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诡尸闻录》 第1章 上元、公子、杀人刀 有灯无月不娱人， 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 灯烧月下月如银。 正月十五，月圆夜，江城内彩灯满街，佳人才子依桥而坐，官家文人对酒当歌。 舞乐之音如风般游荡，充斥整个街城。 城西灯柳街头的玉音楼上，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站在顶楼的廊道旁，看着街下如此繁荣景色，倒是显得有些淡然。 “徐爷爷，听说江城主曾是位军功显赫的武将，没想到对这文人墨客的节日，竟也如此上心。”身穿青色绸衫的唐舒看着江城如此景象，兴致缺缺。 唐舒虽身材高挑，但面容稍显稚嫩，不过及笄之年。 她身旁一身素衣的徐尘眉眼带笑，说道:“姓江的年轻时在军营中倒是名声赫赫，不过在此闲城养尊处优三十多年，喜恶有所变化，倒也正常。” “……” 两人闲谈之际，一阵悠扬的笛声打扰了此刻桥街上的热闹。 鼎沸之声戛然而止，那些施以粉黛的富家小姐，风度翩翩的书生文客，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攀谈。 整个江城皆知，此笛乐一起，必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要出现了。 笛声由远至近，城河以西，一条装饰华丽的船只缓缓而来。 身穿素裙，面容姣好的少女站于船头吹笛，素裙随风而动，与此时街景倒是尤为相称。 两名江湖装扮的刀客站在船只两侧，看其身形气势，绝不是普通的江湖草猛。 而那一身白衣，坐姿慵懒的俊俏少年郎，就坐在船只中央，一边吃着身旁丫鬟递来的樱桃，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 “是他？” 徐尘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浓。 唐舒生于帝都，俊俏绝美的少年郎倒是也见的不少，不过这位江城三少主生的确实清新脱俗，怪不得他的皮相画卷，都卖到了千里迢迢的帝都街巷。 “小姐对他可还满意？” “下旨赐的婚，我满不满意又有何重要。” 唐舒的语气满是无奈，但眼睛在那白衣少年的身上却是如何也移不开了。 毕竟十五的年纪，对于美好的事物，总归是有些向往。 然而那白衣少年郎的下个举动却是令唐舒对他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只见他将口中桃胡吐进河溪，随即将一旁丫鬟揽入怀中，丝毫不顾及对其观望的江城子民。 然而对方如此不雅举动，却使得街道两侧的女子掩面轻羞，眼中却是对白衣少年怀中的丫鬟嫉妒不已。 “难不成这个江宇辰，真如传闻那样，是个纨绔？” 徐尘轻抚胡须，眼露笑意:“小姐，市井巷弄间的传闻有真有假，不可全信，更何况他出生高贵，心智眼界必然异于常人，或许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想让世人看到的样子。” 唐舒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原因，突然就对这姓江的少年没了兴趣。 比起心机深沉之人，她倒是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纨绔子弟。 “小姐，可看出这少城主身边护卫的深浅？” 唐舒想了想，说道:“既然徐爷爷这么问我，那两名佩刀的江湖侍卫，定然只是花架子。” “中等武人，体魄底子还成，算不得花架子，在帝都请他们做护卫，每月最少百两的供奉。” “嗯……难道是那个吹笛的小姑娘，还是那个矮瘦的船夫？” 徐尘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那就只剩那个丫鬟了！” “这丫鬟不简单，先不说她拥有上等体魄，筋骨资质也属上乘，而她的衣服里，更是藏了百余根的毒针，想必应该是雷花门的弟子。” “在帝都，请这么个丫鬟，得花多少的供奉？” 徐尘稍微想了想，答道:“三千两，应该够了。” “帝都精卫军每年的粮饷也不过是这些钱，难不成这丫鬟抵得过三千精卫军？” “江湖人替官家办差，都是明码标价，不止帝都，三州九城之地，皆是如此。” 一阵有些不合时宜的暖风吹过街城，满街的花灯瞬间灭了大半，整个城西街道立即暗淡些许。 “有杀意。”徐尘将视线看向街尾，他那原本漆黑的瞳孔已然散发出白灼的光雾。 庆幸的是，这般浓郁的杀意，并非是冲着自己和小姐来的。 一道身披灰袍的身影从城街尽头而来，原本拥挤的街道，不约而同的为其让开一条道路。 这人身上散发的味道太过奇特，倒并非是臭，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可只要一靠近，这种味道钻进鼻子，就会让人莫名联想到死亡，不禁心生恐惧。 徐尘眼中散发的雾气越来越浓，紧紧的盯着街道下的灰袍神秘人:“我看不出此人的深浅。” 唐舒一惊，她打小就跟在徐爷爷的身边，自然明白徐爷爷这双眼睛的能耐，六重体魄一眼便识。 如今徐尘说自己看不出来人深浅，显然对方的体魄已经超越了六重境界。 唐舒越想越觉得心惊，毕竟三州之地，皆为凡驱，能达到体魄第六重的境界已是极限，不提那些隐世高人，被官家记录在册的也不过十人之数。 而超越六重者，便是破了凡骨肉身，除了已入天道的无上之外，就只有从彼岸而来的刀客了。 “难道他是一位……彼岸？” 徐尘摇了摇头:“小姐，彼岸刀客这种传说人物藏的都很深，即使老夫拥有素瞳，也无法轻易分辨，至于为何看不透他，或许只是因为他的体魄有些特殊。” 说话间，那一身灰袍裹身的男子已然走到了船只的对面。 船头那位吹笛的少女停下了演奏，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灰袍男子，不禁后退一步，心中滋生恐惧，一个踉跄竟摔倒在了船面上。 “江辰宇？”灰袍男子的声音虽平淡，却传进了街上每一个围观之人的耳中。 一身白衣的少城主松开怀中丰腴的丫鬟，脸上依旧是一副略显戏谑的笑容。 “不知阁下找本公子，是有何事？” “杀你。” “阁下想杀我？总要有个理由吧？” 江辰宇贵为江城的少城主，对于仇敌刺杀一事倒是经历了不少，但像对方这般明目张胆的，倒还是头一遭。 “……” 下一刻，磅礴的气势突然爆发，江辰宇身旁两名江湖护卫率先出刀，以迅雷之势一横一劈同时斩向前方的灰袍男子。 再一刻，磅礴的气势消失殆尽，灰袍男子的两只枯掌，便已经刺穿两名江湖刀客的脖子。 手掌抽离，血肉齐飞。 两具尸体直挺挺的掉入河中，清澈的河水被染红一片，缓缓向四周晕开。 见此场景，江辰宇依旧面不改色，嘴上不忘打趣道:“便宜货，果真不中用……” 灰袍男子再向前踏出一步。 身材有些丰腴的丫鬟立即出手，一个翻身间，数十道银针凭空出现，一同刺向身前灰袍男子。 不过五步距离，没有人可以逃脱这“毒雷云花”的攻击。 如丫鬟所想，几十道毒针全数刺在了男子的灰袍上。 丫鬟嘴角显出浅笑，然而不等她出言讥讽，灰袍男子身体上的毒针便开始由银色转为赤红，随即升起烟雾，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毒针便被融化成液体，将男子的灰袍印出一道道的斑痕。 本该阴冷的城西，此时竟犹如烈夏。 气温依旧在不断的攀升。 此时此刻，这些围在城西想要看热闹的行人才感到不妙。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灰袍男子便再踏一步，衣袍古荡而起，干枯的手掌已经握在藏于灰袍中的短刀刀柄上。 “咻！” 男子拔刀的动作并未做完，刀刃只显现一半便被收回刀鞘。 然而一道灼眼的刀光却是在男子的身前闪出一个弧度。 稍纵即逝。 灰袍男子收起杀意，整个城西的气温回归平常，而那本想要再次出手的丰腴丫鬟却是表情僵硬，双眸再无一丝神采。 “咔嚓……” 丫鬟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上半身重重摔落，浓郁的血浆在其腰身处不断向上喷涌，五脏六腑散在船身，那场面极为可怖。 围观的人群发生骚乱，四散而逃。 灰袍男子不急不缓的走上船去，伸手抓住江辰宇那飘动的长发。 随即，江辰宇的身子就这么直接倒在船面上，而头颅依旧被男子抓在手中。 那张绝美的容颜，已没有了刚刚的神采。 “我……”看着如此场面，站在不远处的唐舒惊呼出声，嘴中差点吐出国粹。 ”这刀，是真的快！”徐尘对于突然的状况倒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一双散发着雾气的眼眸依旧在观察着灰袍男子的身体。 “这……就死了！”唐舒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身份如此尊贵的城主之子，就这么死在了自家的地盘上。 这帝都之外的江湖，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断啊！ 街道下的灰袍男子突然抬头看向唐舒，这一个对视，却是让唐舒心脏骤停一瞬，一股莫名的恐惧由心底直冲天灵盖。 唐舒看到了男子的脸，平平无奇。 可他的眼神，那真的是活人的眼睛吗？ “原来如此……”徐尘收起素瞳，再次面露笑意:“怪不得看不透他的体魄，这人，压根就算不上是一个活人。” 唐舒被这突然的对视吓的不轻，等再次回过神时，灰袍男子已经提着那颗“价值连城”的脑袋，消失在了黑夜里。 “小姐，我们跟上他。” “啊？” 徐尘咧嘴一笑:“通往方寸的引路人，我们找到了！” 第2章 刀隐于市 亥时，一刻。 城门封闭，江城卫兵夜巡城街，原本还欢愉一片的喜城，瞬间便被掩上了一层阴霾。 看到城主之子被当街断头的人可不少，这惊人的消息，很快便蔓延至整个江城。 清冷的夜，飘起小雪。 秦灼提着那颗血液已经流干的头颅，在城西的房顶上不断穿梭着。 虽然速度异常敏锐，但在挨家挨户的花灯照耀下，还是格外的显眼。 身穿甲胄的江城卫兵从四面涌来，这般速度倒是让秦灼有些意外。 他加快脚下步伐，十分巧妙的躲开卫兵的视野，一个闪身钻进了一间宽敞的马房。 秦灼步伐轻盈，在一排马儿的注视下，来到了马房的后院，直接跳进了院中的枯井。 枯井之下，是一条特殊的密道。 “……” “再坚持一下……” “都怪自己，不该拔刀的……” “不该拔刀的……” 莫名的燥热蔓延全身，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瘙痒。 秦灼能够感觉到，有一些细小的虫子正在自己的体内攀爬着。 本就干枯的皮肤正在慢慢萎缩，秦灼跑动的速度明显缓慢了许多。 他掏出腰间酒壶，猛灌了一口，体内的瘙痒这才缓解一些。 不过这一壶的酒水，仅够他缓解片刻而已。 酒劲过后，身体再次开始异动，背脊出现剧烈的痛处，一道道如刀般的鳞片从干枯的皮肤内向外钻出，覆盖在秦灼的后背上。 密密麻麻的蛇鳞不断向下蔓延，剧烈的痛处不断侵蚀着秦灼的大脑。 秦灼牙关紧咬，即使痛苦已达到极限，他也并未停止脚下的步伐。 精神恍惚间，他终于看到了隧道尽头的那盏烛火。 隧道另一端的井上，则是一间有些昏暗的屋子。 秦灼将井口用木盖掩上，一个挥手，身上那件灰色的特殊法袍便化为一道长巾，围绕在屋顶的房梁上。 他解开腰间的束带，露出了那被蛇鳞完全覆盖的身体。 在身体被完全麻痹前，秦灼直接扑进屋子角落的巨大水桶中。 当感觉身体被冷水包裹，密密麻麻的蛇鳞开始慢慢向皮肤内收缩，已经干枯成树皮般的皮肤不断膨胀，体内的燥热与瘙痒也渐渐缓和下来。 秦灼长长呼出一口气。 想到刚刚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失去意识，不禁后悔不已。 秦灼的这副身体有些特殊，若平日里在水中泡上一晚，倒是能够活动一整个白天，一旦释放杀意，一个时辰则已是极限。 可若是拔了刀，身体很快就会被杀意反噬。 刚刚的情况对秦灼来说并非绝境，即使不拔刀，杀了江辰宇也是轻而易举。 然而秦灼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未曾让刀出鞘，这手太痒，实在是没忍住……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子外传来，秦灼的房门直接被人推开。 一个全身圆鼓鼓的小胖丫头跑进屋子，看着正在泡澡的秦灼大叫道:“师父，外面发生大事了！” “……” “少城主被人给杀了！” “……” “天啊！现在城内全是卫兵，我还心思吃完饭就去看花灯呢……唉，又要再等一年了！” “……”秦灼想着，自己还是要在屋子里上一把锁，这丫头喜欢破门而入的习惯，还真是随了自己。 小胖丫头是秦灼的弟子，叫小馒头，是秦灼五年前用两个馒头从一个乞丐的手中买来的，正因如此，就这么一直的叫她了。 当时小馒头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饿的骨瘦如柴，谁知秦灼把她带回家中，没几个月就吃成了一个胖丫头。 别看她年纪小，但吃起饭来，在城南干苦力的汉子还真够呛能吃得过她。 秦灼这些年一直在江城谋生，明面上开了一间缝尸铺，因为整个江城独一家，倒也赚了不少银子，后来小馒头年纪大了些，对缝尸一行倒是有些天赋，秦灼便将她当成了弟子。 “咦？师父，这怎么有颗脑袋？” 秦灼一惊，刚刚的情况实在太过匆忙，竟然把江辰宇的头给忘了…… 穿着棉袄背心的小馒头拿起江辰宇的脑袋瞧了瞧，说道:“师父，你拿这脑袋做什么？我给它放回尸房了。” 秦灼微微点了点头，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师父你再泡会儿就出来吃饭吧，我给你准备了大餐。” 说罢，小馒头捧着江辰宇的脑袋，离开了秦灼的屋子。 子时。 因为冷水的浸泡，秦灼的身体恢复平常，可即使如此，和普通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灰暗的皮肤依旧僵硬，看上去就和缝尸房里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因为过节，小馒头烧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不过秦灼身体特殊，没有味觉，也不靠食物维持生命，所以吃什么都算是浪费粮食。 但小馒头听城中的老医师说将虾仁与棠贵捣成泥混在一起，再倒入一袋粗盐和一罐米酒，会有防腐的作用。 所以小馒头几乎每周都会为秦灼准备一次防腐大餐，虽然效果甚微，但对于秦灼的干尸症，倒还是有些压制的效果。 吃饭时，小馒头时不时的用异样眼光偷瞄着秦灼，这倒是让秦灼有些不自在。 “看我作甚？” 小馒头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猪头肉，一边说:“师父，我知道你想讨个媳妇，但师父你的条件你也清楚，没那么容易，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去柳巷里的青楼，再不济去找卖香叶的陈寡妇也行。” 秦灼那一双无神的双眸表露出了淡淡的疑惑:“这是什么话？” “师父，你下次可不许再拿店里的脑袋了，那些都是客人的，若是弄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秦灼傻眼，本就僵硬的身躯变的好似石雕，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小丫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怎么会懂得这些，定是街头那个卖肉的李屠夫教的。 秦灼知道，那李屠夫对自家小馒头的眼神不纯洁，定是想等小馒头再长个两三岁，就讨回家当小媳妇。 秦灼当然不会将小馒头托付给那个猥琐的老男人。 不然…… 找个时间给李屠夫杀了吧…… “唉……” 小馒头将一盆大米饭扫荡干净，随即便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师父，你说你命咋就这么苦，我前些天去问过老医师了，干尸症，蛇鳞病，火骨毒，这些可都是无法医治的绝症，却都让师父你给得上了。 偏偏还做这缝尸的买卖，谁家的黄花闺女不忌讳，师父你要真想讨个媳妇，不攒个一千两的银子，没人愿意跟你。” 秦灼嘴角微微抽搐，心想就你这个吃法，自己这辈子都甭想攒够一千两的银子了。 秦灼继续享受着防腐大餐，并未出言解释什么，他可太了解小馒头了，自己和这小孩子解释，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隐约间，隔壁的院落里传来了淡淡的啜泣声。 “刘婶儿？” 小馒头点了点头，解释道:“想来是知道少城主被杀，所以才喜极而泣的。 师父你成天待在家里，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少，隔壁刘婶婶的闺女在上个月被强行带进了少城主的府里，送回来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受了很大的刺激，前几天死在了家里。 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姐姐，师父你见过几次的。 如今少城主被人给杀了，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帮刘婶婶的闺女报了仇。” 秦灼当然知道此事，他在这条街生活了七年，虽很少出门走动，但却对街道的邻里十分熟悉，尤其是刘婶儿家的那个丫头，逢年过节都会来送些鸡蛋和肉蒲，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也不害怕，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江辰宇在背地里做过不少龌龊事，但秦灼却对此并不在意。 秦灼算不得什么善人，做事只问本心，对于外人之事从不衡量对错。 所以江辰宇的死，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动了秦灼认识的人，才惹来杀身之祸。 然而对于秦灼来说，这件事还未结束。 他已经决定将江辰宇的头颅保存好，等下个月江城主的寿辰，以此为礼，前去祝贺。 第3章 缝尸匠 江辰宇的死，彻底震怒了那位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江老城主。 那帮在江城落脚的江湖刀客嫌疑最大，几乎都被拉进牢狱审问了一遍。 然而能够一刀腰斩“雷花女”的刀客，又岂是那帮卫兵能够轻易抓获的。 秦灼的这一刀，不仅和江家结下了死仇，更是得罪了楚州境内的雷花门。 虽然那位被秦灼腰斩的雷花女已经叛离雷花门，可毕竟曾是雷花门内的中流砥柱，就这么轻易被人一刀给斩了，无疑是打了雷花门一个响亮的耳光。 作为八门之一，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自然是不能忍的。 这场卫兵搜捕，在江城持续了两天三夜。 最终以失败告终，毕竟是楚州的枢纽，即使江老城主再疼惜儿子，也不可能封城太久。 而秦灼却对此并不上心，依旧如往常一般，待在缝尸房中摆弄着那些尸躯。 关于秦灼为何会选择这个营生，其实很简单，他的这副身躯，本就已经死了，不过是用三魂和一缕特殊的神识作为支撑。 可即便如此，秦灼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这副身体能够像正常人一般。 晨起夜梦，一日三餐。 所以秦灼选择缝尸这个行当，便可以明目张胆的研究人尸，还可以赚些银子，维持日常的花销。 关于缝尸这门手艺，门道颇深。 要将一副破碎的尸体缝合完整，可不单单只是一道工序那么简单。 首先要对尸体内部进行清理，掏空体内的五脏六腑，用可降低腐烂速度的冰木对身体进行填充。 若是尸体在生前沾染了邪祟，还要对其进行驱邪的仪式。 所以像佛门的经文，道门的符箓，还有秘教的木印，缝尸匠需都要精通一些。 当做好这一切，才可以将破碎的尸体进行缝合。 缝合后，要用火烧至沸点的蜜蜡进行尸体的涂抹。 蜜蜡一凉便会变的坚硬，使尸体与外界完全隔离。 这样的尸体入棺后，再在棺中放一块玉冰石和一块水银盘，即使过了千年，尸体也将被保存的完好无损。 而关于缝尸匠的禁忌，则有三。 不缝一尸两命，不缝死于清明，不可将不同尸体的肢体进行拼接。 这是所有缝尸匠都会遵从的缝尸准则，当然除了秦灼之外。 秦灼除了不会胡乱拼接尸体之外，一尸两命和死于清明的尸体都有过缝合的经历，正因如此，甚至有很多特殊的尸体会从外城运来，请秦灼缝合。 这也让秦灼在缝尸界的名声变的十分恶劣。 至于秦灼为何如此毫不忌讳？ 原因很简单，他打小就不相信因果。 既然不信因果，自然不惧世间一切的禁忌。 秦灼认为，那些所谓的禁忌，不过是世人用来恐吓束缚自己同类的枷锁而已。 万物命理，皆该由自己掌握。 …… 给江辰宇的头颅上了最后一层蜜蜡后，秦灼便开始修理起他的头发。 既然决定要将此头颅作为贺礼送给江老城主，便不能修理的太过马虎。 对于这位江老城主曾经的辉煌，江城之内无人不知。 几乎每条街道的茶楼酒馆隔三差五就会有说书先生大肆宣扬，甚至在规模大些的书楼，也能买的到江老城主正面事迹的画本故事。 显然，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城主江辉，对于自己的形象非常看重。 虽然他在年轻时确实神勇，但像说书先生说的从未有过败绩，那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的人知道的不多，但秦灼却清楚，大启第六年，江辉率领的五万帝军在东州边境被瀛国两千武士偷袭，死伤大半，江辉也因此没了一只眼睛。 那场战役也成了江老城主一生之痛，是不可被任何人提及的逆鳞。 所以秦灼才决定，把江辰宇的头发做成瀛国武士的发型，然后再当贺礼相送，这才会显出自己的诚意。 虽然缝尸秦灼在行，但修发这事他可没什么经验。 秦灼先用骨刀把江辰宇头顶的一片头发剃秃，然后把两鬓发丝梳于脑后，用细巾布绑了个马尾。 再将马尾剪短，涂上一些快要干掉的蜜蜡，抓的蓬松一些。 左右欣赏一番，倒还和真正的瀛国武士一般无二，只是江辰宇这张女相的面容缺了些饱经风霜的氛围。 “哒哒哒……” 穿着棉袄背心，扎着丸子头的小馒头冲进缝尸房。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宣纸，高高的举向秦灼。 “师父快看，满城都贴满了灰衣刺客的悬赏令！” 秦灼瞧了一眼，悬赏令上所绘之人确实就是自己，不过头被灰帽遮挡，只能看到那消瘦的下巴。 “灰衣刺客，身高七尺五，身披灰袍，年纪五旬之上，腰悬青色短刀，身体散发邪臭，可使人心生恐惧，透露灰衣刺客行踪者，可领赏银千两。” 秦灼低头看了看自己干枯的双手，看上去确实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无二。 回想起上元节那夜的场景，秦灼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两道身影。 是当时站在酒楼上的一老一少。 秦灼所披的法袍十分特殊，除非是自己特意与人对视，不然他人根本无法看到自己隐藏的面容。 可上元节当晚，秦灼靠近江辰宇时，他便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这道视线很不普通，就好似要把自己完全看穿一般，使得秦灼浑身不自在。 所以在杀了江辰宇后，实在是没忍住好奇，便抬头看了一眼。 秦灼确定那老人和少女一定看清了自己的脸，然而从江城的悬赏令来看，这两人却并没有选择报官。 幸运吗？ 秦灼可不这么觉得，那两个外地装扮的陌生人可绝不是什么小角色，至少那个老头，若是不处理，终究是个麻烦。 自己的刀，或许要再出一次鞘了。 第4章 小叶的死 正午时分，秦灼将修理好的江辰宇头颅放进木盒中，便离开了尸房。 他坐在铺子外街道的石板凳上，感受着从天空直射而下的刺目光线。 太阳光照射在皮肤上一定很舒服吧？ 秦灼觉得，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感觉到的。 清冷的街道，除了风声，就只有街角卖肉的吆喝声。 七年的时间，这条处于南道的沟子街没变样子，依然冷清的要死，只有一家子承父业的店铺还开着。 “秦掌柜，出来晒太阳？”在沟子街住了一辈子的陈老伯正在街外遛着也已经年迈的老黄狗，看到秦灼后不免有些惊讶。 距离上一次见秦灼，也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 秦灼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 “我听你那小胖徒弟说，你的干尸症最怕晒太阳了。” “偶尔一次，无妨。” 陈老伯本想再聊几句，可他知道，这个整日和尸体打交道的青年人不太爱说话，于是笑了笑，便带着老黄狗离开了。 整日遛狗的陈老伯，隔壁做针线活的刘婶儿，街头卖猪肉的李屠夫，还有每夜都站在街尾等待着儿子的吴大娘。 小小的沟子街，就这么几户人家。 江城南道，整个江城最落魄的地方，在这数百条落魄的街道里，就属这条沟子街最为冷清。 因为有间缝尸铺子，很多人都会绕着沟子街走，紧怕离得近了会沾染一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因如此，这些已经慢慢接受秦灼存在的邻里才会显得更加珍贵。 正在秦灼愣神时，隔壁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 穿着寿服一脸疲态的刘婶儿向着秦灼缓步而来。 秦灼抬头，看着挡住前方阳光的刘婶儿，不免觉得奇怪。 秦灼是了解刘婶儿的，对自己做的生意非常忌讳，平日里别说是和自己说话，就是靠近，她都不敢。 秦灼倒能理解，也清楚她是个善良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经常让自家的女儿来铺子里送些吃食。 “秦掌柜……” 刘婶儿的神情有些局促。 秦灼没有说话，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言语，他与人交谈向来不喜欢客套。 也不会。 “秦掌柜，我听小馒头说你很厉害，就是想问问验尸一事，你能不能做？” 虽然刘婶儿忌讳缝尸这个职业，但她也清楚缝尸匠和仵作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能做。” “我……想请秦掌柜帮我家小叶验尸。” 秦灼皱起眉头:“不是请官道的人验过了？” 在江城，平民百姓家里若有人去世，除了触犯刑法的特殊情况，只需花五十文钱，便可到城中的官道上请官家仵作验尸。 而刘婶儿的女儿在上元节的前一晚死在了家中，已经请过了官家的仵作，这事秦灼已经听小馒头说过了。 一听这话，刘婶儿则有些失态，语气更是充满了愤怒:“我不信任他们！小叶这个孩子一直都很坚强的，我不相信她会自杀的！” 刘婶儿言语中有所隐瞒，她了解自家孩子，平日里素来爱干净，即使到了不得不寻死的这一步，也不会选择死在自家里。 “仅此凭证？” 秦灼可不相信，仅凭自家的孩子坚强，所以便觉得官家有问题，想必刘婶儿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知何时，小馒头已经站在了秦灼的身边。 “刘婶婶，我师父他不能久晒太阳，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子里说。” 刘婶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进秦灼的缝尸铺子，然而并非如她想象那般阴冷，反而十分暖和，前厅里摆放着几盆花草，使得整个铺子里都满是芳香。 秦灼的缝尸铺子，除了秦灼的屋子和那间放满尸体的尸房比较阴间外，和寻常人家其实并无区别。 小馒头给刘婶儿倒了杯温水，又从厨房拿了些桃酥与干果，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零食。 毕竟铺子里除了顾客，很少有熟人做客，主人家的礼节师父不懂，自己可不能差了。 小馒头坐在秦灼的身边，一张喜庆的圆脸正对着刘婶儿，看着小丫头那圆鼓鼓的腮帮子，刘婶儿心里的紧张也缓解了许多。 “这事儿……还要从头说起。” “没事刘婶婶，我师父虽然长相赶了些，但其实耐心的很，您喝口水，慢慢说。” “……”秦灼嘴角微微抽搐。 “家里老头走的早，小叶这个孩子孝顺，几乎每月都会去城里的善德庙给她父亲祭拜。 一个多月前，小叶如往常一样去祭拜，却比平时晚了几个时辰归家，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卫兵给她送回来的。 小叶说是在半路遇到了些事情，卫兵看天色太晚，怕出事情，就将她送回了家里，我当时也就没想那么多。 不过那几天的小叶整日待在家里，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 听到这，小馒头都听出了端倪，紧忙叫道:“一定是那个卫兵欺负了姐姐！” 刘婶儿叹了口气，喝了口还在冒着热气的温水，继续说道:“就这样过了两天，之前送小叶回来的卫兵便又将小叶给接走了。 整整三天都没回来，连个信都没有，我最后也是听曾经一起做过工的妹妹说看见了小叶被带进了少城主府……” 刘婶儿一起做过工的妹妹是个大嘴巴，这事没到半天就传开了，秦灼记得那时还有不少人来刘婶儿家攀关系，都觉得是江辰宇看上了小叶，要将小叶纳为小妾。 “后面的事，秦掌柜应该也听说了，那个姓江的不是个东西，祸害了我闺女，甚至都不愿意给个名分。 但他权势滔天，我们平民老百姓哪能惹得起…… 可小叶这孩子在我面前依然表现的非常坚强，说以后给我养老，不嫁人了。 我本以为事情过去了，可小叶她白天时虽表现的正常，可一到了夜里，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癔乱之症？ 秦灼知道，一个人若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便很容易出现这种症状，即使神医，皆无计可施。 “太阳一落山，小叶便会不停的喝水。” 小馒头说道:“喝水有什么的，我若是渴了，水里加些白糖我能喝半缸！” 看着身边小馒头那得意的模样，秦灼是满心悔恨啊…… “不不不，不止半缸，小叶她蹲在院子的水井旁，一直喝，没了就再打，要喝整整一个时辰。” 小馒头瞪大了眼睛:“一个时辰，那得喝多少水，她能装得下吗？”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喝完水，小叶她就躺在院子里，我……我……甚至还看到小叶她将院子里的泥土塞进了嘴里……” 秦灼听的入神，这样的行为，真的会是癔乱之症吗？ “隔天一早，小叶醒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害怕，所以我就去找了杏林铺子的老郎中，郎中说这是轻微的癔乱之症，便给小叶抓了一副药。” 秦灼嘴角微动，轻微的癔乱之症？ “你别说，老郎中给开的药确实起了效果，小叶虽不再异动，可就像丢了魂一样，整日不言不语……” 刘婶儿看了眼秦灼，没敢继续说下去，但当时自己闺女的眼神，确实就和秦灼一样，与死人一般无二。 一直都在认真听诉的秦灼开了口:“郎中的药方，可还有？” 刘婶儿点了点头，知道事情耽搁不得，便回到家中，将那处药方拿给了秦灼。 秦灼的这副身体曾被当做药罐子给人炼丹藏药，所以在成为缝尸匠前，对于药理之事也尤为在行。 当看到这处药方后，很快就判断出这处药方的问题所在。 荆芥、干姜、陈皮、紫苏叶，将其等量煎制？ 这不就是医治风寒的药方，还是最普通的那种！ 难道这个郎中是个庸医？ 秦灼可不会这么觉得，杏林铺子可是杏林界的泰斗，不止江城，在三州九城之内皆有分铺。 一间如此有名望的药铺，郎中定不敢做出随意开药搪塞病人的事情。 即便想要搪塞，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药方，实在是太拙劣了。 细想片刻，秦灼便理清了其中的关键。 杏林药铺之所以能成为三州之内的翘楚，除了医术精湛之外，背后定然少不了官家的支持。 而此事件又始于官家，那么这个给刘婶儿药方的郎中，定然也与此事有所关联。 “郎中叫什么？” 刘婶儿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姓方，年纪与我差不多，下巴上有颗很明显的痣……秦掌柜觉得这个郎中……有问题？” 秦灼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什么。 刘婶儿喝了口已经冷掉的白水，继续诉说起整个事件的始末:“虽然小叶的状况十分糟糕，可我一直都相信小叶只是受了刺激变的疯傻而已，根本没往别处想。 上元节的前一晚，小叶是用剪刀……是用剪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我发现时……她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说到此处，刘婶儿终于按耐不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 “……我总觉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于是将小叶的尸身送到了官家的葬馆，花了五十文钱请那里的仵作给小叶验了尸。 结果并无其它的异常，致命处就是脖子上的那道划伤。 昨日城中解禁，我便紧忙去了趟官家的葬馆，想着订个棺材，将小叶好好的安葬，可那边的人却说已经将小叶下了葬！ 还让我不必担心，说用了最好的棺材，葬在了城郊的燕子林。 五十文钱，我就花了五十文钱，他们便做至如此，定是心中有鬼！” 听到这，秦灼已经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所以我想请秦掌柜，再为小叶验一次尸。” 小馒头紧忙开口:“婶婶，可姐姐的尸体不是已经下了葬？” “我花了十倍的价钱在城南请了两名力夫，今晚子时开坟挖棺，到时候会将小叶送到秦掌柜这儿。” 秦灼想了想，却觉得这事还是有些不妥，可看着刘婶儿那般坚毅的神情，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第5章 静夜 秦灼不需要睡眠，所以房间中没有床，只有一桶供他浸泡身体的冷水。 秦灼泡在水中，木讷的双眼在昏暗烛光下显的十分恐怖。 他在思考着今日刘婶儿所说之事。 若此事有官家在背后捣鬼，刘婶儿请人开坟挖棺，会一帆风顺吗？ 秦灼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怕事情会有所变数，所以也不等身体完全恢复，便跳出水桶，穿上紧身的素衣，将青刀与酒壶系于腰侧。 一个抬手，那缠绕在房梁上的灰色长巾便自主松开，翻转间化为灰色衣袍，将秦灼全身包裹。 而那股特殊的恐怖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 城郊，燕子林。 布满亡者墓碑的山林间，雾气缭绕。 两名身强体壮的力夫站在墓林中，手里拿着铁制的工铲。 “大哥，现在动手？”年轻的力夫耸着肩，眼神有些漂移，显然是对这处墓坟之地有所恐惧。 “再等等，还未到子时。”溜着络腮胡的中年力夫却是神情淡然，显然这事他并非是第一次做。 在江城做力夫，每日不过二十文的工钱，若不在暗地里谋些财路，这辈子都很难讨个媳妇儿。 所以很多力夫都干过挖坟偷尸的买卖。 若是开了个年轻且保存完整的女尸，便可到江城以南百里的猪村卖上十两的价钱。 要是尸身家里是个富裕的主，有一些陪葬的金银首饰，那就算是这帮力夫捡到了。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活的如此艰难，总会有一些不怕因果报应的心狠之徒。 所以在这燕子林下的棺椁，几乎有一半都是空的。 又等了片刻，两人便开始在篆刻“宁叶之墓”的墓碑前动手挖坟。 因为常年扛木头、沙袋等重物，所以兄弟两人的体魄比起一般的武人还要更加强壮。 不过一刻钟，棺椁盖便显露在了微弱的月光下。 兄弟两人一人一边，直接将棺椁掀开。 然而棺椁里的场景却是让兄弟两人直接傻了眼。 “……” 竟然是空的！ 兄弟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哥……这已经被人给挖了！” 原本还一脸平淡的中年力夫也犯了难。 “大哥，不然我们逃了吧，没有尸体别说是交差了，雇主若以为是我兄弟二人将尸体转卖到了猪村，定会报官的！” “挖尸这勾当，那大姐敢报官？难不成她不想活了！” “她女儿都死了，家里没有亲人，若急了，保不住会拉我兄弟二人垫背啊！” 中年力夫想了想，说道:“先把土填上，明儿一早我们出城，躲几天看看情况。” 两人刚想动手，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想出城，恐怕是没机会了。” 是一个穿着素衣，头顶着斗笠的瘦小刀客。 兄弟两人心里一惊，一同向声音来源望了过去。 然而不等两人看清来人相貌，那刀客便一个纵跃腾至半空，他的身形如孩童一般瘦弱，但拔出的细刀刀刃却足有四尺的长度。 “唰！” 兄弟俩神情一滞，齐齐倒在地上，甚至过了足足两个喘息的时间，血液才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将刀归鞘，瘦小的刀客抽了抽鼻子，却是嗅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四顾瞧了瞧，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 从一开始就躲在远处树后的秦灼观察着突然出现的刀客，并未轻举妄动。 从对方刚刚出刀来看，定是位拥有刀意的大成者，至于几重境界，秦灼还无法判断。 自己体质特殊，与其对上，第一刀若无法占得先机，恐很难轻易取胜。 要是一路跟随，更是容易暴露行踪。 隐匿之术秦灼并不在行，如今能够不被对方发现，完全依赖身上的法袍和自己区别于活人的身躯。 就在秦灼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时，远处竟出现了两名身穿江城甲胄的卫兵。 “直接埋了，动作麻溜些。” 斗笠刀客嘱咐完后便直接离开了山林。 当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消失，秦灼这才敢爆发些许的杀意。 他用一根手指按向自己的喉咙，稍一使力，喉咙处直接被按穿一个指洞。 松开手指，并没有血液流出，从中钻出来的，却是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 八足六眼，脑袋两侧的虫须生的笔直，就像是蜜蜂的尾刺一般，是喜欢寄生在炎热地区的“侧蜂鬼虫”。 鬼虫顺着秦灼的身体向下攀爬，向着远处一名江城卫兵的身体上钻去。 卫兵正在埋土，累的满身大汗，脖颈处微有瘙痒却也并未在意。 见鬼虫已经得手，秦灼便直接离开了燕子林。 随便找了处酒楼的楼顶，感觉身体微微有些瘙痒的秦灼喝了口酒，体内正准备翻滚的虫子们这才老实下来。 竟有以悟刀意的刀客参与此事…… 不仅仅是江城，三州内所有城府的卫兵都有属于自己的职责，除了那些刀卫长与将军，实力皆属中庸，所以大部分的官家子弟出门游历或做一些暗活，则都会雇佣江湖中人。 以实力划分，明码标价，虽然贵了些，但这也代表了权贵子弟的身份象征。 若是有哪家的公子哥出门带着位以悟刀意的刀客，那必定是三州内的权贵，或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在整个江城，能请动这般实力刀客办事的，或许只有江家了。 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至于如此兴师动众，非要将与其有关之人赶尽杀绝？ 宁叶的尸体，一定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秦灼又灌了口烈酒，虽不知是何等滋味，但精神却是清晰了几分。 当他理清其中关键，不免瞳孔一缩。 不好！ 刘婶儿危险！ 秦灼抬步，也顾不上隐藏杀意，迈步向沟子街狂奔而去。 当秦灼赶到沟子街时，正巧碰到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斗笠刀客。 幸亏对方走的街路，不然刘婶儿定会没了性命。 “……” 双方碰面，相对无言，皆在打量着对方的深浅。 最终是斗笠刀客打破了此时的僵局:“居然没离开……前辈您就不怕江城主发疯，掀翻整个江城也要杀了你？” “你是江辉的人？” 斗笠刀客回答的十分干脆:“不算，而且对前辈所杀的小城主还有些过节，所以在下不会向江城主告发你。 当然，前辈今日也就当没见过在下，如何？” 看对方的样子确实不像撒谎，可这也让秦灼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一些。 “……” “看来前辈是知道我到此的用意了。” “……” “前辈和她认识？” “……”秦灼依旧不发一言。 见此状况，斗笠刀客叹了口气，手掌已然握在了腰侧的刀柄上。 “看来今天是不打不行了！” 话音一落，磅礴的杀意瞬间弥漫整个街道。 “唰！” 身形腾空而起，长刀出刃，刀意缠绕刀身，斗笠刀客的这一刀丝毫不花哨，可速度却比刚刚杀那两名力夫时要快了不止一倍。 秦灼无比兴奋，见对方气势，便知自己的这次拔刀，绝不能留有一丝余地。 “唰！” 刀尸映月，一重影。 两道刀光相互碰着，强大的刀意向外四散，竟迸发出肉眼可见的花火。 花火间，两名刀客一左一右，身形皆被磅礴的刀意震慑的扭曲模糊。 然而刀光还未消失，秦灼的身形便已至半空。 月解刀尸，二重杀！ 斗笠刀客瞳孔不断收缩，他如何也没想到对方竟在一个眨眼间直接斩出两刀。 这样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体魄能够修炼的上限，难不成对方的刀意已经突破“合境”，到可以影响自身的速度了？ “啪！” 刀光消散，秦灼感觉自己的刀似乎斩在了一股坚硬无比的无形屏障上。 “咔嚓……” 斗笠刀客身体周围似有光障碎裂。 斗笠刀客心中大惊，若不是有器物挡住对方的第二刀，自己今夜绝对要交代在这了！ 来不及细想，收回刀意的斗笠刀客紧忙施展鬼踪步伐，身影直接消失在沟子街内。 当斗笠刀客的气息完全消失，他的声音才在远处缓缓而来。 “前辈好刀法，等破境之时，再前来领教……” 秦灼收刀，刚刚收起杀意，那一片片如刀般的蛇鳞便开始向皮肤外破茧而出。 自己如今的状况，若对方不逃，非要和自己争个生死，败的一方，定然就是自己。 秦灼也顾不上自己的小徒弟该如何想，直接跳进自家院落，推门而入，钻进了自己屋子的水桶里。 蛇鳞遇水，开始向皮肤内收缩。 不多时，身体便恢复了正常。 想起刚刚出刀并未将斗笠刀客拿下，以后再想杀了对方，可就不容易了。 尖锐的声音在此时打破了夜的寂静。 “不好了师父！ 家里进贼了！” 第6章 盗尸 被惊醒的小馒头开始翻找起整个铺子。 秦灼尽量提高音量，泡在水桶中喊了一嗓:“应该只是夜猫……” 小馒头将信将疑，整整折腾了半个时辰，累的满头大汗，发现家中并未丢失东西，这才放心。 回了自己的屋子，立即便响起了如雷般的鼾声。 这个夜晚，注定会很漫长。 秦灼只在水中泡了一个时辰，随后到厨房又灌了一壶酒，穿上法袍，再次离开了铺子。 离开家，秦灼立即爆发些许杀意，又一只侧蜂鬼虫便从他嗓子处的指洞内爬了出来。 这是一只公的侧蜂鬼虫，和刚刚秦灼放出的那只母的正好一对。 鬼虫离开秦灼的身躯后，开始快速向西爬去。 秦灼一路跟随，侧蜂鬼虫最终顺着石板阶梯，从铁门下钻进了一间十分气派的府邸。 少城主府…… 今夜帮那刀客埋尸的卫兵，居然是少城主的府兵！ 江辰宇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城人皆知江辉共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皆是女流，仅有江辰宇一位男丁，所以就算是秦灼没来过少城主府，他也清楚在江城，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少城主府了。 秦灼想起那矮瘦刀客和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和少城主有过节，却又在帮死去的少城主办事？ 这太矛盾了。 秦灼一时间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他直接纵身跃进少城主府。 整个府内有些昏暗，四处可见悬挂的白绫，正厅的大门敞开着，透过厅内烛光，隐约可见桌台上的黑木牌位。 “江家三子江辰宇之位” 牌位前竖放着一口棺材，想必里面放着的，定然是一具无头尸体。 秦灼跟着鬼虫缓步而行。 府邸很大，巡逻的卫兵却算不上多，这也让秦灼的行动变的容易很多。 两只侧蜂鬼虫是在府邸后院的兵卫房相逢的。 那帮助刀客埋尸的卫兵显然是个兵头，夜里不用巡逻府邸，正在兵房的地铺上睡的很死。 被侧蜂鬼虫吸了这么久的血，自然会感到浑身乏累。 秦灼抬起干枯的手掌直接掐住了卫兵的脖子。 当感到脖子处似乎被火圈拷住，中年卫兵立即惊醒过来。 “别出声。” 秦灼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并非命令的口吻，可卫兵看到那古荡的灰帽后就立即明白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到底是谁了。 一刀断了少城主的头，这绝对是个狠角色，纵使这卫兵经历过一些风雨，如今也被吓的双腿颤抖，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宁叶，可知道？” 卫兵紧忙点了点头。 他当然认识，就是他在善德庙相中的宁叶，那晚也是他将宁叶送回的沟子街。 “她的尸体在这儿？” 卫兵再次点了点头。 “起来，带我去。” 秦灼松开手，卫兵的脖子已经被烫出了一圈火泡。 卫兵被吓的不轻，起身走路时双腿依旧在剧烈的颤抖着。 离开兵房，中年卫兵带着秦灼来到一间不远的厅房。 一进厅房，秦灼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整个房间冰冷异常，一条条木质长桌上，整洁的摆放着一具具的尸体。 横七竖八，都被蒙着白布。 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府邸建一处藏尸间？ 看到这一幕的秦灼身体散发的杀意更加浓郁，原本冰冷的尸房也在秦灼情绪的改变下而尤为火热。 不假思索，秦灼抬手直接扭断了身旁卫兵的脖子。 那已经跟着进来的一对侧蜂鬼虫爬上卫兵的身体，竟一左一右，停在卫兵正慢慢失去光彩的眼球上啃食起来。 侧蜂鬼虫，嗜血而生，最喜食人眼瞳。 秦灼上前，掀开尸布，一具一具的查看。 都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尸，并且尸体保存完整，并未涂抹蜜蜡，显然死亡的时间都不算久。 十多具女尸，应该皆是江城中人。 突然死了这么多人，却从未听闻有过报案，显然这帮人的死都和宁叶差不多，花些银子解决，若家里有人刨根问底儿，就派刀客去杀人灭口。 已经死去的江辰宇，生前为何会收藏这么多的女尸？ 秦灼是在最角落发现的宁叶尸身。 尸体被保存的完整，脖子处的伤疤已经被人用特殊的尸线缝合。 然而秦灼凑近细看，却发现了一丝诡异之处。 宁叶紧闭着双眼，她长长的睫毛却是有些发暗的幽绿色。 人死后若不及时冷冻或是蜡封，在没有任何器物的保存下定然会出现尸变的情况，可秦灼却从未见过哪具尸体在尸变后睫毛会变成幽绿色的。 秦灼拿起墙壁一旁的烛台。 在烛火靠近后，宁叶绿色的眉毛变的更加明显，甚至连她的长发都已经呈现出幽暗的绿色，只是头发太过浓密，并没有睫毛那般明显。 秦灼将烛火向下移。 果不其然，宁叶全身的毛发，都已经发生了变异。 他又瞧了瞧其余女尸，无一例外，身体的毛发皆为幽绿。 秦灼一时间也想不通其中原由，他清楚此地不宜久留，便想着先将叶宁的尸体带回铺子里再好好检验一番。 将尸布重新盖在叶宁的尸身上，刚将其抱起，便听“滋啦”一声，一股特殊力量阻挡了秦灼的行动。 随即扑面而来的，则是一股浓郁的泥土味道。 秦灼不得不放下宁叶的尸体，他低身向摆放宁叶的木桌下看去，不禁一惊。 却见有数十根小拇指粗细的绿色藤蔓从地板向上延伸，依附在木质的桌底。 稍微翻起宁叶的身子，那些捆在一起拧成麻花一样的藤蔓竟已经穿过桌子，钻进了叶宁的后背，将其完全接连，难以分割。 秦灼又看向别处，无一例外，那些生在木质地板上的藤蔓正透过桌子与女尸连接。 “……” 秦灼看的清楚，连接尸体的藤蔓甚至还在轻微的蠕动，就好像是在呼吸一般。 它们竟然都是活的！ 秦灼将手掌贴在尸房的木质地板上，却并未感觉地板有何异常。 又敲了敲地板，声音清脆，显然这地板的下面，还有一处空间。 秦灼开始摸索起整个房间，然而对于机关之术没有丝毫建树的秦灼来说，想要找到开启地下暗道的机关，并不容易。 他的时间不多，找了一小会儿便放弃了。 最终秦灼只好拔出腰侧的青刀，将刀刃直接插进木质的地板。 地板的厚度不过半掌，所以秦灼只是稍一使力，便将地板挖出一个圆洞。 一道绿色的幽光，从下往上，秦灼也在此刻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 低身，向下投去视线。 幽暗的光线下，映入眼帘的一幕令秦灼皆是头皮一麻。 地下室内堆满了尸体，那些尸身皆为女性，但因为死亡时间过久，身体呈现暗青色，并且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它们拥挤在一起，身体则已经被挤压的扭曲变形。 女尸的嘴巴、双眼、鼻孔、耳朵、肚脐还有下体，甚至手指和脚趾的指缝处都向外延伸出大小不一的绿色藤蔓，它们缓慢蠕动着，皆向地下室的中央蔓延着。 即使对尸体已经免疫的秦灼，见此场面也是不由得浑身发麻。 这种痛感对他来说确实有些稀奇。 在一屋子错综复杂的藤蔓与枯尸中央，竟是一位显露着上半身的男子，他的头发很长，乃是十分明显的青绿色，整个下半身皆淹没在簇拥着的藤蔓之间。 秦灼不由得将头向下探了探。 男子突然仰起头，一双幽绿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看向他的秦灼。 秦灼一惊，只感到头皮发麻。 江辰宇！ 江辰宇？ 不，他不是江辰宇！ 这个突然仰头的男子面容虽与江辰宇一般无二，却要更加消瘦，气质也有着明显的差别。 男子伸出赤裸的手臂，用手指指向秦灼，突然张嘴嘶吼。 那尖锐的嘶吼声十分刺耳，就好像十几把唢呐同时出声，惹的秦灼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坐去。 男子的声音极长，整个少城主府皆可耳闻。 当纱窗外出现火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开始向这处藏尸房逼近。 秦灼紧忙挥出青刀，直接将一旁宁叶背后的绿色藤蔓斩断，恶心的绿色液体四散，爆发出浓郁的恶臭。 秦灼侧身，这才发现尸房的门前竟站立着一道人影。 是刚刚被自己扭断脖子的中年卫兵！ 一脸怒相的卫兵正对着秦灼，他那一双眼睛已经被鬼虫啃食殆尽，看上去整个人犹如从冥界而来的恶鬼。 “唰！” 今夜如此诡异的遭遇令秦灼根本无心恋战，他双手抱起宁叶的尸身，弓起身背，随即一个纵跃，直接将尸房的房顶撞的四分五裂。 整个人直接跳至房沿一侧。 此时这间尸房的正门则已经被几十名府中卫兵堵住。 令秦灼意外的是，那名矮瘦的年轻刀客却并未出现。 少府卫兵对于秦灼来说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所以几个踏步间，他便逃出了少城主的府邸，向不远处的那间马房奔去。 那道刺耳的嘶吼声依旧响彻…… 今夜的遭遇，已经远远超出了秦灼的预想。 第7章 仙噬 天海云地之间，神佛齐生。 在此无边无际与天平齐的世界里，仅三州九城之地算是祥土，可容凡人生存。 而三州九城之地，皆为帝王家。 曾经的唐姓神族，以血躯抗衡仙道，创造制衡万物之结界，又以百家为辅，在三州之地建立大启帝都。 如今建国已三十余年，虽还未达到预期那般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可至少不再受仙道迫害，不必再过曾经那般人畜不分的生活。 要说在三州，最被人所唾弃之道，便是仙道。 以人躯为引，五脏做药，求仙之道，视万物皆为刍狗。 曾经的人类被那帮求仙之辈迫害的太过惨烈，以至现在，大启国法的最重刑法便是修行仙道。 对于仙道，没有人比秦灼更加了解，他如今的这副身躯，便是曾经作为仙家的药炉温养丹药所用。 所以当秦灼在少主府看到那惊人的一幕后，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想。 求仙之道万千种，却无一不离人躯的辅助。 说白了，人类的身躯，就是那帮求仙者的食物。 虽然在三州之地禁止修仙，可依然会有抵挡不住“长生无妄”诱惑的修行者。 所以秦灼认为，那位与江辰宇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定然是在求仙，所以需要源源不断的尸体来供其修行。 而那帮少主府的府兵，也已经受到了仙力的影响，成为了活尸傀儡。 秦灼回到铺子，先将宁叶的身体放至藏尸房，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泡了会儿冰水，当天空露出鱼肚白，他这才穿好素衣，开始验尸。 第二天一早刘婶儿便来到了铺子。 刘婶儿只在尸房门口瞧了一眼，就已经泣不成声。 “婶婶，师父做活时不喜有人打扰，所以我们先在外面等着吧。” 刘婶没说什么，和小馒头一起坐在铺子的前厅，心里则疑惑昨日他请的两个力夫为何将尸体送到铺子后没有向自己拿酬劳，这让刘婶儿这一夜都睡的很不踏实。 秦灼见小馒头带着刘婶儿离开，这才将宁叶的身躯翻转，后背朝天。 那些昨日被秦灼砍断的藤蔓密密麻麻的生长在宁叶的后背上，依旧在微微的蠕动呼吸着。 显然它们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即使离开了本体的滋养，依然可以寄生在尸躯上存活。 秦灼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根藤蔓，随即握着藤蔓爆发杀意。 藤蔓并没有因为秦灼的杀意而发生任何变化，反而轻微蠕动的频率变的更快。 这植物果然拥有仙力！ 秦灼又拿出一根银针刺进宁叶的太阳穴，拔出后却有微弱的幽光渗透而出，显然宁叶的体内也已经被灌注了仙力。 将所有的藤蔓完全处理干净后，秦灼发现在宁叶的身背中央仅剩不多的皮肤上，已经被人给下了结界。 结界呈现三环，内环纹路密集，很像一圈火焰，二环极细，如细线一般，外环与内环相似，但两侧却纹有似月牙的图案。 仙噬！ 是可以封印凡人三魂的高阶结界，已经被大启列为禁忌，无论在可翻阅结界的守阁，还是江湖门派内的书楼，都已经无从查阅。 仙噬原本是用于封印妖兽的一种结界，曾经的凡人用其封印兽魂，是在驯服妖兽的过程中必须要用到的结界。 然而那帮所谓的求仙者，为了走捷径，将此结界下在凡人之躯，以此锁住凡人三魂，使其死后三魂也不会消散，把三魂当做食物与补药，每日摄取。 这也是后来“仙噬”之名的由来。 求仙之道的初期修行，大部分皆是以“结物”作为连接，吞噬人尸三魂，以此来孕育仙力，提升自身。 而这些如藤蔓一般的活物，想必就是那个求仙者的“结物”了，而那些年轻的女尸，就是他的滋补之物。 关于仙噬，秦灼十分了解，毕竟他的舌头上，就曾被人下了此结界。 虽然被下仙噬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秦灼却也是因祸得福，残存的三魂保留了一丝人性。 后来遇见那位前辈后，他用其绝学将自己身体上的仙噬破解，使三魂重新融合，并将自己人性复苏。 就这样，秦灼才一直活到了如今。 想起那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前辈，秦灼木讷的眼神显露出了些许的崇拜，更有深深的惋惜…… 想到此，秦灼的脑中立即浮出了一个想法。 宁叶死的算不得久，尸身的新鲜程度比自己强了太多太多，凭借仙噬，三魂或许还有残存，若是将其身体上的仙噬破解，或许可以复活宁叶。 秦灼急忙走到缝尸房的角落，挪开摆放整齐的简陋桌台，揭开下面的地板，将藏于其中的一个长足四尺多的箱子提了出来。 箱子里，皆是那位前辈死后留给秦灼的遗物。 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的摆放了三本书籍，一个石雕，和一把被结界符纸包裹的断刀。 石雕很小，是一只仅拇指大小的雪兔，并生有双翅，上面还刻有“静明慧心”四个繁体文字。 而那把断刀，似乎名叫“皆魂”，秦灼见识过它的力量，明白这种力量并非凡人能够掌握。 那位前辈的临终遗言，是将石雕与皆魂刀带到彼岸，将其封印在彼岸的三尺土下。 然而秦灼对此却是无能为力，自己如此的体魄太过特殊，别说是去彼岸，就是楚州他都离不开。 所以秦灼如此想要恢复正常之身，除了对其向往之外，也有想帮助救命恩人完成临终遗言。 而那三本前辈所撰之书，前辈将其赠于自己。 一本《合刀》，秦灼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如今他的刀意便是从此书所悟。 当然，对于练刀，秦灼确实天赋异禀。 一本《烬术》，是那位前辈所创的特殊术法，包罗了凡力、兽力、妖力、冥力、还有神道之力的结合，其体系完整，用途更是全面。 秦灼见识过此术的玄妙，毕竟当时前辈仅用燃火的一指，便将自己身体上的仙噬破解。 只可惜，这《烬术》秦灼研究了几年的时间，甚至连门都入不了，最终只得放弃。 不过想要破解仙噬，用烬术并非是唯一的方法。 秦灼拿出放在最下面的《结界》，然后开始翻阅。 《结界》一书中记载了结界之理与均衡万物的规律，关于高阶的结界，在此书中，皆有记载。 “结界之贰拾柒‘仙噬’。” “一环困火之纹，二环锁灵之纹，三环称月之纹，可唤醒仙噬之力。” 所谓的“之纹”乃是最低级的结界，就好似文字的笔画，不同的组合可形成不同的文字，所以不同的之纹结界便可组成不同的高阶结界。 “仙噬之力属禁制封印，可封锁凡人三魂，妖兽天灵，对昆虫类无效。” “破解之法，两滴昆虫之血，两滴伽河之水，两钱龟壳粉末，一两白醋，三颗灵珠。” 看到这，秦灼便有些犯了难。 昆虫之血他现在身体里就有，可以醒神明目的伽河水，还有龟壳的粉末都属药物，在杏仁铺子便可以买得到，白醋自然更不用说。 可破解结界最重要的灵珠原本是生长在三州之外的稀有物品，如今被列为三州的流通货币，需一千两的纹银才能换取一颗。 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秦灼这要缝多少尸体才能赚得够啊…… 看到这，秦灼原本的一腔热血也被熄灭了几分。 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将叶宁复活，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吗？ 虽然她的尸体并未干枯，若是复活不会像自己这般受尽折磨，但这件事，秦灼这个外人可没资格决定。 然而无论如何，宁叶身体上的仙噬结界也一定要解除，不然她的三魂一直存在，会更加的痛苦。 秦灼明白那种感受。 第8章 阴 大启建国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曾经被求仙者统治的黑暗，依旧烙印在三州之地的子民心中。 如今已年过半百的刘婶儿更是经历过那段残酷的历史。 当听到自己的女儿是被人当成修仙的工具后，刘婶儿是悲愤交加，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于事实，秦灼没向刘婶儿隐瞒，目的便是让刘婶儿先离开江城。 毕竟宁叶的尸体被盗走，少城主府的人第一个要查的便是刘婶儿。 所以还未到晌午，刘婶就随着卖布的商队离开了江城。 刘婶儿明白这事的严重性，更察觉到了秦灼并非只是一个平凡的缝尸匠，有些话没当着小馒头的面说，似乎是对小馒头有所保留。 刘婶儿清楚，自己若执意留在江城，必然会成为拖累。 秦灼只说需要解除宁叶尸身上的封印才可将她下葬，却并未告知刘婶儿宁叶或许还有复活的可能。 希望太渺茫了，若是失败，刘婶儿必然会再经历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 …… 未时。 阳光散去，天空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刺骨的寒风依旧没有阻挡闲不住的陈老伯，他穿着厚重的衣衫，在沟子街附近遛着狗，永远都是一副慈祥的笑脸。 “丫头，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小馒头手里拿着油纸伞，向街头的方向快步奔去。 “今天要去给师父拿药，我给忘了……” “……” 跑至街头，正巧看到还在卖猪肉的李屠夫。 “李六叔，你就穿个薄背心，不冷吗？” 原本一脸严肃的李屠夫在看到小馒头后，立即也换了副笑脸，说道:“体魄强健，不怕冷！” “……” “若是和我学杀猪，不出两年，丫头你的体魄也会像我这般厉害。” “我才不学。” “杀猪怎么了，不比你天天对着尸体强？” 小馒头撅了撅嘴，撇过头，直接离开了李屠夫的猪肉摊子。 浸泡秦灼身体的冰水并非是完全纯净的井水，里面还是加入了几味可软化皮肤的药材。 小馒头每周都要在南道墨柳街的医馆拿药，因为刘婶儿的缘故，小馒头就将这事给忘了。 所以此时才会匆匆的离开铺子。 整个南道大小街巷百余条，小馒头记得都是清清楚楚，即使抄近道，要从沟子街到墨柳街，也要走不少的路程。 跑到医馆时，小馒头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医馆的老医师给小馒头倒了杯茶水，小馒头歇息了片刻，便拿着药离开了。 此时的天空越来越阴，却依然无雪无雨，但刮在江城的风，却如刚刚入冬时那般的冰寒。 小馒头回到沟子街，已至申时。 陈老伯还在外面遛着他家看院的老黄狗，李屠夫也并没有关掉他的猪肉摊子。 神奇的是，这么恶劣的天气下，猪肉摊前竟有两名装扮有些陌生的客人。 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看样子并非是江城的本地人。 此时正处于沟子街的外地人，正是千里迢迢从帝城而来的唐舒和徐尘。 小馒头觉得唐舒张的实在漂亮，便没急着回铺子，而是靠的近了些。 “店家卖的猪肉可非同一般啊……”徐尘眯着眼睛，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 李屠夫爽朗一笑，说道:“老哥哥今日路过我这摊子可算是来着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家的猪肉就是要比别人家的香！” 虽然沟子街这地方偏了些，但李屠夫的话可没作假，小馒头可以保证，他家的猪肉确实比别人家的好吃些。 至于是怎么个好吃法？ 小馒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尘似乎对李家铺子的猪肉很感兴趣，便问道:“店家，你这猪肉你自己吃吗？” “当然，一日三餐，顿顿离不了我这猪肉。” “我很好奇……店家养的猪，喂的是什么？” 徐尘此话一出，李屠夫瞬间变了副嘴脸:“老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好奇罢了，店家莫急。” 李屠夫紧忙摆了摆手，说道:“离我铺子远一些，不做你生意。” 小馒头觉得这老伯伯或许是个同行，来打听如何养猪，所以才会惹急了李屠夫。 可唐舒却觉得十分奇怪，徐爷爷这又是问的哪一出？ 徐尘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唐舒则有些尴尬的拿出一张宣纸，向着李屠夫摊开，问道:“店家莫生气，我和爷爷就是来打听一个人，不知店家可否见过？” 李屠夫抬头瞧了眼宣纸上的画像，随即摇了摇头，对着唐舒摆了摆手，一言未发。 一旁的小馒头却是看的一惊。 因为那张宣纸上的人像小馒头认得，这不就是自己那个除了验尸什么都不懂的木讷师父嘛！ 此时正巧赶上陈老伯靠近，唐舒便将画像举向了陈老伯。 “老伯可见过？” “这人长的可真怪异，老伯我在南道生活了三十多年，可从未见过。” 陈老伯话音刚落，那条老黄狗却是对着宣纸上的画像狂吠起来。 唐舒侧过头，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穿着红色棉袄背心的小馒头。 小馒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唐舒。 这么漂亮的姐姐，为什么要找师父？ 李屠夫和陈老伯又为什么说没见过师父？ “小妹妹，你可见过？” 小馒头心里一惊，随即把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然后便急匆匆的跑回了自家的缝尸铺子。 唐舒十分失望，这些天几乎逛遍了整个江城，却还是没有找到那灰衣刀客的下落。 看来对方真的不是江城人…… 走出沟子街后，唐舒好奇的问:“徐爷爷刚刚为何会对那些猪肉感兴趣？” “那些猪肉的肉质和味道与普通猪肉不同。” “要更好些？” “我怀疑……那些猪生前，是靠吃人肉喂养长大的。” 唐舒一惊，紧忙呵道:“岂有此理！” “小姐莫要当真，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即使就是真的，也与我等无关，别忘了离开帝城时，小姐你答应了什么。” “不以官家自忧，不以唐姓自称。” “还记得便好。” 唐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引路人，已经逃出江城了。” 徐尘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远处的沟子街，眼露笑意:“小姐，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 唐舒也跟随着徐尘投去视线，随即惊呼出声:“是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小姐，莫要打草惊蛇，在对方眼中，我等如今立场可并非是友，还是要先观望一下。” 唐舒狠狠的点了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的天空依旧阴的没有一丝光亮，可无论是冷雪还是冰雨，都未见得一滴。 第9章 致幻 除了阴郁的天空，这一日的沟子街异常的太平。 无论是少城主的府兵，还是刀客，都没出现。 这也让秦灼对此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自己盗走了叶宁的尸体，对方若想要追查，必然会选择从刘婶儿这里着手调查。 晚饭时间，秦灼一直都在想着此事，所以并未发现小馒头的异常。 自打小馒头记事起，她便和秦灼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要问小馒头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那必然就是自己的师傅。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爱与人交谈，更不会随意出门走动。 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上的缺陷，秦灼这个人本身就很怪。 因为秦灼日常都很难自理，所以小馒头要比同龄的孩子更早熟一些，她也会自然的认为，是自己一直在照顾这个怪异的师父。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让小馒头不得不产生疑惑。 那么漂亮的姐姐，为何会找自己的师父？ 对自己师父有些陌生的街坊邻里，又为何说不认得师父？ 还有今日和刘婶儿谈话时，师父又为何特意支开自己？ 这么一想，师父屋子里的那口井也很奇怪…… 他患有干尸症，需要随时补充水分，所以师父才把屋子和水井建在了一起，这很正常。 可这些年来，师傅除了会泡水之外，从来就不喝水，要喝也只会喝酒，若是酒不烈，甚至会直接丢掉让自己再去买。 小馒头怀疑，或许那口井根本就不是师父喝水用的。 “……” 小馒头抬起眼，看着正细嚼慢咽吃着防腐餐的秦灼，嘴里的猪肉突然就没了滋味。 如今一看，自己师傅吃饭的姿态也有点奇怪。 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此时的小馒头，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师父，竟有些陌生。 …… 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一片黑色的画布上没有一点的星斑。 憋了这么久，看来马上要到来的，将会是一场罕见的暴雨。 吃完防腐餐，秦灼来到院子，正巧遇见从门缝下快速爬回来的感温虫。 