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师:公主要当冲师逆徒》 第1章 琅琊学院 大周,庐州府,琅琊学院。 顾城敲门走进房间。 “恩师,府尹大人托人传话,若再不关闭琅琊学院,就让您舅父,待在府尹大牢一辈子。” “洪夫子又派人在学院门口跟学院抢夺生源了。陈儒已在外与他们对峙。” “还有您的舅母陆张氏托人传话,您若今日再不归家商议对策,她就带人提刀上门,拆了这破学院。” …… “知道了。你下去看着诸位师弟,尤其是那几个性子冲的,让他们不得擅动。” 案牍另一边,周玄依旧编纂着给弟子们的教案,没有抬头。 顾城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他是半年前拜入琅琊学院的。 不为别的,只因他出身贫寒,而琅琊学院的学费,要比别的学院低上三成。 他原本以为恩师学问平平,自降学费,只是招揽学生的手段。 可第一堂课,周玄一袭白衣,相貌堂堂,手握书卷,单手负于身后,为他们讲解天下大道。 春风袭来,周玄出口成章,书卷之上那些晦涩难懂的道理总能被他拆解成深入简出的话语,令他如沐春风。 顾城一下子就被周玄风采深深吸引。 可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也会被世俗之事所烦扰啊。 房屋中的周玄放下笔,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是个大学老师,一年前穿越到了这个大周王朝,继承了前身的一切。 这个琅琊学院本是前身的父亲创立的,可惜前身父亲实在才力有限,没教出几个像模像样的学生。 周玄刚来不久,前身父亲便撒手人寰,再加上前身母亲早逝,周家一家只剩周玄一人,这个学院自然就传到了周玄手里。 当时学院难以为继,若不是舅舅陆清远的接济,学院怕是早就已经开不下去了。 好在这一年时间,周玄兢兢业业,学院才稍稍有了些起色。 穿越而来,周玄并没有什么封侯拜相,为富天下,或者是厉兵秣马,封狼居胥的冲天志向。 谁说穿越了就一定要大富大贵,打打杀杀呢? 前世他就是一个大学老师,喜欢教书育人,现在穿越古代,又恰巧有了间学院,做好一名老师,教好学生,家里有些存银,当个躺平的小老百姓,多好? 可偏偏,他遇上了麻烦事。 琅琊学院的学费要比其他庐州学院的学费低三成,再加上他尽心尽力,教导学生,逐渐才名远播,前来投奔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 这便动了本地最大学院,巨鹿学院的蛋糕。 巨鹿学院的院长洪夫子是府尹大人的岳父,府尹大人略动手段,就抓了他舅舅陆清远,逼迫他关掉琅琊学院。 这是周玄第一次感受到那句至理名言:民不与官斗。 莫非真的要关掉学院吗? 可一想到下面那些嗷嗷待哺的贫寒学子,周玄于心不忍。 他们都是交不起学费才来投奔他的啊…… 而另一边,是待他如亲子的舅舅。 周玄陷入了两难。 …… 与此同时。 琅琊学院不远处的街道。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对父子。 只见那父亲四十多岁模样,虽身着素衣,却细眉方目,相貌堂堂,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让人不忍直视。 再观那少年人十五六岁,虽是一袭男儿打扮,可他十指宛若青葱,未经胭脂点缀,却唇红齿白,肌肤娇嫩得吹弹可破。 鼻翼纤巧,柳叶弯眉,样貌不输女子般俊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闪烁着灵动与活泼,竟添了几分可爱与俏皮。 “父皇,这就是您起事的庐州吗?果然人多热闹,空气也好!”少年人冲父亲眨了眨眼。 “那叫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父亲宠溺地刮了刮少年人的鼻子,“让你跟太学的师父好好读读书,你倒好,不学无术。被太学的师父们知道了,又要罚你抄书了。” 从两人的对话中,足可见两人身份不一般。 没错,这位父亲便是当今大周开国之主萧天权,而这个俏皮可爱的‘少年郎’便是萧天权最宠爱的十公主,萧玲珑。 “父皇,知道了……” 萧玲珑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不是她不想学,是那些太学的师傅们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地讲什么天地之道,圣人之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每次听他们讲课,萧玲珑都要昏昏欲睡,烦都烦死了。 “都嘱咐你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父皇。不然的话,就让你回驿馆!” 萧天权小声嘱咐道。 他此番回到庐州这个龙起之地,是焚香祭祖,不想太过张扬。 顺便来庐州看看天下百姓过得是否安稳,他是否是个合格的开国之君。 “是,父亲大人。” 萧玲珑乖乖行了个礼,甜甜叫着,惹得萧天权满脸宠溺,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他膝下九子,唯独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宠爱得紧。 此番回来,他原本打算孤身前往,可萧玲珑非要吵着跟着,没办法,萧天权才让她换了身男装,跟了过来。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萧天权领着萧玲珑,在庐州城里闲逛,百姓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让萧天权很满足。 前朝残暴,他起兵举事亦是为了天下苍生。 登基之后,他更是勤勉政务,从未有过懈怠,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他也放心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争论声音,走近一看,是一位年轻学子正与一群问人唇枪舌战。 “陈儒,洪夫子是庐州士子表率,琅琊学院得罪洪夫子,就是得罪了庐州满城士子,你要与庐州士子为敌不成?你难道没听说过,得士子者得天下这句话?” “恩师教导,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天下士子真有本事,还不如派五百士子,对敌军狂背酸腐诗文,那燕云十六州唾手可回!” “巧言令色!” “这是至理名言!恩师曾说,风阁阁老程志吉为查盐务,鞠躬尽瘁,死在赴任途中,太师李固,一人舌战十八国使臣,气度不减!这些才当士子之名,是吾等读书人的表率,洪夫子小肚鸡肠,只会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他人,也配士子之名?” …… 萧玲珑眨眨眼,小声道:“父亲,这位年轻人所言甚是有理,他的恩师,想来也是一位有学问的人物。” 反正肯定比太学那几个老家伙强多了。 萧天权点头。 刚刚那番道理,倒是甚合他的心意。 这年轻人看上去跟玲珑年长不了几岁,竟然就有如此见识,他的恩师,想必也见识非凡。 萧天权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琅琊学院。 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笔锋苍劲有力。 莫非就是这年轻人恩师所写? 萧天权倒是有兴趣会会这位年轻人的恩师了。 若真是位身怀大才之人,让他为朝廷效力,岂不更好? 刚想迈步而入,萧天权被一胖子堵住了前路。 “两位是想拜师?来我巨鹿学院如何?难道你们没听说,琅琊学院就要倒闭了!”胖子眉飞色舞道。 “何出此言?” 明明是敞开了门,为何会倒闭? “您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胖子指了指门里面,压低了声音,“里面的先生周玄,跟巨鹿书院的洪夫子抢学生,得罪大人物了!洪夫子,那可是我们府尹大人的岳父,庐州士子的先锋表率!岂是任人欺负的主?当即就把周玄的舅舅陆清远抓进了府尹大牢。府尹大人可是放了话,不关了琅琊书院,就让陆清远在里面待一辈子!两位,还是来巨鹿学院吧,提我的名字,学费打折……” “哼!” 萧天权重重一拂袖,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般以官欺民的丑事! 更何况这位周先生,很有可能是位身怀大才的好先生,庐州府尹瞎了狗眼,竟干出这般龌龊的事情来! 这还是他的从龙之地,换做其他地方,那还了得! 欺人太甚! “来不来?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再过几天,巨鹿书院的学费可是要涨的!”胖子趾高气扬道。 “滚!” 萧天权低吼一声,瞪了胖子一眼,随后带着萧玲珑走入了琅琊学院。 “神经病!” 胖子啐了一口唾沫,“有你求老子的时候!到时候,没有两百金,休想进我巨鹿学院的门!” 与门外吵得不可开交不同,学院之内,倒是井然有序,来来往往不少学子。 有读书的,有习武的,还有烧饭的。 此番天地,倒是跟萧天权的太学有很大不同。 看到萧天权与萧玲珑,顾城热情地接待着两人。 “二位是来求学,还是参观的?” 萧天权说道:“听闻学院周先生是位大才,特来讨教,不打扰吧?” 顾城笑道:“先生还在为弟子们编纂教材,二位可先随我来。” “恩师说过,琅琊学院来去自由,就算二人不是来求学,学生也有责任带二位逛逛。” “琅琊学院下属分几个不同学科,武道馆,文史会,音律所,法学社,女子学社……等等,投学学子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自行选择学科。恩师常言:因材施教,方为教育根本。” “这里是操场,弟子们每日出操的地方,学生每日前来,必须慢跑三圈方可开始一天的学习。恩师有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任何人都应该有个强壮的体魄,才能更好为天下百姓效力。” “这是鞠,是恩师所创,可投,亦可蹴,还有这些,这是单杠,这是双杠,这是跳远坑,这个地方可以跳高,这是跳马,都是弟子们平日里锻炼身体所用到的。” “这是图书馆,这里的书籍大部分是恩师自创,存放馆中,弟子可随意借阅,不过需按时归还……” “还有这些。” 萧天权不住颔首,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已经有些眼花缭乱了。 与景帝不同,萧玲珑的目光,却被女舍墙上一行大字,牢牢地吸引着。 “妇女能顶半边天!” 第2章 天下大势 能说出这句话,这位周玄周先生,当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萧玲珑虽是女儿身,可性子却像极了父皇萧天权。 太学的太傅们天天告诉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当以温婉贤淑为荣,以夫为纲,萧玲珑觉得并不对。 女子也可以读书明理,亦可以经商,富甲天下。 再不济,她这般出身,游山玩水,撰写游记,不也是逍遥快活的一生吗? 难道女子只能一辈子侍奉丈夫,装什么贤良淑德,才算圆满吗? 周玄先生这句话,甚合她的心意。 “父皇,我想见见这位周玄先生,可以嘛?” 萧玲珑拉着周帝的胳膊,小声问着。 周帝颔首。 看到这位周先生搞出来这么多有新意的东西,他也想见见这位周玄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后生,朕……咳咳,萧某想拜访周先生,可否引见?”周帝差点儿说漏了嘴,只能咳嗽一声,略作掩饰。 顾城拱手道,“二位去偏厅稍坐。” 二人来到偏厅坐下,萧天权浅酌一口茶水,环视四周。 偏厅的陈设并不奢华,看来周先生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可几处字画,点点绿植,却将偏厅点缀的恰到好处,靠墙处的书架上,摆放着一排书籍,给偏厅更是增添了几分书生气息。 寡淡之中,不失典雅,简单,却不寒酸。 再看那几处字画的笔迹,与门口牌匾之上的--琅琊学院四字一致,想必也是出自那位周先生之手了。 萧玲珑也好奇地打量着房子,灵动的眼睛中闪烁着好奇的色彩,愈发明亮了。 “这里的书,萧某可能翻阅?”萧天权问向奉茶学子。 学子躬身,“请便,不过恩师交代,翻阅之后,务必放回原处。” 萧天权拿起一本《论当今天下形势》,随手翻开,第一行字,就让萧天权心生荡漾。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越往后读,萧天权就愈发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 这位周先生将当今天下大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连萧天权不禁对这本书爱不释手,连连称赞。 “员外竟对这本书有兴趣?” 就在萧天权读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寡淡的声音。 萧天玄抬眼,眼前这位少年郎,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头上别着一枚玉簪,虽无大福大贵之相,可却格外飘逸出尘,一尘不染,宛若天上谪仙,才貌双绝。 这么年轻,应该也是那位周先生的弟子了。 萧天玄暗暗思忖:这位周先生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个飘逸出尘,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这本书着实有趣,不过萧某有几处不解。小友可否为萧某拆解一二?”萧天权想要看看这位周先生的弟子,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 “请说。”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当今天下,仍然处于四分五裂之中,内有强敌拥兵自重,外有北边游牧民族虎视眈眈,前不久就有掠夺入侵之举,更是夺我大周七座边城,南方旧朝势力盘踞一方,据守天险以求死灰复燃。可这位周先生为何书中有云:高筑墙,广积粮?新朝初立,正是兵强马壮之时,不应该正是一鼓作气,一统江山吗?”萧天权请教道。 那人说道,“前朝暴戾,百姓凋敝,民不聊生,眼下若穷兵黩武,百姓忧苦,岂不是又走回前朝老路?到时候失了民心,百姓又要揭竿而起了。” 萧天权颔首。 这后生言之有理啊。 新朝初立,国库空虚,可周边虎视眈眈,他这才派人去查盐务,理赋税,就是为了充盈国库。 可实在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除了查盐务,理赋税,小友可还有其他恢复民生之法?”萧天权问道。 “土地改革,税制改革。” 那人说道,“眼下天下土地大多都在氏族豪强的手里,百姓手中并无土地,只能给这些氏族豪强种地谋生。可新朝沿用了旧朝的税制,按人头收税。” “长此以往,土地兼并愈发严重,那些手里握着大片土地的氏族豪强只需缴纳少量的人头税,便可拥有大量的财富,而百姓劳作一生,却因家中人口众多,被收重税,氏族豪绅手里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而百姓跟国库,只会越来越苦。” 萧天权深吸一口气。 果然一针见血啊。 “那可有解决之法?” 萧天权语气中带着几分询问,态度都不禁恭敬了起来。 “土地归公,摊丁入亩。” 仅仅八个字,就让萧天权豁然开朗。 是呐,若朝廷将所有土地归为国有,将土地分给农民,不就是解决了圈地的乱像了吗? 同时将税摊在土地之上,土地税收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啊! “这番道理都是那位周先生所教?周先生大才,萧某佩服!” 这位后生仅仅是那位周先生的弟子,就有如此见识,那位周先生,岂不是不出世的大才啊! 他今天说什么也要见上这位周玄先生一面! 那人笑着点头,“土地国有,摊丁入亩,虽然只是区区八字,可若真的实施,当今圣上不光要承受来自氏族豪强的巨大压力,恐怕还会受到天下士子的非议。这番话,也是读书之人纸上谈兵而已。跟那些会筹粮,理盐务的人相比,哪里算得上什么大才,不过区区耳。” “小兄弟此言差矣。有人擅查盐筹粮之事,自然就有人擅出谋划策。天下之事,各有分工,小兄弟是周先生的弟子,怎可如此贬低自己的恩师?”萧天权说道。 “员外,这位便是我们琅琊学院的周先生。”奉茶弟子躬身道。 什么? 萧天玄心神一动。 他竟然就是周玄周先生? 原本,他见周先生搞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教出来的弟子又见识非凡,写的书籍也针砭时弊,一阵见血,应该是位读了很多年书的老先生,没想到,竟然是位如此年轻的少年郎。 萧玲珑更是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她也以为,周玄先生应该是位读书多年的老学究,胡子头发花白,说话文绉绉,可没想到,竟然是位飘逸出尘,风流倜傥的俊俏郎君,比她竟也年长不了几岁。 萧玲珑在京城也见过不少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可竟然都被这位满腹经纶的周先生给比下去了。 萧玲珑不禁多看了几眼,可一时间又觉得老盯着人家看是不是有些失礼,脸蛋一红,忙低下了头。 “先生莫怪,是萧某眼拙了。” 萧天权收起书,连忙起身微微施礼,神色愈发恭敬起来,萧玲珑收起活泼好动的性子,躬身施礼。 “在员外面前献丑了。”周玄问道。 “在下有一事不解,新朝初立,正是需要治世能臣的时候,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为朝廷效力?莫非,先生不愿?” 萧天权很好奇,读书人,怎会没有为国报效之心呢? “不是不愿,而是不想。不怕仁兄取笑,当好这个教书先生,是在下最大的宏愿了。” 他上辈子就是个大学老师,已经习惯了三尺讲台,为学子传道受业解惑。 让他入朝为官? 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 他没有这么大的报负跟志向。 “先生雅量,是萧某失言了。” 萧天权心中不免失落,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新朝所用,着实可惜。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等反应过来之时,天色已经晚了。 “萧某与先生一见如故,先生这本书,可否借在下拜读几日?萧某一定归还。这锭金元宝,就放在此处,全当押物,您看如何?” 这本《论当今天下形势》,萧天权还没有读完,他想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定能有更多感悟。 “员外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还?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周玄叹了口气,“周某已经决定关闭书院。今日相谈甚欢,这本书就送给员外,当做礼物了。” 虽然可惜,但是他不能不管舅舅。 舅舅待他如亲子,他不能自私到不管舅舅的死活。 至于那些贫寒的学子…… 他度众生,可谁来度他呢? “先生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竟也会为俗世所累,着实可惜。实在是当朝者的过失啊。” 萧天权明白周玄想要关闭书院的原因,心生内疚,同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杀意顿起。 庐州府尹! 这个兔崽子! 新朝正是需要治世能臣的时候,他曾经也颁下圣旨,若举荐大才,必重重有赏。 可庐州府尹为了岳父裤兜里面那点儿碎银子,竟然埋没周玄这般大才,当真是该死! 连私利与国政都分不清楚,这样的狗东西,也配当庐州府尹? 不行,琅琊书院不能倒,这般大才,应该桃李满天下,为新朝教出无数治世能臣才是! “先生莫急,学院之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萧天权拱手笑道。 周玄摇头…… 能有什么转机? 庐州府尹位高权重,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得罪不起。 “先生,萧某就先告辞了。” 萧天权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不远处的萧玲珑捧着一本书,灵动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已经读了整整一下午了。 “该走了。” 萧天权走了过去,宠溺地揉了揉萧玲珑的小脑袋。 “走?这么快吗?” 萧玲珑依依不舍地将手中那本书放下。 只见那本书封面几个大字,《论当代女性之觉醒》。 这本书她已经看了整整一下午了。 书中的道理对她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她也想像书中描述的女子一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依附男子,而是跟男子一起,为新朝出一份力。 可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这本书她还没有看完呢……父皇怎么就不能多聊一会儿…… “走吧,别看了。”萧天权温柔地说着。 “好吧……” 萧玲珑有些不情愿,依依不舍地望着不远处正在整理书籍的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一定还会见面的! 萧玲珑在心中暗暗说道! 一定! 第3章 给你一天 在回去的马车上,萧天权手握借来的书,嘴角勾着笑。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萧玲珑一直欲言又止,可似乎有所顾虑,一直没敢开口跟他提。 “父皇,女儿想留在琅琊学院读书,可以嘛?” 萧玲珑灵动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满脸期待。 她读了周玄的《论当代女性之觉醒》,愈发觉得有趣。 而且书院里面来来往往不少女子捧着书本,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若留在书院学习,比在太学跟着那些老古董读什么女则有意思多了。 “你个贪玩鬼!看到好玩的东西,就忘了父皇了?” 萧天权刮了刮萧玲珑的小鼻子,“父皇可舍不得你。” “父皇!人家哪里是贪玩!人家那是为了您的国政!” 萧玲珑解释道,“我瞧父皇有意让周先生报效朝廷,可他现在并无此意。女儿留在书院,那是为了帮父皇笼络人心的!父皇想想看,周先生如此大才,他的弟子们必定也差不了,到时候女儿统统都笼络到父皇的身边去,父皇是不是赚大了?” 闻言,萧天权略作沉吟。 是这么个理。 他今日与周先生相谈甚欢,周先生所说,入木三分,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大才! 更何况,周先生还是个年轻的少年郎啊。 而且看今日琅琊学院门口那后生的气度跟口才,日后也必定不凡,这琅琊学院,日后必定能为大周输送不菲人才。 将玲珑留在此处,倒也是留个知根知底的人。 只是玲珑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他舍不得…… “哎呦,女儿知道父皇舍不得玲珑,这样吧,您把暗卫留给女儿,女儿隔段时间就让暗卫给您去封信,怎么样?求求你了,父皇,就让人家留下来吧……” 萧玲珑摇着萧天权的胳膊撒着娇,周帝只能揉了揉这个小棉袄的脑袋。 “好吧,你要是敢不给朕捎信,朕就提着刀来找你!” “多谢父皇。” 萧玲珑甜甜叫着,随后神色一沉,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刚刚听周先生的意思,他好像要关闭书院了,这件事父皇交给女儿来办,如何?” “鬼灵精。” 周帝宠溺一笑,随后目光一沉。 庐州府尹遇上朕这个宝贝女儿,怕是要惨了! …… 皎洁的月光洒在庐州城一处高门深户门口的石狮子上,朱门紧锁,四周有衙役提刀巡逻,神色肃穆,四周的百姓走进这里的时候,均低着头,似乎对高门之中,忌惮不已。 这无一不彰显着这道朱门之内,是庐州城的贵人。 这座府邸,便是庐州府尹徐茂才的府邸。 此刻,他正与岳父--巨鹿书院的院长洪夫子喝着茶,优哉游哉。 洪夫子五十多岁,一身儒生长袍,胡须花白,神色倨傲,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与之相比,徐茂才留着山羊胡,一身的锦衣华袍,倒是显得有些俗气了。 “岳父大人,周玄的舅舅已经被小婿捉进了府衙大牢,那周玄若再不知好歹,他的舅舅,可就保不住了。” 徐茂才给洪夫子添了一杯茶,洪夫子淡淡冷笑,语气中颇有不屑。 “有才名又如何?” 洪夫子轻哼一声,“若在朝中没有根基,还不是被我等踩在脚下?吾等读书人读书,就是为了入朝为官,手握实权,这般方可呼风唤雨。周玄为国为民那套,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贫寒子弟了!” “岳父大人说的是。有小婿在,周玄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等他关了琅琊学院,整个庐州城,就岳父大人的巨鹿学院一家独大了。到时候,那些学子的入学学费,还不是岳父大人一人说了算?!” 徐茂才笑容很精彩,这也意味着,他也可以从那些穷学子们身上,大赚一笔。 洪夫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徐茂才的暗示? “你放心,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只要你为本夫子尽力办事,新朝那边,老夫自会为你多说好话,等有了空缺,第一个便会想到你。” 洪夫子高傲一笑。 他经营学院多年,自称桃子满天下,门下弟子入朝为官者数不胜数,谁敢不给他这个老夫子面子? 徐茂才这个庐州府尹不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娶了他的丑姑娘为正妻? “小婿这厢拜谢岳父了!” 两人哈哈大笑,正当得意之时,砰地一声,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萧玲珑一袭男装,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黑衣人站在门口,而她的身后,躺着十几个倒地不起的衙役。 “你是何人?敢闯我庐州府尹的府邸?” 徐茂才刚想破口大骂,却看到来人身后躺着的衙役,气势便弱了几分。 这人,就这般硬闯进来的? 他的衙役,可都是招揽的附近的猎户,身手不凡,竟然不声不响就被撂倒了。 再看这俊俏少年郎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人高马大,气势内敛,一看便不是凡人。 恐怕来头不小。 萧玲珑没有说话,背着手走了过去,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这老头,就是洪济通?” 萧玲珑头也没抬,淡淡问道。 洪夫子微一抬头,“好大的口气!老夫多少年都没被人直呼过名讳了!少年人,不要太气盛。” “来人,掌他的嘴。” 萧玲珑依旧头也没抬,身后看着自己修长的指甲,该去修修指甲了。 这指甲像是女子,先生这般聪明,入了学院就要发现她女子身份了。 “放肆!你可知老夫是何人,竟敢……” 啪! 洪夫子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暗卫一巴掌。 “本夫子的学生在朝中……” “我让你停了吗?继续打,打到他肯用正常语气跟本公……本公子说话为止。” 萧玲珑一声令下,暗卫左右开弓,连赏了洪夫子三个大嘴巴。 这些暗卫都是萧天权万里挑一的勇士,身手不凡,力大无穷,年轻人挨他们几巴掌都受不了,更不用说洪夫子这种年过半百养尊处优的老人家了。 他受人尊敬,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的委屈? 几巴掌下去,洪夫子只觉得眼冒金星,摇摇欲坠,哪还有之前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 活该! 萧玲珑在心里如是说。 来之前,暗卫打听清楚了。 洪夫子仗着自己有几个京都为官的学生,在庐州城中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将巨鹿学院的学费翻了一倍,普通的学子根本就负担不起。 若不是有周玄先生,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怕是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生源少,他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还认为是周玄先生抢了他的生源,竟然联合女婿徐茂才抓了周玄先生的舅舅,逼迫周先生关掉琅琊学院。 着实可恨! 要不是她跟着父皇前来祭祖,恐怕这么好玩的地方,就被他们这群小人给整垮了。 今天,她就先为周先生出口气,当做见面礼了。 暗卫一脸抽了洪夫子五个大嘴巴子,萧玲珑才招呼停手。 洪夫子雪白的胡子上已经沾上了点点血迹,两边的脸肿了起来,再也没有之前高傲跋扈的模样,看向萧玲珑,反倒是带着几分恐惧。 “能好好说话了吗?” 萧玲珑盯着洪夫子,淡淡开口,洪夫子屈辱地点点头。 这些黑甲人手劲太大,他这个糟老头子,吃不消。 只能眼下先低头,日后再图谋报复了。 徐茂才上前一步,“岳父大人不知怎么得罪小兄弟,还望明示。不知小兄弟可否留下姓名跟来历?他日本官必定提着重礼,前去拜会赔罪。” “怎么?想报复啊?” 萧玲珑一眼就看穿了徐茂才的小心思,“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本公子的来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萧玲珑扔过去一枚令牌,徐茂才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朝廷密侦司的至高令牌吗? 密侦司是周帝一手创立,监察百官,直属陛下,朝臣唯恐避之不及。 这位俊俏少年郎,竟然是密侦司的人? 徐茂才连忙躬身,“本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密侦司哪位大人?本官与御林军陈之远陈将军有旧……” “陈之远,小小的四品偏将而已,算什么将军?还有你岳父那些什么狗屁学生,本公子一个都没瞧在眼里。” 萧玲珑的话让徐茂才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陈将军在他口里,就仿佛一条看门狗一般。 而且岳父大人在朝中的学生不少,甚至还有人在六部之中的重要位置为官,他竟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他手握密侦司至高令牌,的确有资格说出这般嚣张跋扈的话来。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萧玲珑道,“你抓走周玄周先生的舅舅,本公子就抓走你的岳父。本公子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查封巨鹿书院,把周玄周先生的舅舅送回府邸。若你没有办好,到时候本公子会把你这岳父的皮肉,一块块割下来。” 萧玲珑站起身来,刚想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转身说道,“忘了提醒你,周先生好像有关闭书院的意思,你若再拖拖拉拉,动作太慢,可就晚了。琅琊学院若是因为你倒闭了,本公子会千刀万剐了你!” 萧玲珑扔下一句话,暗卫架着洪夫子,转身离开。 扑通…… 徐茂才跪在了地上。 这俊俏少年郎,竟然是来为周玄打抱不平的? 握着手里的令牌,徐茂才冷汗直流。 周玄什么时候有这般底蕴的后台了? 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吗? 先不搞清楚这些,那俊俏少年郎一看就是惹不起的货色,手里还有密侦司的至高令牌,要想取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呐。 先按照这俊俏少年郎说得做才行,把岳父救出来,再徐徐图之吧。 想到这里,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赶往府尹衙门。 第4章 书呆子 周玄在学院编纂教案,直到入夜,才去了舅父家里。 虽说要关了琅琊学院,可周玄还是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趁着最后的时间,他能多写一些,便是一些吧,就当给那些贫寒的学子们一些补偿,他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进了舅舅家门,还没坐下,舅母陆张氏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周玄,我陆家也算对得起你吧?!你父亲去世的时候,都快过不下去了,是老爷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对你施以援手啊!你现在为了那个破书院,牵连你舅父入了府尹大牢,你对得起陆家吗?老爷怎么有你这么个丧门星外甥!” “母亲大人!少说两句!表哥忙了一天,先让他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说话是舅舅的女儿,周玄表妹陆清瑶,陆清瑶比周玄年纪小几岁,她是个典型重门深户里的大家闺秀,举止端庄与稳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女子之典范,这与陆清远,平里的教导分不开。 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位锦绣华衣的贵公子,神色倨傲。 周玄认识他,泸州孙家的独生子,孙康年。 陆孙两家是世交,孙康年的父亲孙行,是府尹大人的文书,也算是关系户了,想必是陆张氏请来相帮的。 “喝喝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茶!老爷在里面,怕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哎呦,我可怜的老爷啊……” 陆张氏嚎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伯母莫要着急,小侄已经托父亲大人前去说项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孙康年说道。 陆张氏语气软了下来,“孙世侄,多亏有你,你若是不在,我们娘俩,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玄就是个书呆子,钱钱赚不来,就知道给老爷惹事,他哪是个抗事的爷们啊!这件事情,还望世侄多帮忙才是。” “伯母放心,一切有我。” 孙康年脸上露出了几分倨傲与得意,转头看了眼陆清瑶。 他对温婉贤惠的陆清瑶一见倾心,可陆清瑶的眼里,就只有她这个书呆子表哥,从未将孙康年放在眼里。 现在遇到了事情,还不是他来帮忙? 有些才名有屁用? 会教书育人又有屁用? 高官厚禄,家存万钱,这才是最实际的! “周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陆老爷待你如亲子,你岂可连累他至此。你也是读书人,岂能不知致血亲于险地是为不孝的道理啊。” “再者说,你那小小书院,一年能入几个银子?陆老爷随便一个铺子的利润,都能开好几个这般的书院了。为了书院,连累陆老爷,这笔买卖,怎么都划不过来!” 孙康年大道理一堆堆,说得义愤填膺,可周玄知道这货心里怎么想的。 他看上了陆清瑶,无非是想在陆清瑶面前显摆一通而已。 这本身就不是钱的事情。 他只是想本本分分地当个老师,教书育人,碍着谁的事情了? 洪济通招不到学生,是他太贪心,没本事而已。 “诸位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关闭书院,明日,我会亲自拜访府尹大人,求他放了舅父。” 苏玄叹了口气。 想起了那些嗷嗷待哺的贫寒弟子,心中总是有愧。 “表哥,当真?”陆清瑶一怔,忍不住问道。 “恩。” 苏玄点头,“舅父待我如亲子,我不能连累他。” “可关了书院,你以后怎么办?”陆清瑶问道。 “还没想好。” 苏玄神色暗淡下来,“或许,我会去乡下寻一处田地,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吧。” 虽然比不过教书育人,但也不错了。 陆清瑶美目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她曾经去过琅琊学院,深知那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好地方。 她曾在女子学社门外,偷听苏玄给那些女子讲学,被他谪仙一般的风采深深吸引。 他是个天生的好先生,在书院,他永远是那一颗耀眼的太阳。 关掉书院,就意味着关掉了苏玄的梦想啊。 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苏兄莫慌,我舅父是府尹大人的文书,我可以托他为你求求情,让你进洪夫子的巨鹿书院教书。在他那里教书,不也一样吗?” 孙康年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施舍与骄傲。 “我不去。” 周玄断然拒绝。 洪济通这人卑鄙无耻,乱涨学费,有多少有才学的贫寒学子被他拒之门外,他才不愿意跟这种人为伍。 “你爱去不去,就跟谁求你去一样!” 陆张氏说道,“你以为孙公子为你说情是看上你那点儿狗屁才名了啊?那都是因为我的宝贝女儿清瑶……” “母亲大人!” 陆清瑶高喝一声,“女儿还未出阁,慎言!” “表哥,要不再想想办法吧。陆家还有一些存银,说不定,使点儿银子还能保下书院。洪夫子跟府尹大人,左不过是想要些银钱而已。让父亲每年使些银子,或有机会。” 陆清瑶询问道。 “女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路张氏怒道,“周玄得罪了人,凭什么要让陆家使钱给他擦屁股!就那个破书院,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那毕竟是表哥的心血。” 陆清瑶于心不忍,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好的教书先生就这般埋没了! “什么狗屁心血!只要我还在陆府,就别想再拿银钱接济这个书呆子!周玄,你要是真有出息,就关了书院,去求府尹大人跟洪老夫子原谅你!不管你是挨罚也好,下跪也好,总之一定要把老爷给我救回来!从此以后,你就离着陆家,离着清瑶,远远的!我们陆家,不欢迎你这种丧门星,书呆子!” 陆张氏气急败坏道。 “母亲,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琅琊学院是表哥的心血,他决定关闭书院,心里也不舒服。”陆清瑶不满道。 “我就这个态度!你少在这里护着他!” 路张氏怎会看不出女儿心里的那点儿花花肠子? 陆清瑶帮着说话,无非是看上了这个书呆子而已。 真不知道周玄这书呆子到底有什么好? 除了长得俊俏,有些才名,还有什么? 哪点儿微末的学院收费,也就勉强够维持学院的开销而已,现在连书院也关了,以后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嫁给他,能有什么未来? 孙公子家财万贯,孙父更是在府尹大人手里为官,前途无量,跟陆家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就在此时,下人忽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夫人,小姐,不好了,府尹大人带着老爷,来府上了!” 第5章 一醉累月轻王侯 上门? 陆张氏脸色慌张,忙说,“莫非这次来抓我?” 一定是这样的! 府尹大人公务繁忙,哪会主动来见陆家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一定是被周玄气急了,才带人上门兴师问罪,连她也要被牵连了。 “周玄,过会儿见到府尹大人,你赶快磕头赔罪!听到了没有?” 陆张氏提醒道。 周玄站定,“舅母,侄儿无错,为何要赔罪?难道就是因为侄儿收了那些贫寒弟子,免了他一些学钱而已?” “你,你这书呆子……冥顽不灵!” 陆张氏气急道,“连累老爷还不够,你莫非要连累陆府满门!府尹大人能来兴师问罪,那是给你脸面,此时不认错,更待何时!”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问心无愧!府尹大人前来,我自会据理力争。只要他能说出侄儿所犯大周律法,侄儿当愿以身赴死。但若让侄儿认错,万万不能!” 他本来就没错,关闭书院也不是怕了府尹大人,而是为了将舅舅从府尹大牢中救出来。 若他孤身一人,定会抗争到底。 “周玄,你莫要不知好歹,家父已经前去说项求情!今日府尹大人上门,那是看在家父面子上,给你机会。你再执迷不悟,连累了家父一片好心,可别怪我孙康年不客气!” 真是个书呆子。 孙康年暗骂道。 他要是低个头,认个错,去洪夫子的巨鹿学院教学,不比他教那些穷学子赚得多? 那巨鹿学院的学子可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嗣,若遇到个欣赏他的,前途无量。 何必落个如此下场! “不必劳烦孙兄费心,我自会关闭书院。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舅父。” “你少自作多情!孙世侄是看在陆家面子上才委托孙大人,跟你何干?我警告你,你若敢乱说话,坏了陆家跟孙家的交情,我打断你的腿!” 陆张氏小声警告,因为,她看到府尹大人带着人,已经到门口了。 陆清远在徐茂才身后。 几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应该是在府尹大牢吃了不少苦。 不过他虽满脸憔悴,却带着几分桀骜,似是不服。 陆张氏连忙迎了上去,跟张康年一起扑通跪下。 “草民,拜见府尹大人。” 徐茂才连忙将二人扶了起来,面上尽量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二位快快请起,不用这般客气。” 陆张氏跟张康年看到徐茂才和蔼可亲的样子,有些发蒙。 这什么意思? 莫非,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求情,让府尹大人把老爷给放了再说。 “府尹大人,草民已经规劝周玄了。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所犯之错,还望府尹大人开恩,不要再为难我家老爷。” 陆张氏满脸谄媚,那里还有跟周玄说话时的那般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磕头?认错?” 徐茂才后背发凉。 若真让周玄磕头认错,那俊俏少年郎还不把他千刀万剐了? “是是是!” 徐茂才还没说话,陆张氏转头对周玄喝道,“周玄,还不赶快滚过来,给府尹大人磕头赔礼!” “慢着!” 陆清远在身后忽然出声。 他缓缓上前,“周玄,舅父曾读你诗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下一句是什么,你可记得?” 周玄道,“威武不能屈。” “很好,何解?” 周玄说道,“读书人读书立世,当不图富贵,不耻清贫,不屈权柄。” “好好好,舅父还记得,你举杯敬月,吟诵‘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的潇洒。” 陆清远朗声道,“徐茂才堂堂一周府尹,不图忠君报国,振兴大周,只会以权压人,中饱私囊,这般昏聩权贵,你跪他又有何用!今日你若敢跪,那我陆清远,再也没有你这个侄儿!” “老爷,慎言,慎言呐。” 陆张氏脸色大变。 陆清远这是被关傻了吧? 疯了? 竟然当面数落起府尹大人的不是? 这不是要把天给捅破了吗? 徐茂才一怒之下,整个陆家怕是都要被牵连了! “就算是当今圣上前来,我陆清远也敢这般说。立世做人,可以没有钱财,没有官职,但不可没有骨气。周玄,舅父在府尹大牢过得自由自在,你可尽管在外修学育人,不必理会洪夫子跟徐府尹这些小人手段!” 陆清远义正辞严,丝毫不惧。 “老爷,您这是想把我们陆家满门都害死啊。” 陆张氏锤着陆清远,哭喊道,“您为了周玄,连陆家都不要了,他只是您的侄儿而已啊,清瑶那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清瑶,父亲问你,若为了保住陆府荣华,让你去跟徐茂才这个小人磕头认错,你可愿意?”陆清远问道。 陆清瑶还礼,“孩儿不愿。” “听到没有!我看清瑶,要比你这个当家主母,还要懂事些!” 陆清远重重哼了一声。 这个张氏,妇人之见! 徐茂才跟洪夫子就是两个小人,就算周玄服了软,认了错,他们就能放过周玄,放过陆家? 在府尹大牢里面,徐茂才不止一次跟他暗示,只要使了银子,就能出去。 这两个人贪得无厌,被他们盯上,永无宁日。 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的有气节一点。 “周玄,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滚过来给府尹大人赔罪啊!难道,你非得看着我陆家家破人亡你才满意啊,我们陆家是遭了什么孽,才惹上你这个灾星!” 陆张氏撒个泼,扯着嗓子使劲嚎。 若不是看上陆清远是富户,她怎会嫁给陆清远? 可今天陆清远为了周玄跟府尹大人打擂台,她只能让周玄这个罪魁祸首出来顶雷,才能保得住陆家这一身富贵。 周玄冲着陆清远躬身,“侄儿感谢舅父舍命相护。” 虽然陆清远愿意为了周玄拼命得罪徐茂才,可周玄却不能。 舅父待他如亲子,他不能为了自己白白折了舅父一家满门。 周玄走到徐茂才面前,“府尹大人,草民周玄,愿意关闭琅琊学院,还请府尹大人,放过舅父,一切罪责,由我周玄一人承担,莫要牵连他人。” 关…关闭书院? 徐茂才暗道一声不好。 这要是关闭书院,他跟岳父的全身骨头,还不被被密侦司的那煞星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徐茂才连忙开口。 “周先生误会了,本官此番前来,并非取缔书院,而是请求先生,务必将琅琊学院继续开下去。” 第6章 难道真让府尹大人给你跪一个? 陆张氏一怔。 等会儿,徐茂才刚刚说什么? 让琅琊学院务必开下去? 不对吧? 徐茂才是不是说错了? “府尹大人,不用装模作样了。你若让我继续办学,又何必费尽心思,抓我舅父?我愿意关闭学院,望府尹大人放了我舅父。” 周玄开口说道。 “不可!” 陆清远连忙道,“你关了学院,让那些贫寒的学子怎么办!舅父不用你管!” 更何况,学院还是周玄的心血。 “府尹大人,学子求学本就不易,希望府尹大人规劝洪夫子,莫要为了一己私利,为难那些贫寒的学子,若他有什么气,就冲着我周玄来吧。我受着便是。” “侄子,你糊涂啊!” 陆清远摇摇头,满脸可惜。 洪夫子跟徐茂才真有这般好心,就不会把他抓进府尹大牢了。 这都怪他这把老骨头啊,太没用,不光连累了周玄,还连累了庐州城多少贫寒的学子。 徐茂才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周先生,请听我一言,本官刚刚所言,句句出于真心呐。先生才名远博,庐州府有琅琊学院,那可是我庐州之福,大周之福,琅琊学院,万万不能倒呐。” 这琅琊学院一倒,他的小命就没了。 “府尹大人,你让我留着琅琊学院,无非是想从舅父手里夺些银钱而已,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若我关了学院,你还要为难我舅父,府尹大人就别怪我周玄拼了这条命,进京告御状!” 到时候,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别啊,我的周先生,我求求您嘞,这琅琊学院,可千万不能倒啊……” 徐茂才哀求着,“周先生,周大爷,您就当本官有眼不识泰山了成不?您可千万不要跟本官一般见识呐。” 看到徐茂才服软的模样,所有人……愣了。 啥情况? 徐茂才吃错了药了,还是咋滴? 陆张氏还记得徐茂才把陆清远抓走之时,那股子张狂嚣张模样,跟现在苦苦哀求的模样,判若两人啊。 孙康年更是咽了一口唾沫。 徐茂才怎么忽然对周玄这般客气? 难道,是父亲的说项求情管用了? 可不对啊,父亲只是庐州府的一个文书,还是徐茂才的手下,哪来这么大面子啊? 难不成,是太叔公?! 一定是他! 这位太叔公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京城为官,官拜六部,在朝中可是很能说得上话! 只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所以孙家不遇到要命的大事,不敢把太叔公抬出来当挡箭牌。 毕竟,人家压根没有把孙康年一家当回事,万一时常打着太叔公的名号,惹到他老人家生气怎么办? 没想到,父亲为了给陆家说清,把太叔公给抬出来了。 父亲大人是知道他要娶陆清瑶的,父亲最为疼他,拼着会惹太叔公生气,也要让陆家卖这个面子! 父亲为了他,付出太多了! 等他娶了陆清瑶,一定要让陆清瑶好好孝顺父亲大人,以报今日之恩。 见周玄依旧不为所动,徐茂才急了,“周先生,陆老爷本官给放回来了,好好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巨鹿学院也被本官封了,本官可是诚意十足呐,您行行好,这琅琊学院可千万要继续开下去,明儿,明儿本官就带着礼物,亲自去琅琊学院赔罪。您看成不?” 周玄皱眉盯着徐茂才。 这狗官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陆清远也皱眉,有点儿搞不清楚。 原来这狗官是来求和的。 怪不得之前去府尹大牢接他的时候,徐茂才满脸陪笑,都快给他跪下了。 可陆老爷搞不懂,他一个堂堂一州之长,为何会对周玄服软? 莫非,是被周玄的才名折服? 这狗官有这么高的觉悟吗? 孙康年却心中大喜! 是太叔公没跑了! 除了太叔公,谁会有这么大面子,能让徐茂才封了自己岳父的书院,来讨好周玄? “周玄,府尹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答应啊!难不成,还让府尹大人给你跪下不成?”陆张氏在旁边说道。 “周先生,您要是不同意,本官可就真要给您跪下了……” 徐茂才作势就要给周玄跪下,陆张氏吓得连忙扶住徐茂才。 “府尹大人,草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周玄就是个教书先生,您堂堂府尹大人,怎么能给他跪下!周玄,你还不同意!” 陆张氏瞪了周玄一眼。 周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 徐茂才这么给面子,八成是孙康年的父亲孙行想了办法。 毕竟,她就只求了孙康年帮忙,不是孙家还能是谁? 难道还是周玄? 他这个书呆子,配吗? 还是孙家底蕴深厚啊,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清瑶跟孙康年撮合成一对。 周玄看着徐茂才,说道,“若府尹大人不再为难舅父一家,草民自然愿意安心当个教书先生。” 徐茂才连忙道,“不会,不会,先生大才,庐州有琅琊学院,也是那些贫寒子弟的福分不是。” 徐茂才赶忙陪笑,转眼就看到了满脸精彩的孙康年。 “这位莫不是孙府的长子,康年世侄?” 孙康年起身,有些倨傲,“小可有礼了。” 又太叔公这座大山在,想必徐茂才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孙世侄跟大人物攀上了交情,也用不着跟本官如此客气。” 徐茂才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把孙康年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奶奶的,要不是看在周玄的面子上,老子会理你这孙子? 孙康年一看就是周玄请来帮忙的。 那想必跟周玄也有几分交情,讨好了孙康年,那就是讨好了周玄,指不定就能讨好周玄背后的那位俊俏郎君不是? “那是自然。我孙家,还是有些底蕴在。徐府尹,孙陆两家是世交,还望徐府尹看在孙家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陆家才是。” 孙康年高昂着头,心中大喜! 太叔公可有实力了。 没听到徐茂才刚刚说了吗?他能跟大人物扯上关系,除了太叔公,还能是谁啊!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感觉吗? 感谢太叔公! 指不定,依靠太叔公,他也能官拜六部,到时候,一定好好孝顺太叔公他老人家! “是……是……” 徐茂才心中冷笑。 怎么着? 靠上周玄,这么快就在本官头上耍威风了是吧? 孙家? 孙家算个屁! 给老子等着! 等老子弄清楚那俊俏少年郎的底,第一个先弄你这孙子! 虽然现在不能明着来,但是可以给孙行玩个阴的! 今天晚上回去,他就让孙行,把上半年的所有文书都抄一遍,不,连同去年的,也抄一遍! “既如此,本官就告辞了。周先生,本官明日一定亲自拜访琅琊学院。” 徐茂才躬身准备溜了。 只要周玄还能继续把琅琊学院开下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那个俊俏少年郎…… 等岳父回来,要好好商量个对策才行。 徐茂才走后,陆清远坐了下来,老脸上满是疑惑。 “这狗官,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 陆清远不解嘟囔着,随后看向周玄,“侄儿,莫非,他是被你才名学识打动了不成?” 周玄摇摇头,也很疑惑。 “周兄肚子里面那点儿墨水,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孙康年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自信说道,“陆伯父,府尹大人看得乃是我孙家的面子!” 第7章 谁说陆家没有男丁? “孙家?你是说孙兄?胡扯!孙兄只是徐茂才手底下的文书,他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小子没什么本事,倒是挺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啊! 孙康年满脸倨傲,“父亲大人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可我孙家底蕴深厚,府尹大人,看得乃是孙家在京城礼部为官的那位太叔公的面子!” 孙康年将这位太叔公原原本本地交了个底,陆张氏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怪不得徐茂才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呐,原来是这位太叔公的面子! “孙世侄啊,今天多亏有你,不然的话,我陆家麻烦可就大了。” 陆张氏满脸堆笑,舔得孙康年极为舒服。 “伯母客气了,我们两家是世交,这点儿忙,是应该的。” 孙康年很得意。 一直以来,他都在陆清远跟陆清瑶面前没什么有优越感。 陆清远这个人性子孤傲清高,纵然孙父是庐州府的文书,他也不屑一顾。 陆清瑶的眼中更是只有周玄这个书呆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太叔公,是京城高官,连徐茂才都忌惮不已,他就不相信,陆清远能不心动! 此时他若提出求娶陆清瑶,陆清远敢拒绝? 反了他了! 陆张氏满脸堆笑,谄媚问道,“孙世侄啊,伯母的胞弟张老二你也是见过的,才貌人品那是一流的。你能不能跟府尹大人说说,让他进庐州府,哪怕是任个闲职……” “胡闹!他也配进庐州府?” 陆清远眼睛一瞪。 张老二吃喝玩乐,五毒俱全,他连个小厮都做不好,怎能进庐州府? 那岂不是为祸百姓! “陆伯父此言差矣,侄子与张兄一见如故,怎么就进不了庐州府?您放心,只要有我说项,保证能让张兄在庐州府平步青云!” 孙康年把手一挥,非常自信! 他终于可以借着太叔公这座大山,在庐州城耀武扬威一番了。 “不过……” 孙康年话锋一转,看向了陆清瑶,“陆伯父,您也知道,侄子对清瑶一见倾心,若孙陆两家能结为亲家,陆老爷的生意,在庐州城,也可以一日千里,说不定,还能开到京城去,成为皇商……” “白日做梦!” 陆清远一拍桌子,“我陆清远岂是为了银子,出卖女儿后半生幸福的小人?你莫要痴心妄想!” “老爷,孙世侄在庐州城也是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孙老爷又是庐州城的文书,有多少重门深户的大家闺秀,都想嫁给张世侄,您怎么拒绝了呢,我看清瑶跟孙世侄,门当户对……” “闭嘴!” 陆清远打断陆张氏的话,“你是看上孙家京城那位太叔公了吧!那又如何?我陆清远,不稀罕!” 孙康年这个人,陆清远还是了解的。 孙行虽然是个靠得住的,可孙康年自幼养在孙行大娘子刘氏手里,刘氏嚣张跋扈,把孙康年也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 他绝非良人,陆清远孤傲清高一辈子,怎会为了蝇头小利,牺牲女儿幸福? 孙康年脸一沉,“陆伯父,你莫要不识好歹,今日若没我孙家,陆伯父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与我说话?家父为了陆家,可是把太叔公都抬了出来,若我回去,让父亲撤了这庇护,陆伯父怕是又要被关进府尹大牢受苦了。” “威胁我?” 陆清远哼道,“今日,我陆清远也把话放在这里,有我陆清远在,你休想染指我的宝贝女儿!” “不识好歹!” 自认为有太叔公的庇护,孙康年也有恃无恐,拍案而起,派头摆得很足。 “陆清远,你莫要后悔,有你求我的时候!” 孙康年一拂袖,气冲冲走了。 他这就回去,让父亲去给府尹大人传个话,把陆清远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再抓紧去。 “孙世侄,孙世侄。” 陆张氏连忙追了出去。 “孙世侄,请留步啊。” 陆张氏满脸堆着笑,谄媚说道,“老爷也是一时糊涂,您放心,我会劝劝老爷,消消气,不要伤了两家和气嘛。” 孙康年脸色这才缓和几分,不过面上依旧摆着一副高姿态,“孙家底蕴深厚,我孙康年看上清瑶,那是给了陆家脸面。陆伯父再不知好歹,也休怪我孙康年,不讲情面!” “是是是……” 陆张氏说道,“世侄回家安心等等,指不定老爷过几天就想通了呢。