持女儿，至于结果如何，就去他的吧！
    “哈哈哈，妈妈，您太可爱了，还知道偶遇，当年您和我爸结婚，是不是使得什么小手段？”
    乔金灵揽着妈妈的胳膊，能看到妈妈安度晚年，享受生活，没有被生活琐碎所击垮，也没有被生活磨难所折磨，她觉得自己哪怕重生十次，也是值得的。
    “呸！就你爸那长相，还用得着我使什么小手段？只要晒麦场放露天电影，他就偷偷来拉我的小手，别看你爸老实巴交的样子，私底下可不老实。”
    孙慧芳一脸羞赧之色，她和乔向前半辈子夫妻了，却依旧没有过够，想起年轻时的点点滴滴，还是能让自己心动。
    “绝世大美女孙慧芳女士，那我走喽，我自己坐车去外交学院。”
    “都放暑假了，宋益善还能在学校里吗？”
    “在！我都打听过了，不用等我吃晚饭了，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个人。”
    乔金灵抿着嘴，故意露出坚毅的神情，握紧了拳头，就凭她的姿色，哪怕重新追求宋益善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可到了外交学院，乔金灵就傻眼了。她只知道是外交学院，不具体在哪一个专业却不知道，想要找个人打听都没法问。
    “啊啊啊，好帅！怎么这么好看？！！”
    几个女生的尖叫声吸引了乔金灵的注意。
    她们驻足在学校宣传栏前，乔金灵走过去一瞧，不由得乐了，天助她也。宣传栏前贴着表彰海报，第一名就是外交学的宋益善。
    “你好，同学，请问你们认识宋益善吗？”
    乔金灵想先打探一下情报，看来这小子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嘛。
    “宋益善！！你也是他的爱慕者吗？竞争好激烈！”
    一个圆脸女生一脸悲戚，又来一个大美女。不过她也知道，即使没有这些女生，宋益善对她来说也是人间妄想。
    “呃，不是，我是《高校英才报》的记者，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他。”
    乔金灵也不算说谎，因为最近广院正在筹备《高校英才报》，旨在展示高校的精英人才才，虽然还没有正式刊印，也是早晚的事情。
    “哦，宋益善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才大二，就是辩论赛的主力，你没有见过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只是太有魅力了。”
    乔金灵无法想象宋益善那张儒雅淡定的脸，在辩论赛上是如何火力全开，她还没有见过宋益善慷慨激昂的样子。
    “谢谢你啊！”
    乔金灵表示感谢，就要走。
    “不过我提醒你，我们可是有一个强劲对手梁含月，估计两家有关系，成天围着宋益善转，宋益善根本都不搭理他，女人干嘛非要围着男人转？”
    圆脸女孩好心提醒。
    乔金灵瞬间觉得没劲透了，如果说梁含月围着宋益善让人讨厌，那自己也要围着宋益善转，岂不是一样的讨厌？
    美其名曰唤醒别人的记忆，其实却干着骚扰别人的事情。
    乔金灵泄了气，背包里的东西以前是甜蜜的回忆，如今变成沉重的负担，让她一个人负重前行。
    乔金灵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沮丧。

 第289章 我要你……

    换了另外一种心情，乔金灵走在校园里，内心反而更加平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乔金灵从来都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理性大于一切，甚至连做梦都不会梦到浪漫的事情。
    她也没有谈过恋爱，即使和宋益善这一段的感情，更像是相陪相伴长大的情谊，那段漫长的等待，似乎是她做过最浪漫的事情。
    坚持等下去，不只是自己的执念，更是自己的承诺，似乎违背了这样的承诺，她甚至会觉得更对不起自己，显得不够悲壮，其实爱的有多要死要活，真的未必。
    “同学，你的吊坠掉了。”
    乔金灵走得愣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头一看，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是一愣。
    如果换成刚来校园时候的乔金灵，肯定不管不顾冲到那个人的身边，摇着胳膊，咋咋呼呼，扯着宋益善非要认男朋友不可。
    可现在乔金灵只是淡淡一笑，走过来，伸出手掌：“哦，谢谢你，同学。”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对，在海洋馆门口。”
    “我们之前是朋友吗？”
    “嗯。”
    “很好很好的朋友？”
    “对，特别好的朋友。”
    “有多么好？”
    宋益善那双水亮亮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凌厉，全是一腔柔情。乔金灵要沉醉在这双眸子里了。
    “就像这么好。”
    乔金灵拿起吊坠，里面是当年她来北京的时候，两个人在北京照相馆里的合影，脸庞稚嫩，小宋益善身形僵硬，笑得也不自然，而一旁的小乔金灵笑靥如花。
    “这个小男孩是我，难道这个小女孩是你吗？”
    宋益善面露疑惑。
    “对，就是我。这是你送我的发带，我一直留着。”
    乔金灵从包里掏出那两条明黄色的发带，就是照片里的这两条，她很少戴，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看。
    “没印象了吧。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好多的信，整整214封，你说这个数字很好。”
    乔金灵从包里拿出铁盒，触碰到那213封信的时候，她犹豫片刻，没有拿出来，既然宋益善不记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再和他说重生这件事了。
    “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吗？”
    宋益善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大，但只觉得这个女孩儿面熟，如果写过这么多封信，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对，都是你写的，你可以看看笔记，我干嘛要撒谎？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在一个叫北河沿村的地方，我们是同桌，我救过你，我们之间写过很多封信，度过了很多时光。”
    乔金灵本来以为自己会哭，没有想到她就像在诉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一样，只觉得美好平静。
    “你会给我讲很多数学题，帮我整理资料，鼓励我考大学，还会给我买油炸糕，每天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上学。”
    乔金灵把东西一样一样从包里掏出来，放到宋益善的手上。
    她双手背在身后，释然一笑：“宋益善，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既然你不记得我了，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乔金灵，是仙女河边的小仙女，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宋益善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我是不是应该记得你？”
    这种愧疚的情绪如一棵种子，从第一眼见到乔金灵的时候，就开始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迅速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这棵参天大树让他对眼前的女孩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不用非得记住我，我知道你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谢谢你重新来到我身边。”
    乔金灵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最洒脱的那一个，不管境遇如何，她都不会把自己放在困境里，调转下思路，柳暗花明。
    “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益善，多多益善，我会背《ihaveadream》，要不要背给你听？”
    宋益善自己说完以后，也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介绍，像一个几岁的孩子在炫耀。
    “好呀，我们第一次在仙女河边相见的时候，你手里拿着英文课本，背的就是马丁路德金的这篇。”
    乔金灵的一句无意之言让宋益善有些失落。和乔金灵有共同记忆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曾经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
    手里沉甸甸的这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的。
    “东西还给你。”
    宋益善把东西归还给乔金灵。
    “好。”
    乔金灵接过铁盒，重新装回背包，摆了摆手，轻声道：“那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好。”
    宋益善浅浅一声。
    乔金灵有些郁闷，怎么连个邀请也没有，至少也得请他吃顿饭呀。算了，无所谓。
    乔金灵神情倔强，甩了甩头。
    “喂，乔金灵，我能给你写信吗？”
    宋益善对着已经走出十几米的乔金灵朗声问道。
    “当然可以啦！”
    乔金灵蹦蹦跳跳跑回来，从包里掏出一支圆珠笔，抓起宋益善的手，写下他的地址。
    “宋益善，不许有其他同桌，听到没有？你说过，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同桌。”
    乔金灵心口瞬间雨消云散，微微勾起唇角，半威胁半娇嗔。
    天知道这句话有多暧昧，宋益善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乔金灵的眼底盛着他似曾相识的热情。他被这热情裹挟着，心慌意乱地点头。
    他短暂地想起了昔日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耳边滚滚发烫，直烫到心里。
    他们身后一片湖，湖水映着日光，像一片刀光剑影在水面闪烁。
    “记住喽，给我写信，一周一封，做到了，就还给你变形金刚。”
    乔金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掏出一个玩具，在阳光下使劲晃着，想当年宋益善就是这样哄着骗着，让她不敢不回信。
    现在还用这招，应该还会管用吧。
    “我不要玩具。”
    宋益善的话让乔金灵的脸瞬间垮下来，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贪财的。
    “呵呵，不要玩具？那你要什么？”
    乔金灵不经意问道。
    “我要你…”
    宋益善突然凑近，乔金灵瞪大眼睛，呼吸都停滞半拍，只听耳边幽幽声响起：“我要你每周来我学校一次，陪我吃饭，当然我去你学校也可以。”
    宋益善坏坏一笑，那声停顿他是故意的。

 第290章 我脱单了

    “你不要这么大喘气，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
    乔金灵红着脸，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宋益善变得这么大胆了，原来后面还有一截话。
    看来这小子醒了以后，人变坏了。
    “以为我什么？”
    宋益善微微歪头，清风吹起，白色的衬衫微微鼓起，吹动了额前的发丝，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根根分明，清爽少年气扑面而来。
    乔金灵看得入迷，之前只觉得宋益善性格温柔，原来颜值也这么高，说不出有多么英俊，可五官组合到一起就让人如沐春风。
    “我走啦！记得写信。”
    乔金灵不敢再看下去，耳垂染上一丝粉嫩，莹润如玉，她不知道在对方的眼里，她也是最美的风景。
    “你等一下。”
    宋益善叫住了乔金灵。
    乔金灵跑出去十几米远，听到宋益善呼唤她，一扭头又跑回来。
    “这个给你。”
    宋益善从书里抽出一张门票，递给了乔金灵。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
    宋益善嘴角噙着笑，低着头，看着乔金灵，借着风力，能嗅到发丝间的清香。
    “你们学校的未来外交官辩论赛啊，是邀请我参加吗？太好了，我还没有见过你辩论的样子，肯定很飒！”
    乔金灵小心把门票收好，放到书包的夹层里。虽然还有两个星期，不过一定要收好了，要是丢了，哪还有脸跑来问宋益善再要一张。
    “乔金灵，你一直这么矮吗？”
    宋益善突然半弯着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落差。
    “你……！我就知道，天天拿我的身高说事，我已经很努力在长了。”
    “可是每次你都比不过我呀。”
    宋益善自己说完，不觉一怔，自己为什么要说“每次”，虽然没有那些记忆，可有些话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乔金灵没有察觉出宋益善的异样，她不介意宋益善有没有那些记忆，反正会有新的记忆填充两个人的生活。
    “我送你去坐公交车。”
    宋益善手拿着课本，大跨步，朝校门口走去。乔金灵扫了一眼宋益善的手指，笔直修长，根根指节分明，白皙滑嫩，关节大小也很匀称，弯折的弧度也刚刚好，不知道牵手是什么样的感觉？
    乔金灵回过神，赶紧追上去，有多长时间两个人没有这样并肩一起走了？
    感觉已经很长时间了。
    “那个梁含月，你不用担心，我会找她说明白的。”
    宋益善没由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乔金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这是宋益善在让她放心。
    宋益善一直都是这样，人如其人，笔直如松柏，没有那么多枝枝绕绕，不招惹旁人，亦不愿意被旁人所打扰。
    他身边的空间非常狭小，唯能容下一人而已。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我一直都相信你，你曾经说过，你要做最优秀的外交官，我相信你能做到。我还跟你说过，我要做记者，总有一天，我会来采访你，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我们会在顶峰相遇。”
    乔金灵神色严肃，少年时期的那段对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与优秀的人在一起，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看来我们以前关系真的不错。只不过，好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有些话也不记得。”
    宋益善眼神里有些遗憾，这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流。
    “没有关系。我记性好，我什么都记得，我会提醒你的，你还说过什么呢，让我想一想啊。”
    乔金灵手托下巴，神色凝重，思考半天，郑重道：“你还说过，要把所有收藏的玩具都给我，还要把家里值钱的邮票，都给我。我死活不要，可是你求着非要给我。”
    “还有啊，你还说过，如果我们两个人以后在一起，你什么家务活都会干，洗衣做饭，买菜炒菜，家电维修，按摩揉肩，统统全包。”
    乔金灵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了，绝对是趁火打劫，仗着宋益善什么都不记得了，信口胡诌。
    “好。”
    宋益善眼神宠溺，答应得干脆。
    “傻瓜，我在骗你呢，你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些话，想都不想就答应。”
    乔金灵不以为然摆摆手，若是论学习，她肯定比不上宋益善，可是论小心思，十个宋益善也比不上她。
    “我没有说过吗？那我现在说。”
    宋益善继续道：“我的玩具和邮票都给你。以后所有的活我来干，所有的事情我来做。”
    普通的文字组合在一起，恍惚间通过宋益善的唇齿以及略显喑哑的嗓音燃烧成一簇簇火苗，灼得乔金灵身心发烫。
    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已经发酵到了极致，千言万语汇聚在那双自带浓情的眼睛里。
    宋益善脸上挂着春风化雨的缱绻笑意，带着令乔金灵怦然心动的温柔。
    “我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就像做数学题一样，每个步骤都必须要有所依据，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有所支撑，可是今天我不愿意了。”
    “在我的记忆里，这次是见你的第二次，我们总共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我的大脑告诉我，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这样不可以。可是我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告诉我，就是她，千万不要错过她。”
    乔金灵听得心惊肉跳，不自觉问道：“你打算听大脑的话还是听心的话？”
    “走过来的这一路，我想明白了，如果你注定会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不从现在就开始呢？所以这一次我选择听心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
    乔金灵心如擂鼓。
    “对，乔金灵，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从此刻开始？”
    乔金灵听着耳边的风声，身心透满了异常的幸福感，除了拼命点头，别无它法。
    “以后请多多照顾了。”
    宋益善伸出手，乔金灵也伸出自己的手，手指触碰的那一刻，天空都亮了几分，鸟叫也更加清脆了，连马路两侧的大树浓阴都格外青翠。
    两只手，一大一小，浅浅握在一起，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朝前走，乔金灵能嗅到宋益善身上清爽温柔的皂香气。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娘我终于脱单了！！！

 第291章 恋爱该怎么谈?

    这就是谈恋爱？
    该怎么谈呢？
    刚才还能正经进行谈话，突然之间就觉得格外尴尬，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以后，应该做什么呢？是不是嘘寒问暖，天天送饭？学校离得这么远，这也不现实。
    乔金灵一向大大咧咧，她记得乔金凤给古溪河织围巾，织毛衣，织手套，反正能裹起来的地方，全都套上不同颜色的针织品。
    可她也不会呀，难不成要现学？看起来好像很难。
    做饭她也不会啊！原来，当别人的女朋友这么麻烦。
    乔金灵一时有些伤脑筋，走得快了一些，手不由自主甩起来，她和闺密在学校里牵手走路的时候，会把手甩得高高的，趾高气扬，猛然一甩，再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这一甩，两个人的手就分开了，本来握得也不紧。
    “啊这…我不是故意的，我把你当成我同学了，我也没有和男生牵过手，真是不好意思，不然我们再重新牵？”
    乔金灵赶紧抓起宋益善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里，不过刻意为之，怎么样都觉得有些别扭。
    连恋爱都不会谈，她是不是个傻子？
    “呵呵，听说十指连心，手能感知到心跳，所以应该这样牵。”
    宋益善调整了一下，两个人十指相扣，只不过乔金灵手指短，所以十指交叉，一根长一根短，看起来很搞笑。
    乔金灵又换了一个方向，攥了半天，终于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公交车站到了，我要回家，你回学校吧。不用送我了。”
    乔金灵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宋益善的大手死死钳住她的小短手，哪怕公交车马上进站，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喂，公交车都走了！”
    乔金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交车越走越远。
    “没事。等下一辆。”
    结果等下一辆公交车来的时候，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再等下一辆吧。”
    宋益善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介意。
    结果两个人，等了一辆又一辆，这家伙就是不松手，是属螃蟹的，钳住了就不松开。
    “宋益善，我要回家了，你松手。”
    “不松。”
    “不松我咬你了。”
    “随你。”
    宋益善不为所动，竟然抬起手主动送到乔金灵的嘴边。
    “那你来我家，反正我爸妈也喜欢你，巴不得你来呢。”
    乔金灵想到爸爸妈妈，如果今天回去把这个劲爆消息告诉她们，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闺女办事效率多高，一下午搞定终身大事。
    “也行，我去说一声，领了别人家闺女，自然是要登门的。”
    宋益善觉得这才是正事，堪堪松了手，天色有些晚了，不能让乔金灵晚归。
    “干嘛说得这么老气横秋？以前你没少来我家蹭吃蹭喝，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放轻松，又不是上门求亲。”
    乔金灵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手指也有些发酸，十指相扣这种动作似乎对小短手并不是那么友好，听什么狗屁心跳，肯定是这家伙编出来骗人的。
    “上门求亲？也不是不可以。”
    宋益善此话一出，惊得乔金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速度堪比火箭，赶紧打住。
    “不不不，太快了，咱们一步步来，你从来不疯狂，这一疯狂简直是要吓死人。”
    乔金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连忙拒绝。谈恋爱第一步都还没搞明白，直接结婚，她还没大胆到这个程度。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去求亲，和我说，我再去。”
    好端端的浪漫球被某人一脚踢直了。
    “好好学习，记得写信！”
    正好公交车来了，乔金灵跑上公交车，对宋益善笑着叮嘱。
    “好。”
    宋益善笑着应答。
    车子缓缓开动，一来一去，已经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顺其自然就好。
    乔金灵没有着急回家，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她想和乔金凤分享这个喜悦。
    “啊！真的吗？你们这比特区发展速度还快，果然是年轻人，太厉害了。”
    乔金凤一脸不可思议，如果是她的话，怎么着也得极限拉扯两三年，这才见了第二次面，就已经确定关系了，如果不是知道宋益善和乔金灵之前的渊源，他今天绝对会投反对票。
    可眼下，她只为妹妹觉得高兴。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见到一点甜了。
    “我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就对我那样说，告诉你啊，他甚至想明天去家里求亲，还不得把老乔同志吓死？”
    乔金灵一想起宋益善说的话，又羞得满脸通红。
    “大学还没毕业，不着急，对了，晚上来我家吧，你姐夫说要请你吃饭，说你从美国回来，还没去家里吃过饭呢，正好详细给我说说。”
    乔金凤正说着，办公室有人敲门，正是古溪河。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还和金灵说，你要请她吃饭呢。”
    乔金凤自从升了主任医师以后，工作变得更忙，平时家里的事情都是古溪河在管。
    “本来还要去接你呢，这样正好，接你们两姐妹一起，我弄了一点海货，你们两个人等着吃就行了。”
    古溪河身姿依旧挺拔，保养得当，看起来完全不像40岁的人，如今他在北京的安保公司业务范围越来越广，很多老板都愿意和他接触，觉得他为人正直有能力，可他每次都会推掉应酬，喜欢待在家里。
    他喜欢现在这个温暖的家，曾经他没有家，便格外珍惜，家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是精心设计的，只有待在家里，他就是安心的。
    “好呀，那今天我就不客气了，还没有吃过姐夫做的饭，听说比五星级饭店里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我才不信呢，八成是金凤姐在护着你吧。”
    乔金灵伶牙俐齿，像被捞出来的鱼，活蹦乱跳。
    乔金凤和古溪河的家是一个200多平的高层，虽然有实力买别墅，可他们更愿意拆成多个小房子，喜欢走几步就能看到对方。
    乔金灵知道这两个人这辈子是穷不了了，攒下来的十几套房子，足够保他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第292章 把媳妇儿疼到头发丝儿

    “你们两个人坐着说话就好，厨房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古溪河熟练系上围裙，按他的调侃话来说，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洗衣粉洗洁精，只要他不动，就没有人敢动。
    古溪河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准备着，大大的玻璃推拉门里一派生活烟火气。
    “金凤姐，姐夫对你真不错，你真是找对人了。”
    乔金灵真心为姐姐高兴，这个努力飞翔的金凤凰，终于有着落脚休憩的梧桐树。
    “我也觉得他挺好的，我工作忙，其实他工作也忙，只不过都是顾忌着我，把家里的事情都照顾得妥妥帖帖，那我没有后顾之忧。”
    乔金凤眼神里冒着幸福的泡泡，那种从内而外洋溢出来的幸福感，装是装不出来的。
    女人在婚姻里憔悴和幸福，都是藏不住的。
    “真好。”
    乔金灵抓着姐姐的手，重生一次，能拉着乔金凤爬出泥淖，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以自己微薄的力量，看着身边人幸福，可能是老天愿意把重生机会给她的重要原因。
    “别说我了，赶紧给我讲讲，你和小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在一起了呢？难道他想起你了吗？”
    乔金凤调转话题，赶紧问问，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没有。其实谈不谈恋爱，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和以前差不多，原来他不记得，可感觉好像还在。”
    乔金灵嘻嘻哈哈，双手叠放在脑后，瘫坐在沙发上。据说这个沙发价值一万元，坐起来就是舒服，是古溪河专门为乔金凤买的，说她坐一天太累，简直要把媳妇宠到头发丝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总觉得怪怪的，不过也没关系，小宋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我相信他肯定不会欺负你，你不欺负他就算是好的了。”
    乔金凤的话，让乔金灵冷不丁坐起来，不满道：“姐，你到底是哪一头的？怎么向着他说话？连我妈也这么说，我哪里欺负他了，不要被他好看的外表欺骗了。”
    乔金灵还要再说什么，正好古溪河端着第一道菜过来了：“清蒸大闸蟹，专门托朋友从阳澄湖带过来的，现在还不到十月，不懂吃蟹的时候，不过蟹表心意，蟹就是“谢”嘛。”
    十几只红澄澄的大闸蟹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
    “哟呵，姐夫，你还挺懂浪漫的，连谐音梗都知道。看来今天我怎么着也得吃两只，好事成双嘛。”
    乔金灵调侃古溪河。她没有想到，小时候多次和自己家打交道的警官，如今成了自己的姐夫，言笑晏晏，同坐一桌，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呐。
    “我特意加了姜片蒸的，你们先趁热吃螃蟹，有蟹醋，可以祛寒，不用等我，菜要趁热吃才好。”
    乔金灵还想推让半天，菜没上齐怎么能吃饭呢？
    可是乔金凤推推搡搡，直接把她推到餐桌面前：“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呀？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乔金灵狡黠一笑：“真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当然，姐姐不开玩笑。”
    乔金凤话音刚落，只见乔金灵直接盘起双腿，坐在椅子上，洋洋得意道：“是你说的，我在家和爸妈就是这样吃饭，不过你们可以批评我，因为他们也批评。”
    “你啊！真是不管多少岁，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都是被三叔三婶惯的，随你的便，你就算今天躺着吃，我也不管你。”
    “我也不管你啊！”
    古溪河在屋里听到动静，嚷声嚷道。
    “哈哈，这可是你们夫妻说的，我待会儿直接躺在沙发上吃东西，你们可不许骂我，一万多块钱的沙发呢，弄脏了可不许问我爸爸要钱。”
    乔金灵嘴上这么说着，把脚又放下来，她只是开玩笑而已。
    前世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逢年过节，都是孤零零的一个，那时候她看着万家灯火，总是想：“如果这么多灯里面，有一盏灯属于自己的，有像姐姐一样的亲人照顾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曾经的奢想已然成了现实，真实得令人不可触摸。
    “愣什么神呢？赶紧吃，螃蟹还是要热吃。给你这只最肥的，确实不到季节，好像差点意思。”
    乔金凤把螃蟹腿全掰下来，留着给古溪河吃。他总说螃蟹腿香，八成是假的，可是乔金凤也不戳穿他。
    “第二道菜来喽，红烧羊头，我专门去牛街买的，又加工了一下。”
    一个明晃晃的大羊头就摆在桌子上。
    “姐夫，你怎么不拆一下，看着好吓人。”
    乔金灵忍不住抱怨，那两只大羊眼就盯着自己。
    “我也想拆，可你姐姐说要留给她这个大夫，给你普及一下大脑构造。”
    古溪河说完这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想当初和乔金凤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管是哪一个部位，乔金凤总是能说出一堆的专业术语。
    羊杂汤一类的东西压根不敢碰，不然她能用一碗羊杂上一节生物解剖课。
    “我觉得宋益善就是伤了这块脑子，别说脑子就是香。”
    果然，乔金凤那边兴致勃勃拿起刀叉，手法娴熟进行拆解，本来热气腾腾的羊头，经过她的一讲解，食欲全无。
    陆陆续续，古溪河又上了几道菜，每一道菜都显示出他的功底，为了能让媳妇吃得高兴，他甚至专门去找大厨学习，反复调试味道，直到乔金凤吃得满意为止。
    连乔金凤都觉得不好意思，被人宠成这个样子，她怕有一天习以为常了，再也离不开古溪河了。
    古溪河反而一脸得逞：“就是想让你离不开我，全天下没有比我更宠你的人，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乔金灵被这波恩爱秀得牙疼，老男人疼起人来，那真是没眼看。
    “叮叮叮…”
    急促的电话声响起。
    乔金凤还要去接，古溪河连忙按住了她，刚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古溪河脸色瞬间垮掉。
    “怎么了，溪河？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乔金凤心里咯噔一下。
    “是小雪的电话，她说陈国强把二姑打死了。”

 第293章 被家暴的乔向秀

    屋内瞬间安静，犹如砸了一个晴天霹雳。
    乔金灵浑身禁不住开始发抖，指尖发凉，嘴唇颤抖，后背一阵痉挛，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气，也压不下去。
    乔金凤那边也没有好太多，脸色刷白，两个姐妹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消息一样，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好像不懂了一样。
    “小雪，你别慌，我们现在就叫救护车过去，你现在是大女孩了，可以保护妈妈了，我们现在立马就过去，好孩子，别害怕。”
    屋里最冷静的就是古溪河，十几年的警察从业经验，让他在面对任何险境的时候都无比冷静。
    古溪河挂了电话，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乔金灵呆呆站起来，手脚忙乱，去拿背包。乔金凤还愣愣坐在椅子上，她想站起来，可是腿脚没有力气，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制哆嗦。
    “听我说，凤儿，小孩子的话并不一定完全是真的，也许二姑是昏过去了，所以现在我请求你冷静下来，你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那么多人，但凡有一线机会，你都能把二姑救回来，是不是？”
    古溪河哪怕再冷静，此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对妻子的痛感同身受，可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又必须支撑起来。
    “溪河，我可以吗？”
    乔金凤嘶哑着喉咙，简简单单几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伴随着这几个字，眼泪夺眶而出。
    “你一定可以的。现在我们必须要立刻赶过去，小雪一个人在那边害怕，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过去。你是一个冷静的好大夫，再凶险的手术你的眉头都不眨一下，这次一定可以的。”
    古溪河还要再继续说什么，乔金凤猛然站起，擦掉眼泪，眼神中射出锐利的光，以前二姑姑守护她，现在她长大了，以手术刀为武器，她可以保护二姑姑了。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从死神手里把人夺过来。
    “走吧！”
    乔金凤简单收拾一下，三个人急匆匆坐上了汽车，神色一样的凝重，夜色沉沉，犹如一头巨兽，吞噬着人的喜怒哀乐。
    乔金灵心如擂鼓，大口喘着气，她不知道接下来要看到的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那个意气风发，恣意昂扬的乔向秀也许现在正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嫁男人就是嫁给了命。好男人给女人续命，就像乔金凤这样，无限拓宽她的生命。坏男人要女人的命，拳头砸下来的时候，不带丝毫怜悯。
    女人唯有断尾求生，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乔金灵有点愧疚，回来只忙着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对二姑姑的事情上点心，但凡她对乔向秀再多注意一点，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古溪河车技娴熟，了解路况，绿灯就直行，判断是红灯的时候就提前拐弯，本来半个小时能到的路程，他竟然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们两个姐妹一定要冷静，我知道这很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听到了没有？”
    古溪河的话语里透着冷峻。乔金灵和乔金凤默默点头。
    快进小区的时候，一辆救护车急驰而过，刚才没出门的时候，古溪河就打了救护电话和报警电话。
    想当初，他们刚来北京的时候，还带着杨桂香来到乔向秀的别墅。气势恢宏、灯火辉煌的别墅让杨桂香咋舌，如果奶奶还在世，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成这样，怕是心都要碎了。
    现在黑黢黢的如同黑夜里的幽灵，阴沉鬼魅。
    他们几乎和救护车同时到达。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小雪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小鹌鹑一样，瞪着大而圆的眼睛，瑟瑟发抖，乔金灵赶紧把陈晴雪搂进怀里。乔金凤往里走查看乔向秀的情况。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乔向秀的脸流着血污，眼睛，嘴巴，耳朵里都流着血，像一个破烂的娃娃一样静静躺在地毯上，薄薄的睡衣上面布满了皮鞋脚印。
    甚至连头上都有，那个畜生就是想让乔向秀去死，连头这样的部位都敢下死手踹。
    “二姑姑，二姑姑…”
    乔金凤轻声呼唤，心在滴血，眼泪混着鼻涕糊满一脸，那个把她当成心肝疼的姑姑被那个畜生打得面目全非。
    想当初，在安庆市出租屋，她冬天半夜经常会饿，二姑姑总是嗔怪她是嘴馋了，然后披着花棉袄，捅开封好的煤球炉子，用小铝锅煮上两个荷包蛋，再滴点香油
    乔金凤连汤带蛋，热乎乎吃下去，小手小脚都暖和起来，二姑姑只是笑着看她吃，自己从来不吃。
    “麻烦让一下。”
    抢救人员赶过来，接着警察也来了。一时之间房间里挤进了好多人。因为乔金凤亮明了身份，所以被允许留在现场，其他闲杂人等都必须在外面等待。
    “金灵姐姐，我妈妈会死吗？”
    小雪在乔金灵的抚慰下，渐渐恢复了神色，目睹爸爸殴打妈妈的一幕，在她心里埋下了最大的创伤。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我们要相信金凤姐姐，她是最好的医生，一定没有问题的。”
    乔金灵抱紧了陈晴雪，对着满天星斗默默祈祷，她既然能够重生过来，就说明冥冥之中有神奇的力量在保佑，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虔诚。
    如果真有神明在，请保佑二姑姑活下来。如果活不下来，那就祈祷她能够重生，再重新活一次，在某个不知道的时空里，过不一样的人生。
    夏虫鸣叫，不明白为何突然如此喧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都在一刹那之间。
    谁又能说得准呢？
    门缝里透出一点亮光，接着出现乔金凤那张憔悴的脸。
    乔金灵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样？她紧紧攥住小雪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只见乔金凤露出凄惨一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乔金灵的眼泪瞬间扑簌簌朝下掉，一把把小雪抱起来：“看到了吗？你妈妈还活着，她还活着！金凤姐姐把她救回来了！”

 第294章 两口子打架不是很正常吗?

    很快，担架抬着乔向秀出来，浑身插着急救的管子，还没有处理污血，看着还是触目惊心。她的情况不好，只是没有生命危险，必须要立马送到医院进行二次抢救。
    “啧啧，男人打女人见得多了，下这么重的手的人还是第一次见。都是一家人，干嘛下手这么重啊？”
    参与抢救的护士都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家庭暴力法》，在人们的普遍认知里，男人打女人只是家里的事情，关起门来打打闹闹，并不是违法行为，甚至连护士都见怪不怪。
    乔金凤也不想多说什么，让救护车把乔向秀送到自己的医院，又叮嘱古溪河带着乔金灵和陈晴雪一起跟着去医院。
    一路上，乔金灵都揽着小雪的肩膀，轻声问道：“小雪，你爸爸为什么打妈妈？”
    “他们要离婚，可是爸爸不同意，妈妈非要离婚，然后爸爸就打了妈妈一耳光，妈妈不甘心，两个人就打在一起了，我想拦可是拦不住，爸爸就用脚踢妈妈。”
    陈晴雪依旧吓得瑟瑟发抖。平时那个温柔和善的爸爸像一头发了狂的魔鬼，双目赤红，恨不得把妈妈生吞活剥。
    “别怕，小雪，有我们在呢，你爸爸不敢再嚣张了。”
    古溪河也很心疼，媳妇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打成这个样子？即使两个人出现矛盾，好聚好散，下这样的狠手，简直不能称之为男人。
    救护车一路行驶，终于来到了医院。有乔金凤在，免了各种繁杂的手续，第一时间办理住院。
    乔向秀很快被推进了抢救室，他们焦急等待，虽说乔向秀捡回一条命，可到底伤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没想到，还没有等警察传唤陈国强，这个畜生就打听着来了医院，摇头晃脑，满嘴酒气，走路踉踉跄跄，一看就没少喝酒。
    “哎呦，谢谢了，把我媳妇送到医院里来，我就说这么点的小事情，还要麻烦你们大半夜的跑一趟，真是的，都怪小雪这孩子，打什么电话呀？”
    陈国强压根不把这个当回事，他回家以后，问过邻居才知道救护车和警车都来过了，为了安全起见，他才提前来到医院。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他随随便便道个歉，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陈国强！你说得倒轻巧，不如我把你也打一顿，再给你道个歉，你看这样行不行？”
    乔金灵气得火冒三丈，想当初这个男人帮着爸爸扶持起皮鞋厂，年轻果敢有魄力，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下流货色。
    “乔金灵！我好歹也是你的二姑父，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别以为有乔向前护着你，就敢对我大呼小叫的，我现在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我说话注意一点。”
    陈国强斜睨看着乔金灵，以前就不喜欢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一点情面都不给别人留，本来一家三口相安无事，也把乔向秀安抚好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从美国一回来，不仅挑唆着闺女和他对立，还让乔向秀和自己离婚。
    唯恐天下不乱！
    “呸！什么狗屁人物！再有能耐的男人只要打女人，就是一坨臭狗屎，谁沾上谁倒霉！我告诉你，我二姑姑这个婚和你离定了，你赶紧想想怎么回答警察的问题吧！”
    乔金灵咬着牙，她以前总觉得男人有钱就变坏，其实人变不变坏和有钱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有些男人不管有没有钱，都是坏的，从根上就烂了，只不过他还需要依靠别人的时候，并不会把他的烂根坏肠子暴露出来，等到地位稳固了，才会露出他的狰狞嘴脸。
    想当初陈国强把老母亲丢在老家，千里追爱到北京，深情款款，打着为爱付出一切的名义，只不过是看中了乔向秀在北京拥有的一切，能把老母亲丢下的男人，重情重义的含金量能有几分？
    恐怕当初乔向秀在安庆市怀孕期间，陈国强就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杨桂香当时的提醒果然是对的，只不过当时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
    “什么回答警察的问题？我们是两口子，互相打了个架，下手重了点，算是什么问题？看到我脸了没有？还是她挠的呢？明天还要谈客户，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陈国强倒打一耙，嘴角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反正只要人没死，还能拿他怎么办？
    大不了跪在床头，痛哭流涕，写几封保证书，之前就是这样解决的，难道今天就不行了吗？
    “我去你大爷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把女人打成这个样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要过去！”
    古溪河一把揪住陈国强的衣领，铁拳挥在半空中，眼瞅着就要落下，两个人的身形完全不对等，十个陈国强也打不过一个古溪河。
    “哎呦，不就是一个小保安吗？还想对我挥拳头，你也别这么趾高气扬看着我，其实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都是一无所有，投靠女人，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
    “哼哼，打呀，对着我的脸来一拳，这里正好是医院，也能把我送进去抢救，再顺便把你送进局子里，哈哈哈哈…看你的生意还怎么做？”
    陈国强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在商场纵横这么多年，全靠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他什么都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自己足够横，谁能拿他怎么样？
    古溪河的拳头停滞在半空，这个畜生说得没错，只要自己一拳打下去，肯定会被警察带走。
    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他不能再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默默把拳头放下，另外一边是陈国强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说得没错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二姑父，等回头再给你介绍几笔业务，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陈国强拍了拍古溪河的肩膀，自古有钱能让鬼推磨，连鬼都怕恶霸，更不用说像古溪河这种正直的人了。
    “陈国强！”
    “干嘛？”
    陈国强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应了一声，扭头看谁在叫他，突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一记重拳冲着面门呼啸而下。
    “哎呦！”
    陈国强只觉得脚底绵软，鼻孔里有一股热流涌下，牙根发酸，定睛一看，大门牙竟然被人打掉了！

 第295章 打脸吗?要左右对称的那种!