是上午刘婶儿离开铺子时，秦灼特意放到刘婶儿身上的虫子 感温虫外形和大小与蚂蚁相似，爬行速度极快，喜欢寄生在人的衣物上来躲避寒冬，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感温虫也十分聪明，并且拥有特殊的感应能力，不止杀意，甚至敌意皆可感知。 因为感温虫常年寄生在秦灼的身体里，所以他和秦灼之间，也拥有相互感应的能力。 感温虫平安归来，秦灼在虫子上也没感知到任何敌意与杀意。 看来刘婶儿随着商队，已经平安的离开了。 “……” 冰冷的夜风犹如烈刀。 即使对冷这个痛觉免疫的秦灼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是杀意！ 秦灼急忙前冲，推开院门。 他木讷的双眼瞪的溜圆，然而算不得长的沟子街却并未有任何异动。 秦灼肯定，刚刚的杀意就是从自家的院门前出现的。 可就仅仅一瞬的时间，杀意却不见了。 站在街道中央的秦灼神情阴郁。 若是有何事会让他觉得麻烦，必然是自己的身份被那个和江辰宇长相一模一样的求仙者得知。 秦灼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虽还有压箱底的手段，可即使如此，对付在三州之地拥有一个城都的江家，那还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并非只是一人，若对方真要是对小馒头下手，自己真的能有十分把握护小馒头周全吗？ 如刀般的冷风缓解了些许。 那道稍纵即逝的杀意也随着冷风一起消散。 “汪汪汪！” 身材已经有些消瘦的老黄狗从一侧院子破门而出，直冲向秦灼。 它停在秦灼十尺远的距离，狂吠不止。 老黄狗脖子上的栓子还在，但那根绳子却已经从中间断裂。 有些驼背的陈老伯从家中匆忙出来。 “大黄！回去！” “汪汪汪！”老黄狗并未理会陈老伯的呵斥，依旧在对着秦灼狂吠。 秦灼疑惑，今日的大黄似乎有些反常。 平常他最听陈老伯的话了。 陈老伯靠近大黄，拽住那已经断裂的绳子，随即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大黄也在陈老伯的抚摸下变的温顺起来。 “秦掌柜，没吓到你吧……” “没事。” “唉，大黄老了，活不了几个月了，最近这情绪不稳定，有些时候甚至都会对我狂吠。” 秦灼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准备回铺子。 “那个……秦掌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秦灼停住脚步，呆滞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陈老伯靠近秦灼，直接从怀中掏出针线盒，打开，将一根细针和长线递给了秦灼。 “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所以想请秦掌柜帮忙穿下针，麻烦了。” 秦灼接过针线。 然而秦灼拿着针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线准确无误的穿进针孔里。 秦灼不死心，又试了几次，因为集中过度，他的眼睛甚至出现了片刻的重影。 就这样反复几次后，秦灼终于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要说一个缝尸匠最熟练的，必然就是穿针引线了，如今却对这种普通的针线无能为力，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陈老伯伸手拿过针线，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秦灼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掌柜每日缝尸必然非常辛苦，难免有累了眼花的时候，无妨，有些时候，看东西不一定非要用眼睛看嘛……” 说罢，陈老伯带着大黄便回到了家院里。 秦灼待在原地，十分疑惑，显然陈老伯的话里，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 秦灼思量片刻，依旧没懂陈老伯言语中的深意，便只好做罢，回到了自己的缝尸铺子。 “哒哒哒！” 小馒头从厨房快步的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被从中间切开的大白馒头，中间夹了一些油炸的猪肉片和腌的野菜。 这是小馒头最喜欢的吃法，秦灼理解不了，当然，对于食物的味道，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师父，你出去干嘛去了？” “转转。” 小馒头几口就将肉夹馒头给塞进了嘴巴里，然后靠近秦灼，说道:“师父，叶宁姐姐的尸体，可以给我瞧瞧吗？” 秦灼缝尸时，小馒头偶尔会在一旁观望学习，她自己也独自缝过一些保存比较完整的尸体。 不过小馒头的身体不像自己不惧尸气，所以秦灼每次都只让小馒头在尸房待一小会儿，晚上洗澡时，更是要用去除尸气的药材涂抹身体。 所以那些不注重保养的缝尸匠，一个个看上去都是阴气森森，皮肤上还会生长一种特殊的斑点。 虽无害，可看上去一点都不美观。 “师父，行吗？” 秦灼无奈，白天时和刘婶儿的谈话，定然是被这个小丫头给偷听了去。 秦灼点了点头，带着小馒头一起到了缝尸房。 宁叶的尸身就被放在尸房的一侧，被用白布蒙着。 小馒头四顾的瞧了瞧，于是熟练的拿起角落的小木凳。 小馒头还没发育完全，太矮了，所以每次缝尸都要踩在她的小木凳上。 解开尸布，宁叶的尸身后背朝上，后背大大小小的尸洞看上去实在有些恐怖。 那是去除藤蔓后留下的痕迹。 小馒头指了指尸洞中央的“仙噬”结界，问道:“这就是封印三魂的结界？” 秦灼点了点头。 关于结界，自己曾经和小馒头说过一些，关于曾经求仙者以尸养道的情况，小馒头也总会从说书先生那里听到。 可即使如此，秦灼还是开口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小馒头一愣，说道:“师父，你怎么了？这些事不是你曾与我说过的嘛！ 完了完了，师父你这干尸症，是不是变异了，已经开始侵蚀师父的记忆了！” 秦灼没有接话，他瞧了瞧对面墙壁上正燃烧的烛火。 微微摆动，似乎有些重影。 秦灼身体虽是尸躯，但双目却和常人无异，偶尔看到强烈的光线，也会出现重影的情况。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在意，可突然重影的烛火，却让秦灼想起刚刚在铺子外，帮陈老伯穿针时，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在这一刻，秦灼突然明白了陈老伯刚刚意味深长的言语。 他是在提醒自己吗？ 小馒头瞧了瞧“仙噬”结界，随即又环视起整个尸房。 “师父，那颗头怎么不见了？” “什么头？” “就是……就是你……”小馒头一时有些脸红，却不敢把话说明。 “江辰宇的头？” 小馒头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 完了！露馅了！ 秦灼立即爆发杀意，一只干枯的手掌直接掐住小馒头肉嘟嘟的脑袋。 小馒头拼命挣扎，可秦灼却没打算放了他，一个用力，直接把小馒头的脑袋捏碎，血液从眼珠鼻孔和耳朵直接喷涌而出。 从一开始，秦灼就已经怀疑了，可小馒头毕竟是自己最近亲的徒弟，秦灼不敢轻易出手。 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却不料对方这么轻易就露出了马脚。 下一刻，秦灼感觉自己的视线扭曲片刻，随即一切恢复正常。 那个被自己捏碎的小馒头，也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致幻术…… 而且是来找江辰宇头颅的！ 秦灼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第10章 诡夜 秦灼从缝尸房出来，正巧看到坐在前厅吃着肉夹馒头的小馒头。 “……” 这并非是秦灼第一次对付致幻术。 但像对方这样可以完全复刻人与场景的，秦灼还是头一次见。 显然对方变成小馒头的样子后，便会拥有小馒头的记忆与认知。 小馒头只是普通人，被触发复刻自然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样的复刻还是拥有破绽。 继承一个人的记忆与认知，却不会抹除自身的认知与记忆，那么只要稍以引诱，定然就会露出破绽。 “师父……” 小馒头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师父，心里便开始打起鼓来。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收拾东西，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小馒头满脸的疑惑，她并未理解秦灼口中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灼并没有太多的解释，而是回到自己屋子，将青刀与酒壶别在腰侧，原本缠绕在房梁上的灰布如一条长蛇般游向秦灼。 并未幻化成灰袍，只是缠绕在秦灼纤细的手臂上。 秦灼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着的，他的这副身体若在不爆发杀意的情况，走个百里的路程应该没有问题。 马上离开江城，是秦灼如今唯一的选择。 秦灼还不清楚，江老城主是否知道求仙者的存在，若他们是一伙的，秦灼想要对抗没有一丝胜算，若不是，事情倒是还有些许的转机。 但秦灼不能拿小馒头的性命来赌。 所以放弃江城的一切，是如今最佳的选择。 “师父……” 秦灼一直在想着事情，所以并未察觉到小馒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屋子的门口。 “师父……你不要吓我……” 此时的她，已经满脸泪花，显然是被秦灼突然的举动给吓的不轻。 秦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靠走近小馒头，低下身，帮小馒头抹干脸上的泪水。 “去收拾收拾，带上银子和吃的，必须要离开了，等出了江城，我再解释。” 对于小馒头，秦灼本有两个打算。 等小馒头成年，若是想嫁人，就让她嫁了，让自己只会缝尸的形象永远留在她的心里，若是小馒头不想嫁，只想跟着自己学手艺，那么秦灼定然会将自己的秘密说给她听。 可如今情况紧迫，自己莫名其妙就带着小馒头离开，再不与她解释清楚，小馒头的心里定然会对自己产生隔阂。 对小馒头而言，也不公平。 整个缝尸铺子，最让秦灼头疼的便是宁叶的尸体了。 如今铺子里的尸体都是些无人认领的野尸，丢了也就丢了，江辰宇的头还有用处，更能到一些暗铺换些钱财，但带着也不算麻烦。 事到如今，也只能扛着她走了…… 秦灼轻轻甩了下手，缠绕在手臂上的灰布松开，立马幻化成一道灰袍，将宁叶赤裸的尸身完全包裹。 “哒哒哒……” 小馒头的步伐要比平时沉重的多。 却见她小小的身体扛着两个都快与她差不多大的包裹。 但凡是能吃进嘴里，能卖些钱财的东西，都被小馒头给带上了。 想必这次离开，就很难再回来了。 “师父，我好了……” 秦灼从尸房角落拿出一个木制食盒，是两年前秦灼给小馒头买的。 后来小馒头也不用了，闲置了很久，秦灼便将里面的隔层木板都拆开，将蜡封好的江辰宇头颅放在了里面。 小馒头看着这个盒子，紧忙说道:“这盒子师父你竟然还留着呐！” 秦灼点了点头，将盒子放在宁叶尸体的一旁，然后去拿另一边，自己藏在木板下的箱子。 箱子里可都是前辈的遗物，秦灼断然不会忘了。 小馒头看了眼被灰袍包裹的尸体，又看了眼秦灼腰侧的青色短刀。 熟悉的灰袍和短刀，不得不让小馒头想起江城中通缉的灰袍刺客。 “师父……” “……” 秦灼伸手去揭木板，却发现木板纹丝不动，不知何时已经被镶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隐约间，秦灼觉得自己视线有些许的模糊。 几乎是杀意爆发的一瞬间，秦灼便已经向身后伸出一掌。 无奈这一掌出的太过紧迫，完全是秦灼下意识的动作，却并没有爆发太强的杀伤力。 一股强烈的疼痛从掌心传来，一根足有小臂长，大拇指粗的铁锥直接穿透了秦灼的手掌。 秦灼的另一只手及时握住铁锥的前端，这才避免锥尖插进自己的眉心。 身体重心向下，上身后仰，爆发强烈杀意的秦灼直接踢出一脚。 那道圆鼓鼓的身影动作尤为敏锐，一个后翻，落在尸房的门槛，与秦灼拉开距离。 此时的小馒头，嘴角向两侧肥嘟嘟的脸蛋咧去，显的异常恐怖。 她一只手拎着装有江辰宇头颅的食盒。 而另一只手，则已经幻化成了一根锋利的长锥。 “居然失手了……” 秦灼依旧是一脸的木讷，完全没理会从手掌心传出的疼痛。 这和蛇鳞钻肤的感觉相比，实在是太过小儿科了。 刚刚对方的攻击天衣无缝，只可惜秦灼确实是在对方出手前，就有所防备。 这一次的致幻术要比刚刚的更深，并非只凭施术者的个人能力能够完成。 想来刚刚秦灼在被突然出现的杀意骗出缝尸铺子后，对方就已经潜入了铺子，并在复刻小馒头的同时在铺子里布置了高阶的幻术结界。 “结界之拾玖‘诡夜’” “一环镜花之纹，二环锁灵之纹，三环月影之纹，可唤醒诡夜之力，其诡夜的影响范围，与施术者的能力息息相关。” “诡异之力属禁制封印，可将一处空间扭曲成幻，可创造施术者与复刻者一切记忆与认知的事物，对其操控，不可操控活物。” 秦灼能够认定的是，缝尸铺子已经完全被对方扭曲成幻，这里的一切，除了自己，皆是虚假的。 对方复刻了小馒头的记忆与认知，所以才会完美无缺的创造出一处与缝尸铺子一模一样的场景。 秦灼摸向自己的腰侧，酒葫芦和青刀都已经消失了。 无论是青刀还是灰袍，都是施术者用本身的记忆与认知创造。 利用致幻共享认知，再配合诡夜之力，想来这样的幻术，根本难以让人分辨真假。 只可惜对方不清楚的是，这间缝尸铺子，还有一处就是连小馒头都不知道的存在。 那便是被秦灼藏起来的箱子。 正因施术者和小馒头都不清楚箱子的存在，所以在这处幻境中，根本不会存在这个箱子。 这也是为何尸房角落的地板被镶死的原因。 “诡夜之力……”秦灼喃喃道。 “没想到你一个刀客，居然也懂结界之道。” 秦灼手掌成刀，刚踏出一步，整个尸房摆放的尸体便全部跳起，一同涌向秦灼。 那帮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动作快的离谱，虽没什么杀伤力，但却十分难缠。 无论秦灼将其撕碎成什么样子，它们都会在下一刻重新跳起。 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没有了刀的秦灼，实力自然减半。 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犹如疯狗，势必要将秦灼大卸八块，才肯罢休。 秦灼一时受困，不得不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喉咙，下一刻，一只只通体赤红的尸爆虫便从他的喉咙处拥挤而出。 “啪！啪！啪！” 虫子不大，爆破的威力并不算太强，但却架不住太多。 源源不断的尸爆虫子在接触尸体的一瞬间，便会产生爆破。 在一阵“烟花”的连续轰炸下，肉沫横飞。 一块块尸肉散落在尸房，虽还在轻微的抖动，却都已经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冰冷的尸房中，两人四目相对。 秦灼感觉身体微痒，心中暗道不妙。 虽身处幻境，但自身的一切却皆是真实的。 第11章 虫与幻 虽然尸房内的尸体皆被尸爆虫炸成了碎块，但那一只只的尸爆虫依旧源源不断的从秦灼的喉咙处钻出，很快便将整个屋子填满。 尸爆虫虽小，但此时出现的数量则已经远远超过秦灼身体能够容纳的范围了。 这么多的尸爆虫，若同时爆炸，整个缝尸铺子皆会被毁于一旦。 “没想到你的虫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从东海至三州，一千四百里路，求仙问道十五载，林柔遇见过太多在三州之地修炼虫噬的术士，然而真正修得大成者，却无一人。 “虫繁集夜，幻生东海。” 在林柔的认知里，这八个字，足以代表了它的整个故乡。 在三州以东千里之外，有一片特殊的海域，三州人称其为“东海”，其岛屿上住着的神姓之人，皆懂得致幻之术。 那便是致幻术士的家乡，曾经也是可与天道抗衡的强大神族。 林柔曾经便生活在那个地方。 可直到有一天，一名术士的到来，打破了东海的平静。 他叫“集夜”，是位逆天道而行，以尸养虫寻求永生的求仙者。 他以尸为壳，豢养鬼虫，之所以千里迢迢来东海养虫，就是因为东海的气温更适合鬼虫的生长。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里，东海的致幻术士被迫害的十分惨烈，族中被集夜杀害炼成尸壳的神姓数不胜数，甚至集夜还将人身与虫身融合，违逆天道，炼成秽妖供其差遣。 致幻术士与集夜之仇不共戴天，这场战争在东海持续了好多年，最终虽杀了集夜，可集夜却以拥有半仙之体，死后的躯体分解成无穷无尽的鬼虫。 原本纯净的东海，每至夜里，那些鬼虫便会出没，永无止境。 所以林柔千里迢迢来到三州，就是为了寻求真正的仙道，以可以完全清除东海上的所有污秽之物。 今日她复刻小馒头的认知后得知了秦灼的身体似乎被当成了养虫的尸壳。 但能够活下来，想必还未到被鬼虫完全吃干净三魂的地步。 可如今一看，秦灼与那般被虫噬迫害还依然存活下来的人不同。 他能够完全掌握虫噬的力量！ 只是豢养鬼虫所用的三魂，秦灼是如何办到的？ 难不成他是用自己的三魂豢养？ 果真会这般丧心病狂？ …… “破解诡夜之法有二，一是重伤施术者，二便是直废双目。” 秦灼曾经对付过致幻术士，所以在《结界》中看过关于破解诡夜的方法。 然而身处幻境之中，又岂能轻易伤到施术者本人，秦灼甚至怀疑此时的小馒头，或许也并非是施术者本体，只是双方的大脑，以术法印记连接了而已。 所以秦灼想的很简单，释放数以千计的尸爆虫，直接炸毁整个幻境。 秦灼爆发杀意，使整个幻境的气温极度下降。 当温度下降至一个临界点，那些红色的虫子身体开始闪烁光斑。 下一刻，千余只尸爆虫同时爆炸，秦灼的视线立马被火光填满。 剧烈的响动震耳欲聋。 强烈的浓烟充斥整个空间。 隐约间，秦灼看到前方的小馒头已经被炸成碎末，血肉散落一地。 随后，他的视线开始扭曲，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本被破坏的尸房再次回归正常，那些野尸依旧躺在冰冷的尸桌上。 成功了？ 此时的小馒头就站在尸房的门前。 然而秦灼注意到，对方的一只手上，依然在拎着食盒。 对方不是小馒头！ 幻化成小馒头样子的林柔也是一脸的震惊，看着面前衣物已经被炸成灰烬，光溜溜的秦灼，好奇的问:“这么强大的爆炸，即使体魄巅峰也很难承受得住吧？你这同归于尽的法子，对你自己为何没有伤害？” 怎么可能没有伤害，秦灼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像是着了火一般的难受。 只是他这具曾经被当成丹炉的身体，除了喜水，更可免疫火攻。 但爆炸引起的强烈冲击，还是让秦灼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秦灼抬手，召唤灰袍。 然而包裹着宁叶的灰袍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幻境中的灰袍，只有在施术者的同意下，才可能会被秦灼唤醒。 下一刻，那些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再次跳起，一同扑向秦灼。 “只要我的杀意存在，这处结界便会永无止境，不断的循环，纵使你杀我千百遍，依旧于事无补，当然，我们可以比一下，谁的杀意最先耗光，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林柔笑的猖狂，她拥有小馒头的记忆，自然清楚秦灼身体的特殊。 所以在这处诡夜幻境中，找不到一丝的水源。 秦灼解决掉面前的尸体后，没再使用尸爆虫，当然，他的身体中也已经没有可供他使用的尸爆虫了。 有的只是一团虫卵，若想长大，至少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怎么，没虫子了？” 秦灼呼了口气，再次爆发杀意，一个前冲便靠近了林柔。 一记掌刀，直接劈向对方的面门。 林柔并无抵抗，就那样站在原地，任由秦灼的掌刀劈断自己的脑袋。 “扑通！” 林柔倒地的一瞬间，秦灼的视线再次扭曲，画面重新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那些僵硬的尸体再次苏醒，向秦灼扑面而来。 秦灼一言不发，利用身形躲避尸体的攻击，尽量保存一些体力，再争取一些时间。 掌刀再次斩向林柔。 视线扭曲，场景再一次恢复如常。 说实话，这是秦灼第一次遇见这种可以时光倒流的幻境，这显然已经脱离了诡夜结界的能力范畴。 “若你觉得杀我能感到些许的优越感，没关系，我让你随便杀。”林柔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讥讽。 这一次秦灼没有轻举妄动，面对林柔的讥讽，他终于开了口。 “有个问题。” 林柔一愣，随即笑道:“什么问题？” “我明明已经杀了江辰宇，少城主府的那个求仙者，到底是谁？” 林柔大笑，说道:“谁告诉你江老城主只有一个儿子的？” 秦灼一惊，这个答案确实是他从未考虑过的，当然，这也是唯一能够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孪生兄弟嘛…… “你们做的事情，江辉知道？” “江辉是谁？曾经对抗求仙者的大启国英雄，让他知道？我们是疯了不成！” 听到这个答案，秦灼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只是他的脸太僵硬，所以显的十分诡异。 这个答案秦灼很满意，既然江辉不知情，那么自己除掉这些所谓的求仙者后，就不用带着小馒头离开了。 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离开，秦灼也会觉得不舍。 秦灼的这个笑容，却是让林柔心里一惊。 难道对方…… 不等她有任何的思考，秦灼立即前冲。 甚至在前冲的过程中，秦灼直接将自己食指的一个指头节咬掉。 这一击，秦灼的食指直接插进了林柔的眉心。 “……” 林柔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眉心有血渗透，却并没有立即死掉。 隐约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大脑。 “你……” 林柔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秦灼的视线开始扭曲，然而这一次，恢复正常的尸房中，已经没有了小馒头的身影。 只有在原地本吃的尽兴的虫子，突然有些懵圈。 那美味的大脑，怎么突然消失了…… 嘴里的食物味道，怎么也消失了…… 这只喜食大脑的吞脑虫，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秦灼猜的果然没错，时间倒流的能力确实并非诡夜的力量，定然是施术者将这种能力的术法标记在了虚幻的小馒头身上，所以每当自己杀死小馒头一次，幻境的时间便会开始倒流。 秦灼不懂这种术法，却明白幻术的基本原理，若想对自身之外的人，或是幻觉中的人施以连接，那必然需要将术法的印记藏在对方的脑袋里。 所以喜食人脑的吞脑虫，便是破解此术的关键。 秦灼咬断自己的手指，并在手指刺破对方眉心的一刹那，将虫子放了进去。 脑袋都被吃没了，那术法印记自然也会消失。 然而令秦灼意外的是，自己的这次攻击也重创了对方正处于连接状态下的自身大脑，所以诡夜的结界，也被同时击破。 第12章 影鸦 离开幻境的秦灼急忙冲进小馒头的房间。 此时的小馒头正躺在自己床榻上，没有鼾声，但脸色却十分苍白。 秦灼将手指触碰在小馒头的眉心处感知三魂。 还好，只是因为受到术法的复刻而产生的昏迷，并无生命危险。 就在这时，杀意再次浮现。 秦灼急忙回到自己房间，一个抬手间，房梁上的灰布便将其全身覆盖，他猛灌了一口烈酒，提着青刀便冲出了屋子。 此时的天空依旧是一张没有光斑的黑幕，刺骨的冷风吹过，带起院门前的灯笼开始摇曳。 这一次，秦灼没有离开尸铺的院门。 既然对方在受伤的情况下还没有离开，显然是今日之事还未完结。 冷风消失，整个院子突然静了下来。 这一刻，秦灼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鬼虫在自己体内发出的“吱吱”声。 这股杀意，静的可怕。 一只乌鸦从院落的上空突兀的飞过，吸引了秦灼的注意力。 就在秦灼突然抬眼之际，他立即便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踝出现了异样。 是从地下延伸出的两只手影，虽无形，力气却极大。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乌鸦双翅剧烈一挥，一个翻转间便幻化成一位身材消瘦的男子，他手里反握短匕，直接刺向秦灼的头顶。 “当啷！” 秦灼一时间无法摆脱脚下的束缚，便只好把刀横于头顶。 双刃碰撞，擦出些许的火花。 不等秦灼收刀，地下的影子双手突然松开，手影立即实化，不知何时以多出了两把短匕。 “唰！唰！” 两道影光闪现而出，纵使秦灼及时躲避，灰袍还是被划开了两道刀痕。 臀部和大腿传来刺痛，显然皮肉已经被这两刀直接刮开。 挣脱束缚的秦灼一个翻滚，身形拉开距离，身上被划开的灰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在了一起。 那名手持双刀的影子再次虚化，缠绕在黑衣刀客的身体上。 竟然是影鸦！ 形可化为乌鸦，影可剥离人身，其行踪诡谲，无人可查。 秦灼没想到对方居然请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斩尸客。 “青晖，别来无恙啊！” 青晖乃是秦灼佩刀的名字，在三州之地，斩尸门徒身份隐秘，皆是以佩刀作为代名。 而秦灼便是斩尸门的一位斩尸客。 影鸦自然也是，两人虽同属一门，但却只有过一面之缘。 “竹老可知你在帮官家做事？” 斩尸门属于江湖中的特殊组织，并非八门，此门派神秘异常，混迹在整个三州，听化名为“竹老”的门主一人号令。 斩尸门有一大宗旨，也是唯一的宗旨。 “斩尽污官，屠尽仙道。” 所以当秦灼发现来人是影鸦后，不免感到震惊。 他想不到这位杀了不知多少贪官污吏的刀客，居然也在为官家卖命，并且还是一位在修炼仙道的官家之子。 “竹老嘛……” 秦灼的话让影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秦灼的问题，声音平淡道:“若不是你的这把刀，还真想不到，青晖居然是位患了尸病的缝尸匠。” “……” 平静不过维持了一个呼吸，影鸦突然闪身，出刀极为迅敏。 秦灼却并未出刀，只是凭借身形闪躲，身子不断腾空，以此来躲避地下的另一个麻烦。 毕竟同出一门，虽相互之间并未有过冲突，但多少会了解一些。 秦灼清楚影鸦的“控影化形”以至神境，即使无任何光源也可随意操控。 甚至可将影子剥离身体，并拥有如本体一般强大的杀伤力。 不过秦灼明白此术的局限，必须借助实体。 所以秦灼一直变换方位，大部分时间腾空身体，便可躲避影子的攻击。 冷鸦，刀线！ 影鸦身形翻转，三只乌鸦突然飞向秦灼，纵使秦灼如何变化身形，三只乌鸦依旧紧追不舍。 见秦灼出现片刻的停顿，乌鸦立即幻化成三把刀羽，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刺向秦灼。 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腾空而起的秦灼只好暂落地面。 刀羽的目的便是引诱秦灼，使其不得不低身躲避。 两只影手瞬间便将秦灼的双脚牢牢锁住。 影鸦身形闪至秦灼前身，手中匕首已经瞄准了秦灼的心脏。 如此情况下，秦灼依旧没有拔刀。 并非他不想拔刀，而是如今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蛇化的反应，所以他的下一次出刀，必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 影鸦见秦灼并未拔刀，心中也出现了片刻的狐疑。 难道有诈？ 然而刀已出手，岂有收回的道理。 影鸦足有手掌长的匕首准确无误的刺进了秦灼的心脏，然而这一刀的感觉，却让影鸦觉得奇怪。 仿佛匕首刺进的并非是人的身体，就像是刺进了一块土石之中。 秦灼突然爆发强烈的杀意，在匕首刺进身体的一瞬间，立即伸出两只干枯的手掌，死死的扣住了影鸦的双肩。 秦灼用了十足的气力，坚硬的手指仿佛十根铁锥，完全镶进了影鸦的皮肉之中。 影鸦心中一慌，紧忙抽出秦灼胸膛上的匕首。 就在这一刻，十几只如蝴蝶一般大小的飞虫挤开秦灼的伤口，从其胸膛飞扑而出，全数落在了影鸦被黑布蒙着的面门上。 影鸦想要挣脱，可秦灼镶嵌进他肩膀里的手指令他完全动弹不得。 如此情况下，影鸦只好立即施展术法，身形不断收缩化为一只乌鸦。 就在此收缩的一瞬间，秦灼抓准时机，直接抽出腰侧的青晖刀。 斩仙道，纵横刀！ 十字刀光闪现而出，刚刚化为鸟禽的影鸦直接被斩的四分五裂，黑色的羽毛立即炸开。 然而当秦灼出刀的一瞬间，身后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杀意。 虽知危险，但秦灼已经没法收手了。 “唰！” 秦灼整个人侧飞而去，只觉肩膀一凉，一只胳膊便已经脱离身体，落在了院子中央。 “前辈，别来无恙。” 秦灼记得这个声音，正是那位以悟刀意的瘦小刀客。 第13章 境界 一整个手臂脱离身体，不见一滴血液，只有几只觉得好奇的虫子，在秦灼断臂处，顺着森森白骨爬了出来。 “尸炉，虫噬，前辈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此时再次出现的矮瘦刀客名叫陈六，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初出茅庐，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 原本的陈六不过是位江城铁匠的小小学徒，却在锻刀时悟了些许刀意，虽无名师指导，但独自修行不过两年的时间，就真让他自行练出了刀意，更是在短时间内连破四境，其刀意以至“通透”。 因为彼岸传说的缘故，不止三州，整个天海云地间，用刀者数不胜数。 然而无论刀匪侠客，能够领悟刀意者更是寥寥无几。 正所谓人生念，刀生意，一念一意间，可产生出一种有别于世间万物之外的一种力量。 此力量便为刀意，是刀客常年用刀而领悟的一种特殊杀意。 彼岸之下，刀意境界为八。 下四境分别为，集念、忘凡、势海、通透。 上四境分别为，合境、浊雾、化实、云湮。 领悟刀意，不看你有多努力，仅靠天赋与悟性，只要能够领悟刀意，就有机会将刀意修炼至八境，只不过就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虽修至八境并非难于登天，可整个天海云地之内，却很难找出几个八境的刀客。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死在了遥远的彼岸。 彼岸。 刀客的葬刀之地，更是所有刀客最向往的地方。 毕竟那是领悟九境的唯一途径，所以能够修炼至八境的刀客自然会到彼岸走一遭。 可真正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这也是为何传说的彼岸刀客能够与天道抗衡，屠杀真仙的原因。 他们的强大，并非是话本故事里能够完全描述的。 当然，那也是陈六最向往的地方。 陈六清楚，自己虽已至通透境界，可若想破境，还需走个一万里的江湖路，再苦心专研刀道二十余载，定然能够达到八境。 可他是个急性子，又自视甚高，可不想等那么久，所以才会想到以仙道为辅，帮其破境的方法。 要不然，他也不希望自己与官家有任何的瓜葛。 如今“藤仙引雾”以是最终阶段，秦灼的出现对陈六这帮求仙之人来说是个大麻烦，所以今夜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杀了秦灼，以绝后患。 此时那只乌鸦已经化为黑雾，消失在院落中央，而藏于地下的“影子”则慢慢化为实形。 就连秦灼也不清楚，影鸦本体是何时与影子之间完成的替换。 如此真假虚实，再加一个四境的刀客，秦灼觉得自己的胜算实在不大。 “其实前辈你还并未达到合境，上次交手，不过是因为前辈的身体特殊，才会表现出人刀合一的错觉。” 在陈六看来，现在的秦灼已是笼中雀，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陈六没有急着动手，心里还是对秦灼这副身体有着些许的好奇。 秦灼拿出酒葫芦猛灌一口，可依然无法抑制体内的燥热与骚痒。 “前辈，若我猜的没错，你能凭借这副身体活到现在，定然也是修行了仙术，而且还并非一种！” 秦灼木讷的眼神慢慢聚焦，心中则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前辈，只要您能拿出《天尸录》与《虫噬》的修炼法门，我可以许诺，不杀你的那个小胖徒弟。” 正如陈六所说，秦灼确实拥有这两种修仙的法门，而且他也有在修炼虫噬。 不过秦灼为的可不是什么成仙，更不会伤害无辜，都是以自身躯体为辅进行的修炼。 目的便是希望能找到使身躯回归正常的办法。 当然，普通人如此修炼，自然是活不过几日，可秦灼的身体特殊，只要自己三魂，和曾经那位前辈送的一缕魂识存在，如此折磨这副躯壳，那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虫噬》还好说，在三州修炼此术者不在少数，算不得稀奇。 可若是以人尸为炉藏药炼丹的《天尸录》落在这帮人的手里，三州之地恐怕要再经历一次磨难。 秦灼曾是那座仙门的唯一幸存者，他亲眼见识过数以万计的凡人被生吞活剥，摆上饭桌的场面。 如今想起，依旧会令秦灼心麻体寒。 那是人间崩坏的终末，真真正正的炼狱。 “……” 见秦灼依旧不发一言，陈六又说:“你这小徒弟细皮嫩肉的，先将其三魂吸净，再抽骨剥筋，炖成肉汤，那必然会美味至极！” 并非是陈六出言恐吓，这本就是他内心的想法。 孩童骨肉，人间绝味。 所以在陈六想来，今夜无论秦灼交不交出《天尸录》，那个胖娃娃的肉，他都要吃进肚子里。 杀意爆发，本该寒冷的沟子街突然犹如烈夏。 秦灼的这一刀，没留一丝余地。 “唰！” 刀如半月，在一个眨眼间，便将陈六的身体一分为二。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秦灼感到不妙。 陈六的身体化为虚幻，消散在空气之中。 假的！ 这一刻秦灼才意识到，院子里的结界，似乎还并未完全消失。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诡异且狂妄的女子笑声突然响起，此时的秦灼终于看到了这位致幻术士的庐山真面目。 是穿着一身戏服，脸上画着诡异妆容的女子。 此人，便是从东海而来的致幻术士，林柔。 林柔的长相有缺陷，双眼一大一小，甚至还一高一低，所以才会以此妆容来掩盖面目。 只不过这般看来，却是更显恐怖。 而陈六，就站在林柔的一旁，依旧戴着斗笠，在黑夜中看不清容貌。 “想骗过你，还真不容易……” 其实秦灼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林柔，只不过影鸦的出现完全消除了秦灼的顾虑。 毫无疑问，刚刚对自己出手的影鸦是真的没错，毕竟致幻术士可没有完全复刻能力的术法，其目的便是引诱自己出刀。 “哈哈哈哈……你可还有力气拔刀？”林柔已经完全掌握了秦灼的弱点。 陈六向前一步，说道:“前辈您今日之死已成定局，不如救下你的小徒弟，也算是给您留个传承。” 秦灼抽出青晖，身体上的宽松灰袍开始极速收缩，将其身体死死包裹。 灰袍乃是秦灼曾经逃脱仙门时为了掩体，而随意拿走的袍子，虽是仙物，却不知其名讳。 不过一起相伴这么多年，对其能力倒是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虽无杀伤力，却可任意收缩，若将其表面完全裹住自己的皮肤，可短暂压制蛇化，至少还可以为自己争取半刻钟的时间。 只是如此这般，灰袍若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便有销毁的可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秦灼也不会使用这个法子。 秦灼此时突然展现的异样倒是让林柔有些意外。 她虽拥有了小馒头的记忆，可小馒头显然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师父。 见被包成粽子的秦灼提刀冲来，林柔急忙跳身躲避，陈六则是拔出腰侧长刀，与之硬抗。 “嘣！” 刀刃相撞，竟发出无比沉闷的响声。 刀尸映月，一重影。 又是这熟悉的一招，这一次的陈六，已经完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月解刀尸，二重杀。 随着秦灼的身形闪动的一瞬间，陈六另一只手臂则已经抬至头顶。 “叮！” 秦灼的青晖刀刃落在陈六的胳膊上，却好似斩在了一块无比坚硬的铁板，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陈六从官家手里得来的护臂，甚至可抗衡刀意的斩击。 然而不等陈六得意，秦灼的身形便再一次的虚化。 此瞬步之快，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 陈六能够感觉到那股炙热的杀意已经身处在自己的身后，可无奈他能感知，身体却无法及时反应。 三尸斩！ 千钧一发之际，陈六的身体被一股引力拉向地面，虽躲过秦灼的致命刀，可自己的一只胳膊也已经脱离了身体。 血浆喷溅而出，强烈的疼痛使得陈六面目狰狞，哪还有刚刚那般从容不迫的样子。 若不是林柔及时出手，自己恐怕会被这一刀直接腰斩。 “在等什么，还不赶快出手！” 陈六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一声乌鸦的鸣叫。 第14章 素瞳 沟子街向北百米，一间荒废的二层阁楼顶，徐尘和唐舒齐齐向缝尸铺子的院落里看去。 “徐爷爷，还不出手？”此时的唐舒有些心急，毕竟距离太远，天又这么黑，完全看不清缝尸铺的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几百米的距离，徐尘的素瞳却可以无视。 “不急，再等等。” 此时的徐尘倒是看的认真，双眼白雾升腾，却急的一旁唐舒直跳脚。 “怎么样了？打起来了没？” 徐尘刚点了点头，一道白光便从院子中向上空散开，随即两道身影飞至半空，就这么一个起跳间，双方挥舞手中刀刃，惊起一道道的灼光。 隐约间，唐舒在刀光下，看到身形不断由乌鸦转变成人，又从人转变成乌鸦的那名刺客。 “哼，二打一，卑鄙！” 徐尘眼中的白雾变的更加浓郁，自顾自说道:“这小子身上的袍子，可不是凡物啊……” “灰袍？” 徐尘点了点头，上次见秦灼，还以为他身上的灰袍只是为了隐藏面目所用，如今看来，这灰袍绝非凡物。 或许，已经拥有灵质。 徐尘明白，器生灵质可要比那些妖兽仙草生出灵质更加困难。 侧眼，徐尘发现那一身戏服的致幻术士已经偷偷的溜进了缝尸铺子。 “小姐，我过去了，不要轻易走动。” 唐舒点了点头。 徐尘一个瞬步，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下。 …… 当秦灼将灰袍裹体后，他的杀意仿佛源源不断，若如此下去，陈六与影鸦必败无疑。 所以在三人开战后，林柔便心生一计，想着先控制住小馒头，到时候即便陈六他们败了，秦灼也有把柄在自己的手里。 然而当她闯进小馒头的屋子后，却发现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小馒头竟不见了踪影。 “人呢？” “丫头睡着了，你如此打扰，恐怕不妥吧？” 突然出现的苍老声音使得林柔背脊一凉。 她急忙侧身，却发现自己的一旁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 “你是谁？” “我姓徐。” “那个胖丫头呢？” 徐尘笑了笑，说道:“她不一直都躺在那里嘛。” 林柔再次看向床榻，小馒头竟然就躺在上面，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怎么回事？ 刚刚明明不在的？ 林柔表情阴沉，看着面前的老者，开始警惕起来。 “什么鬼把戏？” 徐尘摇了摇头，说道:“并非鬼把戏，只是在你眼中动了些手脚。” 林柔低眼想了想，不禁瞳孔一缩:“你姓徐！素灵门的徐尘！” 这次换作是徐尘有些惊讶了。 “老夫我很少离开帝城，没想到竟被你一眼识破了身份。” 素灵门乃三州八门之首，门庭就建在帝城之内，修儒道，却又传承远古秘教，并对结界之术也造诣颇深。 素灵门门众外出一般都会穿一身普通的素衣，并且作为八门之首，其腰牌在三州之内也有一定的分量。 素灵门之所以可当八门之首，原因很简单，三州内十大宗师之名，素灵门便占了三席。 而这位被世人称为“一眼可破万法”的徐尘，便是一位实打实的大宗师。 自称姓徐，又以瞳破解自己的术法，并神不知鬼不觉的篡改了自己的视线，所以林柔直接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林柔记得离开东海时，族长对她说过的话。 “若在三州遇见天生异瞳者，不要想，赶紧逃。” 原因很简单，异瞳便是致幻术的绝对克星。 天生异瞳者可不多见，如今终于见到了，还是一位八门内的大宗师，林柔想都没想，转身便逃。 然而才刚踏出一步，徐尘便已经靠近她，一记朴实无华的拳头直冲她的天灵盖。 林柔抬双臂格挡，不料对方的气力实在大的惊人，林柔只觉得小臂的骨头被这一拳给直接打碎了。 “该死！” 此时的林柔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她立即咬破下嘴唇，施展她压箱底的致幻之术，以此来躲过这一劫。 不料，根本不给她触发幻术的时间，徐尘的一只手直接掐住了林柔的脖子。 林柔呼吸困难，身体不断抽搐，精神也开始变的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死亡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 徐尘终究是没杀林柔，断了对方的四肢筋骨，只给她留了一口气儿。 随后，徐尘从腰中掏出一卷纸条，放在了小馒头床榻的一角。 此时的缝尸铺子，就像是一个大火炉，仅待了一小会儿，徐尘便已经汗流浃背。 心中则是对秦灼的杀意越发的好奇。 徐尘作为素灵门资历最深的大长老，他不仅是帝城武试的考官，还是自家门庭内的武学大家，见识过太多的天纵奇才。 所以对于杀意，自然也十分了解。 然而会提升一处空间气温的杀意，徐尘还真是头一次见。 第15章 藤仙引雾 夜刀映残月， 啼鸦鸣煞邪。 作为一名斩尸客，有多少贪官污吏，求仙问道的江湖人，皆成为夜鸦刀下的亡魂。 所以秦灼不明白，夜鸦为何此时会站在官家的一方。 并且从其架势来看，对方出刀，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影鸦并未悟出刀意，但其“控影化形”，整个三州可属第一。 虽然不会使用刀意，能力终归有限，但下限也就在那，即使与一位已入通透的刀客相比，也当仁不让。 所以在秦灼看来，此时的影鸦可要比陈六难缠的多。 毕竟陈六的通透境界，水分太多。 “当啷！” 秦灼的青晖和陈六的长刀再次碰撞。 火花四溅，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陈六的整个身体便被强大的刀意直接震飞。 丢了一臂的陈六实力自然被大打折扣，然而每当秦灼想要追击，影鸦便会突然出现，以人影齐心，十分难缠。 秦灼不能分心，要时刻在意自己的脚下。 如此来来回回，秦灼显然是耗不起了。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如刀般的蛇鳞马上就要穿破灰袍。 所以这一次出手，秦灼孤注一掷，已经做好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打算。 手中青晖似有刀鸣，一个闪身间，便斩向陈六的头顶。 这一刀，气势磅礴，刀斩而下的空气皆产生了强大的扭曲。 侠刀落青晖， 刀霞斩仙客！ 如烈火一般的刀刃顺势而下，陈六只好抬刀硬扛。 然而当秦灼刀落下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弥漫了陈六的全身。 强烈的火光使他短暂的失去了视觉，整个身体仿佛着了火，他大叫出声，单臂依然死死支撑。 他明白，只要自己稍微松一口气，强大的火焰刀意便会将自己生吞，莫说是三魂，或许连骨头都会被烧成灰烬。 面目已经极度扭曲的陈六嘶吼出声:“你还在等什么！快请尸仙！” 若此时偷袭，夜鸦有十分的把握可以重伤秦灼，但一击毙命，把握不足三成。 可如此一来，陈六必然会死在秦灼的青晖刀下。 陈六若死，藤仙引雾便会失去最重要的一环，而自己心中的理想，自然也会被毁于一旦。 所以即使付出一些代价，也必须要保下陈六的这一条命。 影鸦收回手中匕刀，直接咬断自己大拇指，几条死死缠绕拧成麻花的藤蔓从其手指断口处钻出，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将刀火之下的陈六全身围绕。 也是在这一瞬间，陈六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任由青晖刀直直劈下。 “唰！” 刀刃斩在藤蔓上，却不过只斩出一处半指不过的轻微豁口。 随即藤蔓升起熊熊火焰，秦灼被一股强大且陌生的冲击力震飞好几十尺的距离。 重重撞在院墙上，将整个院墙直接撞的四分五裂。 见火势蔓延而来，影鸦紧忙掏出匕首斩向自己拇指上的藤蔓。 却发现已经附着仙力的藤蔓坚固异常，他的匕首根本无法割裂。 眼看火焰顺着藤蔓向自己袭来，影鸦嘴上快速念咒，千钧一发之际，与一旁藏于地面之中的影子再一次施展了移形换位。 位置调转，影鸦的影子立即被火焰吞噬，华为虚无。 而从地面再次显现而出的影鸦，算是躲过了一劫。 在短时间内，施展了两次移形换位，和一次消耗魂力请出的藤仙，即使没受到致命伤的影鸦，也已经狼狈不堪。 由刀意产生的烈火与藤蔓相互纠缠，不过片刻，烈火便被散发幽绿色光芒的藤蔓完全吸收。 不断蠕动的藤蔓开始极速收缩，强烈的疼痛使得陈六嘶吼出声。 “吾之身，魂之迫，藤以万法行，雾以心法命……绿广，草硕，心幽，晨浊……藤家仙介，速速而来！藤家仙介，速速而来！藤家……” 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幽绿色的藤蔓全部开始往陈六瘦小的身体里钻。 嘴巴、肚脐、鼻孔、耳朵，甚至是下体，全部被藤蔓当成了入口，拼命的往里面塞。 画面诡谲异常，仅仅是看着，便让夜鸦浑身不舒服，只觉生理不适。 藤蔓塞进陈六身体，原本还矮瘦的陈六立即被撑成了一个大肉球。 他全身素衣爆裂，整个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带离地面，失去重心，漂浮间，一根根藤刺穿透他被撑开的皮肤，整个人犹如一个圆鼓鼓的刺猬。 当满身藤刺的陈六再次站定，呼吸间，便会生出一股极为恶臭的浓雾。 围绕着身体，散发着幽光。 如此状况，却是夜鸦始料未及的。 关于修行《藤仙引雾》的过程，陈六最为痴狂。 可以如今的修行进度，虽尸魂收集颇多，几人体内也都育有藤仙的力量，可若想借此力为己所用，必须要有一人以力为辅，进行连接，甚至会消耗十年的阳寿。 而借力者可引仙入体，获得其仙力，却也会消耗十年的寿命。 可此时陈六所变的样子，哪还能称的上是仙，这比他曾经杀过的秽妖还更加可怖。 如此看来，终究是仙道未稳便强行借力的缘故。 “哈哈哈哈哈哈……” 引藤仙入体的陈六狂笑出声，刚刚所承受的痛苦立即转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比自身杀意更加强大的一种力量。 那便是仙力。 “哈哈哈哈，不死不灭……” “……” “影鸦，居然真的成了！”说话间，陈六左肩膀的刀口处，竟有数十只藤蔓向外延伸，长成了手臂的形状，五根藤蔓为指，上面还长有尖锐的利刺。 影鸦心里的忧虑没有发生，陈六似乎真的获得了某种力量，却并没有因此失控，这算是好事，可引仙后的样子，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藤仙之力若是消失，陈六的身体，真的还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第16章 暴雨而至 正当陈六因获仙力而得意之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突然迎面而来。 是不知何时突然爬起的秦灼。 这一斩气势恢宏，不比刚刚的一刀逊色半分。 陈六呼出一口气，恶臭的浓雾从口中喷发，其藤蔓手臂突然暴涨，立即挡于胸前。 刀与蔓相互碰撞，爆裂的火焰与浓雾相互纠缠，引发了更加强大的爆炸。 两人身体同时被震飞。 不过不等身体站定，双方便再次迎面而上。 影鸦被此时两人陷入疯狂的对战场面震慑，整个人已经退出院落，而秦灼家的院子，也已经被两人撞的墙倒瓦碎，四分五裂。 陈六虽身体踉跄，完全是因为还没适应这副崭新的身体。 他能够感觉到，秦灼的每一次出刀都会力弱几分，显然身体已经快到极限。 果不其然，再经过一次正面的碰撞后，秦灼的身体便开始发生异常。 强大的灼热杀意极速减退，整个院落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秦灼依靠在坍塌半裂的墙壁上，想要再动，已然力不从心。 强烈的刺痛蔓延全身，整个身体完全麻痹，不断抽搐。 “前辈，看来你已至力竭，我想我们可以再谈谈一开始的条件了。”陈六虽身体膨胀，但脑袋却如平常，只是头发已经全部脱落，两腮与头顶皆生有绿色的藤刺，那一双幽暗的绿色眼眸，如同妖怪的眼睛，诡异，且十分的漂亮。 秦灼哪还有力气说话，他闷哼出声，包裹身体的灰袍终于压制不住身体的异变，瞬间被挤压崩裂。 残破的灰袍成为碎布，散在院落的地面上。 “可惜了这么好的法袍。” 影鸦缓缓靠近，可当他看到秦灼此时的样子后，和陈六皆同时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秦灼全身皮肤已经长满了蛇鳞，原本木讷的眼睛也开始被黑色填满，不见一丝眼白。 “修炼天尸录的副作用？” 对于《天尸录》，那可是被记录在仙册之上的仙道至法。 七年前，远在苦海之上的天尸仙门发生了一场震惊整个天海云地的大战，一位浑身灼火，自称封刀人的彼岸刀客屠杀了整个仙门，就连已修至真仙的无上之主，皆死于那场大战。 此战三州之内人尽皆知，更是让所有向往彼岸的刀客修炼更加的刻苦。 也让“彼岸之刀可斩无上”的传闻彻底被坐实。 只可惜那场大战，使得天尸仙门无一人一妖生还，被誉为仙道至法的《天尸录》，便也就从此失传。 虽然陈六不知《天尸录》其中的玄妙，却懂此仙道是以体魄筋骨天生至强的人躯炼成尸魂，再以仙噬结界封印其三魂，以躯作为药炉炼丹，以供求仙之人服用，提升境界。 所以在天尸仙门中，必然会存在百余顶人尸丹炉，这些丹炉曾经可都是三州之内天资卓越的少男少女。 其实从陈六第一次与秦灼见面，便已经怀疑他缝尸铺掌柜的身份。 陈六也从官家手里调来了他的身份记录。 七年前来到江城，曾经的过往完全是迷，七年间在江城很少走动，除了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徒弟，没有任何的朋友。 今日见秦灼身体与天尸仙门传闻的尸炉极为相似，便有所怀疑。 恰巧那场大战就发生在七年前的年初，而就是那一年，秦灼来到了江城。 从方向来看，三州之外的苦海之地，也确实离三州边缘的江城最近。 这也让陈六更为怀疑秦灼是那场大战下的逃生者，虽不是天尸仙门的门众，但既然能保留三魂与灵识，必然也会知晓《天尸录》一二。 当陈六出言试探，秦灼选择沉默时，更是坐实了陈六的猜想。 如今见秦灼体肤显出蛇鳞，或许便是成为尸炉后的症状。 毕竟仙家以人躯炼妖这事，太过常见。 “看来他果真修炼了天尸录！” 陈六狂喜，若自己拥有藤仙引雾和天尸录两种仙法，别说是彼岸了，整个苦海中的无上真仙，见了自己也要俯首称臣！ 影鸦见一旁的陈六狂笑不止，便问道:“杀了他？” “不，将他带到猪村，利用结界，搜寻他的记忆，天尸录我必须要拿到手！” 言语间，漆黑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光痕。 霎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这憋了一整天的大雨势头猛烈，却是令陈六心中不悦。 藤仙附体，虽喜阴冷潮湿，却并不喜沾水，身体散发的恶雾，也会因雨的缘故，实力被大打折扣。 然而暴雨才至，那道本要马上蛇化的身影却站了起来。 陈六瞳孔一缩，这才想起刚刚林柔所说，秦灼身体特殊，若不遇水，杀意终究有限，可若遇了水，便会有使不完的杀意。 可若是在如此暴雨之下…… 不好！ 陈六拉住身旁夜鸦，立即纵跃而起。 如此迅敏的反应，这才躲开秦灼毫无预兆的一次挥刀。 气温飙升，滂沱的大雨犹如被煮开的沸水，滴在身上，热辣无比。 而此时的秦灼，赤裸着身体，任由大雨不断“侵蚀”自己的身体。 蛇鳞慢慢收缩，他的瞳孔也逐渐恢复寻常。 “唰！” 提着青晖刀的秦灼犹如杀神，在雨夜中挥舞着短刀，不留一丝余地。 陈六抬手硬抗，刀虽无法斩断他的藤蔓，可如此下去，藤仙之力总归有限，若大雨不停，此战必败。 紧忙吸气，如皮球一般的肚皮再次膨胀，一口浓郁的绿色雾光被其用嘴吐出。 伴随着强烈的恶臭，绿雾直接将其身体包裹，阻挡了暴雨的侵蚀。 秦灼刀势凶猛，无视了连连后退的夜鸦，直接向浓雾中的陈六头颅斩去。 “唰！” 刀意将雾驱散，刀刃直接斩在了陈六的面门上。 面皮翻开，已经变异的绿色血液喷溅而出，然而不等秦灼收刀，从陈六脸上伸展出的藤蔓直接将青晖刀完全缠绕。 藤蔓伸展的速度极快，不等秦灼松手，藤蔓便顺着他干枯的手臂一直延伸。 即便如此，秦灼依旧没有松开自己的佩刀。 相互纠缠之际，从秦灼另一侧的断臂处飞出十几只生翅尖尾的毒虫，全部扑向陈六。 他趁机将那只八足六眼的侧蜂鬼虫和喜食人脑的吞脑虫一同给召了出来。 两只虫子攀附在陈六被刀斩开的面门上。 侧蜂鬼虫八足同时使力，生生在皮骨上挤开了一道裂缝。 鬼虫钻了进去，而吞脑虫紧随其后。 陈六自然会有感觉，可如此情况之下，他根本无暇顾及。 那些毒虫不断啃食着陈六的身体，而陈六体内伸展而出的藤蔓也将秦灼的身体完全缠绕。 如此僵局，一旁不远处的影鸦突然动手，手中匕刀直刺向秦灼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雷雾而至，直接击打在夜鸦的匕刀之上。 此术法攻击极为霸道，夜鸦只觉手臂被震的酥麻，握着的匕刀皆差点脱手。 “他有帮手！快逃！” 影鸦察觉不到藏在暗处之人的气息，显然实力绝对不凡，他施展身法，跳出院落，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雨夜中。 此时的陈六也已经濒临力竭，他松开藤蔓，又一个吐气，将身体上的毒虫全数吹落。 随即调头便跑，已无心恋战。 秦灼却并未急着追捕，而是急忙回到铺子里，去查看小馒头的状况。 庆幸的是，小馒头依然昏睡在床榻上，而那一身戏服的林柔就躺在小馒头的屋子里。 秦灼低身查看，却发现林柔已经被人废了四肢，气儿也只剩下了一口。 刚刚有高人在暗中帮忙，秦灼自然有所察觉，想必此事也是这位高人的手笔。 既然非敌，秦灼便也就不再担心小馒头的安危。 秦灼挥出手中青晖，直接将躺在地上的林柔腰斩。 然后拿起小馒头枕旁的纸条。 “明日酉时，城西灯柳，玉音二楼。” 见此信息，秦灼也猜到了在暗处帮助之人的身份。 那日自己斩杀江辰宇，那一老一少就身处在玉音楼上。 将纸条销毁，秦灼拉起地上被斩成两块的林柔，直接给丢进了尸房里。 做好这一切，秦灼夺门而出，只是试探性的抬手感知灰袍，却不料那原本已经散碎的灰袍漂浮而起，在大雨中再次连接拼凑。 完全拼凑而成的灰色长巾，在秦灼的身体周围一个旋转，便化为崭新的灰袍，将其赤裸的身体完全包裹。 一身灰衣的独臂刀客，直接隐没在漆黑的雨夜之中。 第17章 鲸珠 唐舒坐在残破的阁楼下，单手托腮，看着完全阻挡视线的瓢泼大雨，开始怀念起帝城的桂花糕和燕子粥。 “……” 也不知道二渔最近又胖了没…… 二渔是一只圆脸的大花猫，是唐舒在帝城最好的玩伴，想起来，二渔也只剩下一两年的寿命了，不知道它还能不能等到自己回帝城的那一天。 此时的唐舒百无聊赖，虽有些怀念帝城的总总，但心里更向往的，还是那传说中的刀客。 想到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亲自目睹，内心便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澎湃。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已经被雨完全淋透的徐尘这才匆匆的赶了回来。 “徐爷爷，怎么这么久？” 徐尘抹了把脸，随即摇了摇头:“跟丢了……” “啊！” 此时的雨太大了，对徐尘施展的素瞳影响极大，而且秦灼追的太快，离了江城没多久，徐尘便察觉不到秦灼的行踪了。 “徐爷爷，他万一被杀了怎么办？” “放心吧，这雨若不停，他死不了的。” “……徐爷爷是知道什么了？” 徐尘点了点头，说道:“信息留下了，不过到时候若想说服他为我们引路，小姐的鲸珠恐怕是保不住了。” 唐舒微微皱眉，并没有理解徐尘的话。 说服秦灼为自己引路方寸山，和自己的鲸珠有何关系。 “这小子的身躯非活人，需以水滋养，若是长时间不碰水，身体会发生蛇化，失去理性，想来曾经是受过仙道的迫害。” “这样啊……没关系，只要他能做我的引路人，鲸珠送他又何妨。” 见唐舒如此慷慨，徐尘倒是有些意外。 那鲸珠之珍贵，整个三州找不到第二个。 鲸珠不过龙眼的大小，其中蕴含的水源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乃是东海之地三大至宝之一。 “听闻二皇子一直都想要小姐的鲸珠，若是知道你送给了一个外人，小姐就不怕二皇子会寒心，以后不疼你了？” “那不一样，兄长想要鲸珠只是为了收藏，满足他的虚荣心而已，这引路人可不一样，鲸珠内蕴含的水灵对他有用，为了鲸珠，他可就没有拒绝我的理由了。” 只要对方同意做自己的引路人，一枚鲸珠而已，还真没什么给不了的。 幸亏离开帝城时没有将其交给兄长，不然没了引路人，想要通过那至暗的邪念之地，还真不是靠徐爷爷一人就能够轻易办到。 “徐爷爷，你说他真的靠谱吗？” 对于秦灼做引路人一事，唐舒还是有着些许的担心，毕竟他们是要离开大启的三州地界。 外界，人烟稀少，邪魔猖獗，无法之地，会发生什么状况，唐舒心里根本没有底。 “这小子刀意虽只有四境，但身体特殊，邪念灵皆避之不及，若想通过邪念之地，必须要由他为我们引路。” 要说这方寸山，离三州边界不过几百里的路程，算不上远，以徐尘的实力，想要护唐舒周全倒并非难事。 只可惜到方寸山，必须要经过一条邪念之地。 人蕴三魂，肉骨凡胎，必生七情六欲，无论意念有多坚定，也会有被“邪念灵”控制的时候。 即使是像徐尘这样的大宗师，也无法保证时时刻刻都保持完全的清醒，所以想要通过邪念之地，必然需要一位身体特殊的引路人。 秦灼虽有三魂，可身体却是尸躯。 说白了就是不用睡觉，时刻都是清醒的状态，只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才能保证那无处不在的“邪念灵”不敢轻易靠近。 唐舒在帝城的书阁记载中，了解过被邪念灵寄宿的凡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下场。 邪念灵一旦寄宿凡躯，那便是不可割舍的。 它会慢慢侵蚀人的三魂，颠倒认知，滋生出无穷无尽的邪念。 所以一旦被邪念灵寄宿，就算是圣人，也会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这个麻烦，无解，所以必须要有引路人的存在。 “才只有四境？上元节那天我看他出刀，可不比帝城的刀奴逊色，甚至要更快！” 帝城的刀奴，可都是破了合境的刀疯子，唐舒见过不少，却觉得秦灼的出刀，让她最为惊艳。 “虽然只有四境，可他的四境刀意，是我见过最强的刀意了。” 刚刚秦灼与陈六的战斗，徐尘可看的真切，那陈六悟性极高，对刀的理解也属上流，即使在天才辈出的帝城，也可称得上“天才”二字。 可和同为四境的秦灼对刀时，显然落了下风，甚至会给人一种差了整整一境的错觉。 所以徐尘觉得，秦灼的四境刀意，即使称三州最强，倒也并不为过。 “对了，明日与他见面，小姐可莫要说自己姓唐。” 唐舒点了点头:“明白，我知道在三州，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姓氏的。” 徐尘之所以这般提醒，只是他已经猜到了秦灼的另一个身份。 一个与官家对立的身份。 让人头疼的斩尸客…… 若对方知道唐舒乃是官家之主的后代，到时候即使拿出了鲸珠，恐怕也会出现变故。 第18章 猪村 冬末的这场大雨，下的太过离奇。 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却没有要减退半分的势头。 即使是游荡在黑幕中的雷云，皆被大雨掩盖住了锋芒。 因为陈六的身体携带着侧蜂鬼虫，所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依然能清晰的追踪到陈六的方位。 离了江城，一身灰袍的秦灼向南极速奔行。 大雨虽完全浸透了他的身体，可灰袍却依旧古荡飘逸，完全不受雨水的影响。 秦灼凭借身体中的另一只鬼虫，以此来感知陈六与自己的距离。 不放出鬼虫，凭身躯感知，对杀意的消耗极大，然而在如此猛烈的大雨下，秦灼的杀意便是无穷无尽的。 此时陈六离秦灼并不算远，但对方的速度却十分敏捷，一直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秦灼相信，对方体内的仙力，定然不会维持太久。 对于仙道，秦灼十分了解，曾经受过他们的迫害，所以秦灼可太明白所谓的仙道之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然而陈六修炼仙道，显然还是个半吊子，即使依靠影鸦为辅，其实力也终归有限。 秦灼甚至觉得陈六的仙道或许是练跑偏了，他见过那些引仙入体的仙门子弟，可并非像他这般怪异。 仙道固然残忍，其修行过程惨无人道，可无论是引仙入体，还是本身孕有仙力，其仙力都应该是纯粹的。 可陈六的仙力却并非纯粹，甚至还掺杂了些许的污浊之息，所以秦灼肯定，这次引仙入体的陈六定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秦灼在漆黑的雨夜中化为一道灰光，一直向南狂奔。 陈六一直未处理体内的侧蜂鬼虫，并非是他无暇顾及，目的便是为了引诱秦灼。 秦灼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对此却并不在意。 即使前方有诈，他也定然不能让陈六和影鸦看到明儿早的太阳。 “……” 在树木匮乏的孤山脚下，显现出一座算不得大的村落。 只有十几户简单的土屋，村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已经被大雨击打在泥地上，旁边石井一侧的岩石上，篆刻着有些扭曲的两个字。 “猪村” 这个名字秦灼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秦灼放缓步伐，因为他察觉到，陈六已经身处在这个村落中，并未再逃脱。 走进村子，挨家挨户的正门都紧关着，没有一丝烛光渗透而出，整个村子被暴雨覆盖，倒看不出有任何的诡异之处。 秦灼能感知到村子里住了不少的人，显然这并非是一处荒村。 他想不通陈六将自己引诱于此，究竟是为何？ “唰！” 一道特别的杀意，从身侧闪现而至。 是陈六引仙入体后的特殊仙力！ 秦灼紧忙侧身，重心向下，拔出青晖，闪出一道尤为刺眼的刀芒。 突如其来的木材被秦灼一刀直接斩成两半。 秦灼觉得惊奇，他想不到陈六竟然可以将自身的杀意和仙力同时沾染在物体上。 难道是他的仙道能力？ 仙道，其能力之诡谲，令人神往。 秦灼只了解过虫噬和天尸录这两门修仙功法。 虫噬，乃以虫养命，将自身杀意与虫相连，以此来控制鬼虫，其能力显而易见，便是将鬼虫的能力为己所用。 天尸录则是可以将一切具象存在的物体或妖兽尸化的旷世神通。 秦灼虽凭借自己的尸躯修炼过天尸录，可却并未悟其门槛，其神通能力，是曾在天尸仙门见其门众施展过。 确实强到令人发指。 然而刚刚在与陈六的对战中，他的仙力除了召唤藤蔓，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能力。 所以见对方将自身的杀意与仙力附着在普通的木材上，这才对其能力，有了大概的判断。 “唰！唰！唰！” 片刻过后，小臂粗细的断木从四面八方横飞而来，源源不断。 秦灼跳身躲避，那些断木相互碰撞在一起，惊起雨花，随即向四周弹开，坠落在地。 然而这一次，那些被剥离的零散仙力，却并没有立即消失。 秦灼集中注意力，放出体内的侧蜂鬼虫，以此来寻找陈六的具体位置。 可令秦灼意外的是，被放出的另一只鬼虫却在雨下的泥地里左右徘徊，一时间竟迷失了方向。 这种情况，还真是头一次发生。 秦灼猜测，猪村内或许是被布下了结界，所以才会出现鬼虫迷失方向的情况。 难道又是诡夜？ 秦灼立即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此时的雨水落在身体上的感觉太过真实，这也让秦灼的身躯一直都保持着巅峰的状态。 若是诡夜幻觉，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效果。 雨幕下，一道臃肿的身影在秦灼的视线前方显现。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秦灼也嗅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咻！ 身如长虹，前冲间雨幕皆出现片刻的停顿，秦灼的这一刀，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此时的陈六脸皮外翻，嘴角微微上扬，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看着越靠越近的秦灼，却并未动身分毫。 “……” 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斩在了陈六已经残破不堪的面门上。 整个刀刃，皆镶嵌在陈六的脑袋中。 “哈哈哈哈哈哈……” 陈六诡谲且猖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进秦灼的耳朵。 而被秦灼斩断半张脸的陈六身体则立即发生异变，绿色的藤蔓从其身体向外拥挤而出，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将秦灼的手臂死死缠绕。 仅剩下一只手臂的秦灼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任由藤蔓向其身体覆盖而去。 并非幻觉，而是陈六利用仙力，直接创造出了一个假身。 并且拥有陈六本体的杀意，一时间难辨真假。 很快，藤蔓便将秦灼包成了一个粽子。 从藤蔓的缝隙间，秦灼隐约看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断木，竟散发出幽绿色的光雾。 那一块块的断木将秦灼围绕其中，正巧摆出一个圆环的形状。 秦灼并未想到，对方竟然利用普通的断木，在短时间内摆出了一道仅有一环的简单结界。 由断木做媒，仙力为引的“屏障之环”立即将一小半的猪村围绕，一股无形的屏障将猛烈的大雨瞬间隔绝在外。 第19章 魔火 屏障结界将大雨隔绝，猪村立即变的安静。 空气很快被陈六身体中的藤蔓吸收，再次吐息，浓郁的绿雾便把整个结界笼罩。 此乃“藤雾”，属仙道之力。 藤雾所散发的恶臭，却是令陈六异常的兴奋。 雾息越臭，代表了他的仙力越纯粹。 关于《藤仙引雾》，乃是三年前，夜鸦从斩尸门带出来的，然而这本仙道，却少了至关重要的两页。 所以这几年的修炼，陈六走了不少的弯路。 虽然江城主的小儿子帮了他们不少，可即使拥有了女尸的不断加持，可修炼依然没有进展。 临门一脚，始终不得而入。 当然，在未大成之前，引仙入体这种事陈六也没敢尝试，如今也是被秦灼逼到这份上了，所以不得不使用仙道。 却没想到真的就让他炼成了。 仙力灌注身体，并未有任何反噬的感觉，至于这副身躯变的如何残破，陈六并不在意，只要可以将仙道贯通，成为无上，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躯壳没有？ 又何必在意这一时的美丑。 陈六将手指伸进自己已经被翻开的脸皮，从头骨中将秦灼种下的侧蜂鬼虫掏了出来。 