有伯母在,定能促成两家的婚事。” “还是伯母懂事。” “不过我家老二这件事情……” 陆张氏笑吟吟地暗示。 “伯母放心,只要孙陆两家成为亲家,您就是我孙康年的岳母。张兄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孙康年很自信,只要他搬出太叔公这座靠山,徐茂才必会同意。 “哎呦,那就多谢世侄了。” 陆张氏心中大喜。 只要张老二进了庐州府,她张家也算是有靠山了,还用得着再看陆清远的脸色过日子? 送走了孙康年,陆张氏感觉自己行了,连走路都轻飘飘了起来。 来到厅堂,直接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老爷,也就是我,在为整个陆家操持了。”陆张氏幽幽说道,她可真不容易。 “你那是为陆家?你那是为了你家老二!” 陆清远刚刚都听到了。 用自己女儿的幸福,换张老二的前途,这个母亲,可做得可真合格。 “老爷,话不能这么说,您刚刚没听到吗?孙家在京城可是有大靠山,清瑶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我怎么不是为了陆家?再者说,我们二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男丁,等我们百年之后,这陆家,还不是要交到张家老二手里吗?” “我提前为老二铺路,那也是为了保陆家基业,百年昌盛。” “胡扯!” 陆清远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谁说我陆家没有男丁?等我百年之后,我陆家这些产业,自然要交到周玄手里!” 周玄饱读诗书,人品方正,不比那个花天酒地的张老二强? 陆家交到张老二的手里,没几天就败光了! “周玄?我不同意!” 陆张氏眼睛一瞪! 她嫁入陆家,上上下下操持,虽没有生下男丁,可也是有功劳的。 等到陆清远百年,这份产业自然是落到张家的手里,怎么能给周玄这个书呆子? 周玄除了会给陆家添乱,还有啥本事? 会教书,能赚多少钱! 能有什么前途! 第8章 逆子,逆子! “我还是陆家的老爷,一言九鼎,让你同意了吗?” 陆清远淡淡说道。 “我还是陆家的当家主母!我不同意了!” 陆张氏转向周玄,“周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你要是真孝顺,为什么害得老爷进了府尹大牢?你装作一副孝顺舅父的样子,不就是为了老爷手里那点儿财产吗?有我在,你休想!” “闭嘴!” 陆清远爆喝一声,“你若再口出狂言,仔细我一直休书,让你滚回张家。” “老爷!” 陆张氏满脸不情愿。 老爷是被关疯了! 竟然为了周玄这个外人,休了她这个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 陆清远却看向周玄,“周玄,侄儿,今日之祸虽然暂时躲过,但是我看,徐茂才跟洪夫子怕是早晚不会放过我们啊。” 听到陆清远叹了口气,周玄颔首。 听孙康年的意思,徐茂才是冲着张家那位京城的太叔公,才放过了陆家。 可孙康年对陆清瑶贼心不死,若不答应,徐茂才早晚无所顾忌,卷土重来。 “让舅父忧心,是侄儿的过错。” 周玄很自责。 若没有这书院,陆清远一家会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那会受如此牵连。 陆清远摆摆手,“与你何干,是这世道不公,奸佞当道,人心不古!不过,我们还是要及早打算才行。” 陆清远目光望向这位才华卓然的少年郎,沉吟良久,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清瑶对你……若你也有意……” 一旁的陆张氏急得一跺脚! 老爷糊涂了吧! 竟然把宝贝女儿,嫁给周玄这么个货色? 孙康年家里有钱,孙行还是府尹的文书,京城里面还有太叔公照料,那才是宝贝女儿的良配啊。 老爷怎么能拒绝孙康年,找上周玄这么个书呆子! 可陆清瑶却脸蛋一红,俊秀的脸蛋上飞上几分期待,望着不远处这位谪仙一般的少年郎。 她早就被周玄的才情跟博学打动,等嫁给了周玄,周玄教书,她会当好一个贤内助,做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周玄却拱手道,“舅父,侄儿无心娶表妹。” “怎么,莫非你嫌弃清瑶出自粗鄙商贾之家,配不上你这读书人?” 陆清瑶的脸色也变了,不解问道,“表哥,我就这般差,竟让你瞧不上吗?” “表妹言重了,表妹承蒙舅父教导,是庐州城中多少青年才俊眼中的大家闺秀。侄儿只是一位教书先生,配不上表妹。还望舅父,莫要折煞孩儿。侄儿过段时间,会离开庐州,想必没了琅琊书院,舅父也不会再受无辜牵连了。” 周玄知道陆清远的意思。 徐茂才早晚卷土重来,他的书院怕是早晚开不下去了。 让他与陆清瑶成婚,日后也会有所依仗,能保周玄一生无虞。 可周玄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陆府已经被闹得鸡飞狗跳了。 他怎会为了自己,再让舅父跟舅母离心? 周玄打算过段时间,带着门下的弟子离开庐州,寻一处乡野,继续开个小书院,离着徐茂才远远的,最起码让舅父一家,不受牵连,安稳度日。 “你这孩子,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陆清远怎么听不懂周玄的意思? 周玄是打算继续教那些贫寒子弟,却不想牵连陆家。 若没有这些贫寒子弟,周玄不管是去别的书院,或是入朝为官,前程远大,那会被徐茂才洪夫子这般卑鄙小人欺负? 他原本想要劝劝,可他深知论口才,十个陆清远绑在一起,都不是周玄的对手,这孩子看着话少,可主意深,他认定的事情,怕是劝不回来了。 “算你识相!这书也没有白读,知道自己配不上我家女儿!我家清瑶知书达理,日后那是要嫁入高门深户当当家主母,岂能蹉跎在你这个教书先生手里!” 说完,陆张氏拉着陆清瑶,连忙劝道,“女儿,莫要听你父亲的说辞。呐孙公子可是庐州城中数一数二的门第,你嫁过去……” “母亲。” 陆清瑶打断了陆张氏的话,“这几天女儿都没有休息好,先去睡了。女儿着实累了。” 陆清瑶满脸失落的离开了厅堂。 母亲大人怎么这般不懂事。 女子嫁人,岂可只看财富地位? 人品方正,家宅关系,不也是重中之重吗? 孙康年的母亲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她若真嫁过去,可有得受苦了。 更何况,她的心里…… 想到这里,她望向不远处的周玄,默默叹了口气。 陆张氏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了。 这一家子,简直冥顽不灵! 是不是都读书读傻了啊? 好好的前程似锦不要,非要在周玄这个书呆子上死磕? 看来还是要她这个做母亲多去孙府走动疏通才行啊。 “孩儿明日还要授课,先行告辞了。” 周玄一拱手,离开厅堂。 陆清远望着周玄的背影,摇了摇头。 的确是个好孩子啊,只可惜,世道不公…… …… 与此同时,孙康年背着手,嘴里哼着小曲回到了张府。 今日在陆府,他仗着太叔公的名声,也算是耀武扬威了一回。 尤其是想到临走时,陆张氏那满脸谄媚的样儿,他整个人感觉轻飘飘,都飞到天上去了。 还是要感谢父亲大人呐。 没想到,为了他的婚事,父亲竟然把太叔公抬了出来,父亲可真是宠他! 回到家,他喝了口茶,环视四周,问道,“母亲,父亲大人呢?为何还没回来?” “他?刚被府尹大人叫走了,听说是有什么紧急公务,一个文书,能有什么紧急公务?” 刘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她满身华贵,虽带着贵气,可面相上却带着几分刻薄之意。 “话不能这么说。指不定父亲大人回来,就要升官了。” 孙康年放下茶杯,自信满满。 府尹大人这个时候把父亲叫过去,只有一种可能,跟父亲交代陆府事宜。 指不定,看在太叔公的面子上,还给父亲大人升个官。 “他?” 刘氏轻笑一声。 孙行就是个不知变通的腐儒,一辈子在庐州府老实巴交,只能混个文书。 跟他同期的人,有很多早就出府在地方当父母官了! 她就不明白了,孙府明明有个远方亲戚在京城六部,只要抬出来,徐茂才能不给几分面子? 可每次她一提,孙行就跟她急,像头倔驴。 孙康年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孙行抱着一摞文书,眉头紧缩回家了。 孙康年连忙起身,躬身道,“孩儿恭喜父亲大人!” 孙行眉头的疙瘩又深了几分。 “为父有什么可喜的!” 相反,他还闹了一身晦气。 “父亲大人就不必隐瞒了。想必府尹大人已经知道太叔公的事情了吧?” 孙康年得意洋洋道,“刚刚在陆府,府尹大人对孩子毕恭毕敬,还连夸孩子前途似锦,肯定是买我太叔公的面子。” “你说什么?” 孙行眉头一挑。 “怎么?父亲大人不也知道了吗?” 孙康年笑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子只是稍稍暗示了太叔公的身份,徐茂才立马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想必,是怕了我孙家了!” “你!你!逆子!” 孙行指着孙康年,怒骂一声。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府尹大人刚刚把他叫过去,虽然没有劈头盖脸一顿骂却冷着脸,让他把这两年的文书再整理一遍。 他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府尹大人,原来是因为孙康年这小王八蛋! 叔公虽然在六部为官之道,可洪夫子门下也有不少弟子也在京城呐。 论背景,洪夫子可一点都不比孙家差,徐茂才会怕了叔公? 这不是笑话吗? 而且孙行反复交代,不可仗着叔公的身份为非作歹,避免给他老人家找麻烦。 孙康年竟然抬出叔公在徐茂才面前耀武扬威,难怪徐茂才刚刚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原来是给他刷阴的,故意整他啊! 整他就算了,这万一,牵连到了叔公,他怎么跟叔公他老人家解释? “父亲,这是好事啊,您为何骂孩儿?”孙康年不解。 “好好好!好事是吧?” 孙行放下了文书,来回寻找趁手的武器,恰巧看到了不远处的鸡毛掸子,随手就抄了起来。 “我让你给我挑事!” 孙行举起鸡毛掸子,照着孙康年的脑门就抽了过去! 第9章 挨抽 嗷! 一声惨叫! “我打你个不知好歹!” “我打你个惹是生非!” 啪啪啪! 嗷嗷嗷! 孙康年还不知怎么回事,孙行就已经招呼了好几下鸡毛掸子。 刘氏连忙阻拦,“你干什么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孩子?” 孙行怒道,“都怪你这个主母,把这个兔崽子教的不知天高地厚,他闯下泼天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刘氏气急道,“那是你没本事护着我们母子,关康年什么事情!有本事,你就借着叔公他老人家的名声,挣个外放的父母官来。自己没本事,一辈子也就是个小文书,回到家,还拿我们母子出气!” “无知妇人!” 孙行撸起袖子,“我今日,就要连你一起教训!” 啪! 嗷! 孙行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了。 刘氏就是个拜高踩底的势利眼,那里懂得为官那点儿弯弯绕绕? 他知道自己那点儿本事,那里当得了什么父母官? 老老实实做个文书已经相当不错了。 若借了叔公的势,弄到一个实差,一旦办砸了差事,岂不是连累叔公老人家? 他一直低调隐忍,那就是不想丢了叔公老人家的脸面。 哪成想,孙康年跟刘氏这两个蠢妇竟如此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孙行手里的鸡毛掸子更用力了。 他今日,非要好好地教训这对母子不可! 良久,孙行实在打累了,丢下鸡毛掸子,喘着粗气。 老了啊,身体大不如前了。 而刘氏跟孙康年母子缩做一团,瑟瑟发抖。 孙康年更是鼻青脸肿,都快哭出声音来了。 “来人,给我把这个不孝子拖到祠堂,跪到祖宗面前忏悔!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随后他看了眼刘氏,“从今以后,你不可再插手康年教育之事,若有不服,就回娘家!” 孙行一拂袖,转身离开。 “父亲大人,饶了孩儿吧。” 孙康年被拖着,声音越来越远。 祠堂那地方,又冷又潮,他不愿意去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太叔公的事情,不是父亲主动提的吗?为何父亲大人会生这么大的气? …… 与孙府鸡飞狗跳不同,萧天权的驿馆,却一团和气。 萧天权此时捧着着《论当今天下形势》,瞧得津津有味。 而萧玲珑,则是在他面前比划着一件衣服,笑靥如花。 “父皇,您看女儿明天穿这件衣服去拜师怎么样?不对,是不是有些太过华贵了?” 萧玲珑随后又自言自语着。 “周先生一看就是个清净淡雅的性子,要不还是这件吧?这件素一些,不行,这件不行,太素了,会失了礼数。还是这件吧!” 萧玲珑挑了半天,挑中了一件儒生袍子。 虽然从外面看,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儒生长袍,可这件长袍却是用顶级蚕丝织成的。 看上去朴素,却带着对周玄十成的敬意,很合适。 “周玄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先生,你也不用如此紧张。” 萧天权笑着摇摇头。 一晚上了,萧玲珑一直忙来忙去,准备拜师的东西,就没停下过。 “那可不行!” 萧玲珑嘟囔道,“先生可以不在意,但是我这个做弟子的可怠慢不得。”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对父皇这么上心就好了。” 萧天权摇摇头,都有点儿嫉妒这个周玄了。 不过周玄饱读诗书,见识不凡,倒也值得这般待遇。 “父皇在女儿的心里,那永远是第一位的嘛。” 萧玲珑凑了过去,撒娇说道。 “鬼灵精。” 萧天权刮了刮萧玲珑的小鼻子,随后问道,“对了,我听说你抓了洪济通?” 听到这个名字,萧玲珑脸上的兴奋少了几分,似是觉得晦气,哼道,“那就是个贪财的小人,被暗卫打了一顿,都给人跪下了,哪有一丁点儿读书人的气节。” “那接下来呢?暗卫来报,徐茂才连夜去了陆府,把陆老爷安全送了回去。你打算就这么把洪济通放了?” “女儿只负责出气,至于处置嘛,那当然是交给父皇啦。” 萧玲珑虽然古灵精怪,但还是懂事的。 萧玲珑整他们,只是为了给周玄出口恶气,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洪济通跟徐茂才犯了罪,自然有国法处置,她不能插手过甚。 周帝沉吟片刻,说道,“徐茂才这个庐州府尹是做到头了。至于洪济通?哼,此等小人,也配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他只配去喂牲口!” 萧天权已经想好了处理方法,等玲珑入了学,他便颁下圣旨,处理了这两个狗杂碎! 只不过,庐州府尹会有空缺,到时候,怕是要派个得力的人来了。 …… 第二日。 清早。 琅琊学院准时响起了早操的哨声,一众学子慢跑三圈之后,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萧天权带着萧玲珑走了进来,听到学院中传来的郎朗读书声,不禁点头。 的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啊。 知道萧天玄的来意之后,周玄很诧异,他这才打量着站在萧天玄身后的萧玲珑。 昨日,他只与萧天权谈经论道,并未注意到萧玲珑,这般一看,这少年郎明眸皓齿,生得七巧玲珑,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周玄说道,“请恕在下直言,令郎不适合留在琅琊学院。” “先生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小……犬子天赋平平?” 萧天权不解。 萧玲珑自小就聪明,只是不喜欢太学那些师父的长篇大论而已。 而且周玄也还没有考教过玲珑的学问,怎么就不适合了呢? 周玄摇头道,“员外富裕之家,可琅琊学院是个清苦之地,我怕令郎受不了这个苦。” 琅琊学院的学生们,一应大小事务,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这个俊俏少年郎细皮嫩肉的,周玄怕他会适应不了这个生活。 萧天权却哈哈大笑道,“先生实在小看令郎了。” 周玄摇摇头,“这样吧,不如让员外与令郎留下来,体验琅琊学院一天的生活,若令郎能受得住,我便留下令郎,如何?” “就如先生所言!” 萧天权大手一挥,自信满满。 他怎么说也是绿林出身打下的天下,怎么会受不了这般的苦? 玲珑小的时候,也是跟着他四处征战,什么苦没有经受过?也就是做了公主之后,才宠爱了几分,可她的性子却不娇贵。 区区一间学院,能吃什么苦? 可当顾城带着二人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就连见多识广的萧天权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是学院? 第10章 家父,张二河 在萧天权的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土地。 就在琅琊学院的后院。 左边的土地,种着时兴的蔬菜,不少学生蹲在田地里面,中间是萧天权从未见过的大棚,而最左边,一排排整齐的瓦房,冒着炊烟,不知道里面烧着什么东西。 后院墙上,一行整齐的标语,格外醒目。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城见萧天权满脸诧异,便一一解释。 “昨日员外所逛,是琅琊学院的前院,那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而后院,则负责学院每日的生活供应。” “这边的田地种着当季的瓜果蔬菜。琅琊学院的弟子们大多来自贫寒家庭,学费又低,自然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凡新入学的弟子,需在后院做满七天的杂活之后,方能入学。恩师说过,要入学,先修心,我们都是如此过来的。” “中间这一块,叫做大棚,上面这一层是稻草跟破布,用来保温,大棚之中,常年保温,便可以种植一些非当季的蔬菜与瓜果。” “还有这里,油坊,冰坊……” 萧天权咽了口唾沫。 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周先生了。 原本以为前院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后院竟然还别有洞天。 小小的书院,竟然还有冰坊? 此时正值五月的天气,天已经渐渐热了,这种天气,周先生竟然连冰都能做得出来。 要知道,大周皇宫的冰,那都是从北方的极寒之地,八百里加急运过来的啊! 这位周先生既然掌握了制冰的法子,哪里还用得着窝在这里当一个教书先生? 前往京城,光靠制冰,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后生,冒昧的问一句,这油坊,是做什么用的?” 萧天权听说过冰,却没有听说过油。 顾城微微一笑,“那今日二位就暂在油坊帮工吧。油坊的活是最苦的,若两位能忍受,那学院的其他杂活,自然不在话下。也权当见识一番了。” 顾城带着萧天权跟萧玲珑换好了衣服,穿过了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了油坊的入口。 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只见油坊内架着一方巨大的木架,几个身强力壮的学子,拉动着巨大的木锤,随后松手,木锤便撞在架子之上。 旁边一个木制的导流管,似是特制的。伴随着每一次撞击,导流管中发出潺潺流水声音,金黄色的油脂,散发着香味,流到了油桶之中。 “这里便是我们学院的油坊。” 顾城指着那些忙碌的身影,解释道,“我们学院所有的食用油,都是这里生产的。这些榨油用的大豆,花生,也都是学院学生自己种的,通过这般锤炼压榨,最终变成可供人食用的油脂。” 萧天权和萧玲珑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食用油?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啊。 “后生,这食用油,是干什么用的?”萧天权呢喃问道。 “等到了放饭的时候,二位便知道食用油的用处了。” 顾城神秘一笑,随后冲着远处招招手,“陈平,这两位是来体验学院生活的,你接待一下。” “好嘞,五师兄!” 陈平走了过来,“二位,随我来吧。” 陈平简单地介绍一番榨油的方法,便吩咐两人干活。 萧天权还是小看了这个木锤了。 他已经养尊处优了这么久,身体也比以前差了许多,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上了这些年轻人的节奏。 他都这般费劲,更不用说萧玲珑这个女子了。 不过萧玲珑却咬着牙,硬撑着。 她已经下定决心,过会儿周玄就算赶她走,她也要留下来。 昨日,她仅仅为周玄的学识所触动,而今日,她却是被周玄的见识深深折服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这里,成为周玄的学生。 “两位,实在累的话,就休息片刻吧。” 陈平见二人有些吃力,伸手接了过来。 “不用勉强。这里的活,不在学院待上一段时间,怕也习惯不了,我们都是入学几个月之后,才慢慢习惯的。恩师让你们体验生活,是想看看两位能不能受得了这个苦,并不是有意折磨二位。” “我……我可以……” 萧玲珑咬着牙说道。 陈平笑吟吟道,“这位小兄弟也是被恩师的风采折服,前来投学的吧?” 萧玲珑点点头。 “是啊,恩师才华斐然,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我们也叹为观止啊。而且学费还如此便宜。可是好人没好报!徐茂才跟洪济通那两个狗东西,着实不是东西!” 陈平愤恨道。 萧玲珑刚想说此事已经不足为虑,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陈师兄莫慌。” 从木头架子后面钻出一颗黑黝黝的脑袋,满脸油污,咧嘴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已经给家里人去信了。徐茂才,蹦跶不了几天了。” 黑脑袋眨眨眼,满脸调皮。 “张成,别藏着,说来听听,让我们几个也乐呵乐呵。”陈平忙问道。 周帝扶着木锤,看向这个叫张成的黑脑袋,心中暗暗思忖。 咦? 怎么感觉这小子,有点儿熟悉啊? 张成满脸精彩,小声道,“我让我爹,绑了徐茂才这狗东西的老子。他要是敢乱来,我爹一刀就把他老子给剁了!算算日子,徐茂才这狗东西,应该快收到消息了。” 陈平笑道,“还是你小子的鬼主意多。” 张成哈哈笑道,“那也不如陈师兄你啊……听说徐茂才的儿子徐建在陈家大哥的手底下为官,陈家大哥当众扇了徐建十个嘴巴子!” 陈平憨厚一笑,“过奖了……过奖了……那都是小意思。今天上工的时候,我听说,徐茂才带着重礼,想要见恩师,被顾师兄给挡在了外面,那徐茂才急得在学院门口跺脚呢!” “活该!” 张成撇撇嘴,“谁让这狗官欺负咱们恩师?真以为咱们恩师是好欺负的不成!” “嘘嘘嘘,小点声,可别让恩师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看得萧天权跟萧玲珑目瞪口呆。 他们貌似有点儿……越俎代庖了啊! 就算他们不出手,这徐茂才,也没几天好日子能过了。 萧天权越看张成越觉得眼熟,出声问道,“后生,你姓张?河西张氏,你知道吗?跟你是什么关系?” 张成拱了拱手,“惭愧,家父,张二河。” 第11章 幸亏来了 张二河?! 萧天权瞪大了眼睛! 河西张氏的族长,张二河的儿子,竟然也是周玄的学生?! 这个河西张氏,可是连萧天权都忌惮三分的顶级势力。 当年,萧天权起兵造反,手里没钱没粮,还是受了这个张二河的接济。 他夺得大位之后,便想让张二河入朝为官,可张二河来了句,他们河西张氏,偏安河西一带几百年,早就已经习惯了,竟然拒绝了封赏。 没办法,萧天权就只能封了张二河为河西王,当个偏安一隅的异姓王而已。 这可是大周唯一一个异姓王! 手握重兵跟钱粮,想要造大周的反,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不过这个张二河跟萧天权有交情,萧天权才如此放心将钱粮跟大军交到他的手上。 只是没想到,张二河的儿子,张成,竟然在周玄的手底下当个学生,还来油坊里面干这种苦差事? 周玄的学生,不都是那些贫寒子弟吗? “那这位是?” 萧天权深吸一口气,问向了旁边的陈平。 听张成刚刚的话,这个陈平,貌似也来历不小。 “他啊,陈显老将军的次孙,陈平。” 张成满不在乎说道。 陈显那老东西的孙子? 萧天权挑眉。 陈显这货是从龙之臣,成事之后,萧天权派陈显去了南境,围剿前朝余孽,这货不是一直在南靖剿匪的吗? 他怎么能认识周先生的? 他娘的,这老家伙是当真不够意思啊! 遇到这么好的先生,就知道独吞,也不知道给他这个大周开国皇帝引荐! 怪不得他让陈显把子孙送到太学读书,他不愿意啊,原来是寻到了这般的好去处! 等见了陈显,他可要狠狠地踢这老东西的屁股! “听顾师兄说过,琅琊学院里面,都是一些贫寒子弟,可你们……” 萧玲珑不解,这两位,很明显就来头不小啊。 “嗨,我们算什么啊。听说快刀门,四海商会,连北凉,南楚的宗室子弟都伪装成寒门子弟,拜入了恩师门下。不过他们比我们伪装的好,我还没发现他们的到底是谁。” 张成神秘兮兮的说道。 北凉跟南楚的宗室也派人过来了? 萧天权心里直抽抽。 不好! 当今天下还未一统呐。 北凉,南楚,这可是大周的最大对手,若让他们先把周先生的这身本领学了去了,那还了得? 幸亏他抽空来龙起之地焚香祭祖啊,不然的话,哪还会看到如此神仙人物? 萧天权看了萧玲珑一眼,萧玲珑也点点头,知道了父皇的意思。 她一定留在琅琊学院好好学,不让北凉跟南楚有可乘之机。 “不过两位也不用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恩师说过,人生来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所谓的贫寒,也仅仅指的是钱财多少而已,可论学问跟见识,吾等在恩师面前,那可不是贫寒子弟嘛……” 陈平挠了挠脑袋,咧嘴笑道。 萧天权挑了挑眉。 这番话好生有理啊。 陈显这老东西肯定教不出这么懂事的孙子来,还得是周先生呐。 “不过学院里面大部分还是普通子弟,像咱们的大师兄陈儒,就是来自寒门子弟。虽然他出身寒门,可他一言一行,颇得恩师的真传,连我…见了他都怕的要命。” 张成把黑脑袋凑了过去,小声说着,还吐了吐舌头,想必是没少被这个叫陈儒的师兄训斥。 “小兄弟,日后你要进了学院,可要躲着点儿这位陈儒师兄,要是被他发现学问修行有所懈怠,可就惨了!还有顾城师兄,雨涵师姐,都要小心!” 陈平也心有余悸说道。 可萧玲珑的眼睛却愈发地明亮了起来。 这个琅琊学院,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着琅琊学院的趣事,很快,时间到了晌午。 该放饭了。 萧天权父女二人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的确是饿了。 食堂很大,每个学子都是自己的座位,虽然学子很多,却没有觉得暑气闷热,萧玲珑看到了不远处放着一桶桶早就切好的冰渣,不禁吐了吐舌头。 冰渣在京城可是权贵才能用得起东西。 这么多冰渣,可是够京城豪门大户好几天的用量了。 可这仅仅是琅琊学院午饭给学子们解暑用的。 琅琊学院,果然深不可测。 很快,学子们就端了一个个菜品上来。 看到摆在桌子上这些东西,萧天权咽了咽口水。 这都是啥? 怎么都没见过? 这个,貌似是鸡腿? 不过这鸡腿表皮裹着金灿灿的面粉,不像是宫廷里面的做法? 而且这味道,香飘四溢,很像在油坊里面食用油的味道。 莫非,那些食用油,就是用来做菜的? 而旁边,是一碟子周帝从未见过的菜。 这绿油油的,是辣椒,红曲曲的,是猪肉? 萧天权只知道,辣椒可以生吃,凉拌,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 在他的印象里面,蒸,煮,烫,做汤,这是用什么方法弄熟的? 再旁边,红烧肉,五香茄子…… 这么丰盛的菜,要比他在皇宫吃的还好! 还有这杯子里面,冒着泡泡的黑色饮水,还放着几个冰块,是什么玩意? 萧天权感觉自己的脑子跟智商已经不够用了。 陈平在旁边小声说道,“员外,小兄弟,这玩意,叫做可乐。这些菜呢,都是用我们榨出来的食用油,炸炒出来的。” “什么是炸炒?” 萧玲珑眨眨眼睛,没听说过啊。 “那自然是恩师自创的!你放心,只要留下来,过段时间,就什么都懂了。” 张成满脸自豪地说道。 他刚来的时候,也跟这两位一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等过段时间,就习以为常了。 “用饭!” 陈儒说了一句,诸位弟子抓起旁边的白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师兄,难道不用等师父一起用饭吗?” 萧玲珑小声问道。 张成往自己嘴里塞了口红烧肉,满嘴流油,“学院里面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恩师八成还在编纂教案,等他饿了,自然会自己做饭。内什么,小兄弟,快吃啊,再不吃可就没了。陈平,你个兔崽子,给老子留个鸡腿啊!” 萧玲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茄子,放在嘴里。 顿时,一股浓浓的油香钻入味蕾。而旁边的萧天权则是拿起一只油炸鸡腿,啃了一口。 第12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好吃! 真好吃! 这炸炒出来的东西,果然就是不一样呐。 萧天权贵为九五之尊,也算是吃过不少的山珍海味,御膳房的那些御厨们,也每天变了花样地做些好吃的讨他的欢心。 可那些东西,跟这条小小的炸鸡腿,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抓起旁边的可乐,喝了一口。 甜的? 萧天权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奇怪的甜味,加上冰块的凉意,上头,又快乐。 仰头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 可乐加上炸鸡腿,爽快啊! 萧天权撸起袖子,反正他也不是在宫里,这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还顾天子礼仪做甚? 吃他娘的! “后生,朕…咳咳,我怎么也是个老人家,红烧肉给我留两块……” 萧玲珑也大快朵颐,一刻也没停。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天天都能吃上这么多的好东西,她就兴奋不已。 琅琊学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劳作一天,萧天权跟萧玲珑虽然累,可却觉得过得很充实。 再次拜访周玄的时候,周玄依旧在编纂教案。 看到二人,周玄放下笔,笑道,“二位辛苦。” 萧天权却毕恭毕敬道,“先生客气了。今日大开眼界,何来的辛苦。” 萧玲珑上前,双手贴额拜倒在地,“弟子玲珑,愿意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恩准。” “弟子虽学识浅薄,但心怀诚挚,自此以后,愿聆听先生谆谆教诲,此生无悔。” 周玄起身,上前扶起萧玲珑,问道,“你叫玲珑?这个名字,倒是跟你一样,有几分秀气,失了几分男子气。” “先生若不喜,还请先生赐名。”玲珑说道。 “名字,只是称呼而已。无妨。既然你肯吃得学院的清苦,那就留在学院。这几日,你先去后院帮工,然后陈儒会带你在各处学堂听讲,学习,你喜欢哪个,就留在学堂里面学就好。” 萧玲珑躬身,“多谢师父。” “既如此,顾城,你就带两位去看看学社,为师旁边有处单独的舍所,给玲珑安排下来。” 单独舍所? 萧天权放下心来。 他原本还打算出银子在学院给萧玲珑修一所单独的舍所,看来,不用这般麻烦了。 安顿好萧玲珑之后,萧天权有些不舍。 他坐在萧玲珑的床边,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眼眶有些红了。 “员外,您大可放心,虽然师弟最晚入学,可学院没有那么多严苛的规矩,必然不会委屈了玲珑师弟。” 顾城在旁边安慰道。 萧天权颔首,“后生,能否让在下与玲珑单独说两句话?” 顾城点点头,出门将门关上。 “玲珑,父皇有些…舍不得。” 萧天权叹了口气。 这可是萧玲珑第一次离家。 想起以后没了萧玲珑在他身边撒娇,他愈发舍不得了。 “父皇。” 萧玲珑挽着萧天权的胳膊,“孩儿也舍不得您,可是您也听到了,北凉,南楚,可都派了宗室子弟来学院学习了。孩儿留在这里,也是为了父皇的江山社稷。” 是啊! 萧天权叹了口气。 幸亏来焚香祭祖,不然的话,若是被北凉跟南楚这群孙子学去了周先生的本事,就麻烦了。 “那父皇就走了。你可一定要记得让暗卫给朕捎信。还有,有什么好的弟子,一定要跟父皇及时说,可不能让北凉跟南楚那帮孙子抢去了!” 萧玲珑躬身甜甜笑道,“放心吧,父皇。” 萧玲珑目送萧天权离开。 虽然她很想留在书院,可看到老父亲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回到房间,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屋子,萧玲珑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可是十多年来,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亲人。 顾城在外面听到了抽泣声,摇了摇头。 这是每个新入学的学生必经之路,想家,他早就见惯不惯了。 不出两天,玲珑师弟必定会跟学院打成一片了,到时候,那还顾得上什么想家啊? 萧玲珑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起身收拾自己的房间。 笃笃笃。 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音。 萧玲珑转头,这么晚了,谁会来她的房间啊? 莫非是父皇去而复返吗? 萧玲珑打开门,门外空荡荡的一片。 恶作剧? 就在萧玲珑暗暗思忖的时候,一朵鲜花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当当!” 张成的脑袋从鲜花后面钻了出来,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玲珑师弟,欢迎入学!” “欢迎玲珑师弟入学呐~” 陈平的脑袋也从张成后面冒了出来,送上了一只炸鸡腿。 “玲珑师弟,听顾城师兄说,想家啦?没事,有我们在呢!我们以后都是你的家人!呐,这个给你。” 陈平将鸡腿低了上去,“这是晚饭的时候,我特地扣下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你这算啥!贪吃鬼!” 一个少女挤了上来,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专门做的糕点,很好吃的!很甜,你尝尝,吃完,就不想家了。” 少女名叫苏雨涵,是琅琊学院的大师姐,她看上去要比其他女子年长一些,虽然年轻,可举手投足,跟萧玲珑见到的陈儒师兄差不多,也带着大师姐的女王气质。 “大师姐,你不也是送吃的嘛?”陈平不服。 苏雨涵眼睛一瞪,“这是我亲手做的,带着心意,哪像你,昧下来的!” “玲珑师弟,这是我的礼物!恩师送的狼毫笔,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看到一个个师姐师兄递上来的礼物,萧玲珑只觉得心头一热,眼泪又止不住了,只能哽咽说道,“谢谢各位师兄,师姐。” 她生在皇族,虽然得到父皇的宠爱,可几个哥哥却对她不喜。 他们整天忙着争权夺势,眼里只有日后那个九五之尊之位,从未想过她这个妹妹。 父皇忙于朝政,来看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在冰冷的皇宫中,其实萧玲珑过得很不开心。 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哥哥忙着争位,母后又是个寡淡的人,她一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 可来到琅琊书院,第一面,她就喜欢上了这些满是人情味的师姐跟师兄。 “嗨!你可是我们的小师弟!照顾你,那是应该的,有什么好谢的。以后在外面,谁若敢欺负你,跟师兄说!师兄帮你找场子!” 张成拍着胸脯说道! “恩师教导: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此生为师兄弟,是吾等有缘,何须言谢?” 萧玲珑认出了说话这人,正是那日在门口与庐州士子争辩的大师兄,陈儒。 看他这般正经的人,没想到也是这般热心肠,过来安慰她了。 “还是大师兄深得恩师真传!牛!” 陈平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这时候,顾城走了过来,说道。 “玲珑师弟,恩师请你过去一趟。” 第13章 同寝 师父找她? 萧玲珑一怔。 这么晚了,师父找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师父找你,玲珑师弟快去吧,礼物我们就先放在你房间了,你可要记得收好。还有这些吃的……” 萧玲珑连连点头,把东西安心收好,起步去了周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敲门,里面传来周玄的声音。 “玲珑吗?进来吧,门没关。” 萧玲珑推开门,师父依旧还是握着笔,编纂教案。 自从她见到周玄之后,周玄似乎永远在给弟子们编纂教案,似乎在他的眼里,只有这些弟子,没有旁事。 “弟子给师父请安。” 萧玲珑刚想施礼,周玄抬抬手。 “日后,见了我叫一声师父就好,请安,就不必了。我虽是你的师父,可与你并无不同,人生来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这些虚礼,只是做给世人看的而已。在学院,没有这么多规矩。” 听到周玄的话,萧玲珑甜甜一笑,这个师父,果然有些不一样。 “师父叫弟子来,是有事吗?” 萧玲珑问道。 “你今日刚进学院,离开父母,怕会不习惯。今夜,你就于为师同住吧。那是床铺,若睡不着,可以找为师聊聊。” 周玄指了指不远处的床铺。 萧玲珑一怔,随后脸蛋一红,“与师父……同住?” 她是女子啊… 可师父又不知道… “同屋不同铺,你不要紧张。我这个人也没有跟人同铺的习惯。琅琊学院,也就只有那几个性子活泼的喜欢跟人凑一起睡而已。” 周玄笑着说道,“若你觉得跟我同住太紧张,师父让顾城去陪你,张成也行,张成的性子倒是爽朗一点,会说些笑话。” “不不不,不用了!师父这里,挺好的。” 萧玲珑连忙摆手。 还是跟师父一起住吧。 张成那个性子,自来熟,万一聊嗨了,勾肩搭背的,可不太好。 还是跟稳重的师父待在一起,比较稳妥些。 “那你去休息吧。为师还要编纂教案。那边我让人送了写吃食跟茶水,你若饿了,尽管拿去吃便是。” 周玄指了指那边,随后又拿起了笔,继续埋头。 萧玲珑望着灯下还在编纂教案的周玄,目光中,莞尔一笑。 怪不得这么人都来琅琊学院修学,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师父好,师兄师姐,都好! 她走在书桌旁边,坐了下来,托着腮,美目望着油灯下周玄这张俊俏的脸。 认真做事的男人,可真帅。 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了周玄的脸上,活像个谪仙人。 要是时间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油灯滋滋滋地烧着,累了一天,萧玲珑觉得周玄俊美的脸庞愈发地模糊。 砰。 周玄放下笔,看到旁边脑袋枕着胳膊的萧玲珑,叹了口气。 怎么在这儿就睡了…… 周玄起身,拿起一件袍子,给玲珑披了上去。 还别说,他这个小弟子,长得还蛮清秀的,不像是小伙子,倒像个女子… …… 琅琊学院外。 徐茂才在学院门口待了一整天了,急得直跺脚。 昨天,他明明说好,要带着重礼来琅琊学院给周玄赔罪的啊。 可当他今天提着礼物过来的时候,却被弟子拦在了门外,说什么也不让进去! 给的理由:先生正在编纂教案,无暇见客! 放屁! 他在门口可瞧见了,进进出出可来了不少人。 怎么就无暇见客了? 分明就是无暇见他而已。 一想到被抓走的岳父,他就急得直跺脚。 这个周玄,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要不是看在密侦司那个俊俏少年郎的面子上,他会给周玄这么大脸面? 直接抓紧大牢,剁了这个书呆子! 此时,夜已经深了,周玄怕是不见他了。 就在徐茂才参谋着怎么剁了周玄这个书呆子的时候,一个家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府尹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徐茂才现在心情很不好,正憋着一肚子气,看到家奴这般慌张样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慌张什么!慌张什么!” 徐茂才怒气冲冲地道,这句话是说给家奴听得,那也是说给徐茂才自己听得。 就是啊,慌张什么? 他已经按照俊俏少年郎说的做了,有什么好慌张的? 现在琅琊学院还开得好好的,等到那俊俏少年郎上门,无非就是陪着个笑脸,事情就过去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他犯不着来见周玄这张臭脸! “不是,老爷,您快回去吧,真的出大事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家奴满脸慌张,让徐茂才有点儿慌了。 莫非真的出了大事? “回府!” 徐茂才连忙跟着家奴回了府。 厅堂之中,站了两波人。 第一波人,一袭劲装,一看就知道是沙场军旅之人,领头的手里提着一个盒子,长剑杵在地上,面露不善。 第二波人,徐茂才认了出来。 也是军旅之人,他们的腰带之上,刻着一个‘陈’字,是陈显陈老将军手底下的陈家军。 徐茂才的长子,就在陈老将军长孙手下当个粮草押运官,跟随陈家军一起去南边剿灭前朝余孽,这还是他托岳父洪济通塞了兵部侍郎两千两,安排的职位。 莫非是儿子知道他有难,派了陈家军的将士来? 不对啊,他还没通知儿子,而且儿子也仅仅是个小小的粮草押运官,那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啊? 但是看这两拨人,貌似来者不善,先问问清楚再说。 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小的庐州府邸,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先前那个俊俏少年郎就够徐茂才受的,这两拨,可千万不是来找茬的啊。 徐茂才刚想凑过去套近乎,那个长剑杵地的将军转过头,面色一沉,直接问道,“你就是庐州府尹,徐茂才?” 徐茂才心里一个咯噔。 这人明知道他是一州之主,堂堂庐州府尹,还敢直呼他的姓名,显然,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徐茂才连忙躬身道,“在下正是庐州府尹徐茂才,这位将军,有何贵干?” 那人将手中的盒子扔了过去,“看看这个吧!” 徐茂才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登时脸色大变,后背发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4章 敲诈不成,至于号丧吗? 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 昏暗的珠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芒,淡淡血腥味袭来,让徐茂才如坠冰窖。 因为,他看到了手指上的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是他前不久刚给父亲大人送过去的寿礼! 这是父亲大人的手指。 “这位将军,本官实在不知道父亲大人怎么得罪了将军,何至于此啊!”徐茂才声音都在颤抖。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父亲大人怎么会被人剁了手指头? 莫非父亲大人在老家,又借着他的势,强占风韵犹存的小娘子? “不是你老子。”那人淡淡开口,指了指盒子里面的手指。 “你得罪了琅琊学院的周先生,主人生气,让末将绑了你家老子,这个,只是警告。” “三日内,不管你是求也好,跪也好,只要周先生原谅你,主人便把你家老子放回来。” “不然的话……” “每耽误一日,末将就砍掉你老子的一根手指,手指砍完,就砍脚趾,脚趾若砍完,那本将只能割你老子的肉了。” 那人语气平淡,似乎将徐茂才老子千刀万剐,对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显然他早就见惯了生死,杀人如麻。 “又……又是……周先生?” 徐茂才难以置信。 怎么又是周玄啊? 之前那位俊俏少年郎他还没有弄清楚来历,现在又出了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将军。 周玄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这位将军,该如何称呼?” 徐茂才暗想,这次应该不是密侦司吧? 还能比密侦司的来头更大? “主人,张二河。” “嘶!” 徐茂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惊骇。 大周唯一的异姓王,河西王张二河? 这位可要比密侦司来头更大。 密侦司直属周帝,朝廷百官唯恐避之不及,可河西王张二河不一样。 张家是河西的世家,而且还支援过当今周帝起兵,圣上亲封唯一异姓王,区区密侦司,张二河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除了密侦司,河西王张二河竟然也是周玄的后台? 他不就是个教书先生吗? “原来将军也是军旅之人。” 徐茂才此时只能套近乎,看了眼旁边的陈家军将官,“下官长子任职陈家军,与将军也算有所渊源,还望将军看在陈家军的面子上,莫要为难家父啊。” 眼下徐茂才只能寄希望于这些陈家军是来撑场面的。 万一,儿子提前知道了消息,特地派人来救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 “听这意思,你们是来给徐茂才站场子是吗?” 杵剑那人淡淡开口,“虽然主人敬重陈显老将军的为人,可你们若非要护着徐茂才,末将也讲不了情面了。” “将军误会了。徐茂才的儿子就只是陈家军小小的粮草官而已。哪里值得陈老将军费心。” 陈家军领将转过头,盯着徐茂才,“我也把话说明白吧。陈老将军知道你这狗官惹了琅琊书院的周先生,很生气。已经给了你儿子十个耳光。” “陈老将军脾气火爆,一天。他老人家只给你一天时间,你当着整个庐州百姓的面,给周先生下跪求饶,就当给周先生赔罪了。若不然下次上门,末将就只能带着你儿子的人头了。” 什么! 泼天大祸啊! 徐茂才在心里绝望地嘶喊! 怎么陈家军也是来替周玄鸣不平的啊! 而且比河西王开出来的条件更狠。 徐茂才原本以为周玄就是个教书先生,没什么背景,可现在看来,他背后随便拎出一个大人物,那都是徐茂才惹不起的存在。 密侦司,陈显,河西王…… 徐茂才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名字,瑟瑟发抖。 他到底干了多蠢的事情,竟然去招惹周玄…… “话已经带到了。我们告辞了。” 几人带着人,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们连正眼都没瞧过徐茂才,仿佛徐茂才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蝼蚁而已。 徐茂才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咋办,咋办…… 岳父,儿子,老子,都被人抓走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难不成下一次是他夫人,外室? 他不敢想了。 不行,必须尽快按照这些人说的做才行。 可一想到这些人开出来的条件…… 当着庐州百姓的面,给周玄下跪… 那他这个庐州府尹,那还有脸面当这个父母官? 先去找周玄吧。 周玄人好,指不定能原谅他,给他求情呢? 徐茂才决定了,只要周玄原谅他,以后,他会把周玄当亲爹供起来,不是,亲爷爷也行。 徐茂才连夜又去了琅琊学院的门口。 “府尹大人,恩师说了,他跟你无话可说,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守夜的顾城见到徐茂才,皱着眉,很不耐烦。 这狗官,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他还想搞什么鬼! “顾兄弟,顾大哥,我叫您顾爷爷……” 徐茂才满脸哀求,“求求您,给通传一声,就让周先生见我一面吧,一面就好,我把话说话,立马就走,绝不打扰先生的时间。” “今日学院事多,而且夜已经深了,恩师不见客。府尹大人请回了。” 顾城下了逐客令。 这狗官八成又要来敲诈勒索,此等俗务,万万不能再打扰了恩师的清净。 “我给您跪下了,这可是要命的大事,顾爷爷……” 徐茂才绝望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场。 咣当! 回应他的,是顾城重重的关门声。 “呜……啊!” 徐茂才在门口委屈地大哭了起来,声音很大,跟号丧一样。 顾城挑了挑眉,嘟囔了一句,“真是个唯利是图的狗官,不就是敲诈不了几个银钱吗?至于哭成这样?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徐茂才此时心中绝望嘶喊:不光要死老子娘,连儿子都要死呐! 他不就是盯上了陆家跟周玄手里那点儿银钱吗? 至于吗? 又是抓人,又是剁手的。 还让他一个堂堂的一州府尹跪在书院面前。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除了委屈,还有绝望…… 周玄要是再不见他,他就要见到儿子跟老子的尸首了。 跪吧! 反正早晚都要跪! 这个脸,丢大发了…… 第15章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咯咯咯!” 琅琊学院,一只雄鸡昂头鸣啼! 它刚刚连续踩完三只风韵犹存的小母鸡,神清气爽。 徐茂才听到鸡叫,缓缓睁开了眼,刺眼。 天都亮了。 徐茂才抽了抽鼻子。 他已经在琅琊学院门口跪了一宿了。 公鸡都比他睡得舒服。 此时琅琊学院站满了围观的庐州百姓,看到徐茂才满脸憔悴,跟死了爹一样,纷纷指指点点。 “这不是府尹大人吗?咋回事,怎么跪在了琅琊学院门口啊?难不成,他也仰慕周先生的才学,前来求学?” “胡扯嘛不是?他前段时间刚刚抓了周先生的舅父,逼着周先生关闭书院,怎么可能来求学,莫非又是来敲诈勒索的?这狗官!” “你见过跪着来敲诈勒索的吗?看这狗官的样儿,八成遭了晦气。难不成周先生上面有人?” “肯定!周先生见多识广,才华卓然,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呐!” “活该!这下踢到了铁板了!” …… 听到周围人议论嘲笑声,徐茂才欲哭无泪,五味杂陈。 早知道是这个局面,他打死也不敢寻周玄的晦气。 吱嘎! 琅琊学院的门打开,顾城走了出来,皱了皱眉。 狗官怎么还在呐! 为了点儿银子,跪在学院门口,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不能给这狗官面子! “顾兄……” 哗啦! 徐茂才还没说话,顾城一盆子水泼了他一脑门。 这是他刚刚刷牙水,味道很冲,这狗官要是知道好歹,就抓紧滚吧。 滴答滴答。 水顺着徐茂才的头顶流了下来,听到周围传来阵阵的窃笑声,他虽然很气,可还要受着。 “府尹大人,话我昨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莫要再来打扰恩师的清净了!” 顾城转身回到了学院,没给徐茂才任何说话的机会。 学院内,萧玲珑正在跟着师兄弟做早课,抬眼瞥见了跪在门口的徐茂才。 这狗官,怎么跪在门口了? 萧玲珑很确定,这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莫非是父皇? 应该也不是。 父皇此时应该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才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萧玲珑看向了不远处张成跟陈平,两人冲着萧玲珑扮了个鬼脸,咧嘴一笑。 得嘞,是他们两个。 一个是陈显老将军的次孙,一个是河西王的小公子,怪不得徐茂才吓成这样。 活该! 做完早课,张成凑了过来,咧着嘴笑了笑。 “小师弟,昨夜跟恩师睡得还安稳?” “还……行吧…” 萧玲珑嘟囔着。 虽然张成问得很正常,可怎么听上去就这么奇怪呢? “看来跟我一样,恩师也照顾了一夜呀。” 张成咂咂嘴,似乎想到了刚入学的时候。 “你也去恩师的屋里睡过?” 萧玲珑一怔。 “那当然了!哪个新入学的弟子不想家?恩师心善,总会照顾的妥妥帖帖。” 当时,张成母亲大人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他第一次嚎啕大哭。 恩师照顾了他三天,他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萧玲珑看向了书房内还在编纂教案的周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昨日她太累了,睡了一夜,是师父给她披上了衣服,醒来的时候,桌上还放着一杯热饮跟一个鸡蛋饼。 想必,是师父给她拿的。 她是第一次吃鸡蛋饼,真香,跟师父一样。 “庐州府尹徐茂才,跪求拜见周先生!望周先生出来,见本官一面!” 徐茂才号丧一般的声音才门外传了进来,萧玲珑眉头一皱。 这个狗官,怎么这这么讨厌呐,她这是入学第一天,偏偏这个时候来打扰琅琊学院得清净! 惹到本公主事小,打扰了先生的清净,那才是大事。 “周先生,救命呐!您若再不出来见小的,小的就一头撞死在学院门口!” 徐茂才声音又传了过来。 陈平走过来往外努努嘴,“烦不烦呐,怎么跟个癞皮狗一样!还没完没了了。” “陈平,想不想让这狗官闭嘴?” 张成脑袋凑了过来,满脸坏笑。 “怎么说?”陈平也坏坏一笑。 “小师弟,走,今天让我这个师哥带你去见见世面。”张成勾着萧玲珑的肩膀,拍拍胸脯。 当然,拍得是张成自己的胸脯。 萧玲珑连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 “师兄想怎么办?”萧玲珑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琅琊学院,可真好玩。 “跟我来!” 张成打了响指,带着陈平跟萧玲珑去了仓库,寻了个擦桌布出来。 这个擦桌布应该是厨房刚刚用完的,还没洗,味道呢,还行,反正用来堵徐茂才的嘴,正合适! “咱们把这狗官的嘴给堵上,他要是还敢嚎,小爷就把他舌头给割了。” 张成满脸精彩,三人相视一笑,果然是好办法呐。 “等等!” 就在三人准备溜出去大干一场的时候,身后传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张成陈平二人闻言,连忙垂下了头,张成甚至拉了拉萧玲珑,示意她装得乖顺一点。 萧玲珑听出来了,这道声音,正是学院的大师兄,陈儒的声音。 萧玲珑也连忙低着头。 坏了。 昨天她就听张成说过,陈儒这个大师兄,一言一行颇得师父的真传,平日里对师弟师妹们也相当的严厉。 每次遇到陈儒,张成跟陈平他们都会低着头走路,生怕这位师兄考教功课,一个没应付好,怕是又要挨罚挨训了。 他们三人此番溜出去干坏事,要是被陈儒师兄知道,指不定要挨手板。 “你们三个,拿着厨房抹布,是要堵那狗官的嘴?” 陈儒说话的时候,徐茂才又嚎了一句。 “这狗官实在太烦了,师弟怕打扰了恩师的清净……”张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陈儒愈发阴沉的脸色。 “恩师曾教导: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善始善终,万事可成。何解?”陈儒眉头一挑。 “做事要想好善后,不能脑袋一热,上头就行动。”张成解释道。 “难得你还记得恩师的教导。今日师兄再教你们一句道理: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陈儒把一根绳子递了过去,“你们三人光想堵着狗官的嘴,他没有手吗?万一狗官用手扯了堵嘴的抹布,岂不是前功尽弃?拿着,把狗官捆严实了。” 第16章 天不生陆张氏,徐茂才万古如长夜 “记住,一定用绳子把狗官的嘴也捆结实了,省得他用舌头把抹布也顶出来!” “还有你们两个,玲珑刚入学,你们两个做师兄的,应该给小师弟做好典范!今天顾前不顾后,过会儿回来,罚你们做十个俯卧撑!下次做事,切莫再瞻前不顾后!” 陈儒满脸正气,义正言辞。 这些师弟,真不让他这个当师兄的省心。 恩师太忙,他这个当大师兄的,自然担负起教导指正师妹师弟的责任。 他只能这般严厉一点才成。 “是,大师兄。” 张成陈平接过绳子,对陈儒敬佩不已。 不愧是得到恩师真传的男人,想的就是比他们两个周到。 三人来到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了徐茂才伏在地上依旧扯着嗓子大喊。 “周先生,请出来见在下一面吧!本官求您了!” 这时候,徐茂才只觉得三道黑影如泰山压顶一般,遮住了太阳。 徐茂才抬头,迎面看到了三张坏笑的脸庞,黑脑袋跟矮壮实,手里还拿着抹布跟绳子。 “嘿嘿,狗官。” 徐茂才暗道一声不好,他就算再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猛然瞥见旁边抱着胳膊的萧玲珑。 这……这不就是那天那个俊俏少年郎吗? 看他这一身行头…… 他竟然是琅琊学院的弟子? 手握密侦司至高令牌的少年郎,竟然就是周玄的弟子! 天哪! 周玄手底下,不全是一些贫寒子弟吗? 什么时候,有这种来头的学生了? 怪不得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想必,都是看着这位俊俏少年郎的面子吧? 刚想说话,却听到萧玲珑淡淡开口,“狗官,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威胁! 明面上,这俊俏少年郎是不让他跪在琅琊学院的门口嚎,实际上,他是威胁徐茂才不要透露他的身份呐! 可他还要求见周玄,怎么能不嚎? 