    “哎呦！疼屎（死）我了！”
    陈国强捂着牙齿哭爹喊娘，冷不丁左脸又来了一拳，像是洪水呼啸而至。
    他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几乎不锻炼，又加上今晚喝了不少酒，头脑被酒精麻醉，手脚也没力气，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完全打懵。
    他强撑着精神，晃晃头，眯缝着眼睛，这才看见打他的人竟然是乔金灵这个臭丫头！
    “哎呀，二姑父，你不要再打了，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求你，不要把二姑给打死了，还想把我也打死！”
    乔金灵突然把头发扯得乱蓬蓬的，用指甲在脖子里挠了好几道，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像多大的虐待一样。
    “肥（谁）打你了？你不要学（血）口喷银（人）！！”
    陈国强被打掉了两颗大门牙，血流如注，说话漏风，他不知道乔金灵突然跟疯了一样在干什么。
    “二姑父，你自己摔掉了门牙，也不能怪我呀，你看我像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打得了你？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呀。”
    乔金灵故意嚷嚷，小脸泪水涟涟，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二姑父，二姑现在还在里面抢救呢，咱们小点声，好不好？”
    陆续有病人家属经过，纷纷侧目，大家都愿意相信，第一眼看到的真相，一个彪形大汉正想对着一个娇弱女孩子动手。
    “蒜（算）你狠！好烂（男）不跟女斗！”
    陈国霞骂骂咧咧，捂着大门牙，要去找护士包扎，血流得越来越多，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正巧警察也过来了，要带走陈国强。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到了，在拐角处看着一切，知道乔金灵在混淆是非，不过他们并不打算管。
    法律虽然不会严惩陈国强这样的家暴男，可道义不容。他们作为警察，心中也是万分愤慨，恨不得乔金灵再来上几拳。
    陈国强左腮帮子肿得老高，乔金灵那一拳用尽了全部力气。她突然拦住警察，灿然一笑：“警官，您有强迫症吗？”
    “强迫症？”
    “对，就是左右必须要对称的那种，不然就会浑身难受。”
    “哦，应该是有，我们先去找大夫看一看。”
    两个警察心照不宣拐进了走廊，剩下陈国强瞪着绿豆大的小眼，不知道乔金灵又要干什么？不过当着警察的面，小丫头也干不出什么大事。
    “陈国强，你有强迫症吗？”
    乔金灵头发乱糟糟的，脖子里带着触目惊心的几道抓痕，眼神透着诡异，尤其是嘴角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你要干什么？”
    陈国强含糊不清，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怕这个小丫头了，不按常理出牌，似乎什么都不怕，如果他是个无赖，那乔金灵行为做事更出格。
    “不好意思，我有。”
    话音未落，陈国强的右脸猛然迎来汹涌蓬勃的力量，比上一次打左脸的力道还要重。
    右脸瞬时间火辣辣疼起来。
    “不好意思，好像比左脸下手重了一点，左脸再补一点吧。”
    一记重拳又砸在了左脸上，现在陈国强的脸肿得像根猪头一样，红的血，青紫的淤痕，活像在脸上开了一个颜料铺。
    “总算是好看了。”
    乔金灵拍了拍手，几拳下去，她的手也有些痛，不过如果陈国强还能扛得住，她不介意再多来几拳。
    “警官，打屎（死）银（人）啦！”
    陈国强嗷嗷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那边手术灯熄灭，乔向秀被推了出来，直接送到了重症监护室，不过幸亏有乔金凤在，有他的照顾，会更加稳妥。
    陈国强的伤势简单处理一下，就被警察带去了拘留所。
    乔向前和孙慧芳得到消息赶过来，气得直骂人，本来以为陈国强把乔金灵也打了，老父亲非要去找陈国强拼命，后来得知是乔金灵自己弄的，这才劝住。
    “三叔，三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呢？”
    古溪河也知道现在的法律，如果是陌生人之间的殴打，肯定是要直接判刑的，可是夫妻之间的暴力行为，就算关也关不了太久。
    所以有很多妻子受不了丈夫长期的家暴行为，铤而走险，直接杀了丈夫，锒铛入狱，就算如此，她们也要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怎么着也得离婚，这婚必须得离！”
    孙慧芳气得满眼含泪，她当时找乔向秀聊过，乔向秀知道女儿小雪支持自己以后，下定了决心非要离婚，没想到却引来今天的杀身之祸。
    “婚是肯定要离的，可应该怎么离？这得好好算计算计，先等二姑姑挺过这一关再说，我们可以找律师咨询一下，反正不能放过这个畜生。”
    乔金灵眼里闪过凶狠的光，强者只会把拳头挥向更强的人，而弱者则会把拳头挥向更弱的人。既然法律手段无法惩治陈国强，那就要好好琢磨一下让他生不如死。
    “行啦，爸妈，你们先带小雪回去吧，我和姐夫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给你们打电话，也别太着急上火了，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乔金灵不想老父亲和老母亲跟着一起操心，小雪精神状态也不好，毕竟还是个孩子，老是待在医院里也不合适。
    “那也行，你们也别太熬着了，二姑在重症监护室，得空自己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妈来给你们送饭。”
    孙慧芳抹了一把眼泪。
    乔向前一直没有说话，他向来脾气是最好的，可好脾气只对自己的家里人，如今自己的亲二姐被畜生打成这个样子，他哪怕动用所有的关系，也得让陈国强付出代价。
    这是一盘大棋，得慢慢下。
    陈国强眼瞎心盲，真当他们老乔家人都死绝，没有人给出嫁的女儿撑腰了？！
    夜色茫茫，一夜无眠。第二天，乔向秀还是没有出重症监护室，足足待了三天才送到普通病房，肋骨断了三根，鼻梁骨有裂痕，耳膜穿孔，中度脑震荡，脾脏破裂，多处软骨质擦伤。
    不过好歹算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短短三天，乔金凤瘦脱了形，她特别庆幸自己能学医，在亲人最需要她的时候，能够给予强有力的支持。

 第296章 葡萄架下，情动自知

    乔向秀挪回普通病房，大家终于也松了一口气，孙慧芳让乔金凤、古溪河和乔金灵都回家，她来守着，这些孩子再熬下去，估计就要病倒了。
    “那也行，等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再过来。”
    古溪河心疼媳妇，连着几天的工作加照顾，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不着急，反正这边有医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灵灵，你爸在家，说是要熬粥带过来，到时候你照顾下小雪。”
    孙慧芳把每个人都想到了。
    “灵灵，我们带你回家吧。”
    乔金凤盛情邀请。
    “不用了，我要先回趟学校，前两天老师通知，让回去填写资料，今天去看一看。”
    乔金灵眼神闪烁，因为她突然想到当初留的地址是学校的，如果宋益善给她写信了怎么办？自己压根收不到。
    想来自己已经重生14年了，1999年的这个夏天，虽然整个社会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变化，可是通讯依旧还不方便，就连风靡一时的小灵通，也只是在三四线城市投入使用，并没有在上海、北京这些大城市普及。
    到了2003年，小灵通才彻底打入北京市场，全国呈现井喷态势，不过也没用多少年，移动手机就占据天下。
    人们想要联系，要么是bp机，再用固定电话回复，要么就是做生意的手里有个大哥大，还没有到人手一机的程度。
    乔金灵胡乱想着，千禧年也很快就要来了，她也已经快20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以前每一天都觉得难熬，所谓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现在日子好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经意间，时光又溜走了，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是年轻的中年人，如今已经两鬓斑白。
    “真的不让我们带吗？送你回学校也没有关系的。”
    乔金凤不放心乔金灵。
    “没事儿，医院门口就有直通学校的公交车，我回学校看一眼，然后就回家，晚上也来医院，你回去洗个澡吧！咱两个人都臭了。”
    乔金灵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至于怎么教训陈国强是下一步的事情。
    “金凤姐，你怎么啦？怎么怪怪的？”
    乔金灵看着乔金凤的脸色，想笑又不敢笑，可又忍不住笑的样子，着实奇怪。
    “呃，原来如此，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乔金凤轻轻扯了一下古溪河的衣角，古溪河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乖乖跟着媳妇儿走了。
    “什么我们慢慢聊？在说什么？”
    乔金灵不明白，扭头一看，宋益善就站在医院的葡萄架下，眉眼被绿叶覆上淡淡的阴影，姿态挺拔好看。乔金灵看着这样宋益善，心内山呼海啸，情动自知。
    “你怎么找到医院里来了？我还要回学校呢，你有没有给我写信？这两天家里出了一点事情，都没有回学校，我应该给你留家里地址的，有没有给你留家里的电话？我真是太大意了。”
    乔金灵蹦跳跑过去，掩饰不住脸上的惊喜，喋喋不休，她没有想到宋益善能找过来，对于这种规则至上的人来说，稍微做点出格的事情实属难得。
    “我知道，我找大姑打听过了，所以才来医院。”
    宋益善语气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可他赤红的双眼和沙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焦灼担忧。
    “哦，原来如此。”
    乔金灵觉得乔金凤和宋璟颜都是医生，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看来宋璟颜也知道两个人重归于好的事情了。
    “你二姑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你怎么样？”
    宋益善突然伸出手，神色慌张，抚上乔金灵脖颈浅的划痕，他的指尖冰凉，乔金灵灼热的皮肤顿觉舒爽。
    皮肤接触上的一刹那，乔金灵只觉得后背腰腹间蹿出一股温热的极细电流，顺着脊梁朝上爬，酥酥麻麻，流淌到血液里，直冲天灵盖。
    “呃，我没事。”
    这股热流到了后脑勺，朝脖颈处蔓延，乔金灵洁白莹润的耳垂蒙上一层浅浅的粉红色，连那几道抓痕都变得更加鲜艳刺目。
    “那个人打的？”
    宋益善眼神里藏着怒火，脸上的肌肉也在抖动，紧抿着双唇，像是一头即将暴怒的狮子，完全没有平时温文尔雅，春风化雨。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挠的，不是被别人打的，还没有人能打得了我呢。”
    乔金灵连连摆手，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这才让宋益善眼里的怒火渐渐有些消退。
    “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宋益善口气软下来，用指腹轻轻抚摸伤口，眼神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潋滟如波，眼尾挑着一抹红，像是要哭了一般。
    “不至于，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你不知道陈国强被我揍得更惨，像个大猪头一样，左右腮帮都肿得老高，哈哈哈…”
    乔金灵试图转移注意力，可这招似乎不管用，宋益善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喉头滚动，浅声道：“还疼吗？”
    “一点都不疼，我自己下手有分寸，咱们不要说这个话题了。我知道你这个人聪明，如果想替我报仇，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陈国强这个王八蛋！”
    乔金灵想起那张龌龊无比的脸，就觉得恶心，像吞了二两猪油，堵在嗓子眼。
    “好。我帮你。”
    宋益善又恢复了儒雅的神态，只不过这份淡定里面多了一分从来没见过的阴谋算计。
    他向来不愿意搞阴谋诡计的小动作，觉得非大丈夫所为，可要懂得变通，对待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中国外交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互不侵犯是前提，既然有人侵犯了他的领土，那他自然要还以颜色，绝不手软。
    乔金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益善，对待君子，他以礼相待，对待小人，他自有铁腕智谋。乔金灵觉得宋益善在闪闪发光。

 第297章 老父亲操碎了心

    宋益善跟着乔金灵一起回了家，乔向前正在厨房里忙着熬粥，听到乔金灵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他手忙脚乱，这些年很少下厨房，都是孙慧芳在做饭。那个老太婆把厨房当作自己的私人领域，非请不让乔向前进来，这一下子倒弄得乔向前措手不及。
    “叔叔，我来吧。”
    宋益善突然凑上来，吓了乔向前一跳，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一个男人？
    定睛一看，不是什么旁人，是宋益善。
    乔金灵还没来得及把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告诉爸爸妈妈，所以乔向前愣在原地，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小子恢复记忆了？
    乔向前讪讪笑着，大手在围裙上使劲擦着，用眼神询问女儿，而乔金灵偏偏像看不懂一样，歪着头，去逗小雪玩。
    “呃，那个，小宋啊，你做饭手艺挺好啊！”
    乔向前没话找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始，状况都还不明白，万一问错了怎么办？
    “还可以吧，我自己一个人做饭习惯了。”
    “那个，这个，你爸爸还好啊？”
    “谢谢关心，我爸爸挺好的。”
    “那你大姑挺好的？”
    “托您的福，她也挺好的。”
    宋益善嘴里回答着问题，手上有条不紊，把粥倒进保温桶里，锅里还剩下一半，手脚麻利，又炒了一个菜花，简简单单，看起来很清爽。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在别人家的厨房，甚至不需要仔细辨别调料，只需扫眼一看，就知道在什么地方。
    即使他的头脑不记得，可身体不由自主，似乎非常熟悉这里。
    “好了，叔叔，洗手吃饭吧，吃完饭再给她们送。”
    宋益善又热了两个馒头，切了点冰箱里的酱牛肉，忙里忙外，似乎乔向前才是家里的客人，而他是殷勤招待客人的主人。
    乔向前借着洗手的功夫，赶紧溜出来，大口喘着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正在院里玩着，沉声道：“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老乔同志，人家给你做了饭，不感谢别人吗？”
    乔金灵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到爸爸急赤白脸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多逗他一会儿。
    “感谢是的感谢。哎，你别转移话题，我是说你和宋益善两个人怎么一起回来了？难不成他什么都想起来啦？”
    “不过看那小子客气的样子，不像想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跟爸爸说一说。别被人骗了。”
    乔向前拉着乔金灵的胳膊，非要一个说法。
    “宋益善是谁呀？”陈晴雪抬了一下头，突然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天在海洋馆门口就是他！”
    “bingo！小姑娘真聪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过但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就是你姐姐我的男朋友！”
    乔金灵嘴上说着“男朋友”三个字，心底骄傲，脸上却有点羞涩，终于是有身份的人了。
    “哇塞！姐姐你好厉害，才刚认识就把他拿下了，他长得好帅呀，比明星还帅。”
    陈晴雪迅速变成小迷妹，三观跟着五官走，有这样的一个姐夫，说出去多有面子。
    “男朋友！没有搞错吧？！他想起你来了吗？”
    老父亲无比震惊，哪怕是宋益善想起来一切，这进展的速度也太快了。
    “嘿嘿，没有。”
    乔金灵揽着乔向前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没有！他没有想起你，你们还要在一起？我不同意，这也太草率了，怎么着也得他想起来以后，或者是你们再相处个三年五载的，连三五天都没有，就要把一辈子许给人家啦？”
    乔向前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从小到大，放在手心儿里疼爱长大的女儿，这么轻易就被别人给挖走了？
    他不舍得。
    “喂！宋益善！我爸不同意咱们在一起！你自己劝他吧！”
    乔金灵站在院子里，对着厨房大声嚷嚷道，吓得乔向前赶紧捂住她的嘴。
    “小祖宗哎，有你这样办事的吗？还没怎么着，就把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给挑拨了，以后我们还怎么相处？”
    乔向前放下手，伸出食指，使劲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没心没肺。
    “不准乱说话了，还有你在医院打陈国强的事儿也不许说，你当自己是女武松啊，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乔向前心里低估，算了，就算乔金灵和宋益善在一起，估计吃亏的也是人家，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可不能放跑了。
    “我都说完啦。他还夸我勇敢，陈国强算什么老虎，纸老虎还差不多。”
    乔金灵撇撇嘴，不过那天要是陈国强没喝酒，估计她也得不了手。
    “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真是让你愁死了，小宋也是个好脾气的，他到底看上你哪里了？”
    乔向前态度来了180度转弯，顿觉闺女厉害，这么快就把如此优秀的宋益善拿下了，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担忧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父亲的骄傲。
    他现在只担心宋益善一旦知道了乔金灵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性子被吓跑了。
    毕竟这虎丫头敢在医院里挥拳打倒猛汉，这传闻得让多少英年才俊吓得掉头就跑，宋益善迎难而上，好样的！
    “小宋啊，你熬的粥可真好喝，粘粘糊糊的，真香，比你阿姨熬得还要好。”
    “小宋啊，这菜花炒的火候真好，断生刚刚合适，软硬适中，天热就喜欢吃这一口。”
    “小宋啊，这馒头热得也好，松松软软的，别人都热不出来这种蓬松的馒头。”
    乔向前轮番一通彩虹屁，这波操作把宋益善弄得手足无措，就好像他爬上长城以后，有人夸他是好汉一样。
    “小宋啊，这酱牛肉……”
    乔向前彩虹屁还没吹完，就被乔金灵打断了：“爸，这酱牛肉是妈煮的，不是宋益善。”
    “我知道，我这不是说小宋切得薄厚均匀，吃起来正合适嘛。”
    乔向前还配合夹起一块酱牛肉，晃了晃，估计孙慧芳要是在，又得被气笑。
    宋益善不明白乔向前这番操作的“苦心”，想起乔金灵之前说她爸妈挺喜欢自己，这可能就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吧。
    只不过。
    这种方式略显刻意。
    “行啦，我带小雪去给她们送饭，你们慢慢聊。”
    “我还没吃完呐。”
    小雪磨磨蹭蹭喝着剩下半碗粥。
    “你妈在医院都等急了，乖雪，咱去了和你妈她们一起吃。”
    乔向前拽起不情不愿的陈晴雪，两个人都到了门口，乔向前又回过头，嚷了一声：“不许欺负人。”
    “叔叔，您放心，我不会欺负乔金灵的。”
    宋益善猛然站起来，慌忙应答。
    “嘿嘿，小宋，没你的事，这话我是在对灵灵说。”
    乔向前不好意思了。

 第298章 以后这些事情我来做，荣幸之至

    “你爸爸挺有意思的。”
    宋益善笑了笑，别的爸爸都是担心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而乔向前则是在担心乔金灵会不会欺负他。
    乔金灵埋头干饭，爸爸当着宋益善的面揭她的短，疾恶如仇，该出手时就出手，有话就说，难道有问题吗，非要藏着掖着，事后再懊恼吗？
    “你会怎么欺负我呢？”
    宋益善目含笑意望着乔金灵。
    乔金灵一怔，四周蓦然安静下来，她能听到院落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意料之中的喧闹，也有藏匿在心底的声音。
    “还能怎么欺负你？我又打不过你，爸爸也太夸张了，粥和馒头一般般嘛。”
    乔金灵转移话题，暧昧期里的“欺负”这两个字总是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我也是这么觉得。你爸挺有趣的。”
    宋益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爸爸呢？以前也很少听你讲起他。”
    乔金灵见过宋璟行，接触不多，总觉得颇有威严，不敢接触，自带不怒自威的神情。
    “他人是好的，只不过不像爸爸，也不像朋友，我们两人之间具体是一种怎样的相处关系，我也弄不清楚。”
    宋益善长睫微颤，他对爸爸是敬重的，从小就把宋璟行当做神一般的偶像，哪怕把外交官当作自己的职业理想，也是有想超越爸爸的不甘成分在里面。
    他们两个人虽然是父子关系，可说话中规中矩，更像领导和下属，客客气气，并没有什么烟火气，他反而和大姑宋璟颜之间的关系要更和谐。
    “哦，这没有什么，每个父母表达爱的方法不一样，不过你可以试着和爸爸沟通一下，也许他也想和你更亲近一点，只是不会而已。谁也不是生下来天生就会做父母的？”
    重生以后，乔金灵变得通透，本来人活着就已经挺不容易了，至亲的人可以抱团取暖，彼此慰藉。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亲人都可以报团，有些亲人伤人最深。
    “我明白。道理都懂，可是做不到。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想要对那张脸吐露心事，总感觉说不出口。”
    宋益善为难笑笑，这些话他也只敢和乔金灵说。在外人看来，他是无所不能、冷静自持、睿智从容的宋益善，再棘手的问题也能解决，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呢？
    他只有在乔金灵面前，才敢当一个真实的人，有喜怒哀乐，有害怕恐惧，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认识时间不长，却敢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
    “嘿嘿，谢谢你对我的坦诚。其实我也这样，好多事情知道该怎么做，可事到临头，我也做不到。不必为难自己，顺其自然就好，对了，对付陈国强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乔金灵想听一听宋益善的看法。
    “你想让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的结局。他毕竟是你的二姑父，是小雪的爸爸，要做到什么程度？我是把握不住的。”
    宋益善在这件问题上，知道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他可以出主意，但毕竟不是一家人，处理稍有不慎，会影响关系。
    “也是，你提醒我了。这件事情往细里说，我也是局外人，还得看二姑姑的意思，我总是这么莽撞，有些事情不过脑子，就直接去做了。”
    乔金灵心里琢磨了上百种报仇方法，按照她嫉恶如仇的性子，非要让陈国强净身出户，卷铺盖滚蛋。
    “所以我才在你的身边啊。”
    宋益善看到乔金灵已经吃完了饭，边说边收拾桌子。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刷碗呢？”
    乔金灵连忙阻止，这要是让乔向前知道了，肯定要怪她不懂事。
    “刷碗而已，又不累，我顺手就刷出来了。以后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做，荣幸之至。”
    宋益善这样清隽骄傲又深藏温柔的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
    乔金灵有些恍惚，似乎在浮光掠影里看到曾经那个少年郎，虚实难辨，朦胧成心头的一抹微光。
    时光并没有将一切残忍吞噬。
    乔金灵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酥酥麻麻，倏忽坠下，继而卷起，犹如一滴水溅落，飞起点点水花，原来最浪漫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来做。”
    “那麻烦你了。”
    乔金灵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神不敢直视宋益善，随手抓起凉白开水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顿时腹中一片清凉，燥热感稍稍缓解。
    活了两辈子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宋益善不明就里，只是笑了笑，提醒她慢点喝，手脚利索把碗筷收拾干净。
    厨房里水声、碗碟碰撞声里似乎还夹杂着清唱声。
    宋益善在唱歌吗？
    从来都没有听他唱过歌。
    乔金灵坐在客厅里，耳朵却竖起来，明明两个人算是亲密的恋人关系，却羞涩如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对方的一举一动，落进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里，都会无限放大。
    ……
    “看，以前我们就在这张桌子上，你辅导我功课，我的数学不好，都是你在帮我。”
    乔金灵领着宋益善来到她的卧室，和窗户正对着的那棵大树已经粗壮了不少，树荫遮盖，见证了曾经的时光。
    “可我都不记得了。”
    宋益善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识，却又寻找不到和它有关的记忆。
    “没关系啊，不过你得庆幸一点，幸亏你学过的知识点还能记得，不然连大学也考不上喽。”
    乔金灵故意让氛围不那么沉重，她总是忍不住想和宋益善回忆之前的事情，可又忘了宋益善不记得了，有的时候嘴巴跑在脑子前面，说完了又后悔。
    “那倒也是。”
    宋益善忍不住笑了。
    “这是那天你给我看的铁皮盒子吧？”
    宋益善一眼就看到架子上的盒子，里面装着214封信，那天没有仔细看完，他便伸手想去拿。
    “呃，下次再给你看吧。”
    乔金灵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里边还有她写过的213封信，关于重生的那一堆秘密，如今的宋益善并不知道，还是不说为好。
    “对了，你知道我家电话号码吗？以后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要是有手机就好了，随时都能联系。”
    乔金灵渐渐明白“以前车马慢，书信只给一个人”那种爱情，只是外人觉得浪漫，如果是当事人的话，巴不得天天能看到。
    “手机是什么？”
    宋益善好奇问道。
    “手机就是缩小版的大哥大，可以随时拿在手里，想打电话就打，不过用不了多少年了，到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部手机，如果想看到某一个人，可以直接给她视频说语音，就好像那个人在身边一样。”
    乔金灵觉得遗憾，身边如果有人懂科技就好了，中关村科技正在蓬勃发展，移动通讯将会迅速崛起。
    不如重新复制海南的老路子，闯一闯中关村，让爸爸投资几个未来的大佬。

 第299章 这就是亲吻吗?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感觉这都是以后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这么笃定？”
    宋益善有些怀疑，乔金灵说这话的时候，无比兴奋，像是看到了金山银矿，正等着她去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河边见面吗？我告诉你我是小仙女，我不是凡人，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信不信？”
    乔金灵得意洋洋，她能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了，不如再好好利用一把。
    “我信。”
    宋益善突然凑近，语气温柔如水。
    “呵呵，怎么回事？怎么人越大越好骗了呢。小时候给你说这些话，你可是一句都不信的。”
    “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
    宋益善突然俯下身来，呼吸间溢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乔金灵的耳畔。
    乔金灵瞬间僵住，身体绷紧，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只觉得脸颊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呃，真是看不出，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乔金灵转过脸，几缕发丝飘落在鬓间，一抹红晕从脖颈处蔓延，直到耳垂，灼得她浑身不自在。
    “我只对你这样。”
    宋益善伸出手，将那几缕发丝轻轻掖在乔金灵的耳后。
    “你知道吗？我的记忆里没有你，可我身体里住着你。你也许会觉得很奇怪，听起来自相矛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具体的事情想不起来，可是身体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你。”
    宋益善靠得越来越近，声音变得低沉：“我好像被割裂成两个部分，理智和记忆是一个我，感情和身体是另外一个我。可能只有遇到你，才会让我精神分裂吧。”
    “傻瓜，不管哪一个，都是你啊，你要是精神分裂了，那我岂不是幸运了，一下子就拥有了两个你。”
    乔金灵主动抓起宋益善的手，他的手心沁着薄汗，指尖发凉。
    “这么贪心，还想要两个我？”
    宋益善猛然把乔金灵揽过来，她的腰肢柔软，宋益善胳膊足够长，一把环住。
    只不过乔金灵没想到，身体没站稳，一个趔趄，下巴磕到宋益善的肩膀上。
    乔金灵看他清冷的面容微微裂开，脸上显出一丝慌张和窘迫，倏地直起身子，大声道歉，却猛然撞到他的鼻梁。
    “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下巴，又撞了你鼻子。让我看看，流鼻血了没？”
    乔金灵手忙脚乱，忙中出错，她从未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慌了神，状况百出。
    真是太没用了！
    乔金灵心里懊恼，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虽然没有实践过，色色的书和电影也看过不少，就算理论和实践脱节，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乔金灵的大脑一旦跑偏，便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收也收不回来。
    “你在走神？”
    宋益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把他撩拨完以后，又把他给撞了，这个女人居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嘿嘿，嗯，我这个人就这样，脑子一想事情，就刹不住脚。还疼不疼？”
    乔金灵伸出小手想去给宋益善揉一揉，看着有些红肿，刚才那两下，应该撞得挺疼的。
    “不疼。一点都不疼。”
    宋益善有些赌气，负手站在那里，像一个生气的孩子，昂着头，撇着嘴，明显就是生气了，却倔强说着违心话。
    他气恼的是，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这么被破坏了。
    “真的不疼？”
    “不疼，我确定十分一定不疼。”
    “那个…你刚才是想抱我吗？”
    乔金灵扑闪着长睫毛，歪着头，宋益善越是这样倔强，她就越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乔金灵！你…你羞不羞？女孩子怎么能直接说这样的话？”
    这下轮到宋益善害羞了。
    直接把人揽过来似乎没有那么尴尬，可一旦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非常正经的事情来讨论的时候，却尴尬无比。
    不过对于乔金灵来说，越是尴尬的氛围，她越是如鱼得水，脸皮又重新变得比城墙还厚。
    “你就说嘛，是不是？肯定是的，刚才你明明把手放在我的腰上了，我都感觉到了，不然我怎么会摔倒？”
    乔金灵有恃无恐，宋益善的脸已经红透了，衬得眼睛愈发明亮清澈。她把宋益善的羞涩全部看在眼里，原来撩拨别人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你…你不许再说了！”
    宋益善似乎有些恼怒，他明明知道乔金灵在戏弄自己，可又拿她没有办法。
    “你害羞啦？脸好红哦。”
    乔金灵上手捏了捏宋益善的脸，并没有太多的脂肪，紧绷绷的一层，细腻如白玉，触之生温，略微带着一些滑腻的手感。
    “不许捏！”
    宋益善窘迫。
    一阵风吹来，乔金灵发带飘到他的脸颊上，柔软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皮肤，在他的心肺上一点点攻城略地。
    这一瞬，他似乎觉得被岁月掩藏了很多年的种子，忽然得到春雨点化，迫不及待地要萌芽。
    他猛然噙住了那双喋喋不休的嘴唇。乔金灵的耳边仍滚滚发烫，直烫到心里。她爱的男人，宛如一株最挺拔的大树，丰盛而有力量。
    唇瓣的轻轻抚过，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没仔细感觉，那双唇就离开了。
    屋内静默。
    除了愈加粗重的呼吸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乔金灵用指尖轻轻抚摸嘴唇。她还有些懵，头脑混沌，四肢发凉，血液能量像自我保护一般，全部朝心脏和大脑这些重要器官奔涌。
    这就是亲吻吗？
    有时候乔金灵也会吻妈妈的脸颊，似乎也差不多，只是更柔软一些，和想象中心跳加快，头皮发麻的感觉怎么不一样？
    乔金灵舔着嘴唇，回想着文艺作品当中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描写，似乎差别很大。
    果然，实践大于理论。
    有些事情，还得亲身体会一下才好。
    “对不起，我没忍住，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益善看着呆呆的乔金灵，还以为被自己粗鲁的行为吓到了，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呃，没有。我在想…”
    乔金灵若有所思，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想什么？”
    “要不要再来一下？”

 第300章 乔金凤怀孕了

    “傻丫头，这种话是好说的吗？”
    宋益善戳一下乔金灵的额头，动作很轻，没有用一点力气，这一次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也是啊。”
    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世界的人那么多，哪有那么多重逢邂逅，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撒开了手，各自走各自的路。
    可他们再次拥抱在一起，如果说两个人之间没有缘分，谁信呢？
    刹那间，笼罩在乔金灵心底的那一点不安彻底烟消云散，被一种叫一往无前的情绪覆盖。人的一生只能有一次的一往无前，是青春最动人的句号。
    这个人，真真切切，就在自己的身边，感受着这个人的呼吸。
    乔金灵头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诗，“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古人这样形容两个人的相逢。和命定之人相遇，漫漫四季，都是温暖春天。
    只要想起他来，嘴角就忍不住上扬。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情不自禁想和他分享。
    他未必有多完美，却无法重复，是独一无二的。和他在一起，身心都不必费力勉强和挽留。
    世界很大，岁月很宽。
    两个人的相遇，看似不经意，却早已是命中注定，这辈子谁能遇上谁，又能和谁在一起，命运早有安排。
    他们成为彼此生命中的光，抚慰对方的心灵，弥补曾经的遗憾。让本来略显枯燥的人间，变得熠熠生辉。
    身体的拉近，让两颗本来拘谨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有事给我打电话。记住电话了吗？”
    宋益善紧紧攥着乔金灵的手，已经说了800次要走了，可大手依旧紧紧攥着乔金灵的小手。手心温热，已经出了汗，还是不肯松开。
    “记得啦，你说了很多遍。我家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吗？”
    乔金灵看到宋益善眼神，才明白什么叫做眼神拉丝，极限拉扯。这个人既有少年的青涩，又有成熟男人的诱惑，轻而易举就能撩拨她的心。
    “记住了，绝对忘不了。我会每天都给你写信，你不准不回我的信。我会寄到家里。”
    宋益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霸道的语气配上可怜兮兮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乞求，乔金灵想起那条小黑狗——久久。
    想当初还是宋益善送给她的。本来想带它去做绝育，还没来得及，久久就自己出去找了个男朋友，结果住在别人家，干脆就不回来了，一家好几口过得倒是挺滋润。
    这一度让乔金灵伤心了好久。
    同样都是小黑狗，有忠诚如小黑，也有贪图享受的久久，孩子大了不由娘，乔金灵也没有办法。
    乔金灵要回医院，两个人顺道走了半截，又是腻歪半天，宋益善终于同意走了。
    刚进了住院部，就看到乔金凤也回来了。
    “怎么不让小宋上来坐一坐，你不知道，我和你姐夫说了宋益善是谁，好家伙，一窜老高，差点要回头找你们。”
    乔金凤回家洗了一个澡，又睡了一觉，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不过看起来很憔悴。
    古溪河回公司处理事务了，临走的时候，又唠叨半天，非要把宋益善叫到家里，给人家做海鲜大餐。
    “急什么呀？以后有机会见面。”
    乔金灵能想起古溪河火急火燎的样子，只要是涉及家里的事情，他总是会特别上心。
    “看来你们两个人进展不错。走吧！上去看一看二姑。”
    乔金凤刚说完话，觉得头晕目眩，幸亏有乔金灵在身边扶着，才没有摔倒。
    “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乔金灵担忧问道。
    “没有，应该是低血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缓过这一阵，好好休几天假，应该就好了，别担心我了，我是医生，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乔金凤露出轻松的微笑，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晕眩了，不过不想让家人担心，也就没有说。
    一个想法倏忽进入她的头脑。
    整天忙着工作，这个月的好事似乎好几天没来了。
    难道是怀孕了？
    她心如擂鼓，她期盼着这个孩子到来，可是前段时间她感冒了，吃了感冒药，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病房内。
    乔向前和孙慧芳凑着头说话。陈晴雪躺在另外一张空病床上，正在酣睡。
    “老家伙，看把你高兴的，这不是很正常嘛，灵灵和小宋早就应该在一起，你不是一直怕闺女嫁出去，老父亲的心都要碎了吗？”
    孙慧芳撇撇嘴，以前的时候，她只要一说起闺女大了要结婚，乔向前就皱着眉头，摆着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然后，三更半夜，窝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此一时，彼一时。我是真喜欢小宋这孩子，为人成熟稳重，利利索索，不是我自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个孩子好哪个孩子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乔向前自我吹嘘，看到孙慧芳露出不屑的眼神，急忙辩解：“你别不信呐，那些心里有坏主意的孩子，花言巧语说得再好，眼神藏不住的。”
    “古溪河是好的，宋益善也是好的。我以前担心，总担心闺女们找不到好人家，跟着一起吃苦，操心操力，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女人最经不得没人疼了。”
    乔向前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乔向秀。要不是陈国强那个浑蛋现在被关到拘留所里，死活得找人打他一顿。
    “谁说不是呢。找对了人过一辈子，也都是缘分，如果遇到没有良心的人，只当是孽缘吧。不知道二姐什么时候醒过来？只是可怜孩子了，我一看到小雪，就想起当年的金凤，真是可怜。”
    孙慧芳心善，最看不得孩子受罪，在她看来，虐待孩子的人都是要遭天谴的。
    到了晚上，乔向秀终于醒过来了，也不算完全清醒，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到了第二天才算彻底醒过来。
    乔向秀能安全醒过来，皆大欢喜，每个人都特别高兴，唯独乔金凤像是有心事般，连笑都有些勉强。
    “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乔金灵偷偷把乔金凤拉到一边，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有没有事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我好像是怀孕了。”
    乔金凤沉默半天，猛然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第301章 不管怎样，都有我在你身边

    乔金灵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乔金凤的这种眼神了。
    “怀孕了？不是应该高兴吗？可为什么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乔金灵觉得不太对劲，她知道乔金凤是想为古溪河生下这个孩子的。可为什么乔金凤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欢喜？
    难道这孩子有问题吗？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乔金凤微微昂着头，那股久违的倔强劲又重新显现出来。
    “为什么？”
    “怀上孩子的时候，我吃了感冒药，怕对孩子不好。”
    乔金凤话语冷静，她是一名医生，最残酷的话都对病人家属说过，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话寒得透骨，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只是你认为的。我们得去找专业医生问一问，我们去找宋大夫，她连二姑的病都能治好，肯定没问题的。你先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我觉得你得告诉姐夫，他是孩子的爸爸，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
    乔金灵不想让乔金凤自作主张。毕竟是一件大事，处理不好，会伤害两个人的感情。
    “灵灵，你说得对。是我一时不冷静，想得有些极端了。”
    乔金凤从紧绷的状态下松懈，这两天秘密一直压在胸口，谁也没有说，现在说出来，有人一起分担，舒心多了。
    “姐，你别怕，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我们家是有福气的地方，你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好的地方，ta怎么会舍得走？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乔金灵把乔金凤揽到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哪怕再坚强的人，也都有脆弱的时候，再亲密的夫妻关系，也有不想说的秘密。
    “谢谢你，灵灵，你总是这么会安慰人。今晚回去，我会和你姐夫商量一下的。放心吧，我会心平气和说的。”
    乔金凤给乔金灵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
    她本来以为古溪河会怪她，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明明是大夫，还这么不注意。
    古溪河看到妻子憔悴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内心无比纠结，赶紧搂紧了她：“别害怕，有我在，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相信ta肯定会愿意我们当ta的爸爸妈妈的，就算ta不肯来，那也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乔金凤除了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她自然知道古溪河有多想要这个孩子，四十岁的男人还没当上爸爸，若是这个孩子有问题，不能生，他肯定比自己还伤心。
    “宝，你可千万多想，你最容易胡思乱想了。我是想要孩子，可我更心疼你，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的，是要和你过日子的，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疼你，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古溪河倾诉了半天，没听到乔金凤的动静，扯起人一看，乔金凤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傻丫头，吓我一跳。哭什么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这个高个的顶着，有你男人在呢，别怕，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哭？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
    古溪河话语温柔，手指擦拭掉乔金凤面颊上的泪珠。
    “你嫌弃啊？有人疼，当然不用忍着眼泪了。”
    乔金凤把古溪河搂得更紧了，她的眼光没有错，这个男人可以和她共担风雨。
    “我当然心疼你，怀孕是女人的大事，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受罪，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你就感动成这个样子。”
    古溪河疼极了让他的生命重新发光的女人，女人要的真的不多，不过是伤心时的怀抱，无助时的担当，她们便能激发出无限生活热情。
    男人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对女人好，总觉得女人不领情。其实真正对她好，就按照她的想法，满足她的愿望，那才是真正爱她。
    本来乔金凤不让她陪着一起去找宋璟颜，说是让乔金灵跟着就可以了，可他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一起。
    毕竟宋璟颜是这方面的专家，只要她说这个孩子能留下，问题应该不大。
    好巧不巧，宋益善正好来找宋璟颜。
    四个人就这么在医院里相遇了。
    “呃，宋益善，这是我姐姐乔金凤，姐夫古溪河。姐姐，姐夫，这是我男朋友宋益善。”
    乔金灵介绍宋益善是她男朋友到时候，内心还有些羞涩，第一次这样介绍，还有点不习惯。
    “上次在医院见过，宋益善是吧？小伙子真是不错，长得周正精神，和咱家灵灵很般配。”
    古溪河上前和宋益善握了握手，也算正式认识了。乔金凤之前就认识宋益善，只不过现在宋益善已经不认识她了。
    想当初，乔金灵和宋益善还经常来她的学校，她带着两个初中生去食堂吃饭，好似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转眼，他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你好，宋益善，欢迎回来。”
    乔金凤意有所指。在她心里，已经把宋益善当做自己的弟弟，芝兰玉树，挺拔正义，打心眼里喜欢，如今看到乔金灵和宋益善真正在一起了，虽然缺失了部分记忆，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哦。”
    宋益善嘴里咀嚼着乔金凤说的“欢迎回来”四个字，想来之前和乔金凤关系处得应该也不错。
    他把这些美好的人和事都忘了，顿觉愧疚。
    “对了，你们今天来医院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益善这才意识到，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医院，肯定是有事。
    “金凤姐怀孕了，想来找你大姑看一看。”
    乔金灵没有说太多，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还是不要透露太多。
    “正好，我也要去找大姑，我们一起吧。”
    宋益善很自然抓起乔金灵的手，走在前面，乔金灵也不扭扭捏捏，干脆挎上他的胳膊。
    一双璧人，甚是养眼。
    医院的人很多，人流如织，乔金灵突然从诸多面孔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多年没有见到了，她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一段记忆汹涌而来。
    在那个病房里，这个女人疯狂叫嚣，生生气死了孙慧芳，高跟鞋踩在她的手背上，似乎还能感觉到钻心的痛。
    那张狰狞脸，带着猩红的嘴唇，又一次走进了她的世界。
    是王晓娇！