手指稍一用力，鬼虫立即被捏成了血泥。 另一只鬼虫暴走，从不远处极速爬来，最终却还是逃不掉死去的命运。 虽然处理了鬼虫，可陈六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瘙痒。 “……” 强大的杀意从正前方不断包裹的藤蔓中爆发。 然而不断生长的藤蔓一根一根从猪村地下钻出，全数往秦灼的身体上缠绕，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一整个由藤蔓组成的“线团”，便已经完全掩盖住了其中的秦灼。 那些炙热的杀意，也同时被藤蔓熄灭。 猪村的泥地出现异动，那些生长的藤蔓根茎也因藤蔓的出现而显露在外。 是一个个干瘪的人头，仅结界之内，便有上百个，其皮肤已如树皮，那些藤蔓就是从这些头颅的五官中伸展而出。 六百多个日夜的布阵，四百多具年轻的尸体，猪村地下蕴含的藤仙之力取之无尽。 只要身处此地，陈六的仙力更是会提升一个境界。 所以他并未着急处理体内鬼虫，就是为了引诱秦灼来此猪村。 《天尸录》，陈六志在必得。 靠近前方的藤蔓球，陈六轻轻挥了挥手，藤蔓球便分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将秦灼那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前辈，你虽是尸躯，不必呼吸，但三魂尚存，待这些藤仙吸干你的三魂，我再将你的记忆剥离……” 没等陈六说完话，秦灼便直接啐了一口。 然而从秦灼嘴中飞出的并非是液体，而是一只生了翅膀的飞虫。 陈六抬手抓住飞虫，直接将虫子碾碎。 “……” 随即，陈六竟感受到了一股特别的压迫。 “啪！” 下一刻，周围的屏障结界突然被挤压破裂，无数蝗虫伴着大雨瞬间将陈六笼罩。 乌央乌央的蝗虫同时向陈六的身体上撞。 “……” 虽然秦灼的这一招以尸引虫用的巧妙，可这帮从此地聚集的蝗虫毕竟只是普通的虫子。 虽可冲破这一环的结界，却根本伤不了得了仙道的陈六。 不过当大雨再次灌注而来的那一刻起，秦灼强大的杀意便再次爆发。 那些已经生出细根刺进秦灼体内的藤蔓已经被一股灼热直接融化。 秦灼的身体就好似一个大火炉，将已经完全缠绕在一起的藤蔓直接引爆。 爆炸来的太过突然，即使是引仙入体的陈六，也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震飞十多米的距离。 因为秦灼身体突然发生异变，被养在他体内的虫子也都一股脑的从其断臂处奔逃而出。 对它们来说，此时秦灼的身体，便是炼狱。 不止鬼虫，一直陪伴秦灼的灰袍也紧忙离开了秦灼的身体，躲得远远的，似乎也被此时秦灼的身体给吓的不轻。 站起身的陈六双瞳绿光更盛，看着眼前秦灼身体的异变，心情无比的激动。 “尸炉！这便是天尸录所炼的尸炉！” 秦灼干枯的身体已经被炽热的赤火填满，其身体似有吸力一般，不断吸收着周围的雨水。 那些雨水遇火却未蒸发。 反而与火相融，产生出一种更为特别的火焰。 火似有形，色如朝霞，光似佛舍，其痕如雪。 魔火！ 这便是传闻中的魔火！ 陈六越看，便越激动。 尸炉炼丹，需以魔火。 强烈的疼痛不断麻痹着秦灼的意念，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再遭受一次这样的苦难。 可想要摆脱陈六的仙力，仅凭自己的杀意自然不够。 对于仙道之力，乃是凌驾于万物的失衡之力。 其每一种仙道，便可创造出一种失衡之力。 比如此时陈六所控制的“藤雾”，便是不断吸收三魂，而孕育出的失衡之力。 而天尸录乃是以人尸为炉炼制丹药。 作为尸炉的秦灼，体内自然也孕育出了特殊的失衡之力。 这种力量，便是魔火。 这被他抑制好多年的魔火，本就是仙道之巅，想要抗衡陈六还未大成的仙道，自然不在话下。 只可惜这样恐怖的力量，秦灼根本无法驾驭。 那种久违且熟悉的感觉，很快便吞噬了秦灼的意念。 秦灼也在这一刻，完全失控。 第20章 执念 “卓儿，醒醒，那两个小家伙又来找你了，别让朋友等得久了……” 这般温柔的声音，好熟悉。 秦灼坐起身子，朦胧的视线逐渐变的清晰。 然而坐在自己床榻前的女人，却依旧朦胧。 无论秦灼如何去看，可女子的样子，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在自己的脑海里被清除。 母亲…… 秦灼记得这个声音，记得她的味道，可却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即使她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秦灼也已经没有了概念。 “……” 致幻之术？ 诡夜结界？ 当然不是，这是藏在秦灼灵魂深处的潜在世界。 “快去洗洗脸，朋友们在外面等你呢。” 秦灼尽量不去看身前的模糊女人。 他提高专注力，放空自己此时的思想，试图爆发体内的杀意，以此来回归现实。 可无论秦灼如何尝试，依旧无法摆脱如今的状况。 “卓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昨天在外面玩的太晚，受风了？” 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秦灼的额头上。 那种真实的感觉令秦灼浑身一颤，他忍住即将越过眼眶的泪水，抬手打掉了女人的手掌。 离开这里…… 必须要离开这里…… 秦灼的思绪开始恢复，他明白现实中的自己正面临着什么。 在天尸仙门时，有结界控制尸炉，即使自己引魔火失控，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在意识中等待片刻，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可此时的情况不同。 秦灼并不在意失控的自己会杀了陈六，亦或是屠了猪村的村民，因为他们皆死有余辜。 可若不及时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副身体多半会被魔火吞噬，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出去！” “出去！” “出去！” “喂，傻卓子！不是你让我和二森今日过来的嘛！让我们出去是什么意思！” 唐雨嫣双手掐腰，站在屋子的正门前，满脸的气愤。 若不是看秦灼的母亲在，定然就直接拳脚相向了。 唐雨嫣…… 好久未见了…… 秦灼看着面前的少女，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在唐雨嫣的身侧，还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男孩儿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皮肤也是如雪一般，已经白的不正常。 是二森，自己曾经的小跟班，半人半妖的帝城暗民。 自从逃离天尸仙门，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若说秦灼不怀念，当然不是。 毕竟这是他年少时唯一值得留念的记忆。 但秦灼明白，这一切的美好，皆是虚假的。 正因为曾经的秦灼迷失过，所以才明白此处的可怕。 这是他根本无法消灭的执念。 秦灼伸手，直接推开面前漂亮的少女，拼了命的向宅子外跑。 “出去！” “出去！” “出去！” 或许是太久没有失控的原因，这一次秦灼陷的显然极深，并非他凭借意念，就可以强行逃脱的。 秦灼不知跑了多久，一阵冰凉的细风迎面而来，周围原本还明亮的场景，立即暗了下来。 璀璨的繁星挂满夜幕，秦灼瞬间便被此刻的夜景吸引。 曾经的记忆也如泉水般，开始侵袭他的大脑。 这一刻，秦灼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垮下来。 整个身子直接躺在沙地上。 “在帝城，还真难看到这么多的星星。” 依然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秦灼侧过脸，唐雨嫣就躺在自己的身边，那张侧脸在星空的映射下更显精致。 不知道她在归墟过的怎么样了。 嫁到如此恶劣的地方，真的能过的好吗…… 细细想来，那年帝城一别，已过十七载春秋。 “卓哥儿，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二森坐起身子，向秦灼看去。 他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可要比如今自己木讷的多。 听闻几年前大启出了位半人半妖的大将军，武道至圣，拥有半神之力。 真想不到眼前的跟屁虫，如今会这般有出息，竟真完成了年少时痴心妄想的将军梦。 看着虎头虎脑的二森，秦灼嘴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二森，传闻傅老将军六岁便入了匪，十岁就带着匪人去打仗了，你说你也六岁了，却还是被你那个胖师父管的死死的，还说要成为什么盖世无双的大将军，你这辈子都甭想了。” 听着唐雨嫣的挖苦，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二森立刻就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帝城这么大，除了你和卓哥，谁不嫌弃我，就师父愿意养我，别说是六岁了，我就是到了六十岁，也听他的话……再说了，这和我能不能成为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唐雨嫣没说什么，只是抬起胳膊摆了摆手。 二森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把目光再次投向秦灼。 秦灼坐起身子，就这么看着二森，一言不发。 他陷入了回忆。 二森被秦灼看的有些尴尬，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试探性的问:“卓儿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 二森被秦灼看的有些不自在，却不敢就这么直接离开。 突然。 一股强烈的灼痛在眉心升起。 视线中的二森开始变的扭曲模糊。 “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响起陈六的狂笑声，伴随着藤雾的恶臭，令人作呕。 此时的猪村已经变成了火海，整个地面上养藤的人头皆燃起了魔火，即使此时的雨有多么的猛烈。 依然无法熄灭这蕴含仙道之力的火焰。 秦灼想动，却察觉到自己的身躯已经被藤蔓完全镶嵌在了地面上。 不仅仅是藤蔓，自己身体周围还被布下了一处玄妙的结界。 秦灼体内的魔火已被压制，但眉心强烈的灼痛却并未有所缓解。 “很可惜，你差一点就杀了我。” 陈六的身体已经被魔火烧的残破不堪，他缓缓靠近秦灼，步伐沉重，体内仙道之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然而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秦灼完全不知情。 “此结界名为‘锁念’，我将会完全掌握你的记忆，《天尸录》，终究还是属于我的！” 秦灼并非普通人，若是凭借林柔的致幻之术复刻其记忆，定然难以完成，所以陈六直接使用此结界，便可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锁念，就是连没了三魂的死人记忆，都可以探查，乃是高阶的三环结界。 第21章 屠仙 陈六坐在秦灼的身边，强烈的呼吸间，便有恶臭的浓雾飘散而出。 即使身体已至濒临崩溃的边缘，可此时的陈六却是异常的兴奋。 他伸出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指，直接点向秦灼正处于透明状态的眉心上。 随着陈六轻声的呢喃，锁念结界被立刻激发，那团凝聚在秦灼眉心的灵质穿透脑骨与皮肤，顺着陈六的手指，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游动至陈六的眉心处。 被剥离记忆的秦灼痛苦无比，而得到秦灼记忆的陈六，也感受到了强烈无比的剧痛。 身体仿佛着火了一般。 陈六拼命扑打着身体，整个人陷入了片刻的疯狂，当他稍微习惯这种疼痛后，才发觉眼前的场景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阳光从敞开的纱窗照射进来，整个屋子暖洋洋的，可这样的阳光，却是令陈六本就疼痛的身体更觉瘙痒。 然而当陈六看清房间内的景象时，不免呆愣了片刻。 却见十几具干枯的身躯被特殊的钉子固定住四肢，钉在了屋子的土墙上，他们的身体还在冒着魔火，胸膛处有一处手臂长短的口子，正向上冒着青烟。 令陈六意外的是，这些躯体居然都还活着，他们睁着双眼一同看向陈六，表情痛苦至极，嘴里还发出无力的呢喃。 尸炉？ 陈六低头看向自己，却看到了和这些尸炉一般无二的身躯。 陈六可太熟悉这副身体了，这不就是秦灼嘛！ 内心无比激动的陈六将此时身体传出的疼痛抛之脑后。 他紧忙推开屋子的大门，强烈的阳光迎面而来，不多时，陈六便在视线的一侧，看到了一直向上绵延的石板阶梯，那道气派的门庭就在自己的眼前。 门庭一侧的擎天石碑上，篆刻着“天尸仙门”四个大字，尤为扎眼。 “哈哈哈哈哈哈……” 陈六狂笑，他本以为探查秦灼的记忆，会消耗一些时间，却想不到自己直接便闯进了他最想要了解的这段记忆中。 锁念结界，果真玄妙啊…… 既然直接来到了天尸仙门，别说是天尸录了，或许在门庭的藏书楼，还能寻到一些珍贵的仙门术法！ 陈六越想越兴奋，他紧忙跑出尸炉房，顺着石板阶梯向山门之上攀爬而去。 他也无心去欣赏周围的神木仙雾，紧紧的盯着阶梯的尽头。 仿佛走到尽头，他便可以成为无上。 梦寐以求的长生不死，如今已唾手可得。 忍着身体传出的灼痛，陈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这条石板阶梯，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更长一些。 陈六不知自己爬了多久，原本仙气飘飘的周围浮现出红晕，仿佛有一股火焰从天压迫而来，使得他不得不回身望天。 刚刚还是湛蓝色的天空，已成晚霞。 那些飘荡的火烧云不断变换着形状。 一股特殊的力量，将此时的天空搅动。 此时的陈六，看到了一个身影，就悬浮在天空的一角。 是一名手持着黑色断刀的刀客，身体周围似有火光周旋，因为太远，陈六看不清刀客的面容。 难道是…… 突然，强烈的杀意在整个仙门爆发，刚刚还冷清的门庭，顿时响起强烈的呐喊声。 一道道身穿白衣，头束发髻的仙门中人全数腾空而起，前仆后继，向着天空一角急冲而去。 强大的杀意震慑整个仙门，几乎是一瞬间，已至晚霞的天空便被渲染成了一整片的火海。 望之无尽。 刚刚还仙气飘飘的仙门子弟，开始从天而降。 只是原本完整的身体，却已被燃火的刀意斩成碎块。 残肢断骸，五脏六腑，血浆碎骨，皆如大雨般向下坠落。 生机勃勃的仙门，顿时被染成了红色。 此时的陈六哪还有心情观战，急忙加快脚下的步伐。 “彼岸，余火。” 听到悬于空中的刀客自报家门，陈六也明白了这段记忆的时间节点。 正是七年前那场震惊整个天海云地的屠仙之战。 那名从彼岸而来，自称封刀人的刀客，屠杀整个仙门的故事，甚至流传到了三州之地的街巷之间。 作为一名刀客，陈六可太清楚这段历史了。 如今在秦灼的记忆中亲身经历，陈六自然觉得荣幸，只是他明白锁念结界的能力拥有时间限制，必须要尽快找到《天尸录》，断然不可为了观战，而误了正事。 陈六继续向仙门山巅而行。 可没走几步，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从前方而来。 陈六直接跪倒在地，强大的压迫使他喘不过气，甚至想连头都抬不起来。 “哼！” 这道闷哼从前方响起，随即压迫微弱，陈六紧忙回身，却只能看到那一头白发的背影，已直冲云霄。 这便是仙道大成的无上真仙嘛…… 陈六仅向天空看了一眼，下一刻，那刀客与真仙的身影便相撞在了一起。 “……”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画面静止，耳边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然而停顿只维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霎时间，地动天摇，整个天空皆因两股力量的碰撞而产生扭曲。 陈六的身体则被卷进这股力量的旋涡，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眼下的石板阶梯出现裂痕，向四面八方迅速延伸。 “轰隆！” “轰隆！” …… 视线被火焰与光雾掩盖，强烈的坍塌声不断刺激着陈六的耳朵。 此时的陈六只觉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随即便极速下坠，重重摔落在一处坚硬的碎石上。 山门的坍塌依然在持续着，但天空的那片火海，却已经消散了。 那股强烈的仙道压迫，也一并消失了。 陈六躺在碎石上，整整过了一刻钟，身体才恢复感觉。 仅一瞬间，屹立在苦海之上数百年的天尸仙门，便已不复存在。 民间传闻那场屠仙之战打了整整一个月，看来皆是那帮说书先生为了故事听起来精彩，意淫而出，胡编的细节。 真实的情况，就只是对了一招。 仅一招，便已分了生死。 这便是真正强者之间的战争。 陈六踉跄的站起身子，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心则已经凉了半截。 天尸录…… 就在此时，陈六看到了雾气间，那躺在地上的枯瘦男人。 陈六紧忙靠了过去。 男人躺在石地上，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气魄，他的那把黑色断刀直挺挺的插在一旁的地面上。 这便是传闻中的彼岸刀客嘛……似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你非仙门之人……” 陈六一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苦海驿站，地字六号房，里面有我的一些东西，它们属于你了。” 陈六依旧一言不发。 男人将握在掌心的石雕递给陈六，并看了看插在身旁的黑色断刀。 “刀你带着，若有机会，将皆魂刀和石雕带到彼岸，埋在三尺土下。” 男人随即抬起手，燃火的食指直接点在了陈六的眉心。 “这一缕刀魂，便当做报酬了……” 几乎是手指触碰到眉心的一瞬间，陈六的大脑仿佛被利刃穿透，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三魂皆开始沸腾。 这种痛击灵魂的感觉，已经超越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视线中，被分裂的画面重新拼凑，陈六再次看到躺在地上正闭着双目的秦灼。 已经回到现实的陈六嘶吼出声，三魂被震荡的痛楚依然没有减轻，从秦灼眉心传出的灼热气流，通过手指向陈六的身体内灌注。 气流好似刀意，正不断冲击着陈六的五脏六腑与三魂七魄，源源不熄。 陈六狂吼，然而自己的手指就好似和秦灼的眉心相互连接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使力，皆无法抽离。 “啊……” 陈六的这副躯体终究还是无法承受这股特殊的刀意，嘶吼声戛然而止，本残破不堪的身体瞬间被撑破爆炸，绿色的血浆嘣的满地皆是。 那股强烈的恶臭，大雨却如何都无法掩盖。 陈六死了，甚至连三魂，皆被秦灼体内的刀意撕裂，蒸发成雾，消散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 （关于封刀人余火的故事，可以看看此书的前传《刀封三尺》，感谢支持。） 第22章 异变的虫子 秦灼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显露出了鱼肚白。 雨停了，整个猪村被晨雾包裹。 隐约间能够看清猪村已经被毁坏的轮廓。 此时的猪村一片狼藉，原本被埋藏在地下的尸体已经被魔火吞噬，化为飘零与晨雾纠缠，缓缓向上空飘荡。 秦灼踉跄的站了起来，缓缓抬臂，灰袍便立即包裹其身。 此时的秦灼，依然能感受到眉心的灼痛。 当然，他也清楚陈六到底是因何而亡。 关于秦灼藏于眉心的那一缕刀魂，其实就是锁住他三魂并使得他拥有正常思维的关键。 所谓的刀魂，在三州内并未有任何的记载，即使那些已达八境刀意的刀客，也并未拥有这般特殊的力量。 所以前辈临终前送给自己的这一缕刀魂，秦灼猜测乃是八境之上的刀客，才可支配的一种力量。 不然仅凭八境刀意，想要对抗仙道大成的无上真仙，显然是毫无胜算。 可这一缕刀魂，作用除了锁住三魂之外，秦灼根本无法控制，甚至对于修炼刀意，也因刀魂的存在，而停滞不前。 秦灼这几年来特意压制境界，并非是秦灼不想入五境“合境”，只是一旦刀意达到合境，必会与自身的杀意和魂魄有所相连，如此一来，便会与隐藏在体内的刀魂相互冲突。 毕竟属于两种不同的刀意，仅用一副身躯，定然相互排斥。 当年秦灼在破境时，也是差点要了自己的这条小命，所以不得不再次将境界强行压制到四境。 秦灼修炼刀意有如此限制，对此他也是十分的苦恼。 毕竟修刀对于秦灼而言，至关重要。 …… 因为被大雨灌溉了一夜，秦灼的身体恢复的不错，那些原本已经逃走的虫子们，则已经全数钻回了他的身体。 令秦灼遗憾的是，那两只他最喜欢的侧蜂鬼虫，则已经灰飞烟灭，若想再养两只，最少需要个一年半载。 就在这时，秦灼发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只他从未见过的虫子，正摇晃着小脑袋。 虫子四肢和脑袋很小，但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身体却尤为庞大，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撑起来的一般。 虫子散发着淡淡的臭气，这股味道秦灼倒是很熟悉，和陈六嘴里呼出的藤雾，味道差不多，只不过没那么的重而已。 秦灼越看越觉得这只虫子有些熟悉。 随即他恍然大悟，当时自己与陈六交手时，将一只侧蜂鬼虫和一只食脑虫一同送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侧蜂鬼虫死了，可那只食脑虫却活了下来，甚至还吃了陈六的大脑，其中蕴含的藤仙之力一同被这虫子给吞进了肚子。 如此异变，秦灼不免心生担忧。 鬼虫本就属于邪物，虽然秦灼修炼虫噬还未到产生仙力的境界，但它吞噬了其余的仙力，还依然存活，必然会产生不祥，若是留在身边，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消灭它吧…… 秦灼低下身子伸出手掌。 体积已经增长了数倍的食脑虫紧忙爬到了秦灼的手掌中央。 鬼虫本是极阴之物，如今却灼热异常，它的身体甚至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心跳？ 秦灼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于是便要紧握手掌。 可手掌才弯动一半，食脑虫竟用它的小脑袋，开始有规律的磨蹭起秦灼的掌心。 秦灼的身体特殊，除了强烈的刺激和疼痛，对于一般轻微的触碰，没有任何的感觉。 可此时变异食脑虫的触碰却令他身体微颤，甚至还感觉到了久违的舒爽。 “停下。” 秦灼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却不料食脑虫真就停下了动作。 那种酥麻的感觉立即消失。 关于秦灼身体中豢养的虫子，皆与秦灼的三魂相通，所以想要控虫，需凭意念。 而此时下意识说的一句话，可并没有利用意念，所以食脑虫显然是听懂了秦灼的言语。 “下去。” 秦灼猜测或许是巧合，便又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绿色的食脑虫真就摆动着纤细的四肢，再次跳到了地面上。 秦灼又凭借意念控制，食脑虫依然能够感知，任由秦灼发出任何的指令。 吞噬了仙道之力的食脑虫，难道已经生出了自主的意识？ 若真是如此，这只虫子就更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秦灼无法分辨，它给自己带来的，会是幸运还是灾难。 秦灼抬脚，直接踩向虫子，却不料食脑虫直接就躲开了。 秦灼愣了一下，于是出声呵斥:“不许动！” 再踩，食脑虫再一次的躲避。 在生命受到危险时，它竟然不听命令，秦灼猜想的果然没错，这只虫子确实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 秦灼不再有一丝的犹豫，立即爆发杀意。 手成掌，直接拍在了食脑虫的身体上，周围泥土皆被这一掌给轰出了一个大坑。 然而还不等秦灼收手，食脑虫竟化为数十条如针般细小的绿色藤丝，顺着秦灼的手臂快速蔓延，最终找到秦灼另一只的断臂处，重新化形为虫，直接钻进了秦灼的身体里。 “出来。” 秦灼凭借意念控制，却发现食脑虫根本不理自己。 它已经躲在了一虫堆中，睡了过去。 毕竟是秦灼养了很多年的虫子，依然能够对它进行感应，可它却不再受控制，这让秦灼很是头疼。 从刚刚食脑虫抵抗自己的杀意来看，这只虫子显然已经拥有了藤雾的能力。 它就这么藏在身体里，终究是一个隐患，可秦灼如今却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完全处理掉它。 想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第23章 斩尸门 秦灼是在猪村村口发现的影鸦尸体。 他的身体保存完整，只有些许被魔火灼烧的痕迹。 可影鸦身体中的器官则已经全部错位，三魂被人抽走。 想来是昨夜陈六为了对付自己，不得不吸收掉影鸦体内的藤雾之力。 凡躯一旦修仙，自身三魂便会自主与仙力相互连接，所以被抽走仙力的影鸦，只有死路一条。 秦灼对影鸦的尸体进行了基础的检查，并未有其余异常，只是在他的黑衣中，翻到了一封书信。 打开信封，仅有一张信纸。 “待尸魂足矣，仙道仅差临门一脚，藤仙末篇自然会送到，仙道之路，切莫心急。” 书信并未有落款，但秦灼却能认出了书信的笔迹。 在斩尸门，门下斩尸客的身份皆是隐秘的，即使门主也不知门下斩尸客的明面身份，所以之间相互沟通，大多数的时间便是利用门中的尸鸽，用书信来往。 作为斩尸客，秦灼也收过不少门中的书信，所以对于门中写信之人的笔迹自然了解。 从书信的内容来看，或许夜鸦并非是背叛了斩尸门，而是受到了门中下达的命令，所以才会在江城宣扬仙道。 斩尸门与仙道自古势不两立，所以这事儿实在是有些离奇。 当然在斩尸门中，也有不少曾经收集到的仙道术法，但那些都是斩尸门的禁忌，早已经被门主焚烧毁灭…… 难道…… 这封书信，让秦灼对斩尸门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秦灼收好书信，想了想，还是将影鸦的尸躯和他的佩刀一同埋在了猪村的村头。 并非是秦灼念及同门之谊，只是影鸦的尸体若是被有心人寻到，恐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做好这一切，秦灼这才离开猪村。 在回往江城的路上，秦灼一直都在想着关于斩尸门的点点滴滴。 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加入了五年之久的神秘门派，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 斩尸门的门庭在哪，门主竹老的真实身份，其遍布在三州各地的斩尸客，全部都是个迷。 “呜呜呜……” 正当秦灼快要到江城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飘荡而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阵寻常的笛声，但作为斩尸客，秦灼却听出了这笛声的特殊。 此时秦灼正好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料斩尸门的引刀人已经赶到了江城。 此笛声，正是斩尸门召集门客所用的“暗号”。 秦灼加快脚下步伐，跟着绵延不绝的笛声一路追寻，最终在江城外的一片密林中，找到了笛声的源头。 前来之人，一身渔夫打扮，身材佝偻，胡发皆白，一张干枯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来人正是斩尸门唯一的引刀人，书云。 五年前，在江城站稳脚跟的秦灼看不惯一位城将的作风，便独自进行了一场暗杀。 虽然成功的暗杀了城将，却还是被一个老头给发现了行踪，庆幸的是这突然出现的老头并非官家之人，也并不知秦灼的真实身份。 而这个老头，便是书云。 由书云作为引荐人，秦灼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加入了斩尸门。 五年间他也为斩尸门做了不少单的生意，当然，自己也获得了相应的报酬。 秦灼和斩尸门之间皆是用书信交流，这一次书云亲自出现，秦灼倒也能猜到其中原由。 毕竟整个江城还贴着自己的悬赏令呢。 杀了江辰宇，可并非是杀一个城将那么简单，斩尸门自然会亲自问个清楚。 “青晖，距上次一别，已有五年的时光。”书云虽是一副暮年的老态模样，但声音却异常的年轻，若只听其声不见其人，定然猜不到对方已经是一位百岁老人。 书云说话间，一道身影从林间闪现，跳到了书云的一旁。 是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少女，但脸上却化着死人妆。 她一身丫鬟的打扮，表情僵硬，看上去就像是个纸人，身上还横背着一盒巨大的黑色刀闸，看上去要比她柔弱的身体还要大上一圈。 隐藏在灰帽之下的秦灼看了一眼少女，不免心生好奇。 因为这背着刀闸的少女，让秦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是同类…… 书云见秦灼没有接话，倒也不觉尴尬。 “你应该知道这次我为何而来？” 秦灼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说道:“人是我杀的。” “你拿走了他的脑袋？” “门中想要？” “在帝城，这颗脑袋会有更为特殊的价值。” 秦灼心中疑惑，他想不透江辰宇和帝城又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他的头，我不能给你。” 秦灼虽为斩尸门的门客，可双方终究还是利益的关系。 不仅秦灼如此，在斩尸门内，大部分的斩尸客皆是如此。 虽然相互之间乃是由利益连接，但其理念却都是为了杀官禁仙。 因为和官家对立了数十年，两方一旦见面，便是不死不休的境地，斩尸客的人头也都是超过万两的悬赏，可要比一般的通缉犯和匪寇值钱的多。 所以在官家，斩尸客也被称为“刀狗”。 当然，在斩尸门内，官家亦被称为“官狗”。 秦灼加入斩尸门也是为了一些信息，自认为只是雇佣的关系，所以并非对斩尸门言听计从。 如今斩尸门的引刀人亲自来要江辰宇的脑袋，显然这颗脑袋的价值很不一般。 “青晖，他的脑袋在江城可是个烫手山芋，你拿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用你操心。” 见秦灼并不想给自己这个面子，书云倒也不恼，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将用大启建国这几十年的全部尸闻记录与你交换，如何？” “……” “你擅自杀了江辰宇，竹老对此事意见很大，能调出门内所有的尸躯记载，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灼思考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你将记录带来，我再将头颅给你。” 秦灼本想直接转身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顿住身形，问道:“夜鸦，你可知道？” 书云神情一滞，疑惑道:“为何会突然问到他？” “只是在江城见到了。” 书云想了想，说道:“此人已经叛离斩尸门，甚至还伤了竹老，拿走了门中的一些东西，若是再见，直接杀了便是。” 书云的回答倒是让秦灼觉得意外。 这和他的猜想出入很大，显然，若不是书云也被蒙在鼓里，便是对方此时在撒谎。 “……” 秦灼转身，直接消失在了树林里。 待秦灼离开，书云身旁的丸子头少女开口道:“夫君，何不直接动手？” 少女不仅长的脸谱化，她的声音十分尖锐，语调也是一股浓郁的戏腔，听起来尤为扎耳。 秦灼擅自出手杀了江辰宇，此事给斩尸门惹来了不小的麻烦，竹老这次派书云来江城，就是来拿江辰宇的脑袋。 必要的话，书云可直接除掉秦灼，毕竟他的不稳定，对于斩尸门来说是一个大隐患。 “若我真的动手，你觉得有几分把握可胜他？” 少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道:“十成。” 在斩尸门，对于门客明面上的身份从不参与调查，但对于他们的实力，却有着十分详细的评估。 青晖在斩尸门五年，一共出手过十三次，虽悟有刀意，却并未突破五境，所以评级也只是“地阶”。 所以在已达六境的书云面前，四境的秦灼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毕竟刀客的四境与五境是个分水岭，若想越境杀人，简直难于登天。 当然，若秦灼已达五境，胜负一说便有了悬念。 “很多时候，仅看门内的记载，并不能完全了解一个刀客，更何况我们斩尸门下的斩尸客，哪个没有压箱底的绝学，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以和为贵。” 书云虽然这般说，但死于他刀下的斩尸客却也不在少数。 今日之所以给足秦灼面子，除了自己是对方的引荐人外，心里对秦灼倒还是有着几分的忌惮。 门内的斩尸客，除了与官家与仙道有仇外，也有很多是为了钱财，但秦灼却是个意外。 首先他为门中杀官，从不问原由，更不收钱。 当然，他需要的报酬也很简单。 斩尸门中的尸闻记载，无论是离奇死亡，还是被仙道迫害，只要是关于尸闻的记录，秦灼都需要。 所以在最开始，书云就对秦灼的身体和身世有了大致的了解。 要知道，在三州内，被仙道迫害的人不计其数，但能够存活下来的，屈指可数。 无一例外，这帮存活下来的尸客，皆有不为人知的天大机缘。 斩尸客本就是极其危险的职业，作为斩尸门唯一的引刀人，危险程度更胜。 而书云能够活到一百岁，靠的便是“稳健”二字。 哪怕他有九成的胜算，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对秦灼出手。 第24章 无题 辰时，缝尸铺。 稀里糊涂醒过来的小馒头，吃了些点心，便被秦灼叫到了尸房，开始干活。 并不是铺子里来了新的尸体，而是给秦灼缝补他的那一只断臂。 站在小木凳上的小馒头有些心不在焉，每缝一针，便会偷瞄一眼尸房角落的林柔尸体。 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尸房突然多了个女人的尸体，而师父的手臂也被人给斩断了，这不得不让小馒头浮想联翩。 “师父，昨晚出什么事了？” 秦灼体质特殊，胳膊被用针线缝合后，骨头便开始慢慢相融，他使了使力，手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若想完全恢复，想来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师父？” 秦灼愣了一下，随即瞧了瞧林柔的尸体，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不想说谎，可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秦灼只是一时间不知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见秦灼一时语塞，小馒头立刻摆了摆手。 “不想说算了，我又饿了，去吃点东西。” 小馒头跑到厨房，又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巴里。 再过二月，小馒头便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思本就细腻，更何况小馒头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只不过这些，都被藏在了她圆润可爱的外表下。 从一开始，小馒头便认为秦灼是一个普通的可怜人。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小馒头对自己这个木讷师父的想法，便就有了新的认识。 干尸症，蛇鳞病，还有火骨毒。 到底是多倒霉的一个人，才会染上这么多的怪病。 小馒头听过说书先生口中的“仙道”，也从医师的口中理解了这些病的根源。 再结合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小馒头在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自己的师父曾经定然是被坏人给迫害了。 如今逃到江城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躲避那帮坏人，那日在街上拿着师父画像的老人和少女，还有尸房内被腰斩的女人，全都是来追杀师父的。 一定是这样的！ 师父…… 实在是太可怜了…… 又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陷入思绪中的小馒头这才注意到秦灼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师父……” “我要出去一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嗯……桂花糕，功夫鸡，还有李大伯卖的羊羹！” 看着双眼冒光的小馒头，秦灼也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缝尸铺子。 …… 江城，杏林铺子。 作为业界的标杆，杏林铺子的生意极好，秦灼赶到铺子时，又刚刚中午，宽敞的铺子里站满了问医抓药之人。 铺子内的小郎中一眼便注意到了相貌怪异的秦灼，紧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靠了过来。 “先生，可是来问医？” 看着此人这般样子，定然是病的不轻…… 秦灼没理会突然靠近的小郎中，视线扫过整个铺子大堂，却并未看到他想找之人。 “您可是和哪位郎中有约了？” 秦灼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看向面前的小郎中。 “姓方，下巴上有痣。” 小郎中神情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好心的将秦灼带进了内堂之中。 方郎中在铺子内的地位很高，这小郎中自然不敢怠慢。 “师叔正在给病人问诊，先生稍等。” 秦灼虽很少离开缝尸铺，但也去过南道的医馆。 然而和这杏林铺子相比，那小小医馆便上不得台面了。 秦灼坐在内堂的问医间，看了眼墙壁上的标价，倒是觉得这杏林铺子还算公道。 每次问诊仅五文钱。 这价格和普通的小医馆倒还真差不多。 一刻钟后，一名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掀开了问医间的纱帘。 姓方的郎中年纪不小，但对保养驻颜一道颇有研究，所以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给人的感觉倒是温文尔雅。 方郎中坐在秦灼的对面，并未言语，一脸正色的端详起秦灼的面孔。 秦灼的这张脸，别说是医道通天的郎中，就是普通人瞧上一眼，都能清楚秦灼定是病的不轻。 “手。” 秦灼倒也乖巧，伸出自己一只干枯的手臂。 方郎中开始为秦灼号脉，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根本就没有脉搏…… “先生，您这病症……在下医治不得。” 秦灼想了想，问道:“是治不得？还是不会治？” 方郎中没有正面回答秦灼，只是说道:“您应该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仙道鬼术一事对我等医道向来都是禁忌，先生莫要为难在下。” 显然对方已经看透了秦灼身体的状况。 “没想到郎中一职，还有禁忌。” 方郎中听出了秦灼话中的不善，甩了下衣袖，起身便要离开。 秦灼突然抓住方郎中，稍微使了些力气，便将方郎中再次按回了木凳上。 “问医已经结束了！” 秦灼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身前的方郎中。 方郎中仅瞧了一眼药方，便立即明白了眼前人的来意，整个人也立即变的局促起来。 这张药方，正是方郎中曾经给叶宁开过的药方。 “我问你答，若是有假，你活不过今日。” 方郎中看着面前人的木讷眼眸，不禁心生恐惧，只好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与江家少城主，是何关系？” “……江少城主身体有些顽疾，每月初都会请我到府中一趟。” 秦灼没有说话，一直等待着方郎中的下文。 “……真的，只是看病……” 秦灼伸手，直接抓住方郎中的手臂，稍微使力，手指便隔着布料刺进了他手臂的皮肉中。 方郎中疼的眼泪直接飚了出来，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是你……江辰宇是你杀的！” 这一刻的方郎中心如死灰，他明白，若是不说出实情，今日小命定然不保。 “江辰宇死了，为何在江府，还有一个江辰宇？” “你……你……你都看到了！” 见方郎中是这样的反应，显然对方是清楚实情的。 “他是谁？” “江辰……” “嘣！” 话才说到一半，方郎中的脑袋直接爆开，绿色的血液嘣的满墙皆是。 闻着此时浓郁的恶臭，秦灼明白，对方体内是被种下了藤雾仙道。 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在引发恐慌之前，秦灼便迅速离开了铺子。 直到出了大门，这才听到从铺子内发出的惊叫声。 第25章 会面 其实秦灼此次来杏林铺子，并未有杀人之心。 可方郎中突然暴毙，却是秦灼没有预料到的，并且当时杏林铺子的小郎中也见到了秦灼。 这麻烦事迟早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城西，灯柳街。 秦灼赶到玉音楼时，正好酉时，此时他手里拎着一些食盒，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功夫鸡，除此之外，秦灼还在西街给小馒头买了一些用辣椒腌泡的毛肚。 见有客人来，殷勤的酒楼小二立马迎了上来。 靠近后，弓着腰的小二显然是被秦灼的样貌给吓了一跳，表情不过停顿一瞬，便立刻恢复如常。 “客官……那个，我们酒楼谢绝自带吃食的。” 并非是店小二为难秦灼，在江城，一般有些名气的酒楼都有这个规律。 秦灼从未来过这么大的酒楼，所以不明白酒楼的规矩。 秦灼没说话，转身便将给小馒头买的吃食都放到了酒楼的门口台阶上。 “客官，那个……”秦灼的举动也是将店小二整的有些局促。 “帮我看一下。”言罢，秦灼加快步伐，直接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只好将放在门口的吃食给拿到了前台，毕竟还得接待客人，放这么些吃食在门口实在是有些奇怪。 若是丢了，这奇怪的客人若找自己麻烦，实在是犯不上。 玉音楼的二层被唐舒给包了场，所以秦灼来到二楼后，立即便看到了那一老一少的身影。 本就对这次见面十分期待的唐舒倒是有些失望。 上元月那夜的秦灼一身灰袍，出刀极为潇洒，虽看到了他的奇异样貌，心中却还是有着万分的崇拜。 当然，杀掉自己的未婚夫，这事对唐舒来说也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今日看到的秦灼，实在普通，那张没有被灰袍遮挡的面容，看上去更加丑陋。 这也让唐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当然，除了失望，此时的唐舒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徐尘瞥了眼一旁的唐舒，笑了笑，率先对面前的秦灼说道:“秦掌柜，想必你应该猜到，我主仆二人对你并无恶意。” 秦灼没有立即回答徐尘，却是盯着唐舒有些愣神。 唐舒被秦灼看的有些不自在，整个场面顿时变的有些尴尬。 这葱头……不是看上我了吧…… 不怪唐舒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是秦灼看着唐舒的眼神，确实有些微妙。 徐尘轻声咳嗽了一下。 秦灼这才将目光看向徐尘。 虽然在上元节那夜秦灼看了一眼唐舒，却对她的样貌没有太过深刻。 如今离得近了，这唐舒张的确实像他的一位故人。 “……昨夜的事，谢谢。” 见秦灼坐下，没什么敌意，气氛便也轻松下来。 徐尘能感觉到秦灼似乎不善言辞，便直接开门见山，将一个半掌大小的精致盒子放在了秦灼的面前。 秦灼满心疑惑，但还是打开了盒子，一道冰凉的蓝色雾气立即扑面而来。 视线仅被蓝色的光芒阻挡一瞬，秦灼便看到了盒子里的透明珠子。 鲸珠！ 竟然是鲸珠！ 即使秦灼平时有多么的古井不波，当看到鲸珠的那一刻，他平静的内心还是翻起了浪花。 并非是鲸珠的价值有多么的昂贵，而是秦灼明白这颗珠子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虽然秦灼表情管理的很好，但瞳孔的震动还是被徐尘看在了眼里。 “秦掌柜，想必你应该认得这颗鲸珠。” 秦灼的这副身躯需以水压制兽化，如此苛刻的条件也让秦灼很难离开江城。 而鲸珠内蕴含的水息源源不断，正好是秦灼最需要的，若是得到它，秦灼便可以行动自由，更不用抑制自己的杀意，出刀更不会有所顾忌。 这一刻，秦灼滋生出了久违的贪婪。 这颗鲸珠，对他太重要了。 “我需要做什么？”秦灼将盒子盖上，再次看向徐尘，但抓着盒子的手掌，却如何也舍不得放开。 在天尸仙门就有一颗鲸珠，秦灼曾看过一眼，所以他清楚，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鲸珠。 徐尘笑了笑，说道:“秦掌柜，你可知六月底，在方寸山有一场特殊的对决。” 秦灼摇了摇头，他甚至对方寸山都没什么概念。 这事最近在三州传的倒是沸沸扬扬，只是秦灼对外界事向来不怎么上心，所以今日也是头一次听说。 徐尘耐心解释道:“秦掌柜也是位已悟刀意的刀客，所以明白在三州之外，刀客问道一事，稀疏平常。” 秦灼自然明白，那位前辈屠杀整个天尸仙门，其实就算是一次“问道”。 “去年年中时，方寸山山主武昌以雷为引，仙道大成，使得方寸跻身苦海仙门一列，只是武昌引体成仙的极雷却是用的苦海云岛之雷。 没有了极雷的庇护，云岛不过数日，便沉入苦海，岛中数万生灵也一同被苦海吞噬。 这事惹怒了一位曾在云岛修行的刀客，此刀客从彼岸而来，名叫李幕，决定在今年六月，问道方寸山。” “……”秦灼没有接话，倒是听的认真。 “我家小姐从小就对彼岸刀客有所向往，所以想在成年之前，去亲眼见一见彼岸刀客的风采。” 秦灼微微蹙眉，不解的问:“此事与我何干？” “若想抵达方寸，必须要经过邪念之地。” 秦灼虽对方寸山没有概念，可邪念之地他可太了解了。 当时逃离天尸仙门，秦灼便是由邪念之地，一直逃到的江城。 只有像秦灼这般的活死人，才会混迹在那个地方。 听到此，秦灼也明白了对方找自己的用意，他了解邪念之地的特殊，若非尸躯，普通人想要通过那里，确实不易。 “想让我做引路人。” “正是如此，若秦掌柜可以走此一遭，此鲸珠便可作为秦掌柜的报酬。” “这差事对你来说可没什么难度。”从始至终都没言语的唐舒终于说话了。 然而她的话，却是让秦灼觉得可笑。 自己的尸躯虽然可以抵御邪念灵，但邪念之地真正可怕的，却并非只有邪念灵。 见秦灼表现犹豫，徐尘紧忙开口道:“这差事确实有些难度，可用这颗鲸珠作为报酬，秦掌柜你绝对稳赚不赔。” 正如徐尘所说，对秦灼来说，这绝对是个划算的买卖，并且这徐尘看上去便不是凡人，也算是个有用的保障。 秦灼犹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小馒头。 小馒头打记事起，就没离开过自己，而且年龄尚小，自己若真要离开个一年半载，秦灼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除此之外，秦灼对唐舒的身份，也有些许的顾虑。 秦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坐姿端正面露些许紧张的唐舒，问道:“你叫什么？” 唐舒虽被秦灼给突然问懵了，但脑袋却是转的极快，直接脱口而出:“徐……舒。” “……” 秦灼沉默片刻，将眼前的盒子推到徐尘的面前。 “我拒绝。” 言罢，秦灼起身便离开了。 见秦灼拒绝的如此干脆，唐舒直接便就急了。 待秦灼走至楼梯口处，唐舒立刻站起身子，大声说道:“我叫唐舒，是帝城人！” 徐尘在心中暗叹不妙。 “……” 顿下脚步，转过身的秦灼再次看向唐舒，没有言语，却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敌意。 这倒是让徐尘有些意外，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对方的身份？ 唐舒被秦灼看的浑身不舒服，却还是挺起胸脯，强装镇定的说:“你想的没错，在帝城，就我们一家姓唐的！” “……” 又是一阵沉默。 “那你可知，我是斩尸客？” 秦灼突然表明身份，则让徐尘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实在想不通眼前之人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徐尘之前并没有向唐舒表明秦灼斩尸客的身份，但唐舒却知道这个和官家势不两立的门派。 她若是知道秦灼是刀狗，她打死都不会说自己姓唐。 想到徐爷爷让自己隐藏姓氏，定然是对秦灼的身份有了猜想，不免心里有些不舒服，对一旁的徐尘投去了一个悲怨的眼神。 看来引路人这事儿，多半是泡汤了。 徐尘毕竟是位老江湖，他见秦灼并未表露敌意，便知此事还有余地，紧忙说道:“此乃小姐私事，与其姓氏和身份无关，望秦掌柜可以抛开成见。” “……” “况且秦掌柜也是刀客，能够亲自目睹彼岸刀问道仙门，也属人生一大幸事，而对秦掌柜你的刀意修行，也会大有裨益。” “……”秦灼恨官，当然也恨那帮掌权之人，只是看到唐舒，却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那位故人，所以对唐舒，却如何也恨不起来。 既然双方都已经明牌，秦灼倒也没有太多的顾忌，至于小馒头，秦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想法。 “何时出发？” 徐尘答道:“月底。” 秦灼抬手，爆发些许杀意，被放在桌子上的盒子立即被秦灼抓在了手中。 没再言语，秦灼就这么离开了玉音楼。 唐舒见秦灼拿走了鲸珠，便知此事是成了，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徐尘见唐舒如此高兴，心情自然也是愉悦，只是心里对秦灼今日的举动，充满了疑虑。 第26章 吞噬灵宝 或许是因为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今夜的月格外的明亮，而整个江城却冷的犹如北国的深冬。 街道上流窜的冷风好似骨刀，刮的来往行人就跟在受刑一般。 才刚至戌时，江城内便很难再看到人影了。 南街，秦氏缝尸铺子里正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是正在睡梦中的小馒头发出的声响，秦灼在自己屋子里都听的十分真切。 小馒头就是这样，每次吃的太撑，都会打一整夜的鼾。 秦灼一直等小馒头完全熟睡，这才佩好刀，将灰袍裹体，由水井下的密道一直赶至江城的西郊。 吞噬鲸珠，可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主要秦灼没有吞噬灵宝的经验，第一次自然是要谨慎些。 秦灼选择西郊的原因很简单，西郊的林子树木茂密，而且地区极大，自己就是弄出多大的响动，也不会惊扰到江城的打更人。 在林间寻得一处空地，秦灼随意折下一根树枝，在还有些松软的林地上画起了结界。 只是普通的屏障结界，可以在吞噬鲸珠的过程中，对林郊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当然，若是有三环的“禁曦”结界，效果会更好，只可惜秦灼对结界一道没什么天赋，能够运转普通的一环结界，已是秦灼的极限。 布好屏障结界，秦灼集中精神，利用三魂之力，运转结界之力。 结界属于术，仅凭杀意无法运转，需以人体三魂进行连接。 秦灼对结界没有天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三魂曾受到过迫害，如今又被那一缕刀意禁锢，所以使用起来，就是要更困难一些。 屏障升起，周围的树木略显扭曲。 屏障隔绝了风，就连风的声音都变的轻了不少。 秦灼盘腿坐在结界中央，拿出那颗正冒着蓝色雾气的鲸珠，直接就塞进了嘴巴里。 当感觉到鲸珠顺着食道流进体内，秦灼立即爆发强烈的杀意。 闭目，凝神，三魂之力就好似三盏烛火，开始在秦灼的识海强烈的摇曳。 似乎在下一刻便会熄灭一般。 如此状态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秦灼的身体随即开始发生变化，似有水雾从其干枯的皮肤向外渗透。 这种感觉尤为舒适。 然而这种舒适感还未持续太久，一股燥热便突然袭来。 水与火在体内的碰撞使得秦灼整个身体剧痛无比。 如刀般的蛇鳞刺破秦灼的皮肤，将其身体包裹，就剩下那一张因强烈疼痛而扭曲的脸孔。 即使如此，秦灼依然没有睁眼，还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的识海三魂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眼看着便要成功了，秦灼又怎会轻言放弃。 三道魂火强烈摇摆。 秦灼发出巨大的嘶吼声，体内的鬼虫也因承受不住强大的压迫，开始从秦灼的嘴巴向外逃窜。 强大的压迫感对外界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那道屏障结界不过支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被撑破。 在水与火的不断碰撞中，秦灼识海的三道魂火终究还是熄灭了。 秦灼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意识。 风静。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停顿了。 “……” 然而如此状况只不过持续了一息的时间。 秦灼的魂火没有预兆的再次升腾，却由原本的火红变成了耀蓝。 强烈的疼痛瞬间消失，睁开双眼的秦灼只觉身体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异感。 这种感觉，便是久违了的轻松。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吞噬鲸珠的过程，却是比秦灼想象中要困难的多，但也算是有惊无险。 秦灼站起身，还未因成功吞噬鲸珠开心太久，便被自己皮肤的异样给惊到了。 此时他的双臂上满是蛇鳞，就连干枯的手背上，也长满了鳞片，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透亮。 秦灼收起身上的灰袍，却不料不止双臂，秦灼整个身体都被蛇鳞包裹。 然而秦灼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庆幸的是蛇鳞只蔓延到了脖子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灼的这张脸本就长的难看，若是再生满蛇鳞，恐怕以后真就要蒙着脸出门了。 再次将灰袍裹身，向前迈出一步的秦灼这才注意到自己周围已经变的如此空旷。 原本茂密的林树全部被连根拔起，倒在地面上。 秦灼向前望去，借着月光竟看不到尽头还尚存生命的树木。 刚刚吞噬鲸珠时，因为太过痛苦，秦灼根本没注意到外界发生的变化，他也想不到，仅仅不过半个时辰，自己释放的压迫力便将一整片的树林皆夷为了平地。 即使西郊偏僻，可如此情况定然会引来江城的打更人。 不假思索，秦灼快步离开。 那些原本逃离的鬼虫也迅速爬满秦灼的全身，从他的鼻耳处向身体里钻。 第27章 双生 没多久，江城的打更人便带着卫兵赶至西郊，只是这时的秦灼早已不见了踪影。 秦灼并没有回缝尸铺子，而是再一次偷偷潜入了少城主的府邸。 虽然夜鸦和陈六已死，但白天那老郎中的死，不得不让秦灼想起上一次在城主府邸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和江辰宇长着同一张脸的怪物，或许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因为江辰宇的死，整个府邸也已经没了人气儿。 让秦灼意外的是，整个府邸别说是丫鬟仆人，甚至连一兵一卒都看不到了。 秦灼心中失望，可想想又觉得也属正常。 既然窝点已经被发现，对方又岂能等着自己上门？ 就当秦灼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特殊的呼吸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声音有些沙哑，语调更是怪异，秦灼站定，认真聆听，这才听清了声音的内容。 “杀了我……” “杀了我……” 秦灼急忙动身，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直赶至府邸内的那间藏尸房。 难道对方还没逃？ 声音变的重了一些，可秦灼站在尸房门前，却迟迟没有开门。 陷阱？ 秦灼想了想，突然爆发杀意，直接便挥出两刀。 两道十字刀光直接将前方的木门掀开。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秦灼震惊不已。 一具具尸体开始顺着被破坏的木门向外翻滚。 除了江城的卫兵，还有穿着府邸服饰的丫鬟和仆人。 秦灼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被杀后，竟全部堆积在了府邸内的尸房里。 然而这些尸体皆是死于刀伤，身躯也并未沾染藤仙之力，想来是自己上次离开后，陈六亲自动的手。 当时他便已经有了转移巢穴的打算…… 让秦灼不明白的是，为何陈六没有及时烧掉这些尸体？ “杀了我……” “杀了我……” 声音变的更加清晰，而秦灼一时间却也有些犯难，这么多的尸体堵在尸房中，想要探查尸房下面的密室，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灼只不过迟疑了片刻，便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唰！” 秦灼的这一刀斩的干净利落，刀意触碰空气化为火焰，向前方猛扑而去。 “呜……” 大火瞬间蔓延，整个府邸皆充斥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秦灼是位缝尸匠，自然明白死者为大，如今将这些无辜的尸体烧毁，也算是为他们进行了一次集体的火葬了。 由刀意凝聚的火焰威力极大，没多久，整个尸房内便满是灰烬与飘零，那些火焰一直蔓延在尸房的墙瓦上。 秦灼走进其中，在一片朦胧间，看到了自己曾用刀割开的那道洞口。 “杀了我……” 声音从地下传来，满是幽怨。 秦灼不假思索，再次挥刀，将洞口完全斩开，整个人直接跳了下去。 一股强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幸亏秦灼体质特殊，不然这股臭气，绝对算得上是顶级的毒气，可将人活活熏死。 雾气慢慢变的稀薄。 视线中，那道半人半植的“怪物”就在正前方。 男人上半身完全裸露，除了枯瘦一些，并无任何奇特的异样，然而男人的下半身却并无双腿，而是从腰处伸展出了几十条绿色的藤蔓。 藤蔓四散，连接着地下已经干枯的女尸。 秦灼能够感受到，男人的生命迹象已经变的十分薄弱，与上次相见已是天差地别。 秦灼猜想，或许是没有了新鲜女尸的滋养，所以才会落到此时这般的田地。 “杀了我……” “杀了我……求你了……” 相貌与江辰宇一模一样的男人，用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眸死死的盯着秦灼。 然而眼神中的恨意已经消失殆尽，仅剩下怜悯的祈求。 秦灼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你是谁？”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你是谁？”秦灼加重了些许的语气，一只手已经抵在了腰侧的青晖刀刀柄上。 “……江辰浩。” 江辰浩？ “你和江辰宇，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情绪突然变的十分激动，声音开始变的撕裂:“这和你没有关系！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秦灼松开抵在刀柄上的手掌，声音依旧平淡:“杀了你可以，告诉我真相。” “……” 此时的秦灼很有耐心，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叫江辰浩，与江辰宇乃是双生兄弟……” 双生？ 所谓双生，乃是两人从出生时身体便连接在了一起，这种畸形儿虽不常见，但在普通的医书中却常有记载。 秦灼懂医，自然明白何为双生。 江辰浩眼神中流露的仇恨稍纵即逝，最后只剩下了无奈。 “我与他从出生时本用一副身体，可我们如此这般模样，又怎能继承家业……最终，父亲选择了他，抛弃了我……” 双生儿，若有一人脱离本体，定然不会完整，秦灼不用猜也知道江辰浩曾经经历的事情，会有多么的委屈。 “仙道一事，江辉也知情？” 长发垂地的江辰浩轻轻的摇了摇头。“若我是以这副模样苟活……父亲会认为这是江氏家族的耻辱，他早以为我已经死了……是江辰宇救了我……” 虽然是江辰宇救了自己，但当江辰浩说到此处时，眼神中则再一次流露出了幽怨。 可想而知，江辰浩并不感激他这个双生兄弟。 关于江辰浩接下来的陈述，秦灼则已经猜到了九成。 兄弟两人在年少时经历了一场命悬一线的医治，最后江老城主保全了江辰宇，而舍弃了江辰浩。 然而两人相连那么久，自然会有感情，年少的江辰宇救下了江辰浩，并养了他很多年。 当时的江辰宇会施以援手，单纯是为了手足之情，不过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是会变的。 陈六和影鸦在找到江辰宇时，完全是看上了江辰宇的先天灵躯，秦灼也是这样的躯体，所以才会被那帮修仙的盯上。 但江辰宇害怕仙道噬体，对陈六和夜鸦也并不信任，却又对长生不死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也就是那时，江辰宇将算盘打在了这个同为灵躯的双生兄弟身上。 就先拿江辰浩做一次实验，若真可仙道大成，江辰宇再修炼也不算迟。 这也解释清楚了当时秦灼斩杀江辰宇时，他的身体没有半点仙道的原因。 在秦灼第一次见到江辰浩时，心中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杀错了人。 或许江辰宇对此事并不知情…… 如今看来，秦灼只恨自己当时斩的太干净利落，算是便宜了江辰宇。 或许是和江辰浩有过同样的经历，此时的秦灼也有了些许的触动。 然而这样的事情，在三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那些表面上抵制仙道的正义之士，背地里却修行仙道的可不在少数。 毕竟长生不死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尸躯上的仙噬结界，如何破解？” 绿色的液体依旧从江辰浩的眼眶向外喷涌，不多时，他的情绪缓解些许，说道:“我乃藤仙本体，杀了我，那些尸躯的结界……会消失的……” 秦灼拔刀，然而刀才拔到一半，却突然停顿。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因为心生的一丝怜悯，倒是让今日的秦灼变的有些婆婆妈妈。 “……”江辰浩先是一愣，想了想，声音变的温柔了一些:“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去过城外的琉璃河，说要给我在那里建一处别院，在院子里种满花草，我……我想知道，父亲真的在琉璃河建……” 没等江辰浩说完，秦灼直接竖斩一刀。 刀意把江辰浩的身子一分为二，藤蔓散发的臭气变的更加浓郁，他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果然，那些怒火与仇恨皆是表面，江辰浩的内心深处，挂念的还是曾经抛弃过他的江辉。 若要问秦灼此生最瞧不起哪种人，那便是像江辰浩这样的人。 他的懦弱，已经深入骨髓。 秦灼心底对江辰浩的怜悯，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 藤仙的本体要比秦灼想象中的脆弱，当江辰浩失去生命迹象后，他下身的藤蔓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 只一小会儿，便由嫩绿变的枯黄。 整个地下室立即被死气填满。 秦灼再挥一刀，刀意掀起火焰，瞬间便将整个地下填满。 事故似乎接近了尾声。 可在秦灼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却又太过简单了些。 或许自己漏掉了什么…… 第28章 谈话 这一夜小馒头睡的很香，直到清晨，才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给吵醒。 来不及整理的小馒头急匆匆的推开房门，却见自家的院落里站着十几名身穿甲胄的卫兵。 “师父？” “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秦灼倒是从容，留下一句话后，便被江城的卫兵给带走了。 秦灼很清楚自己为何被抓。 杏林铺子的老郎中无故被杀，作为老郎中死前最后一个看病的人，秦灼的嫌疑自然最大。 不止江城，在三州任何一个城镇中，只要是嫌疑犯被带进了囚牢，定然是要被剥下一层皮的。 秦灼自然免不了要经历一番严刑拷打。 先不说方郎中在江城有些威望，就是他死后残留的仙道气息，也值得官家要对此事一查到底。 然而一轮刑罚下来，倒是让狱卒犯了难。 原本还清闲的典狱长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执掌江城囚牢将近十年的时间，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无一例外，没人能在他的酷刑下走过一轮。 而这个患有蛇鳞病的丑家伙可好，别说是说话了，全程下来，竟连一个声响都没有。 难不成这人没有痛觉？ 典狱长倒是也审过兽鳞裹体的犯人，却从来没听过鳞病可以免疫疼痛的。 倒并非是秦灼不痛，只是在经历过几次直击灵魂的痛楚后，秦灼对肉体的疼痛已经到了完全麻木的状态。 当然，此时的秦灼倒也不急。 虽然在江城，自己没有人脉，但他确信，有人会救自己出去的。 又经过一轮严刑拷打的秦灼，终于在晌午等到了救兵。 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典狱长解开了秦灼的镣铐，嘴里还说着一些好言好语，点头哈腰的给秦灼送出了囚牢。 离开囚牢的秦灼在一条板砖路的尽头看到了徐尘的身影。 那个姓唐的小丫头不在，这倒是让秦灼有些意外。 碰了面，秦灼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答了谢。 徐尘双眼微眯，有些许白雾从眼眸向外飘散，也稍微点了点头，说道:“看来秦掌柜已经将鲸珠吞噬在体内了。” 素瞳！ 他是素灵门的大宗师，徐尘。 一段记忆也在秦灼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其实在十多年前，秦灼便见过眼前这位老人。 