先跟这位俊俏少年郎求情才行! “我……@*#t^t!” 就在徐茂才想要求饶的时候,一股浓烈上脑的刺鼻味道塞入口腔,他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这什么味? 徐茂才呕地吐了出来,可嘴被矮壮实死死地摁着,直接又给咽了回去。 徐茂才呛得直咳嗽,感觉自己上天了,想要挣脱,可黑脑袋正拿着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 徐茂才拼命挣扎,废话,这要是被捆在这里,还怎么跟俊俏少年郎求饶,还怎么见周玄? 再耽误下去,他一家老小的小命可就没有了啊! “别动!再动,打死你!” 徐茂才觉得眼睛挨了黑脑袋邦邦两拳,眼冒金星。 他跪了一夜,早晨没吃东西,刚刚不住地嚎,这邦邦两拳,明显带着怨气的,差点儿要了他老命。 “行了,结实了!” 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徐茂才,张成拍了拍手,觉得非常满意! 大师兄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让你得罪我家先生!” 陈平照着徐茂才后背补了好几脚,也出了气,徐茂才感觉自己老腰都快要断了。 咕噜! 张成陈平一推,徐茂才滚下了琅琊学院的台阶,只觉得天旋地转,几近昏厥。 “交差!” 三人很得意,转身走入了琅琊学院。 这下恩师可以清净一整天了。 围观的百姓满脸精彩。 徐茂才这个狗官,平日里在庐州城作威作福的,也有今天呐! 这下,踢到琅琊学院这个铁板了! “府……府尹大人!怎么是您啊!” 人群之中传来了一声惊呼,陆张氏推开了人群,连忙过来,将徐茂才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刚刚出门买菜,看到这里围了这么一大批人,想要来看看热闹,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徐茂才。 亲娘唉! 陆张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府尹大人就这样了? 被人捆了个结实,两只眼睛乌青一片,活像个黑熊精。 还有这嘴里…… 陆张氏捏了捏鼻子,什么味啊,也太冲了。 这谁干的,是不是有点儿太损了? 徐茂才使劲睁着眼睛,半天才缓过来。 看到是陆张氏,徐茂才双眸猛然迸发出异样的光芒,下一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救星来了,救星来了! 天不生陆张氏,徐茂才万古如长夜! 陆张氏连忙给徐茂才松了绑,徐茂才一把扯开抹布,呕地一声,吐了个干净。 陆张氏刚想问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徐茂才扑通一声跪在了陆张氏面前。 “陆家大娘子,您可一定要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呐!我给您磕头了。”徐茂才带着哭腔。 邦邦邦! 徐茂才停不住地给陆张氏磕头。 不光围观的百姓懵逼了,连陆张氏也懵逼了。 这还是前几天在陆家耀武扬威抓走陆老爷的那个府尹大人吗? 现在满脸惊恐的模样,活像是被吓破胆的待宰羔羊。 他这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被整得这么惨? “府尹大人,您折煞民女了,民女哪来的能力,救您的性命呐。”陆张氏很为难。 她要是真有本事,陆老爷也不会被徐茂才抓进大牢不是… “不不不,您就是我徐茂才的救星呐。陆家大娘子,只要您让本官进了琅琊学院,见到周先生,本官什么条件都答应您。”徐茂才心直抽抽。 还装,还装? 他就不相信陆家一点儿都不知情。 怪不得陆清远那倔驴敢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出言不逊,死活不肯出银钱,原来是仗得周玄的势。 “你是说周玄?”陆张氏指了指琅琊学院。 “是是是。您前段时间不是还使了银钱想让娘家老二进庐州府吗?只要您今日让我进琅琊学院的大门,本官马上让张老二当本官的亲随!”徐茂才抓着陆张氏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真?” 陆张氏大喜。 府尹大人的亲随呐。 这不就是府尹大人的亲信吗? 这要是说出去,她娘家也算是在官面上有人了,这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之前她拿着陆家银钱塞庐州府,徐茂才钱收了,却根本不鸟她。 她还被陆清远斥责一通,说什么不知好歹,陆清远才不知好歹。 家里官面上有人,在庐州城能挺起腰杆子做人了,还怕被人欺负了吗? 她也是为了陆家的未来着想! 等娘家二兄走马上任,看陆清远还怎么在她面前摆老爷的派头! 到时候陆清远若再提把家产分给周玄的鬼话,她就让娘家二兄,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第17章 反了他了! 可陆张氏转念一想,不对劲呐。 府尹大人为了见周玄这个书呆子,为什么给这么大好处? “府尹大人,您这样,是被周玄打得?” 陆张氏试探地问着。 “不不不!本官……本官是自己撞的…”徐茂才声音很小,却引起了周围一阵哄笑。 他满脸尴尬,可不敢说是周玄弟子打得,惹不起,惹不起。 陆张氏有点儿懵,这两个黑眼圈是撞得倒是能解释,这嘴里的抹布,还有捆成粽子的绳子…… “府尹大人,您害怕周玄这书呆子?”陆张氏问道。 徐茂才连忙点头,能不怕吗? “嗨!” 陆张氏恍然大悟,“府尹大人,你不用怕周玄,他就是个书呆子!” 看来是孙家那位太叔公,才让徐茂才怕成这个鬼样子。 毕竟人家可是在京城为官的大人物,徐茂才小小的庐州府尹,怎敢得罪? 孙世侄果然有本事,她就说了几句好话,娘家老二的官职就搞定了。 “陆家大娘子,慎言,周先生,可不是书呆子啊。”徐茂才忙说道。 你见过哪个书呆子,能惊动这么多大人物吗? “府尹大人,您先起来,这件事情包在民女身上!不过我娘家老二的官职,还望大人……” “一定一定!还望陆家大娘子抓紧时间,人命关天,不然就来不及了。”徐茂才是真急了。 异姓王,陈显老将军,还有密侦司的,都来了。 再拖下去,指不定还会来什么大人物,是不是该满门抄斩了? “行,有我在,周玄敢不见您?反了他了!” 陆张氏轻哼一声。 府尹大人那是给孙世侄家太叔公面子,又不是给周玄面子。 周玄算哪根葱? 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除了会教书,还有什么本事? 想到这里,她拉着徐茂才一脚就踹开了琅琊学院的大门。 徐茂才吓得一哆嗦。 还得是陆张氏啊,他可没有这么大胆子。 守门的学子看到是陆张氏跟徐茂才,皱了皱眉。 怎么还不消停? “周玄,滚出来见我!” 陆张氏扯着嗓子大喊。 此时萧玲珑一众人正在听课,纷纷皱眉扭头。 周玄站在三尺讲台,只能放下教案。 他不理这些俗事,可俗事偏偏要找上门来。 “恩师,让学生出去应对。”陈儒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家事,你们先看教案,我去去就回。” 萧玲珑望着周玄的背影,想起月光下那个为学子编纂教案的俊秀脸庞,有些生气。 昨夜师父不光编纂教案,还照顾了一夜,原本教完课,应该好好休息才是,都怪这些讨厌鬼,又让师父分神了。 萧玲珑握了握藏着衣袖里密侦司的令牌,看来,还要再把徐茂才这狗官打一顿才行! 眼见周玄前来,陆张氏还没说话,徐茂才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周玄面前。 “周先生,本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全家老小的性命吧。” 徐茂才眼泪汪汪,这一次是真哭了。 这两天,他已经心力交瘁,后悔不已。 要是知道周玄的学生来头这么大,打死他也不会来找周玄的晦气。 “府尹大人,我已经说了,只要你不找舅父的麻烦,我便息事宁人,安心当好一个教书先生,为何还要咄咄相逼呢?” 周玄叹了口气,他就是想教好学生,当个教书先生,有什么错吗? 怎么就过不了安生日子呢? “不是,周先生。小人,还要争得您的谅解才成啊。” 徐茂才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校舍。 不是他咄咄相逼,是被人咄咄相逼了。 “只要府尹大人不为难周某,我自会相安无事。”周玄杵着眉心,有些烦躁。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有完没完了。 听到周玄语气中的不耐烦,徐茂才当即脸色大变,连忙解释,“不不不,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为难周先生。我知道周先生是大人大量,不屑跟小的一般见识。” “府尹大人,周玄哪是什么大人呐!您这是折煞他了。” 陆张氏满脸不屑。 府尹大人看的是孙家的面子,才来找周玄求和的!但是孙家世侄那是跟陆家有交情!跟周玄可没半毛钱关系! “府尹大人,孙陆两家确实交情不浅,希望你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不要太过分。” 周玄摇摇头,这个徐茂才真是个昏官。 一个京城六部的官员就让他怕成这样,他怎么能做好堂堂一州父母官? 而徐茂才冷汗直流。 孙家原来跟周玄的交情不浅呐,他原本还以为,两家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完了完了,他刚刚罚了孙行整理文书,周玄肯定知道这消息了,才让张二河跟陈显老将军为难他! 他真蠢,怎么为了一时之气就得罪孙家。 周玄跟陆家这关系摆在这里,刚刚周玄这句话分明就是提点他啊。 过会儿回去,他就把孙行供起来,当爷爷供着。 “是是是,小的一定照做。只要周先生消了气,让小的做什么都好。” 徐茂才满脸陪笑。 “既如此,府尹大人就请回吧。这件事情就此算了,以后没事,也不要过来了。我们这里就是小小书院,周某也只是教书先生,不愿与人为敌。府尹大人,好自为之!” 周玄下了逐客令。 徐茂才连忙躬身,逃一样地溜了。 什么小小书院,能请得动密侦司,异姓王,陈显老将军,能是小小书院? 周玄可真会开玩笑。 好在这事情圆满解决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吧? 看到徐茂才落荒而逃的样子,陆张氏很得意,趾高气扬道,“周玄,看到了吗?这就是孙世侄那太叔公的面子!我可告诉你,我们家清瑶是铁定要嫁进孙府当大少奶奶,你少在清瑶身上打歪主意!” “舅母还有事吗?没别的事情,侄儿还有课。” 周玄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就只想当好教书先生,让这些弟子能立世做人,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教书,教书!就知道教书,瞧你那书呆子样儿,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大出息!我可告诉你,府尹大人已经答应老娘,我张家老二马上就要进庐州府了,你要是敢打陆家家产的主意,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18章 蹦跶不了几天 “我娘家老二马上就是府尹大人的亲随了,到时候,没了孙家太叔公的庇护,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牢底坐穿!” 陆张氏扯着嗓子叫喊,惹得教室里面那群学子纷纷皱眉。 这个妇人,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恩师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琅琊学院的新奇玩意,只要流入市场,立刻会为恩师带来巨大的财富,哪里会贪图那一点点小小的钱财? 这不是侮辱恩师吗? 还有,什么狗屁亲随,府尹大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跟不用说一个小小亲随了。 真是个蠢女人! 要不是这人是恩师的舅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角落里,一个黑袍少年阴沉着脸,握了握拳。 胸口那柄匕首,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泛着微凉。 他叫苏辰,是北凉的三皇子,三个月前,他被人陷害逃离皇室,昏倒在了琅琊学院门口。 要不是恩师相救,将他留在学院,他早就没命了。 恩师非但不收他学费,学院里面的师兄弟也从未看不起他。 在这里,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是恩师谆谆教导,暂时压住了他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复仇之心。 恩师说的对: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留在琅琊学院,跟恩师学好本事之后,再去报仇雪耻也不迟。 “要不要把这妇人的舌头割下来?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他了?” 苏辰呢喃,眼里的杀意也愈发浓郁。 “苏辰,你别冲动!那可是恩师的舅母。” 旁边一个女孩摁住了苏辰的手,小声嘱咐着。 她叫小叶,是南楚郡主。 她跟苏雨涵这种女王式的大师姐不同,扎着两个羊角辫,十二三岁,有点儿婴儿肥,看上去是个萌妹子。 她知道苏辰虽然话不多,却是个嗜杀的性子,之前,若不是大师兄拦着,苏辰恐怕就要去找徐茂才拼命了。 “那又如何?” 在苏辰眼里,周玄就是他的天,他的再生父母,他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恩师,哪怕是恩师的舅母。 “虽然这妇人是讨厌了些,可她毕竟是恩师的长辈,你若真动手杀了她,岂不是陷恩师于不义吗?” 小叶拍了拍苏辰的脑袋,睁着萌萌的大眼睛。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这般轻辱恩师不成?” 苏辰握了握拳,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市井妇人而已。” 小叶满脸认真,“还用不着闹到打打杀杀的地步。四师兄回家探亲,马上就要回学院了,这段时间,大师兄张罗着给四师兄接风洗尘,你可不许再闹出乱子来了。” 想到四师兄平日的照顾,苏辰目光中的冷意消减几分。 是啊,入学以来,四师兄一直以来很照顾他,此番四师兄回乡成婚,这是喜事。 要给四师兄好好接风洗尘,才是目前学院的大事。 一个市井妇人而已,也不足为惧。 “不过,我看这个陆张氏,貌似也蹦跶不了几天。” 小叶看到那正在低声讨论的几人,萌萌的脸蛋上勾起了一抹笑容。 看来用不着她出手了。 陆张氏离开琅琊学院,立马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娘家。 听到府尹大人竟然让他当亲随,张老二乐得直接跳了起来。 还有这种好事啊! 张老二四十来岁,平日里好吃懒做,长得有些胖看上去有几分油腻。 尤其是他下巴上长了个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撮毛,让人不禁心生反感。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正是为后代谋生巴结的时候,可张老二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这个年纪还没有讨上媳妇,孤身一人。 只要他成了府尹大人的亲随,那日后可就不缺媳妇了啊。 他一定要娶上三四个娇妻美妾,还有怡红楼的小翠,他也要娶回家,天天让她唱曲捏脚。 想想以后的舒坦日子,张老二舒服地哼起了小曲。 “二哥啊,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妹妹,要不是妹妹托孙世侄跟府尹大人说项,你哪能进了庐州府这么好的地方。” 陆张氏端起了茶杯,也摆起了谱。 今天回去,她还要好好劝劝清瑶。 有太叔公这座大靠山,孙家那简直成庐州府的豪门大户啊。 这样的人家,还犹豫什么? 等孙康年靠着太叔公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她这个岳母的身价,也不跟着水涨船高吗? “我的亲妹子,二哥这么多年可都是靠着你啊,怎么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张老二眉飞色舞。 这么多年,他好吃懒做,一身臭毛病,全都靠着陆张氏的接济,才有今天这个日子。 不然的话,以他这个性子,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他一飞冲天,怎会忘了陆张氏? “知道就好。不过眼下,妹子遇到了点儿难事。” 陆张氏放下茶杯,故意叹了口气。 “谁敢欺负我张老二的妹子?活腻歪了是吧?跟哥说,二哥帮你出气。”张老二一拍桌子。 他日后就是府尹大人的亲随,仗着府尹大人的势,整个庐州城,谁敢不给他张老二面子? “周玄,周玄这个书呆子!” 说到周玄,陆张氏眼神中露出几分怨毒之色。 “陆清远这王八蛋,要把陆家产业交到周玄的手上,周玄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打陆家家产的主意?那可都是我们老张家的钱!” 陆张氏咬牙切齿。 她嫁给陆清远这倔驴还能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为了给他生儿育女不成? 自然是看上了陆清远的万贯家财。 陆家家产,只能落在她的手里,旁人休想染指。 “妹子,你想让哥怎么做吧。” 张老二面上也飞上了几分贪婪之色。 陆家的财产可不少啊。 到时候他左有庐州府亲随的官差,右有陆家的万贯家财,这日子,别提多完美。 至于周玄? 他现在堂堂庐州府亲随,弄死个教书先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件事情呢,不能让陆清远那老东西看出来是我们做的,明白了吗?” 陆张氏压低了声音。不然的话,陆清远非得把她休了不可。 “行,二哥知道了,妹子,您就瞧好了吧。” 张老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哥哥保证把这件事情,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19章 螺旋升天 徐茂才回到府上没多久,岳父洪济通就被送了回来。 才短短几日,洪济通就没了仙风道骨的夫子模样,瘦了好几斤。 原本花白的胡子,也漆黑一片。 一整张脸,肿的老高,看来是没少挨抽。 送他回来的,依旧是那天的黑甲人。 徐茂才这下学乖了,点头哈腰,好不谄媚。 他刚想说话,黑甲人二话没说,上来就抽了徐茂才三个嘴巴,随后,黑甲人扔下了一句话,转头就走。 “我家主人说了,你若再敢去琅琊学院打扰周先生的清净,就把你的腿打断。好自为之!” 徐茂才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怎么话都让你们说了啊! 之前是你们逼着老子去琅琊学院给周玄赔礼道歉的,怎么现在成了打扰他的清净了? 还讲不讲理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洪济通见黑甲人走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摆他洪夫子的架子。 “岳父大人,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徐茂才幽幽地冒出来一句。 人家一个个,那是有欺人太甚的底蕴,哪像他们两个? 被人欺负得像个孙子似的,还不敢还手。 “老夫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朝中六部都有老夫的学生,老夫现在就写信,一定要学生们为老夫讨个公道!” 洪济通桌子拍得震天响,徐茂才在旁边白眼直翻。 “岳父大人,您就算写一百封信也没用。小婿劝您还是省省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周玄,咱们惹不起。” 得了吧。 还桃李满天下呢。 还朝中六部呢! 周玄随便一个学生冒出来,那就是手握密侦司至高令牌的大人物,您比得了吗? 徐茂才还没活够。 “你,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洪济通不服。 小小的琅琊学院,才开了一年而已,他巨鹿学院已经耕耘多年,还用得着怕他? “岳父大人,还记得那个手握密侦司至高令牌的俊俏少年郎吗?” 见洪济通不死心,徐茂才冒了一句,准备让洪济通认清现实。 “你提他做什么?” 洪济通感觉心肝一颤。 那小子让洪济通可受了不少苦,尤其是他身边那些黑甲人的耳刮子,抡上来就啪啪直响,洪济通现在想起来,都瑟瑟发抖。 “那是周玄的学生。”徐茂才没有隐瞒。 什么! 洪济通咽了口口水,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周玄的学生,不都是一些贫寒子弟吗?” 洪济通不相信。 “小婿怎么知道啊。您要是不相信,去琅琊学院看看吧,那俊俏少年郎,眼下就在学院里面。” 徐茂才一脑门子官司。 他现在想起这几天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不止密侦司,还有河西王,陈显老将军…… 徐茂才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了。 “那就麻烦了。” 洪济通脸色沉了下来。 有那个俊俏少年郎在,他这个仇,可怎么报? “岳父大人,我劝您还是认命吧,小婿好不容易才混上了庐州府尹,还想多活几年。” 一旦惹恼了那俊俏少年郎,他可经不住密侦司详查。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夫明日就入京!” 洪济通咬牙切齿。 这个仇,一定要报! 他这么多学生,就不相信找到对付那俊俏少年郎的办法。 他有个学生,是大皇子的伴读。 大皇子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 他就不相信,密侦司再厉害,敢得罪未来的储君不成? 徐茂才摇摇头,没说话。 岳父想要作死,那就随他去了,反正闹大了,他就把家里那个丑婆娘休了,跟着老不死的撇清关系。 他只要找机会把那位俊俏少年郎舔舒服了就行,指不定官路还能更进一步。 很快,徐茂才一纸公文,把张老二调来了庐州府当亲随。 张老二大喜过望,立刻在庐州最大的酒楼,望月楼摆了十八桌,遍请宾客。 不管是什么阿猫阿狗,只要但凡沾点儿关系的,那都来了! 张老二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张老二现在今非昔比了,他可是府尹大人罩着的人! 很快,徐茂才也来了。 孙康年也来了。 陆家就来了陆张氏。 陆清远听到张老二进了庐州府,当晚就分房睡了。 陆张氏现在哪里会将陆清远放在眼里? 她巴不得陆清远早点儿死,这样陆家的财产就落到她的手上了。 二哥现在是府尹大人的亲随! 只要她劝动陆清瑶,嫁给孙康年,那往后就是数不清的好日子了。 至于周玄? 呵,陆张氏根本就没鸟他! 她邀请府尹大人的时候,府尹大人曾反复确认,周玄到底去不去。 听到周玄肯定不来之后,府尹大人这才满口答应了下来。 看吧,连府尹大人都看不上周玄。 人家府尹大人,看重的是孙康年的太叔公! 看到徐茂才对张老二还有孙康年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的样儿,陆张氏感觉自己飘了! 孙家,果然还是底蕴深厚啊! 孙家得道,她这个鸡犬也跟着螺旋升天了。 宴席过后,宾客全散,张老二拉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去了二场,怡春楼。 陆张氏心领神会,知道二哥请这些人是为了对付周玄,便给张老二塞了一千两两银子,这笔银子,够他跟这帮狐朋狗友在怡春楼好好潇洒一番外加对付周玄那个书呆子了。 “哎呦,这不是张二爷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几日不见,小桃红可是想您想得紧,还一直埋怨您不来找她呢。” “今天正巧小桃红空着牌子,张二爷,我现在就把小桃红给您叫过来啊?” 张老二带着狐朋狗友刚到怡春楼,就得到了老鸨冯妈妈的热情接待。 显然,张老二是这里的常客,连老鸨冯妈妈都认识他。 张老二被冯妈妈那句‘张二爷’舔得很舒服,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等一等!今天是你二爷的大喜日子,除了小桃红,再给我叫上四个姑娘,还有我身后这一帮兄弟,每个人都叫上两个姑娘作陪。算作你二爷的账上。” “多少?每人两个?” 冯妈妈一怔,随后满脸堆笑,“二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手笔了?这么多姑娘可需要不少银子呐。” 冯妈妈不相信张老二有这个实力,谁不知道张老二就是个败家的混蛋玩意,每个月靠着陆家那个嫁出去的姐姐接济过日子? 平日里来,叫上一个姑娘都扣扣搜搜的,哪能叫的起这么多姑娘? 第20章 不太好吧? “看不起你二爷?告诉你,你二爷现在发达了!” 张老二伸手从怀里掏出庐州府的令牌,直接举到了冯妈妈的脸上。 “冯妈妈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冯妈妈接过来一看,心一抽抽。 这不是庐州府的令牌吗? 难不成这个老光棍现在已经成了庐州府的官爷了? 哎呦,这还了得! “二爷现在……”冯妈妈试探问了一句。 “老鸨子,现在二爷可是庐州府尹大人的亲随,妥妥的官差!不给我们二爷面子,那就是不给府尹大人面子,小心府尹大人生了气,让二爷带人,封了你这地方!” 说话的是张老二的顶级狗腿,李三。 他故意声音很大,就是为了让周围逛青楼的客人都听到。 果然,听到是官差,好几个搂着姑娘的男人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忌惮。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官老爷,还是躲着点儿好。 感受到这些人的目光,张老二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他跟着徐茂才,不就是图这个待遇吗? “冯妈妈,能给你二爷叫姑娘了吗?”张老二说话声音都懒洋洋的,把自己的姿态拿捏得很高。 “能能能,哎呦,张二爷,不,以后应该叫张老爷了,里面请吧。” 冯妈妈满脸陪着笑。 她以后可要好好跪舔这位张老二了,虽说怡春楼也有庐州府里面的老爷罩着,可谁会嫌弃自己靠山再多一个呢? “姑娘们,伺候着!” 冯妈妈喊了一句。 一大群姑娘就围了上来,簇拥着张老二跟他的狗腿子们进了雅间。 虽说是个脏馆子,但是怡春楼还是很懂得抓住张老二这种男人的口味。 雅间布置得,很有韵味。 大红帐子,就连灯笼壳也是红色的,就跟洞房一样。 姑娘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个腰细腿长,一群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二爷,您吃水果。” “二爷,您来喝口酒嘛。” “二爷,您的手又不老实了,讨厌。” 张老二哈哈大笑,感觉自己走向了人生巅峰! “二爷,以后小的们就跟着您了,您说往东,兄弟们绝对不会往西!” 几个狗腿子也左拥右抱,满眼放光。 跟着二爷干,生活很轻松。 张老二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放下了怀里的姑娘,叹了一口气。 “二爷,不,这啥意思啊?今天大喜日子,叹什么气啊!” 李三凑了上来。 张老二摆摆手,“姑娘们,你们先出去,二爷我跟哥几个有点儿知心话想要聊聊。” 几个姑娘心领神会,退了出去,几个狗腿子眼睛都离不开姑娘们,舍不得。 这他娘都到气氛了,怎么把姑娘们赶走了呢? “二爷,您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惹到二爷了?哥几个今天就把他给做了!”李三义愤填膺。 二爷,抓紧把实话撂了,别让那几个姑娘等着急了。 “还能是谁?我那个嫁入陆家的妹子记得吧?是她。陆老爷不是有个外甥叫周玄吗?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盯上了陆老爷的家产。” “我姐这个人吧,人美,心善,抹不开这个面子,来来回回给了不少银子打发,可这小子还不知足,前几日,竟然开口要娶陆老爷家的女儿!” 张二爷故意叹了口气,喝了口酒,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还有这事?” 另一个叫王五的狗腿子瞪眼,“那怎么不让陆老爷把那小子打出去啊?” “这就是为难的地方啊。” 张老三满脸无奈,“你们也知道,陆老爷这个人,平日里就喜欢吟诗作赋,那周玄,偏偏又是个教书先生,把陆老爷跟陆小姐哄得是五迷三道的。前几天,陆老爷开了口,竟然要把陆小姐嫁给周玄,还要把万贯家产留给周玄这小子!” “岂有此理!他一个教书先生,也配呐!” 王五一拍桌子,满脸嫉妒。 哪能好事都让他给占了。 “我姐姐看上了孙家的侄子孙康年,你们今天也看到孙兄了吧?那长相,那气度,跟府尹大老爷都谈笑风生!这才是陆家千金的良配嘛。”张二爷往后一指,吹着牛逼。 “那是,孙家兄弟,那可是个爽快人!” 几个狗腿也跟着跪舔。 “唉,我妹子夹在中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今天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我这个当哥哥的,看着都心疼。连找姑娘的心都没了。”张老二叹了口气,抬眼观察几个狗腿子的反应。 果然,这几个人捏着拳,气得够呛,也不知是因为想要打抱不平,还是没了姑娘,憋的难受。 “二爷,就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好难受的。你要是看在亲戚的面上,不好意思下手,哥几个,替你,把事儿给办了!”李三胸脯拍得震天响。 “就是,哥几个替二爷,替二爷妹子,出这口恶气!” 他们刚傍上了张老二,正想要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不就是个教书先生吗? 今天晚上,就让周玄见识一下,板砖儿为什么这么红! “几位兄弟,不太好吧?那毕竟是陆老爷的侄子啊。”张老二一副为难的样子。 “怕什么,他又不是我们的侄子?” “今天是二爷大喜日子,惹我二爷不开心,那就是得罪了兄弟们,兄弟们今天必须给二爷出了这口恶气!” 王五满脸不忿,他这么恨周玄,不知道是因为周玄盯上陆家家产,还是因为周玄耽误了他跟两个妹子共赴巫山。 “那就麻烦几位了,毕竟是亲戚嘛,警告一下就行,也别闹得太难看了。”张老二装作一副不忍的样子。 “行,等喝完酒,哥几个把事情给二爷办了!” 李三目光盯着外面,“今天是二爷的好日子,先不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二爷,要不,先让姑娘们给你解解闷?” 张老二笑了,“那还等什么?爷的长枪,那已经饥渴难耐了啊!” “姑娘们,给爷进来倒酒!” 第21章 我不能做冲师逆徒 李三他们忙活到了后半夜,出了怡春楼。 看这几人一脸满足的样儿,张老二知道事情成了! “二爷,您放心,明天周玄要是还能站着,哥几个就算对不起二爷这顿花酒了。”李三很自信。 周玄在他的眼里,就是个教书先生。 他们几个,常年混迹在市井之中,这一身肌肉块,那可不是盖得! 对付一个教书先生,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几个人商议了一通,准备给周玄来个阴的,问了琅琊学院的地址,就去了。 …… 夜很静,琅琊学院的学生经过一天的学习,大部分也都休息了。 抛开几个守夜的学生,也就只有周玄的油灯还亮着。 守夜弟子摇摇头,恩师又在给他们编纂教案了。 夜夜如此。 整个庐州,甚至整个大周,恐怕也就只能找到周玄这么一个负责的先生了。 房间内,周玄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床铺,叹了口气。 他这个叫玲珑小弟子,怎么还没过来? 周玄放下笔,摇了摇头。 玲珑看上去很聪明,一双眼睛古灵精怪,闪烁着活泼与好动,可他毕竟刚来学院,怕是有些抹不开面。 “还是我去叫他过来吧。” 周玄叹了口气。 “这个小弟子,竟然跟师父还不好意思。” 刚刚入学,难免会想家,若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怕是会哭鼻子。 周玄披上衣服,走到玲珑的房间门口。 玲珑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看来小弟子还没睡,周玄敲敲门,门竟然没关? 周玄推门而入。 房间中间放着一个木制的浴桶,看样子,小弟子似是想要……洗澡? 也对。 新来的弟子,都要去后院帮工,天气又热,劳累一天,小弟子自然要洗个澡,舒坦一下。 只不过此时小弟子似是不在房间里面,能去哪里呢? 周玄打量着小弟子的房间。 布置得极其清新与淡雅,倒是很符合他这个名字。 玲珑。 小弟子应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衣服也叠的整整齐齐。 她来自富贵之家,能有这般的觉悟和教养,家教还是很不错。 就在周玄刚想写个条,让玲珑回来之后,去他的房间,吱嘎,门开了。 玲珑提着一桶热水,就站在门口。 周玄望了过去,不禁地有些呆住了。 此时玲珑披散着头发,三千青丝宛若瀑布垂了下来。 夏天,玲珑穿了一件短袖小衫,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生得细腻,仿佛吹弹可破。 唇红齿白,鼻翼纤巧,加上水灵灵的眼睛,跟弯弯的眉毛,颀长的脖颈…… 再往下看,这小弟子的胸脯,好像也比一般的男子,大一些。 周玄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他这个小弟子,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不像个少年郎,倒像是个俊俏的姑娘。 若他真是个姑娘,怕是要迷倒学院里面多少热血学子了。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萧玲珑有些慌乱,连忙说话掩饰自己的尴尬,低着头,手指相互摩挲着,心不免直突突地跳得厉害。 好险,幸亏她刚刚在外面换上了男子衣衫,不过头发没有挽起来,还有这雪白的胳膊…… 师父这么聪明,不会看出来了吧? 她今天还想继续睡在师父得屋里呢。 万一被师父看出来是个女子,还怎么睡在一起? 周玄收回目光,“师父看你今日还没去我屋里,便主动过来寻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在。” “弟子想着,先打水洗个澡,然后再去师父的屋里。”萧玲珑越说越小声,幸亏还没有开始洗啊,不然的话,万一被师父撞破了,可怎么办? “想要洗澡的话,可以去师父的房间,师父房间的东西,要比你房间里面多一些。” “在师父这里,你不用太过拘束。以后,学院就是你的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切莫不好意思。走吧,师父领你过去。” 周玄说着,直接牵起了萧玲珑的手,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还别说,他这个小弟子的手也柔若无骨,不像是男人粗糙的手,想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留在学院吃苦,也难为他了。 蹭! 萧玲珑的脸蛋顿时就红了,她就这般被周玄牵着,心跳得很厉害,小鹿乱撞。 “师父他…竟然牵我的手了?” 萧玲珑红着脸,美目看着前方这道英俊的身影。 “男女授受不亲,我被师父牵了手,他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啊?” 萧玲珑心里想着,“可师徒有别,师父若真的娶了我,岂不就乱了辈分吗?” “我可不能当一个冲师逆徒啊!传出去,恐怕岂不是坏了师父的名声吗?” “还有,过会儿要是在师父面前洗澡,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呐?” 就在萧玲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吱嘎的开门声,周玄已经带着她,来到周玄的房间。 周玄推开旁边的一扇门,将她拉了进去。 萧玲珑打量着,她看得出来,这里是间浴室。 只不过,跟她一直所用的浴桶不同,师父房间之中,似乎是个浴……盆? 不能算是个盆,这般大小,都能躺一个成年男子进去了。 在这个大浴盆的旁边,萧玲珑看到了一个盒子。 上面放着一个粉色的小方块,闻上去,竟有些许的花草清香。 “师父,这个是什么?”萧玲珑指着那个粉色小方块,满脸好奇。 “香皂,也叫肥皂,可以用来洗澡,去除身上的汗渍,也可以用来洗衣服。就跟大周平常百姓用的皂荚灰是差不多,只不过,师父在里面加了些花粉,还加了一些油脂进去,使用起来,会更顺滑一些。你刚来书院,不清楚很正常,想来陈儒明天就会给你发一块。” 听到周玄的解释,萧玲珑满脸好奇与惊讶,小手抚摸着肥皂,果然滑滑的,香香的。 “师父,您可真厉害,以后能不能教弟子做这些东西啊?弟子不想学那些什么圣人之言,弟子想学这个!” 等回到了皇宫,她也给父皇做一份,父皇一定会很开心。 还有后院那些榨油,制冰,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第22章 真惨 “学这些要比读书吃苦,你愿意?”周玄看向这个‘漂亮’的小弟子。 细皮嫩肉,看上去并没有吃过什么苦,他能受得了做这些枯燥的事情? “弟子不怕吃苦,这些实业,才是造福百姓的好东西。” 萧玲珑眼睛闪闪发光,比那些之乎者也的圣人之言,有趣多了。 “那你以后就留在师父身边吧。做好吃苦的准备。” 周玄拍了拍萧玲珑的肩膀。 要学这些,可比读书要繁琐,需打好基础,一步步来。 学院里,这个小弟子还是第一个要学这些东西的。 看来,要给这个小弟子重新编纂教案开小灶了。 “图书馆有一本基础数学,你有空可以研习一下,等我考核完,师父再教你更深一点的。” 周玄宠溺笑笑。 毕竟是最小的弟子,又长得如此俊俏,周玄对这个弟子自然也要多照顾几分。 “多谢师父。” 一听以后可以留在周玄身边,萧玲珑很开心,甜甜地一笑。 “洗洗睡吧,若是需要师父搓背,可以叫我。”周玄说道。 “不…不用…” 萧玲珑连忙摆手。 要是师父给搓背,岂不是要被看到了? “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 周玄摇摇头,离开浴室。 原来这个小弟子也没有让人搓背的习惯。 萧玲珑长舒一口气,她倒好水,用了下师父所说的香皂。 恩,的确很舒服。 这个大浴盆里面满是香香的泡泡,洗完之后,皮肤竟然更加滑嫩了许多。 就在萧玲珑想要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外面忽然哄得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响声,紧接着,几道惨叫声音传了过来。 萧玲珑连忙擦好身体,来到外面,周玄已经拿着笔,编纂教案,没有抬头,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 “洗好了?”周玄没有抬头,“洗好了就去睡吧。” “可是……”萧玲珑指了指外面。 “无妨,他们能处理。” 刚开始,琅琊学院也经历过打劫事件,只是劫匪们觉得琅琊学院太寒酸,抢了些馒头离开了。 周玄觉得这不是办法,后来改造了点儿机关,现在要比之前,安全多了。 “你要是好奇,也可以去看看。帮师父给他们传句话,送官即可,不能伤人性命。” 看到萧玲珑满脸好奇的样子,周玄笑了笑。 刚入学,对什么都好奇,很正常,慢慢就习惯了。 萧玲珑挽好头发,披上长衫,就来到了外面,远远地,萧玲珑就听到了张成的声音。 “兔崽子,敢来偷袭琅琊学院?给你的够胆!不想活了?”张成语气凶狠,还砰砰砰地补了好几脚。 萧玲珑走近一看,嘴角抽了抽。 真惨! 地上,绳子捆了四五个男子,满脸惊恐。 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显然是没少挨抽。 有的人衣服被扒光了,有的人,脚都被砍了下来。 最惨的是领头那个,衣衫褴褛,满脸黑灰,看这样子,好像是被……烧了?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张成拍拍手,“这点儿小事情,师兄几个就能处理了,不用你费心。”张成又补了几脚。 “师父让我来看看。” 萧玲珑眨眨眼,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这几个人,怕是没命了。 师父可是交代,不要闹出人命来着。 “他们…这是怎么了?”萧玲珑看到这几个人的伤,大部分,都不是人为的吧! “没事,中了恩师的机关而已。”张成早就见惯不怪了。 “机关?师父还会造机关?” 萧玲珑眨眨眼。 “当然呐。这个人,踩中了恩师粘老鼠的粘鼠板,被苏辰抓住了,半条腿被砍了下来。小师弟,别怪师兄没提醒你,苏辰你可千万别去招惹,这人话少,但是下手可真狠。”张成心有余悸。 “谁让你抢恩师给我的狼毫笔!”苏辰哼道。 “就是看看,瞧你小心眼的。”张成轻咳一声,他当时差点儿被苏辰给捶死。 “师兄,苏辰师兄还是很大度的,昨天,苏辰把师父给他的狼毫笔,送给我当入学礼物了。” 萧玲珑记得这个话少的少年,他送笔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她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叫苏辰的师兄。 “偏心眼!”张成撇撇嘴,“老子入学的时候,这货就送了我件软甲。哪有师父他老人家造的狼毫笔珍贵?” 苏辰鼻孔出了一口气,没再解释。 那软甲是北凉皇室的宝物,他就是靠着软甲才逃了出来,这黑脑袋,一点儿都不识货。 懒得跟他解释。 “这个人呢?”萧玲珑指着衣衫不整的王五,脚貌似被什么扎了。 “他就比较惨喽,钻进小叶的房间,想要做坏事,被小叶差点儿打死。别看小叶是个萌妹子,她那身功夫可厉害着,比苏辰,也差不了多少。这货跑得时候,掉进了恩师的刀阵陷阱里面。半个脚掌,怕是都要没了。” 张成摇摇头。 “不过最惨的还是这货,直接踩了恩师的地雷,已经残了。” 张成努努嘴,示意李三。 萧玲珑看了过去,满脸黑污,半条腿已经没了,血肉模糊一片,疼得直哎呦。 “地雷……是什么?”萧玲珑看到这么严重的伤,怕不是一般的武器吧? “等有空,师哥带你见识一下,恩师造的东西,小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很赞!” 张成冲着萧玲珑竖起一个大拇指。 萧玲珑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制冰,食用油,肥皂,还有这个杀伤力不小的地雷… 还有师父不会做的吗! 他比萧玲珑也年长不了几岁,莫非,真的是天上的谪仙人吗? 萧玲珑握了握拳头,她一定要跟师父好好学,把这一切都学到手,然后回去帮父皇造福百姓。 “大师兄,把这几个兔崽子交给我跟苏辰来审,一炷香时间,保证让他们把实话全撂了!”张成拍着胸脯,显得很自信。 “半洙香。” 苏辰言简意赅,多一点儿,那都是看不起他的手段。 “小兔崽子,你们知道爷爷们是谁的的人吗?爷爷们的后台是庐州府的张二爷!张二爷可是府尹大人的亲随,得罪了爷爷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砰! 张成一脚打断李三的话,冒出来一句,“瞧见没?我们还没审,他就撂了。这庐州府怎么有你们这些蠢官差?” “徐茂才这狗官果然卷土重来了。” 陈儒脸色一沉,“恩师怕是又要被打扰清净了。” “怕不是徐茂才的意思,没听这几个蠢货说,是张家那个老二派他们来的吗?肯定是陆张氏干得” 陈平脸一沉。 徐茂才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反倒是那个陆张氏,给脸不要脸。 偏偏她又是恩师的舅母,他们又不能贸然出手…… “要不,把他们宰了?然后再把张老二跟徐茂才这狗官也宰了,一了百了。” 苏辰挑眉。 “杀了官差跟庐州府的父母官,怕是会引来圣上追查,那样师父真就永无宁日了。” 陈儒声音低沉,看向不远处灯影之下周玄编纂教案的身影,内心歉疚。 恩师为了他们兢兢业业,他们这些做弟子,却连这点儿小事都帮不上忙。 “陈儒师兄,还是让师弟去送官吧。几位师兄放心,我一定会让徐茂才给个完美的解释,也不会打扰师父的人清净。” 第23章 敌羞 听到萧玲珑的话,所有人目光投了过去。 “师父刚刚交代,不要伤了这些人的性命,送官就好。师弟觉得师父所言甚是。” 就再给徐茂才一个机会吧。 这次再处理不好,就要了他的狗命! 父皇责备下来,她顶着! “那师兄随你一起吧。也有个照应。” 陈儒有些不放心。 “师兄师姐们忙了一天,休息便可。师兄放心,弟子一个人就够了。” 萧玲珑会心一笑,在小小的庐州,还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更何况,出了琅琊学院,她有密侦司的暗卫保护,也不必害怕。 张成跟陈平看向了萧玲珑,随后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这个小师弟,也来头不小嘛。 都懂,都懂。 失敬,失敬。 大家都是冲着恩师来的,在恩师这般神仙人物面前,谁有资格摆自己的臭架子? “不行,你一个人去,出了事情,我无法跟恩师交代。”陈儒还是不放心。 “那……那就让张成师兄陪我去吧!” 萧玲珑指着张成。 她知道张成是张二河的儿子,让张成知道身份,也不算什么。 “那你们早去早回。明日还要上工学习。我们帮着两位师弟把这几个歹人抬上马车。” 几人忙活完,萧玲珑跟张成赶着马车,前往徐茂才的住处。 路上,李三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寒芒。 押送他们的,就这一个俊俏的少年郎跟黑脑袋? 琅琊学院也太看不起他们了。 他们之前栽了,那是因为轻敌。显然,琅琊学院的这些小崽子也犯了同样的毛病! 李三冲着几人使了个眼色。 虽然他们满身是伤,可有些人手能动。 这个俊俏少年郎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就没什么实力。 黑脑袋虽然壮实一点,可年纪不大,也不足为惧。 他们这么多人,搞定这么两个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想受苦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别动手。” 就在他们刚想动手的时候,萧玲珑依旧赶着马车,头也没回,淡淡地冒出了一句。 “兄弟们,别被这娘炮吓住了,哥几个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好手,被个娘炮押到了官府,以后出去还怎么混?动手!” 李三大叫一声,率先发难,准备用绳子勒住萧玲珑细腻的脖颈。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旁边的屋顶纵身而下,速度极快,宛如划过夜空的惊雷与闪电,闪到马车之上,直接捏住了李三的手。 “你……是人是鬼?” 李三看着眼前的黑甲人,喉咙里面吐出了几个字。 “咔嚓!” 一声脆响,李三的手臂直接被黑甲人折断,惨叫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让他小点儿声,别打扰了百姓的清净。”萧玲珑语气淡淡。 “刷!” 寒光一闪,李三嘴角鲜血缓缓溢出,下一秒,李三的半截舌头,就出现在了黑甲人的手上。 “吓!” 剩余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张老二这个混蛋玩意,他不是说琅琊学院里面全都是一些穷学生吗? 这俊俏少年郎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手下啊! “你们还是老实点儿吧。要不是师父交代,你们早就没命了,还用得着大半夜送你们去报官?” 最可气的是,打扰了她跟师父单独相处的时间。 好在师父把她留在身边,教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几人连连点头,缩在了角落里面,再也不敢造次。 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个猛男黑甲人充满杀气的眼神,更是打哆嗦。 这就是尊杀神,他们惹不起。 好在他们是张二爷派过来的,等到了庐州府,跟府尹大人一说,万事大吉。 他们今天可都看在眼里,府尹大人跟二爷那可是称兄道弟的,能不给面子? 庐州府这么多官差,这娘炮跟黑脑袋就带了一个人而已,双拳难敌四手。 到时候,定让这两个小兔崽子跪在他们面前磕头求饶。 张成瞥了一眼黑甲人,冲着萧玲珑竖起了大拇指,凑了过去,小声问道,“师兄要是没看错,这可是密侦司的暗卫啊。” “师兄说什么呢,师弟听不懂。”萧玲珑笑着装傻。 “嗨!跟师兄装什么!小师弟,来头不小嘛。”张成咧着嘴,神秘一笑。 “彼此彼此。” “失敬失敬。” 徐茂才此时在府邸里面搂着小妾,美滋滋。 他这几天实在是太压抑了。 现在好不容易事情解决了,他要好好发泄一下,在眼前这个漂亮小妾面前重振男人的雄风! 至于家里那个善妒的丑婆娘? 徐茂才已经打算把她给休了。 洪济通已经带着银子去京城疏通了。 不知好歹! 除非把圣上搬出来,找谁都没用。 密侦司直属于圣上,别说是几个朝臣了,没有圣上的命令,连皇子都指挥不动。 可就算找到了圣上又能如何? 圣上雄才大略,眼里能容得下沙子? 那不是找抽吗? 他怎么整了个这么蠢的岳父。 把他的丑女儿休了,抓紧跟此等蠢货撇清关系! “老爷,怎么又皱着眉头了呀,是奴伺候得不顺心了嘛?” 美貌小妾给徐茂才舒展着眉头,嗲声嗲气的,撩的徐茂才心生荡漾。 “这不还没开始嘛?老爷在想怎么征服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 徐茂才凑了过去,手已经伸了进去。 “老爷真坏。” 美貌小妾俏脸通红,欲拒还迎,娇滴滴地锤了徐茂才的胸口,惹得徐茂才胸膛里面火急火燎,把持不住。 “来,让老爷好好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徐茂才大叫一声,把美貌小妾推倒。 他感觉自己的双眸冒着熊熊烈火,意气风发! 枪已经压不住了,敌羞,吾去脱她衣,今天他徐茂才就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他告诉自己,在庐州府,在这个家里,在美貌小妾面前,他还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府尹大人! “来吧!跟老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咣当! 门被一脚踹开! 徐茂才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火瞬间就灭下去了一半,身下的小妾尖叫一声,连忙扯着被子盖住了羞羞部位。 “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来坏本官的好事?老子今天就要……” 徐茂才转头破口大骂,刚想发作,登时就愣在了原地,张大嘴巴,口水都流了出来。 “大……大人?” 徐茂才喃喃说着,“怎么是您啊?” 萧玲珑背着手,走到桌前,淡淡坐了下来,黑甲人跟在身后,气势汹汹。 张成瞄了眼旁边的美貌小妾,撇撇嘴。 就这种货色? 徐茂才口味真重! “徐大人,好兴致啊。”萧玲珑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走走走,快走!” 徐茂才连忙把小妾赶走。 遇到这煞星,再大的兴致也没了,他还记得被黑甲人啪啪几个大嘴巴的窘迫,现在还疼着呢! 徐茂才穿上了衣服,满脸谄媚地凑了过来,“大人深夜到访,想必是因为张家老二的事情吧?下官这事,办得还算地道?” 徐茂才弓着身,活像个大虾米。 看来他讨好陆张氏,是走对了路子了啊。 陆张氏可是周玄的亲戚呐,给陆张氏面子,那不就是给周玄面子吗? 这俊俏郎君,今天一定是上门来夸他的。 “地道,相当地道。” 萧玲珑眯了眯眼睛,“给本公子先抽他两耳光!” 第24章 抽人,原来是这个感觉 先…先抽两耳光? 等会儿,剧本不对吧? 俊俏郎君不应该把他狠狠夸一顿,然后他再讨个赏赐的吗? 等一下! 先别抽啊! 别打脸! 啪!啪! 啊! 扑通! 黑甲人没留手,两耳光直接把徐茂才抽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 徐茂才捂着脸,欲哭无泪。 怎么又挨抽了? 这叫什么事儿,怎么感觉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张成在旁边摸了摸鼻子,不禁摇头。 他这个小师弟,也是个不好惹的人呐。 原本,他看玲珑年纪小,长得俊俏,作为师兄,保护欲爆棚,应该好好爱护一下这个小师弟。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他? “你不服?”萧玲珑眉头一挑。 “不不不,服,服,服……”徐茂才赶忙解释。 哪敢不服啊? 不服就挨抽。 “你也甭掩饰了,本公子知道你不服,带上来吧。” 萧玲珑摆摆手,哗啦,几个黑甲人将半残废的李三他们提了上来。 嘶! 徐茂才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个人他可认识啊。 不是张老二的铁杆狗腿吗? 他们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他们这样,可不是下官干的……” 徐茂才连忙解释。 他还把张老二拉成了官差,怎么可能不长眼找这些人的晦气? “大人,救我啊!” 徐茂才话还没说完,王五爬过来就抱住了徐茂才的大腿,嚎啕大哭。 “府尹大人,可要为哥几个做主呐。” 徐茂才连忙矮下身子,“王五,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说出来,本官一定为你做主。不管罪魁祸首是谁,本官定为几位兄弟讨回公道!” 徐茂才知道他为什么挨打了,原来是张老二的兄弟被人打了。 这位密侦司的大人,一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这么生气。 “你确定要为他们讨公道?”张成瞄了眼徐茂才,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几人。 “当然!” 徐茂才满脸正气,朗声道,“本官身为庐州城的父母官,自然会为民请命,义不容辞!” “徐大人,好官呐!” 张成竖起大拇指。 这狗官,真的是蠢得可爱。 “公子过奖了。”徐茂才满脸堆笑,看向萧玲珑。 他觉得,这个马屁应该拍对了吧? 萧玲珑抬抬手,“那就来吧,这些人,是被本公子打残的,本公子就坐在这里,倒是想见识一下,徐大人怎么为他们做主?” 什么? 徐茂才咽了口口水。 “是……是大人教训的这几人?” 不对吧? 这不是张老二的狗腿子吧?按理说,跟周玄应该关系匪浅呐? 俊俏郎君,为什么要为难他们? “大……大人?” 王五听到徐茂才对萧玲珑的称呼,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府尹大人,您叫他……大人?” 徐茂才再蠢,现在也已经发觉出来不对劲了,脸色一沉,“王五,到底怎么回事!” 徐茂才咬牙切齿。 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这个俊俏郎君,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我来说吧。” 张成懒洋洋地喝了口茶水,“这几块货,受了张老二的指使,闯进我们琅琊学院,不知道要干什么。” “可惜呐,他们太蠢,连恩师的机关都没躲过去,就成这样了。” “恩师说了,送官,交给徐大人处理。” 怎么是这样呐! 徐茂才内心咆哮! 这个张老二,疯了吗?竟然去招惹周玄? 他不是周玄的亲戚吗? “这位小兄弟,下官有一事不解,周先生跟张老二的关系咋样呐?” 徐茂才感觉这一次好像是把事情办砸了,马屁又要拍在马蹄子上面了。 “你没有脑子?不会自己想?” 萧玲珑语气淡淡,“徐大人不是要为民请命吗?来吧。本公子等着。” “哎呦,下官不敢……” 徐茂才慌忙跪下,他可不想再找抽了。 王五在旁边咽了口唾沫。 堂堂的府尹大人,一州之长呐,竟然称呼周玄的学生叫大人,还给人跪下了? 以他的智商,已经看不太懂这个场面了。 “真不敢?” 萧玲珑凑了过去,徐茂才只觉得一股气势压了过来,心里直突突。 “大人,您就别折煞下官了……” 徐茂才都快哭了。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密侦司对着干啊,他可不想再找抽了。 “那好,本公子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萧玲珑起身,“这几个人,就交给徐大人审了。要是这一次再办不好,打扰了师父的清净,徐大人可就不是挨抽这么简单了。明白了吗?”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徐茂才再不懂,他这个父母官可就别当了。 他虽然贪财,可若是没点儿城府跟手段,也当不上庐州府尹。 这一次,他要把事情问得清清楚楚,保证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漂漂亮亮。 没听到密侦司的大人说了吗? 下次就不止挨抽这么简单了。 萧玲珑跟张成带着黑甲人离开了。 徐茂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眸子一沉,府尹大人的气势也显了出来。 他在萧玲珑面前做小伏低,那是因为萧玲珑是手握密侦司至高令牌的大人。 他给张家面子,那是因为周玄。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要知道真相,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几个张老二的狗腿了。 徐茂才坐了下来,眸子盯着几人,那几人心里直突突,他们感觉到了徐茂才的杀意。 “来人呐,先给本官抽!抽到本官解气为止!” 徐茂才抬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几个官差冲了进来,摁住了王五等人,啪啪啪地往脸上抽。 徐茂才心中暗爽。 原来抽人是这个感觉啊,怪不得那位密侦司的俊俏少年郎这么喜欢抽他。 他必须努力才行,以后可不能挨抽了。 “没吃饭是吗?