 第302章 王晓娇的孩子

    乔金灵记得王晓娇这张脸，可是王晓娇却没有认出乔金灵。小时候，史全德和赵大菊被抓，王晓娇被送到小姨那里，之后就再没了联系。
    乔金灵本来以为这辈子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再相见，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居然在医院里相遇。
    “你怎么了？是看到熟人了吗？”
    一旁的宋益善察觉到乔金灵的异常，关心问道。
    “哦，没有，看到一个人，以为是熟人，只不过有点相似，并不认识。”
    乔金灵不想再和王晓娇有任何牵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相不再打扰，哪怕再次重逢，只当是陌生人罢了。
    他们找到了宋璟颜。
    宋璟颜安慰乔金凤，先让她去做b超检查。
    跑了一上午，检查结果终于拿到手了，宋益善和古溪河在门外等着，乔金灵和乔金凤在诊室里。宋璟颜刚要看报告，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宋大夫，明明是我先拿的报告，怎么不先给我看？难道钱和钱不一样？你收别人的钱，看不起我的钱？”
    女人话里话外透着刻薄，乔金灵听着耳熟，抬头一看，好巧不巧，冤家路窄，就是王晓娇。
    “这位病人，不要着急，都是按顺序来的。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宋璟颜耐心解释，眉头之间压着烦躁，刚才就已经烦了她半天，好不容易哄着去做了检查，又回来阴阳怪气。
    她上了年纪，看一上午病人，很累了。
    “我不管，你现在就要给我看报告，告诉你，我肚子孩子可金贵着呢，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可担待不起。”
    王晓娇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模样和之前如出一辙。
    “嘴巴放干净一点。谁的孩子不是孩子？明明是我们先进来的，你在我们后面，你是想插队。”
    乔金灵听不下去了，本来不想再和她有瓜葛，可王晓娇蹬鼻子上脸，在宋璟颜面前大呼小叫，她实在不能忍。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插队了？我明明在前面，只不过去了趟厕所而已，现在我回来了，你们到后面吧。”
    王晓娇双手叉胸，颐指气使，这副丑恶的嘴脸，哪怕重生100次，还是一样让人讨厌。
    “该出去的人是你。”
    乔金灵一点也不发怵，乔金凤本来想拉着她的胳膊出去，不想给宋璟颜添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今天的乔金灵不知道怎么了，死活杠在这里，就是不肯走。
    最后乔金灵冷静下来，还是不想让宋璟颜觉得为难，咬着牙，只好和乔金凤先退出来。
    门外等待着两个男人立马迎过来，以为看完了，结果才知道被人插队了。
    过了没两分钟，屋里传来王晓娇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他妈的，我不信，你们这是什么破医院？我要再做一次检查，孩子怎么会不发育了？没有胎心和胎芽，再长长不就有了吗？你这个庸医，什么破专家，是不是就想讹钱？我钱多的是，你想要多少？”
    他们赶紧冲进去，只见王晓娇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红的黑的，糊在脸上，一道一道的，又滑稽又惊悚。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随便去任何一家医院去查，按时间算，孩子已经发育到十周了，正常的话，第五周就已经能看到胎心，第六周能看到胎芽，就算月经不规律，也有可能到第七周和第八周才有，绝对不会像你拖得这么晚。”
    宋璟颜耐心解释，她也觉得很痛心，可是得尽快让王晓娇接受这个现实，胎儿一旦停止发育，不及时处理，会对母体产生极大的损伤。
    “我不信。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我不可能轻易放弃掉的，求求你了，医生，帮帮我吧！我已经流了三次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男人会不要我的。”
    王晓娇换了策略，“扑通”一声给宋璟颜跪下。
    “姑娘，你快起来，真不是我不帮你，孩子已经发育不了了，你还年轻，可以生，之后咱们再调理检查，当务之急，要把孩子处理掉，不然你会没命的。”
    宋璟颜想去扶王晓娇，可是王晓娇猛然站起，把宋璟颜一下子推到地上：“我不管，我的胸很胀，还会呕吐，孩子就在我肚子，你们这家医院不行，那我就换一家医院！肯定是那个女人买通你们，就是想让我打掉孩子，你们告诉她，我绝对不会打的！！”
    王晓娇抓起检查单，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冲出门外。
    众人顾不得去追她，赶紧把宋璟颜扶起来。幸亏后面有检查床挡着，宋璟颜摔倒的时候，稍微撑了一下床面，才没有摔伤。
    “没事的。这种情况见多了，有些人知道孩子没了，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只是她的受罪了，再不做手术，会很危险的。”
    宋璟颜坐在椅子上，她做妇科医生这么多年，什么情况没有见过，习以为常了。而且她曾经是一位母亲，也更能够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
    “当医生真不容易。宋大夫，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看我们的结果？”
    古溪河拍了拍乔金凤的肩膀，作为医生的家属，其中艰辛，他多少能明白一些。
    “不用了。我没事，检查单都出来了吗？我看一看。”
    宋璟颜戴上老花镜，接过一沓检查单，神色凝重，一项一项仔细查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宣判。
    “还好。还好。还好。”
    宋璟颜一连说了三个“还好”，让大家紧绷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只要宋璟颜说还可以，问题应该就不大。
    “金凤，算日期孩子应该有六周大，也有胎心和胎芽了，孕酮数值正常，明天你再来抽血，查查hcg翻倍情况，你之前感冒都吃的什么药？”
    古溪河赶紧从包里掏出几种药，毕恭毕敬，摆到宋璟颜的面前，现在宋璟颜在他的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决定他们一家的生死。
    宋璟颜仔细看了一下几种药，慢慢展露笑容：“放心吧，你吃的这几种药，药性不大，还都是一些中成药，应该不会对胎儿早期发育产生太大的影响，等11周来做个nt，筛查一下早期排畸，放心吧，金凤，安心当妈妈，孕妇的心情对孩子发育也特别重要。”
    宋璟颜的话让乔金凤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哪怕她医院的妇科圣手说问题不大，可是她依旧最信任宋璟颜。
    只要宋璟颜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
    “快到中午了，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难得聚到一起，我还得和金灵好好聊聊天呢。”
    宋璟颜意味深长看了看乔金灵，知道宋益善和乔金灵在一起后，还没好好说说话。
    乔金灵正好也想打听一下王晓娇的事情。宋璟颜下午不坐班，加上乔金凤的好消息，一行人打算直接去吃全聚德烤鸭。
    乔金灵从诊室出来以后，看到王晓娇身心俱疲地靠在阴暗走廊的墙壁上。医院阴沉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成纤薄的一条，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第303章 包子女侠

    乔金凤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古溪河之前就对她很好，现在简直当眼珠子一样捧着。
    宋璟颜每叮嘱一句，他就拿笔记下来，众人直呼夸张。可是古溪河却乐在其中，不以为然。
    “时间过得真快呀，想当初金灵和你妈，还有向秀，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你还那么一点点，益善也很小，现在都长成大人喽，一个个的都出息了。”
    宋璟颜感慨岁月流逝，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觉得每天都在熬着，熬着熬着，就习惯了，回头一看，已经不再青涩的模样。
    什么时候变的呢？自己也不知道。
    “我还记得当时吃饭的时候，一只烤鸭要十块钱，我妈和二姑都还不舍得吃，现在想吃多少只就吃多少只。”
    乔金灵想起当时孙慧芳和乔向秀在宾馆里，算着腰里藏着的钱能换多少只烤鸭，那个场景到现在都忘不掉。
    可是现在乔向秀被打得面目全非，躺在病床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神采，她不觉悲从中来。
    “现在日子好了，赶上了好时候，你们年轻人，一定要好好过。”
    宋璟颜转头，抓起乔金灵的手，掌心温热，略带粗粝，她就说过两家有缘分，早晚会变成一家人。两个人有缘在一起，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金灵抬眼看向宋益善，他正眉眼带笑看着自己，眼神碰撞上那一刻，千言万语融化在自带浓情的眼神里，什么都不必说。
    “对了，宋大夫，今天那个闹事的女人怎么了？”
    乔金灵想起来王晓娇，看她的样子现在过得应该还不错。
    “叫什么宋大夫？直接跟益善一样，叫大姑！”
    宋璟颜拍了拍乔金灵的手，又抓得更紧，生怕她跑了。
    “大姑！”
    “哎！”
    宋璟颜第一次笑得这么开，眼角的皱纹挤到一处，她一时恍惚，如果她的念念还活着，肯定像乔金灵这样鲜活生动，明媚可爱。
    饭桌上的氛围更加浓烈了。
    “你说那个病人啊，按理说不能透露别人的隐私，可她大喊大叫，自己说的也差不多了。胎儿不发育了，留不住，没办法。”
    宋璟颜惋惜摇头。
    乔金灵也不再多问。
    生死的事，谁说了也不算。
    吃完饭以后，乔金凤和古溪河把宋璟颜送回家。乔金灵和宋益善打算走走。
    “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有些沉默，以前都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是有什么心事吗？”
    宋益善抬手摸了下乔金灵的头顶，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心事重重。指尖拂过她的发丝，语气愈发温柔。
    “其实今天在医院的那个女人，我认识。按理来说，你应该也认识她。”
    乔金灵双手背在身后，他们正好路过一片湖，湖水映着阳光，像一片刀光剑影在水面闪烁。
    “她是谁？”
    “王晓娇。”
    “王晓娇是谁？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宋益善茫然不知，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以前我们在北河沿村上学的时候，王晓娇还是我们的同学。你忘了很多事情，不记得也正常，我们还因为她第一次吵架，你说我撒谎。”
    乔金灵揽住宋益善的胳膊，她到宋益善的耳垂附近，就算踮起脚尖，也就能到耳朵的上端。
    “哦。我依稀有点印象，记不全，你们是不是在河边打过架？原来头脑中那个脸像包子的女孩是你。”
    ——“别说撒谎了，就是打人，这辈子该我的，我都得拿回来，想欺负我，门也没有！”
    ——“宋益善，我谢谢你救我。不过咱两个就是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不说肥（谁）！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管我！”
    宋益善头脑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河水映照下，小女孩粉嘟嘟的脸颊因为激动鼓起来，小辫子一甩一甩地，气势汹汹说着狠话。
    “你怎么净记住这些？还说我像一只包子，有这么可爱的包子吗？”
    乔金灵本来只是想提醒宋益善回忆一下，可这家伙脑回路清奇，怎么想起她的包子脸了？
    “对，咱们不是包子，谁家包子长这么好看？”
    宋益善拧了拧乔金灵的鼻尖，映入头脑里的还是包子上面那个尖尖的褶。
    “这还差不多。”
    乔金灵心满意足点头，脸颊上的两块小奶膘，随着点头动作而颤抖，宋益善抿着嘴，憋着笑，一旦带入了包子的设定，越看越像。
    “你在笑我？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一个包子了？正视我的眼睛，不许撒谎。你可是未来正义的外交官，撒谎不是好习惯。”
    乔金灵使劲想掰正宋益善的身子，质问答案，可她力气小，根本拗不过他。
    “不对啊，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她长大后的模样，难道你见过她吗？”
    宋益善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转移话题。
    就算一个人记得小学同学的名字，却很难和成年之后的长相匹配起来，岁月沧桑，一个人的变化是非常大的。
    “你这个人的发现点真是奇奇怪怪。长大后我没有见过她，可我偏偏能认出她，行不行啊？”
    乔金灵顾左右而言他，她当然不能让宋益善知道，前世自己和王晓娇有多么深的渊源，这么大的仇恨。
    本以为这些仇恨，会像一颗种子一样，彻底被岁月淹没，烂在土壤里。可是乔金灵再一次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又有点按捺不住了。
    小时候的王晓娇，在她看来更像另外一个人，再嚣张得意，都是一个孩子，而现在的王晓娇分明就是大人模样。
    “当然可以。乔金灵是谁呀？是智商超群，聪明伶俐，过目不忘，见义勇为的一代侠女，肯定什么都知道。”
    宋益善觉得有时候不能和乔金灵讲道理，顺着她的话说就好。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可不是我逼你说的，都是你自愿说的，我可没让你夸我。”
    乔金灵一脸傲娇，虽然知道这个夸奖里面水分比湖水还多，可还是禁不住高兴。
    没办法，谁都愿意听好听的。
    “没有。都是我主动自愿的，女侠大人绝对没有强迫我，只不过光叫女侠有点乏味，得有点响当当的名号。”
    宋益善手托下巴，果然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我之前当过教主……”
    乔金灵想显摆小时候的威风，突然被宋益善打断：“我想到了，应该叫你什么女侠了？”
    宋益善神情笃定，认真虔诚，双手扶着乔金灵的肩膀。
    “什么女侠？”
    乔金灵本来不期待，可看到宋益善的表情，也有点小激动。
    “包子女侠！什么馅你随便包！”
    宋益善说完，像只大虾一样弹跳到远处，神情挑衅，反正小短腿追不上他的大长腿。
    “宋益善！你个大浑蛋！有本事别跑！！”
    要是此刻的火气能有动力，乔金灵肯定能窜天。

 第304章 王晓娇的金主

    “老公，孩子一点事情都没有，特别健康，我一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哒。”
    乔金灵注意到，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正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嗲声嗲气，声音甜腻得如同融化了的蜜糖。
    纵然如此，可乔金灵第一声就听出来是王晓娇。
    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这个男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似曾相识，尤其是走路的姿势，两脚叉开走，另外一只手一走一甩，摇摇晃晃，像一只企鹅。
    乔金灵头脑中訇然炸裂，这个男人竟然是陈国强！
    自从发福以后，他的走路姿势就变了，他还得意说过成功人士都是这么走路。
    不过，也就他这位『成功人士』才这么走路，这么有标志性的姿势想认错都难。
    “娇娇，你要是能给我生下儿子，我绝对给你立下一大功，你就是我们老陈家的大功臣。没有看错你，还是你的肚子管用，腚大，就是生儿子的命。”
    男人在王晓娇的腰肢上拧了一把，大手向下滑动，肆无忌惮，在某个丰满部位上摸了一把，引得王晓娇咯咯笑，花枝乱颤。
    乔金灵把头靠在宋益善在肩膀上，低下头，默默跟在两个人的后面。宋益善只觉得是乔金灵在撒娇，并没有在意。
    “老公，脸还疼不疼？你在里面这几天，我都着急死了，动用关系把你疏通出来，花了不少钱呢。”
    王晓娇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贴在陈国强的身上，用眼神偷瞟陈国强。想当初遇到陈国强，都是安庆市的人，老乡见老乡，这就要上床。
    “放心，你老公我有的是钱，回头给你十万。娇娇，这次你立了两个大功，晚上好好奖励奖励你。”
    陈国强旁若无人，在王晓娇的脸上亲了一口。王晓娇脸色一变，讪笑道：“不急，孩子还不稳当呢，医生让小心一点。”
    “哈哈，也是，听医生的，我去雇个保姆，专门伺候你和儿子，你一定得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出来。”
    陈国强话语虽是宠溺，眼神中的凌厉却藏不住，王晓娇不过是他豢养的金丝雀而已，如果没有取悦主人的功能，要她有什么用？
    “啊！老公，一定会的，我一定能生儿子的。我们的宝宝一定会健健康康，壮得跟小牛似的。”
    王晓娇神情慌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如果陈国强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这个笑容有多难看。
    其实王晓娇自己完全明白，别说生儿子了，就是孩子也生不下来，她已经跑了两家医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胎儿已经停止发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肚子里都藏着一个定时炸弹，她必须要及时处理掉。
    可她不敢说，陈国强是她的金主，每个月给她钱花，如果没有陈国强，她会在这座城市里寸步难行。
    所以她宁愿撒谎，也要把陈国强留下来，更何况陈国强肯定是要和原配糟糠离婚的，一旦位置空出来，取而代之的人一定是她。
    这是她上位的最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至于孩子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反正陈国强不懂女人的事情，糊弄一时算一时。
    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全都落进乔金灵耳朵里，看着他们上了汽车，呼啸而去。
    “宋益善，你注意到刚才前面那两个人了吗？”
    乔金灵这才缓缓开口。
    宋益善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乔金灵身上，哪有眼睛去看别人。
    “我发现你呀，怎么和我在一起，智商就下降了呢？刚才前面的女人是王晓娇，你没有认出来吗？”
    乔金灵戳了一下宋益善的额头，没有用力，手指却被宋益善一把攥住，笑道：“也是。我发现自己最近变笨了，肯定是和你接触得太多了。”
    “这和你智商下降有什么关系？”
    乔金灵想抽回手指，无奈却被宋益善锁住，撤不回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宋益善依旧不肯放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指。
    “好啊，你又在变着法说我，难道都是因为接触了我，智商才变得低的吗？”
    乔金灵撅着嘴，佯装生气。
    “没有。你最好了，哪里都好，是我笨，行不行？”
    宋益善一见乔金灵有些恼怒，赶紧改了话风，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她，看她生气撅嘴的样子，觉得可爱，若是真的不开心了，他又立马怂。
    “都怪你，岔开话题，这么重要的事情打断我。王晓娇不是重点，关键是她身边的男人。”
    乔金灵想起刚才的发现，赶紧进入正题。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男人是陈国强！我的二姑夫，也就是说陈国强在外面的女人就是王晓娇。”
    乔金灵生怕宋益善不明白，再三解释。本来想找陈国强的弱点，没想到老天主动把证据送到面前。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激动。你先别告诉二姑，也别告诉金凤姐和古大哥，他们刚有了孩子，别让他们操心，只和你爸妈说，咱们再谋划一下，一定让陈国强受到惩罚。”
    宋益善安慰着乔金灵。
    她脾气急，藏不住事，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嗯。我听你的。”
    乔金灵乖乖点头，这倒让宋益善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我送你回家。”
    “嗯。”
    “记得回我的信。”
    “嗯。”
    “要好好吃饭。”
    “嗯。”
    “呵呵，说什么都答应，我都有点不适应了，原来侠女也有这么乖的时候呀。”
    宋益善看着这个让他不可思议的女孩，正一脸温柔地望着自己，眉眼俱是缱绻情意。在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同样欢喜的他自己。
    “那是。你不用送我回家，我可以自己回去。有事打电话就好，你要是想写信，可以亲手交给我。”
    乔金灵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一双翦水秋瞳仿佛在暖阳里浸过，看得人浑身暖烘烘的。
    “好。那我们到公交站牌，各自坐车回家。”
    宋益善也不纠缠，恋爱谈得理性而克制，恰恰是这一份最合适的距离，让乔金灵感觉到安全。
    一点点发酵的感情，萦绕在心头，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不必刻意缠着对方，也不必要求对方为自己做多少事情，细水长流，方得长久。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最是奇妙。
    乔金灵所求不多，只要求陪伴自己一生的人，能够让自己笑就可以了。
    一个男人能让一个女人笑，一定是非常了解对方，知道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乎对方的感受，所以才会费尽心力逗她开心。
    女人在一段关系中都可以笑得出来，这样的感情才有未来，日子才有奔头。

 第305章 宋益善的好办法

    乔金灵回到家以后，把乔金凤怀孕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老两口激动地转来转去，孙慧芳又给乔金凤打去电话，亲自询问一番，这才放心。
    “刚才在医院里碰到她，只觉得她和小古两个人莫名其妙偷笑，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告诉我。”
    孙慧芳嘴里抱怨着，脸笑成一团，之前她私下催过乔金凤早点生孩子，可丫头倔，只说有自己的安排，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大的惊喜。
    乔金灵又把路上的发现告诉爸爸妈妈，没想到他们还记得王晓娇，冤家路窄，又遇到一起，还和自己家有这么大的渊源。
    乔向前已经在生意上对陈国强有所钳制，断了他一部分资金来源。可是一想到，陈国强现在的身家财产，有一半是乔向秀的，在没有完全分割清楚之前，投鼠忌器，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这件事情我和二姐聊过。经过这一次以后，她是铁了心要离婚，大家也是支持她的，只不过婚要离，不能便宜了陈国强。”
    孙慧芳话语坚定，都是在生意场上混过的人，不会意气用事，头脑一热，直接离婚，反而让陈国强得意。
    “对！不能便宜了他，得想个法子，让他净身出户，彻底滚蛋，本来就是靠着二姐才有了现在，早就把根忘了，绝对不能放过他！”
    乔向前眯缝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他做生意这么多年，靠的是诚信和人脉，很少有阴谋算计，事到临头，反而有些为难。
    以恶制恶，除非比恶人还要会算计。
    一家三口陷入了沉思，都在琢磨自己的方法，怎么样才能给陈国强重重一击，如果只是简单跑到他跟前，拆穿王晓娇的阴谋，顶多是陈国强把王晓娇一脚踢开。
    没了王晓娇，还有张晓娇，孙晓娇，本来陈国强就不把女人当回事，把王晓娇作为要挟，根本不管用。
    至于离婚出轨，更是不当一回事，社会风气不好，所谓成功男人甚至以拥有小三为面子，女人成了提高门面的装饰品，显示男人魅力的挂件。
    座机铃声响起。
    乔金灵过去接电话。
    是宋益善。
    乔向前和孙慧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来到院子里，他们不愿意偷听女儿打电话。
    “乔向前，你去洗点水果出来，天这么热，切一个西瓜，我们一起吃。”
    孙慧芳推了推乔向前。
    “我才不去呢，你肯定是想让我进屋偷听闺女谈话，想吃西瓜，自己切。”
    乔向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蝉鸣阵阵，摇着蒲扇，躲在树荫下，休想让他挪动半寸。
    他还是更喜欢住院子，接地气，不喜欢高高的楼房。
    “你这个老家伙，指使不动你了，指使狗不如自己走，你不去切，那待会我切了西瓜，你可不许吃，一口都不能吃。”
    孙慧芳气得一把抢过蒲扇，对着乔向前的头顶就是几下。
    “你这个老太婆，怎么老了还会打人了呢？你这可是家暴，不能跟陈国强学。”
    乔向前撇撇嘴，又把蒲扇抢回来。
    “别给我提那个浑蛋！我和他才不一样呢，我要真像陈国强，你现在就在医院了。”
    孙慧芳一提起陈国强就生气。
    两人正拌着嘴，乔金灵挂了电话出来，喜气盈盈笑道：“两位老同志怎么都出来了？是怕听到我讲悄悄话吗？”
    “你这个丫头什么话都说。我们哪里怕听到，是怕你害羞不好意思，毕竟年轻人在一起，总是要说些亲密的话。”
    乔向前一副很了解的样子，神情有些愤恨。
    他在两种情绪里面游走，看到宋益善的时候，就巴不得乔金灵多和宋益善聊聊天，生怕乔金灵把大好青年吓跑了。
    一旦宋益善不在眼前，看到女儿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值得。
    曾经乔金灵只有看到他，才会高兴成这样，没想到现在也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高兴。
    “老乔同志，那你要不要听他给我说什么话了？你帮我鉴别一下，看是不是要把我拐走？”
    乔金灵左手揽着乔向前，右手揽着孙慧芳，挑着眉毛，故意问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才不听。我一点都不好奇。”
    乔向前连连摆手。
    “真的不好奇？真的不想知道？”
    乔金灵继续追问。
    “不好奇，不想知道。”
    乔向前无比肯定。
    “那好吧，既然老乔同志不肯听，那我就说给美丽的孙慧芳女士听。”
    乔金灵松开乔向前的手，趴在孙慧芳的肩头，小声道：“妈，宋益善给我打电话，没有说别的，只是给我提出一个小小的计划，是关于二姑姑的。”
    “你二姑的？什么计划？”
    乔向前竖起了耳朵偷听，一听是关于乔向秀的，赶紧插嘴问道。
    “您不是不愿意听嘛？走！妈，咱们去餐厅，边吃又大又红的西瓜边聊。”
    乔金灵给孙慧芳使了一个眼色，孙慧芳心领神会，知道闺女只不过是想逗一逗乔向前。
    这父女二人不是你逗我，就是我逗你，都像没长大一样。
    “别啊，我给你们切西瓜，让我也听一听，小宋这孩子聪明，他的建议肯定差不了。”
    乔向前笑得谄媚，抢在她们前面去切西瓜。乔金灵和孙慧芳对视一笑，轻轻松松就有人给切西瓜了。
    绿色条纹的西瓜，红红的沙瓤，黑黑的籽，水津津，甜丝丝，一口咬下去，香甜爆汁。
    乔金灵吭哧吭哧啃了一块，不过瘾，又拿上了第二块。
    “先别着急吃啊，赶紧把小宋的计划说出来，你不会是哄着爸爸给你切西瓜，吃完西瓜，又说没有吧。”
    乔向前把乔金灵手里的西瓜抢过来，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乔金灵绝对能干出来。
    “老乔同志，您至于吗？一块西瓜就能出卖我高贵的灵魂吗？就能让我说话不算话吗？”
    乔金灵狡黠一笑，从乔向前手里拿起西瓜：“别着急，吃完这块再说。”
    宋益善说得没错，唯一能让陈国强感到威胁的只能是法律，既然如此，就让他被迫犯法。
    家暴无法定罪，抓不了他。
    那重婚罪呢？

 第306章 母女两人都在欺负乔向秀

    “这件事情需要二姑姑的配合，既然王晓娇这么想上位，那就助她一臂之力。”
    乔金灵把宋益善的计划和盘托出，老两口频频点头，只不过乔向前面露担忧之色：“闺女，这个小宋这么会算计，会不会有天算计到你的头上？”
    “老乔同志，你看看你，说了不给你听，你非要听，你闺女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乔金灵不以为然。
    她记得电影《黑名单》里有一句话说得好：“为什么别人敢在你身上做坏事，是因为你让人觉得在你身上做坏事，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
    人不能太善良，不是只要自己掏心掏肺、足够忍让，对别人始终保持善意，就能收获一份真意和感恩。
    善良是分级别的。低等级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而高等级的善良才是先保护自己再去帮助他人。
    所以宋益善的做法和善良本性并不冲突。
    再善良的人，也要带上锋利的爪牙，如果对方是好的，那她们有足够的善意，如果对方充满恶意和算计，她们也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果因此猜忌宋益善，才真的毁了这一段关系。
    另外一边，乔向秀终于出院了，被乔向前接回来。
    回来之后，她很沉默，除了和小雪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呆看着窗外，偶尔说话也是没精神，大家只当是她没有恢复，只有乔金灵明白，人的身体上的创伤可以恢复，可心里的伤害却无法抚平。
    就像前世王晓娇的背叛，哪怕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那种恨意也挥之不去，同样一张脸又出现在眼前，那天的屈辱、震惊、愤怒、后悔又涌上心头。
    她不是圣母，若是还对童年的王晓娇有一丝怜悯和同情，那么对成年的王晓娇就是彻底的恨。
    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依旧露着冷笑，上一次伤害了她的爸爸和妈妈，这一次是二姑姑，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放过王晓娇。
    “二姑姑，喝点粥吧？爸爸熬的，特别香，小雪喝了一大碗呢。”
    乔金灵端来小米粥，每次生病，乔向前都会给煮黏稠香糯的小米粥，总觉得喝粥比吃药更利于身体恢复。
    “放那边吧，我待会喝。”
    乔向秀有气无力，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退，青一块紫一块，鼻梁上还包着纱布，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
    窗外阴云密布，好像要下起雨了，云层翻滚，借着风力，犹如墨色巨龙搅弄着风云。
    树叶被风吹得漫天飞扬，在风中疯狂摇曳，估计会有一场大雨。
    乔金灵想把窗户关上，可是乔向秀却不同意，刮进窗户里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二姑姑，那您待会记得喝。您还记得赵大菊吗？”
    乔金灵坐在乔向秀的对面，她必须要刺激一下乔向秀，想当年在打麦场，那个乔向秀最低谷的时刻，触底反弹，才走出不一样的路。
    乔金灵相信这一次，二姑姑一定也能走出来。
    “赵大菊！我当然记得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乔向秀提起这个名字，眼里噌噌冒出一缕小火苗，她怎么能不记得这个名字，就是这个女人和史全徳勾搭到一起。
    在那个夏季的打麦场，当着全村人的面侮辱她，啪啪打她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怨恨，没有办法完全释怀。
    乔金灵一看到二姑姑眼里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有时候唤醒一个人的斗志，并不一定要灌心灵鸡汤，反而是仇恨更有作用。
    “平白无故，你提起她来干什么？”
    乔向秀反应过来，她知道乔金灵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盯着乔金灵的眼睛，仿佛能透过清澈纯净的眼神看到答案。
    “我不是平白无故。二姑姑，想当年赵大菊欺负你，挣扎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她的女儿王晓娇和当年的赵大菊一样，又在毁您现在的生活。”
    乔金灵呼吸紧促，乔金灵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许乔向秀会振作起来，也有可能会彻底颓废，毕竟被母女两人以相同的方式欺负两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和赵大菊一样？什么意思？难道王晓娇也在北京吗？”
    聪明如乔向秀，已经大概猜出结果，只是她要亲耳听乔金灵说出答案。
    乔金灵紧紧抓着乔向秀的手，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大风卷起窗帘，窗外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一道电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顷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风夹着雨水斜飘进窗内，乔金灵赶紧起身，把窗户关上，而这一次乔向秀没有拒绝。
    耳边的风雨声瞬间小了很多。
    “二姑姑，其实陈国强身边的女人就是王晓娇，她怀孕了，想取而代之，不过具体跟了陈国强多少年，我就不太清楚了。”
    乔金灵单刀直入，没有什么好隐瞒，就像外面的风雨一样，直接说出来，反而更加痛快。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真是想不到，她们母女两个人兜兜转转，害我一个人，真是造化弄人。”
    乔向秀忍不住笑起来，声音越小越大，本来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可一点眼泪也没有，乔向秀只觉得特别荒诞，像听了一个无语的笑话，可能这对母女和他们老乔家的人有仇。
    “二姑姑，我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可是我们总得往前看，总得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乔金灵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灵灵，你说得对，是得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欺负了。”
    乔向秀目光凛然，她清楚地听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倏地坠下。仿佛一滴水溅起满地浮尘，飘忽激荡间，所有爱恨情仇，都变成了一腔愤怒。
    “灵灵，把我放在枕头下面的纸拿过来。”
    乔向秀冷冷说道。
    乔金灵走到床边，掀起枕头，一张发黄的纸静静躺在床上，上面字迹娟秀，平平整整写着那首《致橡树》。

 第307章 这一次，谁都不会放过

    乔金灵已经给乔向秀解释过，这首是诗歌自己写的，根本不是当时的陈国强，可是种子已经种下，是不是陈国强写的对于当时的乔向秀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乔金灵心被揉成了一团，当时只是为了安慰被嫌弃的乔向秀，随手写的一首诗，没有想到刻进了乔向秀的心底，还影响了这么多年。
    “二姑姑，是这张纸吗？”
    乔金灵把纸递给乔向秀。
    “是啊，好多年了。我这一辈子，就想能有一个站在我身边的男人，知冷热，会疼人，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有人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觉得累。”
    乔向秀用指腹轻轻抚摸发黄的纸张，除了折痕以外，一点卷边都没有，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
    乔金灵没有说话，静静听乔向秀倾诉，有些话憋在心底，说出来，也就释然了。
    “想当初，我和陈国强在北京打拼，他对我特别好，我手脚凉，冬天天冷，他就把我脚放到他怀里。每天早上，他都给我做早饭，热馒头，煮粥，煮鸡蛋。”
    乔向秀话语平静说着往事，面无表情，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眼泪无声滑落，滚烫滚烫的。
    说是一点爱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养一只小猫小狗，十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就放的。
    乔向秀一颗心七零八落，被风一吹，四散开来。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皆是泪。
    乔金灵的心情无法抑制地沉坠，拿起桌上的卫生纸，默默擦干乔向秀脸上的泪痕。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有一种让她心疼的苍凉。
    她上初中的时候学过《诗经》里的一篇“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造物主就是这么不公平。
    同样一段感情，男人会迅速在里面脱身，而女人不管是不是受伤害的那一方，都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抚平创伤。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对我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他和别的女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不能让小雪也受欺负。”
    乔向秀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女儿就是她最后的底线，让女儿目睹自己被打，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就是这样。二姑姑，我们不怕的，什么都不怕，陈国强就算再无赖，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净身出户，就看你肯不肯了？”
    “这有什么不肯的。最好连王晓娇那个臭丫头一块收拾了，这一次，我谁也不会放过。”
    乔向秀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哪怕这些年因为生孩子，对公司的事情留意不多，可这份家业都是她雷厉风行一把手支撑起来的，想要重新抓回手里，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好的，二姑姑，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只不过现在，还需要您委曲求全一下，重新回到陈国强的身边，我们需要时间。”
    乔金灵开始说出计划的第一步。
    乔向秀神色愕然而呆滞，半天都没消化完乔金灵话里的信息，许久才问道：“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去？我不能在那个男人身边继续待下去，一分钟也不行，我想起他打我的样子，我就害怕，能活下来，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二姑姑，我当然知道您的感受。离婚是容易的，财产分割，一了百了，只是您觉得甘心吗？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平白便宜了他人，如果您不愿意回去，那也不必勉强。”
    乔金灵并没有掺杂什么私心，只是觉得既然要报仇，那就做的决绝一些，就像当时她抱着王晓娇从楼下跳下来的时候，压根没有给自己留活路。
    “你让我想一想。我是不甘心，特别的不甘心，我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那个小妖精，陈国强他凭什么拿我的钱去贴补别的女人！”
    乔向秀渐渐恢复冷静，让她回到陈国强身边蛰伏，确实需要勇气，可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闷声咽下这口气，她又觉得不甘心。
    “二姑姑，您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如果能回到陈国强的身边，找个机会重新回到公司，相信以您的能力，很快就能够把持大局。”
    “估计陈国强这个人肯定在公司做了不少的坏事情，抓到这些把柄，再把公司攥在自己的手里，我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乔金灵冷静分析，其实这些话都是宋益善告诉她的，一开始她的反应和乔向秀一样，觉得是羊入虎口，冷静下来，才觉得宋益善说得对。
    “那这些就能定他的罪名了吗？”
    乔向秀还是有些怀疑。
    “当然不够。您还得亲自去找王晓娇谈一谈。刚才话没有说完，王晓娇是怀孕了，可惜的是胎儿已经不发育了，她想用这一点上位，取代您的位置。”
    乔金灵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给乔向秀听：“她之所以这么想，就是拿准了你一定会离婚，才敢一拖再拖，可是如果你去找她，透露不愿意离婚的念头，那她肯定会着急，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挟陈国强。”
    “然后我再安排人，『提点』下陈国强，办个假结婚证，让他糊弄王晓娇？”
    乔向秀好像明白了。
    “没错！这样陈国强就是重婚罪，是要判2年刑的。到时候用这个威胁他，随便给他一些钱，估计也会同意。”
    “还给他钱？给他屁！要是非要，我就把大兴那一片不要的破平房给他，一毛钱都不会给他。”
    乔向秀气愤说道。
    “不！二姑姑，宁愿给他一些钱，也不要给房子，再破的房子都不要给他！”
    乔金灵赶紧制止。
    以后北京会在大兴区修建国际机场，光是这一大片平房拆迁款就足够陈国强东山再起，绝对不能给他。
    “我发现你这个孩子对房子有执念，不过多亏了你，这些年我倒是买下好多房子，不过都3000多一平了，我看也差不多涨到头了。”
    乔向秀的话让乔金灵忍不住笑了，马上就是千禧年，2001年夏天，北京申奥成功，2001年底，中国加入世贸组织wto，属于北京乃至中国的高速发展时代马上就要来临。

 第308章 母女第一次认真谈话

    乔向秀仔细看着那张发黄的纸，用指腹摩挲，眼神透着悲凉不舍，似乎有很多话说，手忽然停下来，眼底泻出些许冷漠的目光，骤然把那张纸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
    “灵灵，把窗户打开！”
    乔向秀的目光不再忧伤，她从来不是柔弱的女人，哪怕一次次跌倒，她还是能爬起来。
    窗外雨水哗哗地倾倒，砸在地面上，地上的水到处流，灰暗昏黄，暴雨噼里啪啦，似乎也在暴怒，使人发疯。
    “嗖”
    那团纸毫不留情被丢到外面，另外一个水世界，关上窗户，彻底隔绝。
    对上乔向秀的坚定目光，乔金灵瞬间收敛眼神，露出敬佩的神情，沉声道：“二姑姑，您想好了？”
    “想好了。”
    乔向秀说得平静，语气却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怀疑。
    ……
    盛夏的早晨，阳光已经有些灼人，经过一个夜晚的暴雨冲刷，院落里的色彩浓重了几分，翠色堆到一起，浓得化不开。
    乔金灵拉开靠近床头的窗帘，阳光射进屋里，走进客厅，她发现餐桌上的花瓶换了水，插上新买的一束龙胆。
    刹那间，一堆木色家具里如同坠入一簇蓝紫色的星星，亮眼多了。
    “才起床，快洗脸刷牙吃饭了，都快大四开学了，还这样天天睡懒觉。”
    孙慧芳正在摆弄这些花，旁边还有一堆，她最近迷上了插花，把花摆成奇奇怪怪的造型。
    “怎么没见二姑姑？”
    乔金灵睁着惺忪的睡眼，还有些迷迷糊糊。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你都跟你二姑说了什么，她一大早就来跟我说要回家，我劝了半天，可她死活不肯同意，只说有了主意，也就让她回去了，难道她同意小宋的计划啦？”
    孙慧芳凑上前打听。
    “对，二姑姑同意了。她打算回到陈国强的身边，丢掉的东西，一样样捡回来。”
    乔金灵一大早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给二姑姑点个赞，这种迅速从泥淖中爬起来的勇气，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
    她果然没看错。
    “嗐，真是不容易，这是要委屈她了。”
    孙慧芳叹了一口气，同样都是女人，要带着面具生活。
    “妈，我觉得二姑姑这样挺好的，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生活？遇到问题，勇敢面对，解决就是了，二姑姑一定能做到的。”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她们娘俩，过两天找个理由，把他们一家三口叫过来一起吃顿饭，探探口风。”
    孙慧芳想起乔向秀被打的惨状，如今主动送上门，她心里还是有顾虑，万一再有一次怎么办？
    “那也行。”
    乔金灵点头同意，不知道乔向秀那边和陈国强妥协得怎么样？
    乔向秀重新走进那个家，嘴上说的坚强，心底却是害怕的。
    那个恐怖的夜晚，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朝头脑里钻，可她不能怕，她还有女儿小雪。
    她今天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明天就会成为女儿的榜样。
    自己缩头缩脑，女儿就没有勇气的来源。
    “小雪，你是不是很好奇妈妈为什么要回家？”
    乔向秀揽过女儿的肩膀，空空荡荡的客厅内，让人心生凉意。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和女儿好好谈一谈。
    这里已经不是家，而是战场。
    “是，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待在舅舅家？我害怕，怕爸爸打人。”
    陈晴雪嗫喏，眼神里透着惊恐，她不明白妈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带着她回到这个可怕的家？
    “小雪不怕，有妈妈在。你相信妈妈吗？妈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大人的做法，小孩子可能不懂，也不理解。可是没关系，你只要相信妈妈就可以了。”
    乔向秀抚摸着陈晴雪的头发，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着女儿，因为和陈国强的关系不好，所以她的脾气阴晴不定，每次和陈国强吵完架以后，都会忍不住把脾气撒给女儿，导致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可母女终究是连心的，经过那个可怕的夜晚，两个人心紧紧连在一起。
    “妈妈，你一定不要死。”
    陈晴雪咬着嘴唇，眼睛里闪着泪花，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好多事情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维理解。
    “妈妈不会死。”
    “可我怕你找爸爸报仇。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血债血偿，杀人偿命，仇家灭门，然后再杀回来。”
    陈晴雪话语铿锵，小丫头最近正在看《121枪杀大案》，里面的罪犯就是这样报仇的。
    “傻姑娘，平时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电视剧，妈妈怎么会去杀人报仇，我要是杀了你爸爸，也得被枪毙，你怎么办？”
    乔向秀被陈晴雪的童言稚语逗笑了，这么多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笑。
    她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一定要让女儿生活在阳光里。
    “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当然会好好的，你只管自己的学习就好，不管妈妈怎么做，你都不要觉得惊讶，妈妈在解决自己的事，小雪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妈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觉得不该瞒着你，小雪长大了，是大女孩了，妈妈之后什么事情都会和小雪商量好不好？”
    乔向秀的话让陈晴雪泪眼婆娑，这是妈妈第一次这样和自己说话，她拼命点头，搂着乔向秀的脖子。
    “妈妈，你还疼不疼？”
    陈晴雪轻轻抚摸着乔向秀脸上的淤青，不敢用一点力气，生怕把妈妈弄疼了。她的心碎成一片片的，不知道该怎么粘起来。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有小雪关心妈妈，妈妈特别开心。”
    乔向秀嘴角带笑，有女儿就足够了，之前总不想离婚，对陈国强还有期待，毕竟再支离破碎也是一个完整的家。
    可她现在再也不这么想了。
    碎了就是碎了。
    碎片会扎手，会扎心，会伤人，与其抱残守缺，不如壮士断腕，劈了半截，才能求生。
    “还记得你刚出生那天，晚上下了特别大的雪，你舅妈和金灵姐姐送我去医院，当时我的心都快要吓出来了，你就在我肚子里面，一动一动的，我不害怕死，害怕见不到你。”
    乔向秀伸出手，摸着陈晴雪的脸颊，似乎还是那个粉嘟嘟胖脸颊的小婴儿。
    陈晴雪依偎在乔向秀的怀里，妈妈从来没有给她讲过这些故事，原来自己的出生这么惊心动魄。