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帝城。 那一年皇帝举办庆典，当时的秦灼随着父亲参加了那场庆典。 徐尘当时就站在皇帝的身边，不过比起当时，现在的徐尘却是要苍老了许多。 “秦掌柜，鲸珠虽对你身体有着极大的帮助，但此灵宝毕竟属寒，我观你身体生有火毒，两股气息相互排斥，若想完全吞噬，可并非是一件易事。” 秦灼是能够感受到徐尘的善意，便直接开口问道:“可有办法？” “完全除掉火毒并非难事，只不过这样对秦掌柜的虫噬之术，影响颇大。” 秦灼身体内的火骨毒乃是在天尸仙门当药炉时患上的，不过后来秦灼修炼虫噬，体内的火毒倒是让他走了捷径，利用躯体养虫变的更加简单。 对于徐尘一眼便看破了自己身体的秘密，秦灼倒并不觉得意外。 对方能够直言不讳，显然也是在对自己示好。 “若想让本该相互排斥的两股气息融为一体，虽难，却并非毫无办法。” “……” “秦掌柜可知无涯水？” “知道。” 无涯水流于苦海，如彩虹一般，在阳光下呈现七色。 相传在万年之前的苦海，皆是无涯水，后因苦海内经历了几场大战，苦海被污染的严重，无涯水便成了稀有的水源。 秦灼虽知无涯水，却不知无涯水的具体用途。 “在帝城，老夫有位好友，叫宁福，为人有些古怪，虽师承阴阳之道，却最喜背道阴阳，对水火相融一道颇有研究，若秦掌柜可寻得无涯水，宁老友或许有办法解决秦掌柜体内的问题。” 秦灼没有答谢，也没有接话，他自然想解决如今身躯内的问题，可先不说无涯水有多稀有，就是苦海那个地方的恶劣，也不是现在的秦灼能去的。 所以这事，多半是没戏。 徐尘见秦灼没有说话，倒也不恼，经过这两次的交谈，他也对秦灼有了大概的了解。 相比于那些太过世故的人，像秦灼这样的闷葫芦，倒更合徐尘的胃口。 只是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两两无言，气氛上倒确实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徐尘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秦掌柜，在来江城之前，你我二人可曾见过？” “为何这么问？” “秦掌柜莫怪，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总觉得在许多年前，老夫曾见过秦掌柜。” “……”秦灼露出了一个比较僵硬的笑容，就算是回答了。 十多年前，两人确实见过，却并无任何的交集。 秦灼出生在帝城，父亲曾是位马贩，后来与帝君征战四方，开国后也是被封了爵位的，所以秦灼从小便与皇家走的近。 秦灼非常清楚素灵门与皇家的关系，而作为皇家客卿的徐尘更是经常出没在皇家的屋檐下，所以秦灼与他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只是当时秦灼年少，相貌还未像如今这般恐怖。 所以当徐尘觉得自己眼熟时，倒是让秦灼有些意外。 当然，就算对方认出了自己，秦灼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 其实徐尘这次亲自过来，还是想要了解一下关于这次仙道的事件。 秦灼倒也坦诚，言简意赅，将此事起因全数说给了徐尘。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徐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事情真的结束了？” “还有些顾虑，若是都解决了，自然是好的。”在秦灼看来，藤仙一事有变数的可能性不大，若真有，或许和斩尸门也脱不开关系。 毕竟秦灼怀疑，此仙道，就是斩尸门特意交给夜鸦的。 当然，关于这个猜测，秦灼可不能和徐尘交流。 两人虽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还未到知无不言的那种交情。 第29章 尘界 江辰浩并没有说谎，他死后，宁叶身体上的仙噬结界立刻便消失了，虽然还残留些许仙道气息，但看上去就与普通的尸体一般无二。 秦灼并不信任官家，所以自己多花了些钱，订了一口棺材，将宁叶的尸身钉进棺椁后，又花二两银子请了四名力工。 一直将棺椁抬出了江城。 “师父，在燕子林买块墓地也不过二两银子，干嘛要如此大费周折，将叶姐姐的尸身抬到城外来？” 本来秦灼想让小馒头看家，但小馒头却执意要跟来。 “燕子林不安全。” 秦灼清楚江城有很多人为了私利会到燕子林挖尸掘墓，但小馒头可对此并不知情。 当然，秦灼也不想告诉小馒头，便没做过多的解释。 四名年轻力壮的力工整整抬了一个时辰，最终在一处孤山下停住了脚。 其中带头的力工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他放下棺椁后，对身后的秦灼说道:“掌柜的，这山我们可上不了。” “再加二两银子。”秦灼说道。 小馒头在一旁没说话，想着若是知道这么远，自己便不跟着师父来了。 力工面露苦涩，说道:“掌柜的，这钱我们真挣不了！” “……” “我们江城人都知道，江城外西边的这些孤山上诡异的很，没人敢上，掌柜的，我们兄弟几个也不能为了这二两银子就连命都不要了吧！” 关于江西孤山上有吃人的邪祟，在江城里确实流传了好多年，这事小馒头也听李屠夫讲过，非常邪性，甚至吓的她好几宿都没睡好觉。 秦灼一言不发，最后从束腰中拿出二两碎银子丢给了带头说话的力工。 “你们走吧，把铁锹留下。” 力工收了钱，苦涩的表情立即变的明亮，道了声谢，便带着其余三个兄弟原路返回。 “师父……” 小馒头以为秦灼想将叶姐姐的棺材直接埋在山下，便有些不解。 为何不让那几个力工挖完土再给钱？ 下一刻，秦灼将铁锹直接递给了一脸疑惑的小馒头。 秦灼踢出一脚，重达几百斤的棺椁直接腾空，秦灼仅用单手便将其举起，然后将棺椁的重心都放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哇！” 小馒头抱着铁锹，整个人都看傻了，她想不到平日里除了缝尸，什么活都不干的师父，竟然有如此的气力。 难道师父他……是隐世的绝顶高手！ “我们上山。” 小馒头此时再看秦灼的背影，顿时感觉伟岸了许多。 心中原本对此孤山的恐惧也被消减的所剩无几。 就这样师徒二人，一人扛棺一人拿锹，直直向着孤山之上行去。 此时正值晌午，天空晴朗，孤山树木又并不算密，所以当处于孤山后，小馒头也没感觉到任何的诡异之处。 这和普通的山，似乎没什么区别。 平日里小馒头虽吃的多，但活倒是也没少干，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此时又爬起了山，不但没觉得累，甚至越爬越有兴致。 心里也在想着自己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或许是从那些江湖门派出来的隐世宗师。 若是自己能跟着师父学些本事，长大后成为一代女侠，游历江湖，行侠仗义，那简直可太飒了。 想着想着，小馒头不自觉的竟笑出声音。 当她思绪回归现实，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怎么会这样？” 不知何时，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已被黑云完全覆盖。 然而如此天气似乎并非阴天，就好似天空被一块黑布给死死的蒙住了。 周围枯树变的茂密些许，空气中四处乱窜的光斑将整个视野照亮。 是萤火虫！ 先不说这冬末为何会有萤火虫，就是虫子散发的紫色光斑，也令小馒头十分费解。 “萤火虫怎么是紫色的？” 在前方依然攀登的秦灼解释道:“这不是萤火虫，是紫冥虫。” 紫冥虫？ 小馒头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跟紧些，我们快到了。” 小馒头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此时这孤山，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她甚至感觉此时的风声，都好似那些怨鬼的哭声。 “师父……这山里不是真的有鬼吧……”小馒头的声音颤抖，眼睛则已经变的湿润起来。 “没鬼，莫怕。” 小馒头相信自己的师父，可即使如此，她依旧心生胆怯。 心中更是后悔这次随师父而来。 又向山顶走了一小会儿，秦灼在一处空旷的泥地上停下了脚步。 他放下棺材，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的小馒头走的有些踉跄。 小馒头虽被此时周围的氛围吓的不轻，可表情却依然在强装着镇定。 她可不想在秦灼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懦弱。 “师父……这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此山有些特殊，山腰以下属人间，山腰之上则属于尘界。” “尘界？”小馒头想了想，小心的问:“不会就是阴间吧？” “嗯……算是吧……” 此话一出，小馒头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撇下手中的铁锹，大步流星，死死环抱住身前的秦灼，打死也不松手了。 这回小馒头是真被吓的不轻。 秦灼无奈，只好细心的为小馒头讲解起“尘界”到底为何。 所谓的“尘界”，可并非是人死后的世界，而是由秘教三术中的尘术创造的一处特殊界域。 此界域隔绝现实，在其中会使人短暂忘记时间的流逝，乃是秘教信徒修炼所用的术法。 没有任何进攻性，长时间身处尘界甚至对人体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此尘界并非秦灼施展而出，而是在许多年前便就存在了。 秦灼也是因江城的民间传闻，特意过来调查，才偶然遇到。 至于秘教从不外传的尘术，秦灼可不会。 关于尘界，若施术者死亡或是离开，便会自主消失，毕竟尘界内的紫冥虫是创造尘界空间的基本，一旦失去施术者的滋养，紫冥虫死亡，尘界便会慢慢消失。 可此处尘界倒是古怪，施术者早已经消失了数十年，尘界内的紫冥虫就像是会自主繁衍一般，源源不断，这也让此尘界被一直保存下来。 秦灼对此毫无头绪，毕竟他对尘术，也只是在书籍记载中看到过一些。 小馒头经常听说书先生讲一些光怪陆离的民间传闻，所以对于秦灼所讲述的尘界，倒是有了一些概念。 知道此地是那帮信徒修行之地，无鬼无神，便也就安心了。 秦灼拿起铁锹，开始挖土。 小馒头疑惑的问:“师父，干嘛非要将叶姐姐的尸身埋在这里啊？” “尘界虽对人体无害，却能克制仙道之力，她的尸身埋在这里，安全一些。” “原来是这样……” 江辰浩死后，秦灼便对宁叶的尸躯重新检查了一遍，仙噬虽消失了，但体内还是会散发出淡淡的臭气。 为了万无一失，所以秦灼才会选择将宁叶埋在这里。 秦灼相信不用多久，尘界便会抹除掉宁叶体内的所有仙道残留。 也算是让她死的更加完整。 挖土，埋棺，再填土，当做好这一切后，秦灼才发现一旁的小馒头竟在和漫天的紫冥虫玩耍，哪还有一丝刚刚胆怯的样子。 “该下山了。” 小馒头有些不舍，但还是随着秦灼一同下了孤山。 “师父，以后我们还会过来吗？” “应该不会了。” “……” 小馒头略显失望，不知为什么，刚刚身处在尘界中，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一般。 第30章 藤仙 师徒二人离开不久，满是紫冥虫的尘界空间便开始出现轻微的异动。 先是从泥地下响起沉闷的敲击声，随即松软的泥土开始向上翻涌。 没多久，泥地便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给撞开一处裂痕。 黑色的棺椁盖子腾飞而出，一道身穿寿服的身影踉踉跄跄的爬了出来。 此人正是刚刚被下了葬的宁叶。 宁叶强烈的喘着气，为了脱离棺椁的束缚，则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死里逃生的宁叶瘫坐在一旁，周围的紫冥虫对仙道气息尤为敏感，皆不约而同的一起涌向宁叶。 无奈紫冥虫没什么杀伤力，只是围着宁叶转着圈，阻挡了她的些许视野。 宁叶也懒得驱逐它们，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恢复着体力，也在适应着如今这副崭新的躯壳。 时隔千年的藤仙复苏，没想到竟会这般狼狈。 想到是那个叫秦灼的家伙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宁叶的眼神便泛出幽暗的绿光，满是愤怒。 秦灼嘛…… 我们等着瞧…… …… 关于藤仙的故事，还要从一千多年前开始说起。 藤仙生于何年何月，叫什么名字，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毕竟时间过去了太久。 他只记得那时的人们活的很苦，每日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藤仙原本是一个游历山川的小郎中，因机缘求得仙根，悟出仙道，在藤灵洞修行数十载，仙道大成，自诩“藤仙”。 藤仙开创仙府，数年间便召集数万门众，也算是风光一时。 然而那时的三州无城无镇，更无则无序，各方势力相互抢夺资源，争端不断。 藤仙也在一次仙门之争中落败，三魂被灭，肉身被毁，死的倒是痛快。 不过藤仙在肉身被毁之前，将自己的一缕神识保留在了一本古籍中。 古籍记载的正是仙道术法，藤仙引雾。 藤仙乃此道的缔造者，又有神识为引，所以只要有人得到古籍，修炼此术，便可复苏藤仙神识。 藤仙也可借助修行者重获新生。 然而仙道一途，不仅残忍，又极为艰辛，千余年间古籍倒是被不少人得到，可却无一人修炼有成。 直到夜鸦将半本藤仙引雾带到江城。 江辰浩虽是残疾，但修行资质却是百年难得一遇，再有江辰宇的帮助，不到两年的时间，仙道一途便窥得门径。 那缕沉睡了千年之久的神识便开始拥有了意识。 藤仙虽对江辰浩的身躯有些意见，可只要能够完全复苏，到时候再换一副新的躯体又岂是难事。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隐匿在江辰浩体内的藤仙不仅瞒过了所有人，就连江辰浩本人都不清楚它的存在。 只要再有一年的时间，藤仙相信自己的三魂与能力便可复苏大半。 却不料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藤仙的整个计划。 藤仙第一次见到秦灼时，他就在自己的头顶。 木讷僵硬的面孔，如死人一般的双眸。 仅一眼，藤仙便知，自己的复苏计划，定然会毁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手里。 所以当时的藤仙也在第一时间下定决心，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此时它的意识虽完全恢复，但能力却并不完整，为了脱离江辰浩的身躯，它甚至消耗掉原本已经显露雏形的三魂，神识化为藤雾，顺着秦灼用刀划开的洞口，紧忙钻进了宁叶的尸躯中。 因为有仙噬结界的封锁，宁叶虽死，却依旧残留三魂，所以想要占据这副身躯，对藤仙来说并非难事。 最主要的是，秦灼如此大费周章拯救宁叶，显然这副身躯对他非常重要，藤仙藏在这副身体里，便是险中求胜。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今看来，藤仙赌对了。 虽然获得了新生，掌控了这副身体，可却用的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三魂，所以能力极为薄弱，想要完全复苏，定然要从头来过。 然而已经成过一次仙的它，再踏一次修仙路，又有何难。 …… 休息了整整半个时辰。 宁叶起身，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有些特殊，此时的她因受藤仙引雾的影响，视野中的一切皆呈现绿色，唯一的区别便是深浅不一。 当注意到周围的特殊气息后，她这才明白自己周围的并非是萤火虫，而是只存在于尘界的紫冥虫。 奇怪的是，自己在此地待了这么久，为何却不见秘教修行者的身影？ 宁叶伸手，将一只紫冥虫抓住，随即用手指直接将其碾碎。 虫子散成紫色的光雾，缓缓向下飘散。 不过没等光雾落在地面，它们便再次相互融合，重新凝聚成了紫冥虫。 施术者不在，紫冥虫却可不断重生，难道…… 宁叶瞳孔收缩，来不及细想，急忙向山下快步而去。 若自己被秘教的人发现，定然万劫不复。 仙道，佛门，神社，秘教，作为千年前凡人能够摆脱奴性的四大途径，其中秘教门槛最高。 即使需苦行百年的佛门，皆要望其项背。 宁叶与秘教打过太多次的交道，明白它们的存在到底有多么恐怖，更何况秘教所创造的尘术，十分针对仙道，所以在自己完全成仙之前，可千万不能惹到这帮人。 此时的宁叶哪知，千年前与仙道不死不休的秘教已经在如今这个时代没落。 秘教信徒更是所剩无几，当然，它们也很少会出现在凡人的视野当中。 第31章 私塾1 大启国从建国之初，便允许女子读书，可入朝堂。 先不说帝都有一位名满三州的女将军，就是在文官中，也不乏才华横溢的女子官爵。 所以在三州九城的私塾中，一直都会接纳女子学员。 不过即使如此，女子读书还是在少数，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觉得有趣，才会到私塾中打磨时间，真正能够入朝为官，封爵受功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穷苦出身。 当然，在帝都对“贫穷”也没那么大的敌意。 官阶大小，从不是由出身来判定的，就像如今刚刚胜任的护国宰相，便曾是一位守田奴。 …… 当小馒头被秦灼带到江城的私塾后，满心抗拒。 她想不通师父为何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更何况在江城的私塾读书，可不便宜。 “师父……我不想读书。” “……” 小馒头拉了拉秦灼的胳膊，说道:“师父，我对读书不感兴趣，我们还是走吧。” “……” “我可听陈老伯说过，在官家的私塾读书，每年可要拿三十两的银子，还不包括平日里的伙食和住宿！” 秦灼坐在书院的正厅，一脸的平淡，答道:“钱我已经交好了，也不用你住在这里，酉时下了课，你还得回到铺子里。” 小馒头一脸的苦相，既然钱都交了，看来师父是铁了心的想让自己读书了。 想到今后的日子要面对那些令人头疼的文字，小馒头顿时便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师父……” “……” 师徒二人坐在正厅，听着隔壁屋子里的朗朗读书声，皆沉默了许久。 如此情景，倒是让秦灼想起了年少时的记忆。 没多久，身穿儒衣的书院先生走进了正厅。 当看到坐的板正的师徒二人后，不禁有些意外。 即使秦灼身体被包的严实，但那张脸实在是见不得光。 “秦掌柜？” 秦灼点了点头，就算是和对方寒暄了。 此时走进正厅的书院先生名叫陆柯，年纪不过四十，在江城内颇有名气。 陆柯与秦灼相互攀谈几句，随即看向眼神有些不善的小馒头，问道:“你叫什么？” “小馒头。” “……不是化名。” 小馒头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的秦灼，随即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秦灼说道:“她叫秦禾。” 这个名字是小馒头六岁时，秦灼给起的，可小馒头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名字，逢人介绍时也都说自己叫小馒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陌生的名字，早就被小馒头抛在了脑后。 “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当然！”小馒头一脸的自豪，虽然她未曾上过私塾，但一直以来秦灼都有教她写字认字，毕竟若是不识字，无论做什么都会变的不方便。 陆柯又与秦灼说了几句，便带着小馒头去了课堂听课，而秦灼则离开了私塾。 秦灼没急着回铺子，回到沟子街后，先是敲响了邻居陈老伯的院门。 当院门被打开，那条老黄狗便躲得远远的，似乎非常害怕秦灼。 “秦掌柜？” 秦灼抬手抱拳，有些僵硬的行了一礼。 见秦灼此礼数如此正经，陈老伯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算是欣然接受，心里也明白秦灼为何会突然如此。 陈老伯将秦灼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又给秦灼倒了一杯茶水。 泡的茶叶是产于帝都的黑灵子，在江城少有售卖，味道有些奇特，一般人很难接受这个茶叶的味道。 秦灼不懂茶，但对黑灵子却是印象颇深，毕竟这也是他父亲最喜欢的茶叶。 这也让秦灼对陈老伯的身份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或许他来自帝都…… 当然，一个能够一眼识破诡夜结界的人，定然实力不凡，这样的人愿意在此陋巷隐世生活数十年，若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便就是一位失意人。 而秦灼此次前来，也并非是想弄清楚陈老伯的真实身份。 “秦掌柜，看来你的顽疾，已经找到了解药。” 秦灼点了点头，明白陈老伯言语中的解药，说的是被自己吞噬的鲸珠。 “从古至今，水火便不可相融，秦掌柜接下来的路，定然会走的非常崎岖。” 秦灼大惊，或许陈老伯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上许多。 “……” 秦灼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放到了陈老伯的面前。 里面装了整整三十枚金叶，是秦灼一大早到江城的金铺去换的。 “只是出言提醒了一句，秦掌柜不必这么客气。” 秦灼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感谢，而是有事相求。” 若只是感谢，秦灼也不会用钱衡量。 秦灼也明白陈老伯或许对钱并不感兴趣，可无奈的是，自己一无天灵地宝，二无神草仙丹，也就只有钱能拿得出手了。 “何事？” “月末我会离开江城……” 秦灼不善言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却不料陈老伯直接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是因为小馒头吧？” “嗯。” 秦灼本想再说些什么，却不料陈老伯将钱袋收下，直接便答应了。 “我还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 秦灼一颗心倒也算是放下了，相信有陈老伯在，在江城小馒头也不会被人给欺负。 “秦掌柜要离开多久。” 秦灼想了想，说道:“一年，或许会更久。” “离开三州？” “嗯，去趟方寸。” “方寸嘛……”陈老伯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秦灼并没有说太多，与陈老伯道了声谢，便离开了陈家的院子。 第32章 私塾2 人生中的第一次课堂经历，对小馒头来说并不美好。 并非是读书太无聊，小馒头反而觉得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负责讲课的先生也并未如印象中的那般古板，反而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从始至终令小馒头不舒服的，皆是来自于其它学生的目光。 有敌意，有好奇，而更多的则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 起初小馒头还以为是自己穿的衣服太旧，这帮人才会如此。 毕竟小馒头对穿着没什么要求，师父挣的那些银子，都被她用来吃了。 可当课堂结束，小馒头准备离开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却如两把尖刀，狠狠的刺进了小馒头的耳朵里。 “死肥猪。” 是穿着学院服饰，与小馒头差不多高的于明。 整个私塾学院三十多名学子，小馒头唯一记得的名字，便是于明。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自己的人，而且长的很漂亮，比课堂里的女学子还要漂亮。 小馒头曾经在江城的一些祭祀仪式上见过像于明这样的男生。 出身高贵，穿着得体，家里还有疼爱他们的父母，当时让小馒头好生羡慕，不但不嫉妒，反而对他们还有着一种崇拜。 可如今看来，这帮漂亮的公子哥，竟然如此的丑陋。 于明就站在小馒头的面前，表情平淡，但眼神中流露的嫌弃，毫不掩饰。 若是在沟子街附近，谁要是敢出言骂自己一句，小馒头定然要骂对方十句。 可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况，小馒头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心里那些反击的话，死死的卡在了自己的喉咙，如何也说不出口。 是啊，想起来，沟子街那里的人都喜欢自己，谁又会对自己说这么难听的话呢？ 如此寒冷的天气，小馒头却只觉浑身燥热，此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转过身，小馒头加快脚步，不料一不小心，膝盖撞到了书院院落中的岩石，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整个院落顿时响起哄天的笑声。 那帮学子一个个笑的灿烂，心想这无聊的私塾里，可算来了一个有趣的活宝。 从课堂走出来的教书先生紧忙上前，将摔了一脸灰的小馒头扶起。 此时的小馒头，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才走了几步，便想起自己师父一直以来的嘱咐，便又转身低着头，向说书先生鞠了一躬，这才快跑出了书院。 自己的师父最讨厌世俗礼数，干嘛让自己在外要讲究礼数！ 小馒头第一次觉得非常委屈。 “汪汪汪！” 一阵狗吠，惊醒了此时的小馒头。 小馒头抹了把满是灰土的脸蛋，疑惑的看着书院门外的一侧，却见到了令她意外的一道身影。 “老黄？” 小馒头又四顾瞧了瞧，并没看到陈老伯的身影。 陈老伯不在，他的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馒头平时有些怕这条老黄狗，也不敢靠近，只好向沟子街快跑，想着赶快去提醒陈老伯。 若是老黄真的丢了，陈老伯定然会很伤心的。 小馒头跑了一段路，这才注意到老黄就跟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 自己停下，老黄便停下，自己跑起来，老黄也会跑起来。 直到小馒头走进沟子街，老黄这才慢悠悠的跑进了自家的院落里。 突然的插曲，让小馒头忘记了刚刚的委屈，心惊胆战的推开自家院子，正巧看到此时在院子里用麻绳捆绑木桩的秦灼。 “师父！师父！” 秦灼抬眼，依然是那一双欠揍的死鱼眼。 “师父！不好了！陈老伯家的老黄好像成精了！” “……” “刚刚离开书院，老黄一直跟着我，而且陈老伯也不在，一直跟到沟子街，老黄直接就溜进了自家的院门，师父，这太邪门了！” “老黄送你回来，下次见到陈老伯，记得道谢。” 见秦灼如此平淡，小馒头立刻就反应过来，一脸惊奇的问:“难道陈老伯和师父一样，也是位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 秦灼没有回答小馒头，依然在摆弄着用麻绳缠绕的木桩。 木桩被固定在院落的中央，与秦灼一般高。 小馒头认得这种木桩，在武馆里有的是，并不稀奇。 “师父……跟你商量件事。” “嗯？” “我明天不去私塾了，读书不适合我，而且我就是旁听了一节课，师父交的钱应该可以退，实在不行我这几个月少吃点，把钱给师父省下来。” 秦灼低眼，沉默了片刻，说道:“行，不喜欢读书就别读了。” 小馒头一愣，她知道自己师父好说话，却不料竟然这么好说话。 然而下一刻，秦灼单手直接将固定在地下的木桩拔了出来。 “师父，你这是……” “本来想教你绝世武功的，既然你不读书，这木桩应该也用不着了……” 小馒头眼睛一亮，立刻就急了:“师父，这学武和读书不冲突啊，谁说不读书就学不了武的！” “你听说书先生讲了那么多的江湖故事，可有听过哪位大侠是个文盲的？” 小馒头还真仔细的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这话确实没法反驳，话本故事里的大侠，还真都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 “若想做只会习武的莽夫，不如不学。” 小馒头紧忙说道:“师父不是也不读书，难道师父你承认自己是个莽夫？” “你怎知我不读书？” “……” “我教你的那些字，不都是我学来的？” “……”小馒头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曾被家族抛弃，但这确实不代表师父没读过书。 秦灼将木桩丢到院落一旁，向着屋子才走了两步，便响起了小馒头妥协的声音。 “读，我读还不行嘛！” “可说好了，别过几天又反悔了。” “只要师父教我绝世武功，就绝不反悔！” 秦灼笑了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小馒头想的也很清楚，只要自己能成为绝世大侠，被那帮富家子弟骂几句又有何妨。 第33章 私塾3 小馒头听了太多的江湖传说，明白侠客若想炼成绝世武功，定然要极为刻苦，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 可即便如此，小馒头还是觉得师父教给自己的“降龙伏虎通天拳”，有些奇怪。 这拳法名字倒是够唬人，实际上却只有一招。 就是简单的一记直拳，别说是在江湖传说中，街巷闹市间有人打架，用的便就是这路子拳法。 若要说此拳法唯一奇特之处，便是每次出拳的呼吸与规律有些讲究。 用眼睛吸气…… 小馒头整整练了一周，也不知该要如何用眼睛呼吸。 虽然心中对此有所怀疑，但小馒头却并未与秦灼明说，每日天还未亮便就起来，扎稳马步，对着木桩整整挥出一千拳，然后才会换好私塾发下来了学子服，然后在老黄狗的跟随下，去到学堂。 因为交了食费，所以小馒头平日里都会在学院的食堂吃饭。 当然，精打细算的小馒头，准备连着学费，都给师父吃回来。 楚州地域特殊，海拔高，所以刚至二月末，便没了风雪的踪影。 天气开始回暖，整个江城再次变的人声鼎沸。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又或许是最近练拳太过辛劳的缘故，小馒头的食量又涨了不少，学院私塾提供的食物又正合她的胃口，每日清早定要吃二十个包子才肯罢休，所以短短半月的时间，小馒头便又圆润了整整一圈。 今日的小馒头起的稍晚了些，打完拳来到学院食堂，里面熙熙攘攘倒是来了不少的学子。 平日里小馒头都会是第一个到，而且吃的很快，就是怕与别的学子撞上，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今日见如此情景，小馒头还是向食堂的徐婶要了二十个肉包子。 坐在角落，两口一个肉包子，小馒头想着赶紧吃完，等到了学堂，有先生在，就不怕谁还会来欺负自己。 若是如平常只是嘴上沾些痛快，小馒头倒是还能够忍受。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般不如愿。 刚刚将第十个包子塞进嘴巴里，两道身影，便目的明确的向着小馒头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江城知府于海的小儿子，于明。 还有他的狗腿子，江城布商之子，刘二虎。 两人靠近小馒头，那刘二虎二话不说，将手中小木桶中装的老醋，全部淋在了小馒头身前的包子上。 小馒头紧忙向后靠了靠，可溅射出的醋，还是将她刚刚洗过的学子服给弄脏了。 “秦禾，你以后改名叫禽猪得了，吃二十个肉包子，猪都没你能吃吧！”陈二虎倒完手中老醋，看着面前的小馒头，笑的十分灿烂。 而他身旁的于明，依然是一副高傲的神情，眼神中满是对小馒头的不屑与厌恶。 小馒头没说话，少吃几个包子又不会饿死，衣服脏了晚上回去再洗便是。 她急忙起身，无视了面前的两位公子哥，在众目睽睽下，径直向外走去。 然而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的于明和陈二虎又岂能轻易的放过小馒头。 于明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平淡却异常响亮:“秦禾，听说你家是给人缝尸的？” 此言一出，整个食堂的气氛顿时变的诡异起来。 缝尸这行当虽没什么不光彩的，可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忌讳，更别说这帮才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所以当众学子得知小馒头家里专门给人缝尸后，一个个都是面露恐惧，原本好奇的目光，皆变的十分嫌弃。 小馒头从未觉得自家铺子给别人缝尸有何丢脸。 然而此刻同时向自己射来的目光，还是让小馒头感觉到了无比陌生的羞耻感。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却是让年纪尚小的小馒头十分煎熬。 小馒头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发现食堂的正门竟被两个学子堵住，他们皆用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小馒头。 显然，他们不想让如此有趣的节目提前进入尾声。 小馒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食堂中唯一的大人身上。 然而已经年过半百的徐婶却特意避开了小馒头的目光。 就在小馒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你家就没死过人？就没找人缝过尸？” 此时对着于明，言语并不友善的人叫钱秀儿，并非官宦人家，父亲乃是江城第一富商钱道盛，大伯更是钱氏镖局的话事人钱道彪，名气在三州之内皆为响亮，即使是江老城主，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小馒头看着身材高挑，长相英气的钱秀儿，心中虽有感激，却并不多。 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书院的所有学子，无论恶意或是善意，都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钱秀儿，这里没你的事！”于明表情有些难堪，无奈却对钱秀儿有些忌惮，言语并不敢太过偏激。 一旁的陈二虎清楚钱秀儿不好惹，便不敢再轻易插嘴。 “怎么？我也是学子，为何此事就与我无关了？” 钱秀儿站起身，因为年纪要大一些的缘故，整整比小馒头高了一头。 她拉住小馒头胖乎乎的手掌，转身便向食堂外走。 原本堵在食堂门口的两名学子自然的让开，毕竟在此书院，所有学子的家世，皆为公开的。 于明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吃了瘪，心中自然烦躁，言语变的更是犀利。 “她的师父据说是个活死人，身上携带了十多种的绝症之病，绝毒，久近必染之，钱秀儿，我劝你离她远点，不然定会被毒病染身！” “师父才不是活死人！” 看着小馒头突然急了，于明便知自己的言语起了作用，神情变的更为兴奋。 “若要是个正常人，谁会天天与尸体打交道？即便是官家的缝尸匠，哪一个不是天残地缺，怎么？还不敢承认？” “你……” 这一次，小馒头是真的生气了。 对方如何说自己都成，可他如此诋毁自己的师父，就是不应该。 此时的于明笑的尤为猖獗。 可下一秒，他才发觉，小馒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自己的身前。 “嘭！” 再一刻，天旋地转，不等惨叫出声，于明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看着被小馒头一拳轰飞，已经昏死过去的于明，整个食堂顿时一片死寂。 而小馒头自己也被这一拳的威力给惊到了。 一个还未到十三岁的孩子，虽平日里吃的多了些，可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到一拳将人直接击飞的地步。 降龙伏虎通天拳…… 是真的！ 然而此刻的小馒头，却并未有任何的喜悦。 看着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一动不动的于明，小馒头清楚，自己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了。 第34章 江城知府 这一天，小馒头在私塾过的非常煎熬。 平日里周围鄙夷的目光，如今却夹杂很多复杂的情绪，当然，或多或少，皆会有些恐惧。 唯独钱秀儿，倒是对小馒头有了些许的崇拜。 “……” 几乎每过一会儿，小馒头便要瞧一瞧学堂外。 此时她的心里十分矛盾，期盼着师父的到来，也害怕师父的到来。 太阳西下，天色渐暗。 小馒头没等到师父，却等来了一位身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来人只带了一位府邸的管家，正是于明的父亲，正四品官员，江城知府于海。 于海身份如此尊贵，却亲自过来，显然他的儿子于明，伤的不轻。 于海毕竟是位官场上的老油条，即使心里有气，但在书院与陆柯交谈时，还是给足了对方的颜面。 直到秦灼赶到书院，于海的态度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自己的孩子被人打的昏死过去，虽无生命危险，却也要在家中休养数月，于海在江城任职二十年来，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官场之人，所言所行，皆会权衡利弊。 于海在江城，地位比他高的屈指可数，一些江城的富甲豪商，和他也都有过照面，当他见过秦灼后，一直压抑的火气便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学堂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学课，那些学子们皆不约而同的围在学院的正厅，偷听着正厅内的谈话。 小馒头则被陆柯叫进了正厅。 小馒头低着头，不敢去看秦灼，更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于海。 陆柯给秦灼讲了事情的经过，言语中却并未有任何的偏颇，甚至当着于海的面直说了他的儿子对小馒头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所以才会引起事端。 这也让秦灼对陆柯有了很好的印象。 当然秦灼也明白，这位书院先生，在江城定然有靠山，至于靠山有多大，绝对是要比这位四品的江城知府大的多。 秦灼没说太多，表现出来的态度倒是让于海有些奇怪。 此事由陆柯从中调节，小馒头也和于海认了错，这名知府大人说了些场面话，便带着管家离开，但隐藏在眼神中的杀意，还是被秦灼清晰的捕捉到了。 离了书院，上了马车，至始至终都未言一语的于家管家开了口。 “大人，这位年轻人我曾见过一次。” “哦？什么底细？”今日于海并未在书院发作，除了要给陆柯面子外，他对秦灼的身份也有着些许的忌惮。 从外观来看，秦灼穿的普通，长相怪异，给人的感觉倒是和于海曾经雇佣过的一些刀客有些相似。 若对方真就是个藏在江城的不凡之人，那么自己冲撞对方，显然得不偿失。 “南城那边有家缝尸铺子，这年轻人是那家铺子的掌柜。” “你确定？” 管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这江城不像别地，对阴阳禁忌之事没那么上心，所以除了官家，就那南城一家缝尸铺子，几年前家姐过世，我就找的他家，那张脸，见一次就忘不了了。” 想起刚刚那张丑陋的脸，于海便觉得晦气。 “大人，您想今晚动手？” 于海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道:“等等你去趟管道，调查一下，看他与鬼荒门是否有联系，若没有，今晚便动手，做的干净些。” 鬼荒门乃三州八门之一，没有具体山门位置，门众更是分散在整个三州之地，门中以阴阳生意为主，修炼的门法更是极其诡异。 鬼荒门与官家走的很近，几乎官道内的二皮匠，仵作，还有一些特别的禁忌师，风水先生，皆出自此门。 除此之外，鬼荒门在民间也有不小的势力，于海怕秦灼与鬼荒门有些关系，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对方杀了，恐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很有必要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 留着山羊胡的管家应了一声，随即下了马车，向着江城官道而去。 另一边，和秦灼一同离开书院的小馒头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秦灼。 不过小馒头一直悬着的心倒是落下了。 今日见那大官还算好说话，甚至不用赔钱就解决了，想来那个于明伤的应该不算太重。 清晨于明刚被抬走时，小馒头甚至以为他被自己给打死了。 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啊…… 这一路上，秦灼未发一言，却并非是他对小馒头生气了，而是一直在心中反复揣摩着刚刚于海的眼神。 很强烈的杀意…… 秦灼十分犹豫，从对方刚刚流露出的杀意来看，这事显然还没结束。 秦灼虽不了解于海，但也清楚官家之人的手段。 可就因为一个眼神，自己便杀了对方，会不会点过分了…… 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小馒头便嗅到了十分香甜的熏鸡味儿。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整只熏鸡，小馒头实在没忍住，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最终还是没敢直接去吃，毕竟此时的氛围实在有些紧张。 秦灼看了眼有些奇怪的小馒头，笑了笑，说道:“吃吧，听书院先生说你今日一天没吃饭。” “师父你不生气了？” “生气？没，刚刚只是在想些事情。” 小馒头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伪装情绪这种事情，根本做不来，所以他说没生气，那就定然是没生气。 秦灼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正一边撕着鸡肉，一边往嘴里塞的小馒头，不自觉的的露出了笑容。 “师父，你不能吃这熏鸡，可真是太可惜了，这简直就是人间……绝味儿！”说话间，小馒头还不忘打个响嗝。 “……” 小馒头将一大半的鸡都吃进了肚子里，抬眼瞧了瞧面前的秦灼，不禁有些疑惑。 “师父，你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后天要出趟远门。” “出远门，师父你的身体允许吗？” “病好了些，不用整日泡水了。” 小馒头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真的！若是如此，师父你是不是可以带我去帝都了！” 去帝都玩一圈，一直都是小馒头的愿望。 “你好好读书，等我回来。” 小馒头狠狠的点了点头:“师父，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年。” “……” “或许会更久一些。” “这么久，师父你要去哪？” “方寸山。” 小馒头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两人沉默了许久，小馒头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你就放心出门吧，我会照料好铺子的。” 秦灼见小馒头没哭没闹，不免觉得有些意外，心中更是觉得小馒头已经是大姑娘了。 秦灼回了房间，小馒头继续消灭着面前的熏鸡。 只是此时再吃，便觉得这熏鸡没滋没味的。 第34章 夜 夜风侵袭，无尽的黑幕中，不染半辰半星。 平常吃饱喝足的小馒头，定然会睡的香甜，可今夜却是失了眠，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了，心里想着的，都是秦灼要离开的事情。 师父的病有所好转，是好事情。 可长这么大，秦灼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小馒头心里有所担心也属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强烈的寒风变的轻柔了许多，整个房间变的异常安静。 “哒哒哒。” “……”小馒头一惊，不明白师父干嘛这么晚敲门。 “睡了吗？”门外响起秦灼的声音。 小馒头紧忙答道:“这就睡了。” “等等外面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知道了。” 因为秦灼的话，小馒头变的紧张些许，原本已经泛起的丝丝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也就是下一秒，她便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是从房顶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微，但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小馒头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 是来杀师父的…… 小馒头坐在床榻上，连呼吸都变的十分谨慎。 “啊！” 毫无预兆，一道惨烈的嘶吼声划破夜空。 随即外面便开始响起剧烈的打斗声。 小馒头心跳的很快，心中又很好奇此时外面正发生的一切。 以往在说书先生嘴中听到江湖厮杀的故事，便会让小馒头兴奋不已，如今外面正真实的发生着，小馒头自然不会就此错过。 当然，她也听话，并未离开屋子，而是小心翼翼的将纱窗推开一个缝隙。 纱窗刚被推开，她便看到一双恐怖异常的双眼。 是一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刀的刀客。 然而刀客那双诡异的眼睛，却在下一刻立即失去光彩，整个人被一道白灼的刀光直接拦腰斩断。 这才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空旷的铺子院落，竟已经躺满了黑衣尸体。 浓郁的血腥气，早就顺着纱窗，钻进了小馒头的鼻子里。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别说是小孩子，就是成人，也定然会被吓的屁滚尿流，可见惯了尸体的小馒头，却是尤为兴奋，看着站在尸体中央，依然面无表情的那道熟悉身影，双眼中满是崇拜。 小馒头知道师父有把刀，却从未见其出鞘，原本以为师父寻常佩戴，只是为了装装样子。 却不料这把短刀，小馒头却似曾相识。 是那把刀！ 小馒头惊喜的差点叫出声。 是那把杀死江城少城主的青色短刀。 灰衣刺客！ 师父竟然是杀了江辰宇的灰衣刺客！ 小馒头立刻便想到了事情的起因，自己师父平日里虽性格寡淡，可当得知了叶姐姐被人欺负后，还是出手帮叶姐姐了报了仇。 这……难道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侠之大者”！ 想到此，小馒头的眼中对秦灼的崇拜，更是浓郁。 也有着对自己未来的幻想。 或许长大后，自己真的能成为一位文武双全的江湖女侠。 这场夜间的刺杀，雷声大，雨点小。 秦灼的身子还未热，十多名黑衣刺客便已经丢了性命。 铺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尸体，秦灼倒是有得忙了，小馒头思来想去，还是离了房间，推开了尸房的门。 “师父，用……帮忙吗？” 秦灼摇了摇头，继续缝补着尸板上的尸体。 小馒头见秦灼没有理会自己，便自讨没趣的关好了尸房的门，打了两桶水，将铺子的院落冲刷了好几遍，直到闻不到血腥气儿，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馒头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第二天醒来，她急忙忙的跑到书院，虽赶上了早课，却还是错过了清晨的大肉包子。 这让小馒头郁闷了整整一个上午。 太阳刚刚西落，书院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在课堂自习的小馒头伸头瞧了瞧，来人正是昨日便过来了一趟的江城知府于海。 于海走的匆忙，并未带家丁护院，只一人，也不顾书院规矩，直接便跨进了学子的课堂，直冲冲的向着小馒头快步而来。 小馒头的这颗心，便又紧了起来。 然而于海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小馒头有些意外。 此时的于海额头全是汗珠，他掏出装着银子的钱袋，交给小馒头，声音有气无力:“这是那十六具尸体的缝尸钱，你回去和你家……和秦掌柜说声，这事是在下做的不妥，此事到此为止，过些天我当亲自上门赔罪。” 于海的声音传进了课堂中每一个学子的耳中。 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们，哪能不知此时说话的于海是谁，只是他们不理解，这位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何会如此低声下气的与一个小孩子说话。 这太怪了…… 就是刚刚赶到，站在门口的陆柯，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有于海自己清楚，这次事情是自己做的太鲁莽，可是栽了个大跟头。 刚过晌午，那秦灼便差人将自己昨夜派去的十六位江湖杀手给送到了自家府邸。 当然，派去时的杀手皆是活蹦乱跳的，回来的却也是完完整整…… 并带着一封密信。 信上交代他这个江城知府，立即去书院，将十六具尸体的缝尸钱交给小馒头，说话时必须要客气些。 于海毕竟是位知府，虽知遇见个狠角色，也不会轻易服软，可信封的落款，却是让于海不得不有所忌惮。 那是一个唐字，一个用太古文写的唐字。 于海可太明白这个唐字的分量，先不说在三州写这个太古字是死罪，就是秦灼他胆大包天，可于海依旧心生惧意。 就算有一成可能秦灼的身份与“唐”有关系，于海也要当做十成的可能来相信。 这便是于海在江城的生存之道。 “……” 小馒头收银袋子，看着离开学堂的于海，立刻便明白事情的起因。 原来昨夜那十六名黑衣刺客，竟然是他派去杀自己和师父的…… 就因为自己打了他的儿子嘛…… 小馒头不理解，不理解这些当官的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当然，小馒头也没想到，秦灼如此张扬，让于海亲自来书院，便是为了做给这帮富家子弟看。 如此一来，今后便再没人敢轻易的欺负小馒头了。 第35章 离城 这一日清晨，秦灼亲自将小馒头送到了书院。 虽然没有言语，小馒头也清楚师父今日便要离开江城了。 换上一身素衣，头顶斗笠，腰别短刀酒壶的秦灼，从背影来看，确实有一股江湖侠客的味道，可若是看到他的这张脸，着实会将他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在一起。 当然，若像那些话本故事中说的“杀人不眨眼”便是魔头的话，秦灼倒还真算是个魔头。 一直到了书院正门，平常在秦灼身边十分聒噪的小馒头这才开了口。 “师父，你别忘了，回来要带我去帝城！” 秦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馒头本想再嘱咐几句，可想到秦灼那一夜在院子中犹如杀神的模样，便将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自从那夜后，小馒头在面对秦灼时，便会表现的有些生分。 “……” 秦灼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籍，递给小馒头。 “烬术？……这是什么？” “你想要的绝世秘籍。” 一听到是绝世秘籍，小馒头的双眼直接迸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说起来，小馒头这些天练拳无聊的要死，如今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自然欣喜若狂。 “记住，这书只能你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其实将《烬术》交给小馒头，秦灼是考虑了很久的，首先秦灼受到自己体质的特殊影响，无法研习此术。 二来《烬术》一书打破了术法的固有规格，反其道而行之，若是交给像小馒头这样对术法一道毫无经验的人，反而会领悟的更加迅速。 此时见有书院学子从远处赶来，小馒头紧忙将手中《烬术》藏进了衣服里。 “若今后有了麻烦，到无法解决的时候，去城西柳家马房，去找一个叫柳三泉的马客，他会帮你。” “到了提师父的名字就行？” 秦灼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小馒头的脑袋，然后便离开了。 小馒头站在书院门前，一直等秦灼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进了书院。 对于小馒头来说，这便又是无聊的一天。 而值得庆幸的是，小馒头在书院也有了朋友，正是那天在食堂帮了自己的富商之女，钱秀儿。 “看你师父的打扮，是要出门？”钱秀儿在清晨上学时正巧碰到了刚刚离开的秦灼，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小馒头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自豪的说道:“师父要去行走江湖，会离开一段时间。” 钱秀儿有些羡慕的问:“是要去哪？” “方寸山。” 钱秀儿想了想，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钱秀儿的大伯乃是钱氏镖局的话事人，她平日离了书院，便要到镖局玩到天黑才肯回家，在镖局也听了不少那帮镖师的经历与趣闻，对江湖一事，也是尤为向往。 这点，倒是和小馒头兴趣相投，两人说起话来也不生分。 因为有了朋友，书院学堂的生活倒是变的快了很多。 离开书院，和钱秀儿道了别，跟着大黄漫步在江城街区，又买了一些自己爱吃的糕点，一直到太阳落山，这才回到家中。 小馒头先是将今日在书院学的诗词又背诵了一遍，然后这才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起秦灼离开时送给自己的《烬术》。 不出所料，小馒头并没看懂，只是照着书中记载的口诀与心法修炼了几次，却发现根本感应不到所谓的“三魂”。 当然，小馒头也没气馁，既然是绝世武功秘籍，自然是需要一些门槛的。 消灭了所有的糕点，小馒头躺在床榻上休息了片刻，见时候还早，她便又到院子里打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木桩。 满身大汗的小馒头并未急着休息，而是又打扫起自家的院落，顺便将院落外的街道也扫了一遍。 然而没弄几下，月光便暗淡些许，倾盆的大雨如期而至。 折腾了许久的小馒头依旧没有困意，她从厨房拿了一把瓜子，然后就坐在门沿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感受着雨水的清新气息。 这烦人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小馒头想起秦灼答应带自己到帝城玩，脸上不免挂起了笑容。 可下一秒，小馒头的笑容便僵住了。 师父离开了…… 真的离开了…… 想到此，小馒头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似乎是受到了她的情绪感染，此时的雨，也猛烈了许多。 …… 卷一完 第37章 商队 楚州，边境。 三州宝地，四季皆适合凡人生存，然而到了楚州的边境，原本还算凉爽的气候，便开始变的炎热异常。 因为资源匮乏，所以在这常年干旱的沙土之上，无村无镇。 只有一直向北，见林影，才会有一处林地小城。 游走在楚州的边境商队正向北而行。 因为物质匮乏，一些特殊的药物与布匹在林地城内价格昂贵，而在江城内价格不菲的暗心草，却在边境的林地间随处可见，所以每月都会有商队往返在江城与林地小城之间。 当然，这买卖也不是什么商队都敢做的。 先不说边境影林四处生毒，就是这条商道也没有官家庇护，匪寇众多，若不是懂得这的规矩，队伍里再有几名江湖好手，想要把商货带到林地小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叔，再有一日便到林地城了，看来我们选在这个时候运货，很明智。” 身穿一身素衣罗裙的年轻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她腰佩一把细长柳刀，面显英气，正骑着骏马行在商队的最前面。 此女叫于晨娇，是江城商户于家家主的长女，生性洒脱，与同龄的大家闺秀倒是有些不同。 年仅二十便刀法有成，要不然于家家主可不敢让他这个宝贝女儿随商队来这混乱的楚州边境。 然而一旁身穿戎装的中年汉子却是显得有些正色。 他没回于晨娇的话，向四周张望着，却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叔，怎么了？” 于震拉了下缰绳，商队立即停下前行。 “……这一路上，为何不见一处木栅？” 边境处无官家管辖，算是法外之地，每年从此道过路的商队又不在少数，所以自然而然会存在一些匪寇。 而这帮匪寇，自称“沙匪”。 沙匪虽是匪，却也讲规矩。 他们在月初，每隔五十里，便会在沙地建一处简陋的木栅，过路商队若是见了木栅，便要在木栅中放上一百两的黄金，并点燃插在沙土上的火把，这一路便会畅通无阻。 买路财只收百金，在普通人看来自然是天价，可对这帮去林地小城做买卖的商队来说，便不值一提了。 当然，边境除了沙匪，也有一些不讲规矩的匪寇，虽不多，可若是遇上，便要靠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商队一般都会雇一些江湖上的好手，有此两道保障，这条商路方能安稳通行。 “叔，刚至边境时，不就有一处木栅。” “七扭八歪的，显然不是这个月新建的，而且从第一处木栅到此处，最少已经有二百里的路程了……” “会不会是因为风太大了……” 于震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因为风吹散了木栅，会留下痕迹的。” “……” 如今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若此时返回，显然得不偿失。 所以于震停下了商队，决定原地休息，等到了夜间，再行赶路。 …… 于晨娇睡的很香，醒来时太阳已经西下，只残留些许的余晖，将天际染的暗红。 “娇丫头，看那边。” 于晨娇顺着于震的视线望去，却见在余晖的尽头，有三道身影从后方缓缓而来。 “匪寇？” 于震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匪寇出没，定然是成群结队。” 三道身影越靠越近，当大致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后，于震这才对其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 一老一少，还带着名头顶斗笠的刀客，想必只是普通的过路人。 可即便如此，于震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这里是法外之地，可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三人靠近商队，带头的老者眼神友善，直奔于震而来。 “这位小友，我主仆二人第一次来边境，没了水，不知可否讨要一些？” 于震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打量起面前这一身素衣的老者。 对方无论是口音，还是打扮，都不像是从江城来的。 而让于震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就是三人，老者为何要自称是“主仆二人”？ 就在于震打量之际，一旁的于晨娇却是摘下了腰侧的水壶，直接丢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水壶，道了声谢，然后递给身后风尘仆仆的少女。 少女打开水壶，并未对嘴，迫切的饮了一小口。 说起来这事还真怪她自己，刚进边境便将带的水给弄洒了，这一天一夜都未喝水，如今才发现这平日里无色无味的清水，竟会如此香甜。 等少女喝饱，老者这才将一些清水倒在自己的手心，仅喝了一口。 将水壶还给于晨娇，老者紧忙道谢。 一直未发一言的于震突然开了口:“老人家，您身后这位刀客不渴？” 老者笑了笑，说道:“他只喝酒。” 听到此言，于震不禁大笑一声，于是将随身带着的酒壶解下，直接丢给了不远处的刀客。 刀客接过酒壶，打开酒塞闻了闻。 “江城的莫家酿，后劲大的狠！”于震言语爽朗，但对面前三人的警惕却丝毫不减。 然而斗笠刀客的下个举动，却是令于震有些意外。 对方没有直接喝，而是打开了自己腰侧挂着的酒壶，将已经见底的酒壶直接灌满。 斗笠刀客一甩手，酒壶再次回到于震的手中。 “谢了。” 于震的心里则是有些苦，因为此时他酒壶中的酒，则都跑到了对方的酒壶里。 素衣老者又道了声谢，见天色渐黑，便在商队的不远处停下，准备休息一夜。 见三人离的远了，于晨娇忍不住好奇的问:“叔，可能看出深浅？” 于震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从帝城来的。” “叔，你看到那刀客的手背了吗？” “嗯……应该是得了某种怪病。” “……” “离得远了些，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武者相遇，仅凭气息，便可试探深浅。 “说起来，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见到过……” “他是江城人？” “……” 于晨娇看着远处有些模糊的刀客身影，却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到过对方。 “准备赶路了，我们加快些路程，争取明日晌午赶到林地城。” 于震在这条商路走了十多趟，明白那帮匪寇的作息，若是要劫道，定然会选择在下午动手，所以于震才会突然决定在白天休息，选择在夜间赶路。 第38章 莫旬 “叔，有些不对劲……” “……” “这刚入夜，为何会这么凉……” 虽然于晨娇是第一次来楚州边境，但来之前却是做足了功课，清楚边境的气温炎热，即使到了夜间，也不会减退半分。 这一路以来，皆是如此。 可如今夜里如此凉爽，自然让于晨娇倍感意外。 于震拉紧缰绳，抬手示意身后商队停下，四顾瞧了瞧，竟感受到了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意。 这种感觉很熟悉，和杀意一般无二。 陌生…… 这条走了十多次的商路，如今在于震的面前，实在是太陌生了。 “娇丫头，这条路，恐怕行不得了……” “还有别的路？” 于震摇了摇头，说道:“折返吧……边境，似乎变天了！” “叔，那这些货怎么办？而且父亲已经答应了江城主……一百斤的暗心草，若此次拿不到，江城主会放过我们于家吗？” “虽然会失去江城主的信任，至少要比交代在这强……” “叔……” “娇丫头，这次听我的，我答应过大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身处险境。” 于晨娇本想再劝几句，可见于震如此正色，便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商队折返，于家请来的一名江湖刀客紧忙问道:“二当家的，虽然这买卖没做成，可俺的佣金可一分都不能少！” “等回了江城，立马给你结清银子。”于震本没想克扣这位江湖刀客的银子，可对方如此态度，还是让于震的心里有些不爽。 毕竟一起做了好几次的买卖，又何曾亏欠过对方。 “还是现在把佣金结了吧，你们不去林地城，不代表我不想去。” 此话一出，没等于震发飙，于晨娇则是有些急了:“佣金是来回的，你若不与我们回江城，佣金只能付一半。” “一半也成。” 于震闷哼一声，总归还是没有发作，从怀中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丢向了刀客。 那身材有些肥硕的江湖刀客收了银子，抱了抱拳，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地道，但还是决定半路离开，赶在月中离开三州，也去那传说中的方寸，去看看那场注定会惊世骇俗的对决。 “……” 看着渐渐远去的刀客背影，于晨娇的心里十分郁闷。 当然，她之所以郁闷，可并非是因为那五百两的银子。 “唰！” 一道光影从夜幕而下，犹如流星，稍闪即逝。 寒意侵袭，还没走太远的刀客连声音都没发出，身体便被突如其来的刀光一分为二。 于震及时反应，紧忙大叫:“快跑！” 商队折返，疾驰而奔。 于震抽出长刀，连挥两下，刀光立即斩断拉着那整整四车商货的麻绳。 没了商货的束缚，拉车的黑马疾驰的速度顿时快了一倍。 车上的布匹虽在林地城价值不菲，能换取等价的暗心草，可在江城却值不了几个钱。 于震丢弃商货，为的便是这帮马匪能够见好就收，不会穷追不舍。 商队一行十多人，纵马狂奔，然而跑了没多久，跟在最后方的于震便感到到了奇异之处。 沙匪出没，为何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回过头，却见夜幕下，商货被丢在远处，并未有人影靠近。 “吁……” 商队突然停下，众人皆将视线投向于震，而骑在最前方的于晨娇更是抽出腰侧柳刀，满眼警惕的盯着前方。 于震向前，在夜幕下，他看到了那道提着短刀，正缓缓靠近的刀客。 当与对面刀客距离相近，于震这才确定来人的身份。 他急忙跳下马，上前两步，双手抱拳。 “莫兄，我是于震啊……两年前在林地城，我等与副城主还曾一起饮过酒的……” 此时一身布衣，手持黑色短刀的中年刀客并非沙匪，而是林地小城的一名供奉，叫莫旬，是位很了不起的刀客。 于震和他也算是旧相识，对方性格豪爽，两人倒是颇谈的来。 只是于震不明白，这莫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还显露出如此大的敌意，更是不问原由，直接杀人？ 这可不像林地城供奉平日里的作风。 莫旬一声不吭，越靠越近。 当于震看清莫旬那张怪异的脸孔后，便知此时的莫旬，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莫旬了。 莫旬的脸上被深蓝色的暗纹覆盖，双瞳散发薄弱的蓝光，好似在一张蛛网上的两只毒蜘蛛。 身体散发的杀意更充满了邪意。 “叔……” 见到来人这张诡异的脸，于晨娇更是心生胆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退！” 于震率先反应，怒喝一声，整个人直接冲到于晨娇的身前，手中长刀已然立于胸前。 对方出刀速度极快，暗色的光影在半空划出一道裂痕，直接将于震整个人撞落在地，手中长刀也被那强大的刀意斩成两截。 刀意！ 竟然是刀意！ 于震瞳孔收缩，对莫旬突然施展出的刀意倍感惊奇。 他常年往返于江城与林地城之间，所以对林地城也尤为了解，清楚城中的那帮供奉虽刀法不俗，但绝不可能是那种可以自如使用刀意的刀客。 能够领悟刀意的刀客，在江城内都极为罕见，这样的人物又岂能在林地这样的小城中甘心当一名供奉。 “……” 虽然用刀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但于震还是被强大的冲击力撞的不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在翻滚一般，实在无法忍受，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叔！” 后方的于晨娇紧忙跳下马背去搀扶于震。 此时于震盯着面前依然在慢步逼近的莫旬，面如死灰。 他不敢去看旁边的于晨娇，心中更是愧对自己的大哥。 “……” 没有任何意外，莫旬的第二次刀斩如期而至，磅礴的刀意散发着强大的死亡气息，瞬间便将于震和于晨娇笼罩。 惊奇的是，刀意却未侵蚀两人半分，似乎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将两人包裹。 好似雷云，隔绝刀意，瞬间便将莫旬的刀意化解。 “这刀意……古怪的狠啊……” 于震急忙回头，却见声音来源，正是那一身素衣，曾向自己讨水喝的老者。 “……” 自己的刀意被一个老头轻易化解，莫旬立即便将目标转移。 他闷哼一声，身体犹如黑夜的暗矛，直接冲向不远处的老者。 “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瘦的身影突然挡在老者身前，手中青刀已然出鞘。 两刀相撞，刀意四起，本该冷酷的夜晚，瞬间被“烈焰”点燃。 那跟在老者身后的少女，双眼冒光，兴奋的喊道:“可算是有架打了！” 从江城来此边境，这足足半个月的枯燥路程，可算是有些乐趣了！ 第39章 冥烛虫 刀客对决，第一刀尤为关键。 从江城风尘仆仆而来，此时突然出刀的斗笠刀客，正是那江城缝尸铺子里的小小掌柜，秦灼。 这一路不止是唐舒觉得无趣，就是连性格沉稳的秦灼，也觉得手痒。 因为身体吞噬了鲸珠，拥有了源源不断的水气，别说是躯体一直都处于巅峰的状态，就是出刀，也不再受尸病的困扰。 本以为路过这法外之地的边境，会状况不断，却不料一帆风顺。 别说是沙匪，就是常年出没在沙地的食沙兽也未曾见过一只。 秦灼无趣之际，更是感叹近些年来官家对三州的管理还真是越发的严厉，可要知道秦灼曾经从仙门逃脱时，虽躲过了三州之外的天灾，却差点死在了这处混乱的边境之地。 “……” 两股刀意相互碰撞，惊起一道空气裂痕，整个沙地皆被划开一道长达数十尺的刀痕。 双脚落地，秦灼眼神微动，稍抬起头，看向面前一样盯向自己的莫旬。 秦灼的这一刀，还是收了不少的力，目的只是试探。 却不料对方使出的刀意，让他倍感意外。 秦灼悟刀这么多年，虽也知刀客之刀意如万门千户，种类繁多。 可即使刀意千万，却都尊崇一个本质，纯粹。 即使是在秦灼看来不入流的陈六，刀意中皆蕴含着纯粹。 可面前刀客所呈现出的刀意却尤为古怪。 气息与能力如刀意一般无二，可透露出的本质却与刀意大相径庭。 尽是污浊。 对此，秦灼联想到的，便只有仙道。 刀意与仙道的结合，这真的有可能吗？ 或许只是一种失传的禁忌术法…… 来不及细想，对方的第二次刀斩便如期而至。 挥刀间，惊起暗色的光晕，莫旬的那双眼睛在光晕中蓝的刺眼，诡谲异常。 “……” 秦灼本呆滞的双瞳出现片刻的对焦，他重心向下，斗笠皆被热烈的气息吹至后背。 真正的刀意。 这一挥斩，秦灼没留一丝余地。 悟刀十年，仅一式斩断阴阳。 道诡三千，闻其声天地色变。 诡刀流，烬尸斩！ 唰…… 一道灼眼的火光在秦灼身前斩出个“一”字，不仅仅是莫旬的刀意，就是昏暗的空间，皆被此斩划开一道长达十余尺的裂痕。 蓝光与火雾相互交错，观战众人的目光皆出现片刻的停滞。 来不及惊叹，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那莫旬的身影便消失在寂静的夜幕。 只留下一只还在喷溅血液的断臂遗落在沙地上。 秦灼收刀。 四周空气瞬间回归平常。 是…… 江城缝尸铺的掌柜！？ 看着重新带起斗笠，将脸隐藏起来的秦灼，站在不远处的于晨娇十分肯定，这位刀法已达神境的刀客，就是江城缝尸铺的掌柜。 于家商队除了这条进出林地城的商路，还有几条在三州境内的商路。 每年死几个商队护卫，也属正常。 不过这些护卫尸体皆是被送到官家处理。 毕竟此属正规，又花不了几个银子。 只有一些被四分五裂，死的极为惨烈的护卫，才会被于家管事儿的带到江城南道，多花些银两，让那位古怪的缝尸匠处理。 毕竟是江城唯一的缝尸匠，于晨娇对此是满心的好奇。 便在去年，随着管家去了趟南道沟子街。 当然，她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那位年轻的缝尸匠，秦灼。 于晨娇并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秦灼的那张脸，仅一眼，便忘不了。 所以此时的于晨娇十分肯定，这位斗笠刀客，便就是秦灼。 “这位前辈的刀意，或许以达合境……” 听着一旁于震的言语，于晨娇不免瞪大了双眸。 她从小练刀，自然明白刀意对刀客意味着什么，并且还是一位拥有上四境刀意的刀客。 不仅是于晨娇，就是于震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一位这样的刀客。 如今亲眼所见，自然满心崇拜。 见情况峰回路转，于震紧忙先招呼手下去将商货拿好，然后提声对不远处正灌着莫家酿的秦灼道了声谢。 秦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于震随即又向一旁的徐尘抱拳致谢，心里也对这趟林地城之行有了新的想法。 只要说服对方与自己商队同行，这一路必然平安无事。 而于震更是肯定，除了这位刀意合境的刀客，身旁这位素衣的老者，也绝非是等闲之辈。 于家商队开始整理刚刚被丢弃的货物，秦灼三人和于家二人则围在那只断臂前。 秦灼说道:“那人的刀意，有些古怪。”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刀意……” 徐尘言语之际，散发着淡淡蓝雾的断臂开始发生异常。 血肉模糊的手臂断口处，竟有一只拇指大小的肉虫正在蠕动，不断的吞噬着手臂的血肉。 肉虫吃的很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很快，那根断臂便已剩下森森白骨，那只拇指大小的肉虫，体积已经有拳头那般的大小。 “可……真恶心……”看着通体肉色，还遍布蓝斑的肉虫，唐舒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 尤其是肉虫那一圈套着一圈的前嘴，生满了密密麻麻的触须和牙齿。 吃饱喝足的虫子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的存在，本想溜走。 徐尘紧忙运转气息，利用空气形成的屏蔽将肉虫困在原地。 于震又靠近瞧了瞧，不禁言语道:“这么大的冥烛虫，还真是稀奇！” “冥烛虫？” “在林地城，这种虫子很常见，在市集就能买的到，可当做躯寒的药材，也可用火焚烧，产生的烟气，也能驱赶夏日的蚊虫，不过在市集上贩卖的冥烛光，不过拇指大小，而且只食嫩草。” 徐尘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随后问道:“此虫可是在林地城附近捕获？” 于震点了点头:“林地城附近林子下的林洞有很多，那帮以采暗心草为生的林地捕手，若是遇见了林洞，便会随手到林洞里抓一窝冥烛虫。 这虫子虽然便宜，但一窝怎么也要有个上百只，够那帮捕手在林地城快活几天的了。” 秦灼仅瞧了一眼徐尘，便知徐尘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徐尘打开自己的包袱，倒也不嫌弃这只有些恶心的冥烛虫，散去屏障，直接便将虫子塞进了包袱里。 于震找准时机，立刻又对徐尘抱了抱拳，称自己这儿还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提议徐尘三人能够与他们的商队一同前往林地城。 徐尘当然明白于震的心思，倒也没说破，点头答应下来。 此时商队离林地城倒也不算远，若是快马赶路，一日一夜便可以赶到，但有了这突如其来的三位“商队护从”，于震便也不着急了。 他和于晨娇下了马，与秦灼三人步行赶路，商队一行在后面随行，倒是落得一个自在。 路走的慢了，便有了充足的时间联络感情，于震心里算的明确，若是能够结交这几位从帝城而来的“大佬，也算是个天大的机缘。 于震虽有结交之心，倒也并非是那种上杆子的性格，毕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明白与人结交，讲究的便是一个“度”字。 一路上，倒也不聒噪，只是偶尔简单言语几句，若是徐尘问起什么，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晨娇倒是非常安静，只是会时不时的瞥向走在最边上一言不发的秦灼， 谁能想到，那位长相怪异，性格孤僻的沟子街缝尸匠，居然会是一位如此强大的刀客。 第40章 一个方法 走了整整十个时辰，众人在边境一处稀疏的枯木林处停下休息。 这一夜的气温依旧异常，或许是离林地小城更近了些，气温变的更加阴冷，就好似刚刚下完了一场夜雨，身着单薄的商队众人皆不禁感觉浑身发寒。 在离着枯木一旁的地方扎了营，又点燃了火堆，寒气这才被驱散几分。 见秦灼三人离得远了，于震这才与一旁的于晨娇说:“丫头，你可以尝试多靠近一些那位刀客前辈，毕竟从帝城来的刀客，仅是受到几句点拨，对你也是天大的机缘。” “……”于晨娇欲言又止，想了想，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她决定，还是不将秦灼的身份告知于震。 于晨娇可太清楚自己这个叔叔的为人处世之道，她当然相信叔叔不会在秦灼面前挑明，但若是回了江城，定然会将此事与父亲相谈，然后便会将沟子街的缝尸铺当成重中之重，想尽一切办法与其搭上关系。 于晨娇虽不喜于家的这个做法，但她很清楚，自己的锦衣玉食，在江城的自由自在，皆是父亲靠这个方法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 但终究是没有恶意的…… 夜更深了一些，于晨娇被一阵刺骨的冷风吹醒，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让她瞬间清醒。 第一次离开江城，出门闯荡，便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还生命的脆弱。 那名江湖刀客被莫旬一刀斩杀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秦灼等人，自己与叔叔或许早已经成为孤魂野鬼，在此阴冷的边境整日游荡。 郁死他乡，是会被阎王老爷嫌弃的…… 不自觉间，于晨娇将视线投向远处一根枯木之下。 那道斗笠身影就坐在枯木根旁，一只手正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他还没睡…… 于晨娇犹豫片刻，还是起了身，向秦灼那边走去。 “……” 于晨娇没有着急言语，而是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秦灼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的图案。 秦灼也并未在意靠近的于晨娇，依然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于晨娇虽出身商家，但因向往江湖，崇拜三州之外的奇闻异事，所以从小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传于市井中，真真假假，但于晨娇还是从中了解了很多这个世界本来的样貌，也懂得一些刀法与仙道之外的事情。 而结界之道，于晨娇本就有过接触。 所以从秦灼所画的图案，很快就判断出，这些都是一些高阶的结界之环。 “前辈懂得结界之道？” 秦灼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去看于晨娇，摇了摇头，说道:“记得一些，不过不懂如何运用。” 并非是秦灼不懂运用，只是因为体质特殊，无法以正常的途径施展结界罢了。 当身体吞噬鲸珠后，秦灼也偷偷尝试过使用结界，即使是最简单的一环结界，也会让秦灼费半天的劲，这性价比实在不高。 然而秦灼相信，若是找到适合自己的途径，那么自己也会像正常的术士一般，结界之道也会成为他一个压箱底的技能。 毕竟拥有前辈留下的《结界》一书，秦灼的起点便要比其他修士高得多。 于晨娇坐在秦灼的旁边，然后用手指在沙土上画出最简单的“屏障之环”。 随后轻轻一点，如呼吸一般简单，两人的周围立马被气息包裹，周围的寒意似乎也被隔绝在外，变的温暖了些许。 并非是于晨娇精通结界之道，只是普通的一环结界，就该是如此简单。 “你懂结界？” “只能施展普通的结界，前辈画的这些太过复杂，我看不懂。” “先散去屏障。” 于晨娇抬手轻轻一挥，屏障散去，身前那道结界上的淡淡光晕，也开始变的黯然无色。 秦灼将自己干枯的手掌放在于晨娇所画的结界上，随即开始感知结界之力，整个人向外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整个空间的气温开始瞬间攀升，这一刻，于晨娇感受到了无比深刻的恐惧，整个人不自觉的向后仰了仰。 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秦灼闷哼一声，随即杀意消失，结界发出光晕，一股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 于晨娇有些傻眼，迟疑片刻问道:“前辈为何要用杀意施展结界？” “……我……无法呼吸。” 秦灼说的委婉了些，其实就是他的身体没有人气儿，何谈呼吸一说。 于晨娇立刻领悟，说道:“怪不得，施展结界最主要的便是人体的气息，只要气息运用得当，触发结界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前辈你用杀意代替人息，事半功倍不说，对自身也会有强烈的负荷。” 秦灼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自己的身体早已经与尸无异，想要拥有人息，简直难于登天。 “前辈……可知星瞳城的城主风养？” “嗯……” “这位城主大人从小体弱多病，先天气息不足，奈何又生于以结界闻名的风家，所以一直都不受家族待见，可前辈知道，他后来是如何结界之道大成，被称为三州第一的结界术士的吗？” “……”秦灼当然听过星瞳城的城主，只知他结界一道已入神境，当然，关于他的生平，却没有太多的了解。 “江湖上对风城主如何结界一道大成之事众说纷纭，说他年少时游历江湖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不过我在前些日子读过一个画本故事，说风城主之所以结界大成，却是因为练了刀，悟了刀意。” 秦灼疑惑，不明白结界一道和刀意又有何关系。 “正所谓天地一气，无论何道，皆殊途同归，书中说风城主悟了刀意，以刀意充当人息，以此来施展结界，最终成道，自成一派。” “……”秦灼陷入沉思。 “画本故事虽都是三分真七分假，但前辈你无法呼吸，却又悟得刀意，其实可以试试这个方法，万一成了呢！” 不得不说，于晨娇的这番话，确实点醒了此时的秦灼。 见秦灼不再言语，低头沉思，于震娇便不再打扰，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心里却觉得这秦灼虽不擅言语，却并非是个难相处的人。 第41章 南烛往事 “所谓天地一气，无论何道，皆殊途同归。” 这句乃是《悟道》的开篇，几乎所有炼气修术之人，皆读过这本流传了千年的书籍。 秦灼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当于晨娇说出此言后，秦灼便觉得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秦灼悟得刀意，所以对于刀意他再了解不过，若非要把刀意比作什么的话，或许将其当成刀客的“呼吸”，倒是十分贴切。 低头沉思片刻，秦灼起身，往枯木林的更深处走去，他要离得远一些，要不然自己的刀意，定会惊醒所有人。 直到看不清人影，听不清鼾声，秦灼这才停下脚步。 凝神，拔刀。 磅礴的刀意立即将整个周围笼罩。 刀意会随着刀客的情绪与自身力量产生变化，但秦灼最基础的刀意，就好似一种特殊的火焰，无形，却可将周围气温变的十分酷热。 而此刀意，也不知在何时起，已经影响到了秦灼自身所爆发出的杀意。 施展刀意后，秦灼立刻收刀，与此同时他紧忙把即将散去的刀意往身体里吸。 “……” 一阵强烈的腹痛，刀意最终在秦灼体内爆发，将其自身弹射而起，重重的摔落在地。 秦灼不死心，疼痛缓解一些，便爬起来继续尝试，毕竟如今的刀意，源源不断。 然而反复尝试了十几次，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身体却因为不断受到刀意的冲击，而变的显露疲态。 来日方长…… 秦灼最终只好作罢。 …… 秦灼因为身体原因，不用如常人一样需要用睡眠来恢复精神，而徐尘则是因为上了年纪，觉本就少，如今又是心事重重，只得坐在营帐门口，怔怔的看着那只如拳头一般大小的冥烛虫发呆。 或许是没有感知到血腥的味道，虫子倒也温顺，在徐尘的手掌上一动不动。 徐尘能够感受到它十分缓慢的呼吸。 情绪略微有些失落的秦灼向着徐尘，走了过来。 “……” “你认得它？” 徐尘的思绪被秦灼的问话拉回到现实。 “算是吧……” “……” “它，让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秦灼相信，这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便也在营帐外的一旁坐下。 “六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三州，还被叫作三仙川途……” 三仙川途，这是一个并不遥远，却已经被三州子民淡忘的名字。 六十年前，大启还未成国，唐姓还只是三仙川途边缘上的一个家族，整个川途九教盛行，被仙道控制，人族地位低下，如同猪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刚刚成年，还未修炼术法的徐尘，就生活在川途一处简陋的村落里。 村落建在北部边缘的荒山脚下，一年四季皆尤为潮湿，四周资源更是匮乏，村中不过十几户的人家依靠食虫而生。 虫子无味无毒，但营养倒是充足。 因为不用离山活动，在这鸟不拉屎的边缘地方，自然不会引来仙道的关注。 至少在徐尘十八岁之前的时光，生活皆是平淡的…… 直到村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与徐尘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浑身是伤的躺在自家破旧的院门口。 徐尘的父亲是个热心肠，他将受伤的年轻人抱回了家中，细心照料，然后将此事告知了村中的村长。 一开始村子里的人对这位“外来人”还有些敌意。 后来年轻人身体恢复如常，就住在了徐尘的家中。 他长的清秀又很有礼貌，偶尔还会和徐尘一同帮邻里做一些力气活，渐渐的，村子里的人便就开始接纳了这位年轻人。 年轻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与经历，只记得一个陌生且熟悉的名字。 南烛。 “不吃青菜，不吃熟肉，每天都吃虫子，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徐尘将一只还活着的肉虫丢进了嘴巴里，点了点头，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吃虫子。” 村里的人真的不是喜欢吃活虫，只是木材非常稀有，若是生火，着实是太过奢侈。 南烛低身，用手指在干枯的沙地上画出一圈图案，随即轻轻一点，一团火焰便凭空而起。 南烛也不怕火焰的炙热，拿着肉虫一直将其烤至外皮金黄，这才将虫子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这是？” “结界。” 那是徐尘第一次接触结界，就像是一个生在井底的青蛙，终有一天爬出了枯井，看到了那无穷无尽的广阔天地。 而当时的南烛，对于徐尘而言，便就是他重新看到的天地。 …… 每当想起那一段的时光，徐尘都会不自觉的嘴角挂起一抹自然的笑意。 那是一段对于徐尘整个人生来说，都意义非凡的一段时光。 秦灼听的入迷，不知从何时起，从营帐内也伸出了一个小脑袋，被徐尘讲的往事完全给吸引住了。 从小就跟在徐尘身边的唐舒，从来没听徐尘讲过曾经的事情。 “唉……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 那一年，南烛不仅将懂得的术法教给了徐尘，还教会了徐尘认字，还和他讲了很多关于外面的世界。 或许是南烛的记忆开始慢慢苏醒的缘故，他的性格也开始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徐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每日与他形影不离的朋友，开始变的陌生。 “徐，你就从没想过，这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吗？” 虫子是从哪里来的？ 对啊…… 这么多的虫子，它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时的人们活得苦，都没什么见识，就连徐尘也不例外，他长这么大甚至都没见过粮食长什么样子。 所以南烛突然的问题，彻底问懵了徐尘。 “普通的虫子，由粮食而生，而你们吃的虫子这么大，定然是以食腐肉而生的肉虫……你看看这座山，哪里有粮食？哪里有腐肉？” “……” “没有水源，没有粮食，仅吃肉虫便可以长命百岁，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当时的徐尘，并没有听出南烛言语中的戏谑与讽刺。 只记得坐在村口大石上的南烛一直盯着北边的荒山，一直盯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转移过视线。 南烛的异样让徐尘根本无法入眠。 直到深夜，听到稀疏的脚步声，徐尘疑惑的离开屋子，快步走出院子，他看到了夜空下，正走向荒山的南烛。 徐尘紧随其后。 这并非是南烛第一次深夜上山，只是南烛白天时的异样让徐尘放心不下。 他总觉得，将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荒山并不漆黑，因为往日被南烛画了许多的结界，所以四处都亮着淡淡的光晕。 徐尘也没想到，平日里与南烛在荒山上练习篆刻结界，仅一年的时间，整个荒山竟然布满了结界。 只是最简单的一环结界“固灵”，可束缚一些简单的灵质。 固灵的威力十分薄弱，可成千上万道的固灵同时施展，那便就非同寻常了。 徐尘一路跟随，直到山顶。 原本平坦的山顶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洼，而身材瘦小的南烛，正背对着徐尘，站在坑洼的边缘，一动不动。 “南烛？”徐尘试探性的说道。 或许是声音太小，南烛依旧无动于衷。 徐尘提高嗓门，叫了一声。 南烛的身体轻微的抖了抖，随即转过身，看向徐尘。 “南烛，你……你在干嘛？” “……”南烛没有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眸十分空洞。 此时面前的南烛，实在是太陌生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盯着南烛眼眸的徐尘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酸，那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你到底怎么了？南烛……你别吓我……” 南烛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发出了声音:“下山，带着徐伯，离开村子。” “……” “下山，带着徐伯，离开村子。” “为什么……” 徐尘话才说到一半，站在前方的南烛突然扭头，直接跳进了山顶的坑洼中，身影瞬间便消失在徐尘的视线里。 徐尘一愣，随即紧忙跑上前，探头一看，整个人直接呆傻在了原地。 却见巨大的坑洼里，竟然是一张长满了触须与獠牙的嘴巴，一层裹着一层，就如普通肉虫的嘴巴一般无二。 “南烛！” “南烛！” 徐尘壮着胆子，疯狂的大叫，直到周围闪烁的光雾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 那些固灵结界生出的气息，正源源不断的往那张“嘴巴”里钻。 然而此时的徐尘却根本顾不上躲避，依然在嘶吼着“南烛”的名字。 “嘭！” 爆炸在山顶响起，强大的冲击力将徐尘整个人带飞了好几十米远。 幸亏这些日子的修行，不然徐尘不死也残。 徐尘踉跄的站了起来，却因这一摔，脑袋清醒了许多。 南烛死了，已经死了。 虽然他不理解，但南烛确实已经死了。 “下山，带着徐伯，离开村子。” 南烛的话在徐尘的耳边环绕着。 不假思索，转头便向山下跑。 此时的徐尘近乎疯狂，下了山，进了村子，才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出了屋，将视线看向了荒山的方向。 皆是被刚刚山顶的爆炸声惊醒。 “徐娃子，出什么事了？” “都快离开村子！”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反正……快离开村子。” 徐尘抓着自己父亲的胳膊，便拉着他往村外跑。 徐伯挣脱开来，看着面前惊慌的儿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啥子事了嘛？”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乱喊什么！” “南烛说的，让我们快离开村子。” “南烛？南烛呢？” “……死了。” “……” 突然，徐尘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啊！” 随着第一声惨叫响起，整个村子瞬间成为人间炼狱。 徐尘父子跑过去看，却见一道道漆黑的影子正如大军压境，涌了过来。 所过之处，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帮邻里便被啃的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离得近了，父子俩也看清了这一群影子的真实面目，正是他们平日里食物，肉虫。 只是此刻的肉虫，足有人的脑袋那般大小，身上的蓝斑散发着淡淡的幽光，那一张张粘液横飞的深渊巨口，似乎能够吞噬一切。 徐尘的父亲被这一幕吓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徐尘在这一年从南烛口中听过不少外面的光怪陆离，所以在面对此时场面时，倒还能保持着清醒。 他双臂使力，直接将父亲托在了背上，转头便跑。 可仅凭双腿，又怎么能跑过成千上万只的虫子呢。 很快，徐尘与父亲，也被淹没在了其中。 …… “后来呢？徐爷爷你是怎么逃脱的？”唐舒听的入迷，迫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徐尘叹了口气，说道:“没逃，那些虫子没有对我和父亲下手，想来是南烛最后仅存的善念。” “南烛与肉虫已经融为一体了？” “或许吧…… 父亲因为此事被吓疯了，后来我带着父亲离开了村子，父亲在中途饿死了，我是在昏迷后被一位术士救了，是当时唐家的一位供奉术士，叫陈旧。” 陈旧…… 秦灼知道这个人，此人便是如今八门之首素灵门的初代门主，活了一百多岁，秦灼年少的时候还曾参加过他的入葬仪式。 “后来我跟着陈门主修行术法，为唐家效力，征战三州十余年…… 再次听到南烛这个名字时，已经是十多年后了，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得了仙道，成为了一方霸主，后来大势已去，陨落在了东郊。 至始至终，我都没再见过南烛一面。” 说到此，徐尘心中不免伤感，更是显露出了怀念之意。 秦灼明白，徐尘怀念的，不是后来修了仙道的南烛，而是那一年与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这只虫子，和当时的虫子很像？” 徐尘斩钉截铁的说:“除了大小，一模一样。” “修仙道一途者，死而复燃，倒也不算稀奇。” “秦掌柜觉得，他还活着？” 秦灼仔细的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是仙道复苏。” “传承嘛……” “等到了林地城，或许就有答案了。” 第42章 林地城 再行一日，临近黄昏。 太阳在西方潵出一片娇艳的余晖，温柔的暖风成旋，在商队之间来回“摇摆”。 视野的正前方，是一排向两边延伸，没有尽头的林影。 再行一个时辰，模糊的林地便完全显现。 那建立在林地边缘，一排排风雅别致的建筑，蔓延整个坡地，立即映入众人的眼前。 相比于几年前的简陋村镇，如今的林地小城，才能配得上这一个“城”字。 秦灼不免感叹这些年江城之外的变化，就是连三州边缘的一个小城镇，都变的如此气派。 城镇有了规模，进出便就有了讲究，若是没有凭证，自然少不了要拿些银子买通，不然在城门口等个两天两夜，也不稀奇。 显然，于震的这张脸倒是在林地城有些分量，甚至没拿出江城的行商凭证，便被守门的林地护卫送进了城中。 这倒是让徐尘省下了一笔开销。 进了城，于震因为还有正事要办，便与秦灼等人就此分别。 而秦灼等人从江城出来，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实在无心欣赏林地小城的街景，便在离城门口不远的街道上找了一间客栈。 “要说这江城在大启之初，还不叫江城，而是名为风城，并不在九城之列，后来被大启先祖赐予大将军江辉，后改为江城，这些年发展迅速，商贸鼎盛，才挤进这九城之列，更是被誉为楚州的枢纽之城……” 此时客栈一楼的座位上坐满了客人，它们形色各异，穿衣打扮也大相径庭，显然都并非是本地人。 而在客栈一楼柜台的一侧，有一处简单的木台子，年迈的说书先生手拿折扇，一板一眼的讲述着大启的历史与三州的版图。 关于大启，建国四十余年，以唐姓为尊，掌管三州九城之地。 以帝城为中心，两条长河为界限，分割三块版图，此乃三州。 云州，陵州，楚州。 三州之上，村镇万千，却有九座闻名于世的城池，此乃九城。 三州九城之首，傲视群雄的帝城。 在云州，以文人聚集，风雅别致的墨城和云都。 还有在楚州，以开国大将军统治的江城和雪域。 陵州困妖之地的无陵城。 结界之道的发源地星瞳城。 建立在分割楚州与云州版图海峡的风海城。 还有闻名于世，刀客纵横的天轩城。 当然，也有被三州子民津津乐道，却不敢踏足的冥河鬼域。 对于秦灼来说，这样的科普，可比那些不入流的民间传说与风流韵事要好听得多。 不止秦灼，就是见识极广的徐尘也听的津津有味，只有吃了大半个月干粮的唐舒，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一桌子的美食上。 看她这个架势，似乎能吃下整整一头牛。 唐舒的样子倒是让秦灼想起了自家里的那个小徒弟，也不知道小馒头这些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这顿晚饭三人吃了许久，那说书先生倒是孜孜不倦，说完三州之地，便又说起了这林地小城的历史。 “林地城虽建立不足三十年，但这片庞大的影林，却是存在了千年之久，其中蕴含的毒木林虫，皆已经孕育灵质。 咱们就说……” 说书先生四下瞧了瞧，随后抬手指向柜台上正冒着烟雾的香炉。 “林地城有三宝，暗心草，枯边藤，还有这香炉中正焚烧的冥烛虫。 你们都知道，冥烛虫可驱寒，又可当作驱蚊香，却不知冥烛虫在曾经，可是能续命的好宝贝！” “虫子能续命，李先生，你这说的可就有点扯了！”正在喝酒的一位顾客不禁打趣道，显然，他是认得台上这位说书先生的。 “此言差矣，这可真不是老儿胡乱编造，虫子续命的事情，可是在几十年前切切实实的发生过。” “少胡诌，老子当了十年的林地捕手，掏了多少个虫子窝，记都记不清了，有时候饿了，就在林地里烤上几个，倒是可以充饥，但续命一说，是不是有些太扯了。” 周围吃酒喝肉的顾客皆是出言附和。 显然，在此一楼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在附近林地的捕手，而并非是本地人。 被顾客们一通呛声，名叫李富的说书先生明显是有些急了。 “这……是真的，我年轻时，真就……”话说了一半，李富紧忙就将下半句给咽进了肚子里，打开折扇扇了扇，待情绪缓和，继续说着故事。 秦灼和徐尘相互对视一眼，显然，这说书先生曾经定然是经历过什么。 秦灼隐约觉得，或许和徐尘记忆中的“南烛”，会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可以续命的虫子，就连秦灼精通虫噬都未曾听过，若不是与仙道有关，实在难以解释。 当然，也不排除这说书先生胡乱编撰的可能。 “林地城的城主林海生，原本是帝城一位有名的刀奴，后来因护主有功，伤了腿，官家便把当时刚刚建立的村子送给了林城主，这些年城主将林地城管理的井井有条，则已经有了能与九城相媲美的趋势。” 秦灼听的想笑，看来这说书先生定然是这位林城主的人。 秦灼也没觉得有何稀奇，毕竟在江城的那些说书先生，有八成之多，都在江辉那里拿到过不少的好处。 徐尘双眼微眯，手指轻轻的点着桌角，倒是觉得这说书先生编起瞎话来，确实有一套。 若不是徐尘真的认识林海生，他还真的就信了李富的这一番鬼话。 当年发生的事，在帝城传的沸沸扬扬。 身为刀奴，因失职而害死了主人的孩子，这可是天大的祸事。 幸得当时正处于大启国庆之日，不得杀生，要不然林海生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后来也只是废掉了他的一条腿，然后发配到了当时还人烟稀少的影林，负责运输暗心草的工作。 若不是犯了重罪，谁又会愿意来到这处皆是毒物的地方。 不过后来林海生在影林起了势，短短三十年便将原本的小村庄，发展成了如今林地城的规模，这倒确实让徐尘刮目相看。 第43章 虫仙 李富滔滔不绝，一直讲到了辰时。 一楼客人三三两两都回了房间，大部分客人皆在桌子上留下了几枚铜钱。 这铜钱可并非是给客栈的小费，则是给李富这位说书先生的赏钱。 当然，这赏钱倒也不是非给不可，若是觉得他讲的无趣，直接离开也不会受到阻拦。 李富选择在这处满是林地捕手的客栈讲书，目的非常明确，这帮捕手们本就不缺钱，每日花销剩下的铜板也没地方用，所以一般都被李富给赚进了口袋里。 不是什么大钱，倒是可管他的每日温饱。 一桌一桌的收了铜板，见桌子上有没吃完的花生米，他还会抓上一把，客栈内的小二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走到秦灼这桌，李富眼睛转了一圈，见没有铜板，倒也不恼，客客气气的对着秦灼等人抱了抱拳。 收完全部的铜板，刚想离开，徐尘便开了口。 “老先生，留步。” 李富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客栈内的徐尘。 徐尘抬手一甩，一道光影闪现而出。 那李富倒也是个练家子，伸手便接住了徐尘甩过来的“暗器”。 摊开掌心一看，竟然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李富立即笑逐颜开，十分客气的说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虽如此言语，却还是把银子收进了自己的袖兜里。 “老先生说了这么久，想必也是口干舌燥，不如坐下来喝些酒水，如何？” 李富明白，眼前这三个陌生面孔是想打听一些事情，但收了对方的银子，自然是不好拒绝，更何况此时的他也确实是有些馋酒了。 白嫖的酒，不喝白不喝！ 坐在三人中间，李富倒是表现的还算自在，想来在此地混了这么久，早已经练就了强硬的脸皮功夫。 唐舒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徐爷爷了，虽然为人温和，却也不是会主动找陌生人一同吃酒的性子，想来定是有求于对方。 所以机灵的唐舒也不在意自己这尊贵的身份，起身便要了新的酒杯，亲自给李富斟满了酒。 一杯酒水下肚，干燥的嗓子立即变的舒爽。 “我在此说了十年的书，还是头一次见过三位，不知三位是从何而来啊？” “帝城。”徐尘回答的非常爽快。 李富一听，肃然起敬，立刻又对徐尘抱了抱拳。 “只是带着孙女出来见见世面，这一路上去了很多城镇，也听了不少的说书先生，唯有老先生讲的书，听起来最是舒服。” 倒不是徐尘恭维，若只论说书功底，这李富确实可属上流。 “过奖了。” 徐尘留下李富，本就是为了套话，然而酒桌上的李富却是个老油条，寒暄几句后，虽也谈天讲地说个不停，却皆避开重点，将徐尘的试探一一化解。 唐舒则是一个劲的给李富倒酒。 李富见小姑娘殷勤，自然不好拒绝，然而他喝了整整两坛，依旧没有任何的醉意。 这可是苦了徐尘，却不料遇见了个硬茬。 时间慢慢流逝，一旁不发一言的秦灼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 “啪！” 秦灼抬手便向李富的后脑勺重重拍去。 力道掌控的刚刚好，不会重伤李富，却打的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啊这……”徐尘有些无奈，心中不明白这秦掌柜做事，为何会如此莽撞。 秦灼爆发些许杀意，随即从其耳朵中，爬出一只食指长短的蜈蚣。 此蜈蚣并非普通的蜈蚣，乃是可控人神经的蚕头蚣。 蚕头蚣快速的爬到了李富的头上，然后顺着他的耳朵直接钻了进去。 没多久，李富身体便开始不停抽搐，然后整个人立即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与肢体动作看上去僵硬无比。 “叫什么？”秦灼出言发问。 “李富。” “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 “定当知无不言。” 徐尘愣了愣，随即面露笑意，心里则怪秦灼该早些施展这可控制人神经的虫噬，他便不必花这两坛酒的冤枉钱。 唐舒则是被秦灼露的这一手给惊到了，她想不到虫噬，竟然还有这样逆天的技能。 “虫子能够续命，是你胡乱编撰的？” “是真的，这是我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说的详细些。” 虽然没有任何语气，但李富接下来讲述的故事，还是让秦灼三人听了进去。 事情发生在大启建国之前，年轻时的李富在一次家族迁移中，遇到了一位性格古怪的刀客。 刀客将当时李家所有持刀之人杀害，然后便扬长而去。 幸得当时李富对刀道一途并不上心，故此才躲过一劫。 关于那位只杀刀客的刀客，名叫“无河”，在曾经的三州臭名昭着。 后来听说去了彼岸，便再也没有了此人的消息。 虽然躲过了无河这一劫，但李家没了刀客护卫，不久后，大部分族人便都死在了迁移的路途中。 而李富虽没什么能耐，可就是命大。 后来他定居在东郊的一处村镇里，依靠伐木为生，听闻在村镇向东百里的孤山上，有位仙家，以豢虫得了道，不但不会迫害凡人，还可帮助凡人，以食虫续命。 李富自然不信，不过周围村镇有很多重病之人，为了活命不得已去拜访虫仙，回来后，不但不再受病魔折磨，反而变的更加年轻，这一来二去，虫仙便在东郊名声大噪。 李富命硬，自然不会主动去求虫仙以食虫续命，却还是架不住对虫仙的好奇。 后来唐姓神族大军压境，以杀仙正道之名，与虫仙一脉大战于东郊。 李富记得很清楚，那些受了虫仙恩泽，续了命的村中人，就好似着了魔，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偏要充当肉盾，皆死在了神族大军的刀下。 李富甚至在虫仙的麾下，看到了曾经已经死去的李家族人，当时的它们提着刀，满脸蓝色纹身，双瞳也散发着蓝色的光雾，如疯狗一般与唐军厮杀。 …… 唐舒惊呼出声:“脸上蓝色的纹身，双瞳还散发蓝色的光雾？这不和我们遇到的那个刀客一模一样嘛！” 唐舒所说的，正是和秦灼过了两招的莫旬。 徐尘神色有些凝重，说道:“那时的南烛，确实以虫仙自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南烛就是虫仙，他后来也的确死在了东郊。” “难道……南烛真的没死，而且就在林地城境内！”唐舒瞪大双眼，心中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离奇。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 而秦灼却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巧合，若林地城内真的有虫仙作祟，此虫仙或许也并非就是曾经的南烛。 毕竟仙道一途，只要得了方法，谁都可以修炼。 第44章 流得慢 蚕头蚣的控制效果一过，李富呆滞的眼神便开始慢慢恢复，整个人表情略微狰狞，不断拍打着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 唐舒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正慢慢恢复如常的李富。 等了好一会，却不见蚕头蚣的踪影，便疑惑的问:“虫子呢？” 秦灼声音平淡:“死了。” 徐尘不禁打趣道:“看来秦掌柜的付出，比老夫这两坛酒要贵得多。” “……” 蚕头蚣控制人脑神经，可以在短时间以最有效的方法窃取被控制之人的秘密，完全就是刑侦的绝技。 不过它倒也不是万能的。 若是对方警惕，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蚕头蚣送进对方的脑子里，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还有很多高手或术士的杀意特殊，若是感到异常，便会在第一时间用杀意将潜入脑中的蚕头蚣杀死。 除此之外，蚕头蚣的生命力也十分脆弱，豢养超过三年才可使用，并且用过一次，便会因为被庞大的信息冲击本身的神经，而无法承受负荷，直接死亡。 说起来，秦灼也只在体内养了三只蚕头蚣，并且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 …… 徐尘在客栈楼上开了三间房。 虽然秦灼不用睡眠，可若是少开一间，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回了自己的房间，秦灼摘下头顶的斗笠，或许是因为鲸珠的缘故，秦灼原本那张干枯的脸，竟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然而身上依旧遍布蛇鳞，虽不痛不痒，但还难以习惯。 仅在房间坐了一小会，房外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秦叔叔……” 听声音是唐舒，秦灼便没将斗笠戴上，毕竟他的情况，唐舒是了解的。 “进。” 唐舒将门推开一半，先是露出个小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眸左右瞧了瞧，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秦灼的房间。 唐舒的突然来访，倒是让秦灼有些意外，毕竟这一路上，两人压根就没说过一句话。 虽然唐舒给秦灼的第一印象有些娇气，可这一路以来倒是从未喊过苦喊过累，和徐尘之间的相处也能看出，唐舒从小并非是完全受了皇家的教育，为人处世方面倒是很容易与普通人共情。 这让秦灼不得不想起年少时的那位玩伴。 唐舒有些殷勤的带了一些切好的水果，却不料被秦灼直接拒绝，毕竟秦灼的身体特殊，又没有味觉，吃东西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在浪费食物。 “有什么事儿，说吧。” 唐舒将一整盘的水果放在一侧的桌子上，有些害羞的问道:“秦叔叔，那个你……还收不收徒弟？” 秦灼一愣，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唐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被秦灼直接拒绝，唐舒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帝城之内，多的是厉害的刀客，若你想找位宗师学刀，怕是不难。” “虽然我喜欢看刀客打架，但这不代表我想学刀，我在帝城见过很多的刀奴，明白学刀很苦，所以还是成为一名术士比较适合我。” “那我就更教不了你了。” “秦叔叔不是还会虫噬嘛……” “那你可知虫噬是何术法？” “我问过徐爷爷了，虫噬虽然是仙道，不过可以用器物养虫，不会伤害普通人。” 器物养虫，秦灼倒确实听过这样的方法。 “虫噬并非一般的术法，需自身与虫建立特殊的联系，若是以器修炼，根本掌握不了此术的精髓。” 若是用器就可以修炼虫噬，那么虫噬便也不会被称为“仙道”了。 毕竟想要和虫子建立联系，就必须以人躯作为媒介。 “我懂，但若是用生有灵质，可通人性的器物养虫，不就可以了嘛。” “……是可以了，但能够通人性，还被孕育出灵质的器物，实在太过稀有了，别说是三州，就是三州外的很多仙门，也找不到这样的器物。” 在秦灼看来，如此器物，可要比他体内的鲸珠稀有太多了，毕竟这种器物若不是有个上万年的滋养，根本无法形成，就算是秦灼曾经所处的天尸仙门，也没有这样的器物。 若是真有如此的器物在三州现世，那可要比仙道传承更会使人疯狂。 唐舒有些顽皮的笑了笑，随即将系在腰侧的小葫芦拿了下来。 “这是父……亲送给我的器物，灵质充沛，也可通人性，如此一来，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修炼虫噬了！” 其实从刚见到唐舒时，秦灼便看到了她腰上系的小葫芦。 和秦灼装酒的酒壶很像，不过却要小得多，看上去十分普通，若是装水，也就只够喝一小口的。 这样的物件，就连劫匪看到了都不会瞧得上，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可通人性的器物呢？ 秦灼接过唐舒手中的小葫芦，仔细的瞧了瞧，非常普通，秦灼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一丝灵质。 要知道，就算是活了几十年的树木，也会拥有一些薄弱的灵质。 “秦叔叔，我管它叫‘流得慢’，你可以尝试往它的里面瞧瞧。” 秦灼凑近葫芦嘴儿，向里看去。 就是一片有些模糊的黑暗，根本…… 然而下一刻，那被秦灼双目聚焦的黑暗便开始向四周迅速蔓延，很快，秦灼便被黑暗完全包裹。 小小的葫芦里，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无山无水，更无任何色彩，只有一滩黑色的粘液，蔓延整个空间，根本看不到尽头。 说来也是神奇，踩在黑色粘液上，就好似踩在了一团棉花上，就连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的没有了重量。 秦灼肯定，这些黑色的粘液，就是由无穷无尽的灵质而形成的。 没一会儿，秦灼便注意到，在这滩灵质中，有一只眼睛正在好奇的盯着他看。 秦灼也看向那只独眼。 不过看着看着，视线便再次模糊，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客栈房间中。 “那只眼睛就是门，盯着它看，就会回到现实。” “充满灵质的虚幻世界吗？” 唐舒解释道:“并非是虚幻的世界，徐爷爷说，精神若处于其中，时间也还是会流逝的，不过流逝的要慢一些。 而且它是可以容纳活物的，大的很难塞进去，但要是往里放虫子，可就怎么都填不满了。” “时间流逝的慢一些？” “是啊，秦叔叔感觉刚刚在其中待了多久。” 秦灼想了想，说道:“五个呼吸的时间。” “可在我这看来，秦叔叔只是恍惚了一下，然后便醒过来了。” “……” “在帝城时，我和徐爷爷做过好多次的实验，虽然会有些许的偏差，不过溜得慢世界内的时间流逝，是真实世界的二十倍左右。” 秦灼内心无比震惊。 “不过我们进入其中的只是精神，所以肉体并不会因为精神被延长时间，而加快衰老。” 这简直就是一件修炼神器啊…… 秦灼甚至认为，世间或许没有能比这“流得慢”更适合修炼虫噬了。 流得慢灵质充沛，完全可以充当活着的虫躯，甚至更适合豢养鬼虫，并且其中的时间流速会被延伸二十倍。 那也代表本来需要豢养三个月才能成年的鬼虫，在溜得慢中，只用四天的时间，便可以使用。 仅仅只是想象，秦灼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起来，这还是秦灼第一次见过万年器物，本就没什么物质欲望的秦灼在这一刻，竟也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若这个小葫芦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就算是在看到鲸珠时，秦灼也没有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世人皆知修仙可得长生，却也明白若要踏足仙途，该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可若是有了这个万年的器物，便可不必违心，更不必去伤害他人，如此便可凭借虫噬得道成仙。 这样的诱惑力，秦灼相信就算是佛家圣人，也会难以抵抗。 用了许久，秦灼才使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 “你可知此器物的价值。” “知道，父亲说过，不可与任何人提及它，不然的话，它是会给我带来灾难的，所以我也只给徐爷爷看过。” 秦灼倒是有些意外。 “既然如此，你敢告诉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将它占为己有吗？” “我相信你。” “还真是天真。” 唐舒笑了笑，解释道:“徐爷爷说过，若你真要反水，你打不过徐爷爷的，而且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你也不可能反水，即便你的身份是斩尸客。 况且，我若不拿出流得慢，你又怎么可能会教我虫噬。” 秦灼将流得慢交还给唐舒，说道:“即便你有它，我也不好会教你的。” “为什么！” “因为虫噬是仙道。” “这个原因我不接受。” 唐舒这霸道的言语，倒是让秦灼想起了唐雨嫣，她们俩不仅长的像，有些时候，就连性格也是那么的相似。 “别忘了你姓什么。” 唐舒呆愣片刻，随即便明白了秦灼的意思。 自己姓唐，是与仙道对立的神姓，若是修炼了仙道，那便算是“欺师灭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秦叔叔，你还真是个老顽固，世人都说我们皇族与仙道势不两立，那还不是因为求得仙道的方法太过残忍，若是求仙不必伤害它人，三州之地又岂能不允许仙道的存在。” 秦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并非所有皇族都是如你这般想的。” “管别人如何想什么，我当下想要做，我便要做。” 秦灼无奈，这丫头和唐雨嫣还真就是一个性子。 “而且我本就没什么能力，若是离开三州，这一路上定然是处处杀机，若没有个保命的技能，我死了怎么办？ 秦叔叔作为引路人，是拿了报酬的，要负全责，别忘了我可姓唐，我若是有个闪失，整个三州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当然，你大可在三州之外找个地方苟活一生，但别忘了，秦叔叔还有个小胖徒弟在江城等着你呢……” 秦灼觉得好笑，这唐舒觉得软得不行，竟然开始来硬的了。 只是这样威胁的话从唐舒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当然，她的话也的确都是事实。 唐舒见秦灼似有动摇，紧忙乘胜追击，说道:“当然，我也不能让秦叔叔白教，等回了帝城，皇家的万卷阁，随时都为秦叔叔敞开大门。” 万卷阁嘛…… 小时候唐雨嫣也带秦灼去过几次，说起来，藏在万卷阁里的功法虽都是价值连城，可秦灼还真不稀罕。 在秦灼看来，那位姓余的前辈留下的三本书籍，就足以顶过万卷阁中的千万藏书了。 “收徒就算了，不过教你虫噬也不是不行，不过……” 唐舒双眼放光，紧忙靠了过来，那迫切的表情巴不得要把秦灼给吃了。 “不过，这趟路程中，你只可在受到生命危险时，才能召唤鬼虫，以后回了帝城，也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此事，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施展虫噬，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唐舒不假思索，连连点头，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仰头发了个毒誓。 “……” 秦灼的话，让唐舒对他又有了些许的改观。 这一路以来，秦灼沉默寡言，给人的感觉非常冰冷，性格也十分凉薄。 唐舒不傻，明白秦灼确确实实是在关心自己。 这便让她有些想不通了，本就是雇佣的关系，虫噬又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仙道功法，对方不愿意传授自己才是人之常情。 可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接近的刀客，不但同意教自己虫噬，竟还会如此的嘱咐自己？ 除了父皇和徐爷爷，唯有眼前这个陌生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唐舒还觉得，秦灼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从第一次两人见面时，唐舒便感觉到了，而刚刚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秦灼看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位故人一般。 即使秦灼的眼神十分木讷，唐舒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柔。 古怪…… 实在是古怪！ “去拿笔墨纸砚。” 一听此话，唐舒收回思绪，立刻便去准备，小跑出了房间。 秦灼则是叹了口气，却不知今日的决定对唐舒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第45章 虫噬 世界之大，奇花异草，凶兽万千。 然而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那么多的异兽与异草皆濒临灭绝，唯有虫类，越是恶劣的环境，进化的便越是迅速。 它们繁衍之快，令人咋舌。 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的世界驯兽师地位不俗，神农还被称之为圣道。 而在南方，体质天生便虚弱的则满人便已经开始以虫修行。 因为虫的种类太过繁杂，当年则满人为了编撰《万虫谱》，死了不少的族人。 这就和神农的祖先尝百草一样，总会有人吃到一些毒草，而虫类之中，更是有毒之虫偏多，所以则满人由家族智慧与血肉所篆的《万虫谱》，便是属于他们的圣书，从不外传。 起初的虫道，多是用于制药与制毒，经过数千年的演化才有了蛊虫一说，而则满族也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落魄，到如今《万虫谱》更是可以在九城内的书店中买到。 在当时的三仙川途，南方养蛊人比比皆是，这其中不乏天赋异禀，对修术一途极度疯狂之人，故此以活人躯体，用三魂替代灵质养虫的虫噬便就此诞生。 此法残忍，却可将虫道用于极致，即使以鬼虫得长生，也并非是痴人说梦。 若说仙道，唯有虫噬能力最为全面，即使经过千年的变迁，依旧还有大多数的能力没被开发。 “虫有万类，虫噬的能力便有万种。” 听秦灼讲述关于虫噬的能力，唐舒也对其有了更深的向往。 “万虫谱中记载了一万多种鬼虫的类别，那也就是说，豢养其中不同的鬼虫，就可以得到不同的能力？！” 秦灼点了点头，说道:“鬼虫与异兽一般，即使依靠虫噬，可将其能力实现最大化，依旧有强弱之分。 万虫谱虽然记载了一万多只鬼虫的类别，可值得豢养的不过百余种。” “就只有百余种？”这倒是让唐舒有些失望，但仔细想想，若能够修成这百余种的能力，那也可以在这三州之地横着走了。 “人之精力终究有限，可精通操控十种鬼虫，便可属上流虫师。” 虫师，这个名字唐舒喜欢。 “看来秦叔叔也只豢养了十多种的鬼虫。” 秦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继续讲述道:“万虫谱中值得豢养的鬼虫能力是可知的，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见你是位虫师，定然会有所防范，不过真正的养虫之人，最起码都会养一只没有任何记载的特殊鬼虫，作为兜底的手段。” 唐舒问道:“秦叔叔也有养这种特殊的鬼虫？” “没有，我养的虫子，都是可以在江城的药铺买到的。” 听到这，唐舒略显失望。 “特殊鬼虫十分稀有，在三州几乎是遇不到了。” “怪不得，原本秦叔叔受身体限制，离不开江城，所以只能豢养在江城能够买到的虫卵，不过我们这次离开三州，定然会遇到几只特殊的鬼虫吧！” 见唐舒如此乐观，秦灼也不好泼她冷水。 南边那帮养虫的为了找到特殊的鬼虫，只身离开三州，先不说三州外有多危险，若运气不好的，苦寻个几十年，依然会毫无结果。 秦灼爆发杀意，随即一只拇指大小，虎头虎脑的绿色爬虫便从秦灼的耳朵里钻了出来。 像秦灼这般用自身养虫的，在三州几乎没有，而且秦灼三魂本就被锁，养虫自然要缓慢一些。 曾经的秦灼，使用激进型的鬼虫，会爆发杀意用嘴作为鬼虫的使用途径，若是用一些能力特殊，有洁癖的鬼虫，秦灼不在自己身体上戳个洞，那帮鬼虫便不愿意出来。 如今秦灼身体有了鲸珠，豢养鬼虫不但事半功倍，也可以用耳朵充当途径，也确实方便了许多。 唐舒用手指摸了摸被秦灼放出来的鬼虫，看上去就和普通的爬虫没什么区别。 “养虫与驯兽区别不大，都认主，所以要从虫卵期开始豢养，不过这只寻卵虫却除外。” “寻卵虫？” “它没毒，更没杀伤力，作用只是为了抓捕虫卵，而且它不认主，只认巢穴。” “送我的？” 秦灼点了点头，这种虫子他体内还有很多，倒也不会心疼。 唐舒也不怕虫，拿起寻卵虫，便将它丢进了流得慢中。 想来这虫子受到了万年器物的滋养，定然不会再记得秦灼这副冰冷的躯壳了。 与秦灼一直谈到深夜，感受到一丝困意的唐舒这才拿着被秦灼写在宣纸上的虫噬心法，不舍的离开了秦灼的房间。 秦灼也是大方，送给了唐舒三种虫卵，分别是可以标记它人却必须要成对豢养的侧蜂虫，还有杀伤力不俗，繁殖能力更是优秀的尸爆虫，最后则是今日控制了李富神经的蚕头蚣。 唐舒离开后，秦灼熄了烛灯，躺在了床榻之上。 因为体质特殊，秦灼无需睡眠，原本在江城，夜里几乎都会泡在水里，所以他的房间里只有水桶，没有床榻。 如今躺在床上，实在是觉得有些别扭。 他运转杀意，放出十多只如蚂蚁一般大小的鬼虫。 鬼虫依墙攀爬，将隔壁唐舒的房间围上，若是有何异动，秦灼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秦灼相信徐尘会做好这一切，然而自己作为引路人，也需处处小心，毕竟人无完人，都会有出现纰漏的情况。 第46章 跟踪 冷风侵袭，林地小城的夜犹如寒冬，与白天时的气温差别很大，大的甚至有些诡异。 仙道在三州覆灭后，三州之地便开始灵质薄弱，但因为遵守了自然法则，所以也就没了天灾，适宜普通人在此长久生存。 可即使林地城属于三州边缘，也不可能白天是夏，到了晚上就成冬天了。 更何况一向对于冬天没什么感觉的秦灼，也被此刻的冰寒吹的有些不舒服。 “啧啧啧……” 秦灼急忙坐起身子。 是被他送出的蚂蚁虫感知到了奇怪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目标倒并非是唐舒，并且非常薄弱，或许只是无意间的捕捉。 秦灼靠近窗边，将纱窗推开一个缝隙。 客栈外的街道上极其昏暗，空无一人。 见没人，秦灼这才完全推开纱窗，然后一个翻滚便跳到了楼顶的瓦砖上。 然而到了楼顶，秦灼才发现有人已经先一步的来到了楼顶，正是也被奇怪气息吸引出来的徐尘。 徐尘双瞳有光雾显现，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林地城的北边街道。 “是什么？” 徐尘有些意外的说道:“这气息竟然是李富。” 秦灼蹙眉，道了声:“这可不像是人的气息。” 徐尘收起素瞳，说道:“这人有些古怪，好似被什么给控制住了。” “……” “得去查查，我俩只能去一个。” 秦灼斩钉截铁的道了声:“我去。” 徐尘点了点头，随即翻转手掌，一道由风凝聚的气旋在客栈的楼顶形成一处诡异的阵圈。 看上去像是结界，秦灼却从未见过。 气旋久久不散，徐尘手掌又一翻，然后伸向秦灼。 “拿着。” 秦灼一愣，却看不清徐尘的手中到底有什么。 狐疑的伸过手，竟发现徐尘交给自己的，竟然是一团由风凝聚成的气旋。 “拿着它，若是有危险，不必硬撑，直接捏碎它。” 秦灼将气旋牢牢握在掌心，然后向着徐尘指的方向奔去，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下。 …… 林地城位置特殊，处于三州边缘，四周又有毒林环绕，并不适宜定居，外来人口更是本地人的好几倍之多，所以在林地城内，几乎每条街道上都会有一间规模不小的客栈。 又因依林而建，住在这里的人忌讳在夜里挂烛灯，所以夜晚的林地城，又黑又静，就好像是个死城。 秦灼的动作十分敏锐，也多亏了林地城夜里的安静，让行走在街道中的李富变的更加显眼。 当跟的近了些，秦灼也发现了李富的诡异之处。 肢体僵硬，犹如行尸，确实就像是被什么给控制了一般。 秦灼想要再靠近些，却怕对方有所察觉，于是干脆一挥手，缠在小臂上的灰色布巾立马化为灰袍，将秦灼整个人完全藏匿其中。 当自身的气息被完全锁住，秦灼便向前跃了一大段的距离，隐藏在砖瓦之上，借着月光又瞧了眼李富。 却见李富的脸孔上，竟布满了蓝色的细纹，一双冒着光晕的蓝瞳十分呆滞。 秦灼意外，没想到李富竟然也被这种诡异的术法控制了。 怪不得这股气息从一开始便觉得有些熟悉…… 秦灼一路尾随，直至城街的最北边。 李富推开一处气派的府邸大门，随即便走了进去。 城主府…… 秦灼怎么也没想到，李富竟然是要去城主府。 他是越来越好奇，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因为有灰袍加身，秦灼倒也不怕被人发现，直接便从城主府的院墙外跳了进去。 虽然大门建的气派，可城主府邸内，看上去却配不上林海清在林地城的地位。 就是一间算不上大的普通府邸，甚至比起江城的少城主府，还要矮了一大截。 奇怪！ 此时的城主府不但没有任何护卫，甚至李富所散发的那股气息更是变的无比浓烈。 集中注意力，秦灼的手掌在不觉间，已经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进了府邸的李富推开了后院的一间屋门，进去后还不忘将门带上。 令秦灼惊奇的是，整个府邸所有屋子都是暗的，只有李富踏足的屋子正亮着微弱的烛光。 整个府邸内没有一丝风，但屋子里的烛光却在剧烈的摇曳着。 秦灼在屋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敢肯定，这间屋子内定然危机四伏。 可都已经来到这了，现在离开，实在不像是秦灼的风格。 仅犹豫片刻，秦灼便上前推开了房门。 整个屋子没有内间，只是一处空旷的大厅。 大厅的中央立着一处半人高的柜台，上面什么也没放，只有一根已经燃烧大半的蜡烛。 而李富就跪坐在蜡烛前，闭着眼，低着头，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念着什么。 此时秦灼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富的身上，所以当感受到危险降临时，藏在暗处的刀芒则已经落在了秦灼的头顶。 秦灼微微侧头，身形扭转，可肩膀还是被对方的刀划开了一个口子。 与对方拉开距离，秦灼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正是之前有过交手的莫旬。 令秦灼意外的是，莫旬那条被他斩断的手臂，此时竟完好无损。 再生能力吗？ 除了仙道，秦灼实在想不到什么术法会有这般逆天的能力。 “没想到你真的敢进来，胆子还真大啊！” 接下来的一幕，即使是有过很多经历的秦灼，都直呼太过猎奇。 却见一只巨大的爬虫从房梁顶跳了下来。 虫子足有成人的大腿那般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放大了几千倍的苍蝇。 即使是修炼虫噬的秦灼，也没见过如此巨大的鬼虫。 而更让秦灼感到震惊的是，巨大鬼虫的脑门上，竟然生了一张女人的脸。 还是一位涂抹了胭脂水粉，五官端正的美艳妇人。 “……” 此时的秦灼已经没了拔刀的打算，毕竟莫旬见识过秦灼的青晖刀，若是此时拔刀，定然会暴露身份。 “小心些，别弄坏了他的头！” 虫身女头的苍蝇一声令下，莫旬立即动手，一道充满了诡谲气息的刀光瞬间斩向秦灼。 秦灼想都不想，直接破门而逃。 然而刚冲出屋门，他便被一只只庞大的“苍蝇”给围住了。 竟然还有这么多！ 此时将秦灼完全围堵的鬼虫也都是虫身人面。 生在鬼虫脑门上的人脸形色各异，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两张孩童的脸被挤在了一起。 “想逃，做梦！” 唰！唰！唰！ 数十只“苍蝇”连忙动身，一同冲向秦灼，甚至没给秦灼一点可躲避的空间。 千钧一发之际，秦灼还是忍住了拔刀的冲动，立刻捏碎一直握在掌心的那团风旋。 从被风旋包裹，再到风旋消散，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当重新站定，秦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的顶楼。 徐尘就在一旁，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第47章 两道保障 在外面风餐露宿了大半个月，唐舒难得睡个好觉，等她醒时，客栈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下了楼，徐尘就坐在客栈大厅，正喝着茶水，似乎在想着什么。 “徐爷爷，秦叔叔呢？” “去了集市。” “集市？他有什么要买的？” “虫卵吧，毕竟林地城外的影林，有很多稀有的鬼虫。” 一听虫卵，唐舒立马来了精神，拉着徐尘便出了客栈，准备到林地城的集市去看看。 “看来秦掌柜已经把虫噬教给小姐了？” 唐舒点了点头，神情倒是尤为自豪。 反倒是徐尘颇感意外，其实他觉得秦灼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的，毕竟秦灼已经知道了唐舒的身份。 徐尘还特意为此准备了筹码。 …… 两人走的很快，赶到集市时，正巧是集市最为热闹的时候。 林地城不算大，街道商户除了客栈酒馆外，就是一些卖菜卖布的摊位，真正想要淘一些稀奇货，则都要去位于林地城中央的集市。 集市仅一条道路，没有门市，都是搭棚摆摊的，卖的东西也都是五花八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这条集市上买到。 “哇，竟然还有卖毒的……”唐舒觉得惊奇，毕竟在帝城，就是想到药铺买泻药，都需要官家的批准证明，却不料林地城内，竟直接把毒给摆到了明面上。 徐尘解释道:“影林内有凶狠的异兽出没，他们卖的毒，是给那些异兽用的。” “……” 又走几步，一处半人高的铁笼吸引了唐舒的注意。 铁笼里面关着一条生了四足的长蛇，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就连见多识广的徐尘，都是连连惊叹。 “这是螭龙蛇，确实稀有，老夫也是第一次见过活的。” 唐舒好奇的问:“徐爷爷，我听说这蛇通人性？” “书中记载确实如此，不过这螭龙蛇看上去……”徐尘不好形容，虽眼前足蛇与书中记载的螭龙蛇大致无二，但看上去呆头呆脑的，确实很难判断它到底是不是真的通人性。 不过唐舒倒是非常喜欢，于是开口询问:“老板，这蛇咋卖？” 站在蛇笼前的中年人没有立即回答，先是上下打量了唐舒一眼，然后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嘛……”这个价格确实不算贵。 “五百两。” 