给本官上点儿劲。” 惨叫声更大了。 王五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张二爷明明是府尹大人的亲随,亲信呐! 他们按照二爷的指示办事,怎么就挨了抽呢? “停!” 徐茂才摆摆手,指了指王五,“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本官听,若有一丁点儿的遗漏,本官就剐了你!” 王五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府尹大人,小的几个真的是为了二爷,不,为了府尹大人您尽心尽力啊…要不是您,小的们说什么也不会去找琅琊学院的麻烦。” 王五声泪俱下,边说边哭。 徐茂才咽了口唾沫。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第25章 弟子,冤! 可恶的陆张氏! 他原本以为陆张氏与周玄的关系应该不错才是,可这般听来,是他想错了。 陆张氏应该不知道周玄弟子的身份,她怕是以为,徐茂才给她面子,是看中了张家? 狗屁! 张家就是个市井小民,张老二这个老光棍游手好闲,无恶不作。要不是他看在周玄的面子上,怎么会让他进庐州府当个官差? 他去参加张老二的宴会,还是打听到周玄铁定不去,他才敢过去,不然的话,那就是给周玄添堵! 却没想到,张老二瞄上了陆家的家产,竟然还想去为难周玄? 最可气的是,这货竟然打着他庐州府的名号,半夜去找周玄的麻烦! 天杀的,张老二这个官差,还是他给的! 难怪密侦司的大人上来就抽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张老二这是打着他的名号,欺负周玄呐! 不把他皮扒了就好了。 好在周先生没事,谢天谢地。 “来人!” 徐茂才爆喝一声,“把张老二提过来见我!” 作为庐州的父母官,他要为民请命! 主要是为周玄请命! …… 琅琊学院的鸡又叫了,依旧是气势恢宏。 张成瞄了眼那只意气风发的雄鸡,抽了抽嘴。 奶奶的,每天踩这么多小母鸡,还能叫这么响? 这货炖蘑菇,肯定很好吃。 出操钟声准时响起,一众学生做完早操,开始一天的学习。 “师兄,我今日上学的时候,看到徐茂才那狗官正押着张老二跟他的跟班游街呢!” 一个庐州本地弟子小声地说着。 琅琊学院里面,不止有萧玲珑张成这些外来弟子,其实大部分都是庐州本地的穷学生。 以陈儒跟顾城为例,他们就是庐州本地人士,家贫,只能来投奔周玄。 为了省钱,他们不光不住校舍,还会去后院帮工赚点儿银子,补贴家用。 周玄为了帮助这些人,也会让这些学子拿学院种出来的菜品跟蔬果拿出去换点儿银钱。 一方面补贴书院,一方面也补贴这些贫寒的子弟。 说话的这位,便是其中一位。 “为啥?” “还能为啥?罪名是欺压百姓!徐茂才不光撤了张老二的官差,还当众罚了他一百鞭子,流放五百里。” “哈哈,看陆张氏以后还怎么来学院里面耀武扬威。” “这狗官也算有点儿良心,总算做了件好事。你说,这狗官怎么忽然性情大变了?” “指不定,是被先生的大义感化了。” …… 听到了周围学子窃窃私语,萧玲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总算给师父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陆张氏肯定还会上门来闹事,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师父呢?” 萧玲珑环视四周。 都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师父怎么还没来? “师父在见四师兄呢。” 张成的黑脑袋凑了过来。 “四师兄回来了?” 萧玲珑眼睛一亮。 这几天,她听师姐跟师兄们提到过这个四师兄方不夜。 方不夜跟大师兄陈儒一般,也是庐州本地的学子。 只是他家离着琅琊学院比较远,所以住在琅琊学院的校舍里面。 方不夜虽然跟陈儒一般,长得一表人才,才华卓然,但是他的脾性却很温和,只要是弟子们有不解之处,邀他讲学,他每次都会耐心地为师弟们讲解,从不会红脸。 学院里面的弟子,都怕陈儒跟苏雨涵这两个人,可却都喜欢赖在这个儒雅随和的四师兄身边。 此次他回去订婚,顺便参加庐州会试,以方不夜的才学,定能一举高中! 听说,这位嫂子,还是庐州城内,赫赫有名的大家闺秀。 娇妻,前途,着实让人羡慕。 所有人都给放不也准备了礼物,就等四师兄回来了! “既然是科举,那大师兄为何不去呢?” 萧玲珑很好奇。 她还记得陈儒师兄在门口与庐州士子针锋相对的口才,这般见识,想必肯定能够中举。 指不定,还能拔得头筹,成为会元。 “他常说师父太劳累,他要一辈子留在书院,为师父分忧。”陈平摇摇头,觉得可惜。 大师兄若是参加科举,必能名动天下! 当然,最可惜的还是师父…… “四师兄不一样,他父亲是个秀才,对他寄予厚望,四师兄就算想要留在书院,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张成叹了口气,“当初,师父劝了四师兄三日,他才去参加科考的。” 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呐。 萧玲珑心里如是说。 师父人好,教出来的徒弟也好,当然,她这个小徒弟,最好! 萧玲珑有些等不及想要见见这位重情重义的四师兄。 此等良才,定要推荐给父皇! 书房内。 周玄下方跪着一个白衣少年。 十七八岁,按理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方不夜却有些胡子拉碴,一袭白衣,也有些脏兮兮,眼窝凹陷了下去,头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的。 可纵然如此憔悴,也掩盖不住方不夜出尘英俊的面庞。 “弟子,给恩师丢脸了……” 方不夜双手伏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歉疚。 周玄摆摆手,“科举一途本就艰难,尽力便好,又何必太过强求?圣上求贤若渴,秋季还会再加恩科,你莫要妄自菲薄,失了信心。” “师父,学生,不想再考了。” 方不夜的声音中透漏着几分悲凉,又带着几分无奈。 周玄望着这个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徒弟,叹了口气。 想必,是遇到事情了。 “出事了?” 周玄了解方不夜,他不是被挫折轻易打败的人,更何况,他本就不愿科考,怎会为了一次失利,就消沉如斯? “是学生的家事而已,就不打扰师父清净了。从此以后,学生愿意伴在恩师左右,一辈子待在书院之中。弟子愿追随师父,一辈子当一个教书先生,书籍青灯相伴一生。” 周玄听出方不夜语气中的绝望与无奈。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不夜,这是你最喜欢的诗,可今天,师父却不想教你这般道理了。” 周玄起身,过去拍了拍方不夜的肩膀,“过慧易夭,过刚易折,若遇到了事情,总藏在心里,不排解出来,再强的性子,也有撑不住的一天。人间本苦,难免愁绪。三千丈清愁鬓发,五十年春梦繁华。” “师父势弱,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可你把事情说出来,心里最起码会好受一些,师父一辈子都是那个站在你旁边,倾听的人。” 方不夜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师父!弟子,冤!” 第26章 庐州出了大才 大周京城外。 一辆马车在官道之上缓缓行驶过来。 地下,铺着红色的地毯,十八面龙幡迎风招展,鼓点钟声和鸣,气势恢宏。 文武百官跪地在旁。 “恭迎圣上回朝!” 马车停下,百官齐声! 太监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袭平民装束的萧天权手握书卷,弯腰而出。 这一路上,萧天权看完了这本周玄的书,爱不释手。 连续读了好几遍,每次都感悟颇深。 若这般大才能够来新朝效力…… 唉… 萧天权叹了一口气,可惜,周先生的志向,就只是当一个教书先生而已。 “父皇为何叹气?” 大皇子萧明山走了上来。 他一袭玉带黄袍,眉宇跟周帝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与气息。 “无妨,只是想到了些趣事而已。回朝。” 回到御书房,萧天权换上了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却有些不适应了。 如坐针毡。 “朕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可有何大事?”萧天权开口。 大皇子躬身,“托父皇洪福,大周一片祥和安宁,四海宾服,那会有什么大事?” 萧天权眼神一沉。 这就是胡扯。 在琅琊学院与周先生一番交谈之后,他愈发觉得大周现在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北凉,南楚,税制,土地,盐务,漕运,削藩,都是悬在大周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哪里来的四海宾服,祥和安宁? “大皇子,国库现在还有多少银子?”萧天权开口。 “这……这是户部之事,儿臣不知。”大皇子开口说道。 “西秦刚刚掠我边境三城,你可有应对之法?”周帝又问道。 “儿臣认为,大周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当出兵,扬我大周国威。”大皇子正气凛然。 “战事若进展不顺,又该如何?国库若是难以为继,你该如何筹钱筹粮?” 萧天权一拍桌子,“你连户部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就敢妄起刀兵?大周初立,四面楚歌,哪里来的四海宾服,安稳祥和!” 萧天权越说越气! 这还是他的皇子,从小跟太学的师父念书,他原本以为大皇子虽然做不到周玄那般见识非凡一针见血,可最起码也该有点儿最基本的治国常识。 没想到,就知道说一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理! 这些太学的太傅们!哼! “儿臣惶恐…父皇圣明,儿臣不如!”大皇子连忙跪下。 这些话都是太学的太傅教他用来讨父皇欢心的。 平日里父皇不是很爱听这些恭维的话吗? 怎么去了一趟庐州,整个人都变了。 “乱糟糟。” 周帝皱了皱眉,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皇帝,做的如履薄冰。 “众卿,可有什么能让朕高兴的事情?” 萧天权想听点儿开心的,换个心情。 “启奏陛下,春闱在即,各州府的举子们已经选拔完毕,各地会元的考卷,臣都看了,倒是发现几个见识不凡之人呐,尤其是庐州会元方志鸿,这篇文章,气势恢宏,见识不凡,连臣都自愧不如呐。” 礼部尚书郭寒山笑吟吟,满面春风。 选拔举子,就是挑选治世能臣,对大周来说,那可是关系国政的好事,而且还出了一个见识非凡的大才,想必圣上必会高兴。 “你说什么?庐州会元?” 萧天权眉头一挑。 这位方志鸿,会不会是那位周先生的弟子啊? “正是!听说这位方志鸿,天赋异禀,出口成章,所作诗词也惊世骇俗,此番科考,更是一文惊世,折服整个庐州科考的举子啊!不愧是陛下的龙起之地,果然钟灵毓秀!” 郭寒山笑眯眯地说着。 “文章拿出来给朕看看!” 郭寒山递上了一份考卷。 萧天权读着读着,不由暗暗赞叹。 的确见识不凡,文笔也惊世骇俗,果然是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看这文风,倒是跟那位周先生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琅琊学院的学子无疑了! 此等大才,让他留在庐州,当个府尹,造福百姓,岂不是很好吗? 反正萧天权已经打算把这徐茂才这货给处理了。 “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这等良才,是我大周的福气,天下百姓的福气!” 大皇子闻言,听到了心里。 巨鹿学院,方志鸿。 等这位举子进了京,他一定要将这个人收入麾下,成为他争储路上的左膀右臂! “对了,这位方志鸿,出自庐州的那个学院呐?” 萧天权故意这么问,他很自信。 也就只有周先生能教出来如此大才了。 郭寒山说道,“启禀陛下,这位方志鸿出自庐州的巨鹿学院。” 巨鹿学院? 景帝一挑眉,算算时间,巨鹿学院,现在应该已经闭院了。 洪济通这个人他了解,唯利是图,见钱眼开,怎会教出来这般见识的大才来? 不科学。 “郭寒山,庐州所有学子的考卷可有吗?拿过来,给朕看看。” 萧天权觉得事情有些猫儿腻。 琅琊学院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声张的好。 周先生喜欢清净,若声名鹊起,怕是要被打扰了清净。 而且万一有嫉妒之人去袭击琅琊学院,周先生就危险了,他的宝贝女儿还在书院里面。 很快,礼部就将今年所有举子的考卷都送了过来。 萧天权将所有巨鹿学院的考卷提了上来,随后不动声色的将唯一一个琅琊学院的考卷抓在了手里。 看了眼名字。 “方不夜…” 萧天权通读了巨鹿学院所有举子的文章,除了方志鸿那篇之外,一塌糊涂。 难道这个方志鸿,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是个大才? 再看方不夜的文章,越看,萧天权愈发的皱眉。 这真的是周先生的弟子吗? 文章狗屁不通,只会借助圣人之言,说一些大道理,文章用辞藻堆砌,看似华丽,却华而不实。 萧天权是见过周玄跟他那些弟子的风采,陈儒侃侃而谈,怼的庐州士子哑口无言,那个顾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他吃饭的时候,也跟几个年轻的学子聊了聊,心怀天下,体恤万民,日后也必有所成。 还有张成,跟陈平,他们就算是武将之子,也不会写出如此差的文章来啊。 难道,是他高看周先生了? 不对,这一路而来,他读了周先生那本《论当今天下形势》,也看过萧玲珑爱不释手的《论当代女性之崛起》,每一本,都见识非凡,绝非是浪得虚名之人能够撰写出来的。 “郭尚书,朕记得,礼部左侍郎孙繁城,正是出自庐州,对吗?” 第27章 一举两得 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孙侍郎的确出自庐州孙家。想当年,孙侍郎庐州举子入京,明动京城,若不是前朝舞弊,孙侍郎当年,可名列前三甲!” “陛下龙起之地,果然不凡。” 郭寒山边拍马屁,边把前朝损了一通。 “传孙侍郎入宫。其余之人,退下吧。” 萧天权摆手。 他已经想到了个办法。 很快,孙繁城就入宫了。 孙繁城六十多岁,头发也已经花白,可是精神跟倒还是不错,一举一动,倒是充满了读书人的脱俗与儒雅。 萧天权跟孙繁城接触过,这个孙繁城举子出身,恃才傲物,当年前朝残暴不仁,他以一礼部小官,越俎代庖,当朝痛斥前朝皇帝昏庸,都察院御史言官尸位素餐,麻木不仁,残害忠臣与良将,被前朝皇帝打入大牢。 若不是萧天权及时攻入京城,这老人家怕是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 “参见陛下!” 孙繁城声洪如钟,倒是没有老相。 “孙侍郎起来吧。” 萧天权抬手,“孙侍郎可曾听说庐州此次会试,出了一位惊世骇俗的人物?” “那是自然!” 孙繁城抚着胡须,点头称赞,“的确是见识非凡,老夫的孙女,都爱不释手,直言要见见这位姓方的后生呐。” 他的孙女方媛媛自幼长在他的身边,一言一行,受他影响颇深,一般的文章,她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可见此人这篇文章,的确有所不凡。 “就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萧天权皱眉,若有所指。 “陛下何出此言,文章本官读过,的确见识非凡!老夫愿意用项上人头……” “孙侍郎慎言。” 萧天权抬手打断了孙繁城的话,“此番招孙侍郎进宫,其实朕有事相托。” “陛下请说。” 孙繁城见周帝脸色不对,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孙侍郎祖籍庐州孙氏,想必是有些人脉。孙侍郎可否代朕回庐州老家一趟,替朕瞧瞧,这位庐州会元方志鸿,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才之士。” 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 歪瓜裂枣里面出来了漂亮瓜,一群璞玉之中倒是出了个茅厕石头。 难道是舞弊? 巨鹿学院已经被取缔,恐怕又要闹出风波出来,他倒是有些担心萧玲珑了。 这件事情,不能太过声张。 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让孙繁城这个庐州老人家回去查一查,方为稳妥。 他虽然也想去,再跟周先生请教一番,可毕竟刚从庐州回来,哪有皇帝天天微服私访的。 那肯定是去泡妞的,不务正业! “老臣接旨!老臣回去收拾一番,立刻返回庐州。” 孙繁城也听出来了萧天权的意思。 稳妥一点儿也好,他正好也想会会这一位见识不凡的大才。 …… 大皇子萧明山阴沉着脸回了府。 明明父皇以前很爱听这些恭维奉承之言,今日是怎么回事! 别人夺了城池,派兵攻打,扬我大周国威,不应该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非要问什么钱粮赋税,那是户部的事情,打仗是兵部的事情! 不行,必须要找个机会挽回一下父皇的圣心。 他是大皇子,在太学读书的成绩那也是最好的,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可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跟父皇产生了隔阂。 “启禀大皇子,都察院左都御史范大人求见。” “范建?他来做什么?”大皇子心情不好,今天谁也不想见。 “听说,是为他的老师,巨鹿学院的洪夫子引荐。” “你说什么学院?” 大皇子眼睛一亮,“可是庐州的巨鹿学院,洪夫子?” “正是。” “快请,快请!” 大皇子高兴的来回踱步。 今日父皇在大殿之上,对巨鹿学院的方志鸿赞不绝口。 能教出这般学生,想必这位洪夫子,肯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可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才行,留在大皇子府,当个幕僚,也是极好的。 很快,范建带着洪夫子走了进来。 看到这位洪济通,萧明山很满意。 果然是仙风道骨,举止不凡,跟他在太学里面的师父差不多。 肯定是位大才! “萧明山,久仰巨鹿学院洪夫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洪济通还没施礼,萧明山率先拜见,让洪济通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大皇子,竟然听说过巨鹿书院,那今日所求之事,肯定有戏了! “大皇子言重了,区区淡薄小名而已,何足挂齿。” 洪济通回礼,一副谦虚模样,看得大皇子心中窃喜。 世间大才,都如此低调,这位洪夫子,肯定不简单。 “洪夫子请坐。” 萧明山施手,“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莫非是来投奔的? 那也省得他一番口舌了。 “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前来,是来请大皇子主持公道的。” 洪济通拱手说道。 “哦?” “是这样,庐州琅琊学院嫉妒我巨鹿学院,仗势欺人,封了巨鹿书院。老夫投诉无门,原本打算封笔回乡,做个普通人,可听闻大皇子仗义执言,专门我等天下士子发生,这才前来拜会!还望大皇子,救庐州万千士子于水火之中!” 洪济通说得义愤填膺,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果然,大皇子萧明山一听,拍了桌子。 “岂有此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蛮横欺压我等读书人的祸害!” 洪夫子老脸一红。 萧明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父皇今日都对方志鸿赞不绝口,只要帮了巨鹿书院,父皇必定能龙颜大悦。 说不定,看在他为了天下士子出头的份上,大喜过望,直接把太子之位赐给他了! 而且方志鸿是位大才,若他出手相帮,想必这位大才也会感念他的恩情,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这样,他的争储之路,将畅通无阻! 上天还是待他不薄啊,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件事情,他,管定了! “洪夫子请放心,本皇子这就跟你回庐州,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敢欺负我等天下士子!” 大皇子准备秘密出京。 虽然没有父皇的旨意,但是他决定铤而走险。 他会让几个御史上言参他,参他未得旨便离宫。 到时候,他为巨鹿学院出头的事情不光能天下皆知,还能落得个“为士子奔走,不惧皇权”的美名! 一举两得! 到时候天下士子纷纷归心,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那就多谢大皇子了!” 洪济通大喜过望。 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般顺利,果然,他巨鹿书院的名声,不容小觑! 第28章 上门逼婚 庐州,琅琊学院。 方不夜回到了房间,将行囊放好,洗把脸,刮了刮凌乱的胡子,收拾妥当。 师父说的对。 眼睛长在前面,不要往后看,要往前看。 方不夜握了握拳。 他是学院的四师兄,就算家中突遭变故,也跟学院里面的学子没有关系。 他没必要活在怨怼之中,师弟师妹们还看着他这个四师兄,他还要做好表率才成。 “去他的科举!去他的家事!” 方不夜洒脱一笑。 “从今以后,我可以跟着师父,待在学院一辈子!”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起来。 “肯定是师弟师妹们。” 想到学院里面的那些可爱的人,方不夜心情瞬间舒畅多了。 果然,打开门,张成的黑脑袋率先冒了出来。 “四师兄,好久不见呐。”张成嘿嘿一笑。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学业有没有落下?仔细我过会儿考教你的功课。”方不夜拍了拍张成的脑袋。 “四师兄,你可千万不能学大师兄跟大师姐呐!” 学院有大师兄跟大师姐这两个黑脸判官就够了。 “滑头。” 看到这么多可爱的师弟师妹,方不夜的心情好多了。 “四师兄,介绍一下,这位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弟,玲珑。”陈平把萧玲珑拉到了方不夜身边。 萧玲珑打量着这位没见过面的四师兄,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玲珑拜见四师兄。” 方不夜微笑颔首,他这个小师弟,长得,怎么有些…漂亮? “四师兄,这是我的礼物,恭喜四师兄金榜题名,喜得良缘。” “这是我的礼物。” …… 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礼物,方不夜却洒脱地笑了笑。 “师兄没中,至于芸娘……” 方不夜眼神里面的光暗淡了几分,芸娘的事情就不说了吧,省得师弟师妹们担心。 诸位弟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四师兄竟然没中? 这怎么可能呢? 四师兄跟着师父的时间很早,才华卓然,跟大师兄也差不了几分,怎么会没中呢? “师兄,莫非是徐茂才这个狗官徇私舞弊?”陈平怒道。 方不夜摇摇头,“别说这种话。这不是乡试,会试由礼部的官员统筹安排,跟徐茂才没有关系。” “是师兄没用,给师父丢脸了。” “四师兄,不要这么说!你的文章我们都知道,肯定是礼部那些狗官不识好歹!”张成感觉这其中必有猫儿腻。 “师兄都看开了,反正师兄一直以来就想留在恩师身边,帮他教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猴孩子。” 方不夜笑道,“不过,师兄科举未中,你们不会瞧不上师兄了吧?” “怎么会!” 几人连连摇头。 区区功名而已。 师父也没有科举功名傍身,可他们还不是对师父崇拜得五体投地吗? “四师兄,门外来了一对年轻男女,点名要找您。”有个弟子过来说道。 方不夜皱眉,心中叹了口气。 “还是跟过来了…我与母亲还有小妹已经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还不肯放过吗?” 方不夜心中感叹,世道不公。 “我出去见下客。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快去吧。” 方不夜揉了揉旁边的黑脑袋,笑着离开。 望着方不夜的身影,张成皱着眉。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四师兄不太对劲。” 以前如此洒脱向上的一个人,今日的笑容却很勉强。 “跟上去,瞧瞧。” 陈平冲着几位使了个眼色,一众人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来到学院门口,他们看到方不夜面前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一袭儒袍,面上带着几分傲气,虽然有几分翩翩君子般的温润如玉,可跟方不夜一比,却差了几分。 他旁边那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衫,头戴宝珠玉钗,双手微扣,看上去似是一个大家闺秀。 “那不是与四师兄订婚的蒋家小姐,蒋茹芸吗?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带了个陌生男子来找四师兄。” 一个弟子认出来了女人。 “嘘!” 张成冲着那弟子伸出了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方不夜自从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肯定是出事了。 难道跟蒋茹芸有关? “不夜哥哥,芸娘知道你科举未中,现在前来,确实有些不讲情面了。”蒋茹芸叹了口气,虽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可面目之上,却带着几分精明跟算计。 “芸娘,退亲我已经同意,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退亲? 张成几人面面相觑,四师兄,竟然跟蒋家小姐退亲了? 四师兄可是一贯对蒋家小姐赞不绝口,说她是庐州城中少有的大家闺秀。 “不夜哥哥,几日后,是我于志鸿哥哥结亲的日子,还望你能来喝一杯喜酒,并在酒席上澄清你我二人本就没有婚约。”蒋茹芸语气虽然轻柔,可却带着凉薄与冷意。 方不夜双拳紧握,心中怒意翻腾。 志鸿哥哥? 这么快就叫得这般亲密了。 若不知晓,还以为蒋茹芸跟方志鸿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可就在不久前,蒋茹芸还与他海誓山盟,非他不嫁! “芸娘,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方不夜脸色沉了下来,“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顾你我二人的情分,将你们做得丑事,公之于众!” “不夜哥哥,你非要闹得如此难堪吗?志鸿哥哥毕竟是新科会元,他的妻子怎能与一个落榜考生有个婚约,不夜哥哥,还望你能成全我们,给我还有志鸿哥哥留些情面可好?” 蒋茹芸以前着实看好方不夜,英俊潇洒,才华卓然。 可此番科举,他连个举子都没考上,看来,是她以前高看方不夜了。 “情面?你们气我母亲,打我小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情面?现在,你为了方志鸿将我的颜面踩在脚底。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在你们的喜宴上澄清你我二人的关系,我如何立足?我母亲,我的小妹,日后还如何立足!此事断无可能性!”方不夜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温婉贤淑的女人,却有几分厌恶。 曾几何时,他以为芸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却没发现竟然是狠心恶毒的女子。 “方不夜!” 蒋茹芸被气得胸口生疼,“我已经给了你面子,你莫要不识好歹!你母亲跟小妹已经被赶出家门,她们本来就已经没什么脸面了。志鸿哥哥已经高中会元,连圣上都赞不绝口!前途无量,你想清楚了,一个落榜学子,真的要得罪我跟志鸿哥哥?” “不夜兄,你考虑清楚,就算你毫无顾忌,那你的亲娘,你的小妹呢?我方志鸿已经今非昔比,只要一句话,便可让她们坠入地狱。”方志鸿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你敢!” 方不夜眼中喷火,双拳紧握,心中怒意翻腾。母亲跟小妹,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我有何不敢?方不夜,你若不来,可就休怪我方志鸿,不讲情面了。” 方志鸿不屑一笑。 方不夜一个落榜考生,怎么跟他前途无量的庐州会元斗? “哦?你想对不夜怎么不客气?我这个做师父的,倒是想要听听。” 身后传来了一道淡薄的声音,方不夜转头,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连忙躬身。 “恩师。” 第29章 渣男 周玄颔首,看向不远处的男女,沉了沉目光。 “你就是琅琊学院的周先生?” 方志鸿看向周玄,咬了咬牙。 就是他,害得巨鹿学院被查封,洪夫子远遁京城! 好在他现在已经功名加身,荣耀归来。 有他在,巨鹿书院必定能卷土重来。 “恩师,此乃学生的家事,莫要扰了恩师的清净。” 方不夜躬身,俊俏的脸庞上闪过愧疚之色。 “忘记昨天师父跟你说的话了?你是我的弟子,师父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纵然势弱,那又如何?天底下,还有公平与正义。” 听到周玄的话,方志鸿不屑一笑,“久闻周先生平日里装作一副心怀天下,正气凛然的样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洪夫子教导我们,吾等读书人读书乃是为了高官厚禄家财万贯,这才是正理。公平?正义?能当饭吃吗?” 周玄看向方志鸿,语气淡淡,“若天下读书人都与你一般,这书,读了又有何用?” “周先生还是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大道理吧。现在,我方志鸿已经贵为庐州会元,你的学生方不夜,只是区区落榜考生而已。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周先生,我方志鸿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若方不夜不来喜宴澄清与芸娘的关系,就仔细……” “不夜会去!” 周玄打断了方志鸿的话,“二位请回吧。到时候,我会与不夜一起,喝二位的喜酒。” “恩师!” 方不夜很不情愿。 若真的在喜宴上他出面澄清跟蒋茹芸的关系,他的脸面就彻底被这二人踩在脚底。 他性子淡泊,倒无所谓,可他的母亲,他的小妹,以后还怎么做人? 还要牵连恩师与他一起受辱。 “听闻周先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看来周先生也是怕了我庐州会元的名号。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静候周先生与不夜兄的大驾光临了。” 扔下一句话,方志鸿与蒋茹芸转身离开。 “方志鸿,你!” 方不夜爆喝一声,刚想去为师父讨回公道,只觉得喉咙一甜,生生地吐了一口血。 “四师兄!” 张成他们连忙过来扶住方不夜。 方不夜目光盯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侮辱我可以,他怎可侮辱恩师,他怎可侮辱恩师!” 方不夜猛锤地面,他只恨自己的力量弱小,不能为恩师讨一句公道。 “四师兄,我替你揍那对狗男女一顿!”张成作势就要冲出去。 “回来!” 周玄喊住了张成,“切莫图一时之快。” 喜宴,他自会前去,为他的弟子,讨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之中,孙繁城看向方志鸿的背影,耷拉着老脸,似是不悦,又带着几分疑惑。 “爷爷,那篇文章,真的是这个方志鸿写出来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说话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长发轻轻垂在肩头,随风轻轻摇曳。 她身穿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嘴唇红润如樱桃,是那种笑起来会很好看的姑娘。 正是孙繁城的孙女孙媛媛。 而此时,她却皱着眉,有些不屑。 什么读书为了高官厚禄,家财万贯? 这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吗? 原本,她读了那篇庐州会元的文章,对这位见识不凡的学子产生了很浓的好奇心,所以她缠着孙繁城,一起回庐州就是为了见见这位见识非凡的庐州会元。 可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还是陛下圣明呐。” 孙繁城语气呢喃。 看来圣上所虑不无道理。 只看方志鸿今日所言,他的确写不出来这般文章,他没有这般的心性,倒是那个周玄,有点儿意思。 是个好的教书先生。 “先回孙家。” 眼下,只能旁敲侧击打听一下了。 …… 晚饭过后,张成几人围坐在校舍之中,陈平从外面跑了进来。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陈平气喘吁吁,喝了一大口水。 “快说,四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成连忙问道。 “是这样的。” “这个新任庐州会元方志鸿,是四师兄父亲方展员养在外室的私生子。” “四师兄母亲一直被瞒着,这么多年,四师兄的母亲一直用娘家的嫁妆补贴方家,可方展员却用这些钱,悉心教养这个方志鸿,为了省钱更是把四师兄扔到学费便宜的学院,不管不顾!” “此次科举,方志鸿一举中元,方展员立刻就公开了私生子的身份,原本属于四师兄的亲事,也许给了方志鸿。甚至……甚至……” “甚至还以善妒为借口,休了四师兄这个当家主母,把四师兄跟他的小妹,全都赶了出来。现在外室跟私生子登堂入室,四师兄生母更是气得吐血!” “三日后,方志鸿跟蒋茹芸即将订亲,为了方志鸿的脸面,蒋茹芸竟然让四师兄在喜宴上澄清二人的关系,不然的话,他们就要为难四师兄的母亲跟小妹!这不是在打四师兄的脸面吗?” 陈平越说越气,诸位弟子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活剐了方展员这个渣男。 “欺人太甚!” 一想到方志鸿今天趾高气扬侮辱恩师跟四师兄的样子,张成恨不得扒了那孙子的皮。 “四师兄的母亲跟小妹,现在何处?”张成连忙问道。 “四师兄怕连累学院,暂时安置在了庐州的一处客栈之中。不过师父已经派人去接了,想必,现在已经接回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四师兄的母亲。” 房间中。 宋氏握住方不夜的手,不停哭泣。 旁边的小女孩给宋氏递上了手绢,“母亲,您别哭了,暖暖心疼。” “我苦命的孩儿,是母亲误信了歹人,连累了你们。” 宋氏搂过暖暖,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宋氏原本是庐州一酒商的女儿,父母早亡,她相中了方展员那张英俊的脸,又觉得秀才出身,人品方正,便变卖了家产,嫁了过去,相夫教子。 可没想到,方展员用宋氏的银子,在外面养了外室,眼下外室的孩子一飞冲天,便登堂入室,将他的糟糠之妻扫地出门。 她被骗得好苦。 第30章 交代 “母亲,您轻点儿,暖暖……疼……” 方暖暖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蚊丝。 “娘亲没有用力……” 话未说完,宋氏脸色变了,连忙抱起方暖暖,撸起她的袖子。 张成几人恰好赶到,也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方暖暖的手臂上,鞭痕,烫痕,还有诸多青紫一片。 “这个天杀的畜生!” 宋氏的心在滴血,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这都是方展员那个畜生干得。 怪不得暖暖前些时候一直劝她离开方家,原来被打成这样。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还是亲骨肉,方展员是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难道就为了逼她离开吗? 方不夜狠狠锤了一下床,怒气翻涌,咳嗽了起来。 他恨! 恨不能成为母亲跟小妹的依仗,恨今日连累恩师也跟着受辱。 张成几人脸垮了下来,强忍着泪水,眼眶通红。 陈平攥紧了拳头,他很想把方展员痛骂一顿,可又害怕吓着暖暖这么小的孩子。 苏雨涵蹲下身来,摸着暖暖的小脑袋,柔声道,“暖暖乖,暖暖不怕,以后姐姐保护你。” “以后,不光有不夜哥哥,你还有我,还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都是你的亲人。” “谁要欺负暖暖,哥哥姐姐们为你出气,好不好?” 方暖暖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钻入了宋氏的怀里,目光中带着几分恐惧,似乎很害怕生人。 方展员这个畜生! 虐待暖暖,都留下了心理阴影,害怕生人。 “谢谢你们。” 宋氏擦了擦泪,“我都听不夜说了,你们都是他的师兄弟,都是好人。可是方志鸿现在是庐州会元,你们惹不起。” 宋氏摇摇头。 现在方志鸿如日中天,小小的琅琊学院,怎么会是方志鸿的对手呢? 能收留他们一家三口,已经不错了,莫要再连累了人家性命。 “宋夫人,这是我做得伤药膏,您先给孩子涂一涂。” 周玄递上了一个小盒子。 “谢谢周先生。” 宋氏接过药膏,打量着这位先生。 不夜说的没错,这位先生气度不凡,果然是个极好的教书先生。 方不夜能遇到周玄,也是他的运气。 “暖暖,疼的话,跟娘说。”宋氏边涂边说。 暖暖摇摇头,“娘,这个药膏不疼,凉凉的。娘,您少涂一点,若是伤口好了,爹爹又要打暖暖了。” 听到暖暖的话,在场所有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宋氏更是抱着暖暖嚎啕大哭。 她信了方展员一辈子,用自己的嫁妆补贴方家,让方展员安心当了一辈子只会酸腐诗文的秀才,却没想到方展员狠心至此! 虐待她的女儿,将他儿子的婚事挪给私生子,将糟糠之妻休弃。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方展员,也配当个父亲?畜生!” 萧玲珑捏着拳,气愤不已。 她自小深受萧天权的宠爱,原以为这世间的父亲都像萧天权一般,却没成想,竟然有如此残害亲生孩儿的渣爹。 “不夜,你可愿跟师父一起,参加方志鸿与蒋茹芸的婚宴?” 看到心爱的弟子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师父的要是什么都不做,说不过去了。 “师父,这是弟子家事,不愿累及恩师。” 方不夜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伏地,满脸愧疚。 恩师一向淡泊,方不夜知道,在周玄的心里,教好弟子,让他们成才,成为对天下万民有用之人,就是他毕生的宏愿。 可今日为了他的家事,打扰了周玄的清净,他于心不忍。 周玄将方不夜扶了起来,“你是我的学生,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莫非你怕了方志鸿这个新科会元?” “学生不怕!” 方不夜猛然抬头,“学生是怕连累恩师。” 周玄摇头笑了笑,“我们是师徒,哪里来的连累,你若怕了不敢去,那师父,可就自己去了。” 周玄已经想好了,这一次,陪方不夜一起闯刀山火海。 “师父!” 方不夜泪流满面,重重磕头,“学生,对不起您!” “你们几个,跟我来。”周玄看向其他几个弟子,带着他们来到了书房。 “陈儒。” “弟子在。”陈儒躬身。 “图书馆中,师父已经编纂好了大部分教案,这几天,师父会加个班,把剩余的教案,撰写完毕。” 周玄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是师父最早的学生,学问要比师妹师弟们深一些,以后,教导他们的任务,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恩师,您……” 陈儒脸色大变。 周玄的话,简直就像是交代后事。 难道,师父已经打断跟方志鸿他们拼命了? “雨涵。” 周玄看向苏雨涵,苏雨涵连忙躬身。 “恩师不要说了。弟子们,永远留在琅琊学院,等恩师与四师兄回来!” “瞧你说的,就跟师父此去,必死无疑一样。师父怕有个万一,交代清楚,别让学院的香火断了而已。” 周玄拍了拍苏雨涵的肩膀,苏雨涵眼泪流了下来。 师父就是这样,为了学生,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张成,陈平。” 二人连忙躬身。 “你们两个虽然调皮,可天赋不差,只是心思没有用在读书上面。图书馆里,师父给你们留了一套《孙子兵法》,记得好好读。科考不成,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也未尝不可。” 周玄淡淡的话语传来,二人握了握拳头,觉得周身热血冲脑,眼泪在双眸中打转。 “苏辰。师父知道你身负血仇,可报仇一事,切莫操之过急,师父原本想着等你学成之后,慢慢为你盘算,可眼下……” 周玄看了看方不夜的房间,叹了口气。 老四受了这么多委屈,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哪怕粉身碎骨。 “小叶…” 小叶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师父,小叶愿意跟您一起去,为四师兄讨个公道。” “我们也愿去!” 所有弟子齐齐跪地,周玄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 “学院,还是要开下去,师父的这些东西,总要有人传给世人,造福百姓。” 周玄笑笑,“万一老天开眼,师父跟不夜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周玄抿嘴一笑,目光最后看向了小弟子。 玲珑。 第31章 揍人,干不干? “玲珑,师父觉得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萧玲珑连忙说道,“没有,师父对玲珑很好,从来没有对不起弟子。” “你说你想学造香皂,酿酒,制冰,榨油,想学这些真正为百姓谋福利的本事,可惜,师父的教案,还没有写完。你放心,师父会用这几天给你写个大概,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领悟了。” 周玄叹了口气。 上辈子,他花了二十年时间,加上大学图书馆里面的书,才把这些东西学会,短短几天,就算他不吃不喝,又能留下多少东西? 时间还不是不够啊。 “师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萧玲珑美目盯着周玄,擦了擦泪。 有她在,她一定不会让师父有事。 “该交代的,师父都交代完了。记住,若是师父跟不夜没有回来,就证明天道不公。你们不要去找那些人的麻烦。暖暖跟宋夫人,就交给你们照顾。若学院跟他们出了什么岔子,到了九泉之下,师父可要责罚你们了。” “师父!” 几人高声叫着。 他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行了,你们回去睡吧。师父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你们了。玲珑,这几日你就先回自己的舍所睡,师父要写剩下的教案,怕是照顾不好你,你若想家,可以找陈儒跟雨涵聊聊。” 几人躬身离开了书房。 陈儒跟苏雨涵看了眼书房中那道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去了寝室。 “陈平,玲珑,过来。” 张成冲着二人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 “你也咽不下这口气是吗?”陈平咬牙切齿。 方家这群王八蛋,欺人太甚了。 虽然有他们几个在,师父跟四师兄肯定不会有事,可直接砍了这群狗日的,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欺负四师兄,惹得恩师清净,还让恩师以身犯险,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我有个想法,慢慢折磨方家这群杂碎!你们干不干。”张成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次,他可不光要杀人了。 一刀杀了方家人,怎么够? 慢慢折磨他们,方能解气! “说吧,你想怎么做,我跟你们一起。”萧玲珑咬了咬银牙。 一想到周玄刚刚为这些弟子们悉心安排后事的样子,萧玲珑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一阵阵疼。 周玄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是最为学生考虑的老师。 以后,谁敢欺负师父,她就跟谁拼命。 “我还没想好,不过,第一步,先给恩师跟四师兄解气了再说!我想去把方志鸿这杂碎打一顿,怎么说?” 这杂碎,仗着会元身份,都踩在四师兄的头上拉屎撒尿了,今天还出言讽刺恩师,岂能忍他? “我跟你一起去。”陈平跟萧玲珑说道。 “还有我们。” 角落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苏辰跟小叶走了过来。 “你们?” 张成挑眉,“你们留下,打人的事情,我们三个就好。” 毕竟是去打新科会元,这件事情传到陛下那里去,免不了追究跟责罚。 他们三个,家里有背景,到时候让家里老人出面求个情,最多就是挨顿板子而已。 可学院里面的其他弟子不一样,若背后没人,不好处理。 “你们不用劝了,若你们三个你带上我们两个,我们现在就告诉师父,你们要乱来。” “苏辰,你大爷啊。” 听到苏辰的话,张成眼睛一瞪,“老子是为师父跟四师兄出气,四师兄对你也不错,你有没有良心!” “所以我才要跟着去。你们要扔下我,谁都别想去。”苏辰淡淡说道。 “行行行,到时候你们两个给我们三个把风,揍人的事情,我们来!” 张成交代着,事情闹大了,他一力承担,别让这两货受到牵连。 苏辰点点头。 望风? 想多了。 他不赏给方志鸿三刀六洞就不错了。 到时候去了,谁拦着他打人,他跟谁急。 “行了,别废话了。我准备了点儿趁手的家伙,你们挑一挑,看有没有用的上的。” 小叶从身后拖出来一麻袋。 桌腿,石头,铁棒,刀剑,还有……狼牙棒。 张成随手挑了根铁棒,萧玲珑小叶力气小,木棒正适合。 陈平跟苏辰比较狠,把狼牙棒攥在了手里…… 看到小叶把麻袋也拎在手里,张成说道,“这玩意还带着干嘛?” “打人嘛,怎么能明目张胆的来?那不是给师父添麻烦吗?” 小叶举了举手里的麻袋,“用这个套着头,正合适。” 几人相视一笑,小叶看上去是个萌妹子,没想到这么坏。 …… 孙康年这几天很郁闷。 前几日,陆张氏找上了门,说是张老二被革职流放了,让他去跟徐茂才求情。 他连忙去了庐州府,准备抬出太叔公孙繁城在徐茂才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徐茂才二话不说,直接让手下用大棒子把他打了出去。 “徐茂才,够胆包天!”孙康年啐了一口唾沫。 他可是拍着胸脯跟陆张氏保证,一定能把张老二救回来的啊。 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要是救不回张老二,他还怎么娶心心念念的陆清瑶? 到底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徐茂才忽然之间,连太叔公的面子都不给了? 好在太叔公已经给父亲来信了。 过几日,太叔公就要驾临庐州。 到时候,看徐茂才怎么求他! “康年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孙康年抬头,眼睛一挑。 “志鸿兄?快请坐。还没恭喜志鸿高中会元。” 孙康年认出来,眼前这个人,不正是新科庐州会元吗? “区区会元而已,不足挂齿。” 方志鸿面露几分倨傲,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知道孙家有位长辈,官至礼部左侍郎,以后若进京,免不了要通过孙康年走动一番。 “方才看康年兄长吁短叹,是遇到烦心之事了?” 方志鸿给孙康年倒了一杯酒,有些客气。 “唉。” 孙康年抿了抿嘴,没说。 这事怎么好说? 难不成要让他说为了个女人把太叔公抬了出来,徐茂才没给面子? 不光丢得是他的脸,也丢太叔公的脸。 太叔公马上来了,可不能让太叔公知道这事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孙康年举杯对月。 方志鸿挑眉,笑着恭维,“没想到康年兄竟有如此文采。” “失敬失敬。” 孙康年没解释,脸也不红。 这句诗是陆清瑶摘抄的周玄的书籍,他偶然看到,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不得不说,周玄这个书呆子,倒是真有几分才学。 “康年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32章 暴打 “志鸿兄折煞孙某了。但说无妨。” 孙康年一愣。 方志鸿竟然有求于他? 这位可是新科会元,多少人赶着过来舔他的屁股,怎么会对他这个庐州府文书之子,这般客气? “听说康年兄的太叔公,在京都礼部官拜左侍郎,志鸿斗胆,想让康年兄为在下引见。” 听到方志鸿这般说,孙康年笑了。 原来如此。 方志鸿虽然是庐州会元,名动庐州,可天底下的才子佳人多了去了,前往京城,参加殿试,金榜题名,那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往年的举子们进了京,自然要拜访礼部的官员们,太叔公官拜礼部左侍郎,若成为他的门生,必能金榜题名。 “可家父交代,孙家与太叔公关系并不密切,不可仗着他老人家的名声在外行事。”孙康年有些为难。 眼下,徐茂才甚至连太叔公的面子都不给。 他哪里有这么大面子? “康年兄误会了,在下只是让康年兄引见而已,并无别的意思,康年兄也知道,在下出身巨鹿学院,跟府尹大人相熟,若康年兄能帮这个忙,在下倒是可以为康年兄在庐州府谋个职位。” 方志鸿很自信,他现在是庐州会元,徐茂才能不给这个面子? “当真?” 孙康年大喜。 要是通过方志鸿求情,张老二这件事情,指不定会有转机。 “就看康年兄的意思了。” 方志鸿笑着举杯。 洪夫子已经给他来信圣上对他这个会元赞不绝口,连大皇子也对他有意思。 而且圣上派了孙繁城来庐州,来考察他这个会元。 只要让孙繁城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他必将前途无量。 “请志鸿兄,等我的好消息。” 孙康年也举杯。 太叔公是礼部左侍郎,他只是推荐庐州会元,顺嘴提一句的事情,又有何难? 听父亲说,太叔公最喜欢才华卓然之人,若太叔公看得上方志鸿,不也是讨得太叔公欢心吗? 顺手的事情,还能卖方志鸿这个会元一个人情,这样的好买卖,他干了! 两个人喝了一顿大酒,聊得豪气干云,觉得各自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从酒馆出来之后,方志鸿迈着四方步,愈发觉得自己前途无量,不可一世。 论功名,他是庐州会元。 论关系,他马上是大皇子门客,还能搭上礼部左侍郎,大皇子若真成了储君,他岂不是从龙之臣? 论婚事,蒋茹芸是庐州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他感觉自己马上走上人生巅峰了。 “如此读书人,舍我其……” 这个‘谁’还没说出口,方志鸿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门上被人套上了麻袋。 “大胆,你们可知吾乃何人……” “打得就是你!” 耳边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方志鸿紧接着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脚。 “先揍这个杂碎!” 张成大喊一声,几人拳头,断子绝孙脚就往方志鸿的身上招呼。 苏辰跟小叶见状,也跟着上来揍了几拳,尤其是苏辰,专往方志鸿的下三路招呼。 “不是让你们两个望风的吗?” “望个屁!你看四周有人吗?看什么看?打啊!” 砰砰砰! 又一轮拳脚招呼了上去。 小叶更是拿着藤条往方志鸿的身上猛抽! 一想到暖暖那个小姑娘害怕的眼神跟触目惊心的伤,她就觉得抽得轻了。 方志鸿只觉得疼的要命,再这么下去,怕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我是何人吗?我乃庐州新科会元方志鸿!得罪了我,不光府尹大人,当今圣上都不会放过你们!” 他大喊一声。 果然,几人闻言停了手。 方志鸿心中冷笑。 果然,他庐州会元这个身份,说出去还是很唬人的。 这几个人左不过就是个打家劫舍的劫匪而已。 果然被他唬住了。 几人相视冷笑,萧玲珑举起手里的桌腿,朝着方志鸿的后背,挥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外加鲜血四溅! 这是替暖暖还的! “你们到底是何人!” 方志鸿疼的大叫! “砰!” 陈平一棒子打在方志鸿的下面。 方志鸿感觉自己蛋黄都碎了。 这是替四师兄讨回的! “最后一下,让我来!” 小叶拿过苏辰手里的狼牙棒,用力朝着方志鸿的臭嘴挥了过去。 方志鸿感觉口舌发麻,剧痛袭来,一口牙被打落了好几颗,舌头都咬破了。 他想要惨叫,可舌头咬破,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 方志鸿心中绝望。 过几天他就要成亲了啊。 这一棒子把他的牙打掉了好几颗,脸上也有伤,还怎么成婚? 这不是让他在满城宾客面前丢脸吗?还有,万一这一口牙恢复不了,说话漏风,还怎么得到大皇子的青睐? 这些人分明就是要毁了他的前程呐! 张成拍了拍手,冲着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差不多了。 几人点点头,收拾起作案凶器,消失在黑暗中。 当方家人找到方志鸿的时候,方志鸿只剩下一口气,快要嗝屁了。 看到方志鸿被打成这副模样,方家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遍请了庐州的名医前来医治。 毕竟,方志鸿现在是整个方家的希望,可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我的儿啊……” 外室,现在应该说方府大娘子方李氏扑在方志鸿的身上,哭哭啼啼,眼睛都快要哭肿了。 她四十来岁,却风韵犹存,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娇媚,很勾人。 她这辈子所有的心血几乎都扑在了方志鸿的身上,好不容易方志鸿中了会元,一鸣惊人,她也跟着鸡犬升天,可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被打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这不会影响几天后的婚事吧? 方展员看上去就是个老儒生,此刻,他沉着一张老脸,旁边的方老太君抹着眼泪,心在滴血。 这可是他中了会元的宝贝孙子,方家未来的希望,要比方不夜那个废物强不知多少倍。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方老太君敲着拐杖,大声说着。 这不光是打方家的脸面,还是毁了方家的前程。 一旦方志鸿有个好歹,方家刚刚起来的气运,就彻底断了。 “还能是谁!” 方李氏尖叫一声,“肯定是宋氏那个贱人!” 第33章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她儿子没本事,连个举子都考不上,看见我的儿子中了会元,就心生嫉妒!” “我可怜的志鸿,他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宋氏这个弃妇,分明就是要毁了我儿的前途!不,他不光要毁了志鸿,还要毁了方家!” 方李氏哭哭啼啼,句句剜进方老太君的心里。 她的挑拨很管用,方老太君脸色越来越沉。 “宋氏这个毒妇!” 方老太君咬牙切齿,“他的儿子是个扶不起的废物,连个举子都中不了,丢尽了方家的脸面,没让打死她就已经不错了。” “方家看在他生儿育女的份上,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三人讨生活,却没想到她恶毒至此,竟然来谋害老身的好孙儿!” 方老太君目光怨毒。 若志鸿有个好歹,影响了方家的前程,她要把宋氏,跟她带两个孽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娘,这件事情还没定论,万一不是花娘做的,岂不是冤枉了她?” 方展员沉声道。 “夫君可莫要说这些话了。” 方李氏装出一副娇弱委屈的样子,“我儿在庐州广有才名,待人也宽厚,从来不与人争什么是非,那还有其他的仇家?除了宋氏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方老太君也说,“展员,宋氏小肚鸡肠,教不好自己的孩儿,这么多年,你不也看在眼里?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才饶了她一命,可她呢!” “伤了我的宝贝孙儿!你这次可不能再讲什么情面了!” 方展员抿了抿唇。 看来是宋氏这个贱人无疑了。 他刚刚托人好生打探了一番,志鸿出事的地方,是个黑暗的巷子,根本就没什么人。 