 第309章 战争正式打响

    “怪不得我叫小雪，原来我出生的时候下了那么大的雪。”
    陈晴雪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来源。
    “对啊，等到了第二天，外面的雪都停了，阳光特别好，天空特别蓝，就好像那晚的暴风雪从来没有下过一样，你就躺在婴儿床里，呱嗒着小嘴，粉粉嘟嘟的，特别可爱。”
    “你的名字还是金灵姐姐给起的，妈妈也没有什么文化，她说了一堆，我就记住了『晴雪』两个字，我当时就想啊，原来我的闺女叫晴雪，真是好听。”
    乔向秀捧起陈晴雪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那下次见到金灵姐姐，我得好好感谢她。”
    陈晴雪不禁为昨晚还抢乔金灵的鸡腿而懊恼。
    “所以呀，咱们娘俩不管遇到多大的风雪，第二天一定会晴天的，这次也一样，答应妈妈，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管妈妈做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我。”
    乔向秀从来没有和女儿这样聊天，生死一线的时候，她头脑里闪过后悔，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迁怒她最爱的女儿？
    事情都反了。
    不是因为女儿才留在陈国强的身边的吗？
    怎么会因为陈国强而伤害女儿？
    “嗯！妈妈，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陈晴雪眼里闪着光，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可以像妈妈这样勇敢站起来。
    乔向秀刚要说什么，她突然听到开门锁的钥匙声。
    是陈国强回来了。
    乔向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陈晴雪不要说话。
    陈国强开门的一瞬间，脸上浮现惊恐害怕的神情。
    当他看到乔向秀和陈晴雪母女的时候，下意识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埋伏，确定没有人以后，这才昂着头，挺着胸走到客厅。
    “回来了？”
    陈国强声音发虚，却依旧强打着精神，理不直，气势上不能短。
    “嗯。小雪上楼做作业吧，爸爸妈妈聊一聊。”
    乔向秀丢给陈晴雪一个眼神，陈晴雪心领神会，也没和陈国强打招呼，低着头上了楼。
    “这孩子一点礼貌也不懂。看到爸爸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都是什么孩子？都是你平常惯的。”
    陈国强先发制人，假装没发生过打人的事情。
    既然乔向秀愿意带孩子回来，肯定是给自己台阶下。
    其实他也不想离婚，两个人都一起过了那么久了，只要乔向秀别惹事添麻烦，他也能凑合过的。
    “是我没教育好小雪，国强，咱们好好聊聊吧。”
    乔向秀嘴角浅笑，柔情无限，这让陈国强不知所措。
    这是唱的哪一出？
    “聊呗。”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直打鼓。
    “这些年我把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对你照顾不好，我先给你说声对不起。我想了，孩子不能没爸爸，咱们还能一起过，至于你外面的那些女人，只要别带到我眼前，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乔向秀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脾气也柔顺了很多，以前揪着陈国强在外面有女人这件事情，两个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
    “呃，向秀，你真的这么想？”
    陈国强一脸懵逼，老话果然说得对，女人都是打出来的，不打不老实，不打不听话。
    揍了这么一顿，果然听话多了。
    “真的，国强。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在公司那么累，当然得放松一下，注意身体就好。”
    乔向秀的巨大改变让陈国强欣喜若狂。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坐享齐人之福。
    只不过今天公司几个元老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他打了乔向秀，跑来质问，正发愁怎么解决，简直给他掉下来一个标准答案。
    “其实那天你要不是那么强硬，我也不会打你。明天跟我去趟公司，那几个老家伙正追着我要说法呢，说我打了你，要给你讨一个公道。”
    陈国强小心翼翼试探，不知道乔向秀愿不愿意去公司，和他演一场戏。
    “当然可以。他们也是关心我，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解释解释，也就没事了。”
    乔向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如果忽略她脸上的瘀伤，被外人看到，简直是一对恩爱夫妻。
    “国强，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老是来我的小饭店里吃牛杂面，好久都没有煮了，等明天做给你和小雪吃。”
    乔向秀羞涩一笑，陈国强回忆起当年，就是那碗牛杂面让两个人认识，他吃的第一口牛杂面，就爱上了那个味道，也就爱上了做面的人。
    他不是没有爱过，只不过这份爱在岁月长河中不断稀释，荡然无存，两看生厌。
    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
    只有乔向秀知道，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公司那几个元老都是她一手带起来的，稍微透露一点信息，他们自然会为自己讨公道。
    名正言顺回到公司，她才能慢慢接手公司里的事务。
    望着身边这个酣睡如猪的男人，乔向秀内心一阵苍凉。
    这就是自己付出青春，精挑细选的男人吗？
    她的眼神锐利如剑，斩断一切不舍。她要陈国强身败名裂。
    第二天，两人来到公司，虚与委蛇之后，乔向秀一番推辞，『被迫』回到公司，虽然陈国强心有不满，可是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眼前的乔向秀看着低眉顺眼，伏低做小，气度宽宏，总觉得像换了一个人。
    陈国强这边总算安稳了。
    可是王小娇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结果，遭不住了。肚子里的胎儿再不处理，怕是有危险。
    所以她铤而走险，直接找上了乔向秀。
    乔向秀等的就是这一刻，本来以为会晚一点，没有想到王小娇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把她约出来。
    咖啡厅内，人并不是很多。
    乔向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女人，戴着墨镜，波浪长卷，一身玫粉色的长裙，透着精致的俗气。
    “王晓娇吧，我是陈国强的妻子，有话直说吧。”
    乔向秀优雅落座，这是一场她稳赢的战争，因为她无所求，也无所爱。
    “你是…？”
    王晓娇缓缓摘下墨镜，眉头拧成一团，眼前的女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看来对我还有一点印象。我可以提醒下你，北河沿村，打麦场，史全徳。”
    乔向秀嘴角露出诡异微笑。
    “你！你是乔金灵的二姑！！乔向秀！！”
    王晓娇脸色煞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向秀！
    她一下子魂穿那个炎热的夏季，不只是乔向秀觉得屈辱，她也觉得屈辱无比。
    麦地里，那个恶心的男人在妈妈赵大菊身上耸动，两人发出销魂的哼哼声。
    那一刻她的心，比夜还要漆黑。

 第310章 提前祝你小三转正

    “记性不错，竟然还记得我。有这么好的记性，好好读书多好，非要当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如果我没记错，你和我家灵灵是一样大的吧？”
    乔向秀继续刺激王晓娇。
    “可是你给别的男人当三，说不定明天玩够了，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丢了，我家灵灵就不一样了，名牌大学生，前途无量。”
    王晓娇嘴角抽搐，连带着半张脸都在哆嗦，她努力平复情绪，今天来的目的是叫板，不能被眼前这个老女人压住气势。
    “呵呵，那挺好，不过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大学生失足的也不少。我要是不走这条路，怎么能遇到您呢？”
    王晓娇呷了一口咖啡，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
    来北京这几年，她还是没有习惯喝这苦汤子，当初陈国强看她喝的第一口，小脸皱成一团，那颗心也就被她揉皱了。
    现在她已经能娴熟自如，像城里人一样品咖啡，优雅端庄，巧笑倩兮，能让别人看不出她的不自在。
    “今天把我约出来，有什么事？不会是请我喝咖啡吧？”
    乔向秀当然明白王晓娇来给她示威，故意不把话挑明，就是要看她怎么说？
    “本来是想请你吃麻辣火锅，可是一想您刚挨了打，身上的伤还没好，只能请你喝咖啡了。再顺便给您看一个好东西。”
    王晓娇身姿婀娜，扭着腰肢，拎起一只阿玛尼手包，两只纤细的手指夹出一张纸，丢到乔向秀的面前，眼神挑衅。
    她找医生做了一张假的b超单，有了这张单子，不信乔向秀能无动于衷。
    “哦。你怀孕了，恭喜你啊！”
    乔向秀不动声色，把b超单又推了回去。
    “您应该知道孩子爸爸是谁吧？我找人查过了，是个男孩。”
    王晓娇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满脸的算计和心思，明明才二十岁的年纪，却有一种中年人的狰狞和疲惫。
    “所以呢？”
    乔向秀不为所动。
    王晓娇的身体一僵，神色有些慌张，瞬间又恢复自然，她本来信心满满，一定能把乔向秀拿捏得死死的，甚至连乔向秀痛哭流涕时，自己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
    可眼前的女人淡定沉稳，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让她慌了神。
    “所以我要和陈国强结婚，麻烦您让一让位置？反正你们也没感情了，强拧在一块也是痛苦，说不定国强哥下次又把你打了，到时候再离，多可怜。”
    王晓娇拿定了主意，反正这个阔太太她是当定了。
    “说完了吗？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至于我会不会离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可以去问陈国强，他愿意不愿意和我离婚？”
    乔向秀挺直后背，眼神睥睨，嘴角带着不屑：“小姑娘，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要走歪门邪道，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
    乔向秀把王晓娇的微表情变化悉数收录眼底。此时此刻王晓娇一颗心迅速坠入深渊，拼命攥紧双手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这个老女人，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脸吧！人老珠黄，难怪男人不要你。”
    王晓娇龇牙咧嘴，恨不得吞了乔向秀，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乔向秀！你的位置一定会是我的！你别太嚣张。”
    “那我们就走着瞧了，有什么本事，全都施展出来，让我来看一看，你到底能不能小三转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亲自登门祝贺你。”
    乔向秀起身，落落大方，经过王晓娇身边时，俯身轻声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加油吧！小姑娘，要是觉得咖啡不好喝，就别再硬喝了。”
    走出咖啡店门的那一刻。
    乔向秀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新鲜的气流涌进肺腔，刺激着血液循环，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如此真切。
    这才是活着。
    她不用看王晓娇也知道，估计现在气成一头蠢猪，盘算着夺她的位置。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晓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软磨硬泡讹陈国强。
    不着急，让他们再演一会儿。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重新回归公司，慢慢渗透公司的业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好多事情不熟悉，可那又怎样，本来她就是一无所有来到北京，一路打拼到现在，再差总比当时要好。
    孙慧芳担心乔向秀和陈晴雪母女，非要把他们一家三口请过来吃顿饭，探探口风。
    乔向前本来不想再见陈国强，可是从道理上来说，二姐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算重归于好，他这个当弟弟的也应该过问一下，半推半就，最后也就同意了。
    乔金凤孕吐得厉害，也就没有叫她和古溪河过来。
    可是乔向前非要把宋益善叫过来，说是对着陈国强吃饭，怕自己会忍不住吐，让宋益善来陪一陪自己。
    这个理由如此牵强，明明是想加深和宋益善之间的感情，老父亲偏偏嘴硬不肯说。
    “听话！把小宋叫过来一起吃。爸爸很长时间没见他了，一起来说说话昂。”
    乔向前擦拭着酒柜里的酒，觉得每一瓶都很贵，不舍得给陈国强喝，可是做戏做全套，不能让陈国强起怀疑，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有的。
    “我才不叫呢。今天是个鸿门宴，干嘛要叫他来？让他看看我们家吃个饭都刀光剑影的？”
    乔金灵故意逗乔向前，觉得爸爸年纪越大越有趣，有什么话不直说，反而东拐西拐找理由。
    “小宋不是别人。连这个点子都是他出的，他又不是个小宝宝，还得好好哄着，就是让他过来看一看，欺负我们家女人的后果，哼哼！”
    乔向前左挑右选，终于选了一瓶不好不坏的葡萄酒，当做今晚的酒品。
    “就你那智商，能比得过小宋？那孩子正直善良，才不会欺负我们家灵灵呢。”
    孙慧芳在厨房里忙活，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做，可必须得请这么一顿，从家属角度叮嘱一番才放心。
    “去给他打电话，你要是不去，我就亲自去请，反正你看着办吧。”
    乔向前干脆讹上闺女了。
    “行，我去，不过他在学校，我得去学校找他，这样总行了吧。”
    乔金灵其实也很想去找宋益善，离吃饭时间还早，她正好出门，就刚要出门的时候，乔向秀带着陈晴雪过来了，陈国强说有事要晚点过来，八成是被王晓娇绊住了脚分身乏术。
    “我也要去找帅哥哥！”
    哪怕乔向前眼睛都要挤抽筋了，陈晴雪只当是没看到，死活要当这个电灯泡。

 第311章 我女朋友乔金灵

    乔金灵骑着自行车带着陈晴雪，穿街走巷，来到外交学院，第二次来就熟悉多了。
    快要开学了，宋益善要准备学校的『未来外交官答辩赛』，所以此时此刻应该在答辩社团。
    “哇塞！大学可真好，真漂亮，我以后也要上大学。”
    陈晴雪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开朗。
    “那是自然。有这么多哥哥姐姐在前面当榜样，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多丢人。”
    乔金灵拉着陈晴雪的小手，阳光正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跳跃起伏。
    “金灵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抢鸡腿吃了，我保证。”
    陈晴雪伸出四个手指头，神情庄重，对着天发誓。
    “哟呵，小丫头，怎么了？良心发现，知道对姐姐不好了？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准抢我的鸡腿，就算我妈给你的，你也得把鸡腿给我。”
    乔金灵拧了拧陈晴雪的小脸蛋，这个妹妹人小鬼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也不怕，活得恣意潇洒，真是让人羡慕。
    “切，本来还想感谢你给我起名字的事情，一点没有当姐姐的样，我决定不感谢了。”
    陈晴雪小嘴一撅，本来深情动容的画面，顿时荡然无存。
    “现在在家里还好吧？”
    乔金灵敛了神色，关切问道。
    大人的瓜葛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有时候大人的一句话或一个眼神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沉重的心理负担。
    “很好。妈妈都跟我说了，虽然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妈妈现在这个样子。”
    陈晴雪笑容灿烂，年纪小小的她，已经懂得爱不光是说出来的，也是用行动表现出来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乔向秀活力满满的样子，看着妈妈一点点蜕变，她就知道妈妈在做正确的事情。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走吧，带你去看顶级大帅哥。”
    乔金灵抓起陈晴雪的手腕，两个人快速跑起来，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笃！笃！笃！』
    宋益善没有想到乔金灵会来，门框处露着半截脑袋，伸头张望，还没来得及惊讶，下面又露出半截小脑袋。
    答辩社团还有其他的人，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乔金灵抿着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万一宋益善没有介绍过自己的身份，或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了，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让大家很难堪？
    “等我一下。”
    宋益善对同学说道，语气淡淡的。
    同学们嘴里答应着，眼神里闪着八卦的光。
    破天荒了！
    冰山校草身边竟然有女孩子出现，还是两个！
    “怎么来找我了？怎么来的？怎么这么流这么多汗？”
    宋益善一连串的问题，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旁若无人给乔金灵擦汗。
    乔金灵有些害羞，夺过手绢，轻声道：“骑自行车来的，不过这些汗不是因为骑自行车，是我和小雪一路跑过来，头上才有汗。”
    “天气还热，跑这么快干什么？万一中了暑，我该心疼了。”
    宋益善撩起粘在乔金灵额前的碎发，湿得一绺绺地，眼里闪着水光。
    “大哥哥，还有我呢？”
    低头一看，陈晴雪委屈巴巴，自己流了这么多的汗，都没有人关心？
    “小雪呀，哥哥给你拿卫生纸。”
    宋益善柔声柔气。
    “为什么给金灵姐姐的是手绢，给我的是卫生纸？这不公平。”
    陈晴雪撇着小嘴，吃到了人生第一口狗粮。
    “你这个小丫头，要求还不少。刚才不让你跑这么快，你跟兔子似的，再多长两条腿，恐怕就要起飞了。”
    乔金灵拿出自己的手绢给陈晴雪擦汗，甩着帕子给她扇凉。
    “宋益善，我爸让你去吃饭。”
    乔金灵直接说出来的目的。
    “哦。”
    宋益善浅浅回应一个字，乔金灵有些着急：“你可以不用去的，我爸妈临时起意，邀请二姑姑一家吃饭，我爸非让你去，也不是什么多好的饭局，少不了阴阳怪气，你要是不想去，就不用去。”
    “那你去不去？”
    “我当然得去了。”
    “有你在，我自然去。”
    宋益善脸上挂着春风化雨的缱绻笑意，直达眼底。
    “不过你们要进屋等我一下，等我这边事情一忙完，然后咱们就走，好不好？”
    宋益善直勾勾盯着乔金灵，眼角眉梢噙着爱意，只要一见到乔金灵，他的心就汪成一滩水，潋滟清波，自带柔情。
    “好，你忙，离晚饭还早呢，我们不急。”
    乔金灵被盯得心边起了一层毛，被这双柔情无限的波光眼盯着，谁能受得了，一抹红晕悄悄染红了耳垂。
    “金灵姐姐，你耳朵怎么红了？”
    陈晴雪故意提醒，羞得乔金灵赶紧去捂她的嘴，尴尬对宋益善笑道：“你先忙，不用管我们。”
    宋益善只是笑一笑，领着他们进屋。
    “这是我女朋友乔金灵，还有她的妹妹陈晴雪，来找我吃一起吃饭。”
    宋益善介绍得坦坦荡荡，不光同学们瞪大了眼睛，就连乔金灵也非常吃惊，后知后觉，巨大的惊喜感席卷而来。
    宋益善并没有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而是大大方方，向所有人宣告：
    ——乔金灵是他宋益善的女朋友！
    没人敢随便开宋益善的玩笑。
    大家觉得小声议论，宋益善像是忘了这件事情，认真投入到辩论赛的准备工作中，同学们渐渐不再议论。
    看着宋益善慷慨激昂，挥斥方遒，侃侃而谈，谈吐自信，整个人像在闪着光。
    他说话总是不快不慢，音调不高，却铿锵有力，话语里透着坚定的温柔，不容辩驳的霸气之感。
    乔金灵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外交官站在国际大舞台上，肩扛着祖国使命和人民的期待，展现大国之姿，挺直的身板似乎有无穷尽的力量。
    那个在仙女河边读英语书的小男孩，恍然之间，已经长成了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这棵大树的所有权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突然之间，讨论声渐渐变弱，乔金灵本来正在和小雪一起玩，抬头一看，是梁含月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梁含月一直在追宋益善，正好和正牌女友撞个正脸。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第312章 省省力，收起你这一套

    “含月，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宋益善可就走了呀。”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故意说道。
    梁含月狭长的细眼扫视整个屋子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乔金灵和陈晴雪。
    她瞪大了眼睛，之前在海洋馆门口就见到过这两个人，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乔金灵也不发怵梁含月的审视，名正言顺，她有身份待在这里，谁也说不得什么。
    “乔金灵，你怎么在这里？”
    梁含月厉声质问。
    “她呀，是宋益善的女朋友，当然可以在这里啦，这可是宋益善亲自领进来的呢。”
    那个女人咬着后槽牙，这个学校喜欢宋益善的女生那么多，可一想想就连品学兼优的梁含月都得不到，她们心里也就平衡了。
    如今宋益善被这么一个外来的竞争者夺走了，而且还这么莫名其妙，她们感觉自己辛辛苦苦仰视的高岭之花，被闯入者连根拔起，连声招呼都不打。
    “女朋友？！”
    梁含月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这才几天，宋益善就有了女朋友，自己跟在后面追了那么多年，宋益善连个正眼都不肯给自己，唯一的一次海洋馆约会，还是在自己父亲的强压之下，宋益善才勉强同意的。
    老天真不公平。
    可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梁含月激动的胸膛剧烈起伏，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同学。
    她极力克制，她觉得自己不是街边撒泼的市井小民，也不是没有文化的粗鄙村妇，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像是和脸上的肌肉分崩离析，没有商量好，每一块肌肉都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真为你高兴，宋益善。”
    梁含月不明白自己和乔金灵比，到底差在哪里了。明明自己那么优秀，却得不到宋益善一丝青睐，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此生跨越不过的鸿沟。
    难道她的一腔情愫，此生只能在黑暗里发烂发霉，灰飞烟灭了吗？
    她不甘心。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凭什么自己得不到？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宋益善也有点吃惊，本来以为梁含月会大闹一场。
    “恭喜你，乔金灵。”
    梁含月对乔金灵伸出手，神色晦暗不明，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扯出奇怪的角度，和眼神里的愤怒嫉妒特别违和。
    “谢谢。”
    乔金灵礼貌伸出手，本来以为要和梁含月针锋相对来一场，头脑里已经盘旋好话术了，突然戛然而止，让她有些隐隐不安。
    她虽然和梁含月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人性子要强，不会这么甘心放弃。
    梁含月的手轻轻蹭了一下乔金灵的手，旋即躲开，她并不真正想握这个手，只是不想让同学们看笑话。
    她是优雅的公主，高贵卓然，当然不能毫无风度，让这些人平白拿她当话题。
    屋里看戏的人讨了个没趣，本来以为能看一场大戏，就这样偃旗息鼓，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们只好继续讨论下去。
    “金灵姐，我想去厕所，憋不住了。”
    陈晴雪扯了扯乔金灵的衣袖，乔金灵问了卫生间的地址，便领着她过去。
    “金灵姐姐，刚才那个姐姐好像不喜欢你。”
    陈晴雪人小鬼大，早就明白三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关系。
    “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每个人都喜欢我。”
    乔金灵不以为然，前世她就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喜欢自己，弄得特别疲惫，在乎别人的看法，唯独忽视的是自己。
    “姐，你可真飒！”
    陈晴雪竖起大拇指。
    “赶紧去厕所吧，机灵鬼。”
    乔金灵轻轻戳了一下妹妹的头，现在的孩子都聪明得很，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像个小大人，有时候看问题比大人都通透。
    “我要拉臭臭，姐，你多等我一会儿，嘿嘿。”
    陈晴雪抓了一大把卫生纸，蹦哒着跑进了厕所。
    乔金灵在厕所外等待，地上有个小坑，她用脚尖去踢，多少年的习惯了，只要看到洞就忍不住手扣脚踢，也没什么目的，只觉得好玩。
    一双漂亮鞋子落入眼帘。
    抬眼一看，是梁含月。
    “好啊，乔金灵，不如活动结束以后，一起吃饭吧。”
    梁含月笑得甜腻，不知道她们关系的还以为是多年相处的好朋友。
    “没空，晚上有约。”
    乔金灵面无表情回答。
    梁含月呼吸微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精心准备的笑容被乔金灵的几个字就破了相。
    “呃，是和宋益善一起吗？不介意带我一起吧？”
    梁含月不耍泼，不发狂，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家教不允许我这么做”。
    “介意。”
    乔金灵言简意赅，送她两个字。
    梁含月嘟着嘴，一脸委屈兮兮：“金灵，就带上我一起呗，我知道以前的事情，让咱们两个之间有很多误会，那时候不是小嘛，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嘛。”
    乔金灵冷眼旁观看梁含月的表演，这茶里茶气的发言，语言到位了，可表情没跟上，眼神里的恨意呼之欲出。
    这演技拿不了奖。
    “我不是大人，我是小人，谁敢招我，我肯定饶不了她。”
    乔金灵突然逼近梁含月。
    只这一句，其它的却是不肯再多说了，神色则狠厉浸满。
    “你干嘛这么凶呀？我好心好意来找你说话，又没有做什么事情，你至于吗？”
    梁含月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要赢得乔金灵的信任，不能一开始就被乔金灵打压下去，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委屈，眼角甚至飙出了一滴泪。
    “省省你的眼泪吧，我之前遇到比你还会哭的女人，上过一次当，受过一次骗，死过一次，这套把戏对我没用的。”
    乔金灵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一切，梁含月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仿佛复刻了前世王晓娇，装柔弱，扮小心，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悄无声息，侵骨入髓，最后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一口把她吞下。
    重生一次，如果还会被这样的虚假所蒙骗，那就白瞎了老天给她的机会。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值当我费这么大力气接近你，真是乡下来的土丫头，就算换了身皮，眼眶子还是窄，我就不明白了，宋益善到底喜欢你哪里？哼！也许两个人待久了，眼瞎是会传染的。”
    梁含月彻底撕掉伪装，她没有想到乔金灵这么聪明，一眼就戳破了她的心思，一直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
    “我到底值不值得，不用你操心。反正宋益善喜欢的是我，不是你，这个问题你可以亲自去问他，别被气死就行。”
    乔金灵越是若无其事，梁含月就越是气得跳脚。
    什么优雅，什么风度，早就抛诸脑后！

 第313章 我有一个花痴姐姐

    “真是不要脸！抢别人的男朋友，还这么振振有词，告诉你乔金灵，宋益善只能是我的，我是不会放弃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看一看到底谁才是赢的那一个！”
    梁含月的大马尾气得一甩一甩的，像一匹尥蹶子的马。
    “抢？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竞争对手，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比赛，还能分个输赢高下。我们是两情相悦，互相喜欢，你想钻进来，不好意思，没空。”
    乔金灵句句都在戳梁含月的心窝子。
    突然，梁含月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昂着头，撇着嘴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宋益善缺失过一段记忆，据说是忘掉了一个重要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他又想起来了，刻骨铭心，又回头找那个人，到时候你可不要哭。”
    梁含月只是听大人们聊起过，她的父母对于她追求宋益善这件事情，颇有微词，说是宋益善受了情伤才会失忆，可见那个女孩在宋益善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既然梁含月没有办法斗过乔金灵，那记忆里的那个人就会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两个人之间，永远也越不过去，拔不出，忘不掉，成为两个人关系当中的魅影。
    “哈哈哈…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乔金灵抿嘴忍笑。
    “不要再强撑欢笑了，心里难受就直接说出来，我知道你和宋益善在小破村里当过什么同桌，初中的时候在一个学校，宋益善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把你当做女朋友估计就是内心空虚而已，等到他想起那个人，你照样得滚蛋。”
    梁含月越说，乔金灵笑得越开心，她拍了拍梁含月的肩膀，第一次觉得她可爱：“谢谢你，姐们儿，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宋益善这么喜欢我。”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梁含月有些恼怒，乔金灵不是应该会非常生气吗，怎么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和预想中的反应不一样。
    她也非常无奈，所有的招数似乎在乔金灵面前全部失了效。
    这个女人不按套路出牌，说话也总是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哈哈哈，让我再笑一会，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有意思的话。”
    正好陈晴雪上完厕所出来，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乔金灵捂着肚子狂笑，一脸狐疑，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乔金灵！你别再犯神经病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傻不唧唧乐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在故弄玄虚，心里估计正在伤心流眼泪吧，笑得这么牵强。”
    梁含月双手插在胸前，觉得自己看穿了乔金灵的伪装，又重新神气起来。
    “告诉你哦”，乔金灵凑到梁含月的耳畔，轻声低语：“不好意思，宋益善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我。”
    说罢，还留下一声嘲讽哼笑。
    “什么？！！”
    梁含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宋益善藏在心底的那个人，竟然是乔金灵！
    真是阴魂不散！
    “走喽，小雪，咱们叫上帅哥哥吃饭去。今晚可是一顿大餐呢，痛快吃一顿，真开心。”
    乔金灵拉着陈晴雪的小手，留下梁含月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两人身影快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时，听到背后传来爆炸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晴雪被吓得一激灵，攥紧了乔金灵的手，小声问道：“金灵姐姐，你都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跟要吃了人一样？”
    “呵呵，没事，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我比她美，比她聪明，比她可爱，比她善良，比她勇敢，她不承认，就伤心了呗。”
    乔金灵信口胡诌，脚步轻快，有仇必报的感觉真爽，尤其是当面还击，可比事后懊恼强多了。
    “我才不信呢。不过姐姐你好厉害，怪不得帅哥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呦呵，都叫上帅哥哥了。”
    “本来就是嘛，其实我觉得论颜值，姐姐……你有点……”
    陈晴雪知道接下来的作死话，肯定会引来乔金灵的暴怒，所以提前往前走了两三步。
    “有点什么？”
    “有点…高攀了！嘿嘿！”
    “陈晴雪！你说谁高攀了？！胳膊肘往外拐，把我的鸡腿还回来！把我给你起的名字也还回来，不准跑！”
    刚打赢『胜仗』的乔金灵，在自家妹妹面前吃了瘪。
    ……
    宋益善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乔金灵本来要带陈晴雪。
    可小丫头死活不肯上她的自行车，拽着宋益善的车座，非要让他带着。
    “没事，我带着她吧。”
    宋益善笑得温柔，原来嚣张跋扈的乔金灵也有被小朋友辖制的时候。
    “还是帅哥哥好，金灵姐姐太凶了。”
    陈晴雪对乔金灵扮了个鬼脸，身姿轻巧，跳到了后座上。
    “坐好了吗，小雪？我们要出发喽。”
    宋益善话语里透露出的温柔，让陈晴雪受宠若惊，她连连点头。
    乔金灵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了，小丫头仗小行凶，本来后座是她的位置，被人明目张胆抢了。
    “哥哥，你喜欢我叫你帅哥哥还是宋哥哥？”
    陈晴雪边问边故意对着乔金灵挤眉弄眼。
    “都可以，随小雪愿意。”
    “那我叫宋哥哥。”
    “可以啊。”
    宋益善回头看了一眼乔金灵，笑道：“准备好了吗？咱们走吧。”
    乔金灵点头，刚要蹬起自行车，就听陈晴雪贼兮兮说道：“宋哥哥，你送给我一张照片吧。”
    “为什么呢？”
    “我送给别人。”
    乔金灵听到陈晴雪的话，杏眼圆睁，没好气说道：“送什么别人？”
    “送给一个花痴的女生。”
    “花痴女生？”
    宋益善好奇问道。
    “对啊，这个女生每天都会画一个男生，还会对着画傻笑，就差流口水了，可是我觉得画的一点都不帅气，所以我想问宋哥哥要一张照片，让花痴女生照着画，应该会不错。”
    陈晴雪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那个女生画了厚厚一本，被我偷偷看到了，宋哥哥，那个女生你也认识，就是……”
    陈晴雪欲言又止，一脸坏笑。乔金灵快骑几下，嚷道：“你个小混蛋不许说！！”
    “宋哥哥，你骑快一点，别被她追上，我还知道她好多秘密，她做了两个丝带胸针，手指头都被扎破了，哈哈……”
    乔金灵心想：“看来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第314章 我不后悔

    三个人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回到家，还没进门，陈晴雪就看到陈国强的汽车，脸瞬间就垮下来。
    这里所有人都恨陈国强，唯独自己，对他又爱又恨又无奈，因为这个男人也是自己的亲爸爸，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管里流淌着这个男人的血液。
    她痛恨，这个男人挥拳把妈妈几乎打死，那份爱里又掺杂了恐惧。
    “别怕，小雪，有姐姐在。”
    乔金灵嘴上这样说，可心底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得亲自经历，就像前世爸爸意外去世，她和妈妈一起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虽然命运轨迹已经改变，可经历过的事情都淬炼成灵魂的一部分。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独自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人总是要闯过自己的『暴风雨』，才在风雨中成长。
    夕阳微斜，柔光照在乔金灵的脸颊上，褐色眼珠晶莹透亮，像点了银一样，宋益善从未见过如此亮，如此透的眼珠，不染尘埃，却又看透一切。
    他心底一动，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像心湖里泛起的一点点涟漪，水晕慢慢扩散，一圈套一圈，在心底荡漾。
    “宋益善，你愣什么神呢？今天的饭可不好吃，想后悔还来得及哦。”
    乔金灵轻锤了一下宋益善的肩膀，手却被猛然捉住。
    “我不后悔。”
    这四个字音调不高，却沉稳有力，极有磁性，宛若婚礼现场的人生承诺，听得乔金灵心惊肉跳，后背蜿蜒窜出一股细微电流，酥酥麻麻。
    乔金灵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宋益善的眼神，潋滟浓情，柔得化不开，她怕多看一眼，脸颊估计得红透了，小雪这丫头又要来嘲笑自己了。
    “你们两个在干嘛？我正难过着呢，你们就拉拉扯扯，哼，不喜欢你们了。”
    陈晴雪撇着小嘴，乜眼斜看这两个人，不过有一说一，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比明星还好看。她第一次明白了『般配』两个字的意思。
    “小丫头，小嘴这么厉害，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正好以后出去玩，不用带你这个电灯泡了。”
    乔金灵故意揽着宋益善的胳膊，她才不受这个小东西的威胁呢。
    果然。
    “我就是说说嘛，以后还要带我哈，宋哥哥，你管管你的女人，一点都不善良。”
    陈晴雪话音未落，乔金灵和宋益善就齐齐喷笑。
    你的女人？！
    这都是从哪里学的？！
    乔金灵拧着陈晴雪的耳朵，娇嗔责怪：“以后不准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
    宋益善抿嘴轻笑，朝大门口走去，经过闹成一团的两个人身边，轻声道：“呵呵，我的女人～”
    乔金灵身形一滞，咬着嘴唇，宋益善也学坏了，这两个人都欺负她！
    “怎么在门口站着呢？哎呀，小宋，你还真来了啊，该抽空单独请你一顿的，都怪你乔叔叔，非让你凑什么热闹！”
    孙慧芳从外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酱油，估计是去胡同口买东西了。
    “阿姨，我自己想来的，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
    宋益善彬彬有礼，一袭白衬衫衬得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肯定是灵灵这丫头死拽着你来的，人来就行，带什么礼物，咱们进去吧，他们都在念叨着你们呢。”
    孙慧芳揽着宋益善的胳膊，以前她就把宋益善当自己儿子看，如今和闺女走在一起，真是越看越喜欢。
    自始至终，她没分一眼给乔金灵和陈晴雪。两个人跟在后面，气鼓鼓的，这心偏到太平洋了。
    屋里，乔向前和陈国强正在聊天，乔向秀默默在厨房做饭。
    若没有那件事，今天的聚会得多快乐，陈国强突然有点后悔，好好的日子怎么被他过成这个样子了呢？
    也许从王晓娇钻进他被窝里，他没有一点拒绝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拥有太久，便以为一直都有，理所当然认为老婆孩子永远都在家里等他，已经拥有的东西，还有什么好珍惜的呢？
    乔向前忍着愤怒，保持着面子上的平静：“国强，话也说这么多了，既然我二姐选择原谅你，以后你们也好好过，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说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离了婚对孩子也不好。”
    “哎！向前，我以后肯定好好对向秀和小雪，保证痛改前非，不做那些混账事了。”
    陈国强频频点头，一脸诚恳，嘴上答应着，心却拧成疙瘩，刚来之前还答应王晓娇一定会离婚，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他没办法不答应，王晓娇拿着刀抵在肚子上，他要是不答应，这个疯女人就会一刀捅下去，她死了也就死了，自找的，可惜他的宝贝儿子了。
    他这么多家产，没儿子继承怎么办？闺女再好，嫁了人，也不过是别家的人。
    可这边他又不想离婚，说实话乔向秀是操持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他也不想轻易放手。
    所以陈国强只能先答应王晓娇，哄得她放下刀，现在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宋来啦，可算是来了，叔叔等你好久了。”
    乔向前看到宋益善，如释重负，抛下陈国强，快步来到院子里，顺便呼吸新鲜空气，他觉得陈国强待过的地方，空气都变得混浊了。
    这顿饭吃得非常微妙，除了陈国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目的。
    陈晴雪只是低头吃饭，默默听大人聊天。乔金灵心疼她，找个理由就把她带到卧室，不让她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宋益善，好久没见了，小伙子越长越精神了，真不错。”
    陈国强看着一表人才的宋益善，更坚定了要儿子的心。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儿子，走路都得带风。
    “陈叔叔，您过奖了。我平时不是这样，出来吃饭，当然要客气客气了。”
    “呵呵，小伙子说话有意思。”
    “给不同人看，自然是不一样的状态。”
    宋益善意有所指。
    陈国强眼神一亮，宋益善『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他，给不同人说不同的话，王晓娇想要一张证，给她弄个假的就是了，反正那丫头蠢，哄着她把儿子生下来不就行了吗？
    陈国强想到这个好办法，瞬间兴奋起来，喜笑颜开，那点心眼子全都在脸上露出来。
    果然人『得意』了就容易『忘形』。宋益善暗暗一笑，不知道这个陈国强是聪明还是蠢？

 第315章 胡同里的亲吻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陈国强没了心理负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嘴也没了把门的：“小老弟，我告诉你啊，媳妇儿不能惯，越惯也白瞎，你看我，打一顿，女人就老实了，不打不行！”
    “女人是用来疼的。”
    宋益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看到愠怒。
    “你还小，不懂，哈哈，以后哥哥我…再教教…你…”
    陈国强喝得昏天暗地，分不清谁是谁，气得乔向前一把夺过他的酒杯：“老陈，瞎说什么呢？！！你喝多了，今天就这样吧。”
    “那咱们…改天…再喝…”
    陈国强大着舌头，脸红得像猪肝。
    “我有事找二姐，今晚让她和小雪留下吧。”
    孙慧芳怕陈国强喝醉了酒回家撒酒疯打人，安全起见，还是让乔向秀和陈晴雪留下了。
    陈国强也无所谓，他脑子一片混沌，正想去找他的娇娇说假结婚证的事情，才懒得理乔向秀。
    乔向前本来不想搭理陈国强，想开车送他回去，可陈国强摆摆手，踉跄着脚步，非要开车自己走。
    乔金灵心想要是再过十年，肯定有人查他的酒驾。
    “叔叔，阿姨，那我也回去了。”
    宋益善微微点头。
    “小宋啊，今天咱爷俩没喝痛快，下次专门过来，咱们好好吃一顿，一定要来啊。”
    乔向前抓着宋益善的手，不舍得放开。孙慧芳也在旁边帮腔，抓着宋益善另外一只手。
    “灵灵，送一送人，今天多亏小宋说的话了。”
    乔向秀给乔向前和孙慧芳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心领神会，赶紧松了手，把宋益善推到乔金灵的身边，连连附和。
    “我也要去送宋哥哥～”
    大灯泡.雪又上线。
    “哪都有你，快跟妈进屋，别在这里碍眼了，走，舅妈说给你做了件新裙子，咱去试试。”
    乔向秀生拉硬拽，总算把陈晴雪拽回屋里。乔向前和孙慧芳寒暄一番，也识趣回屋了。
    院里只剩下乔金灵和宋益善两个人了。
    仲夏夜，月朗星稀，凉风习习，虫儿欢快鸣叫。
    两人之间的情愫分明已经发酵到了极致，宋益善依旧保持缄默，死死盯着乔金灵，千言万语汇聚在那双自带浓情的眼睛里。
    “呃，你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乔金灵被盯着慌了神，突然想起要送宋益善礼物，这才赶紧逃回屋。
    她平复着心情，只觉得耳根发烫，一照镜子简直要羞得把头藏进被窝，怪不得宋益善这样盯着自己，镜子里的女孩眼神炽热，杏颊微酡，越发显得皮肤如覆霜雪，粉雕玉琢。
    她用凉帕子给脸降温，稍稍缓解体内的燥热感，这才拿了东西出去。
    院落里。
    宋益善颀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夜风微温，不凉不燥，月光下他的白衣泛着柔光，宛若俊逸出尘的江湖侠客，清冷如霜，不似凡人。
    乔金灵看得痴了。
    宽肩窄腰，完美身材比，大长腿更是逆天的存在，笔直修长，瘦而不柴，怎么有人这么会长？
    脸好看就算了，身材也没得说，还有一个好脑子，要不是宋益善是自己的，她都忍不住要怪老天的不公了。
    “咱们走吧。”
    乔金灵赶紧走过去，胸口的小火苗又在不安分跳动。
    “哦，回去拿什么了？”
    宋益善笑吟吟问道，露出莹润白洁的牙齿，颗颗整齐排列，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不笑的时候，气质儒雅清冷，举手投足便是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当他笑起来，整个脸生动起来，多了一分烟火气。
    “咱们出去说。”
    乔金灵扯着宋益善的手，来到门口，她知道这个时候家里肯定藏着一堆眼睛在暗处偷窥。
    宋益善推着自行车，乔金灵走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默契推得很慢，昏暗的胡同里唯有一盏街灯，没那么亮，却足够照亮脚下的路。
    “你等下。”
    乔金灵跑出胡同，很快又回来，手里举着两只冰棍，包着纸皮，顶端带豆子的老款式，乔金灵突然很想吃。
    乔金灵迫不及待地拆开，结果冰棍紧紧粘在舌尖上，怎么都拔不下来。
    宋益善立好了自行车，试着帮忙，她痛得憋出泪花，宋益善不敢再用力，怔怔望着她的泪眼，忽然头脑发懵地吻上去。
    冰块在舌头的高温下融化，乔金灵的舌头得救了，转而陷入另一种唇齿纠缠。乔金灵头脑一片懵，紧闭双眼，不敢睁眼看，耳边仍滚滚发烫，直烫到心里。
    四片唇瓣纠缠在一起，比起上一次的亲吻，这一次似乎更加炽烈，也许是夜色掩盖，让两个人更加投入。
    乔金灵能感觉到体温一点点上升，只冲天灵盖，她正在被心爱的人拥抱着，亲吻着，身体迎合着这份热烈的爱。
    她有些窒息，宋益善的吻霸道纠缠，本以为他温柔细腻，没想到攻城掠地，一点点侵占着她的口腔。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脚尖麻到全身，手里的冰棍一点点融化，水滴低落，等到地下洇了一小堆水渍，两个人才辗转分开。
    两人皆是喘着粗气，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宋益善抵着乔金灵的额头，手捧着她的后脑勺，羞涩一笑：“不好意思，没忍住。”
    “没忍住什么？吃冰棒吗？”
    乔金灵明知故问，故意开玩笑。
    “你说呢？”
    宋益善语气又暧昧起来。
    “真好。”
    乔金灵把头埋进宋益善的怀里，以前觉得他太高，现在觉得刚刚好。
    “还吃不吃冰棒，我给你买。”
    宋益善还惦记着融化成一滩的冰棒。
    “嘿嘿，不吃了，你给我降温了，现在不热了。”
    乔金灵在宋益善怀里拱了拱，毛绒绒的碎发撩得宋益善痒痒的。
    “哦，原来如此，那该我去买冰棒降温了。”
    宋益善把怀里的乔金灵揽得更紧了，这样的拥抱似乎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这一次，无比真实。
    两个人就这样躲在暗影里，紧紧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跳，砰砰有力，什么都不必做，这样抱着就好，心一起跳动的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对了，我给你的东西。”
    乔金灵想挣脱宋益善的怀抱，却被牢牢箍住，看来宋益善并不想放开她。
    “什么东西？”
    宋益善嗓音里带着满足后的慵懒。
    “胸针，你放到包上，就算彻底属于我啦。”
    宋益善闻言，松开了乔金灵。
    乔金灵从口袋里掏出两朵黄色的小花，自己留一朵，另外一朵放到宋益善的手心。

 第316章 欲将芍药赠何人?