唐舒倒也没什么情绪的变化，若换作是在帝城，唐舒会毫不犹豫的掏出五百两的银票。 可惜这次去方寸，路途遥远，出了三州，外面世界只收灵玉，不认银票，所以也没带多少的银子，更何况带条蛇赶路，也确实不大方便。 唐舒本要走，却见一旁的徐尘上前一步，看的有些入迷。 “徐爷爷？” 徐尘没有说话，而是和唐舒离得远后，才说道:“老夫观螭龙蛇的头上有细小的蓝纹，眼瞳也呈现蓝色，恐怕也是受到了某些东西的污染。” “连异兽也会这样？” “多半又会是仙道喽……” 唐舒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次离开帝城，到了任何地方，只要发生一些怪事，那么必然就与仙道脱不开关系。 “徐爷爷，你说在帝城无人休仙，真的就是因为在天子脚下嘛？” “小姐，你怎知在帝城就无人修仙？” “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在帝城有任何仙道的事情。” “只是被压下来了而已。” “……为什么？若是在外面我也能理解，毕竟离帝城远，很容易隐藏，可帝城守卫森严，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刀奴，若是被发现修仙道，可是要被株连九族的，真的就有人敢这么做？” “小姐，这人啊，一旦有了金钱地位和权力，活着就没什么劲了，自然要去追求一些有违天道的事情，比如长生。” 徐尘知道很多帝城的秘密，其中那些修炼仙道的，皆是一些在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徐爷爷，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主动建议我学虫噬，为什么不是一些别的术法？” “没有比虫噬更适合小姐的万年器物了。” “……”唐舒有些半信半疑，可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徐尘这次带着唐舒去方寸，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是受了皇命的。 明面上当然是为了帮唐舒圆梦，在成亲前去看一眼传说中的彼岸刀客。 而暗地里的任务，便是为了让唐舒修炼虫噬。 虽然如今帝城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切安好，可背地里的暗流涌动则已经维持了许多年。 毕竟始皇帝年事已高，储位之争又十分激烈，他的这几个儿子皆不是泛泛之辈，他死后定然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从小就与始皇最为亲近的天舒公主，必然会受到储位之争的牵连。 要不然当年始皇帝也不会同意将长公主嫁到三州之外了。 始皇帝为了唐舒不受储位之争的牵连，为她设置了两道保障。 第一道便是让唐舒与江辉之子江辰宇成婚，久居江城，远离帝都。 不过世事无常，徐尘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江少城主竟也染指仙道，被这位姓秦的斩尸客给直接杀了。 而第二道保障，便是将万年器物送给唐舒，并安排徐尘，无论如何也要在外寻得虫噬之术，并让唐舒修行此术。 毕竟使自身强大起来，才是最为靠谱的保障。 说起来，徐尘也没有想到，寻了许久的这位方寸引路人，竟然也修炼了虫噬。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48章 拜访 唐舒才逛到集市的一半，便正好撞见已经买完虫卵，折返回来的秦灼。 可惜的是，林地城的集市上，并没有太过特殊的虫卵，秦灼也看到了几种不在《万虫谱》中记载的虫卵，可它们的能力却十分普通。 虽然没有买到心仪的虫卵，秦灼却察觉到了一件古怪的事。 被贩卖的那些成年虫子，似有深有浅，皆被染上了蓝色的细纹。 就和徐尘看到的螭龙蛇一般无二。 不仅如此，只要是在集市上贩卖的虫子或异兽，或多或少都会有如此的情况。 而这些虫子和异兽又都是在林地城外的影林捕获，如此不难推断，影林之中一定有古怪。 “等天黑，我去趟影林。” 见秦灼表态，徐尘点了点头，毕竟这事他也十分在意。 况且有他在客栈内布置“御风天泽”，也可保秦灼无性命之忧。 说到这“御风天泽”，乃是八门之首，帝城素灵门的五大秘术之一，只有素灵门长老以上的门人才有资格修炼。 然而即使如此，这五大秘术也并非是谁都可以学的会的，这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御风天泽”，除了徐尘，便只有素灵门的门主能够施展。 毕竟此秘术，传自远古秘教，修炼之法有别于普通的术法，就算是像秦灼这种亲身体验过后，也想不通此术的原理究竟为何。 …… 出了集市，徐尘并未回客栈，而是向街右侧，一直往北走。 “徐爷爷，这是要去哪？” 徐尘侧头瞟了眼同样疑惑的秦灼，说道:“去见个老朋友。” 几乎走了整个林地城的一半，徐尘在一条十分气派却很冷清的街道内停下了脚步。 “城主府？徐爷爷你认识林地城的城主？” “以前在帝城，倒是见过几面。” 对于昨夜的遭遇，秦灼尤为在意，心里原本其实有入夜再探城主府的打算，不曾想徐尘竟要在白日就来此探查。 走上阶梯，徐尘叩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没多久，大门被人拉开，身穿青服的年轻管家瞧了两眼徐尘众人，疑惑的问:“这位先生，您是？” 在林地城，很少有人会叩城主府的大门，若真有人，那么地位定然非同一般，所以城主府内的下人，言语也都是客客气气，并没有任何高人一等的感觉。 “素灵门徐尘，前来拜会林城主，麻烦前去通报一声。” “先生稍等。” 言罢，城主府的年轻管家便轻轻的掩上了大门。 从帝城来此，这一路上徐尘都是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如今突然自报家门，倒是让唐舒觉得很奇怪。 三人没等多久，那年轻管家便急匆匆的折返，并将徐尘三人请到了府邸内。 城主府内的景色，让秦灼十分意外。 府邸内的建筑富丽堂皇，石板地皆是由昂贵的松石砌成，四周花草密集，其风水布局一看便知花了不少的心思。 秦灼回忆昨夜遭遇，虽未特意观察府邸内景，但此时的景象，绝不是秦灼昨夜所见。 “林地城内有几个城主府？” 秦灼的问题有些突兀，那年轻管家以笑掩饰尴尬，说道:“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林地城只有我们城主一人，府邸自然也就此一个。” 秦灼仔细想了想，虽然是在夜里，但此街的位置，确实就是自己昨夜来过的街道。 可这城主府，可绝对不是他昨夜进来的城主府。 仅用一夜时间，便将这里完全改变，这可能吗？ 年轻的管家一直将三人带到后院，期间秦灼路过了昨夜闯进的那间屋子，不免顿下脚步。 年轻管家见秦灼如此，便也停了下来，疑惑的问:“先生，您这是？” “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的？” “是杂物间，平常会堆放一些府邸内……” 年轻的管家话还没说完，秦灼便上前直接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果不其然，屋子里摆满了座椅板凳，还有一些已经陈旧的木具。 奇怪…… “啊这……”年轻管家想要发作，但还是强忍住了心头的怒火，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不懂礼数的客人。 唐舒看着秦灼怪异的举动，也是有些摸不清头脑，然而看了眼依旧脸上挂笑的徐爷爷，她才清楚，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来到后院的书房，年轻管家刚将书房的大门推开，一位大腹便便，腿脚有些不利索的男人便迎了上来。 男人年纪不小，但因为太过肥胖的原因，所以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 而此人，正是林地城的城主，林海生。 “府中下人来报，我还半信半疑，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徐先生。” 看着面前富态的林地城城主，唐舒实在不敢想象他曾经会是一位刀奴。 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路过，想到曾经与林城主也算是有些许的交情，所以特意过来拜会，希望不会打扰到林城主。” “怎么会呢，徐先生快来屋里坐。”将徐尘三人带进气派的书房，林海生立刻又嘱咐年轻的管家去备酒菜。 就这样，徐尘与林海生在书房相互攀谈起来。 林海生聊起了这些年自己在林地城的发家史，又追忆起曾经在帝城时的心酸。 林海生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游刃有余，并没有任何的怪异之处。 然而秦灼觉得，就是如此，才更会令人生疑。 “哦，不知这两位是？”许久，林海生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秦灼与唐舒的身上。 “老夫的两位弟子，此次出门也是为了带他们历练一番，林城主不必在意。” “能被徐先生收为弟子，那天赋定然不一般，我还以为徐先生真的不会再收弟子了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其实徐尘在大启建国之初，曾收过一名弟子，名叫乌子墨，乃是位绝顶天才，无论练刀还是修术，皆为顶尖。 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过二十的年纪，便死在了一次出城的游历中。 此事也成了徐尘的一大痛处，当时徐尘也发誓，称自己今生不再收徒。 这事儿在如今的素灵门人尽皆知，而徐尘确实到如今也未再收徒。 在书房谈了许久，又在正厅用过晚膳，一直到了黄昏，林海生才亲自送走了徐尘三人，算是尽足了地主之谊。 等一直走出街道，徐尘这才开口问道:“进府时，秦掌柜是发现了什么？” “这城主府，并非是我昨夜来的城主府。” “哈哈哈，有意思，这林海生，恐怕也并非是我认识的林海生。” 第49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昨夜秦灼也只是给徐尘讲了大致的遭遇，并未说的太过详细。 所以等三人回了客栈，秦灼便开始向徐尘和唐舒复盘昨夜的细节。 一夜生变的城主府，府内豢养的巨大苍蝇，还有苍蝇头上的人皮脸，秦灼的这些遭遇听的唐舒是一愣一愣的。 “长了人脸的苍蝇，那……那它们会说话吗？” 秦灼点了点头，虽然围堵他的那帮人脸苍蝇没出声，但带头的那位“美艳妇人”，确实是说了话的。 而且声音，还挺迷人的…… 徐尘在一旁说道:“仅用一夜时间让城主府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除了幻术，还真解释不了。” “诡夜结界嘛……” 秦灼的缝尸铺子曾被人施展过诡夜结界，他也亲自体验过此术的奇妙，若昨夜的城主府被人施展了诡夜，这也确实说的通。 秦灼懂得诡夜结界，知道此结界的能力与极限在哪里，便说道:“诡夜结界可利用它人记忆创造空间，也可复制它人，却不能改变任何不复存在的活物……” 唐舒立刻抢答:“所以那些人脸苍蝇，并不是因术而成，是真实存在的！” 秦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关于今日拜访城主府，虽然秦灼不认得林海生，却也发现了几处不合常理的地方。 “其一，城主府内管家通报城主时的往返时间不对。” 唐舒一脸疑惑，不明白秦灼此话何意。 徐尘解释道:“确实，我们并未等太久，管家便将我们迎进了府内，而从大门到府内后院书房的距离可并不算近，即使是小跑，也不会这么快。” “我怀疑，当时林海生就在府内的正厅，他是听到管家的通报后，然后才去的书房。” 唐舒连忙否认了秦灼的猜测:“我看那林海生腿脚不好，若他在管家离开正厅后才赶去书房，我们定然会在中途撞见他的。” “府内正厅有连着后院书房的密道。” 徐尘表情玩味，只是笑了笑，并未附和秦灼的猜想。 秦灼想了片刻，继续说道:“其二，帝城的刀奴身份特殊，从幼年时，为了能激发刀奴更强大的意志，每日皆要往他们的身体注入一些树血。” 所谓的树血，乃是一种特别的树浆药材，微量服用有提神的效果，在杏林铺子便能买得到。 “树血虽属药材，可若往身体强行注入，久而久之，会影响到人的寿命，所以在帝城的刀奴，到了三十岁便会开始呈现老态，而且他们更不会出现过度肥胖的情况。 而林海生年纪已过五十，不但老态不明显，而且还十分肥胖，这并不合理。” 听了秦灼的分析，唐舒特意的想了想自己在帝城见过的刀奴，确实，一个个的不但瘦，还很矮，而且才三十多岁，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而且在唐舒的印象里，确实很少有活过五十岁的刀奴。 毕竟从小就靠着树血修炼，虽可突破人体极限，自然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而一旁的徐尘却十分意外，他想不到秦灼竟然如此了解帝城的刀奴，毕竟刀奴身份特殊，这些信息对外是不公开的。 想来是斩尸门已经掌握到了刀奴的信息…… “若是靠天灵地宝，倒是可以续命，毕竟那些东西吃多了，会发胖也是正常的。” 秦灼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 “其三，林海生在用晚膳时表情有些不自在，而且一直在看窗外，见太阳落山便匆匆送客，这与他一开始表现出来的热情截然不同。” “秦叔叔，听你这么一说，这林海生确实有些古怪，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定然会收留我们过夜，而他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就将我们送了出来！” 徐尘笑了笑，说道:“秦掌柜分析的不错，不过老夫倒并非是因为这些原因。” 唐舒好奇的问:“那徐爷爷是怎么发现的？” “秦掌柜，你是知道诡夜能力的。” 秦灼点了点头，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 “继承样貌，继承记忆，这便是诡夜结界的能力，可即使如此，被释术人的认知和记忆终究有限，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毫无纰漏。” “您是认为我昨夜闯入的城主府才是真实的，而今日我们一起去的城主府，才是被施展了诡夜结界的城主府？” 徐尘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 “不对，我们本就没见过原本的城主府，又该如何分辨它的真伪？” “问题，就出在那个接待我们的管家身上了。” 不只是唐舒，这次就连秦灼都有些迷糊了。 “其实从一开始，开门的管家就没去通报林海生。 管家藏的不错，只可惜碰到了我的这双眼睛，他虽继承了林海生的记忆，能够应付我等，可林海生却从不知我的素瞳究竟还有何等的能力，他以为将诡夜的结界布在身上，就可以瞒天过海。” 秦灼恍然大悟。 因为林海生是个冒牌货，便根本没有去通报的必要，所以从一开始，管家通报林海生的时间点就对不上。 而这位管家，将诡夜结界布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继承了林海生的记忆，本以为能够应付一切，却不知在林海生的记忆里，出现了对徐尘素瞳能力的错误认知。 从一开始，徐尘便发现了管家就是施术者，至始至终，徐尘都在配合着对方，一直在演戏。 而诡夜结界能力特殊，除了施术者之外，还需要吸纳极阳或极阴之气，以此为辅，加持结界。 那管家用的是白日里的极阳之气，便不可再采纳极阴之气，所以到了天黑，诡夜结界会自动消失，所以林海生才会如此急迫的将自己三人请出城主府。 “……” 唐舒依旧听的迷糊，此时的她就像是迷了路一般，倒是可爱至极。 徐尘见唐舒如此模样，便只好细心解释。 听罢，唐舒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道了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50章 铜钱 亥时一过，整个林地城便换了一个样貌，犹如死城，别说是普通老百姓，甚至连林地城的卫兵也看不到一人。 而在林地城，更没有夜晚打更的习惯。 说来也是奇怪，李富在晚饭时又来了秦灼所住的客栈，还与秦灼等人热情的打了招呼，讲了些关于刀客的市井传闻，赚了十几个铜板，然后便离开了客栈。 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 秦灼十分好奇，李富在此事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夜风侵袭，犹如寒冬。 今夜无月，使本就漆黑的林地城变的更加阴暗。 秦灼一身灰袍掩体，安静的坐在城主府对街的房瓦上，他手里攥着的气旋，正是离开客栈时，徐尘施展的“御风天泽”。 从亥时开始，秦灼也记不得自己在此观察了多少个时辰。 从始至终，城主府都十分安静，也并没有人进出府邸，整个街道，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 又等了许久，一阵稀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秦灼伸头望去，却只能看清楚来人的轮廓，等对方走的近了，秦灼才发现是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虽然天色漆黑，可秦灼还是捕捉到了书生的脸上画满了细小的蓝色暗纹。 书生走姿僵硬，与昨夜见过的李富十分相像。 书生停在了城主府的大门前，并未敲门，竟直接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秦灼好奇，本想跟上去，隐约间，却又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这次来人，是从书生的另一个方向而来的，是位拿着木杖，一身江湖术士打扮的老人。 不出预料，老人也直接推开了城主府的大门。 秦灼跳到城主府的围墙上，强忍着要直接闯入的冲动，就在原地，安静等待。 也就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从街道两侧而来，走进城主府的人竟有十余人之多。 但奇怪的是，这帮人无一例外，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双目呆滞，走姿僵硬，脸上也都布满了与莫旬一般无二的蓝色暗纹。 而且每有一人走进城主府，府邸的房子便会有一间亮起烛火，从左至右，不仅有顺序，这帮人来城主府的时间间隔也是有规律的。 秦灼越看越觉得怪异。 终于，李富现身，他走进城主府，与昨夜位置相同的屋子便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亮起了微弱的烛光。 一人一个房间，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秦灼终于忍不住好奇，隐藏住自己的气息，跳进了城主府内。 他先是推开了左边最靠正门的屋子，漆黑的房间内十分空旷，那名年轻的书生跪在屋子中央，对着一处柜台，虔诚的低着头，轻声的呢喃着。 秦灼靠近，年轻书生并未有任何的异动，仿佛秦灼不复存在，依然在轻声的说着什么。 秦灼侧移视线，注意到柜台上摆放着的蜡烛下面，竟是十几枚生了锈的铜钱。 凑近去看，那些铜钱似乎还在发生着变化，仿佛被腐蚀了一般，铜板上的纹路也早已经模糊不清。 秦灼伸手，试探性的碰了碰正在“祷告”的年轻书生，对方毫无反应，依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虽然秦灼听不懂他在嘟囔着什么，却还是能嗅到有股特殊的气息正从书生的嘴巴里向外散发。 秦灼又伸手拿起一枚正在慢慢变的陈旧的铜钱，却不料铜钱刚被拿起，便突然失去重量，就仿佛是用纸做的钱，立刻被焚烧成了灰烬。 消失了…… 可就算是触碰了一下，秦灼也感受到了那枚铜钱的特殊。 消失的铜钱上，似乎被刻画了简单的结界之环。 秦灼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急忙离开屋子，又跑到第二个屋子内查看。 除了跪在屋子中央的人不同之外，一切陈设都与第一间屋子如出一辙。 秦灼没有理会跪在屋子中央的老人，而是靠近柜台，去查看那些被放在柜台上的铜钱。 虽要比第一间屋子的新一些，可还是被腐蚀了一大半，仅能看到铜钱外围的一角，根本无法看清到底是何结界。 秦灼再次离开，直接便闯入了还正亮着烛火的屋子里。 正是李富所在的屋子。 秦灼上前，紧忙拿起中央柜台上的一枚铜钱。 铜钱很新，并未有被腐蚀的情况，可在碰到秦灼的手指后，便立刻焚烧成了灰烬。 然而就是一眼，秦灼便看清了铜钱外环上被下的结界印记。 竟然是最为普通的一环结界，“固灵”。 然而此结界，不得不让秦灼联想到徐尘曾对他讲述的那段往事。 那位名叫南烛的求仙者，曾经与徐尘布满整个荒山的结界，便就是最简单的固灵结界。 这其中，难道真的有着某种的联系？ 第51章 虫解 “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一道妩媚的声音钻进了秦灼的耳朵里。 秦灼回过神，看着从房梁跳下来的皮脸苍蝇，并未有任何的反应，毕竟昨夜已经见过一面，如今再见，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既然已经逃了，干嘛还要回来找死？” “想再见你一面。” 本要出手的皮脸苍蝇，却因秦灼的这句话，收回些许的杀意。 “见我？” 秦灼微低着头，将面容隐藏在灰帽之下，然后爆发些许杀意，十几种形态各异的虫子便从他的双耳中钻出，在其灰袍上不断的攀爬。 见此情景，巨大苍蝇头顶的人皮脸显然一惊。 “虫噬……”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修炼的，也是虫噬吧！” “……你闯进我的巢穴，难道还以为能活着出去吗？” 修炼虫噬之人，需自主创造一处巢穴以供修炼，不过秦灼例外，毕竟他的修炼，以自身尸躯便可完成。 秦灼收回鬼虫，言语不急不缓:“你见过我昨夜的手段，想杀我可不容易，若我将这里的事情透露出去，你无论在策划什么，都将功亏一篑。” “透露出去？”那张妇人的脸皮狂笑不止，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的媚意:“你觉得，会有人信你的话吗？” 面对猖狂大笑的皮脸苍蝇，秦灼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你以为凭借诡夜，就能够瞒天过海？” 笑声戛然而止，皮脸苍蝇扑腾了两下如蜘蛛网般的翅膀，皮脸上的眼眸，立即呈现出暗蓝色。 她显然有些惊慌。 “你……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应该清楚，林地城的存在，是为了给官家提供药材，若这里的情况泄露，帝城定会派人前来，你这诡夜结界连我都瞒不过，还想着瞒过帝城的人？” 皮脸苍蝇并非没有见识，她很清楚，秦灼的话句句属实，若自己真的招来了帝城的高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持续了片刻的沉默后，皮脸苍蝇言语似有动摇。 “那么你来，为的是什么？” “将你所谋划之事，说于我听。” 皮脸苍蝇被秦灼直白的言语给逗笑了:“我若不说你又能奈我何？你能透露我的巢穴，难道我就不能透露你的行踪？” “……” “别忘了，你修炼的也是仙术，若官家知道你的存在，你也必死无疑！” “……” “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 又是持续了许久的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秦灼依然不言不语。 “喂！” 见面前的皮脸苍蝇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秦灼倒是觉得十分好笑。 “喂！说话！” “愚蠢……” “你说什么！” “看来控制城主府的主谋，并非是你。” “……”这次倒是轮到皮脸苍蝇开始沉默了。 见对方是这样的反应，秦灼便知自己猜对了，先不说皮脸苍蝇顶着这副模样很难行动之外，她的脑子也实在不太灵光。 控制整个林地城？这事凭她自己，根本做不来。 如秦灼猜想的那样，屋子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秦灼回身去看，却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位年轻管家，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刀客莫旬。 说来也是奇怪，那年轻管家长了一副平平无奇的脸，白天见面后，秦灼晚上便对他的长相没了概念，可如今再见，对方气质却是与白天截然不同。 秦灼甚至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压迫力。 竟有如此气场，此人实力显然非同凡响。 “在下林府管家，南卿。”对方先自报家门，声音倒是与白天时相差不大。 “真是管家？”秦灼半信半疑。 “少年时在鬼谷的风阳观做道士，后因偷食观中神果，被驱逐道观，十六岁来此府做事，正正好好，十年光阴。” 秦灼觉得意外，他想不到对方竟会说的这般详细，而且对方言语抑扬顿挫，倒是和那说书的李富，有些相似。 而让秦灼更意外的，还是南卿曾在风阳观做道士这件事。 那可是坐落三州之外的仙家道观，里面的道士，修的可都是仙术。 见秦灼依旧没有言语，南卿倒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怒气:“阁下前来想知我等谋划，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秦灼顿了顿，随即抬起一臂，身上灰袍立刻化为长巾，围绕在其小臂上。 看到秦灼的真实样貌，南卿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南卿微微点头，说道:“阁下昨夜所用，乃是素灵门秘法御风天泽，这手段在三州可稀奇的很，想来是那位大宗师的手段。” 此时的秦灼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素衣，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子上，皆生满了表面明亮的蛇鳞。 秦灼的这个样子，倒是让他身后的皮脸苍蝇感到好奇。 难不成对方与自己，乃是同类？ 南卿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上前一步，提议道:“阁下闯进城主府，想来是为了与我等合作，并非莽撞之举，不如我等开诚布公一番如何？” “怎么个开诚布公？” “每人三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若是有假，合作作废，我等生死，各凭本事。” “你先问吧。” “阁下的所有身份？” “秦灼，帝城马户之子，十年前被抓于天尸仙门成为药炉，因机遇侥幸留了条性命，七年前到江城开了间缝尸铺子，乃是同行之人的引路人，与官家并无瓜葛。” 秦灼最终还是没将自己斩尸客的身份说出来，毕竟斩尸客除了杀官，更喜斩仙，保不准就与对方有些私仇。 “阁下请问。” “你等所谋划之事？” “当年虫仙南烛死的蹊跷，我离开道观后，来此林地，便是为了查明真相。” 秦灼心里一惊，想不到此事还真是与南烛有关，而且对方也姓南，显然与曾经的虫仙有着某种关联。 “我运气好，机缘巧合下得了虫仙所修炼的仙道术法，也找到了被封印的虫仙之体，我以铜钱为引，刻画固灵阵，将其散布在林地城，再控制这些人赚取铜钱，为的便是聚集不同的人息，解除虫仙封印，我在此并无害人之心，得到南烛之体后，自然会离开这里。” 秦灼没想到，南烛竟然没死，身体竟还被封印在了林地下。 “你想要复活南烛？” “复活？算啦吧，我与他虽本属一脉，可终究没见过面，毫无感情，找他只是为了他的仙体，若能传承他的仙体，我自当不必苦心修行，便可一步登仙。 阁下，应该到我问问题咯。” “……” “阁下……可有修炼天尸录？” 秦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解除封印之事，倒也可省去些麻烦。” 虽然秦灼不知虫仙所修炼的仙术为何，与虫噬又有何关系，但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用铜钱收集人气儿，为的便是破解虫仙的封印。 而自己所修炼的天尸录，乃仙道至尊，以此为辅，破解虫仙尸体的封印，倒也并非难事。 “阁下若助我得到虫仙之体，我愿将虫解之术赠于阁下。” “虫解之术？”秦灼从未听过此术，想来便是虫仙所修炼的仙道功法。 “看来阁下对于虫道，还是知之甚少，其实虫噬与虫解本属一脉，代表了虫道中的控制与进化。 虫噬代表了控制，可操控鬼虫，而虫解则代表了进化，悟得虫解，不仅仅是鬼虫的体积，甚至是能力皆可被放大数倍，甚至是千倍万倍，若阁下同时习得虫噬与虫解，离成仙那一步，便就不远了。” 秦灼侧身看了眼此时一动不动的皮脸苍蝇，想来这位便是受到了虫解之术进化而成，然后又拿人与其进行炼制，最终成了这副鬼样子。 如今的秦灼，也终于搞懂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桩交易，阁下觉得如何？” 秦灼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林海生，死了吗？” “嗯……算是活着的……” 第52章 风阳观 南姓，曾经在三仙川途，乃是神姓。 与唐、陶、卫并称四大神族，族中武人万千，财资雄厚，即使在仙人林立的三仙川途，依然有着一席之地。 而南卿出生时，大启已建国许多年，三州之地倒也还算太平，然而十多年前的南烛以虫道迫害成千上万的凡人，使得大启建国后，南姓成了人人喊打的奴姓。 南族人分散在三州各地，不敢以南姓自居，一代神族由此落寞。 可毕竟是曾经的神族，血脉有别于凡人，所以年幼时的南卿就被母亲送到了三州之外的仙门做道童。 鬼谷之地的风阳观看上了南卿的神族身份，要不然一座仙门，又岂能是那么好进的。 说到这风阳观，在三州之外倒是颇有盛名，其观主天玄道人乃传承截教主脉，修正统仙术，名头极为响亮。 可实力嘛……在仙人林立，彼岸纵横的三州之外，确实排不上号。 然而天玄道人实力虽一般，神园一道却造诣匪浅，他所种下的神树所产的果实，乃修仙至宝，故此得名，神果仙君。 南卿在风阳观从小表现的便资质平庸，但为人却是温顺祥和，十分受观中门人的喜爱。 在风阳观中，年轻弟子皆要从道童做起，习一些简单的修心之法，过了十六岁，才可研习观中仙术，所以年轻时的南卿，一直认为风阳观与其他仙道不同，并不嗜杀。 然而刚满十六岁的那年，一次意外，彻底击溃了南卿的幻想。 风阳观后山禁地，乃是播种神果之地，观中道童本无权踏足。 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南卿越加的好奇，观内后山那些令无数求仙者疯魔的神果，到底是何等模样。 于是便在月初安礼之日，他偷溜进了后山。 南卿虽未修行风阳观传承的仙术，却从小研究结界一道，并对其道见解颇深，喜欢以平常无人在意的小物件，作为结界的媒介。 所以想要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后山，只需在自己眉心布下隐蔽结界，便可无视那帮只懂得习武，却只有一根筋的守山道士。 说实话，神果的样子在南卿看来，实在平平无奇，整个后山树木林立，那些蕴含着强大灵质的树木中，零零散散的结下如樱桃一般的果实。 闻起来倒是尤为芳香，可看上去与一般的樱桃倒也没什么区别。 摘了一颗，塞进嘴巴里，不仅长的像，味道和樱桃也一模一样。 南卿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吃的就是樱桃。 天色渐黑，但后山林地的地面上，却亮起一条条红色的光晕，那是被埋在土地下的神树根茎。 即使双脚踩在上面，南卿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道观安礼就快结束，南卿本该立即离开后山，可一条条盘根错杂，皆从后山深处延伸而来的红色根茎，还是勾起了南卿的好奇心。 他一步一步靠近着暖意盎然的后山深处。 耳边的微风声中，开始夹杂着悲鸣之音，越来越清晰。 在那一片被道符围绕的山中盆地间，南卿看清了神树根茎聚集的地方。 一根根无比巨大，散发着红雾的根茎相互填满整个盆地，场面尤为壮观。 诡异的是，这些根茎上却长满了一张张不同的脸皮。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仅如此，那些脸皮都还在哭泣着，成千上万张嘴在述说着心里的悲愤。 那些文字在同一时间钻进南卿的耳朵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得南卿难以呼吸。 他跌坐在盆地的边缘，看着与树根同生的千万张脸，头脑一片空白。 这些人……都还活着么…… 是的，他们还活着，还在悲鸣，想死则成了他们唯一的奢望。 南卿如何也想不到，那些神果的“肥料”，竟然会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此时的南卿，悲愤交加，他运转火铳结界，直接烧向那千万张痛苦的脸皮。 然而无论他用火还是用雷，皆无法伤及树根半分。 自己的力量，终归是太渺小了。 疯狂的南卿依然不肯罢休，他折返林间，只要看见熟透的神果，便会摘下往嘴里塞。 每吃下一枚果子，他便觉得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他觉得，只要自己将整个后山的神果都吃掉，涌上心头的罪恶感便就会全部消失。 南卿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在何时失去意识的。 醒来时，他被绑在凤阳观的地洞中，往日里那一个个善解人意的师兄们，如今看上去皆十分陌生。 南卿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必死无疑。 死了就解脱了，也算不上是坏事，就是苦了自己许久未见的母亲了…… “小南瓜？” “……” “小南瓜，快跑，跑到三州去，不要再回来了……” “玄命师叔……” 平日里，与南卿走的最近的玄命师叔救了他。 可玄命师叔他…… 画面里，师叔的身子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一张原本爱笑的脸孔，只剩下了惆怅，被镶嵌在火红的树皮表面。 玄命师叔！ 南卿紧忙坐起身子，愣了许久，这才抬袖，擦干额头上的汗珠。 已经好久了，每次深睡，都会梦到玄命师叔他…… 第53章 疆宿 因梦惊醒的南卿推开屋门，坐在空旷的府院内，想起了玄命师叔救他离开时的情景。 “……” “小南瓜，到了三州，不要去找你的母亲，那样会害了她。”玄命师叔的声音无比的温厚。 “那我能去哪？” “林地城。” “林地城？” “记住一个名字，林海生，无论如何也要靠近他，他有关于你血脉的秘密，得到那个力量，那样才能够保护你的家人。” “秘密……” …… 不觉间，竟已在此地度过了十年的光阴，而对于南卿来说，往日种种，依然历历在目。 南姓之所以会被称为神族，则是他们天生便有别于凡人，就像是唐姓之人拥有比异兽更为强大的生命力一样，南卿从小便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而这些梦，或大或小，皆在现实中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预知，这便是南姓人的天赋。 所以在梦里已经被当成“肥料”的玄命师叔，或许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遇害了。 对于风阳观的恨意，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南卿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让南卿无时无刻都在幻想有一天，自己将风阳观焚烧殆尽的情景。 只要得到南烛的仙体，继承了真正的仙力，那么离南卿重归凤阳观的日子便就不远了。 …… “南先生，你信得过那个刀客？” 徐秀娟悄无声息的靠近南卿，此时她那张生在“苍蝇”头顶的脸孔显的尤为平和。 此人乃是林海生的小妾，也是位可怜人。 “不信。”南卿回答的十分肯定。 “那先生为何要与他达成协议？” 南卿起身，没有去看一旁外表怪异的徐秀娟，淡淡的说道:“凭借那些微弱的人息，想要解除南烛的封印，恐怕还要五年的时间，我已经等不急了……” 南卿面向北方，双眼炙热。 “南先生……” “我虽不知秦灼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他懂得天尸录，这应该不假。” “若到时候那刀客反水，南先生又该如何？” 南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道:“昨夜我已偷偷在其身上种下了虫蛊，只是他的身体特殊，若想完全控制，还需一些时日。” 此虫蛊乃是虫仙当年绝技，所用蛊虫如细菌一般大小，不仅难以被发现，生命力更是尤为顽强，一旦渗透皮肤与骨髓，便会开始不断繁殖，直至完全控制被寄宿者。 此虫稀有，当年仅虫仙一人得之，并起名为“疆宿”。 而被疆宿虫寄生的人，一旦身体不受控制，双瞳便会显露蓝色的雾光，面部与身体也会显现出明显的暗蓝色纹身。 莫旬与那些为南卿积攒人息的林地城人，皆是被此蛊虫控制。 “所以南先生才会与他约到三日之后。” 三天的时间，应该也够疆宿虫完全渗透秦灼的身体了。 虽然秦灼体质特殊，可只要人有三魂，疆宿虫便会产生效果。 将蛊虫种入普通人的身上，几个呼吸间便可完成控制，毕竟普通人没踏修行路，三魂之力尤为薄弱，而对于那些修行有果的强者，蛊虫依然有效，只是他们三魂之力稳定，若想在不知不觉间完成渗透，则需要一定的时间。 疆宿虫一旦完全渗透，不仅是被寄宿者的行动与言语被控制，其能力也一样会被控制。 甚至还会赋予寄宿者更为逆天的能力。 比如林地城的供奉莫旬，原本不过就是一位江湖刀客，实力中庸，可当被疆宿虫完全渗透后，甚至可以施展出比肩刀意的能力，其实力提升几倍之多。 这也是为何当年南烛可称霸一方的原因，毕竟此仙道术法，实在过于无解。 “林海生，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徐秀娟双目显露明显的恨意。 不仅仅是徐秀娟，府内大多数没有背景的管家丫鬟，皆被林海生利用虫解进行了妖炼之术。 此过程要经历的痛苦，常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因为南卿，徐秀娟早已经三魂错乱，和其余虫妖一般，成为只会觅食不受自主控制的怪物。 当然，如今的徐秀娟又何尝不是普通人眼中的怪物呢。 “他还没醒，还真期待他醒来后，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能死，他修炼了那么久的虫解之术，其道行颇深，我虽可控制秦灼，但随他一同来林地城的徐尘却是个例外。” 徐秀娟想了想，说道:“不然今日便偷偷将那个老家伙解决了。” “别小瞧一位宗师的能力，到时候利用林海生困住他片刻便可。” 南卿从成年后，便一直待在林地城内，虽未有过亲身经历，却也知晓三州内的事情。 世人皆说三州内有禁制，即使大罗金仙来了也要被限制大半的能力，可即使如此，若三州外的仙门执意要夺取三州凡土，大启就真能靠着禁制击退那些仙道有成的“无上”？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除了三州内的禁制，大启内的护国高手，八门中的十大宗师，皆是守卫三州最重要的一环。 或许在大启帝城，还有彼岸刀客的存在。 所以像徐尘这样的宗师高手，绝不能轻视。 第54章 解印（1）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唐舒逛了整整三天的林地城集市，原本高昂的兴致也不得不被减弱几分，毕竟在此边缘小城，不喜娱乐，更无雅致，除了集市便是客栈青楼，皆不适合唐舒去凑热闹。 徐尘表面虽平淡，可心里却对南卿谋划之事尤为在意，更是有着些许的疑虑。 当年南烛之死他虽只是听旁人说起，并未亲眼所见，不过至此之后虫仙确实便没了消息。 徐尘见过太多成仙之人，明白它们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即使三魂被灭，但仅存一缕魂识，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更何况还是保存了一具拥有充沛灵质的尸体。 徐尘想不通，当年死在东郊的南烛，仙体为何会在此影林之下？ 更让徐尘想不通的还是南卿离开风阳观，又是如何得到的虫仙消息。 总不能是误打误撞，正巧就被他给遇到了吧…… 还有若想破解虫仙尸体上的封印，南卿聚集人息的方法实在太过鸡肋，如此这般最少需要十几年的光阴，南卿既然已经控制城主府，又懂得虫解与特殊的控人之术，为何不布下强大的结界，强硬抽走所有武人的气息，直接破解虫仙的封印呢？ 当然，南卿若使用极端的手段，直接吸取一城武人气息，到时候定会惊动帝城官家。 可林地城所处三州边缘，得到虫仙尸体后，直接逃出三州，远在帝城的官家到时候便也无可奈何。 所以南卿到底在犹豫什么？ 因为良心？ 徐尘可不信。 …… 戌时刚过，待徐尘布好御风天泽，拿着风旋的秦灼刚要动身，便被双瞳散雾的徐尘叫住。 “秦掌柜，等等。” 秦灼回过身，疑惑的看向徐尘。 “秦掌柜最近身体可有异样？” 秦灼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 徐尘欲言又止，便没再说什么，可看着此时的秦灼，倒是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到底哪里怪，徐尘却也说不出具体的地方。 因为已经表明了身份，秦灼倒也没用灰袍掩体，只是顶着斗笠，很快便离开了林地城。 城外的林地树木繁盛，又极高，所以夜里的影林内，漆黑不见五指。 即使是对秦灼而言，视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就当视线因踏入影林而一片漆黑时，黑暗中的几处模糊斑点吸引了秦灼的注意。 起初秦灼以为是影林前方似有异动，当适应黑暗后，才发现视线前方只是随处可见的林景，并无异常。 而模糊的斑点也在秦灼逐渐恢复视力后，慢慢消失了。 说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这几天，秦灼倒是觉得自己体内的鬼虫骚动莫名，本以为是有些鬼虫发了情，如今看来，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秦灼放慢脚步，仔细回想。 这三天他皆待在客栈之中，并未与外人有过接触，所以问题只能出在三天前与南卿的那次会面。 然而当时的南卿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爆发任何杀意，若对方想要动手，又会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秦灼见过莫旬，见过那些被南卿控制的林地城人，这样诡异的控制术法并非虫解，更不像结界，秦灼对此术毫无了解而言。 若对方在不觉间以向自己施展了此术，秦灼自然不可知。 秦灼不用睡觉，会时刻保持清醒，身体又异常敏感，若被施展术法，定然会立刻有所反应。 至少在刚才看到模糊异物之前，秦灼并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何异样。 想到此，秦灼还是提高了警惕，他控制寻卵虫和普通的蚁虫在体内游荡搜寻。 寻卵虫并未发现虫卵，蚁虫也没感知到其余的灵质。 可细心的秦灼还是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鬼虫攀爬的速度，似乎缓慢了些许。 关于鬼虫，秦灼再了解不过，不同种类的虫子，在正常状态下的行动速度也会有所差异，而在路面上，树皮上，土墙或人的皮肤上，速度也会有差异。 秦灼又让其余鬼虫在自己体内试探性的爬了两圈，果不其然，速度都变慢了些许。 对方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所豢养的鬼虫，那么可能只有一个，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本的身体了。 此事想来实在是细思极恐。 毕竟秦灼此时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完全控制自己，而且自己也找不到受控的根源，如此一来，想要破解此局，恐怕就难了。 秦灼心生犹豫，随即一只如蚂蚁般的感温虫在耳中爬了出来，鬼虫的小脑袋晃了晃，适应了外面的气息后，迅速向林地城的方向爬行。 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火光在秦灼的正前方亮起，由远及近。 是穿着管家服饰，提着烛灯的南卿。 秦灼并未见到莫旬与徐秀娟的身影，仅南卿一人前来。 “秦先生，请随我来。” 秦灼与南卿并肩向影林深入，没有石路，四周又都是长相一致的参天大树，即使是秦灼，也会因此迷失方向。 这一路上，南卿走的倒是不急不缓，说起话来也是颇有礼貌，一口一个“秦先生”的叫着。 说来也是奇怪，秦灼对南卿这个人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差，听他言语更是觉得此人非比寻常，这种感觉对于秦灼来说十分陌生。 就算是徐尘，秦灼皆有三分防备。 而面对南卿时，心中的防备在不觉间，似有松懈。 南卿聊了一些自己在风阳观时的生活，又讲述起对帝城的向往，还问了秦灼关于一些练刀的事情。 他说了很多，就是没谈关于南烛的任何事情。 而秦灼听的也是心不在焉。 第55章 解印（2） 越深入影林，气温便越加冰冷，四周树木更是茂密异常。 两人已经在影林中走了许久，而南卿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走的并不算快。 南卿揭开灯笼的盖子，吹灭其中的烛芯，然后将灯笼放在了一旁。 “快到了。” “……”秦灼对南卿此举有些疑惑。 南卿仿佛能够看穿秦灼的内心，出言解释道:“虫仙之体不喜火，若是有火源靠近，会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 “那帮进林来的猎人，也不带火？” 影林内的树又高又密，若是没有光源，根本看不清前路。 “一些没什么本事的，不敢太过深入影林，在外面采一些暗心草，倒也能维持平时的花销，而那些胆子大的，不必带火，自然有东西为他们提供光源。” 言罢，秦灼漆黑的视线立刻被暗蓝色的光晕填充。 秦灼疑惑的抬起头，却见头顶遮天的树枝上，布满了半掌大小的虫子。 虫子身体肥硕，动作缓慢，一个个正啃食着树木上生长的叶子，与其余鬼虫相比，倒是要可爱一些。 “觅草虫？” “多亏了虫仙之体的滋养，要不然这里的觅草虫，哪能生得这么大。” 秦灼心里暗惊，怪不得影林深处吸引了这么多捕手而来，这里被仙力滋养过的虫子，随便抓几只，在林地城的集市都能卖上不菲的价格。 越深入影林，秦灼便越觉得惊奇，不仅仅是鬼虫呈现蓝色，就连繁茂的枝叶，都是蓝色的。 “难道树叶也会被虫仙影响？” 南卿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不会。” “为什么……它们也是蓝色的？”此时的秦灼才注意到，不仅仅是枝叶，影林内的一切，似乎都被蓝色的光晕包裹，如此强烈的光芒，惹得秦灼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并非它们都是蓝色，是我种在秦先生体内的疆宿虫起了作用，这种虫子如微尘大小，难以察觉，拥有令人惊叹的繁殖与渗透能力，想来它们已经占据了秦先生的眼睛，再有半个时辰，秦先生的思维也会被疆宿虫完全占据。” 言语间，南卿撇过视线瞄了一眼秦灼，才发现一旁的秦灼并无任何反应。 疆宿虫虽以控制了秦灼除了大脑之外的任何地方，可若是南卿不主动控制疆宿虫，秦灼便还能拥有自主的反应。 然而如今看来，秦灼对此并无惊讶，这倒是让南卿倍感意外。 难道对方真的有破解疆宿虫的办法？ 仅一瞬间，南卿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若是一开始，在自己刚刚种下疆宿虫时秦灼便有所察觉，倒还有机会破解，而如今虫子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即使他有彼岸刀客一般的体魄，也是无能为力。 南卿对疆宿虫信心十足，要不然当年虫仙又怎能称霸一方，即使是一些仙道有成的术士皆会俯首称臣，可想而知疆宿虫的恐怖能力到底有多逆天。 而这位从江城远道而来的刀客，又怎能轻易破解疆宿虫的控制。 “看来秦先生早已经察觉了。” 秦灼没有立刻言语，依然与南卿并肩而行。 “你又怎知我不会帮你解除虫仙的封印？”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以此疆宿虫作为保障，秦先生也不用担心，此虫虽可控制人躯，却并不致命，至始至终我都没有伤害秦先生的打算？” 不知为何，秦灼觉得南卿并未欺骗自己，在这个疯狂的世道，秦灼甚至觉得南卿都算不上是一个恶人。 “我有一个问题。” “秦先生请讲。”南卿依旧是一副谦逊温和的姿态。 “为何要得到虫仙的尸体？” “或许我要做的，秦先生能够理解，我们都是经历过仙道之人，我相信秦先生从心里也厌恶仙道，然而生而为人，我等皆太过渺小了。 而现在，有一个可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定然要把握住机会，只有这样，我才能去完成我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机会？继承虫仙之力吗？” 南卿没有回答，因为他听出了秦灼语气中夹杂的嘲讽之意。 “你修炼过仙道吗？” 秦灼的这个问题，让南卿不禁顿下了步伐。 南卿自然没有修炼过仙道，在风阳观修炼的也只是最简单的门中炼气术法，不过他毕竟曾是仙门内的道童，对于仙道一途有着自己的了解。 而且玄命师叔曾赠于南卿一本观内秘术，名为《挪仙术》，其能力便是可以继承仙道之力。 秦灼双目中的蓝雾消散些许，声音依旧平淡:“传承仙道之力的术法，是你在风阳观学习的？” “此术名为挪仙，确实是曾在风阳观习得。” “风阳观比起天尸仙门如何？” 南卿没有回答，但心中确是有了答案，虽然天尸仙门在许多年前陨落，可在此之前，确实不是风阳观这样的仙门能够碰瓷的。 “凭借尸体就能继承仙力，天尸仙门都没此逆天秘术，风阳观为何便有，你又可曾见过风阳观有谁凭借此术仙道通天？” “……” 南卿沉默，事情确实如秦灼所言，仔细推敲，皆是疑点。 凭借此术，风阳观在三州之外绝对能够位列仙班。 秦灼的话倒是让南卿联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送给自己《挪仙术》的是玄命师叔，救自己离开的是玄命师叔，指引自己来此林地城的，还是玄命师叔。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一个想法突然生出，让南卿背脊不禁开始发寒。 他并不愚钝，心中对此也曾有过怀疑，然而已经为此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在如此欲望之下，人心难免是盲目的。 见南卿是如此反应，秦灼便知自己一语中的，心中对此事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若世间真有传承仙力之法，凭借你等凡躯就真能承受得了？” 此时的秦灼想起了引藤仙入体的陈六，他的那个鬼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莫要成了它人棋子。” 南卿没有说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此事无论是真是假，他也定要解除虫仙封印，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要将其牢牢抓住。 第56章 解印（3） 埋葬虫仙之体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只是此林洞之外有一处十分隐蔽的屏障结界。 屏障结界等级颇高，即使在《结界》中皆没有记载，想要凭借外力强行打开结界，显然后果十分严重。 这点从结界内侧两旁堆满的残肢断骸便能够判断得出。 南卿站在结界前，轻轻抬手，其双目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十几只觅草虫攀爬而来，它们的动作要比平时迅速许多，似乎并不受结界的影响，甚至直接爬到结界的光晕上，围成圈，强行撑开了一处空间。 秦灼心里暗惊，南卿可以如此操控鬼虫，显然也懂得虫噬之道，只是他可以控制影林内的鬼虫，显然就并非是基础的虫噬了。 南卿走进结界中，秦灼紧随其后。 自从秦灼那一番言论后，南卿便不再说话，秦灼也明白对方的态度，根本不是自己一番言论就能够左右的。 若是有可让自己身体恢复成普通人的办法，即使此法有多荒诞，机会有多渺茫，秦灼也会一试。 更何况像南卿这样为一件事付出了数多年的心血，又岂会轻言放弃。 当踏入屏障结界内，一股特殊的气息便从黑暗的林洞深处喷涌而来。 这股诡异的气息秦灼熟悉，正是仙道的气息。 置身影林深处后，秦灼便已经察觉到了气息的古怪，只是因为屏障结界的缘故，浓郁的气息才被阻挡，只渗透出了微乎其微的仙道气息。 因为渗透而出的气息轻微，所以很难察觉此息属仙道，可即使如此，整个影林的鬼虫也被影响极深，发生了异变。 若没有此屏障结界，很难想象这处影林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越深入林洞，秦灼便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豢养的鬼虫开始在体内骚动。 此时的它们异常的兴奋。 向林洞下深入一刻钟，漆黑的视线逐渐被蓝光填充，顺着光晕走了片刻，两人便走到了林洞的最深处。 林洞下的空间极大，有一处潜水潭，周围石壁上刻满了复杂的封印结界，好似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 所有的结界都散发着淡淡的光雾，其目标皆指向潭水中央。 却见潭水中央有一束耀眼的蓝光从水滴底生出，一直射向石壁顶端，蓝光的中央漂浮着一具赤裸的男性身体，其身体与蓝光相互交融，看上去十分虚幻，却极为神圣。 秦灼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却也知道，这便是虫仙无疑了。 这就是成了“无上”的仙道之体么…… 此时的秦灼无心欣赏虫仙之体，而是在心底谋划着自己的下一步。 其实原本的秦灼想法很简单，先到此地打探，清楚虫仙的位置后利用御风天泽回到徐尘身边，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自己的身体被南卿控制一事确实算是个意外，不过对方却没有立即控制自己的打算，所以此时的秦灼只要捏碎掌心的风旋，便可破此时之局。 而自己被控制一事倒是好说，至少要比释放虫仙，引起祸乱之灾要强得多。 毕竟这可是一位“无上”级别的仙道。 “虫仙若是苏醒，你我在其面前皆为蝼蚁，凭借你的力量，根本没任何机会能够控制住他。” 南卿淡淡一笑，然后微微抬手，一道光雾与蓝光对撞，原本平静的水潭开始涌动，几个呼吸间，便由水光形成了三道结界。 是十分玄妙的“噬灵”结界，而在结界的正中央，还有一处特别的光影交错空间。 “我早已布置好了挪仙大阵。” 言语间，南卿已经跳到了光影交错之间。 他与虫仙之体对立而站，随即面向秦灼，说道:“秦先生，你还在等什么？” “……” “若秦先生不想主动解印，我便只好强行控制了。” 秦灼见身体开始发痒，便知不妙。 在秦灼看来，若是现在解除虫仙封印，必定会酿成大祸。 不假思索，在能自主控制身体时，秦灼紧忙捏碎掌中的风旋。 风旋碎裂，可奇怪的是，四周并未发生任何的变化，秦灼依然身处在林洞之中。 难道是因为洞口的那道结界？ 秦灼听徐尘说过，御风天泽之所以会成为秘教流传至今的顶级神术，正是因为它不受空间的限制，所以凭借结界，根本不会影响到御风天泽。 秦灼看向前方正看着自己的南卿，恍然大悟。 显然，待在客栈的徐尘那边，已经出了状况。 第57章 解印（4） 秦灼带着御风天泽刚离开一个时辰，徐尘便察觉到了奇异之处。 入了夜的林地城，静的有些不符合常理。 以往的林地城每到夜晚便看不到城中百姓的踪影，而今夜亦是如此，但奇怪的是，施展素瞳的徐尘却连一只老鼠或是一只飞虫都未察觉。 这便有些古怪了。 “徐爷爷，今夜的林地城，倒是很暖和。”坐在客栈楼顶的唐舒言语道。 徐尘低眉想了想，随即一挥手，由光雾形成的屏障将整个客栈的楼顶笼罩，随后化为无形。 他感知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唐舒虽未有任何特别的感知，可见徐尘突然如此这般，便也知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集中注意力，一只手掌已经贴在腰间的流得慢上。 此时唐舒内心的兴奋是要多过于紧张的。 经过了几天的灵质吸收，流得慢中的鬼虫早已经吃饱喝足，经过了好几轮的繁殖。 对于唐舒而言，此时最需要的，正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实战。 反正徐爷爷就在一旁兜底，她自然有恃无恐。 然而不等唐舒完全准备，一声尖锐的鸣叫立刻划破天际。 “啪嗒！” 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徐尘挥手间布置的屏障被强烈的挤压，不过支撑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被冲破。 杀意显现，徐尘一个闪身，拉住一旁的唐舒便往客栈下的街道飞去。 双脚落地，徐尘侧头，在夜幕下看到了那具庞大的身影。 居然是一只如猛虎一般庞大的八足蜘蛛。 蜘蛛腿好似由几节竹竿拼凑而成，巨大的黑色身躯上升满细小的白色绒毛。 说来也是惊奇，这蜘蛛体积虽庞大，可动作敏锐，极为轻盈，除了发出有些沉闷的呼吸声外，并未造成任何响动。 不好！ 当得知对方的意图后，徐尘在心里暗道一声。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亲手布置的御风天泽，已经被对方给破坏了。 其实从一开始，对方的目标便是御风天泽，起初将矛头指向唐舒，不过就是个幌子。 八足蜘蛛低下身子，将头朝下，望向徐尘与唐舒二人。 那张诡异的脸孔，吓的唐舒是心惊肉跳，整张脸霎时间变的苍白。 只见那与人等高的巨大蜘蛛头上，生了一张满是苦相的男人脸皮，脸皮有些松懈，呼吸间可明显的感觉到他褶皱的脸皮在不断的膨胀收缩。 脸皮双目呈暗蓝色，四周向皮外延伸出如蜘蛛网一般的蓝色细线，更为诡异的是，这张脸皮的上方两侧，还生长了两只“角”。 而这两只角，正是人的双臂与双手！ “徐爷爷，这是……”原本听到皮脸苍蝇，唐舒只觉惊奇，还想着有机会可以亲眼目睹便就好了。 如今终于得见，她便后悔了，即使在帝城中见过了不少画在图册中的秽妖，却都没眼前这“怪物”令人作呕。 胃里翻江倒海一番，唐舒终于忍耐不住，将晚上吃的食物全数吐了出来。 “秦掌柜那边有危险。” “……”吐完的唐舒胃里舒服了一些，可浑身却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刚刚还干劲十足，如今却只想逃离这里，她可不想再面对这只恶心人的污秽之妖。 一处黑云飘过，圆润的月亮露出脑袋。 月光将客栈之上的人脸蜘蛛照得清晰。 徐尘抬头看去，被雾气包裹的双目显露惊奇之色。 “……是林海生！” “是……林地城的城主？！”唐舒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此时的林海生已经人虫不分，可挂在秽物头顶的那张脸皮，徐尘却记忆犹新。 正是曾在帝城做过刀奴的林海生。 “徐爷爷，怎么办？” “赶快去找秦掌柜，那边危险！” 言罢，徐尘与唐舒抬脚便跑。 徐尘运转气息，两团由白雾形成的风旋在唐舒脚下升腾而起。 霎时间，唐舒只觉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两道身影在空无一人的林地城街区飞奔，不过片刻，便从由木垒成的高墙飞出，向影林疾驰而去。 然而刚刚踏足影林，压迫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蓝色的光雾显现而出，那一只只张着人脸的苍蝇从繁密的树枝间一跃而下。 见如此情况，徐尘才知对方早已在此埋伏，等待多时。 唐舒被如此情况吓的惊慌失色，一时间甚至忘了去拍腰间的流的慢。 “徐爷爷……” 徐尘依旧面不改色，见一同涌来的人脸苍蝇，并未施展任何术法。 他爆发强烈的杀意，直接向头顶挥出一拳。 朴实无华的一拳，虽只打在了空气中，可迸射而出的拳意犹如惊雷，响起巨大的响动，那些还处于半空中的人脸苍蝇皆被此拳震慑，向四周飞退十多米的距离。 不仅如此，那帮人脸苍蝇只觉胸口郁闷异常，被震慑之余，各自眼瞳皆流出暗蓝色的液体。 “宗师的拳意，果然非同凡响。” 一只身姿曼妙的人脸蜘蛛在暗处显露，正是在此地恭候多时的徐秀娟。 对于徐尘这一拳展现出的威力，徐秀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她已经听南卿说过这位宗师在三州内的地位，对于徐尘的实力，已经有了了解。 虽然徐秀娟和她的“苍蝇大队”没有一丝的可能杀死徐尘，但想要拖延对方一刻钟，倒也不是难事。 徐尘只瞟了一眼徐秀娟，随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影林上。 徐尘又岂能不知对方的目的，只是此处影林四周皆木，繁叶又挡了月，想要分辨方向还真是不太容易。 双目生雾，徐尘左右瞧了瞧，立刻便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气息极其微弱，正是秦灼身上散发的气息。 他瞳孔一顿，却是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根下，攀爬着的一只感温虫。 此虫与影林内的其他虫子区别明显，又带有秦灼身上的气息，徐尘立刻便明白过来。 他也不废话一句，对着空气就又是一拳，拳风呼啸，如惊雷般响彻影林。 徐秀娟神情一滞，眼前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画面由模糊慢慢变的清晰。 就是这两个呼吸的时间，徐尘与唐舒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58章 苏醒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麻。 麻掩盖了身上的疼痛，从头到脚趾传来的舒爽感让秦灼很快就失去了最后的防线。 视线渐渐模糊，被一片暗蓝色的雾光填充，秦灼仿佛置身在一片暖意盎然的海洋中，似有冰冰凉凉的鱼群在肌肤上划过。 有那么一刻，秦灼真就希望自己可以永远都身处在如此的幻境之中。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 隐约间，是一阵轻柔的呢喃细语。 视线缓缓展开，眼前的场景并未有任何变化，可原本处于水潭中央的虫仙之体已消失不见。 此时所处的，正是以焕然一新的南卿。 只见他双目紧闭，浑身被光雾笼罩，身体向外散发的气息，正是仙力无疑。 秦灼内心惊叹，本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虽恢复了意识，可身体还处于被操控的状态。 因为自己是解除封印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此时秦灼的体内，也残留许多虫仙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也使得秦灼体内的鬼虫完全觉醒。 “……” 看着眼前正与虫仙不断融合的南卿，秦灼大脑不断运转。 此时若不阻止，定然会酿成大祸。 只是现在的秦灼依旧不敢相信，南卿口中的挪仙阵，居然会是真的。 这术法，简直逆天。 来不及细想，已经完全恢复意识的秦灼紧忙爆发杀意，身体虽被南卿的疆宿虫控制，但此时的南卿正融合虫仙之体，根本无暇顾及秦灼这边。 秦灼毫无保留，将杀意全部外放，很快便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当重新掌握身体的使用权后，秦灼第一时间是将体内的鬼虫全部外放。 数以千计的鬼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兴奋异常，一股脑的全部冲向不远处的南卿。 爆炸声此起彼伏。 当秦灼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后，他没有一丝犹豫，抽出青晖刀，直接向着南卿斩了过去。 “唰！” 刀意外放，刀光与火光相互缠绕，强烈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因为鬼虫的缘故，秦灼并未看清南卿的身体状态，但他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刀似乎斩断了什么东西。 是南卿的身体吗？ 有些不像…… 就在秦灼陷入沉思时，被鬼虫与火焰围绕之中，有一只手掌突然伸了出来。 秦灼双目瞳孔一缩，并未躲避，而是提刀又是一斩。 刀意斩断了对方的手臂，可惊奇的是却并未阻止这只手臂的延伸。 手臂的断切口处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当青晖刀刀身划过手臂后，切口便再次融合。 “嘭！” 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秦灼的前胸。 秦灼只觉身体仿佛被巨石撞击，整个人犹如箭矢，向后直飞而去，最终撞在墙壁上。 这一掌的分量极重，让倒在墙壁下的秦灼精神皆恍惚许久，身体失力长达数个呼吸。 若不是对方没有乘胜追击的想法，秦灼自知自己恐怕难逃一劫。 强烈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周围的气温也在急剧攀升，很快将秦灼的杀意完全融化，脚底下的水潭开始沸腾蒸发，那些围绕在中央密密麻麻的鬼虫也都开始自燃，整个地下水潭瞬间犹如炼狱。 这是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可并非是秦灼这些年在江城所经历过的仙道气息。 而是真真正正，来自“无上”的仙道气息。 安静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虫仙的复苏让对方也在意料之外，所以举动难免有些异常。 不等秦灼看清对方全貌，南卿整个人便向上空极跃而去。 然而此时的南卿虽已得虫仙之力，可身体依旧属于凡躯，还未完全成仙，所以这一撞，只是将上方的石壁撞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裂痕快速延伸，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又向四周分裂出数十条细痕。 随即地动山摇，碎石极速而坠。 秦灼在心中暗道不妙，哪还有心思去管上方的南卿，大步流星，便向着出口隧道狂奔。 土石滚滚，秦灼仅迈出两步，出口便已然坍塌。 秦灼扭动身形，然而隧道终究是太过拥挤，头部被坚硬的巨石碰撞，身体也很快被淹没在了废土之下。 顷刻间，林洞已成一片废墟。 秦灼只觉有大量的尘土钻进他的口鼻，让他尤为难受，而身躯则被压的无法动弹。 还好秦灼不用呼吸，不然受到如此重击，即使拥有最巅峰的体魄，也无法在此时的状况下存活。 “呼……呼……” 稀疏的碎石滑落声中，秦灼听到了明显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秦灼的意识也开始变的模糊。 这副被蛇鳞覆盖的身躯，终究是达到了极限，已无法承受负荷。 第59章 幻境？ 