歹人挑这种地方下手,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宋氏这个贱人被他骗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心机跟手段! 着实该死! 枉他顾念这么多年的情分,饶了宋氏一命。 “孩儿知道了,这件事情,孩子会处理,母亲大人跟红娘尽管照顾志鸿便可。” 方展员站起身来。 “儿打算如何处理?切莫因为往日情分心软!” 方老太君杵了好几下拐杖,还是不放心。 此等恶毒贱妇,不可放过! 不就是用了她宋家一点儿嫁妆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方家现在是会元之家,用了她的嫁妆,那是她宋氏天大的福分。 她的乖孙儿,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一点儿嫁妆算什么? 她应该荣幸才是! 方展员拱手道,“母亲放心,孩儿不会手软。” 方展员脸上闪过一丝寒芒,毒妇,两个孽种,这次,一并都料理了吧。 他方展员堂堂秀才,不可留下有伤门楣的贱人与孽种! 他方展员的儿子,只有方志鸿,堂堂庐州会元! …… 做完琅琊学院的早操,萧玲珑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感觉有点儿疼。 昨天打人打得太狠,用力过猛了。 一直以来,萧玲珑打人是从来不自己动手,也就是昨天太过生气,没忍住。 今天胳膊疼得有些抬不起来了。 再瞧张成他们几个,跟没事人一样。 唉,毕竟他们来学院的日子长,身体好,看来,她还要跟着师父好好锻炼身体才行。 “陈儒师兄呢?” 萧玲珑环视左右,没有看到陈儒。 “听说,陈儒师兄昨天把后事交代给了顾城师兄,做完早课,去歇息半个时辰了。然后顾城师兄又把后事交代给了古尘师兄,古尘师兄现在正拉着王勉师兄,交代后事呢……” 张成摇了摇头。 再这么传下去,很快,这后事就要交代到玲珑这个最小弟子身上了。 萧玲珑望着这些可爱的师兄,也不禁摇头。 昨天陈儒并没有劝师父,因为他知道劝师父根本没用。 可他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师父跟四师兄两个人面对方家? 他是打算,跟师父跟四师兄一起赴死。 “话说,咱们昨天下手应该不轻吧?” 萧玲珑喃喃道,“那个方志鸿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师父他们也不用去参加什么鬼婚事。” “师父昨天一宿没睡,熬夜给我们写教案,今天的课,由雨涵师姐代上。小师弟,过会儿你放了课,给师父送点儿吃的吧。” 张成心疼地望向周玄的房间,那个身影,依旧还是握着笔,仿佛为了他们这些学生,永远不会疲倦。 “你也一起去吧?你不是最喜欢黏着师父吗?” 萧玲珑问道。 “你是老幺嘛,我当然要把机会让给你。” 张成冲着萧玲珑眨眨眼,“师父说过,尊老-爱幼!” 故意拖长声音。 萧玲珑莞尔,师父果然说的没错,这个张成,是个调皮鬼。 不过是个好心的调皮鬼。 放课之后,萧玲珑收拾些吃的,去了周玄房间。 见是萧玲珑,周玄抬抬手,“把东西放下吧。” “师父,弟子也没吃东西,能不能陪师父一起吃?” 萧玲珑故意这般说,师父最心疼弟子,肯定会停下笔,跟她一起吃饭。 果然,周玄笑了笑,“那端过来吧。” 萧玲珑给周玄递上食物,看着周玄一边吃,手中的笔还在不停写着,萧玲珑心中愈发心疼起来。 周玄比她年长不了几岁,萧玲珑若是没来琅琊学院,到周玄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在皇宫里面,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可周玄,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馆的教案与书籍… “师父,您打算如何为四师兄讨回公道?” 报官? 徐茂才那狗官敢管庐州会元的事情? 够呛。 据理力争? 方家若是讲理,怕也不会把四师兄一家赶出来了。 周玄还不知道他们这些弟子的身份,一袭书生,如何讨个公道? 萧玲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周玄淡淡开口,“别无他法,我会让整个庐州城的权贵,都知道方家对不夜一家做的丑事。” “方志鸿是庐州会元,日后在朝堂之上会有一席之地,就算您挑破这件丑事,您若跟方家闹翻的话,您以后如何全身而退呢?多年以后,方志鸿功成名就,整个庐州城,怕是没人再会提这件事情。您这般做,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吗?” 果然是这样。 萧玲珑抿了抿唇,师父是打算鱼死网破的。 周玄洒脱一笑,“或许在方家跟徐茂才这些人的眼里,我跟不夜只是升斗小民,不足为惧,可若是十个,二十个,甚至是一万个我们这般升斗小民都不惧生死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若我与你四师兄遇到了这般不公,只会一味忍让,岂不是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欺压天下人?”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或许会有人觉得师父这个想法很幼稚,书生意气,可师父就是要用这条升斗小命,告诉徐茂才,告诉方家,告诉天下那些自以为聪明之人,这天下,还有师父与不夜这些,为了公平与正义,不顾性命之人!只要下次他们欺压百姓之时,想到我等,能稍有顾忌,师父这条命,就值了。” 第34章 家法? 听到周玄的话,萧玲珑只觉胸膛热血翻涌,双拳紧握。 师父,您不是书生意气,这天底下跟您一般的人,大有人在。 当年父皇只是一草莽,也是看不惯前朝暴政,才奋起造反。 登基以来,他勤于朝政,亦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毕竟天下也有小人会伪装,天高皇帝远,才让徐茂才这般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师父,您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死,会长命百岁!” 萧玲珑莞尔一笑,只要有她在,谁敢欺负师父? “承你吉言。” 周玄揉揉这个小徒弟的脑袋,心中却暗暗摇头。 哪有这么容易。 他势弱,此番前去,凶多吉少。 “师父,您有没有想过,若您也在朝为官,或者是富甲天下,方志鸿这群人,就不敢得罪您了呢?” 萧玲珑试探说着,“说不定,大周的皇帝,也喜欢您这样的人呢。” “师父也想过,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天下万民都如师父这般想,像徐茂才,方家这种人,永无可乘之机。所以,师父想当一个教书先生,将火种播种出去,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如师父这般所想。百姓才会永远安居乐业下去。” 自从出了徐茂才跟洪济通的事情之后,周玄就想过这个可能性。 他可以成为权臣,成为首富,做个杀尽天下贪官的孤臣,只要有他在,天下便可有公平与正义。 可他死后呢? 明太祖做过同样的事情,大明还不亡了? 想要实现公平正义,只有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制度,然后掌权者心怀万民,方能传承下去。 只有像他这般想的人多了,才有这般可能性。 所以,他选择当个老师,让这个火种保留下去。 他们这一代人实现不了,千秋万代,总有一天能实现。 “恩,弟子一定好好学,帮助师父,把这个火种,传播下去!” 萧玲珑甜甜一笑。 师父这个想法真好,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天下会如师父所想那般,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再也没有不公与欺压! 至于现在欺负师父这些人? 萧玲珑心中冷笑,就让她来料理好了。 她努力,让师父活着看到那一天。 “哗啦!”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音。 周玄眉头微蹙,萧玲珑也转过头,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带着五六个小厮闯进了学院,气势汹汹,顾城带着几个师兄弟将其挡在了原地。 “让开,方某秀才出身,不想有辱斯文,此番前来,是要带走宋氏三口。”男人沉着声音。 “你是何人?”顾城说道。 “新科庐州会元之父,方展员!” 方展员语气中带着倨傲。 “你就是方展员?” 张成眉头一挑,“琅琊学院不欢迎你这种人,赶紧滚!” 暖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就是这杂碎弄得,张成恨不得现在就生撕了这狗娘养的。 “若要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就你?” “吾儿是庐州会元,我方展员秀才出身,够了吗?” 方展员的姿态摆的很高。 方志鸿吃庐州会元,前途无量,他又是个秀才,在庐州城也算是有读书人的名声。 他方家日后必定在整个庐州城如日中天,还怕一个小小的琅琊书院不成? “呵。” 张成被气笑了。 别说庐州会元,就算是殿试恩科前三甲,也不敢在河西王面前放肆。 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会元的爹,抓紧滚!今天,小爷我不想开杀戒。”张成还想在周玄面前当个乖学生。 “不知好歹,你一小小书生而已,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我方展员并非是来与你等小民商议。让开!” 方展员说完,就要带人冲进去。 “住手!” 一声娇喝,宋氏沉着脸走了出来,看到方展员,宋氏呼吸一滞。 “你来做什么?” 看到这个骗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宋氏只觉得怒意翻涌,她咬了咬牙,平复着心情。 这里是琅琊学院,周先生护着她们一家,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可太过冲动,再连累了周先生。 “花娘,跟我回方家。” “方家?” 宋氏惨淡一笑,“方秀才莫要忘了,你已经一纸休书,把我这个大娘子休弃了出去,我回方家做什么?” 想到外室进门之时挑衅的目光,宋氏心中恨意翻涌。 “你犯了错,回去接受方家家法。还有那两个孩子,我也要一并带走,接受方家的惩罚,以儆效尤。”方展员宛若审判,语气不容别人拒绝,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惩罚?” 宋氏深吸一口气,再也忍受不住,“你们方家,凭什么惩罚我!有什么资格!” “方展员,我嫁你之时,你就是个四处碰壁的穷秀才。要不是我变卖家产,拿着嫁妆补贴整个方家,你跟你娘,怕是早就已经饿死在街头了!哪还能站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你母亲对我刻薄寡恩,数九天寒,让我跪在门外给她服侍伺候。我原以为你是读书人,孝义为先,才不忍母亲受委屈。” “没想到你这谦谦君子的外表之下,藏着这般不知廉耻,薄情寡义的嘴脸,你跟你娘一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用我宋家的银子,包养外室,把外室子送到巨鹿书院,作威作福,把我的儿子,方家的嫡子,随便找个便宜书院打发了。” “若不是周先生大仁大义,我的儿子,就被你这畜生祸害了。” “现在,外室子中了会元,一飞冲天,倒是嫌弃我这个糟糠之妻了是嘛?” “你都把我们宋家三口赶出方家了,我凭什么听你这个无耻之人的摆布?” “你枉为读书人!” 宋氏喊得撕心裂肺,胸口怒意翻腾,大口喘气,仿佛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喊出来。 方展员越听目光越冷,开口说道,“花娘,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女子,却没想到如此不懂圣贤道理。” “女子当以夫为天。你既嫁入了方家,为方家妇,就当处处以夫家为重,你的嫁妆,自然就是方家的银子。我用方家的银子养出志鸿这般天纵奇才,那也是为方家长脸。” “红娘生养志鸿,那是有大功劳,我将她抬成平妻,有何不可。是你善妒,非要闹翻,如此妒妇,怎配当我方家的大娘子?” 听到方展员这般的话,整个琅琊学院的学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这般不要脸的。 方展员如此卑鄙无耻,怪不得连暖暖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花娘,你也休要与我再多争辩,我今日前来,是抓你回方家接受家法。若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会给你一个体面。我堂堂读书人,不想有辱斯文。” “斯文?” 一道声音响起,周玄带着萧玲珑缓步而出,冷笑连连。 “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那才真的有辱斯文二字。” 第35章 跪下 “恩师。” 见到周玄,琅琊学院的诸位弟子连忙躬身施礼。 “你就是琅琊学院的周玄?”方展员挑眉,打量着周玄。 “听闻不夜对这个恩师赞不绝口,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不然,不夜也不会名落孙山,丢了我方家的颜面。” 方展员轻哼一声,面露不屑。 周玄却说道,“方家做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也配谈什么颜面?我琅琊学院地方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阁下还是请回吧,免得污了我琅琊学院的清净。” “周玄,你今日非要护着宋氏三人,与我方家作对是吗!” “别忘了,志鸿已经是庐州会元!你如此侮辱方家,袒护宋氏,小心我告到府尹大人处,封了你这小小的书院。” 张成几人不屑一笑。 吓唬谁呢? “姓方的,少拿你那外室儿子那点儿破功名来吓唬我们,我要是你,早就夹着尾巴滚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张成不屑说道。 “你!粗鄙!” 方展员没想到这群人如此冥顽不灵,连堂堂庐州会元都不放在眼里。 他脸色一沉,对身后的几个小厮咆哮道,“来人,给我把宋氏三人带回去。谁若阻拦,就给我打!打死也无妨!” 既然他们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方展员不客气了。 就算闹出人命又如何? 他方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府尹大人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书院,为难方家! 小厮们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住手!” 宋氏怒喝一声,“你们几个,是我花银子买来方家当小厮的,身契还在我的手里,我才是你们的主人家,为何要听方展员的摆布!” 一小厮不屑一笑,“宋夫人,我等都是冲着方家读书人的名声才来为奴,跟宋夫人一介酒商之女有何关系,宋夫人还是莫要往脸上贴金了。” 现在宋氏已经不是方府的大娘子。 外室儿子是庐州会元,前途无量,他们怎么会为了宋氏得罪方家? 反正宋氏被带回方家就死定了,到时候身契肯定捏在方家手里,他们不护着方展员,难道要护着宋氏这个弃妇? 开玩笑。 “弟兄们,老爷放话了,今日说什么要把宋氏这个弃妇跟他两个孽种带回去,切莫留情。” 宋氏气得浑身发抖。 她平日里对方家家奴很好,有什么难处,她都会悄悄塞银子帮他们平事,却没想到,也是一群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东西! 张成几人双拳紧握,怒气已经压抑不住了,望向周玄。 只要周玄一声令下,他们就把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打出去。 “张成。”周玄淡淡开口。 “弟子在!”张成大喝一声。 “你带人护着宋夫人他们,莫让他们被人带走。” “好!” 周玄缓缓上前,宋氏连忙过来,“周先生,我们母子三人打扰先生清净,已经过意不去了,切莫为了我们……” “宋夫人言重了。” 周玄说道,“不夜是我的弟子,眼看弟子被人欺负上门,我这个师父无动于衷,岂不枉为人师?” 说完,周玄挡在了宋氏面前。 动手,还是他亲自来吧,不要连累了学院里面的其他人。 萧玲珑见状,心中大骇。 师父这是打算自己出手? 不行,不行! 师父只是一个文若书生,怎么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她刚想出声,却被陈平拦下了。 “小师弟,稍安勿躁。” 陈平满脸自信,“就让师父活动活动筋骨吧。” “可是师父……” “放心。师父才名太甚,看着文弱而已。我可亲眼见过师父那一身肌肉,就这几个小厮,奈何不了他。”陈平拍拍萧玲珑的肩膀,安慰道。 “师父习过武?”萧玲珑一怔。 “算是…习过武吧…” 陈平想了想,“师父的身手,有些奇怪。不像是名门那些练武路子,不过很管用。师父给起名,叫什么军体拳,古尘师兄知道吧?” “他那些花架子,在师父面前完全没用。被师父一拳打得鼻血都飚出来了。” “要不然咱们学院怎么会开设武道馆呢。后院的那四百米障碍跑,就是师父给习武的那些学生们准备的。” 萧玲珑抿抿唇,美目盯着周玄,心中暗暗思忖。 师父,还真是个博学的人呐。 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竟还懂得习武? 莫非,他真的是天上的谪仙人吗? “书呆子,我劝你最好让开,不然爷几个下了狠手,可要吃一番苦头了。” 小厮相互看了一眼,不屑轻笑。 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再加上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们这些都是常年做工的苦力人,还怕他们? 周玄并未跟他们废话,握拳贴于双腮,挪动脚步。 标准搏击的起手式。 教员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老人家六十岁高龄,游渡长江,更是留下‘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的豪言壮语。 他虽喜教书,可这身体也没有拉下,前世他最爱看的便是那些拳击比赛,来到这里,他把那些实用的技巧整理出来,满足自己的兴趣,也让那些感兴趣的学生学一学。 他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身体练得极好,对付这几个小厮,还是不成问题。 “你瞅他这个样儿,吓唬人呢?” 小厮不屑一笑,伸手就要来拿周玄,根本就没有将周玄放在眼里。 周玄一击下勾拳,击中小厮下巴。 小厮只觉得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蹭蹭蹭倒退几步。 还没反应过来,周玄一记摆拳,击中他的太阳穴。 周玄力道不小,这般一拳,他那里承受的住?那人只觉得眼神涣散,直接昏厥了过去。 “听好了,太阳穴,颞区,由人最脆弱的颞骨保护,击中这里,严重的可当场休克。他就是例子。” “还有,对待任何敌人,都不可小觑。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吾等,更不能掉以轻心。他,就是犯了轻敌的大忌。” 众人受教,连忙躬身。 还是师父厉害啊,打人的时候,也不忘教他们这些弟子做人的道理。 周玄再一拳,击中另一小厮的鼻梁。 又一脚踢中小厮的腿弯。 “打人,莫要硬碰硬。专挑弱处下手,事半功倍。” 砰砰砰。 趁着那几个小厮还在愣神之际,周玄已经连续挥了好几拳,爆肝,撩阴,鼻梁骨。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捂着痛处,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萧玲珑眨了眨萌萌的大眼睛,惊骇不已。 师父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身手竟然这么地好。 等有空,让那些暗卫也来跟师父学学。 方展员却心中大骇。 他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原本以为周玄跟他一般,应该被这几个小厮三下五除二就打翻在地,却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小厮被打翻在了地上。 他正想要说话,却见周玄淡淡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方展员是庐州会元的父亲,秀才……” 砰! 方展员话音未落,肚子上就挨了周玄重重一脚,跪倒在地。 第36章 破口大骂 “你也配称作读书人?” 周玄眉梢之中带着几分嫌恶。 若天下的读书人都这般薄情寡义,忘恩负义,读书想来,也没什么用。 “周玄,你捅破天了,知道吗?!” 方展员满脸怨毒地盯着周玄,咬牙切齿。 这个小小周玄,到底凭什么敢对他这个会元父亲下手的! 这般刁民,反了天了。 “方家,还不配称作是天。” 周玄已经决定为自己的徒弟讨回公道,自然不会在意什么狗屁会元身份。 周玄转头,对陈儒说道,“陈儒,你带几个人,把这几个人绑了,押到学院门口。” “是,师父。” 陈儒虽然不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但是师父让他这么做,自然有师父的道理。 很快,方展员连同几个小厮,被五花大绑,摁在了学院门口,跪在地上。 周围不少百姓围观在这里,指指点点。 “这不是方展员方秀才吗?怎么被绑在这里?这些人,是他的小厮?” “莫不是仗着他那个外室儿子的会元身份,欺负琅琊学院?这个方展员,平日里就一副酸腐儒生模样,装得附庸风雅,其实就是个秀才而已。” “看看再说。” …… “周玄,你敢绑我!放肆!” 这人这般围观,指指点点,方展员心中恼怒不已。 他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脸面,这般跪在地上,传扬出去,以后在如何在整庐州立足? 更何况,还是给琅琊学院这么个破书院下跪。 方展员想要挣脱,可被五花大绑,根本就不能动弹分毫。 “陈儒,扶你四师弟跟宋夫人母女出来。” 很快,陈儒便领着方不夜跟宋氏母女出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方展员,方不夜双眸闪过怒意。 他刚刚都听宋氏说了,这个亲生父亲,今日带着母亲为方家买的小厮,要把他一家三口抓回方家受家法。 狗屁家法! 此等卑鄙无耻的人,也配谈什么家风跟家法? 周玄将手中的木杖递了过去。 “不夜,你知道该怎么做。” 方不夜接了过来。 他明白,师父是想让他亲自杖毙这几个小厮。 “你……你个逆子,想要干什么?” 方展员脸色大变,“难道你想打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了?这是大不孝!” “父亲?” 方不夜轻笑,“我方不夜承蒙师父教导,自然明白这些圣贤道理。纵然你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我方不夜,也动不了你分毫。” “不过,他们呢?” 方不夜指着那几个小厮,“按照大周律法,奴才背主,该当何罪?” “你!你想杀了他们?放肆!那是我方家的小厮。” 方展员面色大变。 当众打杀方家的小厮,还把他绑着,让他观刑,这不是打方家的脸面吗? “这几个小厮,是母亲大人所买,身契奴籍,都在母亲的手里,怎能说是方家的小厮?” 方不夜反问,“哦,方家的大屋,方家老太君的满身绫罗绸缎,你满院子的小妾,甚至是你的外室,你那个外室的儿子,都是母亲大人的银子养着!方展员,莫非你忘了!” “放肆!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你这般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宠妾灭妻,残害自己亲生孩儿的畜生,也配当我方不夜的父亲?方展员别忘了,为了让你那个会元外室子,堂堂正正进入你方家,你已经把我的母亲休弃,把我跟小妹,赶出方家了!” 方不夜越说越气,声音都在颤抖。 他竟然喊这样的小人父亲,他也配? 方不夜只恨自己身上流着他肮脏的骨血,不能手刃此等小人!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指指点点,看向方展员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与不屑。 “你!你个逆子!” 方展员脸色涨红,“你是个读书人,若当街打打杀杀,传到督学或者是圣上的耳朵里面,你还想不想考取功名!” 方展员讲理不成,便开始威胁。 他就不相信,方不夜不在乎自己的功名利禄。 “这几个小厮,以奴背主,欺负我的母亲,若我为了功名,饶了他们,那我与这种寡廉鲜耻的小人,有何区别?” “今日带着就算我拼了功名不要,也要为母亲大人,为我的小妹,出一口气!” 说完,方不夜举起手中的木杖,朝着那几个小厮,狠狠抽了过去。 “老爷,救我啊!” 那几个小厮顿时就慌了,连忙向方展员求饶,眼里满是恐惧。 他们现在还是宋氏手里的奴婢,就算方不夜当街把他们打死,那也是定不了任何罪名。 他们一条贱命,还没来得及报新少爷的大腿,若现在就被打死岂不是亏大了吗? “你个逆……” 啪! 方展员刚想怒斥,周玄一巴掌打断他的话。 “方秀才,我是不夜的师父,与你平辈。莫非,你想跟我摆什么长辈的臭架子?我周玄,可不吃这一套。” “我劝方秀才还是老老实实看着。你多说一句,我便给你一巴掌,看方秀才的嘴硬,还是我周玄的手硬。” 周玄压了压眉,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杀气。 虽然他是个教书先生,心怀大义,可却并不是个圣母。 方展员这个卑鄙小人都打上门来,周玄放过他,那岂不是对不起受尽委屈的宋氏三人? 方展员满脸怨毒的盯着周玄。 要不是被捆绑了手脚,他现在恨不得生撕了周玄。 他带着小厮前来,原本想要在琅琊学院好好耍一次威风,却没想到这个狗屁教书先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当众捆着他,还当众打杀他的小厮,简直把他方家的脸面踩进了泥土里面,他如何不气? 周玄眼神淡淡,望着前方用尽力气,仿佛要将心中怨气全部发泄出来的方不夜。 打吧。 用些力气,或许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周玄不怕事情闹大。 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大。 死? 世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砰砰砰! 木杖敲打皮肉的声音,宛若重锤一般,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这几个小厮被捆了个结实,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爷,救我们呐!” “老爷,我等对老爷忠心耿耿,救命呐。” 刚开始还是告饶,很快,就变成了辱骂。 “方展员,你这个伪君子,你跟李颖红那个青楼贱女人偷情的时候,还是我帮忙瞒着大娘子,你今天想袖手旁观?我们就算化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狗东西!” “方展员,你他妈拉不下老脸问大娘子要嫁妆,每次都让老子去偷大娘子的嫁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都忘了?你这种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哪里生的出来会元儿子?小心是别人的野种!” “方展员,沃日你先人!” …… 反正都要死了,小厮们也不管不顾,越骂越难听了起来。 第37章 师父,你好坏 他们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跟了这样的老爷。 没担当,软饭硬吃,宠妾灭妻,抛妻弃子! 很快,小厮们的声音越来越小,鲜血,流了一地,而小厮们,脸色青紫,只有出得气,显然已经活不成了。 方展员脸色阴沉,满脸怨毒。 方不夜这哪里是打死小厮? 这分明就是打他方展员的脸! 而且这些小厮临死之前把他做的丑事撂了个干净,在街坊邻居面前脸面都丢尽了。 这几个狗奴才,真是没有骨气,不就是死吗? 君子不畏死,应该为他死守秘密,才有气节! 这种废物小厮,死就死了! 宋氏双眼通红,连忙拦住了儿子还在抽打的手,“不夜,够了,够了…” 宋氏眼泪流了下来。 方不夜曾经是那般儒雅,那般意气风发。 他的眼角,永远带着和煦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喊他母亲大人。 可现在,双目通红,当街打杀小厮,状若疯癫。 是她这个母亲不合格,被方展员这个狗杂碎骗了,没有护好一双儿女,才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这样。 “方展员,你个畜生,你还我的乖儿子!” 宋氏冲过去,对方展员拳打脚踢。 她是酒商的女儿,虽然不是万贯家财,可一生富裕顺遂。 当年,追求她的青年才俊不少,她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方展员这个黑心肝的男人。 她为方展员照顾方家,生儿育女,把方不夜养成了翩翩公子,可方展员却把她的儿子逼成了当街打杀的疯子。 “母亲。”方不夜抓住宋氏的手。 “我可怜的儿子。” 宋氏母子抱头痛哭,惹得围观百姓暗暗摇头。 遇人不淑呐。 方展员今日被打了好几顿拳脚,心中愤懑不已,可偏偏手脚被捆了个结实,反抗不得。 他怎么说也是庐州会元之父,今日之耻,怎么也要讨回来。 砰。 就在他想着怎么报复之时,张成跟陈平抬起他,直接扔了出去。 方展员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只能哀求路人。 “这位后生,麻烦你帮我解开绳子,我乃庐州会元之父,只要…” 呸! 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扔下一句畜生,转头而走。 方展员没办法,只能挣扎着爬起来,绑着绳子往回走。 刚到家,方老太君看到方展员被捆成了粽子,脸色大变。 “我儿,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去捉宋氏那个贱人吗? 看样子,是被痛打了一顿。 方展员重哼一声,“还不是宋氏那个贱妇!” “她现在手里还有人?” 方老太君挑眉。 这么多年,她早就暗地里把宋氏的嫁妆骗了个干净,应该手里没人了才对啊? 莫非,宋氏早就察觉了? 听到方展员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方老太君一愣,拐杖杵地,“这个贱妇,竟然勾结外人侮辱自己的夫婿,简直恶毒!还有她的孽种,也其心可诛。” 当众杖毙方家的小厮,这分明就是不把方家放在眼里。 早知道,就不应该心软,直接溺死这个毒妇,不然怎会如此丢方家的脸面! “都怨你!说什么顾念宋氏生儿育女,也有功劳!” 方老太君满脸埋怨,“什么儿女,志鸿这样的,那才配我方家儿女,方不夜才疏学浅,连个举子都中不了,他也配进我方家的门?” “眼下好了,他不光要毁老身的乖孙儿,还要毁了咱们方家的名声!” 方展员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儿子这次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可转念一想,这些府里的小厮,身契大部分都在宋氏的手里,万一带方府的人过去,宋氏拿出身契作为要挟,这可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宋氏,怎么忽然留了这么一张底牌? 看来宋氏早就在防备着他,防备着整个方家,果然是个毒妇! “看来只能求助于府尹大人了。” 方展员打定了决心。 他儿子庐州会元,未来的朝廷栋梁,府尹大人绝对不会因为小小的琅琊学院,得罪方家。 等把琅琊学院这群人全抓进大牢,看宋氏三人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摆臭架子! 此时,周玄的书房内,萧玲珑端着饭,给周玄送了进来。 周玄放下笔,盯着这个小弟子,忽然开口。 “今日方展员上门闹事,跟张成他们几个有关吧?” 萧玲珑一怔,随后低下了头。 师父聪慧,这件事情,果然瞒不住师父。 “对不起,师父,是我们太冲动,打了方志鸿,才扰了师父清净,请师父责罚。” 萧玲珑跪了下来,满脸歉疚。 “你们打了方志鸿?多严重?” “就是让他,下不了地,说不了话,写不了字……而已。”萧玲珑小声说道。 “是有点儿严重。” 闻言,周玄放下了笔。 “起来吧。” 他还好奇今天方展员为何会带着人前来闹事,原来是玲珑他们搞的鬼搞的鬼。 “弟子们冲动,还请师父……” “打的好。” 周玄忽然出声,让萧玲珑不由地一怔。 “师父不责怪我们?”萧玲珑问。 “别说你们,换作是我,怕是也忍不了。只是下次做事之前,要想要退路才行。” 周玄耐心道,“方志鸿如日中天,谁会打他?还打得这般重?就算是傻子,怕也是会怀疑到宋夫人的头上。” “虽然打了他们,会给不夜跟宋夫人一家出了气,可也同样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弟子受教了。” 萧玲珑躬身,她当时光想出气了,倒是没想这么多。 “不过,你们倒是做了个好事,方志鸿短时间恢复不了,我跟你们四师兄,也不用参加什么鬼婚宴了。师父也多了几天,为你们多留点儿东西。尤其是你要学的东西,师父跟要上点儿心才行。” 周玄摸摸萧玲珑的小脑袋,笑得有些宠溺。 萧玲珑心中一暖。 师父还是没变,他的心里,永远把他的弟子放在第一位。 “师父,其实四师兄这件事情……” 萧玲珑话说到一半,周玄忽然促狭一笑。 “玲珑,其实师父倒是有个主意,再为你的四师兄,出一口恶气。” “不过,需要你们这群弟子的帮忙。” “师父快说!” 萧玲珑眼睛一亮。 师父这么聪明,想到的一定是好办法。 “你们去……” 周玄压低了声音,萧玲珑眼睛愈发明亮,笑靥如花。 “师父,你好坏啊……” 第38章 吃瘪 方展员在家养了一天伤,便急匆匆地赶往了庐州府。 “原来是新科庐州方会元的父亲,失敬失敬。” 看到是方展员,徐茂才脸上洋溢着招牌式的假笑。 眼下方志鸿已是官身,未来亦是前途无量,徐茂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府尹大人客气了,志鸿能中会元,那也是仰仗府尹大人的庇护。有府尹大人在,庐州城的读书人才能安心读书,自然人杰地灵,豪才四起。” 眼见徐茂才这般客气,方展员心中得意。 他就不明白了,连府尹大人都给志鸿几分薄面,琅琊学院那群刁民,是怎么敢跟他作对的! “方秀才客气了,客气了。” 方展员这一通彩虹屁也吹得徐茂才很舒服,要是这番话,能让那位密侦司的俊俏少年郎也听到就好了,到时候这番话传到陛下耳朵里面,他的官身岂不是能更进一步? “不过,在这庐州城内,却有人故意折辱读书人,分明就是不把府尹大人为我等读书人所作努力,放在眼里。” 方展员叹了口气,开始挑拨离间了。 “不知方秀才所说,乃是何人呐?” 徐茂才并未表现得很生气。 被萧玲珑抽了好几个大嘴巴之后,徐茂才也学乖了。 以前他总以为庐州天高皇帝远,一手遮天,看谁不顺眼就整谁,可现在不一样了。 想起密侦司那些黑甲人的大嘴巴,他现在还瑟瑟发抖。 万一方展员口里这人是琅琊学院的人呢? 惹不起,当真惹不起。 “府尹大人听说过琅琊学院吗?”方展员凑近,声音也小了几分。 徐茂才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的,果然是琅琊学院。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刚刚没有发作。 不然现在下不来台,岂不是又要惹到密侦司的俊俏少年生气了? 他可不想再挨大嘴巴子了。 见徐茂才脸色阴晴变换,方展员还以为他生气了,继续煽风点火。 “琅琊书院那个姓周的夫子,天天在书院里面口出狂言,动辄就是什么为国为民,公平正义的大道理。” “吾等读书人读书,自然是为了入朝为官,报效陛下与朝廷,关那些升斗小民什么事情?” 方展员拱了拱手,似是对周帝很尊敬,继续煽风点火。 “那些所谓为国为民那套大道理,也就是骗骗那些刚入学的什么都不懂的学子而已。” 徐茂才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方秀才这话,本官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洪济通不就是刚说了这句话没多久,就被密侦司的俊俏少年捉走,扇得去了京城吗? 徐茂才有个预感,这方展员,怕也又要挨抽了。 瞧见徐茂才的目光古怪,方展员忙问,“府尹大人,在下莫非说错了话?” “无妨,继续说。” 徐茂才在犹豫,要不要先替密侦司的大人抽方展员一顿? 还是算了吧。 方志鸿毕竟是庐州会元,日后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 徐茂才深谙为官之道。 做官嘛,人情世故,还是两不得罪的好。 方展员还以为徐茂才认可他方才所说,越说越来劲。 “在下看来,这周玄实在才疏学浅,在下的长子方不夜,就在周玄的书院读书,此次科举,方不夜竟然连个举子都没考上,丢我方家门楣。” “我一怒之下,将方不夜跟他的母亲小妹赶出了方家!” 徐茂才盯着方展员,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没中举子就被赶出家门了? 这货一辈子不夜就是个秀才吗? “可这个周玄,为了给自己的弟子寻回颜面,竟然当街把我儿志鸿打成了重伤!还纵容门下弟子,当街打杀了我的小厮,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面!府尹大人,在下今日前来,是为小儿讨个公道,希望府尹大人出手,教训这个清谈阔论狂妄至极的狂徒!” 徐茂才皱着眉。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周玄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 整天围着他的弟子打转,并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人。 他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弟子当街行凶打人? 徐茂才之前那是敲诈不成,才挨揍的,也不是周玄挑事,想必,这方展员也以为周玄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上门挑事,吃了亏,才找到他这边来了。 不行,这件事,他不能管。 一个是挨抽两次的密侦司,一个是新科庐州会元,未来前途无量,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徐茂才深谙为官之道,明哲保身,不得罪权贵,方能持久。 他还想多活几年。 一念及此,徐茂才说道,“请恕在下冒昧,读书人嘛,哪有不清谈阔论的。方秀才年轻的时候,吃多了酒,也不说过几句礼部那群人,不识大才的话嘛,正常正常。” “可……” “听闻会元受了重伤?本官改日,一定登门看望。方秀才,请回吧。” 徐茂才笑眯眯地下了逐客令。 想把他当枪使去对付周玄? 扯犊子。 想挨抽,自己去,他徐茂才可没有这个癖好。 “送客。” 看到徐茂才转身就走,方展员面色阴沉。 什么情况? 徐茂才这个人最擅的不就是蝇营狗苟吗? 他的儿子是新科会元,前途无量,徐茂才应该上杆子巴结才是,怎么为了一个小小的琅琊书院,拒绝了他的要求? 不识好歹! 方展员一拂衣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瞧着吧! 等他的儿子入朝为官,官拜内阁,有他徐茂才求他的时候! 可在回去的路上,方展员却一筹莫展。 琅琊学院之外所受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关系到方家的脸面。 等带走宋氏三人,他要当着庐州全城百姓的面,将毒妇与两个贱种溺死,杀鸡儆猴,看以后庐州城谁还敢跟他方家作对。 可现在连徐茂才都不愿意管这个闲事,他还能找谁?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方展员认了出来,这是方家的小厮。 “又出什么事情了?!” 方展员的心情不好,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老爷,不是坏事,是好事。礼部左侍郎孙繁城,来拜访咱家少爷了。” 第39章 方家门口骂街 “你说谁?” 方展员眼睛一亮。 “礼部左侍郎,孙繁城。” 礼部的官员? 方展员大喜过望。 肯定是志鸿的才名过甚,都传到礼部官员的耳中了。 而且礼部所来官员也不是小官,而是礼部左侍郎,位高权重,足见新朝对方志鸿的重视,说不定,连新帝都知道了志鸿。 “快快快!快带我见孙大人。” 方展员正愁没门路找琅琊学院的晦气,上天就派了孙繁城前来。 徐茂才虽然贵为庐州府尹,可跟孙繁城这个礼部左侍郎差远了。 那可是京城六部里面的高官,只要他把琅琊学院的事情一说,以新朝对方志鸿的重视程度,立刻就把琅琊学院这群刁民押入大牢。 想到这里,方展员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在客厅,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便装的白胡子老头,旁边站着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人一定就是孙繁城。 方展员心中想着。 这老头坐在那里饮着茶,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贵气,与旁边方老太君这种装出来的高贵截然不同,不是孙繁城,还能有谁? “孙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方展员满脸堆笑与谄媚,迎了上去。 虽然方志鸿是庐州会元,但是方展员心里有数,方家还没有资格在礼部左侍郎面前摆臭架子。 “老夫此番前来,并不是大周礼部左侍郎,只是一个年长几岁的儒生,前来与庐州会元讨教一番。他那篇文章,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孙繁城礼节性起身。 方展员闻言大喜过望。 果然如此呐。 吾儿文章惊世骇俗,连圣上都赞叹不已,我们方家,未来可期了! “孙大人言重了,小儿虽是庐州会元,可若没有大人的赏识,小儿也仅仅是一读书的儒生而已。从今以后,小儿愿意拜孙大人为师,在孙大人门下虚心求学,以期前程。” 孙繁城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由地挑了挑眉。 只是会元,就已经开始想着拜门庭了? 孙繁城也知道,每年科举过后,都会有不少的举子拜访礼部的朝臣,希望能在殿试之中,拿到个好成绩。 可孙繁城入礼部以来,从未搞这种暗中的交易。 朝廷亦是明令禁止。 科举之途,本就是为了给天下学子一个公平而已。 还未入朝为官,就已经想着搞这些暗箱操作,以后入了朝,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再看这个方展员,虽是儒生,却满脸谄媚跟讨好,根本没有读书人的气节,再加上那天在琅琊学院的门口听到方志鸿那番‘惊世骇俗’的话。 孙繁城心中不由地暗暗思忖:这人,真的能养出来庐州会元? 那篇文章,孙繁城反复拜读过,大气磅礴,刚正不阿,文中颇有模仿凤阁阁老程志吉以身饲国的志向,怎会是那般为了高官厚禄家财万贯的谄媚小人呢? 回到孙家之后,他曾听孙家的孙康年对方志鸿赞不绝口。 孙繁城心生怀疑,所以准备亲自过来看看。 可见到方父,孙繁城心中的怀疑就更增加几分。 莫非陛下的怀疑是真的? 这个庐州会元,当真名不副实? “门生一事,稍安勿躁。” 孙繁城虽心中不喜,可面上依旧笑得和煦,“老夫今日前来,是为了拜访庐州会元,敢问会元所在何处?” 方展员知道机会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孙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孙繁城扶起方展员,“你这是何意?” “我儿现在重伤在床,恐怕不能见客。” 方展员声泪俱下,“琅琊学院夫子周玄,嫉妒我儿考上会元,便派了歹人将我儿围在巷所之中暴打了一顿。可怜我儿,只是一文弱书生,此时已经下不了床了。” 琅琊学院? 孙繁城心神一动。 不就是之前方志鸿所去的那个琅琊学院吗? 他在门口亲眼所见,琅琊学院被方志鸿气得吐血倒地,此番方志鸿被打,恐怕也有内情。 “老夫此番回到庐州,只是为了见庐州会元一面,为你做主……老夫奉职礼部,恐怕不能越俎代庖了。” 这件事情,跟陛下所言一样,处处透露着几分古怪,看来还是要多方打听才好。 只不过这一次着实可惜,他原本想见一见方志鸿,不动声色便能试探出方志鸿到底是否有真才实学来,听方展员的意思,怕是见不到本人了。 方展员没想到孙繁城竟然也一口拒绝。 陛下不是对志鸿也赞不绝口吗? 连这位礼部左侍郎也亲自登门拜访,按理说,听到志鸿被打的消息,应该拍案而起才是啊。 莫非,是他没有将事情太过夸大? 方展员刚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妇人,吵着闹着要见您。”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是谁?” 方展员心猛然一提。 不会是宋氏这个贱人吧? 难道她听说今日孙大人拜访,特地来闹事不成? 这个毒妇,怎么专挑这个时候来? 肯定是专门败坏方家名声来着。 他怎么就心软了,当时没有杀了宋氏这个毒妇。 方展员刚想使眼色,让小厮把宋氏赶出去,只听到小厮出声。 “不……不认识,但是这个妇人声泪俱下,非要见老爷您。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不认识? 竟然不是宋氏? 方展员内心冷笑,算她还有些良心,恐怕,宋氏也怕了志鸿庐州会元的身份,不敢来闹事吧。 在庐州城,方展员就宋氏一个仇人,来了个妇人? 莫非是知晓志鸿考上了会元,前来提亲的? 肯定是这样。 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庐州城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想要跟他方家攀上关系的,大有人在。 也该让孙繁城见识一下,他儿子在庐州城的名声了! 孙繁城一高兴,说不定会为志鸿出头。 “孙大人,想必是来与我家志鸿提亲的。实不相瞒,自从我儿考上会元之后,来提亲的人,都踏破我方家的门槛了。” 方展员很自信,大手一挥,“孙大人,要不你与小人一起应付一下?小人虽读圣贤之言,可毕竟不如大人这般博学呐。” 看到方展员得意的嘴脸,连旁边的孙暖暖都不禁暗暗挑眉。 这样的父亲,真的能教出来庐州会元? 让人恶心。 “既然会元不方便,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孙繁城也懒得应付此等小人,拱了拱手。 “大人,小人送您。” 方展员连忙迎了上去,反正也要走正门门口,这般好戏,一定要让孙大人好好看看! 我方家,在整个庐州城,那是数一数二的香饽饽! 方家门口。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围观的百姓。 众人抱着胳膊,一脸吃瓜的模样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妇人。 妇人四十来岁,一身锦袍,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双手叉着腰,盯着方家门口。 方展员见状,内心狂喜。 这一看又是庐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说不定还是官宦人家。 要是寻得比蒋家更好的门户,他让志鸿退了蒋家的亲,另娶她人也不是不行。 还有孙繁城旁边的少女,一看就是孙繁城的宝贝孙女,等志鸿伤好之后,努力一下,指不定能榜上礼部左侍郎当亲家。 方展员越想越得意,快走几步,刚想去迎眼前的贵妇人,却没想到贵妇人率先开了口。 “方展员!你个始乱终弃,薄情寡义的小人!你可是跟老娘说过,等休了你家大娘子,就迎我进门的!怎么让李氏这个青楼女子进了门当你的当家主母了?” “难不成,就因为她给了生了个会元儿子?” “老娘也能生啊!是你跟老娘说,生孩子会影响老娘的花容月貌,每次欢好,都让老娘服下避子汤药!” “老娘还以为你是个贴心的男人,没想到你转头跟个青楼女人生了个贱种!” “方展员,你个贱男人,你今日必须要给老娘一个说法!” 第40章 一片狼藉 方展员登时就愣在了原地。 他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个外室? 他在庐州除了方李氏之外,就没有第二个外室,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这分明就是来败坏他名声的! 若是别的时候还好,今天孙侍郎上了门,这种事情若是传入了陛下的耳朵里面,那不是影响志鸿的前途吗? 方展员转过头,果然,孙繁城皱着眉,似是不悦。 方展员心里咯噔一下。 不行! 必须在孙繁城面前抓紧澄清此事! “胡说八道!我方展员乃是一介读书人,怎会包养外室!休得胡言乱语!”方展员大声斥责。 “呸!就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屋里头那个方李氏是什么来头,我能不知道!” 妇人叉腰,眼睛一瞪,便火力全开,大声吆喝了起来。 “街坊邻居们,你们还不知道吧?方展员屋里头这位会元娘,原名叫李红,她还有个别名,那就是十几年前春香楼里面的花魁娘子,小春红!” “这个方展员原本就是个穷秀才,十几年前,娶了酒商宋家的女儿宋娘子,拿着宋家娘子的银子,在外面包养了小春红,还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呐!” “现在,小春红的儿子成了会元了,这个方展员转头就把宋家娘子休弃出门呐!连他的亲生儿子,方不夜,亲生女儿方暖暖那都不要了!怎么着,现在嫌弃宋家娘子是个酒商出身了是吗?我呸!你们方家,一群欺软怕硬的势利眼!还有老娘,他白白占了老娘这十多年的身子,骗老娘每日服避子汤药。天杀的方展员,害得我好苦啊!” “方志鸿,你个窑姐生的贱种,也配得当庐州会元?街坊邻居们,你们想想呐!方展员就是个卑鄙龌龊的伪君子,小春红也是个要钱不要脸的贱蹄子,他们两个人,能生出来什么歪瓜裂枣来?方志鸿这个庐州会元,一定是假的!” 听到妇人这一番话,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脸色更加精彩了。 他们也好奇方展员怎么忽然多了个儿子来着,原来还有这么劲爆的故事。 此时,方展员只觉得热血冲脑,眼前一片漆黑,险些晕倒。 红娘的过去,他做得这些丑事,怎么能在孙侍郎面前公之于众? 那他方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妇人,分明是有人故意让方家在孙侍郎面前丢这个脸面。 肯定是宋氏找的人! 除了她,还能有谁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这么清楚? 这个恶毒的贱人! 若是孙侍郎将此丑事捅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面,会不会影响志鸿的前程?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展员想要立刻跟孙繁城解释清楚,可孙繁城拂了拂袖,转身离开。 “孙侍郎,孙大人,请听在下的解释啊。” 方展员跟进孙繁城的脚步,边走边说。 “这是方秀才的家事,又何必跟本官解释?本官今日只是来拜访庐州会元,既然他不方便,那就下次吧。” 听这妇人刚刚的话,貌似琅琊学院的那个方不夜,竟然是方展员的亲生儿子? 把亲生儿子赶出家门,还纵容外室子将亲生儿子气得吐血,恐怕这件事情有古怪。 接触两次,孙繁城发觉这方家人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他想了想,还是前去琅琊学院,听一听那位方不夜怎么说才是。 “孙大人,这件事情有误会……孙大人!” 孙繁城根本就不听方展员的解释,已经上了轿子,方展员急得跺脚。 这妇人到底是哪来的啊? 他一定要把这妇人关起来,好好询问一番。 以他方家现在的能力,让这个妇人在孙侍郎面前作证,他还是有这个自信。 可当方展员转头之时,刚刚还在骂街的妇人,竟然不见了? “人呢!” 方展员气得咆哮一声,刚想派人去寻,门里,方李氏冲了出来。 “方展员,你个畜生东西!老娘为你生了个会元儿子,你还不满足,竟然还在外面勾搭其他的女人,老娘跟你拼了!” 方李氏直接去抓方展员的脸。 “你疯了!” 方展员一把推开方李氏,脸色阴沉。 “是,老娘就是疯了,今天,你要不给老娘一个解释,老娘就跟你拼了!” 方李氏气得满脸通红。 她跟了方展员一辈子,好不容易仗着儿子上位,怎么会轻易将位置让给别人? “够了!” 方展员心中憋着气,又被方李氏搞得很烦,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被这么多人看笑话,还不够吗? 怎么红娘也开始如此不懂事了起来。 “你……你打我?老娘可是庐州会元的亲妈!方展员,你个混蛋,老娘跟你拼了。” 方李氏冲上来又抓又咬的,方展员躲闪不及,脸上已经多了几道抓痕。 围观的百姓哈哈大笑…… 妇人离开门口之后,就钻入了一个小巷口。 巷子尽头,站着两个少年郎,正是张成跟萧玲珑。 “二位,我刚刚的表现还可以吧?” 妇人冲着张成跟萧玲珑讨好一笑。 “嗯,很不错!这是赏你的。” 萧玲珑扔了一块银子过去。 “哎呦,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联系我呐。” 妇人笑开了花。 骂街她可擅长。 没想到骂了一次街,还能有银子可拿。 “记住了,暂时离着方家远远地,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谁。”张成嘱咐道。 “肯定肯定。” 妇人连连点头。 他就是庐州乡下的一个村妇而已,要不是张成他们联系,哪会来庐州城这么大的地方? 她回去之后就安心种地,保证一辈子让方家找不到。 妇人满脸笑容离开了。 张成跟萧玲珑相视一笑。 “还是师父有办法,这下方展员做得那些丑事,怕是要满城皆知了。”萧玲珑笑道。 “对付方展员这种人,就应该耍这种阴招。” 一想到方展员跟方李氏在大街上互殴的场面,张成的心里就极为痛快。 还是师父的鬼点子多。 “走,回去复命!” 与此同时,庐州蒋府。 蒋茹芸坐在椅子上,品着手底下端上来的茶水。 这茶水,应该是今年刚下的新茶。 蒋茹芸满意地点点头。 用不了多久,她就是庐州会元的夫人。 饮茶的级别,恐怕还要再升一个档次。 她原本对才华横溢的方不夜寄予厚望,却没想到方不夜这般没用,连个小小的举子都没考上。 好在方志鸿中了会元。 她可是庐州城赫赫有名的大家闺秀,自然要寻得良配才行。 方不夜这种废物,还不配入她的眼。 至于方志鸿嘛,还算凑活。 起码是庐州会元。 “小……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第41章 这么自信? “能不能稳重一点!” 蒋茹芸神色不悦。 她蒋家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眼下,她蒋茹芸也马上要嫁入书香门第,成为庐州会元的夫人,日后,方志鸿前途无量,封侯拜相,她还能封个诰命什么的。 下人们也应该懂懂规矩了。 “方家老爷跟方家夫人,在大街上打起来了!听……听下人们说,方家夫人原本是窑子里面的花魁娘子呐!方家少爷,竟然是个花魁外室所出。”管家连忙说。 蒋茹芸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明白过来,可当她听到方志鸿的娘竟然只是个窑姐的时候,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你再给本小姐说一遍!”蒋茹芸难以置信。 “真的!小姐!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眼下,整个庐州城怕是有一半人都知晓此事了。” “怎么会这样……” 蒋茹芸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心中怒意翻滚。 方志鸿,竟然是个窑姐的外室子?! 那她嫁给方志鸿,岂不是丢了大脸了? 就算方志鸿是庐州会元又如何? 一个窑姐的儿子,根本就配不上她蒋茹芸。 可眼下已经答应成婚了,这可怎么办? 不行,这个婚,她必须要退! 实在不行,她可以再去找方不夜。 她了解方不夜,饱读诗书,中举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被赶出了方家,可宋夫人是酒商,应该还会留点儿家产吧? 怎么比,都要比一个窑姐的儿子强。 “走!跟本小姐去琅琊书院!” 蒋茹芸已经决定了。 她再去找方不夜,让他提亲。 “小姐……捅破这件事情的,是方展员的一个姘头,还没有证据指向是方不夜做得……” 管家以为蒋茹芸是去找方不夜晦气的,出声提醒。 “谁说本小姐要找方不夜的麻烦!本小姐是去让他再跟本小姐提亲的!”蒋茹芸哼道。 “提亲?可您不是要退亲……” “那是因为本小姐有更好的选择!” 蒋茹芸脸色沉了下来,“可眼下方志鸿是个窑姐的儿子,他哪里配得上我蒋茹芸?” “但是咱们蒋家跟方不夜闹得这么难堪……”管家小声地说着,人家方不夜还能答应吗? “他还敢嫌弃我蒋茹芸不成?” 蒋茹芸哼了一声,“我可是蒋家的千金大小姐,庐州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方不夜现在算什么?举子都没考上,只要本小姐勾勾手,他还不是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回到我跟前?” 蒋茹芸很自信。 宋氏三人被赶出了方家,现在她只要稍微地施以恩惠,方不夜就能回头。 “现在,跟本小姐去琅琊书院!方不夜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本小姐骂他个狗血淋头!” 反正,她蒋茹芸也不怕嫁不出去。 与此同时,孙繁城与孙媛媛已经在琅琊学院的门口落了轿。 