    宋益善笑着接过来，小花并不精致，仔细看还有些粗糙的针脚，一片片的布块只能勉为其难称之为“花瓣”，攒成一团。
    “你别笑，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我已经很努力在做了，做了很长时间呢。”
    乔金灵看到宋益善脸上的笑容，一阵心虚，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给他送了一个垃圾？
    “原来小雪说的就是这个，手被扎破了吗？让我看看，还疼不疼？”
    宋益善没有回答乔金灵的问题，反而抓起她的小手，仔仔细细查看，昏黄的灯光照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宋益善偏偏捧着认真看。
    “早就不疼了，而且也没有扎那么多次手，小雪在夸张，她就喜欢笑话我，喜不喜欢这朵花？”
    乔金灵的心像泡在一汪温水里，暖洋洋的，舒展熨帖。
    “喜欢。”
    宋益善没有看花，反而盯着乔金灵的脸，眼神炽热，像是那朵小花长在乔金灵的眼睛里。
    “其实我是用你送给我的礼物做的。”
    乔金灵从脖子里掏出吊坠，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两个人小时候的照片，她一直带在身上，铜盒泛着黄色光泽。
    照片里的两个小人，一个笑靥如花，一个眉清目秀。
    宋益善觉得隐隐约约有段记忆，记不真切，唯有两只明黄色的蝴蝶在跳动，扑棱着翅膀，在心底闪动。
    “你不记得了吧？还是小时候你送给我的呢，我头上戴的发带就是你送的，现在我做成花送给你。”
    翩跹蝴蝶变成两只花，依旧是双双对对。
    “有时候，我觉得不记得和你发生的事情，很遗憾，为什么记不得了呢？明明你在我心底，却记不起来。”
    宋益善皱着眉，乔金灵说的这些事情，他总能心底一动，具体的画面却没办法看清，就像眼前隔着一片磨砂玻璃，影影绰绰，想要触摸，却是一片冰凉。
    “千万不要想啊，这件事情由我记得就好了，我不在乎以前，我只想看以后。”
    乔金灵捧着宋益善的脸，不让在想以前的事情，万一为了回忆以前的事情，再次昏迷，那她会更受不了。
    “你在和我说以后？”
    宋益善眼里闪耀着星辰大海，氤氲着无限柔情。
    “有没有以后，得看你表现喽。”
    乔金灵刮了一下宋益善的高挺鼻梁，优越的鼻骨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滑滑梯。
    “那我现在就把这朵黄色玫瑰花别在包上。”
    宋益善拿下双肩背包，乔金灵伸手拦住，话语中有些着急：“什么玫瑰花？不对！”
    “不都是送玫瑰花吗？虽然不那么像，应该也是吧。”
    宋益善晃晃手里的小黄花。
    “怎么会是玫瑰花呢？你再仔细看一看嘛。”
    乔金灵追着问，一脸的期待，忍不住做出勺子喝汤的手势。
    “勺子花？”
    宋益善手托下巴，眉头微蹙，认真猜着答案。
    “什么勺子花？我还筷子花呢？！算了，猜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我做得也不好，你也不稀罕，把花还给我。”
    乔金灵伸出手，想要把那朵花要回来。宋益善不肯给：“哪有给别人还要回去的道理？”
    “就要回来，勺子花嘛。你不稀罕，我就送给别人。”
    乔金灵要不回来花，一赌气转身就要走，刚转身的那一瞬间，后背一热，被宋益善从后面圈抱住。
    “试把樱桃荐杯酒，欲将芍药赠何人？”
    耳畔响起宋益善低沉磁性的声音，像带着磁石，杂糅着万般柔情。乔金灵先是一惊，继而汹涌出无边无际的惊喜。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家家有芍药，不妨至温柔。温柔一同女，红笑笑不休。你送给我的是芍药花吧？”
    宋益善灼热的呼吸缭绕，柔得化水，乔金灵几欲站不住了。
    这是孟郊的《看花》。
    芍药就像那种温柔大气，清丽大方，美不嚣张，睿智聪慧的女子。宋益善在用这首诗回应她的爱意。
    “原来你刚才在戏弄我，你什么都知道，明明知道是芍药花，偏偏说是什么玫瑰花？”
    乔金灵撇着嘴，心融化成一滩蜜糖，谈恋爱真的齁甜。
    宋益善把头埋到乔金灵的颈窝，深情道：“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古代的男女交往，以芍药相赠，表结情之约，却又不得不分开，所以黄芍药的花语是依依惜别、难舍难分、情有所钟。”
    他的头埋得更深了，深嗅乔金灵身上的气息，喃喃道：“你对我的爱，我懂。”
    乔金灵被巨大的幸福温柔所包围，原来心心相印的感觉这么好。
    “那你要天天带着，不要摘下来，听到了没有？”
    乔金灵反手摸着宋益善的脸颊，触之生凉，温润如玉。
    “遵命。”
    两个人在胡同口腻歪半天，再三叮嘱，这才分开，快开学了，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
    “梁含月再来找你怎么办？”
    乔金灵低头，手指扣着宋益善的衣服纽扣，扭来扭去，像是要它拧下来才甘心。
    “呵呵，你今天不是挺霸气的吗，她估计被你气得够呛。”
    宋益善揉着乔金灵的头顶，光影下泛着一圈柔泽的光晕。微风吹过，发丝温柔，让人沉醉。
    “原来你都听到了，我是不是太凶了？”
    乔金灵昂着头，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每次她没有形象的时候，总是会被宋益善看到。
    “是很凶，和争地盘的小猫一样凶。”
    宋益善笑得宠溺。
    “嘁！”
    乔金灵不喜欢这个比喻。
    “不过我喜欢。”
    宋益善附耳轻语。
    一轮圆月碾盘那么大，又亮又白，月中一片浓淡墨影，像水墨画敷在了灯前。偶尔飘过一层浮云，很白，又很宽，扯得薄薄的如挑开的一面纱，风吹便飘。
    最好的年纪遇到最合适的人。世界上最美的相遇，是遇见另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乔金灵觉得自己和宋益善，没有狗血离奇的剧情，没有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爱情，只有一天天淡如水的日子，知足坚定，温柔上进。
    两个人给予对方点滴的温暖，与纯良为伴，感受人间烟火的凡俗，好生活就在当下。

 第317章 为什么要爱另外一个人?

    “干嘛去那么久？”
    陈晴雪斜着眼睛盯着乔金灵，好像那张脸上有答案，不让她去就算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小丫头还不睡？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啦。”
    乔金灵看着床上的陈晴雪，只要在她家，陈晴雪一定会和她睡一个屋。
    “姐，你爱宋哥哥吗？为什么一个人会爱另外一个人？”
    陈晴雪突然神情凝重，在她这个年纪，好多问题不懂，两个人如果是因为爱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和妈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每天都想看到他，看到一件很小的事情，也会拐着弯想到他，遇到有意思的事情，就忍不住想和他分享，难过的时候，也想告诉她。”
    乔金灵坐在床边，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即使两世活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理智至上，觉得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离她非常远。
    原来爱来的时候不打招呼，等到意识它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情透骨髓了。
    它走的时候，却是一瞬间的心死。嘴上不说，心知道。
    “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我不要找男朋友，一个人多潇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他高兴不高兴。”
    陈晴雪摊开四肢，四仰八叉躺着，既然不明白，那就不必去想。
    “傻丫头，这种事情想是想不明白的，等你长大了，自己经历一次，就知道啦，到时候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参谋参谋，毕竟我也是一个有眼光的人，能找到你宋哥哥这么优秀的男人。”
    乔金灵也倒下，躺在陈晴雪的肚子上，姐妹两个滚成一团。
    “羞不羞？哪有这么夸自己家的男朋友的？哼！”
    陈晴雪刮了刮自己的脸，她喜欢和乔金灵聊天，虽然比自己大很多岁，可什么话都可以和这个姐姐聊，不管多么离谱的想法，乔金灵都不会笑话她，反而认真和她探讨。
    那边的陈国强沉浸在喜悦里，哄骗着王晓娇拿了假结婚证，为了让一切看起来真实，还提出带她回老家举行婚礼。
    王晓娇这才放了心，只不过肚子里的死胎留不住了，也不用再留了，说是安胎，不让陈国强动她，偷空去黑诊所把手术做了。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她现在就等着身体再恢复一点，名正言顺当陈府的阔太太。
    至于孩子嘛，随便挑个时间，假装摔倒流产，还能博得陈国强的怜爱，调理好身体再怀就是了，反正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不过她不甘心，一定还要用肚子的“孩子”再为自己要来点东西。
    “国强，你看看我肚子是不是鼓了一些？医生说儿子又大了呢。”
    王晓娇抚摸着空空如也的瘪肚子，趴在陈国强怀里撒娇。
    “娇娇，肚子是大了一些，哈哈，我儿子就是壮实，肯定跟个小牛犊一样。”
    陈国强得意抚摸了下王晓娇的肚皮，虽然看起来瘪瘪的，可他还是说了违心话。
    “人家这两天老是做梦，梦里儿子和我闹腾呢，你看我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王晓娇撅着嘴，一双眸子水雾蒙蒙，特意画了一个淡妆，让她看起来柔弱可欺，委屈可怜，却又没有憔悴感。
    她深知这是装可怜的必备妆容。哪有男人喜欢真素颜，他们才不要看女人有多可怜，脸糙皮厚水桶腰，要的是盈盈一握的破碎感，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忍不住想安抚她。
    “是哎，我的娇娇宝贝，儿子折腾你了吧，等他出来我非好好教训他，哈哈，我的儿子就是厉害，对了，咱儿子在梦里长什么样？”
    陈国强哈哈一笑，他也知道王晓娇就喜欢玩这些把戏，可就喜欢她娇滴滴的模样。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咱儿子在梦里说了，他要好好学习，像爸爸一样，得去一个好的学校，国强，咱们给孩子买套房子吧，以后去重点小学。”
    王小娇见缝插针，看着陈国强心情不错，试探着提出自己的要求。其实1999年还没有学区房的概念，自从1986年实行《义务教育法》以来，大力推行“就近入学”，本意是普及教育，可是教育资源不知不觉开始倾斜，好学校附近的房子水涨船高。
    王晓娇就是抓住陈国强这一点，想要给自己留下一套房子。
    “这个嘛，娇娇啊，虽然我有钱，都是公司明面上，让我拿几十万出来买房，有点为难呀。”
    陈国强话说得没错，其实也不想给王晓娇买房。等儿子一生下来，听话就留下，不听话就一脚把她给踢了，买了房就麻烦了。
    “哼！还说为了儿子好呢，连套学校附近的房子都不舍得买，还出生干嘛？生出来也是受苦的命，还是干脆不要了。”
    王晓娇拿出杀手锏，其实孩子早就被她处理掉了，几张假的化验单就哄得陈国强团团转。
    “王小娇，我警告你，不许动我儿子！不就是一套房子吗，我当然给我儿子买，你得容我想想办法。”
    陈国强眯缝着眼睛，心底有了别的盘算，房子可以买，不写在王小娇的名下就可以了，反正借口多的是，王小娇人美心蠢，到现在也没有发现结婚证是假的。
    “国强哥，娇娇知道你最好了，最心疼我们母子了，以后咱们好好过，一家三口，给你生一堆的儿子，组个足球队。”
    王晓娇直往陈国强怀里拱，真丝睡裙被牵扯，露出一大片裙底风光，陈国强的大手不安分在她的腿上游走。
    “娇娇，我想要你了～”
    陈国强油腻的脸在王晓娇胸口蹭来蹭去，硬茬的胡须扎得王晓娇有些疼。
    她能清晰看到陈国强头顶里的头皮屑，还有令人作呕的头油味，发顶一圈已经秃了，她觉得自己在被一头公猪啃，厌恶别过头。
    陈国强只当是她羞涩，『啃』得更起劲了。
    王小娇知道自己没有完全恢复，当然不能同房，不过房子到手了，该给吃点老东西吃点甜头了。

 第318章 就业还是考研?

    就在陈国强忙着陪王晓娇看房子的时候，乔向秀正忙着在公司培养自己的心腹，她本来就能力出众，这些年，为了家庭沉迷于各种斗争，如今清醒过来，能力反而不输当年。
    “乔姐，我发现陈总在公司账目上做文章，想要调走50多万，您看需不需要提醒一下？”
    出纳部的小刘是乔向秀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乔向秀在公司里的第三只眼，任何人动过资金，她都会第一时间给乔向秀汇报。
    “还是你细心，小刘，不过没有关系，陈总想调资金，就让他去调，不用戳穿他，想来他应该着急用钱吧。”
    乔向秀神色淡定，其实她已经知道陈国强要给王晓娇买房子，要想一个人灭亡，就要先让他彻底疯狂，陈国强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那就让他再高兴一会儿。
    “好的，乔姐。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收集好了，请您过目。”
    小刘不动声色，递过来一个文件夹，眼神坚定，微微点头，转身要离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扭头说道：“乔姐，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一直跟着，看到你重新回来，我特别高兴。”
    乔向秀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当年她从一堆小丫头里面挑中了她，能力虽然不是最强的，可那双眼睛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去工作吧，小刘，好好干，咱们以后的路长着呢。”
    乔向秀露出欣慰的笑容，男人算什么，心死就在一瞬间，等到清醒过来以后，她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沉迷这么多年？
    一个垃圾而已，怎么就当成宝贝了呢？
    挣钱潇洒，恣意人生，难道不香吗？
    “好嘞，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找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刘调皮一笑，走出了办公室，乔向秀能重新回来，她真是太高兴了。
    办公室里的乔向秀打开文件夹，一堆文件里面藏着两张重要的纸，一份是陈国强行贿记录，另外一份是挪用公司资产账面记录，每一笔的去处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想要彻底捶死陈国强，就等最后一下了，不过不着急，要弄死他，时机还不到。
    另外一边，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了，乔金灵她们要回归校园了。陈晴雪不愿意回家，虽然她明白家里的明争暗斗，可那里是一点爱都没有的地方，让她觉得心情压抑。
    乔向秀也心疼女儿，只说是陈晴雪的学校离乔向前家更近一点，便提议让女儿搬过去住，正好乔金灵需要住校，老两口觉得无聊，也就痛快答应了。
    陈国强忙着安抚王晓娇，自然也不在意陈晴雪的事情，只要不让他管，谁管都行。
    北京渐渐进入了秋季，这时候是最美的，没有春天刮不完的风，天空湛蓝澄碧，尤其是下完了雨。
    阳光下，树叶的色彩层次多得几乎难以辨认，有翠绿墨绿，有淡青金黄，还有火一般的枫叶，沉稳雍容，摇曳生姿。
    乔金灵本来喜欢的季节是秋天，她觉得经历过濡湿闷热的夏天，秋天让整个人都爽朗起来，还有很多的瓜果蔬菜可以吃。
    可因为和那个人定情在夏天，她便转头喜欢起热烈奔放的夏天。
    每天都可以收到宋益善写的信，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可以打电话，也可以见面，却选择了最慢的方式。
    动听的情话落在纸张上，反复捻读，心旌摇动，夜深人静，藏在枕头下面，字字句句，可以想象宋益善落笔时的神情，乔金灵倍觉甜蜜。
    她每天都在回信，内容平平淡淡，无非是『今天换了一家食堂，糖醋排骨很好吃，下次你来，我请你吃。』、『学校里的枫树叶有点变红了，你们学校的呢？』、『今天上课迟到了，被老师批评，好伤心呀。』……
    没有一个字在说爱，每一个字又都在说爱。
    乔金灵上大四，宋益善才上大三，这一点让她得意了很久。
    小学的时候，宋益善比她领先一个年级，这让乔金灵有些郁闷，在北河沿村的时候两个人可是同桌，可现在宋益善见到她，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学姐。
    进了大四，人突然忙碌起来，课程虽然没有多少了，面临着写毕业论文，还有最重要的选择题：是继续考研，还是选择工作？
    “金灵，老师给你的建议是考研，咱们学新闻传播的，应该去社会上锻炼锻炼，可老师不舍得你，你再继续读我的研究生吧。”
    孙松伟开门见山，把乔金灵叫到办公室，对他来说，乔金灵不只是学生，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无论是针砭时弊，还是高谈阔论，抑或是人生哲学，两个人都能聊得投机。
    他觉得这个学生总有一种经历千帆的通透感，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淡定。
    只有乔金灵明白，每个人经历过一次生死，就能想通很多事情。
    “孙老师，其实我也很纠结，我还想在学校里继续待下去，可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做科研的料。”
    乔金灵也坦诚相见，无话不说。有些话不会对父母说，却选择对孙松伟说。
    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形象相差甚远，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大爷当年坐在他们报社，慷慨激昂，说着自己的光辉历史，头顶一圈头发都掉了，还要笑着说是『农村包围城市』。
    可眼前的孙松伟意气风发，自从当上学院领导以后，便显露出被生活厚待的滋润感，甚至没有脱发，果然人的每一段经历都在影响他的相貌。
    “这有什么，谁说读研究生，就要做科研的。你也知道，国家从96年以后，就不再给你们这些大学生包分配了，现在虽然还有些大学在包分配，那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孙松伟端起茶杯，一只手拿着茶盖，端到嘴边，摇着头嘘着上面的热气，吹散聚集的茶叶，心满意足，呷了一口。
    “金灵，不妨再给你透露一个消息，2000年以后，国家要全面取消包分配制度了，也不再负担大学生的学费。不过，研究生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再读三年而已，时间很快就过去的。你要是愿意，我就推荐你读咱们学校的硕士研究生。”
    孙松伟放下茶杯，以乔金灵的资质，就算没有他的推荐，也完全能考上硕士研究生。
    “嗯，孙老师让我再考虑一下吧，谢谢您这么照顾我。”
    乔金灵从孙松伟办公室出来以后，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2000年确实是一个节点，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大学扩招以后，大学生的含金量急剧下降，想要走得更远一些，就要在学历上再给自己增加砝码。

 第319章 我亲爱的外交官先生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了，这个周末是宋益善的『未来外交官答辩赛』，她要去加油助威，第一次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出现，自然要好好表现。
    外交学院时不时就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让学生们在答辩中自我成长，会抛出一个议题，让同学们自选角度，进行论述。
    “宋益善！今年你们的议题是什么？让我看一看。”
    乔金灵不用从人群中挤过去，只这一嗓子，大家就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宋益善有了女朋友，绝对是比答辩赛还要劲爆的事情。
    “给你看。”
    宋益善嘴角噙着笑，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围观，本来以为乔金灵会不适应，没有想到她对身边那么多双眼睛视若无睹，大大方方和他说话。
    ——『怎么看待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乔金灵知道千禧年之交，很多中国人对于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件事情是有些迟疑的。
    毕竟中国落后世界那么多年，一旦入世也就意味着要彻底打开国门，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一股脑涌进中国。
    很多人为此而感到担忧，国外的资本会不会冲击中国的企业，影响中国独立发展？
    这个议题一度成为大街小巷，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果然是外交学院，讨论的都是这种层面上的问题，不知道未来的外交官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呀？”
    乔金灵当然知道中国入世的巨大意义，也见证了入世以后中国与世界共舞，与世界融为一体，高速发展的时代，她只是想听一听宋益善的看法。
    宋益善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今天都特意穿了一身西装，打着领带，显示出优越的身材比，宽肩窄腰再配上两条大长腿，目光如炬，身板还像小时候那样，挺得直直的。
    “呵，这不是乔金灵吗？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梁含月穿了一身套装，梳着万年不变的高马尾，妆容精致，看得出她是精心准备过的。
    平心而论，梁含月长得不丑，甚至算得上大美女，只不过浑身上下满是棱角，把想赢的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就让她少了一份柔和美。
    “我来看男朋友比赛，不行吗？你们学校有哪条规定不允许女朋友来学校的？”
    乔金灵针锋相对，她现在可是有家属的人，才不怕梁含月的冷嘲热讽。
    “哼！你以为我稀罕，既然他选择了你，那就说明这个人的眼光太差。”
    “一个眼光不好的人，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功夫？只是奉劝你，把他看好了，惦记他的人可多呢，说不定哪天不留神，就被人偷走了。”
    梁含月经过乔金灵身边的时候，悄声说道。
    “呵呵，和你一样，能被偷走的人，我当然也不稀罕。”
    乔金灵唇角上扬，她用梁含月的话反击回去，这种吵来吵去的小儿科，她最反感了，难道女人之间只能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就没有更有意义的话可以讨论吗？
    “哼！”
    梁含月被怼得哑口无言，她的傲气在乔金灵面前统统施展不开。
    答辩赛进行得很顺利，这也是乔金灵第一次看宋益善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目光坚定，引经据典，恣意挥洒，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光华。
    答辩赛结束。
    宋益善毫无悬念是第一，他对于名次并不在意，乔金灵今天能来看他比赛，就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同学们纷纷侧目羡慕，却又无可奈何，之前宋益善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对谁如此温柔。
    可他面对眼前的女孩，原来笑得可以这么深，这么和煦。冰山一旦融化，足以汹涌奔腾。
    更何况，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么和谐，让人感觉到岁月静好，琴瑟和鸣，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梁含月怎么也不会想到，本来以为这帮女生会刁难乔金灵，可是一场辩论赛下来，她们竟然全都集体成了宋益善和乔金灵的小迷妹，美其名曰“送一斤”。
    “呵呵，难为她们怎么想出来的，还送一斤？买什么送一斤？”
    乔金灵觉得好笑，和宋益善手拉手走在校园里。
    她没有刻意装扮，不施粉黛，反而显得面容清秀，一头及腰乌发随意扎起，白色t恤衫前面带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蓝色牛仔裤，勾勒出她腿部轮廓，笔直修长。
    “买你送我。”
    宋益善看着眼前的乔金灵，才真切感受到有些人的出现像一束光，照亮生命，感谢“缘分”的奇妙，但凡安排有一点误差，就会是擦身而过的遗憾。
    他感谢乔金灵当初奋不顾身来找自己，即使知道他忘了很多事情，她也还是勇敢来了。
    “哼，原来你是白送的呀？那不值钱，不要了。怪不得你姓『宋』，其实是这个『送』。”
    乔金灵故意调侃。
    “哦，原来我的姓是这个意思，那你呢？姓乔，又该怎么解释呢？”
    宋益善来了兴趣，故意逗乔金灵。
    “乔嘛，我是女生，肯定就是女乔，不就是娇吗？我自然是福运满满的小娇女喽，哈哈…”
    乔金灵自己解释完，觉得非常得意，忍不住笑了。
    “这么不公平，我是送的，你是娇女，还得是福运满满的，果然是学新闻的，挺会解释。”
    宋益善嘴上抱怨着，拉起乔金灵的手，沉声道：“金灵，你真的能给别人带来幸运，当之无愧的小娇女。”
    “嗯嗯，不错，对了，你今天的演讲可真威风，说得真好。”
    乔金灵想起宋益善的风采，忍不住夸赞。
    可宋益善却略微忧心道：“演讲是演讲，现实是现实。中国入世确实是审时度势，高瞻远瞩的战略性决策，是改革开放重要一步，中国争取了16年才敲开了世贸的大门。”
    “虽然有很大的机遇，却也有很多的挑战，未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担心未来呀？这题我会，你问我呗！”
    乔金灵志得意满，抿着嘴唇，频频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宋益善。
    “哦，那你说会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难道你去过未来？”
    “当然，我去过。20年以后，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我们会和世界深度融合，融为一体，展示我们自己的大国担当，所以才需要你们这样优秀的外交官，帮我们在国际舞台上争取呀。”
    乔金灵突然凑近宋益善的耳畔，悄声说道：“送你一个日期。2001年12月11日。”
    “2001年12月11日？什么意思？”
    宋益善不明白这一天有什么特殊意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亲爱的外交官先生。”
    乔金灵眨了一下眼，幸亏她政治学得不错，2001年12月11日，中国在卡塔尔的多哈正式签署了入世协议，成为第143名成员，进入了飞速发展的20年。
    每个人被裹挟其中，或好或坏，也许是太快，人们便开始怀念没那么快的过去，比如即将要过去的1999年，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

 第320章 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更好

    “那我要把这个日子好好记下来，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益善真的掏出笔记本，把这个日子认真记下来。
    “你还真记了啊？”
    乔金灵看着一本正经的宋益善，她随口说的话也要记，一副做笔记的小学生的乖模样，哪还有刚才在台上的轩昂风采。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以前的话不记得了，以后的话我都不会忘。”
    宋益善笑得宠溺，羞得乔金灵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现在大四了，你说我是工作还是考研？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宋益善并没有着急发表意见。乔金灵把两者利弊都分析一遍，她的未来规划想听宋益善的意见。
    “这样啊，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继续读研，工作不急一时，还有很多时间，读研也会对之后工作有帮助，更何况想锻炼自己，平时也可以实习或者调研。”
    宋益善娓娓道来，又补充一句：“当然这是我个人看法，具体选择要看你自己，其实我有私人想法，不想你那么快进社会，遭受毒打，能在学校多待几年是几年。”
    这才是他的心底话。
    “听着很有道理哦。那我要好好考虑你的意见了。你呢？未来有什么打算？”
    乔金灵第一次想过和一个男人有未来，头脑里盘旋着无数想法，岁月静好的画面，让她心之向往。
    “之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想法，想飞到外面的世界，可现在身边有了你，很多事情就开始犹豫了。”
    宋益善眸色深沉，眼神里多了一丝纠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必然要舍弃一方。
    “为什么这么说？”
    乔金灵停下脚步，眼神注视着宋益善。
    “看我爸爸就知道，一名外交官非常不容易，需要舍弃很多东西，第一个就是家庭。非召不可回国，从小我就是跟着大姑一起生活，爸爸每隔四年一个任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一个月的假期，偶尔我会趁着放假去看他，这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就两年。”
    宋益善脸上浮现凄惨的笑容，这些话藏在心底，一直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乔金灵就要走了，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害怕的地方。
    “所以呢？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乔金灵凝视着宋益善的脸，她等宋益善说这话已经很久了。
    “因为我在考虑和你的未来。这一点是绕不过去的。都是我不对，现在才告诉你，应该第一时间就把这些情况说清楚的。”
    宋益善眼眶有些泛红，紧抿着嘴唇，眼里蒙上浅浅一层雾，该来的始终是会来的，他不能耽误乔金灵。
    “你的意思是说，要和我分手吗？”
    乔金灵单刀直入，直接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宋益善猛然把她揽入怀里，拼命摇头，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耳边传来宋益善细碎的声音：“我不舍得，一想到我们以后不会在一起，我的心就疼得要命。我不要出国，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宋益善把头埋到乔金灵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乔金灵从来没有听到宋益善如此深情的表白。
    “傻瓜，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更好的，哪能什么都不要呢？”
    乔金灵轻轻拍着宋益善的后背，柔声说道：“小时候认识你，你在河边读英语，小身板挺得可直了，之后第一次来北京，你就告诉我，你想当外交官，像你爸爸那样，你也马上就能做到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我们两个人会好好在一起，就算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也不会放弃你，绝对不会，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宋益善把乔金灵搂得更紧了。怀里的女孩像一汪清澈的水，把杂质沉到底部，方能看出纯粹，她并非没有杂念，只是懂得取舍。
    “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永远也不会分开。”
    宋益善一颗心彻底安稳下来，也许乔金灵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彼此越来越优秀，而不是互相拖拽朝下走。
    就在两个人感情更进一步的时候，乔向秀那边终于有了新动静。
    等着陈国强把房子买下来，乔向秀觉得可以收网了，被打的那个夜晚历历在目，像烙铁一样印在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
    她必须要报仇，哪怕这一段时间陈国强频繁对她示好，她也不为所动。若是换作以前，她早就感动得眼泪涕零。
    一个女人的心，一旦死了，就是彻底死了。
    男人只会后知后觉，沾沾自喜，觉得女人没了要求，比以前无理取闹的时候更加柔顺。
    陈国强并不想和乔向秀分道扬镳，他觉得乔向秀能在生意上助他一臂之力，本来好几个项目谈不下来，乔向秀亲自出马，竟然起死回生，全部谈下来了。
    陈国强不知道的是，这几个项目之所以只有乔向秀能谈下来，完全是乔向前在背后做推手，一来二去，乔向秀在公司里的威望越来越高，这让陈国强依赖乔向秀的存在，同时对她又有些忌惮。
    “向秀，最近我有事要回一趟安庆市，公司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老家有些事情要处理，家里公司，你就多操心了。”
    陈国强话说得心虚，还不是王晓娇逼着他要办婚礼，哪能在北京举办，都怪他之前多嘴，顺理成章也就回安庆市了。
    “没事，国强，有事你去忙就可以，这边还有我呢。我一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不让你担心。看你最近都瘦了很多，回去之前，给你好好补一补。”
    乔向秀把面子功夫做足了，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内心却恨不得一口咬断陈国强的喉管。
    “向秀，现在才发现，你真是我的得力助手，想当年咱们一起来北京闯荡，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哪能有现在的一切。”
    陈国强揽过乔向秀的肩膀，在这一刻，他有些动容，毕竟是年轻夫妻，一路走过来，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是让他有些感慨。
    乔向秀忍着恶心，这段时间她避免和陈国强的肢体接触，怕自己没忍住，露出了马脚。
    陈国强这番『真情剖白』让她恶心无比，他以为自己生了孩子记性也不好了吗？
    什么叫『得力助手』？
    什么叫『陪在你身边』？
    无稽之谈。
    当年是谁在北京打下一番基业，又是谁乞求让他留下？陈国强的一番话，让一切都颠倒了个。
    “以前的事情咱们不说了。咱们看以后的日子。”
    乔向秀意有所指，以前的是非恩怨都不想再提了，她要的是以后，既然陈国强愿意和王晓娇在一起，那就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只是一旦陈国强没有钱，还能不能做成鸳鸯？

 第321章 乔向秀的反击开始了

    “好，咱们看以后，把闺女培养成人，就像金灵和金凤那样，考大学，有本事，咱们两个到时候就成老头老太太了，再领一个小宋那样女婿回来，这日子就太美了。”
    陈国强无限畅享着，好像和普通夫妻一样，相濡以沫，打打闹闹也会和好，至少此时此刻在陈国强的心里，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乔向秀变得柔顺，是替他抚养儿子最好的人选，到时候大不了说是领养的，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儿女双全，至于王晓娇，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乔向秀默默听着陈国强的畅想，流下一行清泪，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美好就好了。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那些爱被岁月磋磨得支零破碎，在那场暴力之下，也荡然无存。
    她的心彻底冷下来。
    这是她给自己婚姻流的最后一次泪。
    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所求的时候，不管是撒娇还是撒泼，都是有所期待的，可一旦她乖下来，再也不提任何要求，那就说明这个女人已经对男人彻底死心。
    这一次，她要让陈国强知道，一人吃两家饭，是『消化』不掉的。
    等陈国强回到安庆市，高高兴兴操办自己的婚礼的时候，乔向秀已经偷偷找人把婚礼照片全都拍下来，她看着照片里的陈国强。
    一个肥胖的老男人，满脸的褶子，笑得那么努力，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那么陌生。
    难道这就是和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男人吗？
    乔向秀涌上来一阵恶心，对另外一个人没有爱了以后，连对方的呼吸都觉得受不了。
    想想自己为陈国强迷失自我的那段时间，乔向秀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敲醒自己。
    “想好了吗？”
    孙慧芳明白乔向秀内心的纠结，陈国强毕竟是陈晴雪的爸爸，这一闹肯定是要撕破脸皮，闹到无法收拾。
    “慧芳，我早就想好了，我这个人这一辈子估计是没有男人命，只适合一个人自己过。”
    乔向秀拢了拢鬓边的垂发，虽然有些伤感，却并不憔悴。哪怕是养一条狗，突然死了，还会有些不适应，更何况是一个人呢？
    “不然咱抽空去红螺寺看看，算算命，据说那里的姻缘特别准，雍和宫烧烧香，拜拜佛也不错，真是不容易，你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遇不到一个疼你的男人呢？”
    孙慧芳话语里透着心疼，从她嫁进乔家门开始，就和乔向秀关系不错，看着她和史全德分开，中间还有刘方舟，本来以为遇到陈国强，所托良人，没有想到又是这样的结局。
    “可能都是命吧，我不怪老天，我有小雪，那孩子跟我一条心，知道我不容易，这就足够了，至于男人，我也死了心，以后也不会再找了。”
    乔向秀抿着嘴苦笑一声，调侃说道：“到了咱们这个年龄就算找，也是别人不要的，我干嘛去触这个霉头？”
    “说的也是。咱们争取年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好好跨个千禧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孙慧芳把手搭在乔向秀的手背上，两个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早就处得像姐妹一样，彼此没有任何隔阂。
    当乔向秀把陈国强约出来的时候，陈国强还以为要搞什么浪漫。
    “向秀，还特意约我来咖啡馆，都老夫老妻了，难道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刚刚结婚回来的陈国强，春风得意，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下落。
    “陈国强，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叫到这里吗？”
    乔向秀话语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她本来以为自己会非常激动，却发现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没有面对客户时有激情。
    “为什么？怎么感觉你今天说话怪怪的？这么严肃？是小雪有什么事情吗？”
    陈国强隐隐觉得不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乔向秀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恍惚之间，他又看到多年前小饭店里那个倔强生活的女人。
    “和小雪没有关系。这间咖啡馆我之前和另外一个女人待过，你应该也认识。”
    “什么女人？”
    陈国强嗓音已经有些发颤，他已经预测到是什么事情，可以就不死心，继续追问。
    “王晓娇，你儿子的母亲，应该不会陌生吧。”
    乔向秀抛出来“王晓娇”三个字的时候，胸口像吐出了一口憋攒已久的浊气，终于可以畅快呼吸了，再也不用带着面具，和这个恶心的男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了。
    “王晓娇是哪一个？我不认识！”
    陈国强本能想否认，话音刚落，却引来乔向秀的嗤笑：“陈国强啊，我真是高估你了，如果你大大方方承认，我倒还敬你一分，至少还算坦荡。
    “事到如今，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知道，如果这话被那个女人听到的话，会不会又要和你闹？”
    “乔向秀！你到底要干什么？平白无故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我算账吗？”
    “我承认自己出轨，可我已经道歉了，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差不多得了。”
    陈国强压制住想咆哮的心，被乔向秀说到脸上，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之前还温柔似水的女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一副嘴脸？
    “陈国强，你的道歉在我这里一分钱不值，你哪怕跪下给我磕头，我都不会心疼你一秒。这日子我过够了。”
    乔向秀说得平淡，心如止水，眼神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涟漪。
    “过够了？你是不是疯了？我就回了老家一趟，你又怎么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外面有小白脸了？要是有，你给我说，我立马给他腾位置。”
    陈国强先把屎盆子扣到乔向秀的头上，毁掉一个女人的办法无外乎说她疯了，或者在贞洁上大做文章。
    “呵呵，陈国强，我是会找小白脸，不过是和你离婚之后，我有钱有颜，何必在你这个老男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乔向秀眸色一黯，晦涩不明，沉声道：“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他妈的，你说离就离，老子不同意！”
    陈国强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安静的咖啡馆突然被他一嗓子惊到，众人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你说了不算，不过你可以先看看这些东西，再决定也不迟。”
    乔向秀推过来一个牛皮纸袋，目不转睛盯着陈国强，蛰伏这么久，怎么能错过这么精彩的画面？