孙繁城抬头,看到牌匾上笔走龙蛇‘琅琊学院’四个大字,不由地点头。 这字写得极好。 知道二人是来拜访周玄与方不夜,守门的学子便带着二人去了宋氏的房间。 房间内,方不夜的伤还没好,那日咯血,伤到了内里,恐怕要花些时日才行。 好在周玄给方不夜配了药,方不夜的伤暂时止住了。 孙繁城进屋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玄。 那日在琅琊学院的门口,他便知道周玄便是琅琊学院的夫子,只是没想到,这夫子看上去也就是年方二十而已。 这般年轻,也能授徒? 不过周玄看上去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待得孙繁城表明身份之后,周玄也是仅仅点头,并无太多的谄媚跟恭维,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节。 知道孙繁城是礼部左侍郎之后,方不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大人若是来给方志鸿寻仇的,尽管冲着我方不夜来,与琅琊学院其他人无关。” “后生误会了。老夫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来问问清楚。” 孙繁城笑了笑。 这后生知道他是礼部左侍郎,也没上杆子巴结,倒是有几分骨气。 闻言,方不夜眉头一挑,竟然不是来方志鸿撑场子的? 不过这些狗官,能有几个好东西? 小小的的庐州府尹徐茂才,为了点儿银钱,就逼着恩师关闭书院,这老头能做到礼部左侍郎,手段能差? 天道不公! “老夫想问问,后生跟庐州会元一家,到底有何仇怨?” 仇怨? 方不夜剧烈咳嗽! 有怨有仇的,应该是他跟母亲与小妹,方家哪里受了一丁点儿委屈? “不夜,周先生让你不可太激动,不然,又要牵扯着伤了。” 宋氏连忙拍着方不夜的后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竟是如此? 孙繁城不由地挑眉。 先不谈方志鸿的人品,单看方展员对他的态度,可见一斑。 这般丑事,真像是他干出来的。 再加上方志鸿带着蒋茹芸来琅琊学院退亲,并不像是一个正直的读书人干出来的事情。 从小在花魁娘子的身边长大,他当真出淤泥而不染,能写得出来这般恢弘大气的文章? “后生,老夫有几个问题想问。”孙繁城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若孙大人今日是来为方志鸿说项的,那就不要浪费这个口舌了。小妹与母亲受了这般委屈,我方不夜必定会与方家,抗争到底!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方不夜大口喘着粗气,满脸怒容。 只是这件事情连累了恩师,他很内疚。 “后生误会了。” 孙繁城笑着摆摆手,“老夫所问之事,与几位跟方家的恩怨无关。后生可知道凤阁阁老程志吉?” 闻言,方不夜脸色缓和了下来,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向往之色。 “程阁老为查盐务,病死途中,是学生的榜样。”方不夜喃喃说道。 “是呐,程阁老为国为民,堪称吾等的典范。老夫曾读过一学子对程阁老的评价: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当真是贴切。”孙繁城神秘一笑。 一旁的孙媛媛闻言,秀眉不禁一挑。 这句话她很熟悉,不正是庐州会元那篇文章里的句子吗? 只不过方志鸿此人,真能写得出这般词语来? 爷爷这时候在方不夜面前提及文章是什么意思,莫非爷爷真的要为方志鸿来当说客?他也配! 可就在这时候,病床上的方不夜眉头一挑,一句话把孙媛媛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孙大人,竟然看过学生这篇落榜文章?” 第42章 真相大白 方不夜很疑惑。 孙繁城是礼部左侍郎,就算要看科考学子的文章,也是要看那种会元级别的文章,根本就不会看方不夜这个落榜考生的文章。 孙繁城转头看向孙媛媛,二人都从目光中读出几分疑惑和不解。 刚刚那句话,明明就是庐州会元那篇气势恢宏文章的句子,怎么会是方不夜所写? 孙繁城毕竟在官场之中混迹了这么久,脸上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替换成了和煦的笑意。 “原来那篇庐州的文章,竟然出自后生之手,那敢问,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下一句是什么?”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不小,孙繁城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夜,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阁老之长风!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方不夜正色道。 “好!说得好!” “后生果然好文采。” 孙繁城抚掌大笑。 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看来那篇文章,并不是出自方志鸿这个娼女之子的手笔,而是方不夜。 只不过,考卷不知被谁给调换了而已。 看来此次庐州科举,真该好好查查了。 若不是陛下让他暗中查访的话,恐怕方不夜此般见识不凡的后生,就要被方志鸿这种小人莫名顶替了。 还是陛下圣明啊。 “孙大人谬赞了。这几句并不是出自学生之手。” 方不夜看向周玄,“这几句,是恩师诗集,学生只是略作修改,自用而已。” 周先生? 孙繁城望向周玄,拂须点头。 能写出这般的诗文,这先生,见识非凡呐。 “老夫竟不知,这庐州琅琊学院,竟然藏龙卧虎,周先生,失敬了。”孙繁城起身拱手。 “老先生客气了。” “虽然这几句并不是出自令徒之手,可整篇文章,气势恢宏,忧国忧民,能写出此等文章来,方后生想必也见识非凡。周先生如此年轻,就能教出方后生这般的人物,当真不凡。” 孙暖暖也在旁边暗暗点头,美目好奇地盯着方不夜。 原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庐州会元呐。 看他之前那般不卑不亢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个冲权势卑躬屈膝的小人。 而且,长得还挺英俊的…… 那个方志鸿,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竟然冒名顶替了庐州会元,差点儿把真正的人才给埋没了,真是该死! “孙大人莫要折煞学生了,一篇落榜之文而已。学生愧对恩师教导。” 方不夜神色黯淡。 若不是此番科举未中,小妹与母亲也不会受如此大辱,而恩师,也不会无辜受到他的牵连。 “后生此言差矣,此等文章,气势磅礴,惊世骇俗,老夫看了,也自愧不如。”孙繁城眼角带着神秘的笑意。 此时,还不宜将这件丑事捅破。 庐州出了冒名顶替之事,恐怕背后还有一只见不到的手控制着。 想要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方不夜恐怕还要受点儿委屈了。 孙繁城刚想起身告辞,忽然看到角落里面的一个木桶,咦了一声。 碎冰? 天已经快要入伏,本应该燥热无比,可自从孙繁城进屋之后,他便觉得屋内很清爽,并无燥热,原本他以为只是琅琊学院的天气所致,原来是这屋内,竟然有整整一大桶碎冰? 孙繁城来自京城,自然知道这个季节冰块的价值。 这么一桶碎冰,可价值不菲啊! 小小的琅琊书院,竟然出手如此大方? “周先生,这些碎冰,是从北方运送过来的吗?”孙繁城问道。 周玄摇头,“是学院自产自用。” “自产?先生竟然懂得制冰的法子?” 孙繁城很疑惑。 大周的冰块,都是从极北之地八百里加急运送过来的,在这般炎热的天气,这位周先生是怎么把碎冰制作出来的? “略懂一二,老先生若想看,周某倒是可以带老先生逛逛。” “恭敬不如从命。”孙繁城语气不禁带了几分恭敬。 看来这位周先生不同凡响,不光诗词写得极好,竟然还懂得江湖术数。 难为他还如此年轻,日后还不为整个大周输送不菲人才? “爷爷,媛媛想留在房里,与这位学生请教一番书文,行吗?”孙媛媛美目俏生生地眺了一眼方不夜一眼,带着几分娇羞与崇拜。 自从读了方不夜那一篇文章之后,孙媛媛就爱不释手,对写那篇文章的学子心生敬仰。 本来看到方志鸿之后,孙媛媛心中失望不已,却没想到,在琅琊学院见到了方不夜真人。 那她可要跟方不夜好好请教一番。 至于什么碎冰? 哪里及得上人有趣? “好。不过,只准谈论诗文。” 孙繁城心领神会,哈哈一笑。 看来她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孙女,看上周先生这位弟子了。 不过,仅仅是一篇科举之文而已,还不能说明此子当真有才。 孙繁城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人善于伪装,这么多年,他也被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骗了不少,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是,爷爷。”孙媛媛甜甜一笑。 “老先生,请。” 周玄也看出来这姑娘对方不夜有点儿意思,并未阻拦。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再说,方不夜文采不菲,一表人才。一篇文章,征服礼部左侍郎的孙女,也不是什么奇谈。 他来自未来,知道男欢女爱本就正常,也没必要阻拦。 孙繁城跟着周玄,走到琅琊学院的校园里,看到四周的标语,孙繁城不住点头。 “妇女能顶半边天。” “知识改变命运。” “细节决定成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甚是有理。 这倒是比那些晦涩难懂的圣人之言,更加通俗易懂一些。 进了后院,看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八个大字,又看到数不清的瓜果蔬菜跟蔬菜大棚,孙繁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后院?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田地才是。 再看不远处冒着烟的烟筒,孙繁城内心不由地暗暗思忖,莫非,那些碎冰,就是那几间瓦房制出来的? 第43章 眼花缭乱 周玄领着孙繁城进了冰坊,几个弟子正往水桶周围倒一些灰,稍作搅拌,很快,那一桶水便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块。 竟如此神奇? 孙繁城不禁赞叹。 天底下还有如此神奇的白灰? 莫非是神仙赐下之物? “周先生,可否告知,这些灰,到底为何物?”孙繁城好奇问道。 可这么一问,孙繁城不禁又后悔了。 这是琅琊学院的机密啊。 制冰的法子一旦泄露出去,那可就是很大的利润。 这位周先生怎么可能轻易将法子告知于他? “硝石灰。” 听到周玄如实相告,孙繁城不禁一愣。 这么痛快? “周先生难道就不怕老夫把这制冰的法子泄露出去?”孙繁城故意这般问道。 “无妨。” 周玄负手而立,“学院的学生人尽皆知,这法子早晚会泄露出去。” “莫非周先生还有制冰更好的法子?” 孙繁城很好奇,那倒是不怕这法子泄露出去了。 周玄摇摇头。 大周的科技水平实在有限,周玄也只能想到硝石制冰这般的土方法了。 不过他相信古人的智慧,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只要民智大开,总有层出不穷的人才出现,定能找出更好的制冰法子来。 “那周先生为何还这般坦白,要知道,京城那些贵人所用的冰,都是八百里加急从极北冰寒之地快运过来,费用极高。若周先生这个制冰的法子能传到京城,将是暴利。” 孙繁城不解,周玄掌握这个暴富的机会,为何不擅加利用呢? 周玄洒脱笑了笑,“我就是个教书先生,哪会做什么生意?更何况,我只会教书,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若哪天书院里面出了个经商天赋极高的弟子,让他学去,岂不是更好?说不定,到时候天下普通百姓,都能用得上这小小冰块,在也不用受这酷热之苦了。” 孙繁城一怔,只觉得内心触动,不由地颔首说道,“是老夫唐突了。” 难怪能教出来方不夜这般的弟子,这位周先生,不光深藏不露,还是个心怀天下百姓之人。 庐州能有这般教书先生,是庐州学子之福。 “老夫还有一问。” 孙繁城问道,“这法子,是周先生自己想出来的?” 周玄这般年轻,真若他自己想出,只能是天纵奇才。 “不是,周某也是自别处所学。” 那可是华夏传承了几千年的文明结晶,这些也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冒昧地问一句,周先生师承何人?” 周玄都如此深藏不露,那他的师父岂不更厉害? 周玄想了想,脱口而出,“九年义务教育。” “九先生?” 孙繁城眉头紧锁。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也结识了不少大才之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白云书院,太学,南边的清远书院,还有在大周一手遮天的读书人最大组织---士子会,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呐。 而且此人的名字,着实有些奇怪。 莫非不是大周之人? “敢问周先生,这位九先生,是我们大周人士?”孙繁城想要见见这位能教出周先生的大才之人,好生请教一番。 “应该……不是吧?” 周玄喃喃自语,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孙繁城解释。 “原来不是大周之人呐。那周先生能否为老夫引荐呢?老夫可以登门拜访。”孙繁城躬身,姿态摆的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周玄才是大周礼部的左侍郎。 “家师云游四海,周某也不知道,他现在所在何处。” 周玄只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了过去。 总不能跟这老头说,九年义务教育是未来的教育制度,不止九先生,还有大先生,研先生,博先生,恐怕这老头会把他当疯子。 “那着实可惜了。” 孙繁城啧啧称叹,若是能见到这位九先生,此生无憾了。 “周先生,老夫看这边还有其他地方,能否带老夫前去看看?” “请。” 周玄带着孙繁城,出了冰坊,又去了油坊,随后去了大棚,厨房,香皂坊,还有正在建造之中的酒坊,砖坊跟玻璃坊。 酒坊与玻璃坊,是周玄最近刚刚筹备。 宋夫人是酒商之女,想必也懂酿酒之术。 只不过她所托非人,嫁给了方展员,浪费了天赋而已。 不过大周的酿酒技术着实有限,所酿之酒差点儿意思。 周玄前世在图书馆中看过酿酒之法,葡萄酒,啤酒,白酒的酿造技术,都可以教给宋夫人。 她被赶出方家,也算是给她一个谋生的手段吧。 一想到鲜红可口的葡萄酒倒入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周玄自己都不禁地有些馋了,到时候一定要跟宋夫人讨一杯喝。 每一处,孙繁城都大开眼界,啧啧称奇,仿佛开了天眼一般。 见世面了啊! 孙繁城在心里不由地感叹。 大周能有周玄这般神奇的人物,简直是大周之福啊! “周先生,今日大开眼界!当浮一大白啊!” 孙繁城哈哈大笑。 这趟庐州之行,可算没有白来啊。 这般大才,推荐给陛下,陛下必定笑得合不拢嘴。 “若老先生不嫌弃我琅琊学院寒酸的话,今日周某做东,请老先生共饮如何?” “好!好!好!” 孙繁城连说了三个好字,不光要痛饮,他还要跟这位周先生对饮吟诗,岂不快哉? 为官这么多年,孙繁城看不惯朝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让他与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沆瀣一气,还不如当一个孤臣。 今日见到周玄,总算遇到个看对眼的人。 来到周玄的书房,看到书架子琳琅满目的书,孙繁城随手拿起来一本。 不错! 当真是不错啊! 孙繁城盘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着。 这本书的名字叫《论民智与愚民》。 大周之前,历朝历代九五之尊喜欢实行愚民政策,比较好管理,便于中央集权制度之统治。 可书中所述,民智未开,蚩蚩自愚,长此以往,故步自封。 只为一时统治之便,便实行愚民,欺骗的,其实是统治者自己。 若大周推广基础教育,因材施教,大周每个人都能得到公平的教育机会,也有公平的选拔制度,诸多学子不再拘泥于科考之中,民智便可大开,大周国力与科技,也得到空前绝后的发展,使得老有所养,民有所依,大周才能传承万代。 孙繁城是礼部左侍郎,专司教育之事,自然明白周玄书中所描绘的场景,那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啊! 周先生不只擅诗文,还擅长那些稀奇古怪之事。 他的学生应该不全是方不夜这般才华斐然之辈吧? 若真的有人擅长商贾之术,将这些奇思妙想推广开来,不也是一条出路吗? 孙繁城刚想把这本书夸赞一番,门口进来一位俊俏少年郎,手里端着一个铜锅,放在了桌上。 孙繁城抬起头,看到俊俏少年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圣上最宠爱的十公主,萧玲珑吗? “公……公……” 第44章 小心士子会 “恭喜老先生,第一次来就能吃上恩师的火锅。” 萧玲珑连忙打断孙繁城的话,使了个眼色。 “是……是呐,运气好,运气好……” 孙繁城赶忙噤声,大概也是懂了。 见萧玲珑退了出来,孙繁城也找了个借口出来,几步赶上了萧玲珑。 “公主殿下。” “嘘!” 萧玲珑食指抵着嘴唇,看了一眼周玄的房间,压低了声音,“孙大人,恩师聪慧,小心被他知道啦!” “是是是。” 孙繁城脸上带着笑,也压低了声音,“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也是周先生的弟子,莫非,陛下……” 萧玲珑点了点头。 孙繁城摇着头。 他还想把周先生推荐给陛下,看来不用麻烦了。 怪不得陛下对庐州会元这般在意,原来早就已经知道庐州出了这般神奇的教书先生。 “臣有一事不解,公主殿下为何不在周先生面前表露身份?” 这般,还有谁敢欺负琅琊学院? “孙大人,我可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万一他知道了我公主身份,不宠我了怎么办?那可不行!孙大人,切莫说漏了嘴!”萧玲珑眨了眨萌萌的大眼睛,满脸正经。 “老臣懂了,老臣懂了。” 孙繁城呵呵直笑,没想到备受宠爱的十公主,竟然也有争宠的一天。 “不过老臣看这位周先生,倒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公主就算告诉先生真实身份,他也不会对您有所改观。”孙繁城捋着胡须,微笑点头。 萧玲珑想了想,“师父奇思妙想无数,是麒麟之才,我除了这个公主身份,别无所长,也没什么好显摆的。还是不告诉他的好,万一师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舍不得惩罚我呢?我还要跟师父好好学本事,报效父皇!” 张成还是河西王的小儿子呢,还有陈平,是陈显老将军的次孙,在恩师面前,不也是个乖宝宝吗? 她可不想搞特殊。 “老臣明白,明白了。” 孙繁城看着眼前一身布衣,听话懂事的萧玲珑,不禁摇头笑了。 在京城,谁人不知圣上的十公主备受宠爱,连太学的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在周玄面前,却摆出一副乖巧弟子的模样,看来这周先生,果然有本事,竟然能镇得住十公主。 “那媛媛跟周先生的那个弟子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孙繁城自言自语。 “孙大人在说什么?”萧玲珑好奇问道。 “没什么。公主殿下,那老夫与周先生好生对饮一番了!” 孙繁城笑呵呵地回到了周玄书房。 “老先生何故如此大笑?”周玄问道。 “无妨,无妨,哈哈哈!” 孙繁城摆摆手。 今日可真是高兴呐。 圣上不愧是大周开国皇帝,圣明,当真是圣明! 见周玄正把菜放在锅里面,孙繁城很是好奇。 “这是什么吃法?清水煮菜?煮肉?” “火锅。” 周玄指着下面的炭盆,耐心解释,“用木炭将水煮开,然后把自己喜欢的菜品放在水锅之中烫熟,再蘸上特制的蘸料,风味极佳。” 周玄前世最喜欢吃的便是火锅,每到周末没课的时候,他会邀请手底下的研究生一起在家里煮个火锅,高谈阔论,只可惜,那样的日子,怕是见不到了。 孙繁城夹起一片毛肚,挑了挑眉,“这是肉?” “毛肚。牛的下水,胃。” “这种东西,也能吃?” 孙繁城皱了皱眉。 下水这种东西,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吃,腥臭无比,以大周的烹饪方式,也做不出什么花活来。 周玄没有说话,将毛肚烫了烫蘸着蘸料,吃了一口。 “老先生,可放心了?” 孙繁城还是将信将疑,他学着周玄的方式,涮了几遍,吃了一口。 孙繁城目光一亮。 脆! 这是孙繁城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蘸料的香味,夹杂着脆脆的口感,竟然别有一番风味。 “这蘸料?” 孙繁城仔细端详,并不像是大周市面上的东西呐。 “这是琅琊学院特制的蘸料,发酵之后,用油坊里面的食用油炒制出来的。不过这个蘸料,需用到细盐,市面上的粗盐,口感还是差一些。” “细盐?炒?” 孙繁城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这位周先生果然是位神仙人物! 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也难怪连十公主都心甘情愿留在琅琊学院当一个小小的弟子。 孙繁城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胃口大开,凶猛干饭。 很快,这一盘盘毛肚跟片肉就被他消灭干净。 “好多年,没吃得这般开心过了啊。” 孙繁城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惭愧,惭愧,在周先生面前失态了。” 孙繁城尴尬一笑,要不是就这么点儿肚子,他还能再吃一些。 “食色性也,是人便有欲望,有七情六欲。小小的口腹之欲,又算什么?不过老先生狼吞虎咽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周玄笑着调侃。 “要怪就只能怪周先生发明的火锅蘸料,惊艳绝伦呐。”孙繁城哈哈一笑。 这位周先生着实有趣,奇思妙想,也不是个讲究什么礼法的教条分子,几番交流,孙繁城也开起了玩笑。 “今日学院加餐,老先生赶上了。若老先生觉得不错,我让厨房给老先生包一坛子,送给老先生。” “一坛子?送我?” 孙繁城眸光大亮。 那他可有口福了。 “不过,周先生就不怕这蘸料传到了外面,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生意,大赚一笔?” 周玄笑道,“若天下百姓都能吃上火锅,我周玄,倒是造福苍生了。” “周先生大仁大义,老朽佩服不已。” 孙繁城这话发自内心。 周玄这些奇思妙想若是交给商会打理,每年怕是赚不少银子。 可他还是安心做好一个教书先生,着实让人佩服。 “周先生,实不相瞒,老夫有一后生晚辈,就在庐州城之内行商。若你不嫌弃的话,老夫让他过几天来拜访先生,先生若愿意,他倒是可以将先生这些奇思妙想,广施于民。” 孙繁城没记错的话,孙家老二就是做酒楼生意的,这些东西若能推广出去,让百姓也尝尝,多好? 周玄也能多些银子,开发更多的奇思妙想,一举两得。 “求之不得。”周玄颔首。 “不过……” 孙繁城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脸色凝重了几分,“老夫提醒周先生,要小心一些人。” “谁?” “大周,士子会!” 第45章 幕后 “士子会?” 周玄挑眉。 “周先生竟然不知士子会?”孙繁城很疑惑。 莫说大周了,士子会在整个天下赫赫有名。 周玄摇摇头。 穿越至今,他一直都在书院里面教书,从没理过什么俗事,这次,若不是徐茂才跟方展员欺负上门,他也不愿意跟这二人有什么交集。 “士子会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呐。” 孙繁城叹了口气,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忌惮。 “士子会,顾名思义,是由天下士子组成的庞大势力。可士子会成立之初,只是天下士子切磋文学之用,可随着士子会的势力愈发发展壮大,就不对劲了。” “士子会囊括天下士子,三教九流,其中不乏手段卑劣的野心家,渐渐地,就将手伸到了各处,为祸天下。” “前段时间,凤阁阁老程志吉去巡查盐务,病死在途中,这件事情,周先生应该知晓吧?” 周玄点点头,他经常用这件事来激励弟子。 “其实,程阁老并不是病死,而是被人下毒!” 孙繁城脸色激愤,双拳紧握,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难道,是士子会?”周玄皱眉。 孙繁城点点头,“士子会的势力盘根错杂,江南盐务跟赋税,很大一部分钱都流入了士子会的口袋之中。程阁老前去梳理盐务,自然动了士子会的利益。圣上圣明,又怎能看不出其中端倪来?只是士子会手段太狡猾,抓不住直接证据而已。” “士子会如此草菅人命,圣上难道就不管?” “管?如何管?” 孙繁城无奈叹了一口气,“以往士子会成员身份公开,自然不足为惧,从大周初立到现在,士子会私下笼络三教九流,隐藏身份,甚至士子会的高层,有很多根植在朝廷六部,把控大周,欺上瞒下!” “最神秘的,还是要属士子会当今会长。圣上设立密侦司,就是为了严查百官,同时调查这位士子会会长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深耕这么多年,每当关键时候,士子会都能推出一些小鱼小虾当做替罪羊,根本没有丝毫消息。” “这位士子会的当今会长,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心思却并未用在正道之上” “士子会手段极高,这么多年,多少忠臣良将都死在了他们的手里?程阁老,严老太师,周尚书,还有老夫的亲生儿子,媛媛的生父……” 说到这里,孙繁城眼眶一红。 他儿子暗中清查这么多年科举舞弊,原本已经有了眉目,却被刺死在入京复命的路上。 “圣上雄才大略,有士子会这般奸恶势力存在,纵然他有心刷新吏治,也束手束脚,有心无力。” 看到孙繁城如此无奈,周玄也叹了口气。 他能明白圣上的苦衷。 士子会? 多好听的名字。 曾几何时,士子会是天下士子向往的圣地。 可现在,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却干着最肮脏卑鄙的事情,辱没读书人的名声。 “周先生,老夫提醒你一句,千万小心士子会。”孙繁城出声提醒。 周玄笑道,“老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个教书先生,如何能入得了士子会的法眼?” “周先生见识不凡,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日后必成大器。士子会不光囊括天下士子,还容纳天下奇人异士,想必,他们这些人早晚会盯上先生。” 周玄倒不在意,洒脱一笑,“老先生高看周某了。” 孙繁城叹了口气,并未说下去。 此番方不夜会元之名被冒名顶替,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背后恐怕也有士子会的手笔。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让周玄尽早声名鹊起,陛下方能名正言顺地护着周玄才行。 好在陛下在周玄的身边已经安排了十公主,那些士子会的人,想要动手,也能束手束脚。 “周某有一个问题。庐州府尹徐茂才,跟方家的方展员,是不是士子会的人?” 若这二人士子会有关系,周玄恐怕要做好防备了。 “徐茂才怕是还没资格进入士子会。” “连他都没资格?” 周玄沉了沉眉梢。 这可是庐州府尹,堂堂的一州百姓的父母官,竟然没有资格进入士子会,他还是小看士子会的势力了。 “士子会选人,并不只看官位与身份,若他们瞧上了庐州府尹的位置,不出半年,庐州府尹恐怕就要换人了。士子会选人,更看忠心。老夫听闻,凡进入士子会的成员,需有所献祭,博得士子会信任。有人献祭结发妻子,有人献祭亲生骨肉,更有甚者,献祭自己的亲生父母……” “徐茂才此人善于钻营,贪财势利,怎会轻易忠心别人?他忠心的,只有自己罢了。这样的人物,只是没有碍着士子会的路,才能当上庐州府尹。” 周玄越听越心惊,这士子会的人,怕是最擅把控人心的伎俩。 “那方展员……” “方家,老夫拿捏不准。” 孙繁城摇摇头。 方家以前毕竟声名不显,可是这一次方志鸿忽然中了会元,这其中恐怕有猫腻。 少不了有大人物的运作。 周玄心里有数了。 以往,周玄想要当个教书先生,将未来社会的思想传递给世人,为后世谋一个光明太平的未来。 可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局限了。 人心,是最难测的,亦是最难防的。 历朝历代,少不了野心家。 只有比这些野心家掌握更多的权力,更多的财富,才能与他们抗衡。 可周玄实在没有这么大的志向。 或许,成为权臣,成为首富这种事情,他的弟子可以完成,这般,一样可以护得门下学生一世周全。 他只需要站在幕后,当一个推手就可以。 周玄与孙繁城饮了几杯,又聊了几句,孙繁城便要起身告辞了。 来到方不夜房间的时候,孙媛媛与方不夜聊得正欢。 周玄惊喜发现,他这个弟子面色红润了几分,竟然有了力气坐了起来,聊到开心之处,方不夜和煦一笑,惹得孙媛媛掩嘴莞尔,俏脸微红。 周玄摇头。 他这个四弟子,怕是要迎来第二春了。 知道要走,孙媛媛站起身来,显然意犹未尽。 可女儿家毕竟要矜持一些,她只能微微欠身,“媛媛改日再来请教师兄学问。” “不夜,你与师父一道,去送送老先生。” 方不夜颔首,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走路也有力气了几分。 孙媛媛的美目一直偷偷看向方不夜。 方才她与方不夜对谈学问,方不夜为人儒雅随和,见识亦是不凡,这张脸也长得极其英俊,令孙媛媛如沐春风。 她决定找个机会多来琅琊学院几趟,与方不夜多多交流才是。 不远处,蒋茹芸看到孙媛媛望向方不夜快要拉丝的眼神,气得胸脯起伏,险些就要大骂出口! 第46章 丢出去 方不夜! 这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才与她退婚不久,就勾搭上了其他的狐狸精。 她,蒋茹芸,不允许! “小姐,咱们还过不去吗?” 管家见情况不对,小声地询问着。 “为何不过去!” 蒋茹芸是真的生气了,脸庞上带着几分嫉妒与扭曲,“方不夜肯定知道本小姐来了!” “哼!跟我蒋茹芸玩欲擒故纵这一套是吧?不管用!”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 “除了本小姐肯自降身份过来找他,整个庐州城的大家闺秀,会有旁人看得上他吗?” “那个狐狸精,指不定是什么地方的乡野村妇,不值一提!” “本小姐这就过去,让这个村妇,知难而退!” “还有方不夜,他若不跪下求本小姐,本小姐决计不会同意再嫁于他!” 蒋茹芸满脸倨傲地上前,准备摆一摆她庐州蒋家大小姐的风范! 管家连忙拦着,“小姐,不好吧。咱们毕竟已经跟方不夜退了亲,这般上去大闹一番,不是丢了我们蒋家的脸面吗?” “谁说退亲了?” 蒋茹芸昂头说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本小姐看上了方志鸿庐州会元的身份?本小姐又不是那般见钱眼开的下作人。本小姐只是试探方不夜的真心而已。他今日若辜负了本小姐的一片真心,本小姐定要骂他个狗血喷头!” 看到蒋茹芸如此恬不知耻的模样,连管家都不禁摇头。 当初方展员带着方志鸿前来提出换一门亲事,蒋茹芸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现在知道方志鸿是个娼女之子,后悔了,恐怕也已经晚了。 方不夜的眼里根本就揉不得半点儿沙子,哪会轻易再去提亲? 再者说,看方不夜身边的那位女子,举手投足,很是得体,一袭淡雅绫罗,也遮不住她的美貌,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蒋茹芸是哪里来的自信上去自取其辱的? 不行。 毕竟是自家的小姐,若是真的丢了脸,恐怕老爷也会怪罪下来。 此时,蒋茹芸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张口就来。 “方不夜,你对得起我蒋茹芸吗?” 看到眼前满脸嫉妒的蒋茹芸,孙媛媛不禁挑眉。 这女子,不正是前几天前来退婚的蒋茹芸吗? 见到是她,方不夜原本和煦的面庞也立刻沉了下来。 “蒋茹芸,你还想怎样?” “她是谁?” 蒋茹芸一指孙媛媛,“你最好给本小姐一个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方不夜冷笑。 “未经本小姐的允许,谁让你与其他女子往来的?”蒋茹芸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蒋小姐怕是忘了,你前几日刚与方志鸿前来琅琊学院与我退亲,现在还管我方不夜的闲事做什么?再说,我与孙姑娘只是对谈诗文而已,休要胡说,败坏了旁人清誉!” 方不夜声音微凉,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这蒋茹芸怎么阴魂不散? 就算没有退亲,他连跟其他女子说话的权力都没了? 更何况,二人已经没了关系,她还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她这般大吼大叫,岂不是连累了孙媛媛的名声? “清誉?” 蒋茹芸满脸怨毒,“她有什么清誉?这般见了男人就上杆子勾搭的狐狸精,也配跟本小姐谈什么清誉?本小姐现在就撕烂她的嘴,看她还怎么勾引本小姐的男人!” 蒋茹芸上前,刚想扬起手,甩孙媛媛一巴掌,为自己狠狠地出一口气。 啪! 孙媛媛反手就给了蒋茹芸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你个贱女人!” 蒋茹芸气急败坏。 她是蒋府的大小姐,庐州城的大家闺秀。 在整个庐州城,谁见了她不得喊一声蒋小姐? 今日,竟然被一个乡野贱女人,打了一巴掌,这如何能忍? “来人呐!给本小姐把这个贱女人的衣服扒光了!扔在大街上,让她成为千人看,万人敲的贱人!” 孙媛媛眉头一挑。 这女人怎么如此泼妇? 亏得方不夜之前对她一往情深,她也配? 几个家丁立马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孙媛媛淡淡抬了抬手,躲在暗处的几个护卫走出来,直接挡在了孙媛媛的面前。 这些护卫来头不小。 是孙繁城出发之前,萧天权分派的御林军。 这些御林军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尤其是一双眼睛,满是杀气,与对面那些家丁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这些杀气腾腾的御林军,蒋茹芸的气势登时就矮了几分。 她就算再不知道好歹,也知道孙媛媛根本不是乡野村妇,不好惹。 可蒋茹芸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方不夜,本小姐知道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不过没用!” “你现在就是个落榜考生,还被赶出了方家,庐州城除了本小姐之外,谁还把你当个人看待?她?哼,也不过是觉得你长得有几分英俊,玩玩你而已!” “告诉你,整个庐州城,也只有本小姐把你当个人看待。你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怪本小姐让你后悔!” “到时候,你若不跪在蒋府门口三天三夜,本小姐都不会原谅你!” 闻言,方不夜阴沉着脸。 他以前真是的瞎了狗眼,才会看上这种货色。 也怪蒋茹芸以前在他面前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把他骗了。 “蒋小姐请放心,就算蒋小姐跪在琅琊学院三天三夜,我方不夜,也对蒋小姐再无任何兴趣。” 方不夜早就认清楚了这女人的真实面目,与方家那群人一丘之貉。 “你!” 蒋茹芸气急,满脸嫉妒跟怨毒。 她原本以为自己屈尊前来,方不夜一定会回头,却没想到短短时间不见,方不夜就勾搭上了其他的狐狸精。 哼! 他肯定是早有预谋! 装得一副读书人清高模样,其实也是个贱男人!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还有她的手下,丢出去,不要脏了琅琊学院的门厅!” 孙繁城皱了皱眉,开口下令。 且不说孙媛媛看上了方不夜,今日他与周玄对饮,便知道周玄可不是普通人,他日必能成为大周的助力。 怎能让如此的疯女人打扰了周玄的清净? “你敢!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本小姐是庐州蒋家……” 啪! 前方一御林军甩手一巴掌,扇在蒋茹芸的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第47章 恩情 御林军这一巴掌,要比孙媛媛那一巴掌重的多。 蒋茹芸蹭蹭蹭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也瞬间肿了起来。 管家刚跟上来,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扶起蒋茹芸。 “小……小姐,您没事吧?” 看着蒋茹芸翻着白眼,眼冒金星,哪还能没事? 完了完了,这下蒋家老爷肯定要把气撒在他这个管家头上了。 他刚想求饶,只觉得脖颈一凉,整个人就被御林军单手提了起来。 吓! 管家心里发寒,冷汗直冒。 这是哪里来的高手? 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竟然就被人单手提了起来? 那些家丁们见状,赶忙想要过来救主,却被几个御林军挡在原地,三下五除二,躺在了地上。 “全都丢出去!” 嗖嗖嗖! 管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摔在地上。 眼冒金星,管家感觉自己老腰都快要断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砸了过来,蒋茹芸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小姐,平日里看上去挺苗条,砸在他身上,怎么跟头老母猪一样? “还不快滚?” 看到御林军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管家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再不走,恐怕全都要交代在这里,连忙扶起蒋茹芸,逃一样地离开了原地。 “周先生,老夫就先告辞了,至于孙家老二的事情,就麻烦周先生多多指点。” 孙繁城一拱手。 周玄这些奇思妙想,背后会带来不菲的暴利,这般生意能不能落在孙家的头上,就看孙家老二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至于方不夜试卷被换的事情…… 孙繁城回去之后,就准备修书一封,连夜送到周帝那里。 毕竟这件事情怕是会牵扯士子会,还是让周帝知晓比较好。 送走孙繁城之后,周玄去了宋氏的房间。 “宋夫人,有件事情,周某想与你商量。” “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说便是,周先生切莫这般客气,折煞我了。” 宋氏很客气。 她住在琅琊学院这些天,也多亏了周玄的照顾。 而且周玄将方不夜教养的极好,还未了他的儿子出头,她怎能不心生感激? 周玄将酒坊跟玻璃坊的事情跟宋氏说了一遍。 听到周玄竟然让她重开酒坊,宋氏倒是犹豫了。 “周先生,我在方家这么多年,一直处理宅院之事,以前跟父亲学得那些商贾之道,怕是已经疏忽了。”宋氏有些为难。 “宋夫人,你是怕见到方展员吧?”周玄盯着宋氏,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 “娘,您还在想着那个畜生!” 提起方展员,方不夜就咬牙切齿! 如此负心凉薄之人,也配当夫君?也配当父亲?也配当个读书人? “还是瞒不过周先生。”宋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确实,不想再见人了。” 一方面,宋氏怕浪费了周玄的一番心意。 而另外一方面,宋氏害怕抛头露面,早晚会遇到方展员。 她被方展员骗得很苦,赶出了家门,丢尽了脸面。 她有些不敢见人了。 “宋夫人莫非想一辈子当个躲在后宅的妇人?暖暖还小,以后她也要读书明理,或者行商赚钱,若母亲躲在后宅,整日躲着方家,你让暖暖以后如何生活?” “你若软弱,暖暖便是个软弱的孩子,可你若坚强,用不了多久,暖暖也是个坚强的孩子,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宋夫人,你可要想清楚,难道你想让暖暖一辈子在别人面前低着头过日子?就算嫁人,也要挑个矮一些的门户,不敢寻她心中真正的良人?” “宋夫人,眼睛是长在前面,老天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往前看,而非蹉跎在之前的怨怼之中,无法自拔。” “你若做回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酒商宋家小姐,暖暖跟不夜也能抬起头来,而你,也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再也不用活在以前的怨恨之中。” 对待这般对生活失去希望之人,周玄明白,光劝是没用的,要下猛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想必宋氏为了两个孩子,也能重新坚强起来。 果然,听到周玄的话,宋氏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抿了抿唇,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她原本是宋家的大小姐,名下经营着诸多酒坊。 她虽不如父亲出色,却也将这些产业经营的有声有色。 若不是所遇非良人,她依旧是酒坊的女东家,手里有银子,生活无忧,哪能像现在一样,躲在琅琊学院里面,终日以泪洗面。 前半辈子,她所托非人,可她才四十来岁,还有未来。 宋氏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周玄面前。 “宋氏,拜谢周先生的教导!不夜能遇到周先生这般良师,是我们母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宋氏日后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周先生的再造之恩!” 方不夜也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弟子也拜谢恩师,规劝母亲重新振作!” 周玄将他们母子扶了起来,果然,还是下猛药管用。 “我是不夜的师父,这些事情,也是一个师父应该做的。” 宋氏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周先生刚刚所言,醍醐灌顶。是我疏忽了,险些耽误了暖暖的前程,只不过……” 宋氏犹豫了一下,“我久居宅院已久,想要重新理账开张,怕是要多费些时日,这倒都是小事,若重新经营酒坊,还需要酒方,实在惭愧,父亲教给我的那些酒方,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也需要时日,一点点调配出来。” 周玄将手中一本书递了过去,“宋夫人,你瞧瞧这里的酒方,能否用到?” 宋氏接过来,越看心中惊。 她自小承蒙父亲的教导,对酿酒之术也算是了解,之前,经她手酿造出来的酒,甘甜醇厚,吸引了不少的回头客。 可那些酒方与周玄这本书上的记载,却相差很远。 这里的酒方,酿造出来的酒,要比父亲教给她的那些,精纯几倍,肯定更加醇厚。 而且不止白酒,麦酒,葡萄酒,水果酒,甚至是桃花酿,应有尽有。 若有这些酒方的话,她很自信,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经营出一家不错的酒坊出来。 第48章 引见 宋氏不由地打量着周玄,满脸好奇。 说的话如沐春风,各种奇思妙想如沐春风,竟然还懂得如此多的酿酒之术。 周玄应该是天下下凡的仙人吧? 不然的话,他怎么这般有本事? “周先生,这本酒方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犹豫了一下,宋氏还是将酒方推了回去。 这本酒方放在谁的手里,可都价值不菲。 传到市面上,更是会引起庐州酒商的疯抢。 周玄转手就送给她,是看在方不夜的面子上。 可宋氏却不能不懂事。 “宋夫人,这本酒方,我不止送给你,也是送给不夜跟暖暖。” 周玄知道宋氏的心思,继续说道,“若宋夫人觉得不好意思,就当我入股吧,宋夫人赚了钱,分琅琊学院一些银子,我倒是可以用这些银子,再给弟子们添置一些别的东西。” “那周先生就当酒坊的大东家,小女子做个掌柜可好?”宋氏提议道。 “不止酒坊。” 周玄说道,“用不了多久,孙家老二会来,与我们商议合开酒楼的事情。我只是个教书先生,性子惫懒,不想去管这么多的商贾之事,不知宋夫人可愿意代劳?” 宋氏将酒坊经营得不错,商贾之道原本就是相通的,合开酒楼之事,交给宋氏,在合适不过。 “您是说庐州孙老二,孙冉?”宋氏问道。 “宋夫人也听说过此人?” 宋氏点点头,“孙冉这个人是庐孙家的异类,与孙家满门读书人不同,他这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赚钱。生意在庐州做得也不小,我以前经营酒坊的时候,与他碰过几次面。” “那宋夫人,与他定能合作无间,我也可以放心了。”周玄笑眯眯道。 “周先生,你如此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的好。” 宋氏感激说道。 “那就拜托宋夫人多赚些银子。我们琅琊学院这些苦学子,还靠着宋夫人改善生活。”周玄笑着打趣。 “一定!” 宋氏在心中重重点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辜负周先生的一片苦心。 为了两个孩子,为了周先生,也是为了琅琊学院的这些学子,她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周玄走后,方不夜看着手捧酒方,仔细拜读的母亲,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么些天,母亲一直以泪洗面,长吁短叹。 与师父一番交谈之后,便立刻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 恩师对他们母子的恩情,他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 庐州蒋家。 蒋茹芸肿着半张脸,哭哭啼啼,一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似是不悦。 这人一袭锦衣华袍,留着胡子,手上带着一个翠绿的玉扳指,不是别人,正是蒋茹芸的父亲,蒋门城。 “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家,竟然自己去寻婚事!我蒋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蒋门城将手中的茶杯气得拍在了桌上,满脸怒容。 他真是把这个女儿宠坏了。 之前方展员前来换亲事,蒋茹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他想着,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庐州会元,只要方不夜当众澄清二人的关系,对他蒋家也没有什么影响。 可万万没想到,那方志鸿竟然是个娼女外室之子! 就算他是庐州会元,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蒋门城原本盘算着去退亲,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脑子一热,竟然又想卷土重来,去寻那方不夜。 那方不夜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还被人当众一巴掌甩了出来,太丢脸了,这事情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父亲,你就知道说我!明明是那方不夜,三心二意!这么快就傍上了别的女人!女儿不管,女儿咽不下这口气!”蒋茹芸大声说着。 “咽不下也要咽!” 蒋门城眼睛一瞪。 他已经听管家说了,对方小姐的护卫人高马大,一看就来头不善,蒋家虽然在庐州城是大户人家,可庐州城才多大点儿? 这世界大了去了,他蒋家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程度。 “必须要把那家人打听出来才行。”蒋门城呢喃地说着。 “对!打听出来,本小姐要亲自扇那贱人几个耳光!”蒋茹芸满脸怨毒,敢对她蒋家小姐动手,她才不管是什么东西。 蒋门城不禁摇头。 想他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来这么蠢的女儿来? 还赏人几个耳光,她是不把人得罪光不安生! “备娇,我要去孙兄府上。” 蒋门城想到了一个人。 孙家老二孙冉。 孙冉与蒋家有生意之上的往来,也算熟悉,孙冉这个人,在庐州广有门路,兴许能打听到那些人的来历。 还有,听说孙冉的叔公,礼部左侍郎孙繁城现在就在孙家,孙冉若没有门路的话,他倒是可以求孙冉,让孙侍郎出面,为蒋家求个情。 “父亲,女儿跟您一起去!” 蒋茹芸站起身来。 “你去做什么?还想惹事不成?” 蒋门城挑了挑眉,满脸不悦。 “父亲,您怎么这么说女儿?这毕竟是女儿的事情,女儿跟着去怎么了?再者说,你以为我愿意见孙冉啊?每次见了我,都摆出他那堆大道理教育我一翻,烦都烦死了!”蒋茹芸嘟囔着说道。 “去可以,但是你不得乱说话,听到没有!” 毕竟是蒋茹芸惹出来的事情,孙冉与蒋家相熟,看到蒋茹芸的伤势,或许会念在两家的交情上,帮个小忙。 “知道了。” 蒋茹芸嘟囔了一句,心中却满不在乎。 她蒋家在庐州城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父亲行商,也家财万贯,怎么在别人面前这般做小伏低?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孙府,刚想要拜见,却看到孙冉急匆匆地从府邸而出。 孙冉三十来岁,身材匀称,人长得倒是有几分英俊,并不是像蒋门城这般大腹便便。 “孙兄是有急事?” 蒋门城迎了上去。 见到来人,孙冉颔首,“叔公他老人家请我去大哥府上一叙,蒋兄若是有事,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孙繁城要见孙冉? 这可是个好机会呐,蒋门城在心中不由地暗道。 他连忙说道,“孙兄,在下对孙侍郎仰慕已久,不知可否引见呐?” 第49章 请教 “蒋兄,你这是在为难兄弟。” 孙冉挑了挑眉。 叔公他老人家虽然贵为礼部左侍郎,可平日里不喜这些应酬之事。 “你也知道,叔公一贯不喜欢我们这些小辈仗着他的名声行事,我若带你去,怕是会惹得他老人家不快。咱们交情归交情,可你也不能为难我。” 孙冉实话实说。 “我怎不知兄弟难处?可我也没有办法,才来寻孙兄帮忙。” 蒋门城拽过来蒋茹芸,孙冉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实不相瞒,小女今日与一富贵人家起了冲突,那人的护卫人高马大,想必不凡。愚兄做低伏小了一辈子,可不想在这时候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还望孙兄能替兄弟引见孙侍郎,只要在下能见到孙侍郎,在下与小女,不胜感激!” 说到这里,蒋门城拉着蒋茹芸一躬身,惹得孙冉连忙扶起。 他知道蒋门城的为人,虽是庐州富商,行事并不张狂。 只是他这个…女儿… 孙冉若有所指道,“蒋兄,恕兄弟直言,女儿是要富养,可却不能溺爱。该教的道理,也该教养明白才是。” 蒋茹芸闻言,撇撇嘴,满脸不屑。 孙冉一辈子打了光棍,并未婚娶。 他知道个屁的教养女儿? 要不是有求于他,他哪来的资格在父亲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是是是,兄弟教训的是。孙兄,务必帮忙啊。” 蒋门城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孙冉沉吟片刻,“帮忙可以,我只能通传,可叔公他老人家见不见你,就是他老人家的事情了。” “谢谢孙兄了。” 纵然这般,孙冉也是帮了大忙了。 很快,一行几人就来到了孙行府上。 “蒋兄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去见叔公。” 孙冉拱了拱手,连忙进了孙府。 “父亲大人,你瞧把他能耐的,要不是有个朝廷六部的叔公,他敢在父亲面前……” “闭嘴!” 蒋门城转头瞪了一眼蒋茹芸,“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女儿!你若再不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就给我滚回庐州乡下!待在乡下庄子里面反省到懂事为止!” 蒋茹芸这才收了声。 不过她面上带着不爽与怨毒。 都怪方不夜跟那个狐狸精,她才会被父亲大人这般训斥! 别让她知道是谁,她蒋茹芸在庐州的圈子里面也是个千金大小姐,想要在庐州城里面针对个年轻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孙冉来到大哥客厅,此时孙繁城跟孙媛媛还有孙行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之前,有说有笑。 “老二来了,快快快,来看看叔公他老人家给我们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孙行连忙招呼孙冉坐下。 看到桌子上支起来的铜锅跟木炭,孙冉不由啧啧称奇。 “还有这般的吃法?” 孙冉做酒楼生意,自然能发现这般吃法的妙处。 一群人围坐在火炉旁边,气氛热烈,再喝上几口小酒,不知不觉,恐怕就吃多了酒啊。 “老二,试试叔公他老人家带来的蘸料,一绝!” 孙行冲着孙冉竖了竖大拇指,孙冉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这个吃法,最关键的还是这个蘸料呐。 “怎么样?不错吧?这吃法要是放在你酒楼,怕是会引来不少嘴馋的客人。” 孙繁城的话,让孙冉不由点头。 “还是叔公见多识广,侄儿蜗居庐州,孤陋寡闻了。” 果然是个稀奇古怪的点子。应该是来自京城吧? 恐怕也只有京城的那些能人,能想出来这番点子了。 不过这蘸料孙冉吃不出配方来,过会儿他还要好生请教叔公一番。 “叔公可当真是偏心,有这么好的法子,就知道让老二过来,难为我家夫君,一直念着叔公,叔公也不帮衬一点。” 刘氏在旁边看的眼红,阴阳怪气。 这个法子推出去,孙冉又要赚一大笔银子了。 可怜孙行,还是个小文书,捞不着一点好处。 孙繁城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连孙媛媛也不禁皱眉,这个刘氏,当真是个势利妇人。 “住嘴!” “老二深谙商贾之道,这般好法子,自然要告诉老二,难不成,让我这个不懂做生意的学了去?那岂不是浪费了叔公他老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 “再者说,以我的能力,也就只能当个小小文书,叔公他老人家若是在仕途上帮了我,我毫无建树,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 “若是日后叔公他老人家在朝堂上遇到了事情,对方拿这件事参叔公他老人家一本,你让叔公怎么解释!” “无知妇人!还不闭嘴!” 孙行瞪了刘氏一眼,暗道一声蠢货! “就算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行,还有康年呢。康年可是咱们庐州城的青年才俊…”刘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孙繁城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碗筷,转头看向孙媛媛,“媛媛,你的康年表兄,是个饱读诗书的年轻才俊,与康年表兄好好聊聊。” 孙媛媛放下了碗筷,看向孙康年,孙康年虽然憨厚一笑,内心却在狂喜。 看来太叔公这是要考教他呐。 不过太叔公也太小瞧他了,竟然派了个女子来考教。 一个女子而已,平日里最多读一些女则而已,能有什么才情? 他今日一定要在太叔公面前好生表现一番。 “康年表哥,妹妹今日与一学子请教,妹妹问了他一个问题,今日同样问问表哥,可好?”孙媛媛笑着说道。 “表妹请问。”孙康年很自信。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何解?” 这句话,是方不夜那篇会元之文里面的句子,她读的时候,觉得甚是有理。 “这……” 孙康年瞬间就被问住了。 他也是算是看过了不少书,从来没听说过这番话啊。 “我……我……” 孙康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句话之乎者也的,他根本就没听懂。 “看来这句话对康年表哥有些太过深奥了。毕竟是治国辅臣之道,康年表哥不知道,也是正常。”孙媛媛故意莞尔,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孙康年脸色涨红。 第50章 你不服气? “那表妹可知何解?” 孙康年就不相信了,一个小小闺阁女子,哪里懂得什么治国辅臣的大道理。 “那学子跟我说,这句话意思是,治理国家应当认真诚信,处处细算节约,关心臣民,及时抓住发展的机遇。不知道表妹这般解释,表哥能懂?” 孙康年红着脸点了点头,“这题甚难,想必一般的学子也解释不了。表妹可以出一些圣人之言,我必能答出来。” 孙媛媛笑靥如花,“那我就出个简单一点的。表哥可知,何为孝?” “恭顺父母,便为孝。”孙康年朗声道。 “那若父母是错的呢?也要恭顺?”