 第322章 同意离婚，随时找我

    陈国强瞅着乔向秀的脸，接过来牛皮纸袋，鼓鼓囊囊一大包。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久以来乔向秀的柔顺都是装的，这个女人从骨子里就没有服输过，在那场暴力中，她彻底恨上了自己。
    他压着心底的愤怒，颤抖着手打开牛皮纸袋，封口的一根细棉绳，半天也没有绕出来，一阵烦躁，他直接把封口撕开。
    还没有看里面的文件，一沓相片哗啦啦掉出来，洒了一桌子。
    陈国强捡起照片，脸色刷白，全部都是他在安庆市和王晓娇结婚的画面，角角落落，拍得无比清晰。
    “我去你大爷的，乔向秀，你压根就知道我回去是干什么，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陈国强“嗤啦”一声把一张照片撕得粉碎，碎片洒到桌子上。
    “我算计你？牛不喝水，谁能强按头？明明是你做了亏心事在前，被我抓到了而已。”
    乔向秀对于陈国强的愤怒非常满意，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陈国强不理会她的质问，继续翻看牛皮纸袋里面的文件，越看脸色越慌张。
    假的结婚证复印件、购房合同复印件、行贿记录、挪用公司资产账面，每一笔都记录得特别详细。
    陈国强的手在打哆嗦，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乔向秀手里，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把利刃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混迹这么多年，再明白不过了，这些文件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陈国强，还没有看明白吗？不如给你梳理一下，假的结婚证说明你重婚，购房合同说明你转移婚内财产，再加上举报行贿，数罪并罚，你可以咨询一下律师，多少年以后你可以出来？”
    乔向秀嘴角勾笑，心里痛快极了，这个男人咎由自取，终于尝到了恶果，千万不要轻易得罪女人，女人一旦报复起来，那可是不留情面的。
    陈国强攥紧了拳头，把眼前的文件攥成一团一团，觉得不甘心，又重新打开，撕成一片一片。他当然知道都是复印件，哪怕彻底毁尸灭迹，也是没有用的。
    “陈国强，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我们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让小雪有一个蹲监狱的爸爸，所以你最好痛快离婚，大家好聚好散，不要撕破脸皮，也不要惹恼我。”
    乔向秀抛出正题，前面的都是铺垫，顺利离婚才是目的，陈国强坐不坐牢，她并没有那么关心。
    “唉！向秀，你还是当年的样子，支撑着一家小饭店，那么多人来闹事，你都能应对，看来是我错了，你一直都没有变。”
    陈国强叹了口气，想当初他被乔向秀的一碗牛杂面吸引，便格外留意这个出来闯荡的女人。
    有一次看到她拎着勺子，打跑了两个喝酒闹事的人，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昂着头，像极了拼命厮杀的战士，那一刻，陈国强的心彻底沦陷，只想和这个女人永远在一起。
    只不过他低估了『永远』的时间长度，渐渐地，越走越远，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缘。
    “陈国强，不要再说以前的事情了，没意义，过不到一起，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如果当初咱们好聚好散，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赶尽杀绝。”
    乔向秀留给陈国强一个嘲讽的眼神，沉声说道：“看在夫妻一场，好意提醒你一句，看看你的儿子还在不在？”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乔向秀，你要敢动我的儿子，我和你拼命。”
    陈国强喘着粗气，眼睛像是要能喷出火一样，恨不得把乔向秀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
    “呵呵，你的儿子，先能生出来再说吧，我可没有动过你的儿子，那种龌龊的事情，我向来没有兴趣做。”
    乔向秀犹不罢休，用同情的口气说道：“陈国强，活了半辈子，你还是这么蠢。”
    陈国强脸色涨得通红，嘴唇颤抖，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片刻，他突然按住了胸口，靠在沙发上，剧烈喘着粗气。
    乔向秀神色微冷，失去了和陈国强谈话的兴致，拿起桌上的咖啡咕噜噜喝了一大口，从沙发上起身说道：“想好了离婚的事情，随时来找我。”
    乔向秀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只听“哐当”一声，咖啡杯掉到了地上，骨碌碌转动，乔向秀连头都没有回，这一次她只会向前看。
    同一个地方，她见了王晓娇，又和陈国强摊牌，这是个福地。貌似开个咖啡馆也不错。
    陈国强经过乔向秀提醒，幡然醒悟，他也是当过爸爸的人，王晓娇这段时间的种种古怪行为，赫然钻入脑里，这才明白被王晓娇耍了。
    王晓娇那边还做着当上阔太太的美梦，她搬进了陈国强给她买的房子，虽然没有那么豪华气派，可是终于在北京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笃！笃！笃！”
    响起来敲门声，王晓娇准备好笑容，搭配上娇滴滴的声音：“国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啦，是想儿子了吗？”
    开门的一瞬间，王晓娇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的笑容还凝滞在脸上，眼神里却有了怨气，门外站的人不是陈国强，而是她的母亲赵大菊。
    这个十几年来对她不管不问的亲生母亲，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像瘟神一样突然出现。
    “晓娇啊！是妈妈，我缠着你小姨打听出你的地址，听家里的亲戚说你结婚了，那场面可气派咯。我好不容易才找过来，就让妈妈一直站在门口啊？”
    赵大菊皮肤松弛，眼神倦怠，眉眼画着劣质的妆，脸上的白粉浮在表面，藏在一层层的褶子里面，这些年的磋磨也藏在里面。
    她的容貌变化非常大，若不是婚礼当天，小姨非要给她看赵大菊的照片，她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妈妈。
    “妈～”
    王晓娇收起眼里的怨气，脸上刻意堆起亲切友好的笑容，这一声『妈』叫出来，如鲠在喉。
    赵大菊不请自入，没有坐下，先晃到窗边，啧啧称赞：“你这丫头阔气了呀，还能看到故宫，真是了不得。”
    赵大菊指着远处的一片黄顶建筑，像是发现了不得的事情，仿佛那不是房子，而且一块块垒起的黄金。
    “妈，那不是故宫。”
    王晓娇露出难堪神色，有些反感，却在极力压制。
    “哦，不是啊，那也差不了太多，反正你现在也算是黄袍加身，是钦点的娘娘了，想住故宫也有人带你去啊。”
    赵大菊话里藏着满满的恶意，说的是有人钦点，其实就是在提醒女儿她已经知道了陈国强的存在。
    王晓娇心生反感，笑盈盈怼了回去：“我要是有个当太后的妈，直接就是公主，还用当什么娘娘。”

 第323章 冤孽母女俩

    赵大菊诧异地眯了眯眼睛，印象中女儿乖巧秀气，是个软脾气的小虾，没想到换了物种，成了扎手的刺猬了，知道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拿捏了。
    “晓娇，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都说养儿防老，现在妈老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赵大菊半晌没有等到王晓娇的回答，转眸看着她：“乖女儿，你怎么不说话呀？”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给你养老不可能。”
    王晓娇话毕，赵大菊一张原本就干瘪的脸，因为愤怒噗簌簌朝下掉白粉，眼神越发显得阴险刻薄。
    想让她给赵大菊养老，绝对不可能，可以拿些钱打发她走，当年赵大菊怎么对她，她就怎么样对赵大菊。
    当时赵大菊因为史全德的事情被牵扯，锒铛入狱，王晓娇只能寄人篱下，可她很快又被放出来，就不愿再接手女儿，心安理得把王晓娇丢在妹妹家，自己在外面乐得逍遥快活。
    小姨是个良善之人，不忍心看着孩子流落街头，只能抚养王晓娇，可小姨夫却不是个善茬，每天在家里骂骂咧咧，刚开始指桑骂槐，后来就直接说道王晓娇的脸上，丝毫不留情。
    王晓娇十几岁的时候，就从小姨家跑出来，开始闯荡社会，什么工作都干过，却依旧负债累累，几经辗转来到北京，意外遇到陈国强，才发现有的钱这么好挣。
    在她的心底，她恨透了赵大菊，自己的命不好，摊上这样的妈妈，为什么血液里要流淌着这个女人的血？
    “王晓娇，没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现在早就投胎了，你是我裤裆里爬出来的货，你欠我一条命，你就得还。”
    赵大菊气愤地嚷起来。王晓娇浑身颤抖，手法娴熟，燃起一支烟，脸上再也没有优雅和从容，心急火燎连抽了好几口。
    浓烈的香烟气没有让她的愤怒和屈辱消失半分，反而犹如火上浇油般，胸腔像油煎火燎一般的疼痛。
    越是这样，他越是用力吸下一口，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割，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被赵大菊抛弃的画面。
    “赵大菊，你知道吗？当年你从监狱里出来，我有多高兴，虽然你经常打我骂我，可还是很感激你能给我一个家。”
    王晓娇狠狠抽了几口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泪不自觉滑落。
    她倔强昂着头，用手背擦掉眼泪：“你跟我说，你要去挣大钱，让我过上好日子，你给了我一本挂历，说是挂历撕完了，你就回来找我。”
    “我每天撕一页，等到挂历都撕完了，你还是没有出现，小姨才跟我说，是挂历上的每一个日期过完才算是撕完了，我那么傻，原来一页是一个月。”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有希望了，希望越多，攒下来的失望就越多，心就渐渐凉了。”
    王晓娇直接用手掐灭了烟头，丝毫感觉不到灼热的痛感。
    “晓娇，你也得体谅一下妈妈，妈妈也不容易，你爸爸死得早，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生活呀？没有男人，咱娘俩喝西北风啊！”
    赵大菊耷拉着脑袋，微微触动，看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这眼神里既有不被理解的憋屈，又有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现在大可以去找男人，为什么又要来找我？”
    王晓娇长叹一口气，语气变得缓和，陈年往事藏在心底，已经发霉变烂，重新挖出来，顿时觉得没意思透了。
    “妈妈离不开你，以前想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咱娘俩相依为命不比靠男人强，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
    赵大菊一脸谄媚，环视着房里的陈设，在她看来女儿现在已经在北京混成了人上人。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我得到的这一切，都是靠男人得来的。那个男人有老婆，我是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
    王晓娇收起了眼睛里的敌意，莞尔一笑，眉眼弯弯，仿佛刚才说的话像一个孩子在给妈妈汇报成绩，自己考了年级第一。
    “啊这，其实吧，闺女，靠男人有什么丢脸的？报纸上不都说了吗，男人掌握这个世界，女人靠男人掌握这个世界。你有这个本事，别人还羡慕不来呢，比我那时候可强太多了。”
    王晓娇突然瞪大了眼睛，冷不丁“啪”的一巴掌甩到了赵大菊的脸上。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恭喜女儿去当鸡，还要表扬她当鸡很优秀，呵呵，赵大菊，你好好打扮一下，说不定也还会有人要。”
    “你这个死丫头，油盐不进，好赖不吃，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别跟我废话了，反正你得赡养我，今天我就不走了，小破旅馆的床硬死了，我得住闺女家，死都不会走的。”
    赵大菊说着，直接坐在沙发上，估计是说得口干舌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干净。
    她喝完还心满意足躺在沙发上，反正他就是不走了，王晓娇能拿她怎么办，就算把警察叫来，也都是一家人的事情。
    “你…还要不要脸？”
    王晓娇被气疯了，直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对着赵大菊劈头盖脸就打下去，赵大菊也不是吃素的，母女二人直接对干，一时之间，屋里鸡飞狗跳，乒乒乓乓。
    “赵大菊，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王晓娇披头散发，满面泪痕，她拿出电视柜下面的b超单子，当时为了哄陈国强做的假，现在正好唬赵大菊。
    “我告诉你，我现在肚子里有孩子，有本事你就对着我肚子打，看看陈国强能不能饶了你？！”
    王晓娇的话果然让赵大菊瞬间收敛，此时此刻王晓娇肚子里这块肉，就是一块金疙瘩，能给她们送来源源不断的钱，万一有个闪失，真的就是人财两空了。
    “那个…晓娇，你别激动，孩子重要，妈现在就走，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谈。”
    赵大菊被赶出去的一瞬间，王晓娇的身体一软，捂着脸，无声痛哭，原来人生气不会哭，委屈才会。

 第324章 谎言被戳穿

    王晓娇身心俱疲，窝在沙发里，点燃一支烟，烟头一明一灭，她也不吸，只是喜欢烟雾缭绕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就像这缕青烟，风吹向哪里，烟就只能飘向哪里。
    她从来没得选择。
    也许就算有选择，她最终还是会走到这条路上。
    王晓娇走进卫生间，把平时不舍得开的灯全部都打开，强光之下，皮肤光滑细腻，眼角已经能看出细细的皱纹，无处遁形，清晰可见。
    眼神里的疲惫和沧桑，让她宛如旱地里的一棵树，没有水的滋润，不能尽情舒展，还没有恣意生长，她就已经快要枯萎了。
    不！
    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陈国强这棵大树，王晓娇对着镜子，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中浮起一丝倔强，她回到卧室，换上最昂贵的一套衣服，面料丝滑柔顺还泛着微微的珍珠光泽，看起来像写字楼里的职业女性。
    王晓娇对着镜子梳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高挑优雅，腰肢纤细，胸线曼妙。
    赵大菊算什么？！
    她王晓娇还有光明的前程，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别说一个赵大菊，就是她死去的爹重新站到她的面前，她也会坚定走下去。
    还没等王晓娇彻底振作起来，陈国强就找上门了。她本来还想和陈国强撒娇卖惨，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陈国强脸上的腾腾怒气，顿时觉得不妙。
    “国强，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啊，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王晓娇平时再刁蛮任性，可一旦她发现陈国强动了真脾气，她便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胆战心惊。
    “谁惹我生气？他妈的，一个算计我，两个也在算计我，当我是冤大头，谁都可以算计是吧？”
    陈国强咬着牙，“啪”的一声把牛皮纸袋摔到茶几上，吓得王晓娇一哆嗦，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国强。陈国强的言语里藏着锐气，扑面而来，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之前听陈国强吹嘘把乔向秀打得遍体鳞伤，她只觉得自己的男人英勇无比，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拳头可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国强，谁…谁算计你？”
    王晓娇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刚才已经哭过一顿，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眉尾挑着红，看起来委屈兮兮，若是放到以前，陈国强一定会把她搂到怀里，细语安慰，可今天陈国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晓娇，你告诉我实话，肚子里有没有孩子？”
    陈国强眼神凌厉，双手重重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近，眼睛对着眼睛，“王晓娇，你最好说实话，要是还敢跟我撒谎……”
    陈国强哼哼两声，拍了拍王晓娇的面颊，“我剥了你这张脸皮。”
    王晓娇咬咬牙，低下头：“对不起…国强哥。”
    “对不起？听你的意思，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谁给你的胆子敢骗我？王晓娇，你太小看我了。”
    陈国强一把揪住王晓娇的衣领，怒目狰狞，王晓娇身子往前一扑，拽住陈国强的胳膊，情急之下，她还想撒谎：“孩子还有的……”
    “孩子还有？那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我倒是要看看你肚子里有什么货？”
    陈国强用力一甩，直接把王晓娇甩到地上，王晓娇心急如焚，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脸涨得通红。
    “艹！臭娘们！敢骗到我的头上，你当我是吃素的！艹！也不打听一下我陈国强的手段，我要是想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敢用我的儿子骗我，王晓娇，你就是在找死！”
    陈国强揪着王巧娇的头发，使劲往地上磕，王晓娇除了求饶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男女之间压倒性的力量差，让王晓娇犹如漩涡中的一叶小舟，任由水卷浪击。她发出像猪叫一般的声音，特别刺耳。
    “国强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没有敢说实话，孩子是被乔向秀打掉的！呜呜！”
    王娇娇的话让陈国强立马止住了拳脚，不可置信问道：“怎么回事？是那个娘们打掉的？我今天见过她，她说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事到临头，你就别再给别人头上泼脏水了。”
    “我没有撒谎，真的，她和我有仇，其实她早就知道我都存在了，你应该知道乔向秀是二婚吧？”
    王晓娇吐掉嘴里的血水，喘着粗气，倚靠在沙发边上，浑身像被卡车碾过一般，稍微一动，肋骨就疼，估计是断了。
    刚才还艳丽无比的女人，现在佝偻着背坐在地上，鼻青脸肿。
    陈国强只是冷冷看着他，没有吱声，他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凶神恶煞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怀疑。
    王晓娇忍着痛，匍匐爬到陈国强身边，拽着他的裤脚，艰难喘着气，缓缓道：“其实我和乔向秀早就认识，我并不知道你们是夫妻关系，她来找过我，就在一家咖啡店，绝对没有撒谎。”
    陈国强心里一动，怪不得乔向秀说过在咖啡馆里和别人聊过，原来那个人就是王晓娇。
    那个女人心思缜密，性情歹毒，早就在她的布局之中了。
    “继续说下去。”
    陈国强的话让王晓娇看到一线生机，她把真话和假话掺在一起说，让陈国强分不清真假。
    “她恨我，不只是因为我抢了你，而是因为她的第一次离婚就是因为我妈妈赵大菊，那个夏天，她男人纠缠上了我妈妈，才一脚把乔向秀踹了的。”
    王晓娇颠倒是非，当初明明是赵大菊和史全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现在要把污水扣到不相关的人身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使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想给赵大菊留一点脸面。
    “所以这次她见到我，说我们母女都是破坏她婚姻的人，她恨我也是正常的。”
    王晓娇嘴角凄惨一笑，那么多句假话里面，终于掺上一句真的。
    “所以呢？”
    “所以他恨我入骨，找了几个人，把我拉到黑诊所，就把孩子打掉了，我苦苦哀求，求她饶了我们儿子一命，可她……”
    话已至此，王晓娇的演技达到巅峰，在她的嘴里，她已经成为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被人活活打掉孩子，眼神哀怨，一身伤痕。

 第325章 我只和人做朋友

    “王晓娇！你最好保证说的话是真的，不然我弄死你。”
    陈国强捏着王晓娇的下巴，嘴角微微带了点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
    王晓娇一直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收起眼神中的恐惧，她跟了赵国强好几年，多少了解一些她的脾气。
    陈国强这个人越是生气，在表面上就越是沉得住气，如果只是骂几句打几下，基本上这事儿就翻篇了，可如果他要是这种阴沉沉的笑，就知道这件事情会有严重的后果。
    王晓娇已经顾不得她的谎言会给乔向秀带来什么，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国强哥，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儿子被弄掉以后，我怕你太伤心，没敢告诉你，我想着以后我肯定还会生，你那么想要一个儿子，我怎么忍心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呢？”
    王晓娇被打的半张脸已经有些肿胀，配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越发显得滑稽。
    “王晓娇，就凭你，没有资格给我生儿子。你滚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至于这套房子，你想都不要想，根本就不在你的名下。”
    陈国强像一只千年的老狐狸，在他眼里，王晓娇不过是一只乱蹦哒的兔子，咬咬人，撒撒娇，不成气候。
    “可我们已经结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还会再给你生儿子的，我还年轻，还能生，你可以出去找其他女人，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只要你高兴。”
    王晓娇抓住陈国强的小腿，比起挨打，她更害怕没有了依靠，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到头，却受尽白眼。
    “呵呵，结婚？你痴心妄想，你以为我会和你结婚吗？假的！我找人办的假结婚证，就是哄你这个大傻b，我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事已至此，陈国强彻底露出狰狞的面目，两个人的相逢不管有多么美好，分开的时候恨不得在对方心里扎刀子。
    “假的？我不相信！”
    王晓娇哆哆嗦嗦从茶几抽屉里面拿出结婚证，她保存得很好，外面套了一层盒子，里面层层叠叠用报纸包好，她像宝贝一样藏着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
    “爱信不信，我们在法律上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的死活是你自己的事情，孩子没有了，我留着你有什么用？外面愿意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多的是，我干嘛要你？”
    陈国强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一丝的留恋，在他看来，女人如果没有价值，那就毫无用处。
    “不！陈国强！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什么婚礼，什么结婚证，什么房子，统统都是假的，你在耍我！”
    王晓娇心中的支撑瞬间崩塌，她的豪门富太太的梦终究成了一场笑话，再漂亮的泡泡，一戳就破，消失在天地之间，毫无踪迹。
    “哼！我骗你？你难道没在骗我？就算乔向秀把孩子打了，你不也是演了这么久的戏？不就是为了得到钱吗？干嘛在这里扮深情的戏码？咱两个就是婊子风流客，就别说什么感情了。”
    两个人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互相欺骗，织就了一张虚假的网，网破了，一切都成了空。
    “现在房子要收回，我限你两天之内，赶紧滚蛋。”
    陈国强恶狠狠丢下这句话，昔日的浓情蜜语就像过了期的蜜糖一样，粘在罐子底，恶心又黏手，他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房间里就剩下王晓娇一个人。
    夜幕降临，她犹如鬼魅，躺在地上，眼角的泪已经流干，她得挣扎起来去医院，没人会管她的死活，哪怕她死在这里，陈国强也只会觉得晦气，脏了他的房子。
    自己叫了救护车，等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说要替她报警，王晓娇也只是摇了摇头，报了警，她和陈国强之间就彻底没戏了。
    可没家人也不行，楼上楼下连给缴费的人都没有。
    她再厌恶赵大菊，这个时候还是想起她，通过小姨，辗转联系上赵大菊。她本以为赵大菊会冷嘲热讽，没想到二话不说，她就直接来到医院。
    “闺女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哪个畜生打的？老天爷呀，真是造孽了。”
    赵大菊看着病床上的王晓娇直摇头，前一秒眼里还有心疼，后一秒就能脸上堆着笑，和隔壁床的病人家属打招呼。
    王晓娇皱着眉，内心烦躁，本来安静的病房因为赵大菊的到来突然变得聒噪。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已经入了秋，阳光却是灰白色的，云层也没有那么洁白，反而是一种令人绝望的铅青色。
    她的命看起来像是突如其来的崩盘，其实就像河流改道一样，一滴水一粒沙，悄然发生变化，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那边的陈国强本来想去找乔向秀理论，可对方手里攥着自己那么多小辫子，轻轻一扯，就让他万劫不复。
    他托两人皆熟的朋友从中斡旋当说客，折腾了一个冬天，总算在年前有了一个结果。
    房子、孩子、存款归乔向秀，车子给陈国强，乔向秀放弃公司股份不再继续担任职务，带走了精锐人员另起炉灶。
    乔向秀也不想继续在公司里待下去，这里关系盘根错节，到处都是陈国强的耳目，与其留有后患，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关系，更何况，经过这半年的操作，公司徒有虚表，早就成了个空壳。
    陈国强虽然不满意，可毕竟有把柄在乔向秀手中，如果乔向秀一起诉状把他告上法庭，他的结果比现在还要惨，无奈只能同意。
    本来他还想支付陈晴雪的抚养费，可是乔向秀不稀罕，连提都没有提。
    “向秀，夫妻一场，都离婚了，也别再当什么仇人了，咱们把以前的事情都抛开，恩怨不论，还是能当朋友的吧！”
    从民政局走出，陈国强站在门口对着乔向秀伸出双臂，想要最后一次拥抱乔向秀。
    乔向秀没说话，用看戏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后离去，丢下一句话：“我只和人做朋友。”

 第326章 两种生活

    王晓娇出院以后，本来想回到住所收拾东西，没想到大门紧闭，锁芯被换了，她根本就进不去，想要和陈国强联系，压根就联系不上。
    她觉得很累，不想再折腾，可赵大菊不愿意，女儿被人糟蹋成这样，她不甘心，就算没房子，讹点钱出来也是好的。
    “妈，你不要去闹了，都这么多次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你撒泼打滚，要到一分钱了吗？”
    王晓娇只想安静过个年，不想再纠缠下去，赵大菊已经去了好几次，陈国强都以各种理由躲开，据说是为了躲债主，她也不知道。
    “那也不能不要啊，天天和我窝在这个小房子里，能有什么出息？我是做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货！”
    赵大菊气急败坏，各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了，可没想到陈国强比她还要难缠，就是一块滚刀肉，软硬不吃，脸皮堪比肥猪五花肉。
    “妈，咱能不能踏实过个年？你看你家外面，多喜庆，就我们天天闹来闹去。”
    王晓娇不是没有想过去闹陈国强，可她在北京一无根基，二无人脉，力量悬殊，如果是正面应战，陈国强可以调动一切资源，分分钟把她灭成渣渣。
    “嗐，晓娇，妈也不想闹，可手里没有钱，想过一个痛快年，也过不了呀，咱们两个人都不出去挣钱，过了冬天，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赵大菊的话虽然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但是话里藏着骨头，态度摆明了，就是要让王晓娇出去挣钱。
    王晓娇也感觉到了，眼神微妙，她轻描淡写说道：“过了年我就去找工作。”
    “那年前怎么办？其实我在报纸上看见招工信息，昌平那边有个度假村，过年特别缺人手，不然…”
    赵大菊深深看了王晓娇一眼。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肚肠，一万种心眼，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是各种小心思。
    “有话直说，想让我现在就过去吧，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我给你挣过年的钱。”
    王晓娇从包里掏出一根蚯蚓粗的大金链子，这是她手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她之前觉得带上看起来像只土鳖，这几年都没有带过，分量不减，光泽依旧。
    她看着这条金链子，往日的舒服惬意时光似乎一下子靠近了，她出神看着链子，短短几个月，身心俱疲，就像老了五岁。
    “给你，拿去过年吧。”
    王晓娇把金链子摔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哎呦，这得多少克呀？死丫头，手里还有多少好东西，赶紧拿出来，过年的房租还没着落呢，我就是说嘛，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好歹有过钱，角落缝里随便扫扫，这不就有钱了吗？”
    赵大菊抓起金项链，目光落在不停晃动的金链子上，掂了掂，估摸着得有100多克。
    “妈，从北河沿村到北京，我们也算是走到一起了，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我有钱，肯定缺不了你。”
    王晓娇拿起金链子给赵大菊带上，顺势帮她整理衣领，现在她们说是母女，更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小时候她依附赵大菊，现在是赵大菊依附她，只要给点甜头，赵大菊什么事都会为她去做。
    “嗯嗯。”
    赵大菊坏且蠢，做事不问大脑，脖子里的金链子让她本就不多的脑子晕头转向。
    “你看看这个招聘广告，如果合适，你就去呗。”
    赵大菊拿过来一张报纸，王晓娇扫了一眼，决定去度假村试试，倒不是说悔过自新，而是实在不想和赵大菊一起过这个年了，包吃包住就已经足够了。
    有时候亲人的话，比外人还要恶毒，从前她发达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好话，如今落魄了，她又重新尝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连她以前看不上的阿猫阿狗都能踩她一脚。
    她还是不甘心。
    进了腊月以后，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烈了。时间哒哒哒赶着路，一刻不停，几家欢乐几家愁。王晓娇入职的时候，乔金灵这边一片欢乐氛围。
    “金灵姐，要是我期末考试考双百，你就答应我个要求呗。”
    陈晴雪现在和乔向秀住在一起，原来的别墅被卖了，不想再留着以前生活的痕迹。母女两人买了新房子，特意买在乔向前家的四合院附近，互相有个照应。
    “嘁，学习是自己的事情，还要奖励，不给。”
    乔金灵已经大四下学期，学分都修完了，过了春节开学，她准备毕业论文和实习就可以，她决定继续读研了，有了学校保送名额，她倒不用辛苦考研了。
    “你小气！你不给我，我就找金凤姐姐。”
    陈晴雪撅嘴，自从乔金凤怀孕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这个姐姐了。
    “姐姐怀孕辛苦，你别去烦她，你还能有什么要求，不就是想要任贤齐的签名照吗？”
    乔金灵翻了个白眼，自从1999年任贤齐参加春晚，唱了一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一时之间火遍大江南北，成了好多小女孩心中的偶像。
    “对嘛，你是不是要去电视台实习了？说不定能见到任贤齐，你要是见到他，给我要一张签名照嘛～”
    陈晴雪快拧成一条大麻花，自从父母事情解决以后，她的性子越来越开朗。
    “看心情吧，还不一定去电视台，就算去电视台，也不一定遇到任贤齐啊。”
    乔金灵对这个小丫头没办法，反倒是宋益善有办法，总是三言两语就把她安抚住。
    “小雪，灵灵，还有二十几天就2000了呐，还是龙年，啧啧，咱今年春节得好好庆祝一下。”
    乔向前心情愉快，乔向秀的问题顺利解决，总算不用看陈国强那张恶心的脸了，他今年要放鞭炮，放烟花，哪怕被罚款，也要祛祛晦气。
    提起放鞭炮，乔金灵还有些感伤。北京从1993年就开始禁止放烟花，这几年政策收了放，放了收，管得没那么严格，再过二十多年，好多地方就全面禁止放鞭炮了。
    “不如去我朋友开的郊区度假村过大年初一，那边管得松，想放烟花就痛快放。”
    乔向前一拍脑袋，火石电光般，一个念头钻进脑中。

 第327章 又是一年除夕到(一)

    “去度假村过初一？听起来不错，每年过年都是在家里，都是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累得要死，现在大家一起出去，孩子们也可以玩一玩。”
    孙慧芳同意这个想法，每年过年都是一成不变，反正在北京也没有亲戚可以拜年，该送的礼年前都送完了，倒不如好好放松一下。
    “太好啦！要是现在期末考试结束就好了，就可以出去玩了，不如我们除夕就去吧！”
    陈晴雪一蹦老高，今年能一起热热闹闹过年，再不用像以前那么冷清了，陈国强连除夕晚上都找借口不回来。
    “哪有除夕去的，除夕咱们在家里过，大年初一一大早，早就过去好不好呀？”
    乔向前劝慰着陈晴雪，叮嘱她好好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如果考不好，怕是乔向秀又要耷拉着脸，不高兴了。
    “保证考个双百！”
    陈晴雪嘴巴很甜接上一句：“舅舅，你真是越来越帅了，比任贤齐还帅。”
    “咸什么棋？对了，灵灵，你问问小宋愿不愿意大年初一和我们一起去？人多热闹一些嘛。”
    乔向前和颜悦色对着乔金灵提议，老调重弹，意味深长。
    乔金灵粲然一笑。
    乔向前的脸上堆满了笑纹，无外乎是借着机会，拉近两家的感情，平时也没有时间一起团聚，聊聊天，正好赶上过年的时间，说说心里话，聊聊孩子的事情，这也是乔向前一直想做的。
    他和宋璟行还没有对两个孩子的事情认真聊过，都在一起半年了，也该聊聊以后了。
    临近春节，气温陡降。
    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北京城里的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回老家过年了，显得城市空空荡荡。
    宋益善那边一听说乔金灵的建议，立马和爸爸商量，宋璟行答应得干脆，反正宋璟颜和她家那位去马尔代夫度假了，就剩爷俩过年，倒也没有意思。
    “要是除夕能一起过就好了。”
    电话里的宋益善话语里透着遗憾，他想和乔金灵一起跨年，这个年意义特殊，不只是跨年，还是跨世纪，以他们的年龄，是等不了下
    一个再跨新世纪的时刻了。
    “我也想，可没办法呀，咱们得大年初一才能聚呢，再忍耐一下吧。”
    乔金灵捂着话筒，偷偷摸摸说道，这种私密话不敢被家里人听到，不然又要被笑话很久。
    “嗯。”
    宋益善那边沉默良久。
    今晚就是除夕，他比之前还要迫切见到乔金灵，宋璟行不会做饭，所以年夜饭都是宋益善来做，常年一个人在家，他的自理能力比宋璟行还要强。
    “不高兴了吗？宋哥哥？”
    乔金灵听出宋益善话语里的郁闷，故意说话逗他。
    “你说呢？”
    宋益善反问道，被乔金灵一个『宋哥哥』就被撩拨得心旌荡漾，隔着电话，又拿她没有办法。
    “明天大年初一就可以见面啦，早知道我们两家就约在除夕晚上一起过了。”
    乔金灵压低了声音，突然说道：“不能和你说了，金凤姐姐她们过来了，我先挂了。”
    不由分说，乔金灵就先把电话挂了，敛了敛神色，生怕被那些人看出古怪。
    家里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起来，乔向秀和孙慧芳在厨房里忙活，乔金凤是家里的保护动物，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就让她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茶几上琳琅满目摆着各种水果和干果。
    瓜子成了抢手货，和过年放鞭炮一样，不嗑着瓜子聊天，都觉得少了滋味。
    古溪河和乔向前先支起了一个小饭局，无非是些酱牛肉，炸花生米之类的，就着茅台，喝得正高兴，一年到头忙到尾，就是为了这一刻的一家团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多了人，也少了人，一家人的缘分说来就来，说断就断。
    陈晴雪穿着孙慧芳给她做的过年新衣服，红彤彤特别喜庆。乔金灵特意给她扎两个丸子头，绑上红色丝带，活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她像一只小喜鹊一样，一会儿钻到厨房里，偷偷捏一个新炸出来的丸子，还要给乔金灵和乔金凤一人偷一个，一会儿跑到乔向秀那边，用筷子偷偷沾着白酒喝，又被辣得龇牙咧嘴。
    古朴典雅的四合院挂上了红灯笼，喜气洋洋，地上还有积雪，红白相映，更添节日氛围。
    孙慧芳和乔向秀在厨房里忙活着，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爆发出笑声，乔向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笑了，每次过年她都愁眉不展，放下了心理包袱，她终于释然了。
    “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我是不是就可以当小姨了？”
    陈晴雪瞅着乔金凤圆滚滚的肚皮，想摸一下，却又不敢。
    “对呀，咱们小雪要当小姨了，成大女孩了。”
    乔金凤这胎怀得辛苦，手脚有些浮肿，连鞋都穿不下，只得买来大号棉鞋，等到夏天的时候，才能熬到生孩子。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宝宝，特别特别疼爱ta。金凤姐，我是说如果，ta不是男孩，你和姐夫还会喜欢ta吗？”
    陈晴雪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怯怯的，抿着嘴唇，生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她不能跟够完全理解父母离婚的原因，只是频繁听到陈国强在说儿子，所以小小的她有时候会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如果这样的话，也许父母就不会离婚了。
    “傻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的宝贝。小雪也是，有人不拿你当宝贝，那是他没有眼光，我们不能因为别人，就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乔金凤摸着陈晴雪的小脑袋，缓缓说道：“姐姐也是不被父母待见，其实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叫乔金龙，父母重男轻女，一点也不疼我，可是现在我自己疼自己，也找到了心疼我的人，小雪以后也会遇到的。因为咱们值得呀。”
    陈晴雪似懂非懂，她从来不知道乔金凤原来还有一个弟弟，她把手放在乔金凤的肚子上，突然一阵胎动，惊得陈晴雪兴奋大叫。
    她真切感受到生命的神奇，原来受人欢迎的生命降临是这么让人期待。

 第330章 年到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如果你反悔的话，我可是会追着你的。”
    宋益善貌似心情不错。
    乔金灵的心情飘在半空中，就像不断飞舞的雪花一样，轻盈润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进去给大家打个招呼呗，如果你爸爸又睡着了，干脆就和我们一起跨年吧。”
    乔金灵热情邀请，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如果让乔向前知道她没有叫宋益善进来，老父亲肯定又会生气。
    “不用了，不进去打扰他们了，等明天还会给他们拜年，你进去吧，他们肯定在找你，等你进去了，我就回家。”
    宋益善嘴上这么说，搂着乔金灵的手更紧了，他一刻也不想放开。
    “不是让我回去吗？你搂得这么紧，让我怎么走啊？”
    乔金灵毫不留情戳穿了宋益善的小心思，嘴角带着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你走吧。”
    宋益善像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一样，手慢慢松开，捏了捏乔金灵的脸颊，她的脸不大，两腮却有肉，捏上去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再捏第二下。
    “那我真的走喽，正在下着雪，你回家路上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回到家以后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
    乔金灵耐心叮嘱，虽然除夕夜路上的车不多，可雪天路滑，还是要更加小心一点。
    “知道啦，你进屋吧。”
    宋益善倒也不拖泥带水，把手背在身后，用眼神示意乔金灵赶紧进去。
    “明天有礼物送给你。”
    乔金灵本来都已经一只脚进了家门，听到宋益善这么说，又露了半截脑袋出来，好奇问道：“什么礼物？现在就告诉我呗。”
    “新年礼物，怎么能现在就给你说，等着吧，明天见，保持一点小神秘。”
    宋益善对着乔金灵摇摇手。
    “哼！不说拉倒，新年快乐呀。我们不是明天见，而是明年见。”
    “不是明年见，是天天见，年年见。”
    两个人就像绕口令一样，说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
    乔金灵终于狠狠心，走进了院子，关上了门，就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天没有任何的声响，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
    声音缓缓减弱，看来宋益善已经走远了，乔金灵悄悄打开门缝，注视着宋益善的背影，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这个背影看起来那么踏实有力量，在漫漫飞雪中，多了一份浪漫。
    等到宋益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乔金灵这才把门关上，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这个除夕过得特别难忘。
    屋里的人依旧在欢闹。
    电视里的节目一个接一个，跨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咱们再煮点饺子吃吧！”
    乔向前像上了发条一样，一点疲态也没有，反而觉得肚子饿了。
    “行，我再煮上一点，灵灵，你去干嘛了，半天没看到你的动静。”
    孙慧芳起身去厨房，只喝酒吃菜，闹了半天，肚子都有些饿了。
    “在院子里透透气，我呀，丢不了。”
    乔金灵转移话题，不想让他们发现宋益善已经来过了。
    很快，几盘热腾腾的饺子就端上来，包了好几种馅，就算不饿，也要吃几个，过年讨一个好彩头。
    “我在里面放了铜钱，谁吃到就能幸运一整年。”
    乔向秀故弄玄虚，惹得陈晴雪不停闹腾，非要吃到这枚能幸运的铜钱不可。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陈晴雪刚要过去接电话，声音就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觉得可能是打错拜年电话，只有乔金灵明白这是宋益善已经到家了，在给自己报平安呢。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和陈晴雪又闹到一起。
    吵吵闹闹中，时间已经临近零点，乔金凤睡了一觉，也起来了，打算和大家一起跨年。
    一个家融下了三户人。
    在零点钟声敲起的那一刻，乔金灵对着天空默默祝福，震耳欲聋的烟花声照亮了半边天空，每个人都喜气洋洋，2000年终于到来了。
    钟声敲响，可大家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得大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到。
    “新年快乐！老乔同志！”
    “新年好！孙慧芳大美女！”
    “恭喜发财！乔向秀大老板！”
    乔金灵和陈晴雪围在大人身边，说着吉祥话，讨要红包，一圈下来，两个人收获满满，钱包鼓鼓囊囊，尤其是陈晴雪高兴得不得了，她可以多买几本《时代影视》的杂志了。
    下半夜，热闹的氛围终于开始消散，她们也陆续躺到床上，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度假村，要起来收拾东西，不能拖得太晚。
    宋璟行那边自己开车，带着宋益善直接过去。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宋益善，乔金灵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外面零星还有鞭炮的声音。
    她觉得明天一大早就能第一个起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孙慧芳就招呼着孩子们起来，是他们邀请人家去度假村，总不能去得太晚。
    昨晚上还活力满满的两个人，如今成了赖床的两只鹌鹑，叫了半天也不起床。
    宋益善就算再帅，哪有冬天的暖被窝香呢？
    墨迹了半天，乔金灵和陈晴雪总算起床了，昨晚下半夜下了很大的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早上又放过鞭炮，斑斑点点，红彤彤铺了一地鞭炮皮。
    “你们两个可算舍得起床了，直接抱着床去度假村好了，那么大的鞭炮声，也没把你们两个叫起来。”
    乔向前就像没睡觉一样，精神状态还和昨天晚上一样，他一大早就和古溪河放了两挂鞭，乐不可支，又连吃了两盘水饺，这才心满意足，50多岁的精神头比乔金灵她们可好太多了。
    孙慧芳和乔向秀已经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好了，两个女人骂完这个骂那个，核心宗旨只有一个——过年真累，能帮上忙的一个都没有！
    乔金灵知道若是过去给她们帮忙，她们又会嫌弃笨手笨脚，手爪子太笨，指使狗不如自己走，怎么样干活都干不到她们心眼儿里。
    妈妈貌似都这样。

 第331章 小买卖也能挣大钱

    一行人忙忙碌碌，总算能够开车出发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出来拜年的，三五成群，喜气洋洋，他们在北京没有亲戚，也就不用拜年，能见面的亲戚都在一起了。
    他们一共开了两辆车，乔向秀开着一辆带着陈晴雪、乔金灵和孙慧芳。古溪河带着乔向前和乔金凤在后面慢慢走，刚下过雪，地面还没有结成冰，碾压过去，嘎吱作响。
    “慧芳，你还想着吗？那时候你刚学会开车，我要生小雪，那天晚上的雪下得可比现在大多了，把你吓得要死。”
    乔向秀回忆起陈年往事，紧张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谈资。
    “你别说，当时我的脚都快抽筋了，到了医院，手指都捋不直，我都快吓死了，想想那天晚上真是太惊险了，小丫头出生真不容易。”
    孙慧芳摸着陈晴雪的小脑袋，无限怜爱，当初还是那么小小的奶娃娃，现在就长成小姑娘了，熬日子的时候总觉得慢，等熬过去才发现时光飞速。
    “谁说不是呢？孩子们说长起来就长起来了，他们长大了，咱们也老了。”
    乔向秀感慨说道。
    两个人说说笑笑，因为是大年初一，路上车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来到度假区。
    人们的生活好了以后，都喜欢来近郊游玩，乔向前有一个朋友拉着他一起投资，非要在昌平建度假村，连同旁边的温泉酒店一起，打造旅游新向标。
    本来乔向前是没有兴趣的，乔金灵知道昌平区的温泉会成为金字招牌，这笔买卖绝对有得赚，死活让乔向前投资入股。
    乔向前被说服了，投资500万，占了四成的股份，平时不参与管理，年终分红就可以了。
    “可算是到了。这地够偏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起来？”
    乔向秀看着两侧荒无人烟，这里离城区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到这个地方？
    “二姑，咱们要眼光长远一点，以后的北京发展大着呢，昌平算什么，还有大七环呢。”
    乔金灵跳下车，呼吸着户外新鲜的空气，她的话让乔向秀不明白，什么时候听说过北京有七环了？
    “嘿嘿，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乔金灵嘴里的大七环，说的是连河北周边都囊括进去，当然，这都是20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乔向秀现在当然听不懂。
    “我发现灵灵这孩子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可她说的这些话，以后都准了。”
    乔向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乔金灵。
    “我也就是随便说，如果我要是那么厉害，能未卜先知的话，早就考上北京大学了，哪有这么辛苦学习？”
    乔金灵赶紧解释，这才打消了乔向秀眼里的疑惑，她只能把原因归因于凑巧，有些人的嘴是乌鸦嘴，有些人就是锦鲤，说什么成什么，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定围绕着好运气。
    “那你说二姑姑接下来该干什么？”
    乔向秀试探问道。
    “其实挣钱的路子有很多，昨天我还想，现在打电话不方便，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够让大家打电话就好了，看着买卖小，其实特别省钱。”
    乔金灵说的地方就是马上要爆火的“话吧”，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在北京出现，南方却已经非常流行了。
    “真的可行吗？”
    乔向秀表示怀疑，不过暂时把这个建议放在心里，等过了这个年以后考察一下。
    “二姑姑，其实有很多生意看着不挣钱，其实特别挣钱，刚才说的打公共电话是一个，还有一个买卖也很挣钱。”
    乔金灵揽着乔向秀的胳膊，大家拿了东西一起往里面走。
    “还有什么东西？”
    乔向秀认真问道。
    “其实这个东西早就有了，只不过以后的需求会越来越大，就是蛋糕店，绝对是暴利，成本投入小，操作难度也低，上手快，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满大街都是，就不挣钱了。”
    “蛋糕店？好诶，妈妈，你开蛋糕店吧？这样我就每天都有蛋糕吃啦。”
    陈晴雪捕捉到关键的三个字，她才不管挣不挣钱，她只关心每天是不是有蛋糕吃。
    “小馋猫就知道吃，姐姐在跟我说做生意的事情呢，不过也是，蛋糕属于消耗品，现在人们生活越来越好，吃得也越来越精致，说不定是个路子。”
    乔向秀拍了拍乔金灵的肩膀，一下子就给了两个好点子，真不能小看乔金灵了。
    其实乔金灵还想告诉乔向秀一个赚钱的买卖，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再过一段时间，绝对能挣大钱，也就是在北京开房屋中介。
    进了2000年以后，北京的房价还没有出现大幅度的暴涨，甚至短暂下跌，当时流传一句话“买房就是爱国”，到了08年奥运会前一年，房价才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
    不过她也不着急，等到时候“话吧”和蛋糕店该挣的第一波钱都挣到手的时候，再选择合适的时机让乔向秀入场，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赚不到钱。
    乔金灵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如果自己上进心再多一点，妥妥的全球女首富，绝对会成为传奇人物，可惜她志不在此，小富即安的日子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不知道小宋他们到了没有？”
    孙慧芳才没有空听他们讲这些话，她是关心客人来没来，后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说话间，乔金凤他们也已经到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虽然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衰草枯杨，可是朦朦胧胧已经能看到一层黄绿色。
    生命孕育在土壤里，真迫不及待等待着一场春风，借着春风的力量，卯足了劲，朝外钻。
    “哎呦，我说老乔，你这个当主人的，怎么还比客人来得晚呀？”
    一个男人大冬天里还挽着袖子，气势十足，个子中等，相貌周正，戴着金丝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在生意场上磨砺过的人，乔金灵觉得眼熟，就想不起来他是谁。
    “哎呀，起得有些晚了，宋大哥已经到了吧？待会儿吃饭，我自罚三杯，先给老周你拜个年，过年好。”
    乔向前作揖赔礼道歉，一群人打过招呼以后，乔金灵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确实见过，就是当年在海南遇到的周明。
    “周叔叔，您还记得我吗？”
    乔金灵笑着打招呼。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当年在广州火车站遇到的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如今已经变了模样。

 第332章 不嫁我，你嫁谁?

    “这是金灵？！”
    周明一脸吃惊，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他仔细看了看，眉目依旧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着灵动的光。
    “对呀，好多年没有见了，周叔叔依旧风度翩翩呀。”
    乔金灵想起当年和爸爸一起去海南，在广州火车站，他们被葛瑞伟爸爸差点骗了，就是周明挺身而出，保住了他们的钱包，又是一路结伴同行，去了海南。
    之后乔向前又在海南闯荡，因此和周明结下了深厚的缘分。
    “真是老喽，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也有个闺女，回头把她叫过来，你们一块儿聊聊，认识认识。”
    周明早就褪去了书卷气，眼神里透着商人的精明，浮沉商界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一点敏锐性，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他的相熟透着分寸感。老话说得好，近则狎，两个人如果太熟了，就容易忽略了相交的分寸，对于周明来说，乔向前得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然后才是多年的老朋友。
    这也是他们能维持这么多年友谊的原因。
    乔金灵已经不想再寒暄，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看到宋益善，想起昨晚那个甜蜜的吻，乔金灵脸上浮起红晕，眉目含情。
    当着长辈的面，她又必须表现得矜持，眼神四处张望，想要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见到了。
    宋益善换了一身衣服，米白色的羽绒服，搭配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在明面上，宋益善表现得彬彬有礼，似乎连多一眼都不肯给乔金灵。
    他像一个大人一样，接人待物，寒暄招呼，不管长辈问什么问题，他的态度都是温良恭谨，有一打一，有二说二，但也不刻意讨好。
    他帮周明写对联，一副又一副，也没有表现出厌烦的情绪，他陪着乔向前下象棋。
    乔向前最近迷上了象棋，不过是个臭棋篓子，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下，宋益善并没有刻意让着他，杀得他连连悔棋。
    孙慧芳更不用说了，光看宋益善的长相，就已经越看越喜欢，所有的长辈都夸赞他不谄媚，不妄言。
    不知不觉，他们的称呼已经从“小宋”改成了“益善”，然后叫乔金灵“我家那笨丫头”。待遇之高，已经超过了乔金灵。
    宋璟行自然也高兴，一个劲夸乔金灵，却总夸不到点子上，惹得陈晴雪偷偷笑话她，非说是乔金灵没有优点，宋伯伯在硬给她找优点。
    到了傍晚，乔金灵和宋益善才找了个机会偷偷出来，乔金灵撇着嘴，一脸的委屈。
    “大家都在夸你，这个年过得应该挺开心吧，大人们都喜欢你，说我是笨丫头。”
    乔金灵叉着腰，往小路中间一站，挡住了宋益善的路。
    “可是我喜欢你呀！你想一想，被我这么优秀的人喜欢，你岂不是更加优秀？”
    宋益善拽了拽乔金灵的马尾辫，笑道：“美女别生气，生气老得快，我这不是想在你父母并且好好表现一下吗？不然他们怎么放心把你嫁给我。”
    乔金灵白了一眼他，不以为然道：“谁说要嫁给你？”
    “你不嫁给我，那你想嫁给谁？”
    宋益善揽过乔金灵的腰肢，把她包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乔金灵从宋益善的腋下穿过，他的怀里真暖和，只有淡淡皂香气，并不馥郁，却很好闻。
    乔金灵不喜欢男人喷香水，总觉得那个味道呛人，不如皂香。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只是说一些家常的话，却总也感觉说不完。
    此时此刻，一双仇恨的眼睛正躲在暗处，肆意窥探。
    正是来度假村打工的王晓娇。
    她本来是先看到乔向秀，找了个借口躲起来，看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乔金灵，她羡慕极了，可听到别人叫他“乔金灵”，这才知道原来她羡慕的这个女孩，就是她一直仇恨的人。
    她觉得乔金灵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从自己手里夺走的，乔金灵为什么总是比她好，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夜晚的风很凉，冻得她瑟瑟发抖，而不远处的乔金灵正被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拥抱着，两个人笑得那么甜，那么开心，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她一口气冲到一条冰冻的小河边，早就已经泪流满面，她缓缓地蹲下，抱着膝盖，无声抽泣着。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爆竹声突然惊天动地响起来，她知道肯定是乔向前一家再放鞭炮，王晓娇这才从无尽的悲哀中清醒过来。
    现在她又饿又累，阖家团圆的时刻，没有一个人惦记着她。
    赵大菊没有找他。
    陈国强也没有找她。
    现在唯一愿意找她的，恐怕只有度假村的老板，叫她去刷碗，催促她去伺候别人，让她在乔家人面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当一只丧家犬。
    王晓娇的胃里空空的，原来只是饿，可是现在已经开始有点灼烧，一团火似的，烧得她胃疼，一直烧到心脏，她非常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举目无亲的地方，她又能找谁说话呢？
    “晓娇，找了你半天，听老板说你今天不舒服，怎么回事呀？”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王晓娇没有回头，就知道是一起工作的江东明，也是从外地来北京打工的，对王晓娇格外照顾。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小娇，怎么会不知道江东明对她的意思，直接懒得搭理他，可在今天这个时候，她突然感激江东明的关怀。
    “东明哥，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谢谢你的关心。”
    王晓娇所有的委屈和伤心都堵在喉咙口，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她却没有一点欢喜，提起嘴角笑了笑：“东明哥，祝你新年快乐，越来越帅气。”
    江东明受宠若惊，之前王晓娇对他都是爱搭不理，连名字都懒得叫，总是一个“哎”或者“喂”打发，从来没有这么亲昵叫过他。
    “你…我…新年快乐…”
    江东明挠挠头，若不是夜色掩盖，他的大红脸肯定会被王晓娇看到。
    王晓娇怎么会不懂？
    她从十几岁出来，就流连于男人丛中，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她都能精准提炼出这个男人身上的特质。
    若是之前，她正眼也不会看江东明一眼，这个男人虽然只有20几岁，可是在王小娇的眼里，已经看透了他的一生。
    这种人会兢兢业业干一辈子，挣着块八毛的辛苦钱，然后再娶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婆，生一个傻不愣登的孩子，然后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辛辛苦苦耕种一辈子，只有死才会倒下。

 第333章 兜兜转转，她还是走了赵大菊的老路

    王晓娇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有一种鸟，没有脚，从出生时候就开始飞，一辈子也停不下来，唯一停下来的一次就是死。
    “我觉得你像无脚鸟。”
    王晓娇心里想着，嘴里就说出来，话再想收回去就已经晚了，她只能希望江东明听不明白。
    果然。
    “无脚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鸟，感觉挺有意思的，你也喜欢鸟吗？我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可会爬树掏鸟窝了。”
    江东明完全不明白，憨厚一笑，兴致勃勃讲起他童年的淘气往事。
    王晓娇笑得无奈。原来这个世界上能讲到一起的人真是不容易，可她的笑容落进江东明的眼睛里，变成了一种鼓励，他讲得更起劲了。
    天空刹那间开出火树银花，又刹那间消失。
    王晓娇怔住了，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嫉妒心冲上心头，她王晓娇不是没有人爱，只要她愿意点头，她随时都会有男朋友。
    “我们在一起吧。”
    又是一阵灿烂的烟花。
    江东明呆愣在原地，黝黑的面庞透着憨厚，巨大的惊喜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眼里，王晓娇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像九天仙女，现在这个仙女却对他说，要和他在一起。
    “不同意就算了。”
    王晓娇把头别到一边，突然身体一斜，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将东明揽到怀里：“我…我就是太激动了…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同意还是不同意？”
    王晓娇干巴巴地说着，控制着情绪，不让声音透露她的嫉妒，突然间，她又后悔了，因为她闻到江东明的头油味，本来就灼热的胃顿时一阵翻腾。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冲动，纯粹是找虐，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她又不肯再收回来。
    “同意！同意！同意！”
    江东明一连说了三个同意，又怕王晓娇感受不到他的热情，继续补充说道：“我一万个同意，一百万个同意，小娇，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我活了22岁，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是吗？我最高兴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
    王晓娇回忆起自己和陈国强的婚礼，万众瞩目，那些亲戚眼里的羡慕嫉妒恨，历历在目。让她觉得那一刻，她就是最骄傲的女王，可如今这个女王被一个穷小子揽在怀里。
    “娇娇，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只要有我江东明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吃苦，让你以后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最开心的一天。”
    姜东明嘴唇哆嗦着，向来讷言的他在爱情的滋润下也能说出动人的誓言，只不过王晓娇借着黑暗，嘴角勾起，带着鄙夷。
    两个人抱久了，王晓娇觉得有些热，想挣脱江东明的怀抱，只觉得气息有些污浊。
    江东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毫无规律的呼吸声中带着碎音，他捧起王小乔的脸，厚如香肠的嘴巴因为激动显得越发肿胀。
    他的嘴唇贴上来，王晓娇有些恶心，把脸别到一边，这种举动更加刺激了蒋东明，他越发觉得王晓娇害羞，清纯可人。
    他把王晓娇的脸摆正，毫不犹豫，把嘴唇贴上去，温热的嘴唇刚一触碰，王晓娇整个人就软成了一滩水。
    江东明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够感受到自己鲜活的心跳。
    之前她和陈国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把陈国强当主子一样伺候，有时候陈国强会提出一些比较变态的要求，她也只能忍着恶心答应。
    当她像一条母狗被陈国强骑跨，嘴里还要配合发出“汪汪”的叫声，她没了耻辱心，眼睛只有花花绿绿的钞票，她宁愿当一个人的狗，也不愿意被人踩在脚底下。
    可现在她被人像女王一样小心翼翼对待，前所未有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成熟男性的荷尔蒙萦绕在鼻尖，这种略带野性的狂热感让她沉醉。
    “对不起…小娇…我没忍不住…你太美了…我…”
    江东明因为脸太黑，竟然透不出一点红，只有触摸上去，才能感受到骇人的灼热。
    “我美吗？”
    王晓娇面颊潮红，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春色，刚才火热大胆的“交流”让她迷离。
    “特别美！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贾东明喉头滚动，像一头牛一样喘着粗气，热气喷到王晓娇的面颊上，她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那就要了我～”
    王晓娇主动把嘴唇凑了上去，寂静的小河边，伴随着烟花，两具身体扭动到一起，王晓娇陷入了一个长而美的梦中，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被人带着，像一艘小船，来回摇摆，自己不用一点力气，就得到至上的快乐。
    事毕。
    江东明俯身看王晓娇的胯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别找了，我不是第一次。”
    王晓娇扒拉着衣服，头发上沾着杂草，刚才在做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出来了，江东明是介意的。正好，互相满足一次，之后就一拍两散。
    “我不介意…晓娇，我不在乎你的以前，我只在乎你的以后是不是属于我？”
    江东明像一头没有得到满足的猪一样，又拱了上来。
    “别碰我。实话跟你说，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清纯，我以前跟过一个有钱人，不过被人甩了，你想清楚，我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
    王晓娇话语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的话让江东名一愣，他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工作，就是想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一个从头到尾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
    江东明犹豫一下，提上裤子就走了，王晓娇突然涌上巨大的荒凉感，想当初刚看到妈妈和史全徳滚在麦地里，就发誓绝对不会像她那样。
    世道轮回，她不也是如此吗？
    王晓娇就这样静静坐在河边，吹着冷风，看着烟火，最后她拖着已经冻僵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朝职工宿舍赶，沿途经过的房子里都亮着温暖的灯，传来新年的欢声笑语，只有她的心底一片黑。
    职工宿舍的小女生们也找了各种由头一起去玩，门没有关，屋里一片漆黑，她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像是走进一个冰冷的洞穴。
    她随便找了两块饼干，垫了垫肚子，和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跟老板提出辞职。

 第334章 男人的油腻感

    乔金灵这边正在喜气洋洋过年，聚了大年初一还不过瘾，她们决定再过一天。
    “哎，我说诸位，我内蒙一朋友给了我一只小黑羊，不如咱们今天中午就把它烤了，烤个全羊，红红火火嘛。”
    周明把家眷都接过来，一时之间更加热闹，老的少的都有了玩伴。
    “让你们这么破费，我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住下去了。”
    宋璟行自从退休以后，虽然还像以前那样分秒必争，毕竟在外交部工作，时间都是论秒算的，不然就算是重大工作失误，常年如此，所以他还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下来。
    “宋大哥，到了这边就不要客气了，以后您和乔大哥结成了亲家，咱们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只是可惜呀。”
    周明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呀？老周？”
    乔向前不明所以。
    “可惜宋大哥只有一个儿子，被你抢了先，要是再有一个儿子，我指定让我闺女去追。”
    周明一脸羡慕嫉妒恨，他把宋益善的优秀看在眼里，只恨自己闺女缘分太浅，得不到这样优质对象。
    “老周，你就不要再想了，益善和我家灵灵之前缘分深着呢，月老给的红线都是钢筋，扯都扯不断，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乔向前洋洋得意，果然得早下手为强，一段良缘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钱财好挣，良缘难寻。
    一旁的乔金灵和宋益善被说得羞红了脸，心虚对视，会心一笑，能被双方父母认可，为他们这段关系增添了更多的祝福。
    烤全羊很快被支起来。
    炭火很旺，羊肉上吱吱作响的油珠子，滴落在炭火里，飘散出肉香，肉烤得焦中带脆，似乎连火焰都被这全羊所诱惑，还没有吃，好像就已经能感觉到油汁充斥口腔，嘎吱作响。
    “我跟你们说，家里一定要供奉观音神像，特别灵。一定要靠着东南方，在西北角再种上一棵桂花树，这就叫贵在西北，财在东南。”
    周明的媳妇儿一直唠唠叨叨，讲着家里的风水，各种讲究，一旦扯起来，就没边没沿儿，她现在的生活太舒服，对自己的好日子有种谜一般的不自信，最好找一些其他的理由来佐证自己的好命。
    孙慧芳和乔向秀也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她们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信奉，也不打击。
    “闺女，你看她们俩都不信，你一定要信，在家里角角落落都放上柚子皮。柚子，柚子，那就是『有子』，对孩子好的。”
    她转头向乔金凤，一看二问三摸，神秘说道：“有八成是个带把的茶壶。”
    “姨，我们生男生女都一样。”
    一旁的古溪河解释说道，不过他的说辞并没有影响周明媳妇儿，她反而撇撇嘴，男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当不了真。
    “小古，不是我说，你这孩子得替她挡一挡煞气，去寺庙里求个平安符，给孩子带上。”
    “姨，孩子还没生呢。”
    “我是说生了以后，你们年轻人不信，孩子怕是要遭罪喽。”
    一旁的周明听不下去了，大过年的跟别人说这种事情，这婆娘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自己好不容易疏通的关系，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要得罪这么多人。
    “你闭嘴吧！烤羊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大过年的，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非要在这里触霉头！”
    周明实在忍不住了，他这一嗓子，媳妇儿直接吓得闭嘴不再说话。
    “大侄女，你姨说话就这样，别往心里去，你是医生，懂得比她多，她就是家里的妇女，什么也不知道，多担待啊！”
    周明又对乔金凤说道，换了刚才的疾言厉色，脸上堆着笑。
    “周叔叔，没事的，姨也是好意，我不会介意的。”
    乔金凤温柔笑道，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踹了她一脚，让她心中一惊，她不相信这些事情，可孩子的事情没有小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古溪河暗暗捏了捏乔金凤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妻子的一个举动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抽空会去寺庙里求护身符，留给孩子。
    “吃烤全羊喽。”
    不知道谁招呼一声，大家又凑到一起，可怜的小羊被食客们评头论足，大快朵颐。
    “娜娜做豆腐拿手，还会做酱，炖肘子也是一流，烙的葱油饼简直绝了，放在盘子里呀，用手从中间一提溜，一层一层旋起来，饼皮金黄，薄的呦…”
    周明嘴里的娜娜是度假村的服务员，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就连周明媳妇儿也知道，这个女孩儿和周明的关系匪浅。
    不过她也不在意，有吃有喝，她便安心当自己的大房，不管外面有三还是有四，她永远是家里的老大。
    这个叫娜娜的女孩是个瓜子脸，只是因为周明喜欢大脸盘子旺夫相的女人。
    为了显脸大，她没少花心思，先把头发烫了，显得头发多，又把头发弄直，像两排挂面挂在一只胡萝卜边，弄得不伦不类。
    周明非要让娜娜给大家表演卤水点豆腐，据说在度假村里有一口井，是出了名的好水，水质甘甜，矿物质极其丰富，用这样的水做出来的豆腐又香又滑。
    乔金灵不明白为什么周明这么喜欢看娜娜卤水点豆腐，可是看到娜娜的动作以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娜娜就像绣花一样点豆腐时，如同观音拂柳，站在那里，右手一颤一颤地撒卤水，左手缓慢而匀速搅拌豆浆。
    娜娜傲然的部位跟着一抖一颤，周明眼睛都直了。
    乔金灵突然一阵恶心，她决定等这次回去，就劝说爸爸退股，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周明太恶心了，这种人出事是早晚的。
    除了周明和他的大房媳妇儿看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面露尴尬。
    乔向前对着宋璟行默默点头，神情愧疚，只是希望宋璟行对他们一家不要有看法，尤其是对乔金灵。
    宋璟行倒是没什么反应，这些年在国外那些华侨们对他发射的糖衣炮弹，比这过分的有的是，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至于乔向前的人品，他也是绝对相信的。
    乔金灵懒得看下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用眼神招呼宋益善出去，生怕被人看到。
    其实大家都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是笑了笑，并不戳穿，小情侣不都是这样吗？

 第335章 宋益善的礼物

    到了门外，乔金灵直接开门见山，手一摊，放到宋益善的面前，娇声说道：“礼物呢？”
    “你还记得呢？我以为你忘了，看来烤羊的滋味还差一些。”
    宋益善接着说道：“我突然不想把礼物给你了。”
    他的话说得正经，不像在开玩笑，乔金灵一愣，眉头微蹙，这家伙又在搞什么花样？
    “你不送给我，那你就送给谁？是要送给娜娜吗？”
    乔金灵撇着嘴，脸颊鼓囊囊的，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
    “你这是吃醋了吗？”
    宋益善拧了拧乔金灵的脸颊，拧上瘾了，拧第一下就忍不住再拧第二下。
    “不要再拧我的脸了，我的脸都大了，你看娜娜的脸多小！”
    乔金灵捂着脸，不让宋益善再继续动手。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原来是怕我嫌弃你啊！”
    宋益善揽过来乔金灵的腰肢，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
    “你这么优秀，那么多人惦记着你，你看那个周明，巴不得把闺女直接送给你，你说如果你以后遇到更优秀的女孩，你会不会嫌弃我？”
    乔金灵问得直接，虽然她对自己也非常有自信，可是世事无常。
    之前遇到周明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满嘴理想的少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明会变成油腻的老男人，对着年轻女孩的胸脯二两肉看得津津有味。
    “都在想什么呢，小丫头，小脑瓜里天天琢磨这些事情，我不会走的，就会在你身边，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乔金灵急得直跳脚：“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当然得要你，我那么喜欢你，在乎你，我怎么会不要你！”
    乔金灵话刚说完，沉默片刻，很快砸摸出不对劲，脸颊绯红，眼神闪烁，才意识到是被宋益善套路了，这家伙明明就是在引着自己说表白的话，一脸得逞的笑容。
    “我才不怕呢，不过你要好好担心下自己，说不定哪天来了一个小帅哥，我就直接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可是有不少男生追我，你是不是有压迫感了？”
    乔金灵双手抱胸，暗地里挺直身板，踮起脚尖在和宋益善比身高，可就算这样，她也只是到宋益善耳朵附近。
    “据说这种肢体语言是代表着戒备，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不知道乔同学觉得我这种解读对不对？”
    被宋益善一眼说破，乔金灵非但没有放下胳膊，反而昂着头，挑衅般地抱得更紧，她歪着头看着宋益善，完全是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架势。
    这种江湖气十足的姿势，和乔金灵美丽淡雅的表情并不兼容，落进宋益善的眼睛里，只觉得乔金灵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他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宋益善长得温柔儒雅，浅笑时令人如沐春风，深笑时让人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
    这一笑，宋益善露出雪白的牙齿，让四周寒冷的空气也多出了几分暖意，整个人因此亮起来。
    乔金灵傲娇的神色滞在脸上，心突了一下，低头羞涩，却又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说了半天，都忘了正题了，那个礼物为什么不送给我？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乔金灵这才想起把宋益善叫出来的目的，她还一直惦记着宋益善的礼物，不知道以宋益善的眼光，会送出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书上说不要把最喜欢的酒，留给最美好的一天。”
    “为什么？那最开心的时候不应该配上最好喝的酒吗？”
    乔金灵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因为一个人如果快乐，那么他不管喝什么样的酒，都会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酒，哪怕味道非常糟糕，也会觉得好喝。”
    “所以呀，如果在你心情糟糕的那一天喝到了最喜欢的酒，大概率能拯救一整天的坏心情。”
    宋益善解释半天，乔金灵终于听明白了，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问道：“那礼物可以不给我，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是我亲手织的帽子和围巾。”
    宋益善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躲进了星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给女孩织这种东西。
    他学了很久，总算做出成品织围巾的时候，他就在想象如果乔金灵戴上以后，会是多么可爱的模样。
    “可是…可是…宋同学，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乔金灵手托下巴，神情凝重。
    “什么问题？”
    “万一我心情不好的那一天，正好赶上非常热的时候，那你再送给我帽子和围巾，那心情岂不是更加糟糕了？”
    乔金灵脑子转得快，根本没有按照宋益善预想的那样感动，反而提出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呃，说的也是，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如现在就给你吧！”
    宋益善经不起乔金灵一句话，直接回屋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和围巾，看到这两样东西，乔金灵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幸亏是今天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不然等到心情糟糕的那一天，看到这样的帽子和围巾，恐怕心情会更加糟糕。
    “怎么？是不是太丑了？”
    本来自信满满的宋益善被乔金灵突然这么一笑，立马没了自信，他本来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
    “我只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围巾上的大窟窿，是打算让我插手使用吗？”
    乔金灵拿起围巾，上面有一个花生大小的洞，别说一根手指了，就是两根手指，也能塞进去。
    “不好意思，等我下次就有经验了，这一次凑合戴吧。”
    宋益善拿个围巾，替乔金灵戴在脖子上，极其粉嫩的颜色在肃然的冬季里看着格外扎眼。
    这种颜色，一般人都找不到，粉中带着荧光，再加上一顶帽子，乔金灵含泪同意，她知道若是被陈晴雪看到，少不了一顿笑话。
    可是比起被别人笑话，她不想让宋益善失望，想想这都是他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便觉得没有那么丑了。

 第336章 王晓娇的妥协

    王晓娇那边辞了职，又来到赵大菊这边，她心里一万个不想回来，可是人来人往的街头，她又能去哪里呢？
    还是回去吧，顶多是被赵大菊唠叨几声。她站在门口，刚想敲门的时候，就听见屋里的赵大菊在和老姐们聊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认识的人。
    “我那闺女厉害着呢，找了个有钱男人，大过年的，人家去马什么夫了，吃香喝辣，可是好命。”
    接着传来她磕瓜子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的恭维声。
    王晓娇手搭在门把上，半天没有鼓起勇气敲门，只要她敲门进去，赵大菊的谎言不攻自破。
    算了。
    给彼此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只好随便找了一个出租屋住下来，房东还万般嫌弃，觉得大过年的还要被人打搅。
    一个月几十块钱，总比天天看赵大菊的脸色强。
    这个年，王晓娇过得无比凄惨，别人住在出租屋，至少是一家三口或者是小情侣，日子虽然清贫，却有滋有味的。
    只有她孑然一身，像水中的浮萍，不知道该飘向哪里。
    还没有过正月十五，街上还有过年的氛围。王晓娇盘算着过完年要做些什么。
    她看到黄澄澄的橘子，清甜诱人，她本来想买，想想价格就算了。
    “老板，橘子多少钱一斤？”
    王晓娇抬眼一看，竟然是江东明。他买了一斤橘子，直接放到王晓娇的怀里。
    “走。”
    江东明拉起王晓娇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王晓娇没有拒绝。
    他们又去农贸市场买了一些菜，看起来像一对平凡而温馨的夫妻，王晓娇顺从地跟在江东明的身后。
    她突然有一种恐惧，害怕江东明会抛弃她。
    回到出租屋，王晓娇把江东明推到沙发上坐下：“你先坐一会儿试试我的手艺，我天天做饭，很快就能做好。”
    王晓娇走向厨房。
    准确地来说，只是在平房门口搭的一个简易棚子，她就拿着勺子掏盐，半天也没掏出来，她凑到眼前看着。
    “盐结块了。”
    张东明在身后出现。
    王晓娇特别尴尬，刚才还吹牛，说自己天天做饭，结果现在就被人现场戳穿。
    “没事，我记得柜子里还有盐。”王晓娇进屋，打开柜子，对待里面的方便面噼里啪啦掉下来，这下王晓娇彻底傻眼。
    “不好意思，盐不在这里。”
    王晓娇冲着江东明笑了笑，七手八脚把方便面塞重新塞回柜子里，关好门，站起来，结果头又碰到一堆杂志，噼里啪啦，又是一地。
    “你坐着吧，我来做，刚才买盐了。”
    江东明一看就是经常做饭，就算没有材料的情况下，也做出来了四菜一汤。
    “吃吧，我的手艺还不错。”
    王娇娇点了点头，坐在桌边，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家里做的饭了，她自己根本就不会。
    她忍着眼泪，到底没有忍住，眼睛红了一圈，她狠狠扒了几口菜，嘴巴塞得满满的，脸都快埋到饭碗里了，生怕被江东明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们在一起吧！”
    江东明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王晓娇的碗里：“这几天我想过了，你的历史过往我不在乎，我可以放下，我想和你在一起。”
    王晓娇吃饭的动作一顿，头都快碰到碗沿了，声如蚊呐：“我不需要同情。”
    “我不是同情，是真的喜欢你。我现在只是恨自己无能，不能在北京给你好的生活。我们在一起，身边至少有一个嘘寒问暖的人。”
    一滴眼泪从王晓娇的脸颊滑落，落到碗里。王晓娇把含着泪水的米饭塞进嘴里。
    再一抬头，鼻尖上沾着一粒米饭，故作轻松道：“那好啊，就在一起呗！”
    江东明重重点头，伸手抹掉她鼻尖上的米饭。
    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两个人又滚到了床上，王晓娇的感动来得快，走得也快，肚子吃饱了饭，并觉得江东明索然无味，刚才还觉得有些英俊的脸庞，如今再看就像涂着锅底灰一样。
    江东明把她压倒在床上，王晓娇却没有什么兴趣，用力挣扎了几下，拗不过他，也放弃了挣扎，顺从地配合了他。
    事后，江东明一脸魇足，抱着王晓娇，幸福说道：“娇娇，咱们结婚吧！”
    “结婚？！拿什么结婚？就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吗？”
    王晓娇一下子坐直了，后背一阵寒冷，屋里没有什么取暖设备，她不想重新回到江东明的怀抱，可也没有办法，只得重新躺回去。
    江东明得意说道：“我在北京这些年，一共攒了三万块钱，你手里多少也得有点吧，我们再问各自的父母要一点，买个小房子，应该足够了，对了，你有多少钱呀？”
    “干什么？你可别惦记我的钱，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钱。”
    王晓娇立马警觉起来。
    “娇娇，着什么急呀？我是想着你之前不是跟过老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的男人会挣钱。”
    江东明改了口气，赶紧解释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为了贪图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疼你的。”
    说罢，江东明又啃过来，有一说一，他的技巧要比陈国强好上百倍，总是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只要闭上眼睛，不看那张脸，王晓娇就还可以接受，至少在达到最顶点的时候，她可以忘却全世界的烦恼。
    就冲这一点，王晓娇也可以接受江东明，至于结婚，她才不要想。
    天色已晚，折腾了一下午的两个人，总算想起来找点吃的。
    “你吃不吃宵夜呀？”
    江东明挤出一句，很不好意思笑了笑，露出满口的大白牙。
    “吃什么宵夜？”
    王晓娇随口问道。
    “等一下，我们可以慢慢选。”
    江东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片，全部倒在床上。
    “这，这是什么？”
    “优惠券呀，我攒下来的，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不要想给我省钱。”
    江东明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要带王晓娇去吃五星级大饭店。

 第337章 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两个人挑挑拣拣半天，也没有定下来去哪里吃。江东明不是说这个优惠券过期，就是说那边的价格不实惠，颠来倒去，也没选出来合适的。
    “算了！不吃了，你要想吃自己去吃吧！”
    王晓娇翻着白眼，内心是绝望的。
    “别呀，我就随便说说，过日子不就是得这样精打细算吗？不挑了，就第一家，肯德基，贵点就贵点。”
    江东明埋头从一堆优惠券里面挑出肯德基的那一份，嘴里喃喃自语：“咱得选套餐，告诉你，这个挑选是有技巧的……”
    王晓娇完全没有听进去，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从来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过这样的生活，如影随形，就像鬼魅一般，纠缠着她不放。
    肯德基里的人很多。
    好多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或者一对小情侣来吃，这种快餐进入中国以后，迅速俘虏了中国人的胃。
    原来鸡还可以这么吃。
    孩子们都以过生日来肯德基而感到骄傲，足以在班里炫耀很久。
    江东明站在点餐台前，和服务员纠缠，拿着纸片一样的优惠券，各种拼拼凑凑，只为了能以最优惠的价格买到最多的东西。
    后面排队的人对他们纷纷侧目。
    王晓娇觉得丢人，不愿意再排队，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大厅，却没有人能留意这个偏僻的角落。
    过了好大一会，江东明终于端着东西过来了，喜滋滋说道：“猜猜我省了多少钱？五块钱！那个服务员非说我的优惠券过期了，是上个月的，我说是洗衣服洗的，看不清，看了半天，才看清楚。”
    江东明炫耀般地把东西推到王晓娇的面前，像是打胜仗了的将军，王晓娇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其实确实过期了，哈哈，我故意洗成这个样子的。”
    江东明显赚了100万，眉飞色舞，有些人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了亏。
    这样的生活充满烟火气，却让人无比绝望，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都会像现在这样，王晓娇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突然，一对熟悉的身影走进肯德基，王晓娇把脸垂下，用余光扫着他们。
    她越不想看到谁，偏偏在最狼狈的时候看到别人最风华正茂的状态。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乔金灵和宋益善。
    乔金灵挎着宋益善的手，他两个人一出现，顿时吸引了餐厅里的诸多目光。
    这也难怪，一个长得英俊潇洒，一个长得美貌动人，两个人站在一起，浑身都在发光，担得上『金童玉女』四个字。
    “我不想吃肯德基，我怕长胖诶，过年都胖了好几斤了，再吃下去，等开学以后，同学们都该不认识我了。”
    乔金灵扯着宋益善的衣袖撒娇，宋益善拍了拍她的头，宠溺说道：“哪里就胖了？这么瘦，多吃一点好。”
    “其实吃一点点也没关系的，是吧？”
    乔金灵的眼神已经扫向了点餐的地方，舔着舌尖，一副很馋的样子。
    “没关系，你吃不了，我再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过年嘛，一年就一次。”
    宋益善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替她说话找台阶。
    “就是！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减肥呢？不如我们要一个全家桶，再要份薯条，其实刚出锅的炸鸡腿也不错……”
    “好，你尽管点。”
    宋益善站在乔金灵的身后，双手圈住他，看起来那么儒雅随和，风神俊朗，干净清爽，却只对乔金灵一个人笑。
    王晓娇收回视线，再看看对面的江东明，正在兴致勃勃给他表演如何吃薯条。
    “你看啊，把薯条上面裹满番茄酱，然后吃薯条的时候，是把上面的番茄酱舔掉，薯条还在，然后继续裹上番茄酱，反正番茄酱又不要钱，吃完了还可以去要。”
    说罢，江东明从嘴里拉出一条软趴趴的薯条，炫耀似的给王晓娇看，那根薯条已经被舔得发白，像茅坑里的大蛆，让王晓娇一阵恶心。
    那边的江东明还在喋喋不休，炫耀着自己吃薯条的技巧。
    另外一边乔金灵娇嗔笑声钻进王晓娇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只往自己心里钻，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爆江东明的头。
    “江东明，我要吃顿好的，我要吃西餐，你请不请我？”
    王晓娇来了脾气，一双眼睛自上而下盯着姜东明，像是要在他脸上扎出两个洞。
    “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我当然舍得，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同意。”
    江东明眼神闪烁，迫于王晓娇的压力，他犹豫中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中国大饭店！”
    王晓娇的语气毫不商量，径直走出肯德基，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她的眼神不受控制看向乔金灵那一桌，两个人是那么和谐恩爱，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像阴沟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
    王晓娇直接坐出租车过去，心疼的江东明唠叨了一路，连出租车司机都听不下去了。
    江东明一看门面和装修，就知道价格不便宜，可他已经答应了，再想反悔也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来北京这么久，他一次也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
    反而是王晓娇驾轻就熟，她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不管是和陈国强，还是自己一个人。
    曾经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吃吐了，只有到了这种地方，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才畅快起来，在北京才像一个人。
    “小娇，咱们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江东明扯住王晓娇的胳膊。
    “请得起就请，请不起就直说，你要是考虑考虑的话，那我也得考虑考虑。”
    王晓娇目不斜视，盯着饭店的大门，仿佛一踏进那个大门，她从此以后又会变成那个人上人。
    江东明咬咬牙，狠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媳妇儿就在身边，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跑了。
    前台站着几个服务员，脸上都挂着礼貌的笑容，说道：“欢迎光临。”
    王晓娇趾高气扬，走在前面，江东明缩手缩脚跟在后面。
    终于落座，王晓娇点了几道自己以前喜欢吃的菜，江东明只看一眼价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等一下，服务员，我们不要刚才点的餐，我在前台的时候，看到你们有188元套餐，我们点那个吧！”
    江东明的话让服务员神色微妙，又恢复了标准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先生，那个套餐是下个月才开始生效。”
    江东明微微尴尬，语气生硬地说道：“下个月的活动，你们现在挂出来干什么？一点都不为客人考虑。”
    “您可以下个月再过来。”
    服务员可能是刚来没多久，听到江东明的抱怨，面露不悦。
    “我现在就要吃，你让我等下个月再过来。下个月没准我就不想来了！”
    江东明拔高了语气，心底窃喜，说不定可以逃了这一餐！