孙媛媛问道。 “父母大人生我养我,怎可有错?表妹,你这话大错特错!”孙康年手一挥,显得很自信。 “哦?前朝末帝暴戾,压榨百姓,前朝太子便是顺从了父亲,与天下百姓为敌,才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表哥觉得前朝太子,是不是个孝顺的人?” 孙康年被孙媛媛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不知该作何回答。 孙繁城不由地摇头。 这种水平,怕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还能入朝为官? “那表妹觉得何为孝?不吝赐教。” “今日小妹也请教了那位学子,他回答,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全力,事国能致全身。这句话的意思,重贤轻色,才能全力照顾父母,报效国家,而不是一味愚孝,顺从父母的意思。” “好了。” 孙繁城摆摆手。 “侄媳,老夫看,康年还需要多读些书才是。” 这些道理,方不夜对答如流,反观孙康年,支支吾吾,恐怕没有孙媛媛的解释,他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就这样的货色,入朝为官也是祸害百姓。 刘氏涨红着脸,狠狠地剐了孙康年一眼。 这没用的东西,连个闺阁女子都比不过。 旁边的孙行却瞪了一眼刘氏。 这个妇人,简直不知好歹。 看来上一次刘氏那一顿打还没让她长记性! 等叔公老人家走后,他定要狠狠责罚刘氏一番。 这不是故意让康年在叔公他老人家面前丢人现眼吗? 孙康年却有些不服气,“太叔公,侄孙儿的才学,自然是比不上志鸿兄。可若换了旁人,比如琅琊学院那些才疏学浅的学子,侄孙儿还是比得过。” “表哥的意思,方志鸿的学问,要比琅琊学院的学子们高?” 孙媛媛秀眉一挑,看向孙康年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然呢?恐怕也只有志宏兄这个庐州会元,才有如此见识。”让他跟庐州会元比才学?这不是为难他吗? 孙媛媛不禁笑着摇头。 刚刚这番道理,方志鸿可说不出来。 方志鸿空有庐州会元的名头,有名无实,他肚子里面的那点儿墨水,还是算了吧。 “康年,志鸿那后生我也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庐州会元,你日后还是要多跟他请教一二才好。”刘氏忙说道。 “这是自然,孩儿与志鸿兄一见如故,佩服不已,日后自然是要多走动的。” 孙康年显摆着与方志鸿的关系,惹得孙媛媛直摇头。 这对母子,可当真是蠢货啊。 “叔公,提起方志鸿这个新科会元,侄儿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庐州蒋家蒋茹芸,就要与方志鸿定亲了,蒋家蒋门城与侄儿有旧,想要拜访您老人家,眼下,就在门口候着。”孙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并观察着孙繁城的脸色。 他了解叔公的性子,礼部左侍郎,喜欢有才之士,既然方志鸿才学得到孙繁城的认可,爱屋及乌,自然也会见蒋门城一面。 “哦?” 孙繁城嘴角挂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进来吧。” 孙繁城倒想看看,蒋茹芸知道他与孙媛媛真实身份的表情。 很快,蒋门城带着蒋茹芸就来到了厅堂。 蒋门城满脸恭敬,刚想跪下叩拜,只听到蒋茹芸刺耳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是你们!” 蒋茹芸声音很大,“父亲,今日,就是他们两个刁民,在琅琊学院的门口,打了女儿。” 什么! 孙冉心中寒意陡升。 竟然是叔公他老人家跟蒋茹芸有过节? 天杀的蒋茹芸! 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这不是害他吗? 蒋门城也咽了口唾沫,他自然不如蒋茹芸这般蠢货,眼见孙冉脸色大变,周围孙家人对这老头跟姑娘带着尊敬,便知道这恐怕就是礼部的左侍郎,孙繁城了! “刁民?” 孙媛媛放下筷子,美目盯着蒋茹芸,“不知道的,还以为蒋小姐官职傍身,是庐州城的青天大老爷。” “你们这两个刁民,让本小姐好找!今日,本小姐就……” 啪! 蒋门城反手就给了蒋茹芸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亲娘! 再让她说下去,恐怕天都要捅破了。 扑通! 蒋门城直接给孙繁城爷孙二人跪了下来。 “草民蒋门城,携小女,前来给孙大人赔罪!” 说着,蒋门城一把将蒋茹芸拽在地上,跪了下来。 “父亲……” 蒋茹芸满脸不解。 他们不是来找这两个刁民晦气的吗? 怎么给他们跪下了? 等会儿,刚刚父亲喊这个老头--孙大人? 莫非,此人就是孙家在朝廷六部为官的礼部左侍郎,孙繁城? “你算是个懂事的。不像你的女儿,蠢货。” 孙繁城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让蒋门城如坠冰窖,冷汗不已。 “是是是。小女有眼无珠,冒犯了孙大人,草民回去以后,必定严加管教小女,不让小女再惹是生非。” 蒋门城转头,对蒋茹芸厉喝一声,“还不给孙大人跟孙小姐道歉!” “民……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望……望二位赎罪……” 蒋茹芸低着头,满脸不甘,胸膛充斥着怨毒与愤懑。 这狐狸精,竟然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 一想到孙媛媛看向方不夜那快要拉丝的目光,蒋茹芸满心嫉妒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 方不夜不是个落榜考生吗,凭什么能得到孙媛媛这种高门贵女的青睐啊? 怪不得方不夜在她面前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原来早就已经傍上了高门贵女。 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听你的语气,似是不服气?是吗?” 孙媛媛瞧见蒋茹芸阴晴变化的脸色,冷笑一声。 第51章 严加管教 “不不不,小女哪敢。”蒋门城连忙解释。 孙媛媛转头,“我问你了吗?” 眼见孙媛媛语气跟脸色都不对,蒋门城吓得连忙噤声,拉了拉蒋茹芸,让她解释。 “民……民女没有……”蒋茹芸小声道。 “你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吧?” 孙媛媛瞧准了蒋茹芸的心思,继续道,“若我不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你会跪在我的面前,向我道歉吗?” “不会。你只会认为我跟爷爷是两个刁民,变本加厉的为难我们,对吗?” 蒋茹芸满脸通红,却反驳不得,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有,今日你见我与方公子举止亲密,怕也心中有气吧?” 孙媛媛冷笑一声,“要怪,就只能怪你有眼无珠,不识璞玉。方公子才华斐然,你这种女人,怕是配不上他。” 闻言,蒋茹芸只觉得怒气上脑,心中委屈憋闷,险些大叫出来。 若是换作了旁人,与她说这般过分的话,早就被她撕烂了嘴。 可偏偏眼前这人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她打不得,骂不得,甚至都反驳不得。 蒋茹芸是庐州城内的大家闺秀,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委屈了? 孙冉见状,连忙跪在地上,“叔公,是侄儿不察,望叔公赎罪。” 孙冉在心里把蒋门城大骂了几百遍。 叔公将火锅这般新兴的吃法教给他,那是相信他的为人。 可他却蒋门城父女二人引到叔公面前,惹得他老人家生气,他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给蒋门城一巴掌。 “你起来吧。下次为人求情,要打听清楚了再说。”孙繁城抬抬手。 “是是是,叔公教训的是。”孙冉起身,不敢坐下,只能垂着手站在一旁。 “太叔公,听表妹刚刚的意思,是瞧上志鸿兄了?” 孙康年脸色精彩,心中很是得意。 孙媛媛刚刚亲口所说,她与方公子举止亲密,还惹得蒋茹芸吃醋,除了方志鸿还能有谁? 孙康年清楚,孙媛媛自幼养在孙繁城的身边,眼高于顶,一般的学子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还是志鸿兄有本事呐,只是见了一面,就搞定了这个从京城而来的千金大小姐。 以后他与方志鸿亲上加亲,那岂不是很有面子? “表哥竟然以为我会看上方志鸿这种人?”孙媛媛眉头一挑,暗暗冷笑。 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也配入她孙媛媛的眼? “表妹,志鸿兄才高八斗,相貌非凡,你看上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你今天不是跟志鸿兄对谈学问了吗?难不成,整个庐州城,还有人的学问比志鸿兄还高不成?”孙康年自信地说。 “表哥还真会替方志鸿自作多情呐。今日与小妹对谈学问的,并不是方志鸿,而是琅琊学院的学子,方不夜。” 方……方不夜? 琅琊学院? 此次科举,琅琊学院并没有人中举啊,关琅琊学院什么事情? “表妹,你搞错了吧?那琅琊学院的先生周玄,是个学问平平的人,怎么教得好学生?方不夜也是落榜考生而已,哪里及得上志鸿兄?”孙康年捧方志鸿的时候,也不忘损方不夜跟周玄一把。 “是吗?可方公子随手出得题,倒是把表哥给难住了。”孙媛媛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表妹是说,您拜访的那位学子,不是志鸿兄,而是琅琊学院的方不夜?” 孙康年满脸不相信,一个落榜学子,能有这般的见识? “不然呢?难道还是方志鸿不成?”孙媛媛嘴角勾着笑,淡淡说道。 “兴许……兴许是方不夜抄志鸿兄的文章呢?方不夜跟志鸿兄是兄弟,他有这个机会!对,一定是这样!周玄才疏智浅,根本就教不出来有如此见识的学生!”孙康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那你刚刚吃得津津有味的火锅,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是周先生从你那位志鸿兄那里偷来的?表哥现在倒是可以去拜访方家,看方家有没有这般吃法。”孙媛媛反问道。 “这些东西,是那位周玄周先生的手笔?” 孙冉在旁边眉头一挑。 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是叔公从京城带过来的,原来竟是琅琊学院的周先生发明的? 那这酱料,岂不也是周先生的手笔? 孙冉深谙商贾之道,自然知道这个蘸料是个巨大的商机。 “叔公,侄儿改日就去拜访这位周先生,一定将这蘸料的配方拿到手。” 孙冉明白了,叔公他老人家这是在提点他,在庐州的琅琊学院藏着一位大才,让他把握住机会。 孙繁城点头,“你能有这般想法,是好的。交朋友,就要交周先生这般见识不凡的大才。不要像某些人一般,有眼无珠,不识璞玉,埋没了良才。” 孙繁城这句话一语双关,既骂了孙康年,又骂了蒋茹芸。 孙康年刚想辩解,被孙行狠狠地瞪了一眼,缩了回去。 孙行沉了沉嘴唇,暗骂一句蠢货。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本事不大,还四处钻营,到处给他丢人现眼。 眼下,脸都丢到了叔公他老人家面前了。 孙康年低着头,脸上带着怨毒跟嫉妒。 怎么是周玄呐? 他不是个书呆子,只会教书吗?还懂得商贾之道? 火锅这个吃法若是真交到二叔的手里,恐怕立刻会火便整个庐州城,到时候,周玄赚得盆满钵满,陆清瑶岂不是对他更加倾心不已了吗? 那孙康年还怎么赢得陆清瑶的心? 一想到这里,孙康年瞬间觉得桌上的火锅没那么香了。 “孙行。”这时,孙繁城淡淡开口,孙行连忙躬身。 “你虽是长兄,可论见识,却比不上你弟弟。还有,你教孩子的本事,跟这位蒋门城蒋员外,也高明不了多少。” 孙繁城一损就是两个,可二人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反驳。 “后世子孙,应当严加管教,方能不辱没了门庭,记住了吗?有空,多与琅琊学院的周先生学学,看人家是怎么教学生的,也省得外人说我孙家的儿孙,不成器。”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孙繁城的提点也是点到为止,至于能领会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侄子明白了。” 孙行拱手,行了大礼。 他有空,必定前去拜访琅琊学院的周先生,跟人好好学学。 若有可能,就让孙康年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拜入琅琊学院的门下,让周先生好生管教一下孙康年。 第52章 停车位 “行了,今日到此为止。” 孙繁城甩甩手,离开了厅堂。 孙行阴沉着脸,目光一转,孙康年顿时打了个哆嗦。 “逆子!给我跪下!” 孙行抄起鸡毛掸子,又抽了上去,惨叫声四起。 孙冉见状,不由地摇头。 大哥一辈子都谨言慎行,做小伏低,心提到了嗓子眼过日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儿子? 抽一顿也好,能长记性。 “我还是先去筹备拜访周先生的事情了。” 孙冉心里想着。 蘸料的配方非同小可,可耽误不得。 若是被别人抢了先的话,就错失良机了。 见孙冉想要离开,蒋门城赶忙出声,“孙兄……” “休要这般叫我!你有这般好女儿,我可不敢与你称兄道弟,日后,我们两家,还是莫要来往了!” 孙冉狠狠地瞪了蒋门城一眼,拂袖而去。 他如此信任蒋门城,没想到这货竟然如此坑他。 若不是他反应机敏的话,就丧失了如此难得的商机。 绝交! 这般不会管教女儿的人,早晚连累他。 蒋门城叹了口气,他知道跟孙冉的交情,算是完了。 蒋茹芸跟着失魂落魄的蒋门城走出孙府,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小小的礼部左侍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的钦差……” “闭嘴!” 蒋门城转过头,狠狠地瞪了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一眼。 “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原本以为宠着你点儿,以后嫁入了夫家能少受点儿委屈,却没想到,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从今日开始,你,禁足家中祠堂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爹爹!” 蒋茹芸不甘大喊。 祠堂那个地方又阴又潮的,怎么住人啊。 她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怎么?你还想出去给我惹事不成?你看看人家孙姑娘!你惹得起吗?!你身上那一点儿,能跟人家比!”蒋门城气得大喊。 一想到孙媛媛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与书香气,蒋茹芸愈发嫉妒。 而且,孙媛媛的样貌,也要比她俊俏几分…… 要是她也生在京都的书香门第,肯定比孙媛媛高贵一万倍! 她还不是命好! “你若不同意,就去乡下!再不同意,我就把你逐出蒋家!” 听到父亲的话,蒋茹芸觉得愈发地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都怪那个该死的方不夜,傍上了孙媛媛,就骑在她的头上拉屎,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要出了。 翌日。 孙冉备好了重礼,就来到了琅琊书院。 知道是孙冉拜访,周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叫上宋氏,在书房招待了孙冉。 “这位就是周先生?久仰久仰。” 孙冉语气很客气,心中却暗暗地嘀咕。 他纵横庐州商界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见过不少读书人,原本以为周玄是个长胡子的老夫子,却没想到,二十出头,这般年轻。 可虽然年轻,孙冉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叔公都对周玄赞不绝口,想必周玄的手里,必有东西。 “孙员外请坐。”周玄摆摆手,“孙员外想必是来谈火锅一事的吧。” 周玄开门见山。 “没错,叔公对先生的奇思妙想赞不绝口,我亦觉得是个商机,特来拜会先生请教。” 孙冉抬抬手,家丁抬上了礼盒打开。 金挑琉璃瓶,翡翠玉马,天蚕蚕丝,还有整整一大箱的银子…… 周玄估摸着,大约三五千两左右。 孙冉不愧是庐州富商,果然财大气粗。 “周先生,这是我连夜拟好的合同与计划,请先生指教。” 周玄接过孙冉递上的计划书,不禁点头。 孙冉的诚意很足,他并没有买下蘸料配方,而是想要租赁蘸料配方的使用权。 一年,三万两银子。 按照大周现在的购买力,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另外,孙冉拿出了酒楼利润的三成作为分红,若酒楼开下去,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抛开这些让利不谈,孙冉将前期的准备也写得极为详细,大到火锅店的选址,小到菜品的进货,事无巨细。 甚至他还预估了酒楼的利润,怪不得能将生意做得如此大,果然有两把刷子。 “宋夫人,你也看看吧。” 周玄将计划书递给了宋氏,孙冉看到宋氏,眉头一挑。 “宋娘子?”孙冉连忙改口,“不对,现在应该叫您方夫人。” 他年轻的时候跟宋氏打过交道,这虽然是个女子,却也擅经商之道,是难得能入他眼的女子。 只可惜他嫁入了方家之后,便把酒坊给变卖了,可惜了这般经商的天赋。 她竟然被周玄请出山了? “看来孙老板忙着做生意,不知道现在庐州城街边小巷的传闻了。我早就不是什么方夫人了。”宋氏洒脱一笑。 自从听了周玄那日所言,宋氏现在已经想开。 凡事要向前看,她现在满脑子就是替周玄,替琅琊学院做好生意,赚点儿银钱,让琅琊学院的学子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难道宋娘子与方秀才和离了?这方秀才,有眼不识金镶玉。” 孙冉不禁摇头。 宋氏能将铺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不用说家宅了,方秀才是瞎了眼吗?竟然与宋氏和离? 宋氏摇摇头,并未解释。 她与方家的是是非非,在她看来早已过去,跟往后的日子没什么关系。 孙繁城也知晓了内情,或许能为宋氏三人讨个公道。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帮先生打理酒楼的事情。 等她手里有了银钱,也有跟方展员斗下去的资本。 看到宋氏欲言又止,孙冉知道出了事情,看来回去以后,要托人好好打听一番了。 宋氏看完计划书之后,点点头,“孙老板不愧是庐州商界的天纵奇才,这个计划书,看不出任何问题。” 孙冉笑道,“能得宋娘子夸奖,三生有幸了。不知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玄沉吟片刻,“孙员外,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教授学生已经占据大部分时间,实在不想再将时间用在这些事情上面。若孙老板有任何事情,可与宋夫人商议便可。我信得过宋夫人。” “那再好不过了。” 孙冉微笑点头。 毕竟经商还是需要天赋的,虽然周玄有些奇思妙想,可真要行商,还是要专业的人来。 “不过,在下倒是有几个想法,与孙员外讨教。”周玄忽然说道。 “周先生请说。” “若想酒楼做大,孙员外还需要在酒楼外面,划一些停车位为好。” 第53章 没白疼你 停车位? 孙冉与宋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眸子里面的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啊。 “这就是停车位,你们看一下。” 周玄将一张纸递了过去,“划分停车位,是为了方便马车停车。如果客人不少,马车随意停在路口的话,恐怕会堵着门口,影响客流。划分停车位,就能避免拥挤,把影响降到最低。” 孙冉点点头,不由地打量着周玄,赞叹不已。 他不只是个教书先生吗? 对商贾之道,竟然也有如此见识? 果然不凡。 “周先生奇思妙想,让孙某开了眼了。” 孙冉拱手,心中暗暗赞叹,还是叔公他老人家有眼光。 “拙见而已。”周玄摆摆手。 “孙老板认识周先生的时间短,以后,开眼的事情还多着呢。”宋氏在旁边笑眯眯道。 反正这几天,宋氏是开了眼了,小小的琅琊学院,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光那本酒方,宋氏就开眼了好几天。 “周先生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可一并说了,万望赐教!”孙冉姿态摆的很低,诚心向周玄请教。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 周玄递过去一页纸。 前世他熟读大学图书馆的书,市场营销,会计,略通一二,希望能帮上一点儿忙吧。 孙冉接过来,越看越啧啧称奇。 周玄将酒楼划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区域。 平价区,是给平民用的。 高价雅间,是给那些贵人们用的,供应一些酿造的葡萄酒等等。 每个客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周玄的这个法子,倒是迎合了所有人的口味。 既亲民,又不会落了那些讲究人的面子。 周玄这页纸上,还写着一些促销的法子,比如回头客,可以打折,若带了亲朋好友前来,亦可以打折。 只要菜品口味过得去,酒楼的生意,自然会越来越好。 果然见识非凡。 很难想象,这些东西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想出来的。 “不知周先生过两日可有空?”孙冉忽然问道。 “请说。” “既然周先生答应与孙某合开火锅店,那也是合伙人了。孙某打算过几天去拜访酒楼的东家,盘个酒楼下来。周先生可有兴趣与在下同去?” 周玄这么多奇思妙想,若一同前去,也可以帮忙规划一下。 “可以。” 周玄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然孙冉跟宋氏是商贾中翘楚,但是多个人,也多个眼睛。 周玄并不会看账,但是前世在图书馆中,倒也看过会计方面的书,略通一二。 只可惜他门下的弟子,并没有喜欢商贾之道的。 他这些东西,也就只能说给孙冉跟宋氏听听了。 孙冉带着周玄那几张纸,一脸兴奋地离开了,宋氏也回到了自己房间,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跟方暖暖欢声笑语。 不远处,方不夜正带领着弟子们做午课,闻言,不禁心中一暖。 前几日,母亲还在为了方家的事情掉眼泪,可这短短的时间,母亲就仿佛重生了一般,脸上也多了笑容。 就连他那个怕生的妹妹,现在也跟学院里面的这些皮猴子快打成一片了。 她最喜欢缠着的便是小师弟玲珑。 师父对他的恩情,没齿难忘。 看到方不夜嘴角勾着笑容,弟子们也相视一笑。 看来咱们这个四师兄,已经从方家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四师兄,有人找!” 就在这时候,张成的黑脑袋伸了进来,满脸诡异,“是个美娇娘哦!” “谁啊?”陈平起哄。 “就是那天来的孙姑娘。诺,就在那里!” 方不夜循声望去,孙媛媛一袭浅绿色的衣裳,头顶别着一支翠玉宝石朱钗,嫣然巧笑,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甚美。 “四师兄,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家家的等急了!”张成笑着调侃道。 方不夜英俊的脸上飞起了一抹红,只能放下了书卷。 “孙姑娘。” 听到方不夜的声音,孙媛媛抬起双眸,俏生生地盯着方不夜,仿佛看到了璀璨星河。 “冒昧前来,不打扰吧?”孙媛媛施礼。 “恩师忙碌,便将午课交与我负责。孙姑娘稍等片刻……” 方不夜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不远处的顾城说道,“方师兄,你尽管去吧。午课的事情,有我在就够了!” 顾城冲着方不夜挥了挥手。 “听说庐州的八大院子着实有趣,可我又甚是不熟,方公子能否为我引路?”孙媛媛说话的时候,脸蛋微微地一红。 若她真想去逛什么园子,随便找个孙府的杂役跟仆人便也去了,还用得着去寻方不夜? 她只是想跟方不夜逛院子而已。 不过她此番的小暗示,不知道方不夜有没有听出来。 “那我去换件衣衫。孙小姐稍等。” 很快,方不夜换了一身白色儒生长袍出来。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俏,这句话搁在方不夜的身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方不夜长相英俊,头上别着一根紫色葡萄藤簪,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再加上这一身的白色儒生长袍,很养眼。 “啧啧啧!” 张成在不远处啧啧称奇,“咱们的四师兄,怕是要迎来自己的第二春了。” “胡扯!” 陈平一瞪眼,“咱们四师兄什么时候春过?就蒋家那货色,也配得上咱们四师兄?” 张成冲着陈平竖了竖大拇指,“四师兄真没白疼你。” 庐州的八大园子,并不是园子,而是专门为读书人跟年轻的公子小姐设置的街道。 这里有戏园,诗会,酒楼,还有庐州的特产,一般家里没有点儿家底的,怕是来不了这种地方。 看到方不夜似是有些不熟悉,孙媛媛笑着问道,“方公子没来过这么有趣的地方?” “实不相瞒,在下囊中羞涩,来不起这种地方,只是听闻,未曾见识。” 方媛媛笑着颔首。 方不夜虽是第一次来,但是双眸之中并没有对八大园子的向往,他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在了道路两旁的灯谜与诗局之上,看到几个写得极好的句子,还会默默吟诵,记在心里。。 孙媛媛心中不禁暗暗思忖:倒是个难得的好二郎。 这时候,不远处的酒楼之上,几个女子围坐在一女子旁边。 而中间的女子,赫然就是蒋茹芸。 第54章 簪子好看,人更好看 自从被蒋门城禁足之后,蒋茹芸都快要无聊死了。 这天,她趁着蒋门城出门去忙生意上事情的时候,偷偷地跑了出来。 约上了几个好姐妹,来八大园子好好散散心! “咦?茹芸,你看那个人,不是方不夜吗?” 一个身穿紫色绸缎的女子指着不远处的二人。 “巧云姐姐,能不能不要在本小姐面前再提那个方不夜了!” 蒋茹芸满脸不爽! 都怪那个该死的方不夜,还有那个孙媛媛! 要不是他们两个,她怎么可能被爹爹责罚,关在又冷又潮的祠堂里面反省? 本来她跟方志鸿的订婚之期都要到了,可眼下她知道了方志鸿是个娼女之子,还怎么配得上她? 幸好那个方志鸿受了伤,她这才能找到理由拖延婚期。 可宾客本来都邀请好了,现在又要退亲,爹爹面子上挂不住,最近一直在找她的麻烦。 蒋茹芸是越想越气。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个方不夜嘛,他被方老爷子赶出了方家,眼下就是丧家之犬一个,也就是你好心,还惦记着他。” “巧云姐姐也是,在蒋妹妹面前提什么方不夜。也不怕脏了我们的耳朵?” “就是,这里可是八大园子,就方不夜那穷酸学子,他来的起这种地方吗?”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为蒋茹芸鸣不平,蒋茹芸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几分。 “不是,茹芸,你看,真的是方不夜!他旁边,还有位姑娘,看样子,好像是个大家闺秀。” 叫巧云的姑娘指着不远处。 蒋茹芸连忙看去,只见方不夜为孙媛媛头顶插了一朵花,孙媛媛莞尔一笑,落落大方。 砰! 蒋茹芸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姑娘们吓了一大跳。 “怎么又是这个该死的方不夜啊!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蒋茹芸气得咬牙切齿,尤其是看到孙媛媛快要拉丝的眼神,更是抓狂。 方不夜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迷倒孙媛媛这般大家闺秀! “这个方不夜,简直过分,茹芸为了他,推了庐州会元这么好的亲事,他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跟其他的女子卿卿我我!” 一女愤愤不平地说道。 “姐妹们,谁懂啊,怎么会有这般趋炎附势的男人,枉他还觉得自己是个什么读书人。简直丢读书人的脸面。” “茹芸,我们现在就下去,替你骂方不夜这贱男人一顿,顺便,撕烂那个狐狸精的脸!” 几个女子义愤填膺,似是要打抱不平。 “你们先别这么生气,我看这件事情有猫腻。” 巧云盯着众人,继续说,“你看,方不夜可不是个来逛八大园子的性子,他也没这么多银子。他今天怎么就来了园子,还带着一个大家闺秀过来呢?” “你们想呐,之前茹芸测试他的真心,故意退婚嫁给方志鸿,方不夜肯定会生气。” 一蓝衣女子眼睛一瞪,“他也配跟茹芸生气?茹芸能看得上他,那是他方不夜天大的福分。测试他的真心不应该吗?女子婚嫁,本就应该多点儿谨慎,真以为茹芸看上了方志鸿的会元名头不成?” “就是。” 其他几个女子连连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可方不夜不知道茹芸的一番苦心呐。” 巧云继续道,“他现在心里憋着气,正想着在茹芸面前撒出来!” “我觉得,他一定是打听到了茹芸来到了园子,才带着那个狐狸精前来。” “他就是想让茹芸吃醋。” 众女闻言,连连点头。 “这个贱男人,还当真有几分手段。” “看在他对茹芸还算上心的份上,本小姐就暂且放过他,不过,除非他跪在茹芸面前,否则,休想让茹芸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原来如此! 蒋茹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方不夜啊,方不夜,你什么时候也会欲擒故纵这一手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勾勾手,方不夜就会上杆子来求娶她,没想到,方不夜竟然也跟她玩上兵法了。 很好! “不过既然你想玩,那本小姐就陪你玩玩!” “不是让我着急吃醋吗?” “本小姐偏不上这个当,本小姐还要在你面前装大度。” “我们现在下去把他骂一顿,倒是显得本小姐对他上心了。” “我偏偏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他面前出现,看他到时候还在不在本小姐面前耍手段!” 蒋茹芸自信地昂起了头。 “说的没错,我们女子,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天生要被宠爱!哪能被这个臭男人摆布?” “茹芸,我们现在就跟你下去,在他们两人面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让他急,让他疯!哼,有他跪在茹芸面前哭求的时候!” 几人也非常地自信,趾高气扬地下去了。 此时,方不夜与孙媛媛正挑着一个珠钗。 方不夜是穷人不假,可孙媛媛毕竟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家底丰厚。 八大园子的东西虽然贵,但是那也针对方不夜这种穷举子而已。 孙媛媛出身京都豪门,这物价在她看来,很便宜。 “这支珠钗如何?” 孙媛媛歪过头,比划着珠钗,眼眸中仿佛闪耀着整个星河,甚是好看。 “好看。”方不夜温柔一笑。 “那这一支呢?” 孙缓缓换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簪子,插了起来。 “也好看。” 孙媛媛莞尔一笑,“方公子博学多才,就不能换个词吗?” “大道至简,文白,意不白。”方不夜笑道。 “那公子觉得,是簪子好看,还是人更好看?” 孙媛媛闪耀着明亮的眼睛,宛若星河般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期待。 方不夜英俊的脸庞红了几分,声音也小了几分。 “簪子自然是好看的,但是不及人。” 孙媛媛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笑得更明眸动人。 “你说得对,簪子好看,人也更好看。” 孙媛媛拿起了一个碧玉簪子,插在了方不夜的头上,“这下,更好看了。” 方不夜笑了笑,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这般接触,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似是欢喜,又似是……担忧。 他就是琅琊学院的学子,毕生梦想仅仅是追随先生,做个教书先生,教养好师弟师妹。 可孙媛媛乃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女,是天上星河般闪耀的女子,名门大家,闺秀典范。 他深知是配不上这般女子的。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呢? 这时候,方不夜身后响起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老板,把这些簪子,全给本小姐包起来!一个不剩。” 第55章 心疼了? 方不夜扭头,看到了蒋茹芸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与孙媛媛这般星辰闪耀的女子不同,蒋茹芸在他的心里,就如地上的爬虫,惹人生厌。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方不夜对孙媛媛说道。 孙媛媛点头,眉宇之间闪过几分不悦。 这本来是她跟方不夜欢乐的日子,怎么就遇到了这个讨厌的女人? 躲得远远的,省得被她坏了心情。 呵! 见方不夜与孙媛媛转身离开,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蒋茹芸气得心肝脾肺肾都隐隐作痛。 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吧? 好好好!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告诉你,方不夜,你再不来求着本小姐复合,你就要永远失去本小姐了。 方不夜二人又来到了一处画扇摊,刚想坐下,蒋茹芸又靠了过来。 “老板,这里的画扇,本小姐全要了。”蒋茹芸颐指气使道。 老板怔了怔。 这是来了个财大气粗的千金小姐吗? “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小姐全包起来!”蒋茹芸心情不好,冲着老板一瞪眼。 “马上,马上。” 老板虽心里不快,但是送上门来的生意他岂能不做? “蒋茹芸,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不夜语气不爽。 “方不夜,你不是在跟本小姐欲擒故纵吗?本小姐就在你面前,你看本小姐在意了吗?” 蒋茹芸高昂着头,神色中带着几分倨傲。 方不夜无奈地沉了沉眉,“当真是有病!” 方不夜刚想转身离开,蒋茹芸一行人直接挡在了方不夜的面前。 孙媛媛俏脸一沉,“蒋小姐,看来那天爷爷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孙小姐,你以为方不夜真的看上你这个人了吗?他无非是想仗着你的势力,让本小姐吃醋而已。”蒋茹芸趾高气扬地说道。 “蒋小姐的话,倒是让我吃惊了。” 孙媛媛不禁冷笑。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算了,不用理她,我们回去吧。” 方不夜也懒得跟蒋茹芸一般见识,他现在见到这个女人就烦。 蒋茹芸还想发难,忽然背后传来了一声厉喝。 “茹芸!你怎么在这里!” 蒋门城快步走来,看到蒋茹芸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围着孙媛媛跟方不夜,心凉了半分。 作孽啊! 他就出来了这么一小会儿,蒋茹芸就偷偷跑出来,给他惹事了。 “孙小姐,草民教女无方,让孙小姐受惊了。”蒋门城连忙躬身。 “蒋员外,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了。” 孙媛媛语气冷冰冰的,眼眸已经没了之前那般闪耀的光彩。 被人打扰了兴致,任谁都笑不出来了。 “是是是,草民必当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孙小姐受惊。”蒋门城说道。 “管教,可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蒋员外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 蒋门城转过头,呵斥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给孙姑娘跪下认错!” “认错?茹芸可是您蒋老爷的女儿,她是谁啊,配吗?” 紫衣女子满脸不爽。 蒋家在整个庐州城怎么也算是大户人家,蒋茹芸更是蒋门城的掌上明珠,蒋门城今天是吃错药了吧,竟然让蒋茹芸给一个狐狸精认错。 “住口!你知道这位孙姑娘是谁吗?” 蒋门城瞪了她一眼。 “不就是个狐狸精吗?” 专门勾搭别人未婚夫婿的狐狸精。 “放肆,这位,是礼部左侍郎孙大人的孙女!” 这…… 蒋门城的话音刚落,紫衣女子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另外几人也满脸惊愕,看向孙媛媛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忌惮与恐惧。 礼部…左侍郎的孙女? 她们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可都是一些商贾人家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这个蒋茹芸,怎么不早点儿告诉她们呐。 害得她们脑补了半天,以为这女子是什么勾引别人的狐狸精。 这位姑娘,怕是她们这么多人绑在一起,都及不上。 “孙……孙小姐,是我们有眼无珠,言语莽撞了。”紫衣女子小声说道。 “我们也是被蒋茹芸给骗了。她说你是什么勾引方公子的狐狸精,没说您是礼部左侍郎的千金大小姐呐。” “对对,您跟方公子才是绝配,这个蒋茹芸,可比不上您。” “您有什么气,冲着蒋茹芸撒就好,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一时间,铁板一块的姐妹团立刻四分五裂,落井下石。 一旁的蒋茹芸更是满脸怨毒。 这群狗女人,平日里对她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把她给抛弃了,不就是个礼部左侍郎家的孙女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你这孽障,还不跪下!” 蒋门城听得心里冷汗直冒。 他怎么就养了个这么蠢的女儿,明知道对方是京都高官名门闺秀,还上杆子来找打,不要命了? 见蒋茹芸依旧不为所动,蒋门城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甩在了蒋茹芸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上。 “今天,我就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败家女儿!” 蒋门城没有丝毫留手,啪啪啪地打在蒋茹芸的身上。 八大园子,人群鼎沸,这么多人看着,蒋茹芸不光脸疼,心里也在滴血。 被自己亲生父亲当众暴打,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孙媛媛只是淡淡一瞥,不为所动。 “我们走吧,今日,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了。” 孙媛媛抬眸看了眼方不夜,方不夜也点点头。 “方公子可是心疼了?”孙媛媛语气酸溜溜的。 方不夜摇摇头,“不是心疼,只是觉得庆幸。” 曾几何时,蒋茹芸是庐州的大家闺秀,在一次诗会之上一眼看中了他,穷追不舍。 他以为这个女子敢爱敢恨,却没想到,原来是这般的女子。 他庆幸,此次科举未中,没有将这样的女子娶进门,不然的话,恐怕要鸡飞狗跳了。 孙媛媛给琅琊学院的弟子们买了些礼物,交给方不夜便回到了孙府。 萧玲珑分到的是一块庐州的陈墨。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萧玲珑却细心地收了起来。 抬眼看师父的房间,师父还掌着灯,应该又没吃东西。 萧玲珑做了个酸酪送了过去。 “师父,今日四师兄与孙家小姐一起去了八大园子,回来的时候,给每个弟子都带了礼物,四师兄那嘴,都快拢不住了。” 萧玲珑给周玄做着汇报,惹得周玄笑着摇头。 他这个弟子,怕是要迎来第二春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 孙繁城跟徐茂才这样的狗官不同,算是大周里面,难得一见的好官了。 他的孙女,想必不会是蒋茹芸这般势利的女子。 “师父在写什么?” 萧玲珑好奇地凑了过去。 今日师父,好像并不是在给弟子们编纂教案。 写写画画,都是表格。 “这个怎么说……记账本。宋夫人跟孙员外的酒坊马上开了,这是为他们准备的。” 周玄递了过去。 “师父还懂得商贾之道?” 萧玲珑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好奇地问道。 第56章 姐妹还是母子? “勉强……懂一点儿吧。” 周玄挠挠头。 懂,还是不懂? 他只有点子跟理论基础,跟孙冉还有宋氏这样的实践派,还是有差距的。 “师父,这些可以教我吗?”萧玲珑眼睛灵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可以教,不过,你不是想学制肥皂吗?” “都可以学啊。女……咳咳,管家理账,也可以学。” 萧玲珑声音变小,差点儿说漏嘴了。 来了琅琊学院这段时间,萧玲珑感觉自己在读书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 她做不得陈儒师兄跟方不夜师兄这般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自然也就不能做个吟诗作赋的学子。 学武嘛……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她也不想学,而且有暗卫保护,她也用不到。 在这方面,他比苏辰张成这些虎头虎脑的学生,天赋差一些。 师父那些奇思妙想,她很有兴趣。 日后若是将这些奇思妙想推广出去,免不了要用到商贾之道。 师父太累了。 编纂教案,教授弟子。 好在陈儒师兄跟方不夜师兄能帮师父分担,习武,以后张成陈平他们也能分担。 行商这些事情,就由她这个小弟子来完成吧! 到时候,师父也可以轻松一些。 “贪多不烂。” 周玄敲了敲萧玲珑的小脑袋,“不过,你想学,师父也可以教你。咱们琅琊学院,想学什么,师父会的,都可以教。” “谢谢师父。” 萧玲珑眉眼如画,眼中闪耀着万般星河。 “正好过几天孙员外邀请师父去看铺子,你跟师父一起去。有时间,你也可以跟宋夫人多多交流,在这方面,她比师父更在行。” “那可不一定……” 萧玲珑嘟囔着。师父是最有本事的人! 等会儿,要陪师父出门嘛? 那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翌日。 周玄喊上宋氏与萧玲珑出了门。 心情变好之后,宋氏也梳妆打扮了起来。 她为方秀才一家撑了这么多年,熬成了黄脸婆。 初见宋氏的时候,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如今再看,一袭红色的绫罗袍,手腕上的鸡血玉镯闪着光芒,略施粉黛,将宋氏的脸衬得更加红润。 看上去,倒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妙龄妇人。 周玄微笑点头。 能看得出来,宋氏以前是个美人坯子。 他实在搞不懂,人美银子多的宋氏为什么会看上方展员这种人? 图他什么? 长得帅? 读书人? 脸不能当饭吃。 另一边的萧玲珑虽然低调了几分,可她毕竟青春年少。 鹅蛋俏脸并没有涂胭脂,却依旧白里透红,显得娇嫩无比,萧玲珑天生丽质,未涂唇彩,唇色天然娇红,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一袭儒袍,头发挽成了书生模样,别着白玉簪子,标准的a4腰,看上去落落大方,格外动人。 宋氏掩嘴轻笑,“玲珑看上去倒不是个男子,像个可人的女娘,还有玲珑这个名字,也取得好,很配他。” “我这小徒弟,生得女相。”周玄也不禁点头。 好看,养眼。 周玄心情更好了。 怪不得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谁都不能免俗。 “我与玲珑站一起,出去怕是要被别人认成母女了。”宋氏眉眼含笑。 “宋夫人也好看,怎么能是母女呢?合该是姐妹才是。”萧玲珑连忙道。 “你明明是男儿身,怎么能说是姐妹呢?” 萧玲珑脸蛋一红,吐了吐小舌头,心中暗暗思忖,“早知道就不打扮得这般好看了……” 这是她与周玄第一次出门,想着打扮得得体一些,不丢师父的人。 不过用力过猛了,再这般下去,她这身份怕是要瞒不住了。 不行,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周玄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酒楼。 孙冉早就在酒楼门口候着来,远远地看见三人,不禁眼前一亮。 周玄玉树临风,宋氏风韵犹存,再看那少年郎,生得眉眼如画,也甚是养眼,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孙冉不由地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 唉,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 周玄抬眼看到了酒楼的牌匾,鼎香楼。 鼎香楼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不知道里面卖不卖驴肉。 鼎香楼开在庐州城比较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客人还是不少的。 见是孙冉,伙计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招待着让孙冉去了雅间,他则是去通知东家的,来盘酒楼的人来了。 趁着东家的还没来,周玄环顾四周,观察着鼎香楼的基本情况。 “东家准备怎么盘出去?” 周玄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他心里有个大致的价位,若是太贵,怕是要被东家狮子大开口。 “连同酒楼,打包,开价这个数!” 孙冉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来之前,孙冉提前了解了一下情况,对鼎香楼也算是比较了解了。 “五百两?”周玄问道。 孙冉摇头,“是五千两。” 五千两? 这么贵? 周玄不禁地沉吟。 以大周现在的购买力,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一两银子,相当于前世的七八百块钱,这也不是京都地界,是不是有点儿太贵了。 “周先生莫要担心,这笔费用,包在孙某的身上。”孙冉拍拍胸脯,财大气粗。 他在庐州的商界经营半生,这点儿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周玄沉吟。 这不是谁付钱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孙员外,鼎香楼每年的进账银子是多少?” 周玄随手翻看着菜单,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客人,问孙冉这个问题。 “听说是七八百两,东家也是觉得这个鼎香楼赚钱,才敢开这个价。” “这般赚钱?” 宋氏不解,“那东家为什么要盘出去?” 这么一个酒楼,每年进账七八百两银子,都赶得上宋氏以前开得酒坊了。 “没办法,东家说是要离开庐州,才舍得把这么赚钱的酒楼盘出去。” “玲珑,你觉得东家的话,能不能信?” 周玄看到萧玲珑正在沉思,想必她也看出来了猫腻。 萧玲珑沉吟了片刻,“师父,弟子觉得不对劲。” 第57章 引导 “这里虽是庐州城比较繁华的地界,客流量多,但也没有多到人满为患一刻不停歇的地步。” “而且看菜单,菜品的价格并不是很贵,酒楼的地契虽然在东家的手里,没有租赁费用,但是这般客流量,就算刨除成本,一年进账也到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难不成这里卖得是天上的美味佳肴?这东家是不是用这个噱头骗他们,好狮子大开口?” 周玄点头颔首。 连玲珑都看出来了猫腻,想必孙冉跟宋氏也看了出来。 “等会儿东家来了,看看账本吧。” 宋氏提了个意见。 若账本上敲不出什么猫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这地界不错,五千两银子,虽说贵了点儿,但是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很快,东家陈默方就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三位今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东家陈默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着笑。 他皮肤很白,手上带着玉扳指,身上的锦缎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是这个年代的名牌。 陈默方长得也不丑,可点头哈腰,满脸谄媚,搭配着一身名牌,总给人一种油腻虚伪的感觉。 萧玲珑不禁皱眉。 她是宗室女子,见多了这般阿谀奉承的人,有些反感。 “今天不是来吃饭的。” 孙冉说道,“东家的,账本准备好了吗?我们想看看账本,看看这鼎香楼到底值不值五千银子。” 对于看账本,孙冉是非常有把握的。 他从记事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得懂账本了。 这是他能行商这么多年的天赋。 到底能不能赚五千两,他一看便知道。 “瞧我这记性!” 陈默方一拍脑门,摆摆手,下人就将一摞账本摆上来。 “孙老弟,请您过目。” 陈默方早就平好了账目,就等今天孙冉带着人上门查账。 既然也变卖酒楼,他怎么也要最后捞上一笔,不然的话,岂不是对不起这么多年来的辛苦? “我能不能也看看?” 周玄随后拿起一本,翻开着。 “周先生竟然也懂账本?” 宋氏美目盯着周玄,他虽然奇思妙想,可总归是个教书先生。 莫非,他也懂理账? “勉勉强强吧,也不是很懂。” “无妨,无妨。” 陈默方却在旁边笑着说。 谁来都没用。 他早就知道五千两的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孙冉又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定会查看账本。 所以他提前平好了账,就等着这一出了。 “我也一起看看吧。” 宋氏也取过了一本。 她以前开过酒坊,大大小小的账目都是经过她的手,对账自然没问题。 宋氏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指头在桌案上比划,似是在比对数目。 陈默方心中默念:看样子,确是个行家里手,手里有东西。 不过陈默方很自信,他做的账,很漂亮,就算经年的老账房,也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很快,孙冉合上了账本,点头道,“东家很难干,账目的确很漂亮,没有任何问题。” “那是那是……这家酒楼可是小的这么多年的心血啊,能不上心吗?” 陈默方点头哈腰,心中得意不已。 瞧着有本事,可还是嫩呐。 他只是略微耍了点儿手段而已,就糊弄过去了。 不过旁边的宋氏却眉头微蹙。 虽然账目没问题,可她总感觉怪怪的,仿佛哪里出了问题。但进出的账目有理有据,没有丝毫遗漏。 难道是她思虑太多了? “既然没问题,那在下就弄合同了?几位要是有意向,今天就把酒楼盘过去,怎么样?” 陈默方谄媚地笑笑,准备把账本拿走,周玄的手却拍在了账本之上。 “等会儿,账本似乎有问题,想要请教东家。” 众人惊讶地看向了周玄。 周玄难道看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啊。 连孙冉这般老江湖都没有看出来问题,周玄这么年轻,如何能看出问题? 他是不是搞错了? 陈默方却笑道,“这位兄弟,您开玩笑了吧,这本账清清楚楚,怎么会有问题呢。” 肯定是在故意诈他。 这种手段,陈默方见多了,无非是想要压价而已。 “周先生,真有问题?” 孙冉小声问道。 说实话,他虽然没看出来,但是总觉得这本账太漂亮了,怪怪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周玄并没有理会陈默方跟玲珑,转而问向玲珑。 “玲珑,你看一下。” 萧玲珑取过账本,她虽然很努力在看,可依旧是云里雾里的。 “师父,弟子没看懂。” 萧玲珑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这里,账本的进出都有记录,每个月,账房先生会平好账目。比如这里的两吊钱……” “这是进帐,也就是收入。” “这里,买肉,就是出账,也就是成本,还有这里,是发出的月钱,也都是出账。” “再看这里,每个月账房平好账之后,把利润交给东家,进帐跟出账相同,就是平账。” 周玄指着几个地方,耐心地教着。 萧玲珑点点头,似乎懂了一些,“但是我看昨天师父的那个表格,不是用进帐跟出账来算的吧?好像叫什么借跟贷。” “其实是一个道理,借与贷,只是比较正式的叫法。” “我懂了。” 看到周玄借着这个机会教学生,陈默方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他这里又不是教书的学院。 孙冉跟宋氏倒是不住点头。 怪不得周玄的名声这般好,的确是个好的教书先生,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学生的机会。 其实看账并不难,一教就会。 难的是账本里面的一些猫腻。 “这位先生,在下……” 周玄抬手,打断了陈默方的话,“东家,请等一下。” 他指了指一处账目,“玲珑,你看下这几笔账。” “这里是两年前的出账,再看看前后的账目,多对比,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周玄耐心地教着,萧玲珑也学得很认真,瞧了一会儿,便发现了问题。 萧玲珑问向东家,“东家,为什么这里猪肉的价格似乎比前几年,低了一点啊。” 听到萧玲珑如此问,周玄笑着点点头。 他应该以前没看过账,只是引导了一番,竟就发现了问题。 没想到这个小弟子还挺有天分。 “还有这里,这里,出账的金额,都要比前几年低不少。”萧玲珑疑惑地问道。 购买的成本变低,自然账目上的利润要高上几分。 萧玲珑不止发现猪肉要比市面上的价格低很多,甚至一些日常所用的菜品,也比往年的价格低上很多。 的确是有些奇怪。 虽然都低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么多菜品的成本累计起来,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利润,自然就高的离谱。 “几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自然不懂。那年雨水茂盛,水草丰饶,养猪成本要比往年低很多,蔬菜粮食也便宜了许多,自然成本要低不少。” 陈默方小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萧玲珑淡淡一笑。 他原本还以为陈默方会用他有特殊渠道,才让菜品的成本降低很多。 若陈默方用这个理由,萧玲珑倒一时之间,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稍后去查。 可现在,陈默方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那现在就能拆穿他的鬼把戏了。 第58章 孙冉很霸气 “东家,既如此,那为什么往后的几年的成本,为什么也这么便宜啊?” 萧玲珑指了指这几处,淡淡道,“尤其是这几个月,我记得粮食欠收,那些屠宰场连肉猪都收不上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萧玲珑听父皇提起过,光是京城,就倒了好几家的屠宰场。 当时还闹了一场饥荒,父皇费了好大的力气,筹集了点儿银子,才把灾民安置了下来。 “按理说,这一年的成本应该会很高才是。是不是东家搞错了呀?” “师父,你觉得弟子说的对吗?” 萧玲珑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欢喜。 “很不错,有天赋。”周玄笑着冲萧玲珑竖起了大拇指。 “都是师父教得好。” 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账,没想到宋氏跟孙冉都没发现的问题,让她给看出来了。 师父果然厉害。 原来如此啊! 孙冉跟宋氏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看账本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这些成本价格,几乎都没怎么变过,相差无几啊。 猫腻在这里。 这个陈默方为了把鼎香楼的利润做高,特地把这些成本做低许多,就是为了让利润账目好看一些,才能卖个好价钱! 还有其他菜品的成本,都比市面上酒楼的成本低不少,甚至连人工成本,都被他给作假了。 