 第338章 三观不一样的争吵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饭店的规定，没办法破例。”
    服务员脸上的微笑已经挂不住了，也许她会想吃不起就别来，这么抠搜还带女朋友来，丢不丢人？
    “你们这规定实在是太过分了，下个月的活动，现在就挂出来，明摆着不让我们吃，走吧！娇娇，咱们走，这饭不吃也罢！”
    江东明心里暗喜，嘴里骂骂咧咧，说着气愤的话，正好借这个机会不用吃饭了，还没有丢了面子，他觉得自己太高明了。
    服务员笑容满满地说：“不好意思，您和您的情况我会报告给主管的。”
    王晓娇只觉得尴尬得要命。
    她努力扯起一个笑容，对江东明说道：“要不咱们就点餐吃吧，又多花不了多少钱。”
    王晓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每次来这个餐厅，都是最尊贵的客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你不懂！”
    江东明来了脾气，这么贵的菜，王晓娇为了面子非要在这里吃，他心里发虚，脸上阴云密布。
    “我不管！今天我就要在这里吃！”
    王晓娇看到服务员在一旁看着，今天哪怕是天塌下来，她都得在这里吃，就算自己出钱，她也不能后退一步。
    江东明吃惊地看着他，以前觉得王晓娇还挺好看的，撒泼任性的时候怎么这么丑？
    “你好，服务员，我点餐。”
    王晓娇装出从容淡定的样子，点几个菜，端起旁边的水杯，优雅喝了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疯了吗？这么贵的菜，套餐才188块，咱们下个月来吃，能省不少钱呢。”
    等服务员走了以后，江东明压低了声音，脸色十分难看。
    “这顿饭我请，谢谢你的照顾。”
    王晓娇的话让江东明有些着急，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赶紧说道：“你以为我是不舍得花这个钱吗？我是觉得店太黑，这种店就是骗人钱的，一个盘子里摆不了多少菜，土豆才多少钱，一盘菜能顶一个月生活费了。”
    “好！不吃了！”
    王晓娇转身往外走，江东明着急追了过去，一脸神气对着服务员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王晓娇的脚步很快，沿着街道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个劲儿往前冲，江东明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费了好大一段时间才追上。
    等到他追到王晓娇以后，看到她眼圈都红了，叹了口气，说道：“娇娇，咱们都是过日子的人，那种饭店都是骗人的，我看旁边还有家火锅店，我们去吃火锅吧！这次咱不用优惠券。”
    王晓娇全程没有说话，拉长着脸，一言不发，任由江东明殷勤。他努力克制着心头上的不舒服，努力活跃气氛。
    在江东明看来，王晓娇不会过日子，那种地方都是骗人的，弄得花里胡哨，吸引有钱人进去吃饭，还不如火锅吃得实在。
    回到出租屋以后，王晓娇率先走了进去，因为生气，她把门用力地撞上。
    紧随其后的江东明被打个正着，撞在鼻梁上，压抑了一晚上的火气，蹭蹭蹭冒上来：“你他妈的，发什么脾气？老子伺候你一晚上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就没让你去有钱的地方吃饭吗？”
    王娇娇也不说话，把鞋子踢飞，然后脱了外套去洗手，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非常大的声响，每一个声响都在告诉江东明：他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娇娇，别生气嘛，你要是想去，那下个月再去，为了一顿饭吵架，太不值当了。”
    江东明依靠在门框上，恢复了嬉皮笑脸。
    “我永远都不会再去那家店，永远都不会再去了，你爱去就去，和我没关系！”
    王晓娇陡然回头，脸上挂着愤怒。
    “你干嘛这么大火气？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那酒店都是坑人的。”
    江东明皱着眉头，升腾的火气升上来又降下去，宣泄不掉，让他有些烦躁。
    “什么坑人的？因为是你自己贪小便宜，不舍得花钱，就你这样的人，还想找什么女朋友？自己打光棍算了，自己一个人吃，更省钱！”
    王晓娇越说越气愤，她又想起来，刚才乔金灵和宋益善亲昵的画面，她在想如果乔金灵想要去吃，宋益善肯定会带她去吧，肯定点上一大桌子菜，言笑晏晏，宠溺无边。
    这样一想，王晓娇濒临崩溃，什么话都往外说。
    “人家那个饭店开了那么多年，就你一个人说坑，难道有钱人都是傻子？你要是真有脑子，就不会现在还是个穷光蛋！”
    “王晓娇，你怎么说话的？谁贪小便宜了？谁不舍得花钱了？老子真是勤俭持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里像你这样爱慕虚荣！”
    江东明拔高声音，斜眼瞪着王晓娇，一点本事没有，还想去高档的地方花钱。
    王晓娇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委屈兮兮说道：“你说请我吃大餐，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心里想我终于有男人可以依靠了，我的男朋友对我有多好，结果被那么多服务员看着，脸都丢死了。”
    江东明的怒气稍稍收敛，瓮声瓮气说道：“丢什么脸呀，打肿脸充胖子，那才叫丢脸呢，为了吃一顿饭，花掉一个月的工资，我觉得那才是愚蠢。”
    “可是我们又不天天去吃，偶尔奢侈一顿不行吗？”
    王晓娇不依不饶。
    其实她也知道和江东明没有道理可讲，两个人的观念不相同，哪怕是吵到天亮，她也没有办法说服江东明，可是她不甘心，难道自己连吃一顿大餐都不行吗？
    “我和你讲不通道理，饭能吃饱就行，要那么多花样干什么，今天晚上的火锅，可是我花钱买的，哪里委屈你了，你要是觉得委屈，刚才的火锅，你别吃啊！吃了那么多盘羊肉，现在倒跟我抱怨上了！”
    王晓娇被江东明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眶红红看着他，她一辈子都像茧丝花一样依附着男人，以前跟着陈国强，总算是有一些钱，衣食无忧，现在跟着江东明，连吃一顿西餐都成了奢侈。
    “王晓娇，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低着头认真干活，说话也是细声细语，那么温柔，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女人适合娶回家，可以和她过一辈子，可是现在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江东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想要的女人是能够和他一样节省，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而不是去追求这些繁花似锦的东西。
    王晓娇无力辩驳，只觉得胸腔里是大把的委屈，说不出来的话，都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

 第339章 重回大学校园

    “行了行了，别哭了，等下个月我一定带你去吃，好不好？过日子是要省着点用，我也不差这一两百地，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哭？”
    江东明看着哭泣的王晓娇，梨花带雨，满心不是滋味。
    王晓娇甩开江东明的手，推开门，夺门而出，再继续待下去她肯定要爆炸。
    江东明差一点又被撞到鼻子，他也不明白王晓娇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至于王晓娇说的那些理由，在他看来都是无理取闹。
    江东明也非常沮丧，他只是想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他负担房租，还丢了工作，钱当然得省着花。
    他垂头丧气，坐在床边，想起兜里的优惠券，一张一张展开，仔细数了数，又重新用橡皮筋捆起来，放到专门放优惠券的铁盒子里。
    王晓娇漫无目的走在街头，她越想越觉得憋屈，却不敢嚎啕大哭，她连一个放肆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她在街边坐了半天，没有地方去，连身份证都没有带，想想可笑，亲生母亲就在这个城市，而她却不能回去找，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没有办法，折腾到半夜，她只好回到了那间出租屋，江东明已经酣睡如猪。
    黑暗中，王晓娇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透着亮，她像丛林中狩猎的豹子，却不知道猎物在哪里。
    同一片天空，却有不同的悲喜。王晓娇正在苦苦挣扎，而乔金灵这边则在准备开学。
    过了正月十五，高校陆陆续续都要开学了，宋益善也回到了学校，乔金灵忙着写毕业论文，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少了，却依旧写信保持联系。
    有时候，乔金灵看见校园里的落叶觉得漂亮，就夹在信封里，一起给宋益善寄过去。
    宋益善擅长画画，总是发现生活中温馨的片段，然后再用生动的笔触画出来，一画带笔，温馨可爱，夹在信里，最后再轻吻信纸，希望能把吻带给心爱之人。
    宋益善的每一封信，乔金灵都会把它留下来，只不过找了一个新的盒子，跟原来的铁皮盒子相比，这个盒子看起来高级多了，只不过乔金灵还是更喜欢以前的。
    乔金灵是一个恋旧的人，以前的东西带着回忆，也许情况会发生变化，可是那些记忆会一层一层沉淀，就像化石一样，虽然已经寻找不到踪迹，却依旧能看到它们曾经留下的印记。
    比如说前世的那些大学舍友：石小宁、黄慧、郭梦贝…
    她们都是曾经乔金灵219的舍友，来自五湖四海，她们一起度过了四年时光，那时候的乔金灵只是个普通女生。
    当时乔金灵并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虽然她人长得清秀，可总是缩着脖子，胆小不敢说话，是人群里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小时候，她总以为爸爸的死和她有关，要不是她在雨天被打，孙慧芳带她去诊所看伤，也不会耽误乔向前被救，之后再经过迷信的杨桂香一发酵，她便深信不疑，满心愧疚。
    这种愧疚的情绪如一棵种子，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成长，越长越大，最后长成了一棵撑天大树。
    这棵撑天大树让她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走路时被骑自行车的人撞到，她也会说“不好意思”。不管对错，她总是要说声对不起。即使不是自己的错，她也习惯了先道歉。
    这三个舍友成为了前世灰暗生活里唯一一道光，她想去看看她们，只不过怕自己重生，已经改变了历史，不知道这三个朋友是否还像之前。
    而自己空缺出来这个位置，不知道又换成了哪个女生？是不是以前还像以前那样？
    乔金灵很想去学校看一看，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在大学里的时候并没有谈恋爱，也没有人追求她，看到别人谈恋爱，她心里非常羡慕，就不愿意将就，所以谈一场大学恋爱，是她一直都有的心结。
    现在有了男朋友，当然要带他去浪漫一下。
    宋益善并不知道乔金灵的这个小心思，所以当乔金灵要带他去大学校园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奇怪，既不是去广院，也不是去外交学院，而是去了另外一所高校。
    “你在这个学校里有认识的朋友吗？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公交车上，宋益善悄声问乔金灵，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对啊！我有三个好朋友在这个学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们了，突然间有点想她们，就过来了呗！”
    乔金灵算一算，时间真的是很久了，有些人哪怕很久没有见了，却依旧放在心底。
    “好啊！今天是周末，阳光也很好，正想和你出来走走。”
    宋益善对视一笑，笑意深达眼底，他们坐在公交车后排，手自然而然牵到一起，乔金灵歪头靠在宋益善的肩上。
    还没有出正月，街上挂着红灯笼，人们还没有完全从过年的氛围中出来，下了几场雪，路两旁堆着积雪，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
    乔金灵透过车窗，看外面湛蓝澄碧的天空，就像被洗过了一样，特别干净，让人神清气爽。
    “前方魏公村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售票员拿着大声吆喝，这时候的公交车还有售票员，像统领全车的大总管一样，迎来送往，虽然有些聒噪，却有浓浓的烟火气，之后就变成了刷卡，方便是方便了，可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喧闹。
    两个人跳下公交车，一大段的记忆突然向乔金灵涌过来，熟悉的天桥，熟悉的楼房，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来这边上大学的时候。
    “咱们过天桥吧！”
    乔金灵牵起宋益善的手，神情庄严肃穆，像是要去朝圣一般。
    她的神情让宋益善纳闷，随即释然，乔金灵总是出其不意，他了解乔金灵的性格，却有时候猜不透她的想法，听不懂她说的话。
    就像现在这样，乔金灵脸上的神情，他无法解读，只不过乔金灵愿意做的事情，总是有她的道理。
    两个人走过天桥，来到了路西边，这条马路是在海淀都非常有名的一条路——中关村南大街。
    这条街之所以有名气，是因为一条街像一条绳子一样，穿起了声名赫赫的诸多高校，比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农科院，北京理工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北京舞蹈学院……

 第340章 老舍友重逢

    “看我们学校漂亮不漂亮？”
    乔金灵和宋益善漫步在大学校园，她的心情放松，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实话。
    “你们学校？你们学校不是广院吗？怎么变成中央民族大学了？”
    宋益善一下子就抓住了乔金灵话里的漏洞，问得乔金灵哑口无言，慌忙解释道：“天下学校是一家，我们都是社会主义的花朵，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乔金灵胡诌八扯，宋益善倒也不介意，反正这丫头有时候就是这样。
    乔金灵见躲过了一劫，偷偷吐了一口气，幸亏宋益善没有再继续追问，不然她肯定会说露馅的，接下来的说话，肯定要多加留意。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乔金灵哪怕再小心，时不时也会说出“一食堂的宫保鸡丁最好吃”、“地下食堂的蔬菜拌饭给的量特别大”、“接水的地方还是这么小”、“澡堂怎么永远都在排队？”……
    这些话钻进宋益善的耳朵里，像一个小泡泡，渐渐变成大泡泡，持续发酵。
    他越来越好奇，乔金灵的反应完全不像刚来这个学校，反而更像是在这里生活很多年的学生。
    他不动声色，默默观察，把乔金灵一举一动都放进眼里，只觉得越来越奇怪，完全没有办法解释。
    乔金灵带着宋益善穿梭在好几个食堂，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可是问她，她总是支支吾吾。
    突然，宋益善看到乔金灵眼神一亮，回头嫣然笑道：“宋益善，我们就在二食堂吃吧，这里的炒拉条子，贼好吃。”
    “好，你来定。”
    宋益善微笑点头，继续问道：“好像要刷学生饭卡，我去找同学借一张卡。”
    “不用，我来借，保证能借到。”
    乔金灵神情得意，拉着宋益善的手，穿过餐桌和餐桌之间的走道，最后停在了一个角落里。
    她们果然在这里。
    乔金灵再熟悉不过，当年二食堂的这个角落快成了她们的大本营，只要这个位置空着，她们一定会坐在这里。
    每到周末的时候，这群姑娘都会各自点两三个贵菜，像聚餐一样，好好吃一顿。
    那时候乔金灵手里钱不富裕，孙慧芳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乔金灵只能够出去勤工俭学，刚开始的时候摸不着门路，所以吃得非常节俭。
    同宿舍的三个姐妹便想到了这个好办法，其实她们手里也不宽裕，只不过乔金灵那边情况要更艰难一点。
    乔金灵当然明白，她们在用这种善意的方法，照顾着她可怜的自尊心，等勤工俭学挣得钱多一些了，这样的聚餐便形成了习惯。
    乔金灵看着她们的身影，内心百感交集，真没有想到还能再看到她们年轻时候的模样，原来那时候如此青涩可爱。
    也许是乔金灵盯得久了，石小宁最先发现了乔金灵，一脸的狐疑，这个姑娘是在等她们的位置吗？
    “不好意思，同学，我们是外校的，能不能借借你们的饭卡？用现金来换？”
    乔金灵直接看向石小宁，脸上带着笑，石小宁是她们宿舍的公认最仗义的女生，一米七二的个子，剪着短发，说话雷厉风行，风风火火。
    “你们是外校的呀？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没关系，钱不用给了，我请你们吃！”
    石小宁咧嘴一笑，满口的大白牙，还是像以前那样仗义疏财。
    旁边的黄慧和郭梦蓓使劲用眼神去瞪她，可石小宁浑然不觉，她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面熟，像是从哪里见过一样，又说不出来。
    “那谢谢喽。”
    乔金灵也不客气，拿过来饭卡，来到打饭窗口，排着队。
    “你可真厉害，随便说几句，别人就会把饭卡给你。”
    宋益善排在乔金灵到后面，一系列操作让他吃惊不已。
    “当然是目标精准，我知道她肯定会给我的。”
    乔金灵一脸笃定，神情得意，果然是不管重生多少次，石小宁还是这么仗义。
    “你怎么知道？”
    宋益善话里带着一丝怀疑，如果是猜的，他都没有这么奇怪，可乔金灵成竹在胸，好像完全没有问题。
    “我会相面呀，看着那个女生就很豪爽，不要想那么多了，告诉你哦，这个食堂的酱鸭胸是最好吃的。”
    乔金灵赶紧转移话题，不然宋益善又要问起来没完没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的手头拮据，只能打几毛钱的素菜，再吃二两米饭或者一个馒头。
    有时候嘴馋呢，就会来这个食堂切两块钱的鸭胸脯，其实也没有多少肉，酱香浓郁，阿姨会格外在她的米饭上浇上一勺酱汤，配上米饭，别提有多好吃了。
    打好了饭，乔金灵也不着急，坐下来，等到石小宁隔壁桌吃完饭以后，她才坐下来。
    “同学还给你的饭卡，谢谢你，你说不用给钱的，那我就真的不给喽。”
    乔金灵故意这么说，石小宁只是哈哈一笑，把饭卡放回兜里：“你这人还真有意思，一点都不扭扭捏捏，把无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那是自然，你是石头，心肠却还这么软。”
    乔金灵脱口而出，一时之间三个女生都神色一滞，『石头』可是石晓宁的外号，宿舍里自己起的，外人都不知道。
    “那我们吃饭喽。”
    乔金灵招呼宋益善坐下来，眼睛却瞅着郭梦蓓，以前和这个室友关系最好，半夜两个人睡不着的时候，会躺在一个床上，聊未来的事情。
    说是要找什么样的对象，找到对象以后一定要带给对方看一眼，让彼此参谋一下。
    可惜一直到重生之前，乔金灵也没能把所谓的对象带到郭梦蓓的面前。
    乔金灵心中感慨，她们现在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对她来说是久别重逢，有好多的话想和小姐妹说，哪怕这些话说出来，她们根本就不信。
    乔金灵当然也不敢随便乱说，肆意改变历史，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正好打在她们这个区域，乔金灵眼眶突然有些湿润，把脸扭到一边，生怕被朋友看到他的眼泪。
    可是乔金灵的眼泪和失落，全部落进了宋益善的眼中。
    他的本能告诉自己，乔金灵肯定是有心事。

 第341章 乔金灵的忠告

    乔金灵一直跟在她们旁边，她们吃饭，自己也跟着吃饭，她们吃完饭往外走，她也跟着我们走，她们去操场，她也跟着去操场。
    到了操场以后，三个女生才发现不对劲。
    这个女生太奇怪了，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们，眼神怪怪的，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三个人面面相觑，仔细搜罗脑中回忆，都不认识这个女生。
    可她们又觉得这个女生有些面熟，带着一种亲切感。石小宁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问道：“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们？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嗯。”
    乔金灵点了点头，扭头对旁边的宋益善说道：“你自己随便溜达一下，我和她们说说话，你过一个小时再回来找我吧！”
    宋益善不明所以，却顺从点了点头，今天的乔金灵透着古怪，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只剩下四个女孩了。
    “我知道你们叫什么。”
    乔金灵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三个人的名字，三个女孩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不由自主张开，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们不用管我是从哪里来的？只需要知道，我对你们没有一点恶意，你们可以叫我乔金灵，你可以叫我小铃铛。”
    乔金灵说起这个外号，内心一阵感慨，当年每个人都起了一个外号，史小宁叫『大石头』，只因为她脾气豪爽，光明磊落。
    郭梦蓓叫『小贝壳』，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孩子，说话温温柔柔，非常受男生的喜欢。
    黄慧的外号叫『会不会？』，只有她的外号最特别，因为她学习好，给这三个人讲题的时候，最后总是会加上『你到底会不会？』
    因此得了这样一个外号。
    而乔金灵之所以叫小铃铛，不是因为她的声音多么清脆，而是因为大家都希望她能够像铃铛一样，勇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乔金灵只觉得这个外号不好，铃铛自己是不会发出声音，必须别人摇晃，才能够发出声音。
    她不喜欢这个外号，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叫这个名字，她总是觉得心中愤愤不平。
    时间一久，她才明白原来这三个可爱的女孩，就是帮助她发出响动的人。
    事过境迁，如今亲口说出这个外号，乔金灵内心百感交集。
    “乔金灵？说实话，很奇怪，我们都不认识你，而你似乎对我们非常熟悉。”
    郭梦蓓歪着头，眼睛盯着乔金灵，似乎要从这张俊俏的脸上找出答案。
    “就当是远别重逢，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再见到你们，我特别高兴，只是来得有些晚了，你们不要介意。”
    乔金灵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泛红，人生不止有爱情，鸡毛蒜皮，家长里短，还有青春的友谊。
    也许有些人再也不会见，只能偶尔联系一下，可只要一联系，那段青葱的年少时光就会融入到心中。
    也许不能够聊现在生活的困苦和迷茫，可是青春的回忆却足以抚慰人心。
    “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们也不再问。就当是朋友好了。”
    黄慧是个典型的理智派，她观察了很久，试图想从乔金灵身上找出动机，可是无功而返。
    “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做朋友，我来见你们，是想有些话对你们说。”
    乔金灵抓着石小宁的手，一脸诚恳说道：“大石头，不要再看那些励志的书，什么恰当的性感打扮可以吸引上司注意之类的，都是胡编乱造的，你想一想，那些作者连职场都没有待过，更不用说做到管理层，那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乔金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被那些书洗脑，什么吸引男上司，不过是以前社会依附男人的那一套，靠，男人能走多远呢？男人倒了，你也就倒了，在职场上，投机取巧，也许能让你走一段路，但走不了太远的路，要想踏踏实实，最后还是要靠实力。”
    乔金灵拍了拍石小宁的肩膀，她知道前世的石小妞在职场上走了捷径，恨不得一夜之间就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结果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史小宁听着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乔金灵捏着她的手，使劲说道：“你听到了吗？一定要把我的话都往心里去，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快点给我点头！”
    “嗯。”
    史小宁一脸茫然，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说实话乔金灵的话确实刺中了她一部分内心，她太急功好利了，什么静待花开，在她看来，都是狗屁。
    新学期的实习，她就打算撩一下实习单位的领导，只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冒头而已，就被这个女孩直接说出来了。
    “乔金灵，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一点根据都没有，石头可是最疾恶如仇的人，才看不惯这些下三烂的伎俩呢，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黄慧嗤之以鼻，却没有看到一旁石小宁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
    “会不会，这5000块钱给你。”乔金灵从背包里掏出一沓钱，塞到黄慧的手中，沉甸甸的，震惊了所有人。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然一掏就是5000元，这也太神奇了吧？
    “你给我钱干什么？”
    黄慧把钱往回推。
    “很简单，我想帮你。”
    乔金灵一边说着，一边审视着黄慧的神色，看着她神色微微一变，既没有那么兴奋，也没有那么抗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乔金灵还记得当年就是这个时候，临近毕业，黄慧突然说要嫁人，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就匆匆回了老家，甚至都没有通知她们去参加婚礼。
    之后才知道，黄慧为了给妈妈治病，被迫嫁给了一个中年人，只是因为那个人出了5000块钱彩礼。
    这个时候应该是黄慧妈妈还没有查出来生病，只有了一些征兆，所以黄慧才会格外担忧。
    “会不会，这个钱你留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动，她会救你一命，如果不够，一定要给大家说，千万不要自己做决定。”
    乔金灵拉着黄慧的手，眼前这个青春洋溢的少女，恍然间变成那个拖着三个孩子的农村妇女，满脸的沧桑，一脸的褶皱，苦笑着对她们说自己的命不好。

 第342章 我们都会好的

    “我不要你的钱，平白无故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黄慧反应过来，想把钱还给乔金灵，一旁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也觉得非常神奇，本来以为乔金灵是骗子，可哪有骗子一上来就先给钱的。
    “你拿着，如果以后没有用，你可以再还给我，如果你注定要欠一个人的人情，那就欠我的吧。”
    乔金灵有些恼怒，就是因为黄慧这个倔强的性子，出了事情谁也不说，不然四个人凑一凑，应该能凑出医药费，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可她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可这个钱我拿着心里不安。你给我留一个地址，等我以后有钱了，再把钱还给你。”
    黄慧说着想去找纸笔，却发现没有带包，只能抓着一沓钱，皱着眉头，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现在看来，真的是会掉馅饼的。
    “不用，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就很开心，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我当成妹妹，我不要求回报，只要求咱们四个能永远这么好。”
    乔金灵说着说着，又有些动情，一旁的三个人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乔金灵说的话，可被她的情绪感染，四个人的手拉在一起。
    “还有你，小贝壳，不要那么恨嫁嘛，好男人有的是，女人不光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咱们还有更多的路可以走。”
    乔金灵扭头对旁边的郭梦蓓说道。按流行的话来说，郭梦蓓就是妥妥的恋爱脑。
    毕业之后谈了一个男朋友，明明条件比那个男人好，可是这个男人各种打压郭梦蓓，她婚后买一件上百的衣服，都不敢告诉男人实情。
    郭梦蓓内心极度自卑，总觉得自己不值得有人爱，好不容易有人喜欢她，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乔金灵还记得郭梦蓓和她的男朋友确定关系的那个夜晚，没有其它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了她长得这么漂亮，肯定看不上他。
    这是郭梦蓓自从成年以后，第一次因为长相而受到异性的赞美。
    其实她本人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因为到了青春期以后，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没有人夸过她好看，还给她起了“麻团”这种侮辱性的外号。
    这个外号伴随着她整个初中和高中，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埋头学习，她的青春是灰色的。
    等上了大学以后，脸上的痘痘少了，却依旧有痘印，脸也没有那么白，尤其她被大学里光鲜亮丽的女孩们一映衬，越发显得灰头土脸，没有活力。
    一开始她被同样自卑的乔金灵所吸引，觉得奇怪像乔金灵这样白白净净的女孩，怎么会和她一样自卑呢？
    深入了解以后，同样自卑的女孩成为了宿舍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
    所以那个男人一脸虔诚夸赞她长得好看的时候，郭梦蓓的心就好像被子弹击穿了一样，眼眶里泛着泪花，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男人似乎察觉到郭梦蓓的变化，从此以后越发显得殷勤。
    两个人漂在北京，一开始尚且有甜蜜，只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为鸡毛蒜皮的琐事，一块两块的细账，两个人每天吵完了又复合，复合完了继续吵架。
    这样的日子生生把郭梦蓓如水般的江南女子，折磨成一截朽木，再也没了半分灵动和活力。
    “小贝壳，你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不要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就否定自己，也不要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就迷失了自己。”
    乔金灵抓着郭梦蓓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炽热，因为激动手有点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婚姻是大事，一定要谨慎考虑，男人的话就是屁，听听就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有的时候好话不一定有好目的。”
    郭梦蓓蹙紧眉头，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孩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掏心窝的话。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模模糊糊，午夜梦回的时候，似乎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了解？又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样的话？还给我这么多钱？”
    黄慧震惊大于疑惑，如果乔金灵是为了骗她们的话，却这么大方给了她5000块！
    “因为我们是朋友呀，不一定认识很多年才叫朋友，刚见面也可以当朋友呀，我只希望你们过得好好的，一定要把我说的话牢牢记住，以后好好生活。”
    乔金灵说着说着，眼眶有些发红，她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三个姐妹，又怕吓到她们。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突然有一个人跑过来对她说：“我是你上辈子的好朋友，死后重新托生，特意来找你。”
    恐怕乔金灵自己也会觉得害怕。
    “我相信你，我的直觉给我说，你不是坏人。”
    郭梦蓓神色温柔，抚摸着乔金灵的脸颊，就像摸着妹妹一样。
    “谢谢，谢谢你相信我。”
    “如果你和我们一个宿舍就好了。”
    “我也希望呀。不过只要大家都过得好好的，就算不相聚，心底也是高兴的。”
    乔金灵抱住郭梦蓓，感慨万千，声音里带着欣慰。
    “都会好起来的。这是我的地址，有着急的事情，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
    乔金灵拿出纸条，塞到郭梦蓓的手中，突然充满力量说道：“希望我们都不要做一个随时会被放逐的北漂。”
    这是她们前世的口号，发誓要扎根北京，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为之奋斗的理想，而不是为了碎银几两或者男人，消耗掉自己。
    “好！”
    “为了明天！”
    “不被放逐！”
    四个女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乔金灵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实在太高兴了，所有人几乎同时张开胳膊，拥抱在一起。
    大家都感动了，眼睛里热热的，为突如其来的友谊而激动。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看起来好帅呀。”
    郭梦蓓看着乔金灵，如同看着亲妹妹一样。
    “对啊。你也会找到一个疼爱你的男人，我们只需要自信一点就可以了。”
    乔金灵拍了拍郭梦蓓的肩膀，似乎没有了前世和今生的区别，也没有重生这一说，似乎她们之间的友谊还停留在青春时刻。
    “嗯。我们都是最好的，每天自信一点点。”
    郭梦蓓眼里终于闪现着光，长期压在心头的自卑像阴霾一样，终于透出灿烂耀眼的阳光，一点一点被驱散。

 第343章 你想知道，那我就全告诉你吧

    “我就是说嘛，你那么漂亮，干什么这么自卑？我们凭自己的本事，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石小宁大大咧咧说道，她也劝说郭梦蓓好多次，可这丫头的背依旧弯着，不敢拿正眼看人，这个乔金灵一番话，竟然让郭梦蓓瞬间有了自信。
    “对啊！大石头，靠山山会倒，更不用说人了，你那么优秀，再多一点耐心，以后肯定会很厉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咱们能离多远离多远，还不够糟心的呢。”
    乔金灵继续提醒，不过她看石晓宁的表情，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就是！人间正道是沧桑，好走的路从来不是捷径，你说说我以前怎么不明白？非想靠别人，难道我自己走，还有走不通的路吗？”
    史小妮豁然开朗，她长期处于一种比较拧巴的状态，看不起走捷径攀关系的那些人，却又很羡慕她们能一步登天，愤愤不平，两种纠结消耗了她很多精力。
    做出了a选择，却又觉得做出b选择会更好，做出了b选择，她又后悔没有做a选择。
    如今乔金灵的一番话，让她突然间明白了，与其花费时间进行纠结，倒不如提升自己，和生活死磕。
    “我记住你的话了。”
    石小宁言语平静，面无郁色，乔金灵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她相信石小宁说得到做得到，关键时候显示出她生命的底色。
    在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有着钢筋水泥般的坚韧，还有宁愿迎风站着冻死也不愿弯腰的风骨。
    这一刻，乔金灵突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石小宁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厉害人物，没有人能打败她的朋友，一旦她想明白困境，走向了正确的路，哪怕再恶劣的环境她也绝对不会服输，一定会逆风而起，闪瞎所有人的眼。
    “会不会，你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那边还有，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千万不要因为一点点钱，就把一辈子葬送了。”
    石小宁转身对黄慧说道，她有些自责，作为宿舍里的老大，却没有留意到黄慧的变化，只是觉得她最近怪怪的。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说，其实我妈的身体不好，最近要去医院查病，我妈这一辈子不容易，一直都在为家庭付出，我真的很害怕，只要能救她，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黄慧卸下来坚强的伪装，她在宿舍一直都是理性的代表，讲道理头头是道，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所以乔金灵她们当时也没有多想，知道她突然嫁人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是震惊的，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妈妈一定会没事，不会是大毛病的。”
    乔金灵知道这5000块钱手术费救了黄慧妈妈一命，虽然生活质量大不如以前，可好歹是留了一条命。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说吗？我妈妈一定会没事？”
    黄辉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如今在她的眼里，乔金灵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说的话都准。
    “我保证，你妈妈这一次一定能闯过难关，所以呀，这5000块钱已经留好了，现在5000块钱觉得是很多的钱，再过两年，等我们都工作，挣点钱就微不足道了。”
    乔金灵的话让黄慧眼睛一亮，心里又踏实了，她性子沉稳理性，却并不傻，知道乔金灵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善意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铃铛。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黄慧看着眼前的女孩，并没有穿什么大牌，款式也很简单，裁剪得体，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和纤细的锁骨，黑色的上衣衬得她的冷白皮像一件细腻光滑的瓷器。
    “好呀，等你工作，钱一定要还给我，不过现在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乔金灵和三个女孩告别，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她希望自己的提醒，能够改变朋友们的命运，可究竟能改变多少，她心里也没有数。
    毕竟她可以带来好运，却改不了每个人的命。有人有运无命，有人有命无运，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金灵，看来我出现得正是时候。”
    宋益善缓缓走过来，张开双臂，乔金灵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蹦带跳跑过去，直接冲到宋益善的怀里。
    这可是实实在在能触摸到的幸福。
    “怎么啦？一脸失落的样子，难道和新认识的朋友聊得不开心吗？”
    宋益善摸着乔金灵柔软的发丝，细细摩挲着。他说话又低又沉，胸腔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站在操场的一角，仔细观察这群女孩的一举一动，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异常，顶多是乔金灵和她们投缘而已，可当看到乔金灵拿出那沓钱，这才觉得古怪。
    “没有，我们聊得非常好，挺开心的，只不过我自己有点事情想不明白。”
    乔金灵昂起小脸，眼神里有庆幸也有失落。她有点后悔，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朋友，才能够让朋友避开生活中的坑。
    “那我们的小姑娘怎么不笑呢？嘴角耷拉着，都不美喽。”
    宋益善伸出手指，向上牵扯着乔金灵的嘴角，他站在树荫下，人如玉树，一身斑驳的叶影和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对了，你是不是在偷偷看我？”
    乔金灵撅着嘴，心情重新明朗，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都交给老天吧。
    “我的女朋友，自然是正大光明地看，干嘛要偷偷摸摸看？”
    宋益善身上清冽的香味萦绕身侧，眼底漾起一片涟漪，眼帘下的目光一片柔和。
    “我发现你现在呀，说起肉麻的话，一套一套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乔金灵踮起脚尖，拧了拧宋益善的脸颊，手还没有放下，就被宋益善猛然捉住。
    “你的事情，我以前也没有发现。”
    宋益善意有所指，眼神深邃，想要从乔金灵脸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哪有什么好隐瞒的？是你记性不好，忘了有些事情，怪不得我啊。”
    乔金灵心底打了一个突，总觉得宋益善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一些什么，难道这一趟回学校，自己暴露的事情太多了？
    操场上活动的同学并不多，刚过午后，一切都懒洋洋的。
    “真不打算告诉我吗？我以为我们两个人可以无话不谈。”
    宋益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乔金灵身上的这层神秘感，总是像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一层薄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想要了解一个更加真实的乔金灵。
    “你真的想知道吗？”
    乔金灵吐出胸中一口气，她受不了宋益善眼中的落寞，心疼得要命，如果宋益善真的想知道，那就把一切都告诉他吧！

 第344章 我是重生的

    操场上，林立的白桦树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虽然已经二月初，可满目依旧是冬日的萧瑟。
    乔金灵突然间心情放松，既然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宋益善，那就全部都说出来吧。
    她攒在心里的这些事情，要和她最亲密的人分享。
    乔金灵的情绪变化愉悦了宋益善，让他的一颗心又活泛起来。
    “时间还早，咱们去溜冰吧！再不遛冰，冰层就要化了，今年冬天我们还没有溜过冰呢。”
    “你想溜冰？”
    宋益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如我带你去片湖，那里可以溜冰。”
    “溜野冰吗？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的，每年过完春节，我都会去，那里的冰冻得最结实，如果真掉下去，我第一个救你。”
    虽然宋益善嘴上这么说，可是乔金灵最后还是决定去什刹海，专门的溜冰场，小命只有一条，她才不敢冒险。
    什刹海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如镜子一般，因为是周末，而且没有出正月，里面玩闹的孩子非常多。滑冰工具看着有些简陋，但滑冰人的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
    乔金灵踩着车，顺着冰面滑行，小的时候爸爸带她出来滑冰，总是风驰电掣，速度越快越好，她吓得哇哇叫，乔向前乐得前仰后合。
    凛冽的风贴着乔金灵耳朵刮过，因为湖面上人很多，冰车容易撞在一起，所以她也不敢完全放开速度滑，就算这样，两个人无拘无束，肆意撒欢。
    “呼！好热啊！”
    乔金灵溜累了，停在湖边，静静地看着天空，宋益善就陪在她的身边，眼睛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渐渐的，临近傍晚，天空泛着极为清冷的浅青色，看起来干干净净，深邃悠远。宋益善呼出来的热气飘在乔金灵的耳边，温温的，湿湿的，却又很快消失。
    乔金灵眼睛亮晶晶的，刚刚经历一场运动，她的脸颊粉扑扑，冒着热气，像刚出锅的包子。宋益善褪去了稳重老成的样子，笑得很开心，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精神面貌。
    “宋益善，你知道吗？我喜欢滑冰，可技巧却不好，滑在冰上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女侠，觉得自己能解决很多的事情，能帮助很多很多的人。”
    乔金灵的小鼻尖被冷风吹得红中带粉，额前的刘海被汗濡湿，变成了毛茸茸的小卷，她的笑干净纯粹，就像春天第一缕风掠过冰面，让宋益善的心变得皱皱巴巴。
    宋益善情不自禁伸出手，揽住乔金灵的后脑勺，在乔金灵嘴唇轻轻一吻，然后如鸟翼掠过水，又闪开了。
    “滑冰滑累了，咱们走吧！”
    乔金灵红着脸，刚才那一吻被好几个小朋友看到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出了溜冰场，暮色沉沉，现在是北京的二月初，春寒料峭，冷空气扑面而来，虽然有些冷，但吸进肺腑里的新鲜空气也让两个人精神一振。
    “看啊！等到天再暖和一些，玉兰花恐怕就要开了。”
    两个人走在故宫城墙下，这里的玉兰花最好看，等到玉兰盛开的季节，会有很多人过来拍照。
    枝头朵朵玉兰花，像纺锤一样缩在里面，等待着第一场春风春雨把它们唤醒。
    “等到时候玉兰花开了，我们再一起来看，好不好？”
    宋益善拉着乔金灵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连指尖都是暖的，打着圈儿摩挲，略微有些茧子，硬硬的，带有男人特有的粗粝手感。
    “好呀，等玉兰花开了，咱们就一起来拍漂亮照片，留作纪念。”
    乔金灵笑得灿烂，她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一幅画面，一朵朵玉兰如同玉石砌成，绽放着春天的第一份美。
    “对不起，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乔金灵笑容停在脸上，她知道宋益善一直等着自己主动说，两个人虽然一直玩得很开心，可中间却像隔着无形的墙，只要她不开口主动说，宋益善肯定不会开口问。
    “什么事？”
    宋益善把手攥得更紧了，在他的心里盘桓过无数个想法，他不知道他的女孩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可不管乔金灵有什么样的秘密，他都会义无反顾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里，宋益善突然停下脚步，紧紧地抱住乔金灵。宋益善突然间有点害怕，害怕此时此刻两人如胶似漆，秘密一旦说出来，就身份如路人。
    之前有多么美好，之后就有多么冷冽。
    就像一个人待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突然走到冰冷的户外，如果从来没有在暖气屋里待过，那么外面的冰天雪地没有那么可怕。
    可他已经经历过室内的暖，一点点的冷就觉得难以接受。
    乔金灵一开始身子有些僵硬，没有想到宋益善会突然抱住她，一会就软下来，委委屈屈说道：“你干嘛呀？是不是答应我说出来，你就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不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
    像是要证明什么，宋益善把乔金灵搂得更紧了，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乔金灵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心里顿时暖和了。
    身体上的接触，让两个人的心灵更加接近，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在热恋期，乔金灵相信即使这个秘密说出来，两个人之间也不会有任何隔阂，就像冰天雪地里的雪花落进水里，消散无踪迹。
    乔金灵真要说出这个秘密了，她有些紧张，手心出了汗，宋益善看出了她的紧张，搂着她的肩膀说道：“算了，你不想说，那就不要勉强。”
    “没有不想说。我只是担心说出来以后你不相信。”
    乔金灵话说得没有底气，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很难接受。
    “不如你说说试试呀？”
    宋益善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乔金灵是外星人不成？
    “其实…其实我是重生的。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我是未来的人。”
    乔金灵眨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正经一些，她目不转睛盯着宋益善，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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