其心可诛! 他们看账的时候,只是关注账目了,没有对比这些细节,险些被这个老滑头给骗了! “这……这……” 陈默方冷汗直流,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说辞,急得有些站不住了。 “你这账本,还有一些墨迹貌似还没干啊?” 孙冉伸手捻了捻,将手上的墨迹展示给陈默方看,“莫非,这账,是前不久刚刚做的?可这都是好几年前的账本了啊。东家,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周玄跟萧玲珑这么一提醒,孙冉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今天幸亏周玄在这里,不然的话,就被这个卑鄙小人给骗了。 “在……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兴许是庐州前些日子连夜大雨,账本受潮了…” 陈默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东家,我看您还是别掩饰了。你这做这种账,无非是想给鼎香楼卖个好价钱而已。我们诚心来盘酒楼,还希望东家也以诚相待。” 周玄直接给陈默方撂一句实话。 陈默方被拆穿了伎俩,索性也不装了,“既然几位不相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这间鼎香楼,我不卖了。走好,不送!” 不卖了总行吧? 反正周玄不上当,自然有冤大头上当。 不差周玄这个买家。 说着,陈默方就想离开。 “东家,就这么走了?你也太不把我孙冉放在眼里了吧?” 孙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默方转头道,“怎么?阁下还想硬抢不成?” “你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就这么算了?” 孙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孙冉虽然只是个行商的,但也在庐州的商界有几分面子。若东家这么做的话,就别怪我孙冉不客气了。” “孙兄,什么意思?”陈默方有些慌了。 “我们可都是大忙人,今天为了你这个店,抛下了很多的大买卖,专程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们?今天,东家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的话,以我孙冉的薄面,放下话去,东家这鼎香楼,怕是盘不出去。” 闻言,周玄在旁边不禁摇头。 恶人自有恶人磨。 周玄虽然能看出问题,可若他像孙冉这般连哄带骗,他没这个心思。 孙冉不一样,他毕竟在庐州商界混迹多年,岂是这般被轻易欺负的人? 周玄不是圣母,也不会同情陈默方。 他是奸商一枚,被孙冉骑脸,也是他咎由自取。 “孙兄,莫要欺人太甚了!”陈默方怒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却弄个假的账本来糊弄我们,莫非真的以为我们没有脾气,好糊弄不成?” 孙冉淡淡开口。 陈默方擦了擦脖颈上的汗珠。 他知道,今天要是不放点儿血的话,这位庐州商界的孙冉,是跟他杠上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你想要怎么样?” 陈默方咬了咬牙,沉声问道。 大不了花点儿银子打发了他们,实在不行,请他们免费吃个酒菜也行,让厨子给他们多放盐,咸死他们。 谁知孙冉却淡淡道,“东家,我们只想盘个酒楼,东家要是不答应,那我只能不好意思了。” 孙冉往后一指,“不瞒东家说,我不止庐州商界,衙门里面,我孙冉也是认识人的。东家这是诈骗,只要我闹到官府去,这些账本,便是证据,东家也别想安稳在庐州商界干下去。” 孙冉反正打定主意今天就当个恶人了,随便一个人也能抬出来当挡箭牌。 他那里认识什么衙门里面人,那都是吹得,反正陈默方也不知道。 肯定能唬住陈默方这个奸商。 不过,他在庐州商界的面子不小,放出话去,庐州商界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东家也别想着毁了账本,我孙冉今天是带着人来的,不信的话……” 孙冉把杯子一摔,几个家丁从门外走了进来,人高马大,气势汹汹。 果不其然,陈默方立刻被镇住了,连忙说道,“别别别,孙兄,咱们有话好好说,不用非要闹得这么难堪不是?” 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陈默方理亏。 孙冉毕竟是带着诚意来盘鼎香楼的,一旦闹出去,他这个铺子,怕是别想盘出去。 见陈默方服了软,孙冉说道,“东家要是早点儿跟我们好好说话,不耍这些心眼,我孙冉也不会做这个坏人。” “是是是,是在下的错。” 陈默方连连点头哈腰。 “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那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这间酒楼,我最多出……两千两。” 陈默方脸色难堪,“孙兄,两千两,是不是有点儿太少了……” 宋氏在旁边也不禁笑着摇头。 这个陈默方,好好盘酒楼就好了,非要整这么一出。 这间酒楼虽然值不了五千两银子,可两千两,也太少了些。 别的不说,光这么大的酒楼房屋,就不止这个数了,再加上其中的装修,设施,两千两,简直是打骨折价了。 周玄在旁边也不禁摇头。 他还以为孙冉是个老实人,误会了。 老实人,怎么会把生意做得这般大? 第59章 加盟 孙冉说道,“我就知道你嫌少,你可以跟我砍价。” “要不,三千两吧。” 陈默方说了个实诚价格。 “两千零一两。” 陈默方,“……” 妈的,有这么砍价吗? 老子这么大的酒楼,你涨价就涨一两? 都不够塞牙缝的。 “孙兄弟,真的卖不出去啊……” “你要是不卖,那我可就拿着账本去衙门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别怨我。” 孙冉喝着茶,幽幽地冒了一句。 这个陈默方,妥妥的就是奸商一枚。 这么多年,他靠着鼎香楼不知道坑了多少人,让这个奸商多出点儿银子,以后火锅店开起来,让庐州城的百姓好好尝尝鲜。 孙冉觉得,他这是劫富济贫,侠义行为。 “孙兄弟……” 陈默方都快哭了。 他要是不整这些幺蛾子,老老实实地把原来的账本拿出来,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结果钱没坑到,自己白白损失了好多银子。 怎么办? “东家,我孙冉的时间可很宝贵,每分钟好几两银子上下,你要是再耽误时间,我的价格会更低。” 既然敲竹杠,就要敲到底,孙冉索性也不装了。 “那就……那就两千两……还望孙兄,千万不要闹到衙门跟商会那里去。” 陈默方脸都绿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原本想要敲别人的竹杠,却被孙冉给敲了。 “行!” “你把合同拿出来!” 回去的路上,看到孙冉得意的样子,宋氏在旁边直摇头。 “孙老板,不就是敲了回竹杠吗?至于这般高兴?” “宋娘子,你这就不懂了,敲旁人的竹杠就罢了,敲陈默方这种奸商的竹杠,不一样。” 孙冉大手一挥,很是高兴,随后看向周玄,“在下竟然不知,周先生这般年轻,竟然也会看账。” 孙冉很好奇。 他也是多年的老账房了,竟然走了眼,没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周玄这么年轻,竟然就看出来了其中门道。 今天若没有周玄的话,要被陈默方这个奸商坑不少银子。 “孙员外言重了,玲珑也有一分功劳。”周玄笑道。 萧玲珑却说道,“那都是师父教得好。” 孙冉笑了笑,看来以后,他要跟这位周先生多多交流了。 鼎香楼到手之后,孙冉修整了一翻,很快就开业了。 让周玄没想到的是,开业的第五天,孙冉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周先生,告诉你个事情,咱们鼎香楼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孙冉喝了一口茶,“咱们酒楼那个火锅,一炮而红,庐州里面好多富商,达官贵人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纷纷都想来尝尝鲜,人挤人,听说衙门里面两位大人,为了一个号,还差点儿打起来了!还有宋娘子的酒,简直是供不应求,现在宋娘子忙得根本就脱不开身,住在酒楼里面了。” 还有这事? 周玄喝了口茶。 他能预料到火锅会火,只是没想到会火到这种地步。 火锅,烧烤,在周玄那个年代,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还有满大街的小炒,这也就是大周,烹饪水平着实是有限,这才让这些人见了新鲜。 “周先生,你猜猜短短五天,咱们酒楼一共入账了多少银子?”孙冉满脸精彩。 “多少?” 周玄问道。 孙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百两!” “周先生,咱们酒楼一下子火了,要不,抓紧再盘一个新的酒楼吧?这一下子,能赚好多银子!” 孙冉满脸兴奋,仿佛找到了赚钱的法子。 毕竟鼎香楼之前一年也就进帐个几百两银子,现在五天就能入账一百两,多大的利润。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啊……” 周玄沉吟片刻,说道,“火锅店,毕竟是个人头效应,想要赚得更多一些,除非我们把整个庐州的酒楼都盘下来。” 孙冉颔首。 说的也是,可这样一来,成本就大了。 就算他再有钱,也买不过来这么多的酒楼。 周玄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孙员外,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快速产生人头效应。” “怎么说?” 孙冉知道周玄的点子多,连忙问道。 周玄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小摊与加盟!” ……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庐州的大街小巷。 鼎香楼招收加盟商了! 不管是小摊还是酒楼,只要缴纳一定量的加盟费用,便可得到鼎香楼的独家蘸料的供应。 鼎香楼只收取百分之五的流水抽成。 立刻,无数的加盟商蜂拥而至。 鼎香楼的火爆程度,众所周知。 才百分之五? 就算抽走百分之十五的流水,这可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家,两家,三家,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庐州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鼎香楼的前缀招牌。 火锅的香气四溢,人们晚饭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去鼎香楼的火锅店,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火锅。 茶余饭后,每时每刻都有讨论鼎香楼的议论声。 “大娘,你也去鼎香楼打牙祭呐?” “是呐,听说又出了一个新菜品,什么大刀牛肝。搭配上那个蘸料,啧啧,绝了。” “我还是觉得毛肚好吃。” “哪有猪肉片来的实惠?对了,他们家那个花生酱,还有宋氏新开的酒坊酿制出来的桃花酿,不行,我忍不住了,先去了。” 在这种巨大的人头效应之下,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流向了琅琊学院。 啪啪啪! 深夜,孙冉跟宋氏在琅琊学院依旧打着算盘。 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鼎香楼跟宋氏酒坊就留进来了几万两的银子。 其中大部分都是加盟费用,不过流水抽成,也相当的多。 “再这么下去,恐怕工人们要不够用了啊。” 孙冉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人头效应,虽然带来了巨大的流水,可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生产压力。 孙冉已经紧急调集了他的商行所有人前去帮忙,来琅琊学院赶制蘸料了,可依旧还是不够用。 用不了几天,恐怕就要供不应求了。 “还有酒坊的伙计,也是不够用的。” 宋氏摇了摇头。 除了伙计,还有酿酒的原材料,过不了多久,她怕是要去临县征集酿酒的粮食了。 第60章 不会给夫君早就戴绿帽子了吧? 周玄杵着眉心。 他也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月,竟然火爆到了如此地步。 只能说大周的科技树太过落伍,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罢了。 孙冉担忧地说,“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管是蘸料,还是酒坊,缺工少料,支撑不了多少天。” 虽说这段时间银子倒是赚了不少,可是这般大的原材料压力,也落了下来。 “其实,倒是有个方法。” 宋氏提议道,“我们可以寻求商会的帮忙。” 庐州的商会,四通八达,若是他们肯出手,人员,原材料的问题倒是可以解决。 “可以是可以,不过……” 孙冉犹豫片刻,“怕是会抽走我们很大一笔利润。” 孙冉跟庐州的商会合作过。 前几年,他的布行生意缺钱少人,求了好几日,才见到了庐州商会的负责人。 对方开口就要四成的利润,吓得孙冉只能暂停布行生意。 “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害怕生意做大的一天呐。” 宋氏摇摇头。 虽说是烦恼,这也是幸福的烦恼了。 “师父,门外有一轿子落下了,看样子,是来找您的。” 顾城走进来说道。 “是谁?” “对方自称,庐州商会,陈有容。” 几人一怔。 ……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周玄等人因为生意闹得太大的时候,有人却有些辗转难眠了。 夜。 月光洒了下来,照在了庐州方家的的门厅中。 虽说灯火通明,可整个方家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方家一行人坐在了厅堂中,脸色阴沉地可怕至极。 尤其是方李氏,脸上带着怨毒,似是心里满是怨气。 休养半个月,方志鸿虽说还有些鼻青脸肿,可却已经能下地走路。 只是一边脸大,一边脸小,有些影响美观了。 沉默了半晌,方老太君率先开口。 “这个宋氏,不声不响,竟然跟孙家的老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过她酿的酒倒是不错,尤其是桃花醉,带着桃花的香气,喝起来沁人心脾。” 方李氏轻哼一声,故意说道,“母亲,她在方家的时候,没给您酿过?看来宋氏也没有多孝,有这般好酒,竟然不主动孝敬婆母。” “她整日管家理账的,哪来的空酿酒?” 方老太君瞪了方李氏一眼,“对了,我把管家的对牌钥匙给你,你还没学会管家理账?” “母亲,女子无才便是德。奴又不识的字,哪会儿管家理账呐。” “我不是给你请了好几个账房先生吗?” “那些先生,言语粗鄙不堪,那配教我一个会元娘亲?儿媳早就把他们赶跑了。” 方李氏满脸不悦。 她可是靠着儿子会元身份嫁入方家,那便是来享福的。 管家理账? 她就是个青楼女子出身,哪会这些? 每日陪着儿子读书,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不就行了嘛。 “你!” 方老太君被噎得心口发堵。 以前宋氏在的时候,每日晨昏定省,还能把整个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家里也不缺银子,平和安顺。 现在倒好,方李氏进府才没多少日子,整个方家都已经鸡飞狗跳了。 她不会理账,不会管家,整条吊着眉梢花红柳绿跟自己的儿子吟诗作赋,还是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哪里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娘子? 连她最爱喝的莲子羹,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做了。 方老太君不禁都有些想念宋氏在府的日子了。 在一想到,宋氏刚刚出府,就跟孙家老二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指不定还能成为庐州的首富,便心里发寒。 “夫君,你说宋氏怎么就傍上孙家老二了呢?他们不会一早就认识,给夫君戴了绿帽子吧?要不然,堂堂的孙家老二,怎么会宋氏做生意。”方李氏也心中不爽。 都说死了的前任是最好的前任,可眼见老公前任马上要飞黄腾达,她心里着实不痛快。 “休要胡言!” 方展员沉了沉声,“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似乎京城来的孙侍郎,他的小孙女,对不夜有意思。” “什么!” 方李氏尖叫一声,满脸震惊。 “可……可方不夜不是没考中吗?怎么入得了侍郎孙女的法眼,夫君莫要打听错了。” “不会错。” 方展员也希望自己打听错了。 可前几日坊间传闻,方不夜与孙媛媛同逛八大园子,还把蒋家姑娘打了一顿。 他的一个同窗亲眼所见,那孙媛媛对方不夜含情脉脉,两人关系定不简单。 “那这二人,不会成亲吧?” 方李氏咽了口唾沫。 方展员沉着脸,这也是他害怕的事情。 若方不夜傍上了孙侍郎,他方家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再加上宋氏与孙家老二的动静,用不了多久,宋氏恐怕会成为庐州商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以前,他们可以随意骑在宋氏三人的头上,眼下,恐怕攻守易型了。 “夫君,要不你去寻宋氏,让他把这么好的亲事让给志鸿吧?志鸿可是庐州会元,样貌跟学识,怎么不比方不夜强?” “娘亲,可我已经跟蒋家小姐……” “哎呦!” 方李氏打断了方志鸿的话,“蒋家小姐算什么?哪有京城礼部左侍郎家的孙女厉害?你若娶了孙小姐,那才是真的扶摇直上。” 方志鸿沉了沉嘴唇,觉得也甚是有理。 “可这么做,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芸娘。若她愿意的话,等孙小姐入了门,让芸娘当个妾室吧。” 孙志鸿很为难,可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还是我儿想得周到,要不明日你去拜访孙家小姐吧。以后两个人毕竟要在一起过日子,多接触接触嘛。” 方老太君撇了眼这两块货,鼻孔中出了一口气。 怎么是这么两个蠢货! 她原本以为,能教出方志鸿这般的庐州会元,这方李氏也是个人物。 最起码管家理账,智商没问题。 可现在看来,方志鸿不愧是青楼歌姬的儿子,这脑子,跟进了水一般,胡言乱语。 宋氏跟方展员闹成这般样子,那宋氏岂会这般轻而易举地让出此等好婚事? 痴心妄想。 “志鸿,带你母亲去休息吧,我与你父亲有事要谈。”方老太君摆摆手。 她实在不想再与这两个蠢货多说一句。 两人躬身离开,方老太君转头,看向方展员。 “李氏,你找个机会,先送到乡下的庄子吧。” 第61章 不是滋味 “留在这里,怕是个祸害。” 方老太君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方展员也听出来了母亲的画外音。 外室外室。 养在外面的时候,方展员时不时出去偷个情,喝个小酒,春宵一度,觉得甚有趣味。 方李氏出身青楼,花活也很多,每每都会让方展员流连忘返,不能自已。 可一旦接到家里,方展员便觉得不是味道了。 毕竟是个青楼女子,眼里只有银钱跟享福。 不光不会管家理账,还整日胡言乱语,他实在想不通,方志鸿是怎么被她教成庐州会元的。 “你听说了吗?前几日,孙冉往琅琊学院,送去了两大箱银钱,似乎,有几万两银子。” 方老太君眼睛里面冒着贪婪的光,看着脸色铁青的方展员。 “孩儿打听到了。听说,那只是几日的流水。” 方展员塞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他知道宋氏嫁入方家是酒商,懂得行商。 但他可是秀才,读书人,士农工商,他排在最前。 所以往日里在宋氏面前,他的架子很足,派头也很足。 宋氏贤惠,自然也会多让着他。 可随着这几日鼎香楼的名声越来越响,街坊邻居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有人说:宋氏是商界大才,若没有嫁入方家,恐怕早就成了庐州首富。 有人说:宋氏要感激方家把她休弃了出来,不然的话,也没有现在的鼎香楼。 也有人说:方家这么多年,全靠宋氏一个人撑着,没有宋氏,方家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样子。 不一而足。 全是对宋氏赞誉一片,没有一句话说他方家的好。 之前,方展员觉得方志鸿考上了会元,方家把方李氏纳入门,让志鸿入了族谱,便可一飞冲天,成为庐州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现在…… 反倒是不如以前,名声更差了。 被他休弃出门的宋氏,倒是真的一飞冲天,成为炙手可热的人,同时,方不夜还与那孙媛媛关系密切,保不齐哪一天真的娶了礼部左侍郎的孙女。 这一下子扰动了方展员本就不平静的心态。 这种感觉怎么说-- 就像是和离后,落魄前妻忽然变好了,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来,让他很不舒服。 随着宋氏在庐州城内的名声越大,街坊邻居们看他的眼神越发地不对劲起来。 带着奚落,嘲笑,戏谑。 烟火熄灭。 方展员又塞了一袋烟。 唉。 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吾儿,要不你去寻那宋氏,再让她回来吧。” 方老太君叹了口气。 她也有些后悔了。 “方李氏就不是管家理账的材料,整个家现在鸡飞狗跳的,连日常的吃穿用度都理不清楚,下人们不止一次前来跟我这老太婆抱怨。难不成,你是想让我这个老太婆出面,替那个娼女管家不成?” “儿子怎能不知母亲心中之苦。可……” 方展员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草。 哪有这么容易? 宋氏与他闹得这般难堪,怎可轻易回头? “母亲知道你为难,觉得是读书人,抹不开这个面子去求一介商贾,可再这般下去,方家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你难道没听说,方李氏这个娼女,前几日刚从金银坊打了三百两银子的金环首饰!” “竟有此事?这个贱人!”方展员眼睛一瞪。 三百两银子,那可是方家三个月的花销了! 宋氏走后,方家的银钱本来就不多了。 若这么败坏下去,还能支撑多少日子。 这个娼女,竟然如此败家。 可以想到与抬入琅琊学院的那一箱箱银子相比…… 三百两着实不算什么。 那些银子,原本都应该是方家的啊。 “儿啊,低低头,等把银子弄到手,再摆咱们读书人的架子也不迟。” 方展员将烟袋锅子扣了扣,“儿子知道了。” 方展员走出了方家,闻着大街小巷传来的阵阵火锅香气,脑中思绪混乱。 原本这些小摊与门店上的招牌姓方的。 很快,他便邀请了庐州一同窗好友,庐州府八品程志忧。 两人随便来到了一处火锅小摊,点了宋氏的麦酒,点了一个鸳鸯锅。 “志忧兄,你说在下是不是选错路了啊?” 方展员仰口将麦酒喝下,苦酒入喉心作痛。 “展员兄是为了宋氏之事?” 方展员颔首。 “展员兄,区区几两铜臭银子而已,何必介怀?吾等都是读书人,岂是那商贾之女所能相比?” 程志忧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夹了一口火锅。 “不过,宋氏倒有奇思妙想,这火锅,确实是有几分味道。” 方展员夹了一口,食不甘味。 “道理虽然如此,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堵。” “方兄多虑了。就算宋氏能成为庐州首富又如何?别忘了,志鸿侄子乃是庐州会元!商人,亦不过是区区小民而已,斗不过吾等官身立命的读书人。” “这般说,也有道理。” 方展员喝了口酒,心里仍然感觉不是滋味。 话虽无错,可方志鸿成了庐州会元之后,还并未给方家带来什么利益。 而且他看方志鸿的才学…… 他一个秀才,都觉得平平无奇,以方志鸿的天分,在官场,怕也是走不远。 反观宋氏…… “看开点,你没听说吗?这个火锅,也就是一阵风,等大家这阵风过去,就剩下一地鸡毛了。” “当真!再者说,宋氏生意做的再大,那也是在庐州城而已,天下之大,小小的庐州算什么?她若真有本事,把商号开到京城去?她没这个本事!” 听到程志忧的话,方展员的心情这才好受了几分。 “可是,看到宋氏这般,为兄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方展员此刻在心里想着,要是现在来个雷,劈在宋氏的头上,或许,他就豁然开朗了。 “那方兄可曾听说过大皇子?” “你是说大皇子萧明山?” 方展员挑眉。 这跟宋氏有什么关系啊? “难不成宋氏跟大皇子沾上关系了?” 方展员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当真如此的话,他怕是真的要惨了。 大皇子可是大周太子的有力竞争者。 “怎么可能?大皇子是何等人物,岂会瞧得上粗鄙的商贾之家?是你家志鸿,庐州会元,被大皇子瞧上了!” 第62章 本分一些 “竟有此事?” 方展员一挑眉,“志忧兄莫要骗我,志鸿只是区区庐州会元而已,大皇子远在京都,天高皇帝远,又怎么会瞧得见小儿的才名?” 方展员摇摇头。 方志鸿刚中会元那会儿,他脑补了太多场面了。 比如他方家成为庐州炙手可热的大家,人人都来登门拜访,连庐州府尹徐茂才都会对他笑脸相迎接。 再比如,孙繁城这个礼部左侍郎上门拜访,一眼相中志鸿,要收他入门下,甚至要把他的亲孙女许配给小儿当正妻。 还比如,圣上对方志鸿赞不绝口,让小儿入内阁,再不济,直接入庐州府,取代徐茂才,成为庐州府尹,委以重用。 可惜,这些脑补的画面都没实现。 徐茂才把他赶出了门。 孙繁城倒是上门拜访了,看了一出外室上门闹腾的好戏,孙媛媛倒是真对方家子弟有了兴趣,只不过,却是被他赶出家门的方不夜。 至于圣上? 呵呵。 他连圣上的影子都没见过。 如今,听程志忧所言,方展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方兄竟然不信我的话?”程志忧环视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 “展员兄,这可是机密,你可一定要保守秘密。实在跟兄弟有关,我这才冒死泄露。” 方展员来了兴趣,“到底何事?” “实不相瞒,大皇子眼下恐怕已经快到庐州府了。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志鸿侄子去的!大皇子有意将志鸿侄儿,收入麾下!” “当真?”方展员眼前一亮。 “千真万确。展员兄,我虽然不是庐州府中的大官,可也消息灵通,绝对错不了。” “天佑我方家啊!” 方展员泪流满面,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终于来了个对方志鸿有兴趣的大人物了。 他知道程志忧虽然官职不高,可却有消息渠道,这次怕是绝对错不了了。 圣上膝下有九子一女。 听说这九子之中,大皇子是最受萧天权宠爱的,是太子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 若大皇子真被立为了太子,那志鸿就是从龙之臣,方家也可以一飞冲天了。 好事,当真是好事。 “志忧兄带来的,果真是好消息。” 方展员的心情好多了。 连火锅都香了不少。 “区区一个商贾之女,又算什么?” 方展员在心中暗道一声。 …… 陆家。 陆清远父女二人围坐在火锅旁边,其乐融融。 旁边的陆张氏却铁青着脸色,似乎带着不屑。 “吃吃吃,有什么好吃的!” 陆张氏最近很郁闷。 自从张家老二被徐茂才流放之后,她茶不思,饭不响。 好端端的,张家老二都已经是官身了,怎么忽然之间就被流放了呢? 她托孙康年去说项,可徐茂才竟然连孙康年的面子都不给,搞得她很疑惑。 前几日,老儿在流放地托人给她捎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大致可以总结为:不老实,泡妞,惹到大人物,被打,救救救。 这个老二,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 陆张氏跟陆清远开了口,想要寻点儿银子帮老二打点一下。 谁知陆清远当即翻了脸。 “别忘了,你现在是陆家大娘子!你若再与你家老二求情,就回娘家!” 自从知晓陆张氏拿着银钱救济张家老二之后,陆清远就收回了陆张氏管家权。 现在,管家权一手交到女儿陆清瑶手里,陆家井井有条,再无鸡飞狗跳的糟心事。 这还不是让陆张氏最郁闷的。 听说周玄跟孙冉还有宋氏开了个鼎香楼,赚了不少银钱。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琅琊学院送,她却捞不着一丁点好,着急得上火。 “母亲,尝一尝,听说这是新锅底,麻辣牛油味道的。确实不错。” 陆清瑶纤纤玉手夹起一片煮好的菜,放入口中,眉眼巧笑。 这可是她今日特地去寻周玄要来的。 虽说现在满大街都是火锅的小摊跟加盟商,可还是周玄送得要美味一些。 “我不吃。” 陆张氏扭头。 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痒痒。 “老爷,你就光这么吃着?不去寻那周玄问问?” 陆张氏言语试探。 现在火锅这行这么赚钱,陆清远是周玄的舅舅,也是有情分的。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赚钱,那也应该是紧着陆家来,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戏。” 陆清远手一挥,拒绝了。 “老爷,你糊涂啊。周玄可是您的亲外甥,你去寻他,他指不定……” “现在知道他是我的外甥了,是吗?” 陆清远放下手中的筷子,“当初徐茂才欺负周玄,你不是还要跟周玄断了亲戚关系吗?” “现在倒想起情分来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周玄绝非池中之物,我陆清远何时看错人?” “偏偏你,摆出世俗妇人的嘴脸来。挑拨我们关系。” 陆张氏被训得脸色铁青。 她也原以为周玄就是个普通教书先生,读了点儿书,整天就知道给弟子们写什么教案。 没一点出息。 谁成想,竟然在庐州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可是,老爷,那也不能看别人赚足了银子,咱们陆家就看着?咱们可是周玄的血亲。” 陆张氏气不过,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心里痒痒。 “我劝你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陆清远吃一口麦酒,觉得甚是爽口,“咱们陆家做的是布行的生意,还是本分些吧。” 布行跟餐饮,中间隔着万水千山。 陆清远并不是个贪图富贵的人。 他现在有个宝贝女儿,手里还有些银钱,侄子还是个备受尊敬的教书先生。 等他撮合陆清瑶跟大侄子的婚事之后,就可以安心了。 想到这里,陆清远又嘬了一口麦酒。 这宋氏酒坊酿出来的麦酒,果然不一样。 而陆张氏瞪了陆清远一眼,转过头去。 不行! 陆清远没出息,她可不行。 她准备去找周玄问问清楚。 凭什么有好处不想着陆家? 看来,还是她这个陆家大娘子为陆家着想呐。 第63章 虽笑未必和 滋啦。 昏暗的房间内,火烛随风摇曳着,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周玄打量着不远处的玄色衣衫女子,庐州商会的副会长,陈有容。 恩,好名字,跟她着实相配。 有容乃大。 周玄虽是个读书人,第一眼,也被这位陈副会长的有容吸引了。 她的样貌让周玄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海贼王里面的--女帝,汉库克。 像,但是又不像。 像是的有容,样貌。 她一袭玄色衣衫,纤纤玉指,举手投足,很是得体。 纤纤细柳腰,盈盈一握足。 不像的是性子。 与女帝清冷的性子不同,陈有容的嘴角永远带着和煦清风般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这可能跟她长期混迹于商界有关。 与此同时,陈有容也打量周玄。 这几日鼎香楼火爆整个庐州城。 虽然明面上,孙冉与宋氏忙得不可开交,可银子几乎全都流入了琅琊学院这里。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陈有容是琅琊学院的副会长,又怎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周玄竟然是个二十岁不到的书生。 “我还以为先生是位花甲夫子,没想到竟是一位这般年轻的小伙子。” 陈有容略掩嘴,笑声虽不大,有容的幅度却不小,惹得孙冉眼睛乱瞟,不能自已。 孙冉可听说过这位陈有容。 她并不是庐州人士,听说是家乡遭了匪患,逃难来庐州的。 陈有容生得俊俏,被庐州一富商看中娶了当三姨娘。 没多久,那富商病重,家中乱作一团,几个门户抢来抢来,是陈有容出面,镇住了场子。 当时二房在她面前摆架子。陈有容手起刀落,把二房的耳朵割了下来。 短短几年,她便把富商的生意翻了十倍。 孙冉明白,陈有容虽生得娇俏妩媚,却不是个好惹的人。 他看就罢了,让他对陈有容产生什么心思。那还是算了。 “陈会长不也是个娇俏女子吗?”周玄笑了笑。 “能被周先生夸奖,是我的荣幸了。” 陈有容嫣然巧笑,旁边的萧玲珑却嘟了嘟嘴巴。 这女人风情万种,一点儿都不端庄,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萧玲珑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没发育好的对a,再看看有容…… 给我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a。 “陈会长,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周玄知道陈有容的来意。 “我们缺工少料,也知道庐州商会能解决我们眼下困局。陈会长想抽几成利?” 陈有容没想到周玄竟然这么直白,微微一愣。 她还想着跟周玄谈下价格,拉扯一番。 不过她毕竟在商界混迹这么久,面皮上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 她依旧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假笑,“周先生准备给我们几成利?” “我只能给一成。”周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周先生可真会开我的玩笑。我原以为周先生是个坦诚的人。” 陈有容咯咯娇笑。 庐州商会出手,从未低过三成利。 除了官面上的皇商,只要来寻合作,都是三到五成的利。 三成,还是友情价,看对方的家底。 一成利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成利,已经是极限了。” 周玄递上了账本,“陈会长,你可以看看。” “这是你们这段时间的走账?” 饶是陈有容在人情场上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事,此番也微蹙着秀眉。 “你当真要给我看?” 这是商业机密。 周玄与她看账目,不就是在她面前暴露了个干净吗? “陈会长能来,便是带着诚意,坦诚相见,未尝不可。” 以庐州商会的实力,就算与周玄合作,也用不着登门拜访,托人传个话,或者晾上周玄他们几日,周玄自然就上门了。 陈有容半夜前来,已经给了周玄很大的面子。 周玄与她坦诚一些,无妨。 接过账本,陈有容翻看几番,美眸愈发沉了下来。 沉默良久,陈有容放下了账本,吐了一口浊气。 “一成利,的确已是极限了。” 陈有容望向周玄目光复杂。 火锅店的人头效应,的确带来了不少的流水,可同时也带来了不少的问题。 街边巷尾有很多人想要加盟火锅,只是想混口饭吃,养家糊口而已。 他们想谋生,想赚钱,想活下来,可他们却连个起摊进货的成本都没有。 周玄的账本中,有很多成本,都用在帮忙扶持这些小贩的身上了。 按照账本记载,叫做无息贷款。 等这些小贩赚了银子,再还回来便是。 看似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了不少,可流出的也不在少数。 就拿面前的这三箱银子来说,周玄已经打算分配给庐州五百家小商户了。 “先生这般做派,倒不像是做生意,反倒是是做慈善。”陈有容说道。 “是呐,我本就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周玄苦笑着摇摇头。 他是个教书先生,狂生。 勉强……算是心怀大义吧。 他前世就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一辈子当个大学老师,教书育人。 来到大周,他同样也是这般志向。 若不是世道不公,他也不会让宋氏去卖酒,不会把火锅配方给孙冉…… 一朝火爆,周玄根本没有承受这种破天富贵的觉悟。 看到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想到那些贫寒学子刚刚入学的样子,周玄脑袋一热,便这么做了…… “若不是孙兄跟宋夫人帮我算账劝说,这鼎香楼,恐怕早就难以为继了。” 周玄说的是实话。 这么多人,只靠琅琊学院的学子们榨的油,种的菜,怎么能够? 他赚一点儿银子就贴一点儿进去,早就赔得底掉了。 陈有容美目中多了几分复杂。 她收起了那般假笑,反倒是多了几分敬畏。 这年轻人看着不大,倒是个善心的人。 她曾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曾几何时,读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有个心怀天下的念头。 可家中巨变,她沦落庐州与人为妾,受尽白眼与欺辱。 为了往上爬,她早就放下了这般的初心了。 在周玄的身上,她看到了豆蔻年华,手捧书本的自己。 不过商人重利,周玄这个性子,是需要孙冉跟宋氏这样的人在旁边帮衬着。 这般初心,是要有人帮忙守着才是。 “周先生,此事关系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望周先生允我回商会商议。” 陈有容起身。 她倒是想帮这个忙,可商会的那几个老顽固…… “多谢陈会长。” 陈有容莞尔,“有容倒是想替庐州的贫苦百姓,谢谢周先生。” 周玄摇摇头,心中不免感叹。 被徐茂才欺压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入朝为官,等封侯拜相,杀了徐茂才泄愤。 听到不夜受委屈,他纵容不夜当街棒杀小厮,掌掴方展员。 看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他也曾想过盖一间山水田园,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一想到那些穷苦小贩乞求的眼神,他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吃不起饭,衣衫褴褛…… 他虽然不是圣母,却还是免不了书生意气。 他,的确不是个有什么大出息的人呐…… 或许有一天,会遇到一件让他激愤难平,拍案而起的事情,让他彻底断了所谓的书生意气吧。 学院门口,陈有容冲着周玄微微施礼,笑道,“告辞了。” “临行之前,有句话送给陈会长。” 周玄顿了一下。 “虽笑未必和。” 陈有容一怔。 “伪装与面具带久了,自己也会累。” 周玄笑道,“我不是个讲虚礼的人,陈会长在我面前,大可收起假笑,洒脱做人。” 第64章 对得起清瑶吗? 陈有容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攥紧了一下,沉默良久。 “周先生,可真是个妙人,着实有趣。” 陈有容俏脸之上带着娇笑,“这次是真心的,不是假笑。” 是啊。 周玄说得没错,人一旦伪装得久了,怕是连自己原本是什么人都要忘了。 “看出来了。”周玄笑道。 “既然周先生坦诚相待,我也有句话与周先生说。”陈有容笑道。 “请讲。” “人不是圣贤。”陈有容轻启朱唇。 “权力,女人,财富,这是刻进了男人骨子里面的三样东西,最容易触发男人野性。” “我知道周先生是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可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书生意气,要不得。” 周玄淡淡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 “周先生是个好人,但是人不能一直做个好人。世人这么多的穷苦人,你渡得过来吗?” “就拿你无偿给那些小贩银子的事情来说。” “你怎能保证每个小贩拿了你的银子,安心过活呢?万一他们拿了银子,吃喝玩乐,又当如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你顾不过来。” “我来之前,托人查了周先生。徐茂才抓了陆员外的时候,为何没人来渡周先生?若周先生早些将火锅的奇思妙想说出来,徐茂才,怕是不敢动先生了。” “是人就会有欲望,有目标,可要实现这些,便要有过程与手段。” “周先生,请恕我直言,就凭你现在的身份与处境,怕是还没有资格当个心怀天下的好人。” “远的不说,你能护得住宋氏母子三人吗?左不过,只是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谋生手段罢了。” 微风拂过,周玄目光迎着这身材错落有致的女人,勾起唇角。 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思考的事情。 他是想要当个教书先生,畅想一个天下大同的社会,可现在,他愈发地觉得,只做一个教书先生,力量太小了。 一个小小的庐州府尹徐茂才,就让周玄差点儿见上帝了。 眼下,有冒出一个庐州会元来。 好在方家还未起势,没什么威胁。 可日后呢? 方志鸿毕竟是庐州会元,等他入朝为官,想要为难他一个小小的读书先生,不是很容易吗? 想要与这些人抗衡,周玄就要有自己的底蕴才行。 看来穿越一场,还是避免不了打打杀杀,人情世故。 “陈会长一席话,醍醐灌顶,受教了。” 周玄说道。 陈有容上前一步,“周先生就不怕我故意这么说的?” “这对陈会长也就一个好处,把我变成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庐州商会,好从中抽成。不至于。”周玄笑道。 再说,周玄的骨子里面还不是恶人,做不到唯利是图的奸商。 “周先生呐,可真是有趣。” 陈有容眉眼含笑,凑了上去,朱唇轻启,“哪天周先生一飞冲天,可要念着小女今日这番话的恩情,多多提携我,才是。” 微风袭来,耳鬓厮磨,周玄鼻翼中飘散着陈有容的体香。 不得不说,她这个年纪,经历人事,已非少女,散发着女人成熟的魅力。 陈有容刚刚也说过,权,钱,女人,是最为刺激男人野性的东西。 周玄是读书人,又不是圣人,他其实也不例外,只是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教授弟子上面而已。 前世,周玄的老婆是他得大学同学,二人跑步认识,相谈甚欢。 妻子是公务员,父母做点儿小生意,家境殷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周玄自不会在外面找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奇女子。 二人相敬如宾,膝下有个女儿,生活也算有趣。 眼下跟陈有容脸贴脸,周玄还是第一次与这般狐媚一般的女人如此亲近,顿觉心中邪火四起,只能心里默念:极品尤物。 孔圣人果真没有说错:食色性也。 饶是周玄这般老实性子,也不能免俗。 “周玄!你干什么!” 一道声音在周玄耳边炸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跟个女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周玄扭过头去,只见陆张氏带着怒意走了过来,眼睛打量着陈有容。 怨毒,嫉妒,不甘。 总归,眼神有些复杂。 “舅母大半夜的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教训我一顿吧?”周玄沉着脸,略有些不爽。 虽然舅父与表妹是个好人,可这个舅母,着实令他有些讨厌。 “我可是你的舅母,怎么?来不得?” 陆张氏沉了沉嘴唇,“实话实说了吧。你不是搞了个鼎香楼吗?” “你舅舅很有兴趣。明天,你回去一趟,把鼎香楼交到你舅舅的手里,让他帮你打理吧。” “你说说你,一个书呆子就好好教你的书,做生意的事情,你懂吗?” 闻言,陈有容愣了一下,玉手掩嘴,吃吃一笑。 她行商多年,见的都是一些心思精明的商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蠢笨的女人了。 什么帮忙打理? 这女人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连陈有容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笑什么?这是我与我家侄子的家事,与你何干?” 陆张氏不悦地对陈有容说道。 她初见陈有容就有些不爽。 现在再看,女人面容含俏,虽有些年纪,皮肤娇嫩,吹弹可破。 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散发着勾人的魅力,最关键是有容乃大,更是增添不少乐趣。 陆张氏与她年纪也大不了几岁,可却人老珠黄,早就失去女人的色彩。 眼见这女人仗着胸脯有二两肉,风骚入骨,便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甚是鄙夷。 她,陆张氏,能顾家,能为陆家盘算。 她这种良家妇女最看不惯的就是陈有容这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舅母,慎言。” 周玄沉了沉眉。 陈有容是庐州商会的副会长,这般无礼,怕是要给舅父他老人家招惹是非了。 “周玄,你竟护着这女人!” 陆张氏眉毛拧竖,面容怨毒愈发明显,“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对得起对你一往情深的清瑶吗?” 第65章 直! 陆张氏原本看周玄不起,可眼见周玄花样百出,白花花的银子一箱子一箱子地往琅琊学院搬,也算是个人物。 纵不让清瑶嫁于周玄,勾着周玄,让他花些银钱那也是好的。 没成想,周玄才刚起势,就勾上了这般下贱的狐媚子。 当真应了那句老话:男人有了银子就变坏,这银子,还是留在她们这般顾家的主母手里比较好。 “清瑶妹子还未出阁,舅母也不怕损了清瑶妹子的名声?” 周玄也知道陆清瑶对他的情意,可他毕竟是来自于新时代的人,深知近亲不可结亲的道理。 欧洲皇室曾为了血统的纯正,近亲结婚,才导致血友病肆虐皇室。 那时的医学还没发达现代这般地步,只能归结于‘上帝的惩罚’。 “怎么,有了钱就瞧不上我家清瑶了是吗?别忘了,没有你舅父的接济,你这书院,早就倒了。” 眼见陆张氏这般无理取闹,周玄也实在不想与这无知妇人多费一些口舌,他转过身对陈有容说道。 “陈会长,告辞了。若有消息,陈会长可派人来与我通传,我必定登门拜访。” 说罢,周玄转身进了学院,陆张氏想上前理论。 砰! 弟子重重地关上了门,让陆张氏吃了闭门羹。 “这个狗屁周玄!为了个吊着眉梢勾搭男人的贱蹄子,连我这个舅母的面子都不给!” “没良心,丧天良!生孩子没腚眼啊你!” “要不是我们老爷照应,就你这样的书呆子,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你瞧不上我家清瑶,我还瞧不上你呢!” 陆张氏破口大骂,怨毒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着,惊起了远处一片狗叫跟灯火。 兴许是累了,兴许是见学院大门紧闭,没有回应,陆张氏才悻悻地收了声,转头看见唇角勾着冷笑的陈有容,怒火又起。 “看什么看?贱蹄子,仔细老娘刮花你这张勾引男人的脸。我告诉你,老娘可是……” “呜呜呜!” 陆张氏话说了一半,就觉得头上罩上麻袋,摔在地上。 “周先生好脾气,自不会与你这蠢妇人一般计较。” “可我不一样,我是女子。女子,可最小肚鸡肠。” 见陈有容使了个眼色,五大三粗的小厮与随从也明白她的意思。 莫看陈有容平日里巧笑嫣然的样子,可惹了她,没什么好下场。 曾经,有一护卫,在陈有容面前张牙舞爪炫耀着身上的肌肉块,想发生点儿什么。 陈有容没搭理他,这贼子也不知哪里借来的狗胆,竟偷偷溜进陈有容的房间,意图不轨。 那一夜,整个府邸都回荡着护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说府邸第二天所有的狗都加了肉。 这蠢夫人见陈有容举止带媚,兴许也把陈有容当成了下作的青楼女子,自是出言不逊。 “毕竟是周先生的舅母,莫要打死了。让她在府里休养段时日,给周先生些安生日子便可。” 陈有容话说完,雨点般的拳脚落在陆张氏身上,静谧的夜空回荡着陆张氏的惨叫声,狗叫声更凶猛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陆张氏的惨叫声也小了,她被蒙着麻袋,感觉被扔上了一辆马车,晃晃荡荡了好一会儿,只感觉到头晕目眩,险些呕吐了出来。 她在心里把陈有容与周玄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只消让她回去,定要寻个机会,把这口恶气出出来。 扑通! 陆张氏感觉被人扔在了门口,挣扎了半天,眼见牌匾上两个大字--陆府。 周玄回房,听到浴室中传来水声。 看来这小弟子趁着他送陈有容的时候,去洗澡了。 玲珑来了学院也有段时日,虽是个富家的公子哥,周玄并未在萧玲珑身上看到那些纨绔习气。 他对这个小弟子,倒很是满意。 学东西很快,理账,算数,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学便会。 听闻,学子们对这个小弟子也宠爱有加。 看来,要寻个日子,与玲珑出去踩踩风才是。 总不能让他一直窝在书院里,劳逸结合,方为正道。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浴室开门的声音。 只见萧玲珑披着浴袍,光着脚丫走了出来。 在周玄惊讶的目光中,萧玲珑未注意,连人带衣服,一起撞进了周玄的怀里。 萧玲珑抬头,灵动的目光带着惊讶,静谧的烛光之下,回荡着萧玲珑轻灵惊讶的声音。 “师……师父……您,回来了?” 周玄下意识地抱住怀里刚刚出浴的小弟子。 水滴带着俏皮,划过萧玲珑俏丽的脸庞,惊愕的俏脸带着羞红。 萧玲珑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双手不由地抓紧了周玄的衣服。 周玄此时脑子有些发蒙,毕竟他这个小弟子着实与普通的男人有些不一样,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三千青丝的长发,还有这隐隐若现,雪白细腻的肌肤,给周玄的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刚在门口送走狐媚勾人的陈有容,腹中的邪火还没落下去,眼下,又被勾了出去。 真该死! 脑中刚闪过邪恶的念头,周玄连忙骂了自己一句。 玲珑可是男子啊! 周玄很确定,他是个钢铁一般的直男,像是钢筋一般的直,绝不会对男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可他这小弟子……着实有些漂亮…… 周玄终于明白了那句话:不是你不弯,是对方掰的时候,没用力。 “把衣服先披上吧。” 将脑中邪恶的想法连忙赶走,周玄取过长衫,给萧玲珑围上。 萧玲珑乖乖点头,脸蛋通红,低着头,躲在周玄的怀里,像是一头小鹿,偷偷舒了一口气。 幸亏她刚刚在浴室里面围上裹胸,若不然,恐怕现在已经被发现了。 “玲珑,你来学院,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吧。”周玄忽然开口询问。 萧玲珑点点头,并未说话。 她现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你想过要回自己房间吗?” 周玄叹了口气。 他可不想被掰弯啊。 他真的是个直男! 第66章 何为,滤镜? 回去? 萧玲珑抬起头,“师父是想赶我走吗?弟子还有很多东西未请教师父,想与师父同住。” 周玄:“……” 不是他不想教,只是他这个小弟子… 唉。 玲珑很奇怪。 按说,她这般长相,在周玄那个时代会被定义成娘炮,二椅子。 周玄前世看过不少那般的视频,从来没有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玲珑不同,他的娘,是着实带着少女味道的。 周玄有些理解那些男同们的取向了。 周玄叹口气,“那师父可以与你商量个事情吗?” “恩。” “以后,莫要在师父房里洗澡了。” 再这么下去,周玄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掰弯了。 “弟子遵命。” 原来是这个。 萧玲珑甜甜一笑。 短短半月,她已经被撞破了两次。 这般下去,早晚是要识破的。 就算周玄不说,她也会注意。 “师父,可以问你个事情吗?” 萧玲珑换了个弟子袍,将头发扎了起来,看起来正常多了。给周玄研墨,美眸望向周玄。 “什么?”周玄停笔。 “学院的女弟子们,有没有人跟师父表露过心事呐。” 萧玲珑眨着好奇的大眼睛。 青春懵懂,年少纯情。 周玄又是谪仙一般的风采,想必有不少的女弟子,都跟她抱着一样的想法。 “有……吧。” 周玄望向窗外静谧的夜空,笑了笑。 前世,周玄是个大学老师,而那些学生初入懵懂,自然免不了这样的心思。 他前世在网上看过一则消息,讲三国的易老师,每日都会收到学生夹在他课本里面的情书。 虽没这般频繁,可周玄也收到过不少。 有个女学生,为了追随她的脚步,报考了他当年读研的学校。 只是年少轻狂上了头而已。 周玄又怎会当真。 来到大周,情况稍有不同。 毕竟大周不比前世自由,礼法森严,女子更被束缚,不敢有何过分举动,以免坏了自己的名节。 可周玄也看出几个女弟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就跟……等会儿。 周玄心里一凉,怎么就跟玲珑此时看他的眼神一般? 眼睛里宛若有万般星河。 “那师父是怎么处理的呢?”萧玲珑好奇问道。 “你为何想听?” 周玄下意识问道。 “只……只是好奇。”萧玲珑下意识解释。 她自是有另一番心思。 于她而言,她留在书院,是跟周玄学本事。 可实际上,是她对周玄这个人生了好奇的心思。 “还能怎么处理?我是个教书先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学生对老师,大多只是崇拜而已。没了这层滤镜,其实发现,两人相处,便是所谓的油盐酱醋茶,一地鸡毛。” 周玄笑了笑。 前世的女学生疯狂一些,周玄自会给她讲这些道理,琅琊学院的学子倒是矜持一些,用不着他多费口舌。 “何为……滤镜?”萧玲珑不太懂。 “怎么说,就比如你喜欢吃鸡腿,却不爱吃鸡皮,你看待鸡腿便带着滤镜。”周玄只能用萧玲珑听得懂的语言与她解释着。 “是这样……” 萧玲珑似懂非懂,忽然说,“比如我看师父,就比别的夫子要好,便是带着滤镜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周玄点头,勉强解释得通吧。 萧玲珑脸蛋凑了过去,与周玄距离很近,她的声音格外轻灵,双眸也愈发地明亮。 “我懂了师父,滤镜就是喜欢的意思喽?” 呼! 微风拂过,吹起纸张与青丝。 萧玲珑托着腮,美目盯着面前的男人,周玄握着笔,一动不动。 心里仿佛有个东西被敲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有这么一瞬间,呼吸一滞。 可一想到两个人的性别,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阿弥陀佛,我是直男。 “也不能这么笼统。”周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那师父有没有看谁带着滤镜?”萧玲珑忽然问。 周玄年纪也是不小,应该也有青春懵懂过吧? 周玄想了想,“算是有吧。” 前世的妻子。 若说他与妻子多恩爱,那倒也没有。 可关系也不差,但却没有到天崩地裂,死去活来的地步。 有时候,周玄仿佛感觉自己活像个得道高僧一般,都快要入定了。 “原来,师父也有喜欢的人。” 萧玲珑声音小了下来,似是嘟囔。 忽地,一阵咕嘟的声音从萧玲珑小腹传来,萧玲珑抱歉笑笑。 “饿。” 周玄摇头。 前世,他在玲珑这个年纪,也是这般。 用士兵突击里面的一句话说:十二点睡,十二点半就饿。 青春的年纪,本该就如此。 好在玲珑这般,打断了他们两个尴尬的气氛。 “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吧,我也饿了。” 夜其实夜深了。 大部分弟子都睡了,周玄起灶烧火,一气呵成,来到这里这么久,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厨房还有一些肉,菜。 周玄和了点儿面,准备做个简单的肉丝面便算了。 萧玲珑在旁边看着,很是好奇,凑了过去。 周玄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旁边的小弟子逐渐靠了过来,他的鼻翼,飘过来阵阵的体香。 体香? 他这个小弟子果然男生女相。 “师父,放个蛋吧。”萧玲珑扬起脑袋。 “你靠太近了。”周玄下意识开口。 他感觉距离被掰弯,又进了一步。 “我跟父……咳咳,父亲大人平日里就是这样的,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靠着师父,不是应该的吧?”萧玲珑扭着头问。 “也算是有道理。” 周玄被这番歪理说服了。 他索性也不管了,任由萧玲珑靠着自己。 男的,男的,男的! 周玄不停地做着心理暗示。 只是有体香,长得好看的男人而已。 很快,两碗面上了桌。 煎蛋的油脂,搭配着肉丝跟蔬菜,让萧玲珑胃口大动。 可周玄却有些食不知味。 因为他想到了前世做菜的调味的必需品--味精。 大周的盐巴,还是差一些啊。 没有味精,这味道,也有些涩涩的,让周玄怀念了前世的油泼面,小龙虾。 等会儿,味精? 周玄眉头一挑。 他记得庐州是靠海的吧? 那岂不是会有海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