秦灼是在客栈醒来的，他体魄特殊，不过几个时辰，身体便已无大碍，只是可惜了他养了许多年的鬼虫，全数都死在了昨夜的林洞里。 想到昨夜的遭遇，此时的秦灼依然觉得心悸。 若不是对方没起杀心，秦灼相信此时自己则已经被埋在土里了。 下了床，离开客房，秦灼走至客栈的一楼的大厅。 说书先生正坐在大厅一侧，滔滔不绝的讲着关于彼岸刀客的传说。 坐在大厅的食客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秦灼环顾一圈，并未看到徐尘和唐舒的身影。 秦灼走到柜台前询问正嗑着瓜子的客栈掌柜。 “掌柜，可有见过与我同行之人？” 那留着山羊胡的客栈老板看了眼秦灼，眼神显露狐疑，神情变的尤为古怪。“同行之人？小哥，你一直不都是一个人吗？” 客栈老板的回答让秦灼有些发懵。 此时的他才注意，这位客栈老板，似乎和先前的老板模样有些不同，而且整个客栈的布局，也似乎要简陋许多。 秦灼再次环顾四周，发现此时在客栈中的食客，穿着也甚是古怪。 还有客栈内极简的装饰，也并非是林地城的风格。 “小哥，你都在我这儿住一个月了，从未见你带过谁来客栈，何谈什么同行之人？” 思绪混乱的秦灼走出客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条十分陌生的街道。 街道由红砖盖建，两侧房屋皆尤为简陋，别提是林地城了，就算是江城最贫穷的区域，也要比这里上一个档次。 陌生之感，席卷而来。 这……到底是哪？ 秦灼的脑袋开始有些疼痛，就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许多。 呼吸？ 自己为什么会有呼吸？ 身体突然的异感，让秦灼瞬间清醒。 他伸出双手，却见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臂皮肤光滑，原本覆盖皮肤的蛇鳞已不见了踪影。 秦灼连忙在自己的前胸和后背摸了两下，皆无蛇鳞的存在。 然而不等秦灼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道冷芒便从身后急射而来。 秦灼思维依旧敏锐，紧忙向一侧闪身，然而此刻的身体就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根本追不上秦灼大脑的反应。 身体向一侧瘫倒，那根极速而来的箭矢还是射在了他的肩膀上。 剧烈的疼痛使得秦灼不禁闷哼出声。 若是换作原本的身躯，先不说躲避此箭易如反掌，就算是被射中肩膀，对他而言也依旧不痛不痒。 秦灼踉跄的回过身，却见红砖街道的尽头，是一帮面容冷峻的灰衣人。 它们是谁？ 提着长弓的带头男子见秦灼中了箭，便未再射出第二发，只是一挥手，身后几位提刀的灰衣人便靠近过来。 秦灼虽还未搞清楚此时的状况，但也明白自己这副陌生的身躯显然如普通人无异，想要逃脱对面的追击，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秦灼便也打消了逃跑的打算。 他就这样半蹲在原地，显露出了已经投降的姿态。 等跑在最前方的灰衣人靠近后，秦灼的眼神突变，如刀般锐利，单手直接将肩膀上的箭矢拔出，准确无误的斜刺进前方灰衣人的脖子上。 鲜血如泉水般喷溅。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尤为敏捷，让已经卸下大半防备的灰衣人根本无法反应。 见此状况，其余灰衣人提刀便向秦灼斩来。 与此同时，那名断了气的灰衣人佩刀，已经被秦灼握在了手中。 虽只是普通人的身躯，更无任何杀意，但有了刀的秦灼，对付这帮还未入流的刀客简直易如反掌。 每一刀，皆斩在了灰衣人的要害处。 “咻！” 又一道箭矢疾射而来。 秦灼抬刀格挡，却不料此箭蕴含杀意，他整个人被强烈的杀意直接撞飞数十米。 随即，又出现了一帮灰衣人，皆向着秦灼疾驰而来。 看着比刚刚多了数倍的敌人，秦灼以无心恋战。 他踉跄的爬起，转头便跑。 此时的秦灼虽无法爆发杀意，却还是懂得一些特殊的步法，所以比起一般人，动作还是要快上许多。 “咻！” 又是包裹了浓郁杀意的一箭。 已经冲出街道的秦灼运转步法，只可惜这副身躯实在是太弱小了，箭矢直接插进了他的后腰。 秦灼倒在地上，可长刀依旧被他握的死死的。 当听到对方靠近过来，躺倒在地的秦灼紧忙翻身，手中长刀直接丢了过去。 “唰！” 这一刀尤为锋利，对比刚刚的箭矢，冲击力丝毫不弱。 而令秦灼意外的是，此时他的身后则早已经空无一人。 那把被他丢出的长刀也在半空中突然消失。 不仅如此，原本的城镇也开始逐渐变的模糊。 很快，填充秦灼整个视线的，便只有那滚滚黄沙。 身体越发疲惫的秦灼踉跄的站了起来，身上的衣物已被自己的血液浸染，强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可秦灼的思绪却尤为的清晰。 幻境嘛……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秦灼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在黄沙之中，心中虽知此为幻境，可心底那股莫名的求生欲，使得他不得不一直向前走。 精神恍惚的秦灼仿佛行尸走肉，在空无一人的荒漠中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夜。 强烈的疲惫与饥饿感，使得他已经忘记了此时的自己究竟在经历着什么。 …… 秦灼是在一个简陋的木屋中醒来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容朴素的中年男人。 他见秦灼醒来，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水……” 听到秦灼的言语，男人神情有些为难。 他起身，从家中的罐子里拿出了什么，并递到了秦灼的手上。 秦灼摊开手掌，却见男人给他的竟是一只肥硕的虫子。 “……” “我们这儿的人都吃这个，可以续命的。” 已经好多天没吃没喝的秦灼根本没想太多，将还活着的肉虫丢进了嘴巴里。 没嚼，直接吞进了肚子。 然而这只平平无奇的肉虫，就好似灵丹妙药，不但消除了秦灼的饥饿感，口渴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 因这只肉虫产生的满足感，使得秦灼浑身皆尤为舒适。 许久过后，他这才注意中年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虎头虎脑的少年。 少年皮肤黝黑，一双眼眸明亮清澈。 这眼睛，秦灼感觉似曾相识。 少年见秦灼看向自己，便靠近过来，挠了挠头，想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叫什么？” “……”秦灼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回答对方。 毕竟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幻境。 自己必须保持清醒，若是与幻境中的人事物产生因果，自己恐会被永远困在这个地方。 少年见秦灼不说话，便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徐尘，是我父亲救了你。” 徐尘？ 徐尘！ 秦灼的大脑突然传来刺痛，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也开始不断向他的大脑涌现。 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如镜般破碎。 当画面再次凝聚，那虎头虎脑的少年则已经变成了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而两者唯一相像的，正是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 “秦叔叔，你可算是醒了！” 见秦灼已经醒来，唐舒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秦灼四顾瞧了瞧，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身处在树林之间，身后则是一处明显的巨大地陷。 “发生了……什么？”秦灼依旧处于有些懵的状态。 “林洞塌了，秦叔叔你被压在了下面，徐爷爷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给弄了上来。” “……” 幻境…… 就这么解除了？ 第60章 刀客的魅力 过了好一会儿，秦灼才在刚刚的幻境中完全清醒。 起身，秦灼注意到发生地陷的一侧，还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体皮肤已经如树皮般干枯，一双张着的眼眸也完全失去了光彩。 正是已经完全失去生息的南卿。 “我拉他上来时，气息就已经被抽干了。” 秦灼陷入沉思，然而在他记忆的最后，南卿明明已经承载了虫仙之体，此时又为何会突然暴毙？ 秦灼靠近检查，证实南卿的尸体上，确实已经没有了虫仙的痕迹。 难道是发生了反噬……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即使亲自目睹了虫仙苏醒的全过程，秦灼依旧对挪仙术保持怀疑。 毕竟如此逆天的术法，想要完成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此时此刻南卿的下场就足以证明这点。 只是秦灼怀疑，南卿虽死，但已经苏醒的虫仙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又沉睡。 此时的秦灼已经感应不到任何仙道的气息，显然虫仙已经离开了此处林地。 见秦灼思绪缓和，徐尘这才开口询问:“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灼组织了下语言，言简意赅的讲述了虫仙苏醒的全过程。 徐尘听后，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他清楚，虫仙一旦苏醒，对于三州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而唐舒却没想那么深，心中反而有些兴奋，毕竟是位曾经修炼至“无上”的仙人，她还真想见识见识真正的仙人是否如书中记载的那般神通。 想来和彼岸刀客比起来，定然要逊色一筹。 “仙人体魄非同寻常，在灵体还未恢复巅峰之时，他必须要寻找到能够寄宿的身躯来维持生息，以此慢慢恢复仙力，显然，南卿的身躯还没有资格，所以没撑太久，便被榨干了。” 听了徐尘的分析，唐舒紧忙说道:“那此时的虫仙是不是已经到了林地城！” 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被虫仙寄宿的倒霉蛋…… 徐尘沉默片刻，随即翻转手掌，双指结印，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徐尘的眉心钻出，犹如薄纱，飘荡在林地的四周。 白雾最终在南卿的尸体上转了一圈，然后凝聚成一只虚幻的雾鸽，向着三州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非比寻常，好似流星，在被树叶遮蔽的夜空画出了一道白色的细线。 秦灼看的有些入神，却也是第一次见过这等神通。 唐舒见秦灼神情，不免微抬下巴，一脸骄傲的解释道:“这是素灵门五大秘术之一的‘镜海化信’，是帝城最……不，应该是整个三州最厉害的通信术法。 从此地到帝城的距离，一个时辰便足以传到。” 对于三州八门之首的素灵门，秦灼知之甚少。 无论是可以在逆境中逃脱的“御风天泽”，还是千里传信的“镜海化信”，徐尘所施展的两道秘术，确实都是十分玄妙且实用的神通。 这也让秦灼对于素灵门其余的三大秘术倍感好奇。 不过此时却并非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秦灼在一棵根茎粗壮的树根下挖了个坑，将尸体已经干枯的南卿埋了下去。 毕竟秦灼在江城干的就是死人买卖，不让南卿的尸体风餐露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就在此时，一股阴风吹过，秦灼感受到有强烈的压迫感由远及近。 “啊……” 尖锐悲鸣响彻夜空。 是带着“苍蝇军团”匆匆赶来的徐秀娟。 徐秀娟盯着埋葬南卿的土堆，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她的那张人皮脸孔。 随即，她将视线投向了土堆一旁的秦灼。 四目相对，秦灼心中只有无奈，显然，这锅定然得由自己来背了。 此时的徐秀娟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哪还会去细想南卿到底是如何死的。 “唰！唰！唰！” 伴随着徐秀娟的一次悲鸣，十几只长着人皮脸的秽妖便一同扑向秦灼。 秦灼依旧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僵尸脸，他手掌握住青晖刀柄，身体被强烈的杀意包裹。 既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秦灼自然也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 然而不等秦灼拔刀，不远处的徐尘便已踏步而来。 “轰隆！” 拳风呼啸如惊雷，罡猛的杀意向四周蔓延，那十几道庞然大物皆被震慑，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踉跄爬起的徐秀娟面容无比狰狞，双目则已经渗出鲜红的血液。 “现在离开，还可一活。” 徐尘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尽显威严。 秦灼明白，徐尘的心里有一杆秤，他清楚对方的遭遇，也清楚对方的所作所为并不至死，所以此时出头，只是想给徐秀娟一个机会。 可秦灼觉得徐尘此时作为多此一举，他见过徐秀娟那般的眼神，明白她此时此刻究竟有多痛苦。 悲愤与憎恨只是表面，她寻求的，或许只是一种解脱。 毕竟那个对她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又该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躯，如何活下去。 正如秦灼所想，徐秀娟并未听从徐尘的劝阻，与周围同伴再一次冲了过来。 徐尘轻呼一口气，则已经散去了身体周围的杀意。 与此同时，秦灼身影跃至半空，整个林间犹如炼狱。 绯红，肃杀。 秦灼的这一斩，在半空画出一道红色的半月。 “唰！” 不留余地的一刀仿佛将空气撕裂，将围攻而来的秽妖全数一分为二。 那一刻，秦灼听到了痛苦的悲鸣，看到了因刀意自焚的秽妖血液，更看到了徐秀娟满是解脱的双眼。 刀火无情，在几个喘息间，便将秽妖的尸身燃烧成了灰烬。 青晖刀入了鞘，可火焰一般的刀意却在秦灼周围缠绕，久久未散。 此时的秦灼更是为自己刚刚的那一斩倍感惊奇。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畅。 如火焰一般的刀意最终凝成一道浊光，从秦灼眉心钻入。 刀意显雏形，下四破上五，水到渠成。 “……”徐尘眼眸微眯，对秦灼此时达至合境也是倍感意外。 只有一旁的唐舒，因秦灼刚刚的一刀而满眼崇拜。 这便是一位刀客，真正的魅力。 第61章 城乱（上） “……” 细碎的声音在秦灼耳边环绕，好似蚊子时轻时重，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正蠕动着，速度则是时缓时快。 就像是虫子。 秦灼满是疑惑，自己体内豢养的鬼虫皆在与虫仙的战斗中死去了…… 难道是破境后的异感？ 毕竟从刀意的下四境突破到了上四境，算是一个质的飞跃，身体出现些许变化，也属于正常的现象。 秦灼年少时在帝城看到过关于刀意境界的描述，知道一旦刀意达至合境，就算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高手，其刀意也会影响自身的气息，刀客的气质也会发生改变。 在别人眼中可能变化小，难以察觉，但破境之人却会对自身有明显的感受。 当然，像徐尘这种拥有异瞳的术士，几乎可以一眼分辨。 “……” 声音突然大了些许，秦灼想要仔细去听，却发现还是听不清声音到底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徐尘望向林地城的方向，双目散发白色的光雾，声音略显沉重:“林地城出事了。” 秦灼动作迅敏，先赶往林地城，而徐尘则带着唐舒紧随其后。 破境后的秦灼只觉浑身舒畅，体内又有鲸珠辅助，布满皮肤上的蛇鳞似乎皆柔软了一些，原本那张如鬼尸一般的脸孔，也是稍显活人气色，看上去倒是没之前那么恐怖了。 当然，依旧还是丑的不可直视。 当靠近林地城，便可见城内亮闪着火光，有浓烟向空中升腾，遮蔽了点点星辰。 从木制城墙一跃而进的秦灼，直接跳到了一只生长着人皮脸孔的苍蝇秽妖前。 它人皮脸下的狰狞嘴巴满是鲜血，向外延伸出八根尖锐的牙齿。 此时城门边已经被此秽妖搞的一片狼藉，守门的林地护卫大半皆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缺胳膊断腿的，无一处完整。 一名已经被撕扯掉半张脸皮的护卫紧贴墙壁，拿着长刀的手臂不停颤抖，整个人已经被吓成了半疯的状态。 这帮平日里养尊处优，拿着俸禄只懂在小娘子身上卖力气的护卫们从未经历过战争，如今面对生性残暴实力非凡的秽妖，甚至连刀都拿不稳了。 那嗜血残暴的秽妖将目光投向秦灼，狰狞凶狠的脸皮竟突然显露出了畏惧之色。 畏惧之中甚至还掺杂了浓郁的胆怯，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竟让这只已经失控的秽妖开始恐惧死亡。 秦灼可没有闲工夫与其周旋，一刀便将这只顶着妇人脸孔的秽妖一分为二。 腥臭的血液在四周爆裂，不等溅射到秦灼，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动作迅敏，犹如夜猫的秦灼几个闪身便已经跳到了一处足有四层高的酒楼上。 厮杀声此起彼伏，此时的整个林地城皆被火焰与猩红填满。 对此，秦灼心中也是倍感意外，就是这么随意的扫一眼，他便最少看到了七八只体型巨大的人皮秽妖正在林地城的街道与房屋上施虐。 想来，此次秽妖暴乱的规模就算没有百只，也要有此一半之数。 秦灼也想不到，南卿居然在此地养了这么多的秽妖。 或许是他的死亡，才引起了此次的祸事。 庆幸的是，整个林地城的护卫虽然都不中用，但那帮在林地城谋生的捕手们却不在少数。 而不幸的是，这帮捕手的实力也很难抗衡此时突然暴走的人脸秽妖。 站在楼顶一角的秦灼轻轻附身，随即抬起一臂，爆发杀意的一瞬间，缠绕在手臂上的灰巾立即成袍，将其身体完全包裹，只显露出一道消瘦的下颚，和一把将四周空气皆燃烧扭曲的青晖刀刃。 刚刚破境，正好拿这帮秽妖磨磨刀。 杀意蔓延，秦灼的身影犹如一支灰色的箭矢，疾驰到乱城之中。 没有一丝保留，青晖刀卷起一道道花火，将秽妖的身躯硬生撕裂。 尖锐的吼叫声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刀火吞噬。 一只。 两只。 三只…… 秦灼动作伶俐，犹如苦海的修罗，杀的无比尽兴。 “是……” “是彼岸刀客！” “是彼岸刀客！” 不知是谁在看到秦灼“杀神”般的姿态后大喊出声。 那帮拼死抵御秽妖的林地捕手也从原本胆怯的情绪变的尤为亢奋。 虽知来人绝非彼岸，但定然是位刀法巅峰的高手，或许离彼岸更只是临门一脚，这场突如其来的人妖之战定会传扬到千里之外的帝城，乃至整个三州。 扬名立万，只看今朝。 “杀啊！” “弄死这帮鬼东西！” “……” 为了在此战留下光辉的烙印，一个个林地捕手皆用尽全力抵抗，相互之间更是变的十分团结。 至于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城民，大多数都躲在自家储物的地窖里，而那些刚刚在外游荡，或家中无处可躲的，便只能祈求老天爷的眷顾了。 秽妖乱城不过一刻钟，整个林地城便被血腥完全填满。 ……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秦灼终于停下步伐，听着周围丝毫没减弱的厮杀声，心中倍感震惊。 这帮秽妖真就和苍蝇一样，根本杀不完。 几百只嘛…… 看来自己想的还是太保守了…… 第62章 城乱（下） …… 为什么会这样？ 这……应该是梦吧？ 是的！ 这一定是梦！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刚刚洗漱完的于晨娇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场景让她直接呆傻在了原地。 她的隔壁正是于震所住的房间。 只是此时的于震却并未在房里，而是斜躺在房门口，身体如痉挛一般的抽搐着，而他的身上，正匍匐着一只浑身猩红，体型巨大的秽物。 头顶着孩童脸皮的秽妖啃食着于震的身体，正享受着嘴中的残臂，并未在意一旁突然出现的于晨娇。 反而是还剩下一口气的于震，双眼血红的侧过脑袋，脸向着于晨娇，已经干裂的嘴唇缓慢的蠕动着。 于晨娇听不清于震的声音，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快……逃……” 已经将于震手臂吞入腹中的秽妖终于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抬起身，侧过那张令人作呕的脑袋，和于晨娇来了个对视。 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于晨娇的脚指直穿头顶，令她头皮发麻。 跑！ 当心里响起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于晨娇紧忙侧身跑回房间，直冲窗台，将木制纱窗撞穿，直接就从客栈的二楼跳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于晨娇打小习武，体魄自然要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所以在街道上翻滚一圈，便站直了身子。 然而令于晨娇绝望的是，整个街道已经犹如炼狱，视线中的画面尽是血腥与残暴。 那帮手无寸铁，睡在在家中的林地子民，皆成了这场妖灾的牺牲品，毕竟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死亡的气息瞬间填满整个林地城。 于晨娇一时间失去了方向，直到那只巨大的秽妖从客栈二楼顺窗而下，她才迈动脚步，疾驰向前。 强烈的恐惧感使得于晨娇根本不敢回头，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跑，一直跑，不能停下。 穿行过两条街道，于晨娇只觉背脊一凉，她本能的向侧翻滚，却还是被身后秽妖的利爪扫到，整个人摔翻在地，后背也显露出三道明显的血痕。 此时的于晨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躲开致命一击，算是武人独有的本能。 正当顶着孩童脸皮的秽妖准备再次发动攻击时，两道身影则从街道一侧的拐角及时赶来。 是两位手持刀刃的林地捕手，两人身上满是鲜血，双眼发红，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 “唰！” “唰！” 突然救下于晨娇的林地捕手实力不凡，两人刀法狠厉，相互之间默契十足，一低一高，砍的秽妖是连连倒退。 可于晨娇才从恐惧中反应过来，便又有两道庞然大物从街道一侧的房屋瓦顶上跳了下来。 “小心！” 于晨娇大叫一声，却为时已晚。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只秽妖，十分狡猾，从身后偷袭两位林地捕手，动作更是极为迅敏。 一名林地捕手正巧低身，躲过了秽妖的致命偷袭，只是手臂被利爪划出了一道血口。 而另一位林地捕手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整个后背被秽妖的利爪直接穿透，下一刻，头颅就被他一直压制的秽妖给拧了下来。 “啊！” 还活着的林地捕手见同伴死去，发疯似的怒吼一声，直接向前砍出一刀。 然而被三只秽妖围在中央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了。 他的后果和同伴一样，头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看着这样的画面，于震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她去摸腰间的佩刀，想要自行了断，却发现自己逃的匆忙，根本没有带刀。 “……” 她不想死，就算是死，她也不想像刚刚见到的那样，被硬生生的拽下脑袋，那样实在是太痛苦了。 三只秽妖在杀了林地捕手后，并未去碰它们的尸体，而是齐齐转身，看向身后的于晨娇。 显然，它们对于食物也是非常挑剔的。 看着开始靠近过来的三只秽妖，于晨娇眼中的恐惧已经完全被绝望填满。 这与她一直以来憧憬的江湖，根本就不一样。 她紧紧闭上眼睛，临死之际没有去想自己的父母，更没有去想自己的朋友，她只期望接下来要面对的死亡，并不会让她太过痛苦。 等待死亡的时间，太漫长了。 “……” 耳边响起的是尖锐的嘶吼声。 这一刻，于晨娇感觉周围的气温都在急剧的攀升着。 “啪！” 于晨娇只觉有什么东西溅射到了自己的脸上，就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随即浓郁的腥臭气息便钻进她的鼻子里。 张开双眼，原本狰狞恐怖的秽妖已经失去了生息，被一分为二，倒在血泊之中。 随即，一身灰色兜帽，手持青色短刀的背影便映入于晨娇的眼帘。 于晨娇没认出灰色的身影，却一眼辨认出了那把不染一丝血痕的短刀。 青晖刀…… “秦灼！” 于晨娇惊呼出声，死亡的威胁瞬间烟消云散。 秦灼只是微微抬头，瞥了眼于晨娇，心中却疑惑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在抵达林地城之前，秦灼曾在于晨娇面前出过刀，所以她认得自己，秦灼并不意外，可自己却从未自报家门。 秦灼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杀意。 难道对方是有意靠近自己？ 秦灼心中满是猜疑。 可想起之前和于晨娇的一次交流，秦灼还是放弃了直接将对方祭刀的打算。 然而不等秦灼细问，一股浓郁的灰雾便在不远处缓缓凝聚。 那帮正在林地城嗜血屠杀的秽妖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同向着灰雾冲击而去。 是徐尘，他利用特殊的气息，吸引了秽妖的注意力。 随即，秦灼耳边响起了徐尘的声音。 “秦掌柜，秽妖似乎在繁殖，去找到豢养它们的巢穴，我可以撑半个钟头。” 听罢，秦灼不再理会一旁的于晨娇，一个纵身便跃至不远处的酒楼上。 于晨娇踉跄的站起身子，耳边的悲鸣声似有减弱。 她学着秦灼，也跳到了酒楼之上。 整个林地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视线内，一道道挥舞着翅膀的人脸秽妖，正向着升腾灰雾的地方奔腾着，足有百余只，那场面之壮观令于晨娇瞠目结舌，恐惧感再次侵袭全身。 然而当她再侧头时，原本站在一旁的秦灼，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63章 尸壳 站于城巅，一览纵山小。 看着不断向灰雾气息狂奔而去的秽妖，秦灼很快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视线中，有一处的秽妖数量，明显要多于其他地方。 秦灼对此也颇为熟悉，正是他曾去过好几次的城主府。 不假思索，秦灼闪动身形，疾驰而去。 当秦灼踏入城主府时，府内的景象则与之前大相径庭。 府内一片狼藉，已成废墟，看上去要比城外更加破败不堪，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是死亡的气息。 秦灼对此气息倒是熟悉，在没吞噬鲸珠之前，秦灼每次爆发杀意，也会散发出这股气息，会令嗅到之人，心生恐惧。 就在秦灼刚刚踏足城主府时，一只秽妖便刚好从塌陷的地下爬了上来。 它嘶吼一声，只瞥了秦灼一眼，便将注意力投向远处的灰雾。 可不等对方抬腿，秦灼便斩出一刀，将其一分为二。 秦灼缓步靠近府邸塌陷的地方，当距离近了，下方薄弱的心跳声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嘁嘁嘁……” 秦灼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那只“虫子”，似乎因为从地下传出的心跳声而变的尤为兴奋。 几乎是同时，秦灼捕捉到了一丝神道气息，稍显即逝。 并非是从下方传来，而是从自己的体内传出。 时间紧迫，秦灼根本来不及细想体内的异常，他爆发强烈的杀意，直接跳下漆黑一片的地下。 秦灼的视线被黑暗遮蔽，地洞比想象中要更深一些，秦灼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了好一会儿，当视线中的黑暗闪出暗蓝色的光晕，他这才落到下方的地面上。 地下的最中央，是一块两个人高的椭圆形物体，物体表面就像是脱了皮的腐肉，血管皆清晰可见，隐约间，在表面还可见人脸与四肢，还有一些人体器官的轮廓。 它有频率的跳动着，就像是心脏，散发着暗蓝色的光晕。 光晕向四周散发，却依然无法照出地下空间的全貌。 秦灼不自觉的握紧刀柄，灰袍下的双眼里，满是震惊。 尸壳嘛…… 这不是秦灼第一次见这般恶心的东西，只是这么大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关于虫噬，之所以被列为仙道，正是因为修炼的过程极度残忍，必须以活人为材料，锁住三魂，炼成尸壳才可养虫。 过程中，被当做材料的活人也会逐渐扭曲，成型后的虫壳形状各异，却依然会保留一些人体局部的形状。 因为人身躯的大小，就注定了尸壳的体积不会太大。 而秦灼在眼前的尸壳皮肤表面上，最少看到了四张脸皮，显然制作此壳说不定用了几个三魂旺盛的活人当材料，所以才会如此庞大。 就在秦灼震惊之余，尸壳的跳动频率开始变快，随即开始强烈的蠕动，似有尖锐的啼哭声从中发出。 下一刻，尸壳开始膨胀，体积整整大了两倍，先是一颗生长着老妇脸皮的脑袋破壳而出，随即满身粘液的秽妖，就这样在尸壳之中爬了出来。 比起徐秀娟，和她带着的那帮秽妖，这帮在林地城肆虐的秽妖只是体积更庞大，力量更强大，却并没有像徐秀娟那样，拥有和人类同样的思维能力，只是一只彻头彻尾，只懂得觅食的怪物。 当秽妖完全成形，尸壳裂口便自主愈合，随即体积缩小一大圈，开始了下一轮的繁衍。 无限繁衍的能力，秦灼还真是头一次见，尸壳这么大的空间又如何能装下炼妖所用的活人？ 难不成它连活人都能繁衍？ 这个可能性不大，秦灼觉得，或许这块尸壳拥有虫解的能力。 秦灼听南卿说过，虫解拥有将虫子体积膨胀千倍万倍的能力，所以只要将与人体炼好的虫卵放进这块巨大的尸壳中，再以其能力加快虫卵的生长，便可以完成无限繁衍。 说是无限繁衍，实则还是有限度的，只是这样体积的尸壳，足以放下几万只的虫卵。 几万只…… 若不及时处理，这个数量别说是林地城，就是在帝城，也算是毁灭性的灾难。 “唰！” 没有一丝犹豫，面对着眼前的尸壳，秦灼立即斩出一刀。 刀光闪现，却在同一时间被另一道蓝色刀光抵消，整个地下空间，瞬间被杀意填满。 秦灼一惊，几乎在感知危险的一瞬间，便已经连退数步，与突如其来的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来人站在尸壳前，看不清样貌，但他手中的那把刀秦灼却认得。 秦灼记得于震说过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莫旬…… 第64章 熔炼之心（1） 尸壳散发的暗蓝色光晕越加强烈。 莫旬消瘦的身形也变的尤为具体。 刀客对峙，在爆发杀意的一瞬间，相互之间便可知谁的气场占了上风。 秦灼虽毫无保留的爆发了杀意，但周围的气温却并非燥热异常，甚至还有些许的凉意。 秦灼的气势在此时明显落了下风。 由此可见，如今在秦灼面前的莫旬，实力可不止是攀升了一两个境界那么简单。 “唰！”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刀，身形皆化为一道惊鸿，灰色与暗蓝相撞，惊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痕。 好似玻璃破碎，声音清脆可闻。 情况特殊，破坏无限繁衍秽妖的尸壳才是此时的关键，所以第一刀，秦灼没留一丝余地。 可对方却硬生接下，从表情来看，甚至尤为轻松。 第二刀，斩尸刃！ 秦灼身体腾空，两道刀光形成十字，在莫旬头顶闪现。 与此同时，莫旬的身影竟在秦灼的视线中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了，秦灼甚至都没看到莫旬抬腿或躲避的动作。 由青晖刀刃带起的十字刀光还未消散，秦灼便感觉背后突然一凉。 他本能的侧身翻滚，与突然闪现的莫旬拉开一大段的距离，可背后依旧伴随着冰凉，随后，则是火辣辣的疼痛。 显然，自己挨了对方一刀。 虽不致命，可仅两招之内，秦灼便知自己并不是莫旬的对手。 古怪，这太古怪了。 秦灼与莫旬之前有过交手，也听于震提过这位林地城供奉的实力。 在寻常人中，勉强算是位高手，可并未悟有刀意，从之前和他的战斗中，也可察觉他的体魄和刀术皆未练到极致。 这样的刀客，对于已经达到上四境的秦灼来说，如同蝼蚁。 关于一位武人或术士在短时间提升自身实力的方法，刨除掉一些提升薄弱的秘术，还有那些极其昂贵的稀有丹丸，皆绕不开与仙道有关。 利用仙道的提升，必然也会伴随着强烈的副作用，当身体无法承受负荷，反噬便会开始。 显然，双目散发蓝光的莫旬定然是借助了仙道之力。 可即使如此，实力的提升依旧有个限度。 就像是之前引藤仙入体的陈六一样，对方是位悟有四境刀意的刀客，虽然多少有些空架子，但比起莫旬，实力自然要强于他十倍，甚至百倍。 后来借助藤仙之力，实力攀升，可整体实力也只不过是升了一阶。 可如今莫旬的实力，在秦灼看来最少已经是刀意六境的阶段，而且高于六境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样的攀升速度，太过逆天。 或许是因为……虫仙？ 虫仙的灵体复苏，在榨干南卿后便消失不见，必然要在林地城寻觅新的活人完成寄宿。 难道此时的莫旬已经被虫仙附体？ 秦灼很快便驳回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莫旬一直以来被南卿利用虫蛊控制，实力也得到了提升，可秦灼与其对抗时，却并未感受到任何来自虫仙的仙道之力，反而能感受到强烈的灵质，纯粹且浓郁。 况且莫旬只是凡躯，本身的实力或许并不如南卿。 连南卿都无法承受的虫仙灵体，莫旬又怎能轻易的承受。 “……” 秦灼下沉重心，灰袍古荡而起，身体四周杀意飙升。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闪身，惊起火花四溅。 “哼！” 诡刀流，烬尸斩！ 刀意爆发，莫旬依旧不躲不避，硬生接下。 秦灼使出自己的绝技，可对方也只是退了半步。 不过这一次秦灼却并未有任何躲避的想法，他绷紧神经，无比专注，不断出刀，刀光纷乱，毫无轨迹可寻。 莫旬亦是如此，手中黑刃也在暗蓝色的光晕下斩出了密密麻麻的残影。 刀刃不断碰撞，短短数秒，双方皆至少斩出百余刀。 “叮！” 伴随着最后一次的碰撞，两道身影皆被双方缠绕的杀意给震开。 秦灼整个人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身上的灰袍也因为刚刚的对拼，出现好几道明显的裂痕。 疼痛传来，不过秦灼体魄特殊，只要三魂不灭，就算是被砍到心脏，也很难被杀死。 另一边的莫旬也算狼狈，单手抓住一侧的巨大尸壳，这才缓下后冲的势头。 他的肩膀上，已然出现一道裂口。 令秦灼意外的是，从莫旬刀口流出来的鲜血，非红非蓝，竟然是冒着白色光雾的浓郁液体。 从刚刚的对刀来分析，对方的实力对比第一刀和第二刀明显弱了一些，由此可见，莫旬提升的实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恢复平常。 想通这一点，秦灼心中便有了底。 可下一秒，莫旬的动作便再一次令秦灼感到震惊。 只见对方伸出手掌，由掌心贴在了正在跳动的尸壳上面，尸壳表面肌肤突然异变，好似一堆烂肉开始延伸蠕动，将莫旬的手臂完全包裹。 充沛的力量开始向莫旬身体灌输，让原本已经有些萎靡的对方再次爆发出强大的压迫力。 秦灼暗道一声不好，前冲而去，提刀便是一斩。 “叮！” 莫旬抬刀格挡，那张布满蓝网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 几乎是刀刃相撞的一瞬间，秦灼整个人便被向后弹飞。 再一次的摔落倒地。 第65章 熔炼之心（2） 蛇鳞开始向皮肉内收缩，强烈的疼痛蔓延全身，令秦灼的三魂皆开始动摇。 匍匐在地面上，秦灼竟无法站起。 显然，刚刚借助尸壳力量的莫旬，变的更强了。 过了许久，意念中的三魂才逐渐恢复正常，不安分的蛇鳞停止了收缩，秦灼的精神也恢复了清醒。 他有些踉跄的站直身体，一双没什么情绪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前方站在尸壳一侧的莫旬。 这一刻，他也察觉到了莫旬的弱点。 是距离，对方必须靠近尸壳，才会拥有强大的力量。 刚刚自己三魂动摇之时，对方完全可以补刀杀死自己，而他却没有这么做……怜悯？怎么可能，莫旬显然是受到了限制，让他不能离开尸壳太远的距离。 看着又从尸壳里爬出的一只人脸秽妖，秦灼表情开始阴沉下来。 即使知道了对方的限制，可只要他在尸壳旁边，秦灼就没有办法破坏尸壳。 外面的徐尘又能撑多久。 难道林地城真就没救了…… “除了我的帮助，你没有办法破坏熔炼之心。” 一道声音从秦灼的身体传入他的大脑，声音尤为古怪，雌雄难辨，就好像是孩童和老人的声音相互重叠。 是谁！ “分给我些力量，我可以帮你解决困境。”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谁？” “唉……”声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秦灼身体微微颤抖，一个想法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这不可能…… 仙体复苏，想要寄宿，就必然要找三魂七魄完整之人。 可自己七魄不全，三魂又被封印，完全就是一个活死人，即使是修炼过虫噬和天尸录，但身体也未存有任何仙道之力。 虫仙想要寄宿，怎么也不该选择自己啊…… 对方好似看穿了秦灼的想法，再次出声解释道:“别忘了，我可是一只虫子。” 声音停下，秦灼只觉身体出现异感，一只肥硕的虫子就这么慢悠悠的从他的嘴巴里爬了出来。 它挥动着薄如蚕翼的翅膀，带动着它那肥硕如拇指大小的身体，身上散发着由绿色与蓝色相互交缠的淡淡气息。 食脑虫！ 秦灼突然想起一事。 在江城与陈六的战斗中，自己曾向陈六的身体里放了一只食脑虫，那只虫子在吃了陈六引仙入体的大脑后，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有了灵质，并且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难道……虫仙竟然寄宿在了这只异变的虫子上？ 若是如此，一切便就可以说得通了。 这只虫子拥有灵质，虽无三魂却有七魄，并且与秦灼有着强烈的关联，它甚至和虫仙的本质也尤为吻合，并且还拥有仙力。 虫仙寄宿在食脑虫中，占据了它的七魄与灵质，并利用食脑虫与自己的连接，来吸收自己体内的三魂。 只是……自己的三魂被那位前辈赋予了一缕刀魂，在如此禁制之下，虫仙又该如何…… 秦灼眼眸突然一瞪，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刀意破境，是你的手笔？” 虫仙晃了晃肥硕的身体，随即响起刺耳的笑声:“你还不算笨。” “我的刀意与体内的那缕刀魂相互排斥，这也是我一直无法破境的原因，你是如何办到的？难道你将刀魂……” “那缕刀魂很强大，想来应该是位彼岸的手笔，我现在能力还很薄弱，想要消灭刀魂还办不到。 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想多了，怕自己的刀意到了上四境，有了实质，会与刀魂排斥，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压制自己。 其实所谓的刀魂，和刀意截然不同，当你有一天能达到彼岸的层次就知道了，要不然这缕刀魂也不会让你拥有思维，这可不是刀意就能够办到的。 当你突破到上四境，此刀魂甚至还会与你的刀意慢慢融合，即使不依靠它锁住三魂，三魂也不会流失的。 现在没了刀魂的封锁，我吸收你的三魂也容易得多。” 秦灼恍然大悟，明白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走了弯路。 不过听到虫仙的最后一句话后，秦灼立即生出杀意。 他又岂会让虫仙随意吸收自己的三魂。 “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不然依你自己，根本破坏不了熔炼之心。” 秦灼将视线投向尸壳一旁的莫旬，对方一动不动，好似一个雕塑。 显然，只要不靠近尸壳，对方就没有任何攻击的欲望。 “熔炼之心？那个尸壳？” “不，除了要大一些，那个尸壳很普通，炼制的工艺也很拙劣，但藏在尸壳中的器物，则是炼妖界的圣物，熔炼之心。” 竟是和“流的慢”一样的器物！ “不然你以为凭这个破壳子，就能实现无限度的人虫炼制？” 此时的秦灼很想立刻杀了这只碍眼的虫子，它的声音让秦灼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熔炼之心的灵质甚至拥有修复三魂的能力，得到它后，归你，当时候我吸收的那点三魂，对你来说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还在犹豫什么，现在的你除了与我合作，别无选择。” 秦灼轻哼一声，只得妥协:“我该怎么做？” “分我些三魂之力，然后去和他再拼几刀，不用硬撑，以躲避为主，接下来都交给我。” 秦灼并不相信虫仙，不过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的徐尘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若再不破坏尸壳，整个林地城必将覆灭。 之后的麻烦之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关键。 想通这一点，秦灼伸出一指，点了下眼前的肥虫，一道火光从指缝钻出，随即缠绕在了虫仙的身体上。 下一刻，秦灼便提着青晖刀，向着莫旬疾驰而去。 第66章 熔炼之心（3） 年少练刀，一直到在江城成为一名斩尸体，秦灼遇见的对手诡谲多变之人不在少数，但与刀客之间对决，却从未有过落了下风的情况。 当然，这与秦灼很少遇见上四境刀客也有关系。 因为常年压境，所以在五境之下，秦灼自认为毫无对手。 但今日的秦灼，头一次感受到那种处处被压制的感觉。 这种滋味可并不好受。 在他看来，此时的莫旬不仅仅是力量的压制，他的出刀甚至毫无破绽，刀术虽简洁，却很精细，以不变应万变。 力量可以凭借熔炼之心不断攀升，但刀术却并不是靠外界因素就可以影响的。 即使得到了彼岸刀客的刀术传承，也需要一步一步的苦修，靠时间累积成果。 由此可见，原本的莫旬虽没有悟出刀意，但刀术却是已修炼到了巅峰。 若是抛开自身体魄与境界，仅拼刀术，秦灼觉得，在十刀之内，自己便会自然落得下风。 如今在对方拥有强大力量后，这种刀术间的差距，便更为明显。 这让对自身刀术尤为骄傲的秦灼开始怀疑自己。 “唰！唰！唰！” 三道暗蓝刀光侵袭而来，秦灼单手成掌，撑着地面翻身腾跃而起，身形犹如鬼魅，躲开了莫旬的致命攻击。 这几次的对决，秦灼皆以躲避为主，正是抓住了对方不能离尸壳太远的弱点，即使刀意被处处压制，也可靠后撤来躲避致命的攻击。 在刀意又一次的交汇间，拥有着肥硕身躯的南烛已经绕到了尸壳的背面。 此时的尸壳内正巧有秽妖已成雏形，几个呼吸间，身上便已形成坚固的皮肤，顶在头顶的人皮脸也开始摆出狰狞的表情。 南烛找准时机，在秽妖破壳而出之时，凭借包裹在身体周围的三魂力量，硬生生的从秽妖皮肤与尸壳外皮的连接处钻了进去。 秦灼也捕捉到了这一点。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莫旬的刀便已经斩至他的头顶。 秦灼本能侧身，无奈对方的刀实在是快的离谱。 秦灼被强大的刀意所震慑，只觉肩膀一凉，整个人被击飞而退。 “嘣！” 这一次秦灼摔的极重，在地上翻滚一圈后，意识出现短暂的停滞，眼前的画面就像是一面镜子开始破碎，好久过后才逐渐缝合。 显然，对方的刀意拥有直击三魂的能力。 这是只有突破六境刀意“浊雾”才能拥有的力量。 幸亏莫旬没有杀心，只是在保护尸壳的运转，要不然秦灼不知已经被杀死多少回了。 一口浊息从嘴巴里吐出，秦灼肩膀上的刀口已经愈合，新生而出的蛇鳞让他感觉微痒，三魂的动荡也在此时平息下来。 站起身，秦灼这一次没有冲动出手，他相信若再次受到莫旬的刀意攻击，自己的三魂将很难承受得住，到时候变的痴傻，那可要比死亡更加难受。 他一直盯着尸壳，却依旧不见尸壳有任何的异样。 秦灼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刚刚事情紧迫，秦灼根本来不及权衡轻重，如今想来，若是让虫仙得到熔炼之心，后果绝对要比秽妖屠城更加恐怖。 想到此，秦灼不免懊恼不已。 时间渐渐流逝，尸壳因孕育秽妖而变的异常巨大，但奇怪的是，秦灼等了许久，也没见秽妖露出脑袋，依稀可听见悲伤的呜鸣声从中传出。 尸壳的体积还在不断的累积，外面的皮肤也已经临近透明，呜鸣声似乎开始叠加。 突然的异常并未停滞，尸壳继续膨胀。 借着暗蓝色的光晕，秦灼发现此时的尸壳中最少有三只秽妖紧贴在一起，它们的下方甚至还有一只已经显露了些许的雏形。 暗叹一声“不好”，秦灼紧忙爆发杀意，在身前凝聚，形成一道灼热的防护屏障。 “嘭！” 尸壳终于到达临界点，突然爆炸，一声剧烈的响动震的秦灼双耳嗡鸣。 “……” 蓝色的光晕形成一颗颗犹如星辰的光烁，飘散在整个空间。 尸壳与刚刚形成的几只秽妖被炸成了碎块，分散在四处，那十分刺鼻的气息很快便蔓延开来。 最让秦灼意外的是，刚刚犹如杀神一般的莫旬依然站在原地，但双目已经失去了蓝色的光彩，周围的气场也瞬间弱了下来。 仅一瞬间，秦灼看清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悲痛，尽是不甘。 不等莫旬发出声音，他的身体就由实质化为飘零，即使无风，也在下一刻无声飘散。 “世间万法，皆有均衡之道，想走捷径成为强者，就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南烛缓缓的飞向秦灼，它六只如头发一般细小的爪子正拿着一块与它体型差不多大小的圆形石头。 石头没什么特殊的，甚至没发出任何的光息。 “熔炼之心？” “不用怀疑，灵质充沛的器物看上去都是这么的普通。” 秦灼没怎么见过稀有的器物，却也并未意外，毕竟唐舒的“流的慢”，外形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葫芦而已。 抬手，南烛真就将熔炼之心放到了秦灼的掌心之间。 下一刻，秦灼突然爆发杀意。 从始至终，秦灼就没想让南烛活下去。 “我劝你不要动手，若不懂得如何使用熔炼之心，它就真和普通的石头没啥两样了。” “……”秦灼确实出现了片刻的犹豫。 南烛趁这个机会，扑腾着翅膀，钻进了秦灼的耳朵里。 第67章 端绒 “杀了我，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 “若是可以吞噬熔炼之心，你的三魂之力将得到一次无与伦比的晋升。 提升境界，本质就是借用灵质来提升三魂，无论是仙道无上的灵息，还是彼岸刀客的刀魂，都是由自身三魂修炼而成，它们拥有所谓的唯一性，其能力因人而异，各不相同，你身体特殊，可以最大程度的抵御器物的反噬，依靠吞噬器物的强大灵质，晋升速度定然要比寻常人快。 难道你就不想见识见识彼岸的风光？” “……” 见秦灼依旧不言，南烛还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起了作用，便又下了剂猛药。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吞噬灵质，我将把自己懂得的修炼之术全部教给你。 而我只要分食一些三魂，这对于吞噬了熔炼之心的你来说，微不足道。” 其实秦灼对于成为彼岸刀客也曾有过向往，但他更向往的，却是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 对于灵质，乃万物生灵之本，若自己凭借吞噬器物灵质来强化三魂，孕育出术士向往的灵息或是被誉为“刀客尽头”的刀魂，凭此力量恢复身体，可能性确实要更大一些。 关于用灵质修炼三魂之道，生前成过仙人的南烛定然要比秦灼懂得多，若是依靠南烛完成修炼，秦灼明白，自己必然会少走许多弯路。 可问题是，秦灼并不相信南烛。 至少他刚刚所说只会分食自己一些三魂的事情，就很不可信。 “我明白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但你我现在属于利益共同体，让你的三魂变的更强大，这也是我的目的，不是吗？” “……”秦灼依旧没有言语，心里有犹豫，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两全之法。 当然，他也并不急迫，因为秦灼很清楚，南烛想要完全复苏，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其过程必定漫长。 至少现在的南烛，对他而言便可以说是毫无威胁。 秦灼抛开思绪，等身体恢复如常，便直接跳出地下。 重新回到林地城的街道内，秽妖的嘶吼声变弱了许多，但却还有不少的秽妖在徐尘凝聚的灰雾处周旋。 那帮已经杀红眼的林地捕手一个个不惧生死，皆跑至秽妖聚集的地方。 秦灼见此状况，也抛开心中杂念，向着灰雾疾行而去。 就在半月被云遮蔽的瞬间，一声无比尖锐的啼鸣声划破夜空。 秦灼由此顿下脚步，不禁抬头，看向黑夜的尽头。 先是一道光斑显现，越发明亮，随即化为一条蓝线，转眼间便成了形状，飞至灰雾凝聚的正上空。 竟是一只生有四翼，头顶凤冠的蓝绒鸟。 比起普通的蓝绒鸟，它的体积最少要大上十余倍，并且此鸟的眼眸蕴含金光，每次扑腾翅膀，都会掀起一阵浅蓝色的风旋。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秦灼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灵息。 “竟是灵兽端绒，还真是稀奇。”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南烛，都对此鸟的出现而颇感意外。 有五道身影从名为“端绒”的蓝鸟背脊上跳入战场，其中四人穿着帝城刀奴专属的客装，皆爆发出强烈无比的刀意。 其中带头的年轻人身穿华贵的锦服，腰系精致的玉坠，看上去气度非凡。 转瞬间，因为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局势瞬间扭转。 秦灼也放弃了加入其中的打算。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他也认出了那位身着锦服的年轻人，竟是自己年少时的所识之人。 秦灼相信，对方一定认不出自己到底是谁了。 …… 虽然是第一次见“端绒，但关于帝城拥有两只灵兽的事，秦灼也是略有所闻。 他听说过可以“无视距离”的端绒飞的很快，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在徐尘施展镜海化信后，消息在一个时辰便被带到了帝城，而整件事情发生也不过一个半的时辰。 由此可推断，端绒从帝城飞到此处，千里路途，只不过用了半个时辰，若要深究，或许会更短。 因为与虫仙复苏有关，如此重要之事，帝城自然会将世间飞行速度最快的端绒放出来。 当然，帝城也付出了极为昂贵的代价。 毕竟想要让端绒施展能力，唯一的方法便是喂养它稀有的金银珠宝。 秦灼猜测，这次让端绒出行，帝城最少拿出万两钱财作为它的“食物”。 “这里为何会突然出现灵兽？”南烛不解的问道。 “它从帝城而来”。 “帝城？” “……”秦灼这才想起，南烛对于帝城还没有概念，毕竟他死的时候，唐姓还未完成统一三州的大业。 “我睡了很久了……” “其实也没多久。” 几十年而已，只是如今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了。 第68章 陈宫 秦灼手握青晖，靠近灰雾战场，没有急着出手，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眸审视着从帝城而来的不速之客。 五人之中，有四位二星刀奴。 他们身着客装，头束布箍，皆手持由帝城统一所铸的“唐夫刀”，刀形相近，却有长有短。 从其展现的实力来看，四位刀奴的刀意还未成实质，境界只是下四境，但刀术却是尤为狠绝，皆是杀招。 在三州，穷人想要完成跨阶级的翻身，在帝城拥有一席之地，唯有三条路可以走。 通过每年帝城的科举，捡到天大的机缘，还有便是送家中幼子成为刀奴。 帝城有专门的寻奴卒，常年游走在三州之地，专门寻觅年纪不过五周岁的幼童，并考察他们的天赋，若是通过，便会拿出一百两给其家中，随即便会带幼童入帝城。 每年前往帝城的幼童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但能够在无比艰苦的训练下挺过来的，不过双手之数。 经过数年的训练，成为刀奴后，它们便会被正式纳入帝城唐军的编制，依靠个人能力获得每年的俸禄。 一星未悟刀意者每年六百两，二星下四境每年一千两，三星上四境每年三千两。 他们的俸禄是帝城士卒的百倍，相对的，死亡率极高，做的都是三州内最危险的任务，所以这些年成为刀奴者不少，但整个帝城刀奴加起来也不过百人。 此次事端，徐尘向帝城传达信息时还未发生妖乱，或许是出于虫仙刚刚复苏，能力有限，所以帝城也只是派来了四名二星和一名三星的刀奴。 其中靠近唐舒，并未出手的锦服年轻人，便是地位只比帝城将军低一个等级的三星刀奴，所谓的“刀掌史”，官属正三品。 秦灼认识他，名叫陈宫，从小便就是别人眼中的天才。 与其余刀奴不同的是，陈宫并非穷人家的孩子，父亲乃是当朝尚书，爷爷在世时，更是帝师，只是他是位私生子，所以在年少时并不怎么受家族的待见。 年少时曾与秦灼在一所学堂读书，但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些微妙。 其一源于两人皆对刀的喜爱，第一次与陈宫切磋时侥幸赢了半招，这也让陈宫暗自将秦灼当成了假想敌。 那时年少，秦灼对此并不在意，而陈宫为了提升自己，主动加入刀奴，当然，他的刻苦修炼也让他在十五岁时便拥有了刀意。 这件事当时在帝城轰动很大，陈宫虽是私生子，但身份毕竟高贵，主动加入刀奴的训练场，倒是惹来了不少人的非议。 不过当他十五岁悟出刀意，成为一名二星刀奴后，那原本负面的非议声才逐渐消失，成为了帝城子民茶余饭后的一桩美谈。 而当时的秦灼，还是个帝城的小纨绔，对于刀道也只能说是喜欢，却不如陈宫那般痴迷。 长大后，真正让两人成为对手的并非是陈宫对当年输了半招的耿耿于怀，而是因为一个人。 大启国长公主，唐雨嫣。 也是秦灼年少时最要好的玩伴，如今已经嫁到远在三州之外的归墟。 而年少时的陈宫，便是唐雨嫣众多的仰慕者之一。 就因为这事儿，秦灼在帝城还挺不受待见的，毕竟整个帝城，和唐雨嫣走的最近的，就只有他秦灼，和一个名叫二森的小孩子了。 “……” 秽妖在几位刀奴的刀意切割下，四分五裂，极为惨烈。 当其中有只秽妖企图靠近唐舒时，一身华贵锦服，面容英俊无比的陈宫只是微微皱眉，强大的杀意便将秽妖震退。 秦灼离的不远，依旧能感受到陈宫所释放出的冰寒杀意。 因为陈宫的出现，秦灼不禁想起年少时的种种往事，想起那已经死去的父母，恨意不免在心头滋生。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了。 “……” 秦灼一眼便判断出，现在的陈宫已经将刀意修炼至上四境，属于三星刀奴，从其身着的服饰来看，他在帝城应该还有其余的官职。 毕竟是陈家的公子，必然会受到朝廷的重视。 或许是感受到了些许的目光，陈宫将注意力投向街道一侧的上方，正巧与秦灼来了个对视。 他微皱眉头，从对方身上没感受到任何情绪，但心中却滋生出一股熟悉感。 下一刻，陈宫便认出了秦灼手中还未入鞘的青晖刀。 还有那道灰袍，与传入帝城的悬赏告示几乎一模一样。 气温急剧下降，强烈的杀意以陈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唰！” 身形犹如鬼魅，直接闪至秦灼的身前，手中以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长的柳刀。 “叮！” “青晖”与“冰柳”刀刃相接，发出一声脆响。 四目相对，陈宫也在这一刻看清了秦灼的长相，这不得不让他联想起了一位故人。 秦灼有些意外陈宫的突然出手，还以为是对方认出了自己，然而下一刻他便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自己的悬赏令贴满了江城，毕竟杀的可是江城的少城主，消息自然会流传到帝城。 秦灼有些无奈，但仅凭陈宫这一刀的压迫来看，对方或许只是刚刚晋升上四境。 陈宫也有些意外对方竟会展现出这般强硬的实力。 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被火焰包围，就连呼吸都变的尤为困难。 刀意同时爆发，两人在转瞬间便又对了一刀。 秦灼手臂微颤，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而陈宫便就有些狼狈了，整个人从房顶掉下地面，虽然踉跄着站稳脚跟，却明显落于下风。 强烈的杀意从陈宫的双眸中迸射而出。 然而不等陈宫再次动手，唐舒便紧忙靠近过来，出声制止了陈宫。 “陈掌史，他不是敌人，他……是我的朋友。” 陈宫眉头紧锁，双眼中的杀意依旧没有减退。 “江城的少城主，是你杀的？” 秦灼收回青晖刀，没有回答陈宫，心中却已然对陈宫没了兴趣，仅凭一刀，他便知这位帝城的天才刀奴不是自己的对手。 “是，是他杀的，但是……是我雇他杀的！” 陈宫一惊，身体四周的杀意减弱些许，看向唐舒，满眼的疑惑。 唐舒迟疑片刻，便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路过江城的时候，我本想着去看看自己未来夫君是个怎样的人，就和徐爷爷在暗中调查了江辰宇，发现他勾结斩尸客，还暗中杀害江城子民，修炼仙道，一想到我的未来夫君是这样的人渣，我就觉得恶心，所以就请他杀了江辰宇。” 虽然唐舒撒了谎，但她听徐尘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言语中，倒也不算是冤枉江辰宇。 陈宫对唐舒的话半信半疑，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神情有些疲惫的徐尘，见徐尘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杀意，将“冰柳”重新缠于腰间。 第69章 第九式 秽妖霍乱之灾从起始到结束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伴随着最后一声秽妖的悲鸣声划破天际，漆黑如墨般的天空便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这场雨和此次妖乱一样，来的皆毫无预兆。 也多亏了这场大雨，很快便洗刷了城内的血腥气息。 而烙印在林地城子民心中的伤害，又岂是这一场大雨能够洗刷得掉的。 秦灼并未参与妖乱的事后工作，而是原路返回，在一条冷清的街巷中，看到了躲在一处破旧门沿下的于晨娇。 此时的于晨娇身体靠着门沿，神情极度恍惚，显然还未从这次妖乱中回过神来。 脑中浮现的，尽是从小便与她最为亲近的叔叔。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会重新来过。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个每次从外地回来便都会先找自己的叔叔，已经不在了。 “……” 于晨娇缓缓抬眸，见靠近之人是已经收起灰袍，头顶斗笠的秦灼，整个人立刻变的拘谨起来。 秦灼微微抬头，一双充满死寂般的眸子看向于晨娇。 “你认得我？” 于晨娇并未犹豫的点了点头，因为秦灼那双满是杀意的目光，使得她不免心生胆怯，但还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在城外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认出前辈了，我是江城人，家中死人曾一同去过前辈的缝尸铺子，当时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前辈……应该不记得了。” 于晨娇的解释倒是说得通，但秦灼却并未因此消除心中的杀意。 既然于晨娇知道自己的身份，又见过自己的灰袍与青晖，那么定然也清楚自己就是被江城通缉的灰袍刺客，若是对方回到江城，将此事上报给官家，那么小馒头便就危险了。 就算有一丝的可能，秦灼也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哪怕今天他会杀死一个无辜之人。 想到此，秦灼双眸中的杀意更浓。 于晨娇自然也能感受到那股冷寒的杀意，她眼中虽显露怯意，但看着秦灼的目光却是无比的坦荡。 “前辈……我不会把你身份说出去的。” 秦灼就这么盯着于晨娇，并未做出回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面对秦灼如此的注视，于晨娇也只是在硬撑着而已。 最终秦灼还是心软了，目光中的杀意也消退了几分。 他将一只手贴近自己的耳朵，随即一只如米粒般大小的幼虫便从他的耳中钻出，爬到了他的手掌上。 伸出手，秦灼将幼虫递给于晨娇。 “吃了它。” 于晨娇没有任何犹豫，轻轻捏起幼虫，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她其实想过假装吞下虫子，然后将虫子藏在自己的舌头下，可面对秦灼的注视，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要还能活着就好…… 从来没有一次，让于晨娇对家的思念会如此强烈。 因为在与南烛的战斗中失去了所有的鬼虫，所以秦灼的身体里，只残留一些这几天在虫卵中刚刚孕育出雏形的幼虫。 而让于晨娇吞下的幼虫，是一只幼年的尸爆虫，并未有剧毒，但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会蚕食少量的三魂与人息，偶尔也会出现头痛的症状，倒是可以给人一种身体中了虫毒的假象。 “等我回到江城，会给你解药。” 秦灼相信，只要自己回到江城，便可完全护小馒头周全。 于晨娇欲言又止，她本想问秦灼何时回江城，但还是将问题咽进了肚子里。 于晨娇默默不语，心里的情绪尤为复杂，虽害怕面前这个没有表情的刀客，却也希望他不要这么快就离开。 一个人，只会加重于晨娇的悲伤。 秦灼也确实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沉默片刻，问道:“你，学刀？” 秦灼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于晨娇时，她的腰侧配了一柄细长的柳刀。 那把刀讲究，秦灼虽未见出刃，但从刀柄与刀鞘的做工来看，十分精良，显然出自名家之手，想来于晨娇的家里为这把刀定然花了不少的银子。 于晨娇面露疑惑，随即点了点头，然后才想到自己的刀还留在客栈里，不免面露焦急的神色。 那把“梅河”乃是自己成人礼时，父亲去帝城请官家匠人打造的名刀，几乎花费了他们于家一半的资产。 秦灼从于晨娇的神情中，猜到了她此时的心思，于是说道:“我陪你去拿刀。” 于晨娇点了点头，心里则有些搞不懂秦灼为何突然亲切了很多。 他主动要陪自己取刀，难道是看上了自己的佩刀？ 于晨娇觉得自己想的八九不离十，不免心中更是失落。 但只要能活着回到江城，失去一把刀又算得了什么。 秦灼和于晨娇是步行回到的客栈，这一路上两人皆被雨淋湿，身上的血腥气和整个街道的气息一样，被雨水冲散。 那些因此妖乱幸存下来的林地城子民皆站在自家的房沿下，无一例外，他们的神情和此时的于晨娇一般，尽是恍惚。 显然，这场妖祸将会烙印在他们的心里，永远无法被磨灭。 走到于晨娇的客栈时，正有幸存的江城卫兵在搬运客栈内的尸体，那些尸体被整齐的摆在客栈之外，等雨小些后，直接便用火焚烧掉了。 于震和于家的车夫们皆在其中。 只可惜那些尸体已经残破不堪，缺肢断头，根本很难分辨身份。 因为秽妖特殊，怕被秽妖啃食过的尸体会产生妖病蔓延，所以会采用原地火烧的处理方式。 于晨娇站在一旁，一开始还算淡定，可很快泪水便在眼眶决堤。 “……” 秦灼倒也耐心，一直等于晨娇情绪稳定后，这才和她上了客栈的二楼。 因为妖乱刚刚结束不久，大多数人都在处理遍布林地城的尸体，根本无暇顾及搜查一事，所以于晨娇的佩刀“梅河”还在床头上，并未丢失。 拿起佩刀，于晨娇摸了摸还尤为崭新的刀鞘，随即有些不舍的递给秦灼。 见此情况，秦灼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明白对方明显是会错了自己的用意。 秦灼没有接刀，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练刀多久了？” “……十年。” “学的什么刀术？” “于家刀法，老一辈传下来的。” 秦灼退后几步，身背微靠在一旁的墙上，说道:“练给我看。” 于晨娇虽然不清楚秦灼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还是拔出梅河刀，在还算宽敞的房间中耍了一整遍的于家刀法。 整套刀法一共三十式，招式变化诡谲，极为复杂，整套耍下来，用了整整一刻钟，于晨娇不免也有些喘。 秦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将第六式，第九式，还有第二十六式再耍一遍。” 于晨娇呼了口气，按照秦灼的吩咐，将于家刀法的这三式又演示了一遍。 “……”站定，于晨娇将目光重新投向秦灼。 “这个刀术太杂了。”这是秦灼由衷的评价，在他看来，即使是个天才，练这套不伦不类的刀术，也只会越练越蠢。 于晨娇心里虽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反驳，当然，她清楚面前的刀客绝对有这个资格评价她们家族传承下来的刀术。 “也就第九式还行。” “……是因为第九式很简单吗？”其实于晨娇早就觉得奇怪了，于家刀法每一式都很复杂，唯独这第九式，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挥砍，就算是孩童看一眼也能模仿的程度。 “往往看似简单的东西，才最复杂。” “……”此时的于晨娇终于明白了秦灼的用意，对方这是要指导自己，这也让于晨娇原本恍惚的双目再次迸发出了光彩。 “每天醒来就练这一刀，两千遍，记住，练完再吃东西。” “……好。” 秦灼也不废话，随即转头，直接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于晨娇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第70章 帝城往事 “恩威并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刚离开客栈，南烛的声音便萦绕在秦灼的双耳之间。 秦灼自认为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很难去随意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况且他对于晨娇还算是有些好感。 让她吞下“毒虫”乃是威胁，刀术上对其指导一二，这便算是恩泽，如此一来，秦灼倒也对于晨娇放下心来。 …… 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即使已经天亮，也并未停歇。 整个林地城开始了复杂且忙碌的善后工作，当然，这并不是秦灼会去考虑的问题。 当他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时，正巧看到坐在一楼的徐尘和唐舒，当然还有那位对自己满是敌意的陈宫。 “秦叔叔，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唐舒起身，拉着秦灼的胳膊，擅作主张的将秦灼安排在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和起初相比，唐舒如今和秦灼熟络了不少，当然这都要归功于秦灼送给她的那几只虫子。 秦灼就坐在陈宫的对面，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斗笠的边沿。 陈宫也隐藏起眼中的敌意，仔细打量起秦灼。 “秦叔叔，陈大人是位刀掌史，刚刚出手也是出于职责，放心吧，我已经解释清楚了，都是误会。” 秦灼微微点了点头，依旧压低斗笠的边沿，并不想迎上陈宫的目光。 说真的，此时的秦灼确实害怕陈宫会认出自己。 虽然自己如今的样貌与之前判若两人，但身形与气息却是无法改变的，这对气息尤为敏感的刀客来说，很好辨认。 陈宫面带笑意，将桌子上倒扣的酒杯摆在秦灼面前，熟练的斟满，随即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刚刚多有得罪，陈某自罚一杯。” 饮罢，陈宫见面前的秦灼丝毫没动，眼皮微跳，但还是将情绪隐藏起来。 秦灼心里觉得好笑，眼前之人比起年少时强了不少，但心智似乎没变，言语间总会夹杂着一股自己是天之骄子的傲气。 秦灼也知对方是看在徐尘和唐舒的面子才会如此，便也不想让场面太过难堪，于是拿起桌前酒杯一饮而尽。 就是秦灼饮酒的一瞬间，陈宫双瞳聚焦，将秦灼只显露一瞥的面容死死的记在了脑海里。 反复推敲，陈宫脑海中无论如何都会浮现出一个名字。 “秦灼……这个名字可是先生的原名？” 秦灼无奈，看来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是。” “那先生可认识秦一卓？” 此言一出，秦灼身体不免僵了一下，这个久违的名字，他自己都快要记不得了。 与此同时，秦灼感受到一旁的徐尘也因陈宫的话气息急促些许。 虽然变化不大，还是被秦灼轻易捕捉。 显然，徐尘似乎也特别在意这个名字。 在秦灼想来，徐尘应该不会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才对，而且秦家与素灵门也并无往来，难道自己出事后，帝城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见秦灼久久没有作答，陈宫终于隐藏不住自己的神情，双目更是显露出些许的异样神采。 “看来秦先生真的认识！” “不认识，只是这个名字与我确实相似。” “你在撒谎！”陈宫的情绪突然变的有些激动。 “……” 此时的唐舒满脸的问号，更是好奇陈掌史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态，唐舒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难道……陈掌史和秦叔叔曾经就认识？还有这个秦一卓，到底是谁？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 整个客栈一楼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秦灼对此并不在意，更没再回答陈宫的问题，他一言不发，离开座位，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正巧此时有刀奴进来，将陈宫也叫出了客栈。 唐舒强忍着心中的八卦，一直等陈宫走的远了些，才紧忙问道:“徐爷爷，陈掌史刚刚说的秦一卓是谁？” 徐尘轻轻笑了笑，说道:“小姐难道不记得了？” “我……认识他？” “小的时候你总嚷嚷让长公主陪你玩，可每次长公主却都离开宫里去找秦家的那位公子哥，因为这事你还找过老夫，让我去绑了那位公子哥，这些你都忘了？” 唐舒瞳孔放大，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对啊！怪不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不过……陈掌史为什么认为秦叔叔会认识这个人？” “陈掌史是觉得，秦掌柜就是那个人。” “什么！”唐舒惊呼一声，然后连连摇头，说道:“毕竟是姐姐喜欢的人，我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可要比秦叔叔生的好看多了。” “你又怎知秦掌柜在被仙道迫害之前，会不好看？” “那也不可能，如果秦叔叔就是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回帝城，怎么说也是异姓王族，泼天的富贵不要，去当个天天缝尸的二皮匠？这很难说得通。” “秦家的爵位早就没了，秦家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听说原本的秦家管家在帝城市井里开了家马店，也改姓陈了。” “爵位没了？徐爷爷你知道什么，快给我讲讲！” 徐尘喝了口酒，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帝城。 “那时候小姐你还小，事情的影响太过恶劣，所以也被官家给压了下来，关于此事，也成了帝城人的禁忌，很少会对外谈及。” “……”唐舒双手托腮，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当时在帝城市井流传出一种可消除恐惧的丹药，价格低廉，但效果却十分显着，很多人都用此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来消除紧张感。 对此官家也并不在意，可此丹药在帝城流传极广，没几个月便有依赖此药的人出现了副作用。 身体僵硬，四肢麻木，犹如行尸走肉，甚至开始嗜血，老夫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帝城，死了很多人，皆是由此丹药引起。” “这么严重……”唐舒当时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久居宫中，所以对此事毫无印象。 “帝君派户部尚书徐鹤阳调查此事，因秦家乃马户出身，生意遍布整个帝城市井，所以便由秦家辅助徐鹤阳调查此事。 其中细节老夫知道的不多，只知此事乃是三州之外的修行者所为，他将此丹流传帝城市井，为的便是选出一些可抵御丹药反噬的人，以此作为药引，而那些抵御不了的，自然就成了牺牲品，太过依赖的人都死了，只是偶尔吞服此丹药的人倒也还能医治。” “拿活人当药引……这不就是仙道嘛！” 徐尘点了点头，想起当时的帝城，心有余悸。 “这个人疯了，敢直接在帝城做这种事！” “以活人做药引，那么对于活人的根骨资质都极为看重，必须万中无一，而在三州，想找到这样的根骨奇才，也唯有选择帝城。 随着事情调查的深入，当时的户部尚书徐鹤阳也被祸乱之人策反，对仙道尤为向往，听闻当时徐鹤阳的支持者占据了大半个官家，而秦家便是其一。” 唐舒一惊，她无法想象大半个官家都倒向仙道后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唐姓神族之下，自然不会让此事太过严重，第一个遭殃的，便就是秦家，染指仙道，定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然后呢？” “秦家之人皆被斩首，只有一些外姓的管家事先逃离，活了下来。 不过当时还有件稀奇的事，在处理秦家尸首时，唯独那秦家的大公子秦一卓的尸首不见了。” “……” “官家还是有些手段的，彻底消除了帝城子民因丹药引起的祸乱……躲了大半年徐鹤阳却突然出现，并将一份写了曾染指仙道的名单交给了帝君，然后便在殿前自焚了。 那份名单牵连了太多人，若是皆要问罪，刚刚稳固下来的大启便会失去国运，所以帝君便将名单烧了，并将‘禁止仙道’记录在了国典的首位。” “徐爷爷看过那份名单？” 徐尘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帝君，没人看过。” “这样啊……” 徐尘见唐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的问:“小姐是想到了什么？” 唐舒依旧双手托腮，眼神变的涣散了些许，声音也低沉下来:“我在想，秦家是否也在那份名单里？” 徐尘神情一滞，本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再开口。 第71章 唯一性 其实关于仙丹祸乱帝城之事，秦灼知道的少之又少，甚至丹药也是在秦灼不知情的状况下吞服的，而秦家全族被杀之事，秦灼也并未经历，因为那时的他就已经被暗中掉包，被送到了三州之外的天尸仙门。 秦家灭族，唐雨嫣远嫁归墟，也都是秦灼逃离天尸仙门后，在江城得知。 而那段迷幻且突然的经历，残留在秦灼记忆里的并不多。 有一段时间里，秦灼很难接受自己亲人都被处死的事实，那样的悲伤比他在天尸仙门受到的痛楚更让人难以承受。 他想过回帝城，想过复仇，然而现实却犹如一泼冷水，冲淡了秦灼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所有情绪。 毕竟当时的秦灼自身难保。 今日见到陈宫，曾经的故人，不禁勾起秦灼已经布满灰尘的少年记忆。 他回到房间，异于常人的耳力也让他听到了徐尘讲述起的那段陈年旧事，比起秦灼之前打听到的则要更加细致一些。 他始终坚信，父亲染指仙道一定是被有心之人陷害，秦灼甚至觉得，当年仙丹祸乱之事牵连了那么多的官家子弟，帝君的做法不够果断，又太过仁慈，所以如今的帝城定然还存在隐患。 秦灼曾在天尸仙门当了那么多年的尸炉，也听过了不少仙门门众们的日常谈话，所以清楚天尸仙门还有不少专门在仙门外寻找尸炉人选的门众。 这些门众实力非凡，而且极为善于隐藏，常年在外，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回到仙门一次。 如今天尸仙门已然不在，可散落在各地的门众定然不在少数。 秦灼认为，在帝城，一定还潜伏着不少天尸门众。 如今徐尘再提往事，也让秦灼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这件事情上。 原本秦灼因尸病无法离开江城，如今自己行动自由，此次方寸之行若能活着回来，定然要重返帝城，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那些被写在名单上的名字，皆要因此付出代价。 正当秦灼陷入思绪之时，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随即探进来一个十分可爱的小脑袋。 “秦叔叔，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就离开。” 秦灼点了点头，原本有些起伏的情绪也缓和些许。 林地城乃是三州边缘之地，穿过影林，然后便是一般人皆不敢踏足的邪念之地。 秦灼对此倒并不在意，毕竟他的身躯就是邪念灵最大的克星，然而除了邪念之地的邪念灵，真正让秦灼在意的却是那帮混迹在邪念之地的修行者们。 那些可都是一帮没有规矩的疯子…… “那小丫头腰间葫芦可是个好东西，绝对是可以媲美熔炼之心的器物！” 秦灼听出了南烛语气中的贪婪。 “想都不要想。” “真是个古板的家伙，这世间大部分的强者之路，都是从掠夺开始的。” 秦灼无奈，此时更是怀疑躲在自己身体里的这只虫子，难道真的是南烛？ 这和徐尘口中讲述的南烛，性格显然不符，出入很大啊…… 因为实在是太过好奇，秦灼还是问了出来:“你真是南烛？” “我更喜欢虫仙这个称呼。” “……” “虽然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存在，不过我曾经确实是叫南烛这个名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更不喜欢‘南’这个姓氏。” “那你应该也认识徐尘了？” “当然，我这条命就是他爹和他救的，后来我没杀他父子俩，也算是两清了，徐尘这个人很古板，跟你有些像，小时候就是一个跟屁虫，怎么甩都甩不掉，谁能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哈哈哈哈，还是成仙好啊，不必烦恼衰老之苦！” 显然，徐尘讲述中的南烛，和真实的南烛还是有些差别的。 至少现在这个南烛，就是一个十足的话痨。 秦灼不再和南烛继续扯皮，从腰间的束带中拿出熔炼之心，仔细端详起来。 从外表看，就是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但拿在手中，秦灼却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热感，那种能量十分奇特，就好像它是一个拥有温度的活物一般。 “器物之所以稀有，正是因为它们拥有特殊的唯一性。” 南烛从秦灼的耳朵里飞了出来，整个虫身都落在了秦灼掌心的熔炼之心上。 “唯一性？”这是秦灼第一次听过的词汇，不免十分好奇。 “就好似不同的动物天生便拥有不同的能力一般，器物的形成也是受大自然规律而形成的，只是它们形成中受到了不少人为的参与，当然，器物师这个职业已经失传，但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器物却分散在整个大陆，而它们拥有的唯一性，便是指它们拥有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能力。 比如这颗熔炼之心，他的唯一性是‘融合’，可将一切不合理的活物或是死物通过其唯一性变的合理，甚至在融合完成后，会自主修复活物的三魂，这也加快了融合过程的速度，正如昨夜你看到的那样，凭借熔炼之心，仅用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能融合出成百上千只的秽妖。 这也是为什么融合之心会被称为炼妖界的圣物，你们真该庆幸熔炼之心原本的主人对炼妖一道还是个半吊子，所以制造的秽妖能力有限，被几个刀客就轻易的解决了。 若得到它的是全盛时期的我，想必虫尸大军早已经踏平这里，整个仙川三途皆要被我踩在脚下！” 秦灼无奈，并没有理会越说越激昂的南烛，而是继续观察着手中的熔炼之心。 他理解了南烛的解释，自然也清楚所谓的“唯一性”有多么的恐怖。 想来唐舒的“流的慢”唯一性应该便是时间了，若是使用得当，其能力或许比熔炼之心更为逆天。 “若我吞噬掉它，岂不是浪费了它的唯一性？” “不不不，器物也分种类，熔炼之心属于上古器物，乃是器物师经过数十年的心血炼制而成，所以凭借普通的方法吞噬只会反噬自身，而你原本吞噬的鲸珠乃是自然器物，吞噬起来没那么复杂，所以你的身体才继承了鲸珠的唯一性‘水源’，如同大海一般，水息源源不断。 只要用对方法，你自然可以继承熔炼之心的唯一性。” 秦灼有些震惊，他本以为鲸珠只是灵宝，却没想到它也属于器物的一种，拥有十分稀有的唯一性。 当然，秦灼也能明白这两者的区别，鲸珠属于自然形成，可充当成品器物的材料，大多数唯一性也与自然相关，吞噬起来相对简单，这个世界上也会存在第二颗，第三颗，不会绝迹。 但像熔炼之心这样的上古器物，乃是用不同的稀有材料，又经过器物师的辛苦炼制才形成，所以能力更为诡谲与全面，吞噬起来更为麻烦，并且也不像鲸珠那样不会绝迹，毕竟器物师这个职业已经失传，熔炼之心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仅此一颗了。 “器物只分这两个种类？” “器物确实只分这两种，但唯一性这种东西，可不只是器物的专属，而且它们皆可吞噬传承。” “还有什么？”对此秦灼尤为好奇。 “除了自然形成的灵宝，上古遗留的器物，还有灵兽体内的兽环，它们不但拥有充沛的灵质，皆拥有十分明显的唯一性，比如那只端绒鸟，它的唯一性乃是速度，只不过吞噬兽环的困难，可要比吞噬器物困难百倍。 而同样拥有唯一性的仙道灵息和彼岸刀魂，你就不要去想了，那还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关于仙道无上和彼岸刀客拥有唯一性，秦灼倒并不意外，毕竟那都是可与自然抗衡的强大存在，它们若没有唯一性，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第72章 肉身分裂 南烛用细如发丝的肢腿将熔炼之心拿起，然后直接钻进了秦灼的嘴巴里。 秦灼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炙热在自己的身体里游动，最终停留在了自己小腹处。 “吞噬器物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先让它在你身体里待几天，当熟悉了新的环境，它的灵质自然而然就会去找你的三魂。” 与自身的三魂产生联系，只是吞噬器物的第一步，想要完全传承器物的唯一性，吞噬的过程根本急不来，每一步皆要走的无比小心。 因为熔炼之心的存在，秦灼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本藏在体内的鲸珠已经被三魂完全吞噬，而原本遍布整个身体的蛇鳞也已经消失不见。 秦灼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是何时发生的变化。 为了尝试自己是否已经拥有了鲸珠的唯一性，秦灼立即爆发杀意，强烈的气息由身体四周开始升腾，整个房间也变的燥热异常。 三魂开始摇曳，一股奇异的感觉传入秦灼的大脑。 虽然四周已经被自身气息烤的犹如火炉，但秦灼却觉得身体尤为凉爽，完全不受自身所爆发出的杀意影响。 源源不断的水源，这便是鲸珠的唯一性嘛…… 秦灼大喜，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是“普通人的感觉。 “……” 一阵莫名的感觉突然升起，秦灼木讷的眼神突然对焦。 有人！ “唰！” 秦灼动作极快，直接冲出房间。 正巧看到身穿客装的男人向走廊尽头狂奔。 秦灼脚下生风，直追而去。 然而才离了客栈，便失去了对对方的感知。 特殊的隐匿之术，刚刚在房间中，自己若没有爆发杀意，或许到最后也不会发现有人还在。 显然自己刚刚与南烛的对话，已经被对方窃听。 秦灼爆发杀意，并未就此作罢。 对方隐匿术极为熟练，但秦灼也对追捕术颇有造诣，哪怕只残留细微的气息，也会被他磅礴的杀意立即感知。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便跑出林地城的范围。 当没有了建筑的遮蔽，秦灼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是一位身穿客装，尤为瘦弱的年轻男子。 秦灼记得这个人，正是随陈宫而来的二星刀奴。 他整个身子犹为箭矢，疾冲而去，带起一道久久未散的风旋。 刀尸映月，一重影！ 秦灼拔刀的一瞬间，整个天空似乎皆暗淡些许。 那刀奴神情虽表现的慌张，但动作却是尤为迅敏，手中长刀硬生生的接下了秦灼的第一刀。 毕竟是位拥有刀意的刀奴，实力自然不凡，至少从格挡的这一刀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定然是要比那陈六强上不少。 只可惜此时的秦灼已经毫不保留的斩出了第二刀。 月解刀尸，二重杀！ 秦灼身形化为残像，对方在此一刹那，便知自己马上就要见阎王了。 “叮！” 一道白光而至，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陈宫终究还是出了手。 强烈的寒霜刀意阻挡了秦灼的这一刀，可即使如此，那身材瘦小的刀奴还是被秦灼这一刀的余波震荡，整个人横飞数米，一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其实秦灼在出刀之前便感知到了陈宫的存在，使出杀招也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毕竟秦灼现在是唐舒的引路人，只因对方偷听，便要将其斩杀，也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当感知陈宫的存在后，秦灼便也就想明白了，这刀奴显然是受到了陈宫的指示。 陈宫踏步而来，站在了秦灼的对面，心里却在惊叹秦灼刚刚的出刀实在太快，自己若是离的再远些，这刀奴的小命定然不保。 两人对视，皆不发一言。 城外树影摇曳，气氛也顿时变的紧张起来。 唰！唰！ 两人同时闪动身形，两把刀刃在眨眼间便相互碰撞在一起，惊起阵阵刀意涟漪。 秦灼明显感觉到，相比于上次，对方这一次的出刀，显然要更霸道一些。 这也勾起了秦灼的胜负欲，正巧刚刚晋升上四境，有人给自己“磨刀”自然也是好事。 “哼！” 陈宫闷哼一声，身形连退数步，与秦灼拉开了好几个身位。 他刀术本就不是以力量为主，所以没必要与秦灼硬碰硬。 当与秦灼对了第一刀后，他便开始有意躲避秦灼接下来的挥斩，整个人犹如鬼魅不断穿梭，寻找着秦灼的破绽。 见陈宫竟是这般应对，秦灼也顿下身形，集中注意力感知起不断变换身位的陈宫。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然而安静并未持续太久，当双方眼神突然对视的一刹，秦灼突然出手。 这一斩，惊起磅礴的刀意涟漪。 就在同一时间，秦灼察觉到陈宫嘴角的一丝笑意，他心中暗叹不妙，但已然无法收手。 秦灼的这一刀快的离谱，结结实实的斩在了陈宫的身体上，秦灼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血肉正在快速分离。 只可惜陈宫的这种状态，并非是秦灼所为。 分裂的血肉化为两道黑影，然后在后方重新凝聚。 而因这一刀扑了空的秦灼却已然无法动弹。 只见此时他的脚下，生有两圈冒着蓝色光晕的结界，坚硬的冰晶包裹住秦灼的双脚，正不断的向其全身蔓延。 此时秦灼才明白，刚刚陈宫不断施展身法，只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在一次次的闪身间便已经在地面上布置了一道两环的控制结界。 这等心智与对战斗的敏锐，非比寻常。 “对方似乎也有器物。” 秦灼从南烛的语气中，听出了贪婪。 他对陈宫拥有器物倒并不算太意外，毕竟陈宫年纪轻轻就已是位三星刀奴，而且家世地位在帝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这样的人身上有些“机缘”，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以将肉身所沾染的一切事物短暂的分解，再重聚，这样的能力非常克制刀客，这也让秦灼不免有些棘手。 见秦灼的整个身子皆被冰晶包裹，陈宫还是跟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愚蠢。”陈宫面露讥讽，赤裸的愤恨从眼中流露而出。 陈宫对一切染指仙道者皆充满恨意，更何况秦灼的消失，让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心灰意冷，哪怕是嫁到遥远的归墟，也不愿在帝城多待一时一刻。 想到此，陈宫心中的恨意便更是浓烈。 就算事后会被唐舒降罪，今日也要将眼前之人斩杀！ “去死吧！” 冰柳刀化为一道蓝色的光柱，直指秦灼心脏的位置，瞬间便将秦灼的身体贯穿。 秦灼身上附着的冰晶开始碎裂，而他则依旧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木讷样子。 可不等陈宫得意，僵硬的秦灼突然抬手，直接握住还未离开自己身体的冰柳刀刃。 “唰！” 一个使力，冰柳刀被直接拔了出来，而已经放下些许防备的陈宫只觉手掌一颤，冰柳刀竟就这样脱了手。 解除封印的秦灼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青晖刀举至头顶，磅礴的刀意犹如大山，重重的向陈宫压了过去。 刀斩而至，陈宫却并未再使用肉身分裂的能力，显然，这种靠器物的逆天能力是有限制的。 “呼！” 灰雾突现，将陈宫整个人紧忙包裹。 急忙赶来的徐尘出手比较仓促，灰雾只不过挡住了秦灼的刀斩，下一刻便崩溃瓦解，秦灼磅礴的刀意还是重重的压在了陈宫的身体上。 陈宫跪倒在地，膝盖将土地压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整个人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徐尘从怀中掏出一枚丹丸，紧忙塞进了陈宫满是鲜血的嘴巴里。 紧随其后的几位刀奴见陈宫受伤，一个个皆怒火中烧，拔刀便要向秦灼冲来。 徐尘怒呵一声，抬手将几位刀奴阻止。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 “快带他回帝城，若晚了，恐怕以后就握不了刀了。” 一听此话，几位刀奴不敢怠慢，直接便将陈宫背走了。 徐尘看向秦灼，见其胸膛刀伤，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反而是匆匆赶来的唐舒一脸的急色:“秦叔叔，你没事吧？” “死不了。” 徐尘只是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若未及时赶到，陈宫定然会死在秦灼的刀下，到时候先不提他还能不能做唐舒的引路人，整个帝城也必将会与秦灼不死不休。 毕竟陈宫的身份特殊，在帝城的地位，可不是一个江城的纨绔少爷能比的。 …… 事情告一段落，秦灼三人并未再回林地城，而是拿着些许行李，继续向林地深处而行。 第73章 临时营地 三州边缘，乃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域。 平静无一丝波澜的海平面上，仅有一条不算太宽的铁锁桥直达海的尽头。 桥头一侧的石碑上篆刻着“诡桥”二字，传闻乃是千年前一位彼岸刀客的杰作。 桥头一片无垠的平地上，烛火通明，坐落着一排排由林木搭建的房屋，木屋皆极为简陋，一看便知是临时搭建而成。 “两位悟有刀意的刀客带队，一人八百两，还可带三人，天一亮便出发。” 一位刀客装束的中年人靠近营地的中央位置，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声叫嚷着。 此时临时搭建的营地中已经有不少人，听是两位悟有刀意的刀客带队，皆对此产生了兴趣。 “五百两。”已经有人还价道。 “八百两，一分不讲，这两位刀客可都曾去过方寸，若不是明早就急着离开，绝不会是这个价钱。”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靠近过来，从怀中掏出了八百两的银票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接过银票，看了眼银票上的钱庄印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有人带头，中年人很快便组好了队伍，带着新加入的三人离开了人群。 此时聚集在营地中央的人们，无一例外，皆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刀客与术士，为的便是赶在六月前抵达方寸，去目睹那一场注定会流传千古的问道之战。 其中刀客占了一大部分，他们皆是对彼岸有所向往之人，只可惜大多数的刀客实力低微，能力有限，想要穿过诡谲凶险的邪念之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便自然衍生出了这样的营地。 由实力强大的刀客和术士发起组队，充当引路人，收取一定的报酬，这大大提高了通过邪念之地的可能。 徒步两天一夜，刚刚穿过影林的唐舒喜欢凑热闹，便抛开徐尘和秦灼，快步凑进了人堆里，想着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可靠的消息。 唐舒身形高挑，又是一脸的幼态，很快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一名体型矮胖，腰侧别着短刀的年轻人靠近唐舒，语气温和的询问道:“妹妹可是在找队伍？” 年轻人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孔，又因肥胖显得富态，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队伍？这里的人都在找队伍？” “自然，想要通过邪念之地，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难道你不是要去方寸山？”年轻的小胖子这才注意到唐舒并未佩刀，也不像是术士的打扮，这显得她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当然是要去的。” “……一个人？” 唐舒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眼身后，徐尘和秦灼就在不远处，似乎也对这突然出现的营地非常好奇。 小胖子投去目光，并未看出徐尘和秦灼有何奇特之处。 “请的引路人？” 唐舒迟疑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家里人，叔叔和爷爷，他们不放心我自己出来。” “这样啊……他们实力如何？” “一般般，爷爷炼过几年气，懂些拳法，叔叔不太爱说话，但刀法不错，若是遇到山怪野兽，他都能解决！” 小胖子尴尬的笑了笑，心里确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心可是真够大的，那邪念之地凶险异常，在其中生存的邪念灵更是凡人的噩梦，哪能是一般的山怪野兽能够相提并论的。 “妹妹，没有引路人，你这种情况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方寸的好。” “必须得要引路人？” “当然，邪念之地常年被雾笼罩，能见度极低，一天十二个时辰皆如黑夜，根本无法靠太阳区分方向，所以必须要有位了解邪念之地的引路人才行，不然很容易就会在里面迷失的。” “这样啊……” “不仅如此，邪念之地生长的植物与果实也十分奇特，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可都是有讲究的。” “还有呢？” 小胖子见唐舒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动，便把邪念之地的特殊从头细细讲来。 “其中最危险的，除了可偷偷进人梦境，操控人脑的邪念灵外，还有一些极度疯狂的修行者们。”小胖子压低声音，无比正色的说道:“这帮修行者，甚至要比一些仙道还更加残忍……” 唐舒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小胖子，疑惑的问:“你怎么对邪念之地这么了解？” 小胖子显露些许的自豪，说道:“在下不才，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引路人。” 唐舒只觉好笑，面前的小胖子看上去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就敢说自己经验丰富，显然是想要举荐自己，好在自己这里拿些好处。 唐舒心里虽对他不信任，但还是表露出了一副无比崇拜的神情。 见唐舒是这样的反应，小胖子微扬下巴，瞬间感觉自己特别有面儿。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的队伍？” “你已经有队伍了？” 小胖子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人群的角落，那里站着两名和秦灼打扮相似，头顶斗笠的刀客，一男一女，看上去倒真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至少比木讷呆愣的秦灼，要更像高手一些。 “队伍里还有两位刀客，怎么样，看上去就很强吧？” “嗯……确实，不过我这次离家没带太多钱，不知道请你当引路人，贵不贵？” “这个嘛，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 小胖子假装为难的想了想，于是伸手比出个六。 六千两嘛……若这人真有些真才实学，倒也值了。 “一人二百两，一共六百两。” 六百……这么便宜的嘛？这比去花惠街的酒楼吃顿饭还要便宜！ 见唐舒不发一言，小胖子还以为对方是嫌自己开价太多，于是紧忙解释道:“这个价钱很公道了，而且钱也不都是我拿，毕竟那两位刀客也算是在三州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些，到时候若真遇到了危险，他们也能护你的周全。” “……” “这样吧，先付三百两，等顺利通过了邪念之地，再付剩下的三百两。” 唐舒从衣袖中拿出三百两的银票，直接说了声“成交”。 见唐舒突然这么痛快，小胖子不免有一种自己似乎被套路的感觉，早知道一开始就多开些价钱了。 小胖子将三百两的银票收好，然后嘱咐道:“天一亮，我们便出发，我去跟那两位前辈打声招呼，你们今天千万别睡过头了。” “好。” 一直等小胖子走远，已经靠近过来的徐尘笑了笑，打趣道:“就不怕他是个骗子？” “三百两而已嘛……”唐舒随即看了眼一旁的秦灼，紧忙解释道:“秦叔叔你知道的，这次去方寸山的人这么多，我们不找引路人直接进去，难免会受到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若真惹到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终究还是麻烦的。” 徐尘轻轻点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着唐舒的双眼也表露出了些许的欣慰。 秦灼对此倒并不在意。 唐舒环视一圈营地四周，说道:“徐爷爷，我是真没想到，这次去方寸山的竟然有这么多人。” “向往彼岸刀客的，又怎么会就你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去的人越多，我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小。” 徐尘笑意更浓，没再言语。 秦灼心里觉得好笑，显然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启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营地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比起深山老林，睡起来确实要更舒服一些。 唐舒见营地里还有卖粮食和水的，便掏钱买了些压缩的面饼，又将带着的水壶都灌满，为明早踏足邪念之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 卷二完 第74章 诡桥 世界之大，如星空一般无边无垠。 但在自然法则之下，适宜凡躯生存的地方九牛一毛，十分稀有，而被法则庇佑的三州之地，便是如今被发现最大的一片陆地。 三州边缘从上古时期便存在着一片朦胧的圣雾，其属性温和，却有着强行压制修行者道行的特殊能力。 直到唐姓称帝，大启建国，他们求得神术，将其包裹三州之地的圣雾进行了一次更为强大的提升，这才抵御了三州外的仙道踏足于此。 由此，只要将三州内修行仙道之人扼杀在成仙之前，那么便可保三州永世太平。 圣雾虽有制衡仙道的能力，却对彼岸刀客和普通的修行者没有任何效果。 但大启建国后，还是将三州用结界围住，仅留下“诡桥”这一条道路。 起初官家秉行着“固步自封”的宗旨，想将唯一可通往三州外的诡桥直接炸毁，可桥上存在着上古遗留下来的三魂之力，即使大启国最强的术士前来，也对此桥毫无办法。 故此帝君派出大量强大的刀客与术士把守这里，就这样，诡桥被禁封了大概十年的时间。 “妹妹，可知被封了十年的诡桥为何突然就解封了？” 腰侧别着短刀的小胖子靠近唐舒，神情略显得意。 小胖子名叫林陌，无名无派，常年混迹邪念之地，也非修行之人，就是对那诡谲之地尤为热衷。 “知道，大启十年，有位彼岸刀客千里迢迢赶至帝城，和父……和帝君签注了一份协议，称大启若面临灭国之灾时他会出手一次，前提是必须解除诡桥的禁制，帝君同意了这个交易，所以诡桥便成为如今这般，任由三州子民和之外的修行者随意出入。” “……那你可知那彼岸刀客为何要让诡桥通行？” “起初没人能想明白，可随着诡桥通行，仅有三州才会生产的风灵花大多数都被卖到了三州之外，帝君这才恍然大悟，毕竟风灵花是炼制内伤丹药的主材料，这种丹药又对刀客用处极大，即使到了彼岸之上的刀客，依旧对其非常依赖。 所以那名彼岸刀客会想让诡桥通行，也是为了他们修刀之人考虑。 虽然如此，诡桥通行后对我们大启也有不少的好处，如今很多稀有的灵丹妙药，还有那些珍贵的锻刀材料，多半也都是从外面流进来的。” 听唐舒讲的头头是道，本想卖弄一下自己博学的林陌不免有些尴尬。 此时小队六人行走在微微摇晃的诡桥上，仅有唐舒一人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之情，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三州之地，便觉得这辈子活得这算是值得了。 小队中那一男一女的刀客乃是一对兄妹，哥哥名叫曾武，妹妹名叫曾雯，是云州天轩城的本土刀客，能力不凡，即使是在以修刀闻名的天轩城内，也算是出类拔萃。 听林陌偷偷与唐舒介绍，这兄妹俩虽未悟刀意，但两人合力，实力绝不会比一般的下四境差，而且那位哥哥曾武，还是一位年纪不过三十的铸刀师。 唐舒对此比较感兴趣，毕竟在三州，铸刀师可是最稀有的职业，即使本人实力不强，但顶着“铸刀师”这个头衔，便就会被人高看一眼。 而且三州最为闻名的五大铸刀师，天轩城就有三位，即使是帝城，也只有一位而已。 唐舒觉得，自己这三百两银子花的还真是值得。 只可惜那兄妹俩人都和秦叔叔一样不太爱说话，这倒是让上前搭话的唐舒碰了壁。 走了不知多久，原本还对两侧云海一线的景色震惊的唐舒终于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条桥到底多长啊……” 林陌笑了笑，解释道:“在这里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其实我们才走了不久，等等周围的雾气变淡，到时候我们就快出去了。” 此时的唐舒，已经对眼前的路，迫不及待了。 第75章 邪念之地 诡桥的这一路，不远不近，而那位从天轩城而来的刀客，不止一次注意别在秦灼腰侧的刀。 对于秦灼，曾武并不在意，但铸刀师的直觉，让他不得不在意秦灼所配的那把青晖刀。 刀的刀鞘作工比较出粗糙，刀柄看上去也普通至极，但曾武却能够听到细微的刀鸣之音。 刀未出鞘，便可听鸣，这是只有铸刀师才懂得的技能。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更是一个刀客是否能成为铸刀师的门槛。 曾雯也注意到了哥哥的异样，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是一把好刀。” 曾雯了解哥哥，对于刀的眼光极高，能从他嘴里听到称赞，显然秦灼的这把刀非比寻常。 “只是可惜了……”曾武瞧了瞧走在后面的秦灼，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刀客，根本配不上这把名刀。 也不怪曾武会觉得秦灼普通，而是此时已经完全吞噬鲸珠的秦灼，已经可以利用自身的气息来充当呼吸，很难让人分辨真假。 而刀客相互观察，第一便是感应其呼吸。 此时才刚刚懂得“模仿”呼吸的秦灼，自然不熟练，呼吸甚至都不均匀，给人一种他有些喘的错觉。 …… 六人结伴，径直前行。 不知又走了多久，周围的雾气淡了些许，原本暗沉的天空显露一抹红晕，随着众人的靠近，暗红色很快便填充了整片天空。 红色的天空，无日无月，让人无法分辨白天与黑夜。 “天空居然是红色的！”唐舒惊呼出声，脸上原本的疲态瞬间荡然无存。 “……”其实徐尘也是第一次离开三州，见此异景，也是颇觉神奇。 因为秦灼曾在邪念之地待过一段时间，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唐舒好奇的问:“那该怎么区分白天还是黑天？” 林陌在一旁解释道:“邪念之地可不分白天黑夜，在那里，天一直都是红色的，看上去像不像一片片的火云，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邪念之地的原因，身处在这片火云下，我便感觉自己浑身舒畅。” 众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直至周围淡雾完全消失，红色覆盖整个头顶，诡桥的尽头也终于呈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桥头的对面，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土地，地面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是由天空的红色映衬而来，其余倒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唐舒大步流星，跑到几人的中间，率先跳到了散发着红晕的土地上。 然而才刚站稳，她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 不仅如此，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莫名的恶心感让唐舒干呕起来。 幸亏这几天吃的少，不然定要在别人的面前出洋相了。 唐舒侧目，发现其余人在一旁都表现的毫无异常。 她本想再站起，却发现眩晕感再次加重，整个人又重新坐在了地上，继续干呕起来。 唐舒曾有过食物中毒的经历，就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此时林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有的人会晕船，有的人会晕高一样，邪念之地的区域十分特殊，失重感和三州不同，空气也不一样，出现不良的反应很正常，只要坚持两三天，终究会适应的。” “两三天……”唐舒无奈，心中不免生出退缩之意，想要赶紧回到诡桥上的欲望越发强烈。 这种欲望，终究还是被她强行压了下来。 这才刚刚离开三州，离方寸还远着呢，如果现在就放弃，她会瞧不起自己一辈子的。 徐尘靠近过来，将难以站起的唐舒背在了背上。 或许因为双脚离地的原因，恶心感稍退，但头还是晕的厉害。 就这样，徐尘背着唐舒，几人往邪念之地的深处继续前行。 第76章 肉汤 犹如火烧的血红之下，是一片宽广无垠的平坦之地。 无一草一木，仅有一座破败古旧的石庙屹立其中，显得尤为特别，每当有行人路过，不得不注意到这个地方。 甚至靠近石庙，还能嗅到一股特别的肉香气。 石庙外墙建筑破损严重，但推开庙门，庙内院落却似乎有人在打理，看上去还是蛮干净的。 此时的石庙后厅，穿着破旧布衣的妇人正在熬煮着肉汤。 妇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布满雀斑，但却给人一种十分随和的感觉。 她正在熬制的汤中除了有一些仅在邪念之地生产的的调料外，还放了西芹和胡萝卜，这些新鲜的水果可都是在三州那边运进来的，在邪念之地可并不多见。 除了这些新鲜蔬菜，汤里还有着不少已熬制泛白的骨肉，看上去好似排骨，从中向上升腾而起的肉香气很快便充斥整个石庙。 妇人笑容满面，准备六个空碗，将肉汤盛好，一同摆在木制的餐盘上，然后快步走出后庙的厨房，来到了石庙的正庙内。 正庙中央，有四张土桌子，虽简陋了些，却被打扫的还算干净。 谁能想到，这破旧的石庙里面，竟然是个可以休息可以吃饭的客栈，若不进来，谁也想不到此处竟然别有洞天。 此时正有六人小队围在一张桌子上，其中两名年迈刀客气度非凡，引路人则是位年轻的刀客，而带着的三个雇主，除了那位壮汉看上去还有些斤两，其余两人皆是第一次踏足此地，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感受那无时无刻的眩晕。 当闻到妇人端过来的肉汤后，两人的眩晕感似乎减轻了些许，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便往嘴里喝。 这帮人实力虽有强有弱，但也都是常年习武的主，自然不会怕烫。 当胃里渐暖，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这么香的肉汤，他们在三州境内都未曾喝过。 妇人满意的看着他们，说道:“慢点喝，不够还有，肉汤不限量。” 带头的引路刀客并非第一次来此石庙，他没急着喝汤，而是拿出六枚淡红色的晶体碎片递给了妇人。 妇人收起晶体，眉眼带笑的便离开了。 然而不等她回到后庙，石庙的大门便再次被人给推开了。 来的六人，正是比正在喝汤的小队晚半个时辰上桥的秦灼等人。 身处邪念之地这么久，唐舒倒是能够勉强行走，但眩晕感还并未完全摆脱。 “哎呦，这不是林陌弟弟嘛！”妇人靠近过来，显然是认识林陌。 “孙姐，赶快来六碗热汤，在外面晃了这么久，最馋的就是孙姐熬的肉汤了！” “等着，马上就来。” 当妇人回到后庙厨房，正庙内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微妙起来。 秦灼也注意到，另一小队的两名年迈刀客脖颈处，纹刻着单字“轩”，那是天轩门门众的固有标识，几乎所有修刀之人都会认得。 天轩门作为八门之一，也只有帝城的素灵门才能压其一头。 天轩城之所以刀客闻名于世，少不了天轩门的功劳，甚至有人说天轩门中悟有刀意的刀客，要比帝城所有的刀客加起来还要多。 此话虽有夸大的嫌疑，但也证明了天轩门在三州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低。 秦灼注意到，那两位喝汤的老刀客瞧了眼自己这边的曾武，显然是认识曾武的，毕竟他们也都是从天轩城来的。 因为肉汤刚刚便熬好了，所以上的很快。 “林陌弟弟，蔬菜快没了，你什么时候去林地城再帮忙采集一些。” 林陌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然后才回答道:“孙姐你得花钱请人买了，我这次得带他们穿过邪念之地，没个把月应该回不来。” “行吧……我先少买些，等你回来再让你去买。” “没问题。”林陌又喝了口汤，然后从怀中拿出六枚红色晶体递给了姓孙的妇人。 唐舒喝了口汤，顿时感觉精神了不少，眩晕感也有明显的减退。 “等你把这碗汤都喝了，应该就能完全适应了。” 唐舒又嚼了口肉，觉得人间绝味也不过如此，整个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这肉也太香了，是什么肉？”唐舒忍不住好奇的问。 “一种生在邪念之地的动物，我们都管它叫泽君，不算稀有，皮肤有毒，但去了皮，肉质鲜美，是我们这大部分人都喜欢的美食。”林陌没敢形容“泽君”的样子，他怕说完唐舒会直接将肉汤全吐出来。 “我怎么没听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若带到三州去卖，定然能够风靡！” “那可不行，泽君比较特殊，只适宜在此地生存，而且一旦死了，肉质也会很快的腐烂，所以我们喝的肉汤，用的可都是现杀的泽君肉。” 唐舒嘴不大，但喝的却是很快，一碗喝罢，甚至有一种还未尽兴的感觉。 林陌笑了笑，问道:“再来一碗？” “不了不了，你不是说这种肉汤在这地方有的是嘛。” “确实，但孙姐做的肉汤却是最好喝的。” 唐舒抹了抹嘴巴，吃饱喝足，正如林陌所说，一碗肉汤下肚，晕眩感便已经荡然无存了。 “泽君肉质特殊，其实也属于一种药材，专治头晕。” 想到回到三州便再也喝不到这样的美味了，唐舒一时间竟有些怅然若失。 就连对口腹之欲一向淡然的徐尘，也将肉汤喝了个干净。 喝前他偷偷用素瞳观察了肉汤，不仅无毒，还散发着淡淡的灵质，说它是药材倒也确实不为过。 徐尘将勺子放进汤碗中，出言问道:“刚刚老夫见你给那位老板娘的红色晶片，是什么东西？” “哦，这东西是邪念之地的货币，邪念灵死后会分解出几十枚到几百枚不等，除了猎杀邪念灵，用银子在一些邪念之地的商人处也能换到，一两银子能换一枚。 不过这地方的商人可不多，能不能碰到全凭运气。” 秦灼觉得，若是在江城，花六两银子只喝六碗肉汤，这跟抢钱没什么区别，但考虑到肉汤的功效，还有此时环境的特殊，六两便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秦灼虽未喝肉汤，但也能从唐舒的神情中感受到它的美味，毕竟唐舒生在帝城，什么美味佳肴没尝过。 而令秦灼遗憾的是，小馒头可能一辈子都尝不到这么美味的肉汤了。 若是让她喝到，恐怕她自己就能狂炫六碗。 不对，六碗可能够呛挡得住！ 不知道小馒头书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刻苦的练拳…… 林陌将肉汤喝完，见坐在对面的秦灼依旧没有动勺子，不免感到疑惑:“这位叔叔，你怎么不喝啊？” “……” 秦灼没有说话，唐舒则紧忙解释道:“我叔叔得了怪病，不能随便吃东西的。” “没事，说不准这肉还能治怪病呢！” “……”秦灼依旧无动于衷。 “就尝一口嘛，又不会怎样！” 林陌的坚持让秦灼心生疑惑，不禁抬了抬头，正巧和林陌来了个对视。 林陌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当看到那一双空洞无神的死鱼眼后，整个人立刻呆愣当场。 如今的秦灼虽然恢复了些许的气色，但如死尸一般的眼神，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产生变化的。 林陌低头不再说话，整个人陷入思绪之中。 并非是林陌因秦灼的眼神而感到害怕，而是秦灼的这个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邪念之地，那帮疯狂的修行者们，也都是这个眼神，他们可都是曾被仙道迫害过的活死人，不但无心，甚至不受道德的约束。 细细想来，自从六人上桥之后，这位姓秦的刀客就没吃过一口东西，休息的时候也并不像真是在睡觉，甚至发出的气息也和普通人有着些许的差异。 这与修行者们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 他也是被仙道迫害的活死人！ 第77章 邪念灵 关于邪念之地的形成，早在上古时期便就存在了。 邪念之地的特殊，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其区域和三州边缘的圣雾相互排斥，为了抵御圣雾的渗透，经过长年累月的时光，慢慢进化而成。 邪念之地的气候十分特殊，常年干燥，犹如初夏，雾气和雨水皆难以渗透，但这也让邪念之地的空气变的十分浑浊，并不适宜普通凡人在此生活。 如果不懂得一些特别的呼吸法门，在邪念之地的凡人寿命或许不会超过二十岁，皮肤不但衰老极快，最终还会慢慢腐烂，会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所以像孙姐这样的凡人想在此地做买卖，除了每日要用特别的草药浸泡全身，对于呼吸的方法也十分讲究。 当然像唐舒这种只是路过的凡人，就没必要懂得这些，毕竟个把月的时间，对他们身体健康还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在邪念之地，除了路过的人，在此地行商的凡人以外，那群诡异且疯狂的修行者们则占据大多数，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一帮天残地缺之人，身体或多或少皆被仙道迫害过。 他们讨厌三州之外的广阔天地，又不被三州之内的大启子民所接受，所以才会把这里当成自己栖息之地。 被仙道迫害的身躯比较特殊，正巧能够接纳这个诡异的地方，而且他们的三魂残缺，乃是邪念灵最嫌弃的那一种人，所以将邪念之地当成修炼之所，完全就是第一选择。 秦灼从天尸仙门逃脱后，一路上靠山水维持，到了邪念之地又有贵人相助，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三州。 原本的他也想过自己的余生就在这个鬼地方度过，但亲人和朋友的牵绊还是让他回到了三州。 只可惜经过多少个春秋冬夏，心心念念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 吃饱喝足，经过不知多久的长途跋涉，众人也已经感觉到了疲惫，于是准备就在石庙的侧庙休息，好好的睡一觉。 石庙内休息的环境并不好，就是一个像土炕的地方，没有遮挡，甚至连枕头都没有，可即使如此，唐舒还是率先躺了上去，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睡个饱觉。 此时的她，实在是太疲惫了。 林陌没急着睡觉，而且从外面拿进来了一根蜡烛，顿时引起了唐舒的疑惑。 邪念之地不分白夜，他们睡觉的地方又有通风口，十分明亮，根本用不上蜡烛。 只见林陌将蜡烛摆在土炕的中央，然后拿出一枚红色晶片放在蜡烛的烛心上。 随即施展小小的术法，手指生火，将其点燃。 一股夹杂着腥气的味道立刻钻进唐舒的鼻子里。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是在做什么？” “邪念灵会嗅到熟睡的凡人，然后钻进他们的梦境，以此来蚕食凡人的三魂，它们死后所残留的晶体会散发邪念灵的味道，虽然会吸引到他们，但也可以扰乱它们的感应，让他们误以为是同类。” “原来是这样……” “记住，晚上若是看到了什么怪东西，可千万别喊出声。” “……知道了。”唐舒本想再问的仔细些，可实在是太困了，应了声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陌做好这一切后，便也躺在了土炕上，睡前他瞟了眼靠在一侧墙角的秦灼，心里对其却是尤为在意。 石庙静的可怕，无一人发出鼾声，唐舒则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 当众人完全熟睡后，林陌悄悄的坐起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秦灼隐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微微睁开，待外面的脚步声离的远了些，这才腾空而起，整个人直接撑在了石庙内的通风口上。 暗红的视线内，林陌并未去方便，而是拿出了一根像笛子一样的东西吹了吹，笛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从中慢慢飘出一团雾气。 雾气似乎拥有自主意识，向着远方飘了过去。 秦灼第一次见过这样的笛子，但他猜测，这或许是什么特殊的通信工具。 林陌此时做这等举动，很像是在向谁传递信息。 秦灼心里虽好奇，但也知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再次跳回到了自己位置上，闭眼凝神。 时间慢慢流逝。 安静诡异的石庙终于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秦灼虽闭着眼睛，但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悄潜入了房间。 没有呼吸声，但却给人一种十分特别的压迫感。 是邪念灵。 秦灼依旧闭着眼睛，并未轻举妄动，他不是第一次与邪念灵打交道，知道这种东西在入人梦境时会发出特别的声音。 只要这个声音没有响起，庙内的众人便都是安全的。 睡在土炕一侧的唐舒本做着美梦，但别在腰间的“流的慢”却不断震动起来，显然里面装着的虫子们感应到了什么，变的尤为兴奋。 唐舒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身子瞬间石化。 本想嘶吼出声，但还是用手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却见视线之中，是一只浑身乳白色的怪物漂浮在自己的身上，怪物能有成年人一半的大小，就像是一只“水母”，巨大无比的脑袋上没有眼睛，只生长了两只拇指大小的鼻孔，在极有频率一前一后的摆动着。 怪物的下身是一只只由粗渐细的触手，就和水母的一样，看上去雪白光滑。 而这些触手，就在自己的身体上慢慢的“流动”。 说来也奇怪，唐舒竟感觉不到任何异感，但这样的画面还是让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就是邪念灵嘛！ 实在是太恶心了！ 该死的东西……怎么还不走…… 两行泪水从唐舒的眼眶流了出来，虽然没什么实质的感觉，但唐舒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等了一小会儿，邪念灵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的徐尘身上。 看着邪念灵在徐爷爷的身上左右蠕动着，这画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唐舒觉得好奇，就这么看着邪念灵一个一个的“侵犯”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唐舒第一眼感觉邪念灵这东西长的实在是太过怪异，可这么看了一会，竟让她硬生生的给看顺眼了。 甚至还觉得它有点可爱。 “……完了完了，自从离开帝城，自己这口味好像变的越来越重了，这样不行，我必须要克制，要克制。” 这样想着的唐舒见邪念灵往墙角的秦灼漂浮过去，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刚刚还想着要克制的事情直接被她抛在了脑后。 却见那庞大的“水母”缠绕在秦灼的上半身，两个鼻孔一张一合着，而秦灼则微抬下巴，一双木讷的死鱼眼死死的盯着身前的水母。 这样的画面让唐舒差点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她多希望自己能将此时此刻的画面牢记脑海，等之后回了帝城，找帝城最厉害的画师将此时的画面临摹下来，再裱上框，就挂在自己的房间。 每当自己不开心了，就瞧一眼，烦恼定然会立刻荡然无存！ 邪念灵似乎有些嫌弃秦灼，只在他身上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侧庙的房间。 看着邪念灵离开，唐舒竟有些不舍，想着这东西要是虫子就好了，自己也能豢养一只。 邪念灵刚刚离开不久，秦灼便有所动作，也起身离开了侧庙。 唐舒心里十分好奇，想要出门去瞧瞧秦灼想要干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想起了徐爷爷的嘱咐，离开了三州，就算是像徐爷爷这样的大宗师也不能护自己周全，所以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离徐爷爷太远。 只能等秦叔叔回来亲自问他了…… 秦灼离开了许久，唐舒等着等着就又进入了梦境，再次醒来时，小队的所有人则已经候在正庙，就差她一个了。 第78章 意外 离开石庙，唐舒特意放缓脚步，靠近总喜欢走在最后面的秦灼。 她压低声音，问道:“秦叔叔，你昨天跟着邪念灵干嘛去了？” 如今的唐舒已经将秦灼当成了自己人，说话完全没必要绕弯子，当然，秦灼也很欣赏唐舒如今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 秦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手塞进自己的衣怀中，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唐舒。 唐舒伸手接过，却发现竟然是闪耀着淡红色光芒的晶体碎片。 唐舒没有细数，但最起码也要有三十多颗。 这一刻，唐舒终于明白秦灼昨夜是干嘛去了，只是可惜了那只邪念灵…… 唐舒毕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人事物都会充满好奇，如今见到这么多的晶体碎片，自然要将它们全部占为己有。 感受到腰间流的慢再次发出轻微的抖动，唐舒灵机一动，将一枚晶片直接丢进了葫芦嘴里。 流的慢中的鬼虫似乎非常喜欢晶片的气息，整个一窝鬼虫皆完全沸腾，在流的慢中折腾了好一会儿。 “这种晶片还真是神奇，它的气息应该不会对鬼虫有伤害吧？” “嗯，但也不能放的太多了。” “知道，这晶片在这里可是钱，自然不能都用了。”唐舒将红色晶片和碎银子放在了一个袋子里，然后又问:“邪念灵那东西好杀吗？” 秦灼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还行。” 邪念灵属灵质生物，体质特殊，性格也比较温顺，只会攻击睡梦中的凡人，当然在邪念灵的世界里，它们觉得这是对凡人表示好感的态度。 邪念灵在平日里基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这种生物可以将身体融于空气里，成为真真正正的无形无色，所以昨夜秦灼为了杀他，还真废了一番功夫。 可惜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邪念灵，秦灼并未从其身上找出修行者豢养的痕迹。 但这依旧没有打消秦灼的疑虑，昨夜林陌的举动依旧十分可疑。 林陌带队又走了不知多久，摆脱眩晕感后的唐舒也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身处其中，看的久了，这邪念之地真就没什么好玩的。 这一路上就只是无垠平坦的土地，根本没有任何猎奇的事物能让唐舒开开眼界。 正当唐舒兴致缺缺之时，一只类似于苍蝇头颅的脑袋突然从土地下钻了出来，就在唐舒视线的正前方。 因为在林地城见过了太多这样的“脑袋，所以此时出现的东西让唐舒极度反感。 “这是什么东西，真恶心！” 苍蝇头就只是苍蝇头，头顶没有人脸，体积也不过一个拳头的大小，并没有什么太稀奇的地方。 然而当“苍蝇头”从地下钻出，露出身体全貌后，唐舒倒抽一口凉气，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却见苍蝇头的身子竟和蟒蛇一般，手臂粗细，几米的长度。 它没有四肢，行动与蛇无异，皮肤上生长的鳞片纹路就像是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看的人不禁头皮发麻。 “嘿嘿，你吃过它的，这就是泽君兽。” 唐舒傻眼，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里则暗自发誓，自此以后再也不喝肉汤了！ 泽君兽没什么攻击性，可能就是为了出来透透气，转了几圈后便重新钻回了地底。 天空的红色暗了些许，一股特别的压迫感从众人前方袭来，这一次，就连唐舒都轻易的感受到了。 “这……这……”林陌眼神突然变的惶恐。 就连一直都表现冷漠的曾武曾雯兄妹俩也拔出腰侧的佩刀，将杀意外放。 “这是怎么了？”唐舒也变的紧张起来，身子不自觉的靠近了徐尘，一只手也已经抵在了流的慢上。 “是修行者！” 林陌话音刚落，一阵伴随着强大烟尘的风暴自前方席卷而来。 妖风凛凛，连大地都连带着开始震颤。 风暴中蕴含着强大的术法气息，对方显然是一位强大术士。 徐尘双目白雾渗透而出，由一道道“细线”形成的风暴旋涡中央，确实有一位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悬浮其中。 男子身着黑衣，面容枯瘦，两只抬起的手臂上刻满了术纹，额头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让徐尘觉得意外的是，中年术士并非是真的生的矮小，而是他没有双腿，显然是位特殊的残疾人。 风暴还未抵达，只是靠近，众人的视线便已经开始模糊，唐舒身轻，双脚更是直接离地，整个人不自觉的腾空而起。 徐尘紧忙拉住一旁的唐舒，然后一个大退步，带着唐舒退了十数米的距离。 仅从风暴的压迫感来看，对方的实力绝不一般。 曾武曾雯兄妹俩反应十分及时，向一侧快速闪躲。 林陌虽然看上去有些笨重，但跑起来比狗还快，一溜烟的就与突如其来的风暴旋涡拉开了距离，只留下秦灼呆呆的站在原地。 视线中，风暴已经将秦灼完全吞噬其中。 当压迫感来到了临界点，秦灼也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位没有双腿的术士。 并不是秦灼不想躲，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手掌握住青晖刀的刀柄，就在他准备拔刀之际，耳边却传来了徐尘的喊叫声。 “还有人！” 与此同时，秦灼也感受到了另一道压迫从地下传来。 这人隐藏极深，出手极快，根本不给秦灼强压之下出手的机会，身形破土而出，一根狼牙棒直接敲在了秦灼的后脑勺上。 秦灼只觉片刻眩晕，但却并无大碍。 对方未起杀心，似乎有意想要活抓自己。 当想到事情的关键后，秦灼心里顿生一计，他放弃了拔刀的打算，顺着对方的意图直接栽倒在地。 整个身子瞬间便被风暴卷起。 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妖风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后，秦灼已然消失不见。 唐舒惊慌失措，连喊了好几声的“秦叔叔”。 徐尘轻轻拍了拍唐舒的后背，然后向她投去了一个眼神，唐舒会意，这才安心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可依旧逃不出徐尘的这一双素瞳。 刚刚两位术士的搭配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他们明显小瞧了秦灼的实力，而秦灼假意被抓，似乎也有更深远的打算。 “完了，这下完了……”林陌双目失神，急忙靠近唐舒，面露难色。 “刚刚是谁，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抓人？” “是修行者陈风和土侯，被他们抓走，你叔叔他……” “他会怎样？” “恐怕没救了……” 唐舒并没表现的太过悲伤，反而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这让林陌不免有些疑惑。 “你指没救了的，是那两个修行者吗？” “啊？”林陌一时有些懵圈。 “你认识那两个修行者？” “当然！在这里混的商人没人不认识陈风和土侯，他们可都是很可怕的修行者！” “那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哪了？” “知道是知道，但没人敢靠近那个地方。” “带我去！” 林陌瞪大双眼，紧忙摇头:“你疯了吗，去那里无疑就是找死！” 唐舒一脸正色，呵斥道:“你拿了我的钱，承偌会护我等周全，如今发生这等事便就要退缩吗！” “可是……” 唐舒将视线看向一旁的曾武曾雯兄妹俩，言语间不免夹杂着讥讽之意:“天轩城的刀客，原来就是这么做买卖的。” 徐尘没有说话，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子竟有些陌生。 看来比起宫阙，这个广阔的江湖或许更适合她。 曾武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对林陌道:“带路。” “可……”林陌不禁有些犯难。 “带路！”曾武加重语气，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杀意。 见此情景，林陌叹了口气，只好妥协。 第79章 陈风，土侯 邪念之地，风土庙。 一片无垠的红色之地，中央屹立着一处算不得大的土庙，从地下爬出的暗绿色的藤条向土庙的外墙延伸着，上面还生有褐红色的花朵，蕴含着强烈的毒素。 庙身不大，但写着“风土庙”三个字的旗帜倒是尤为气派。 庙内是一片简单的空地，但中央位置却有一条宽敞的楼梯，一直向地下延伸。 在邪念之地，楼庙随处可见，皆是从上古遗留下来，从外观看上去，多少都有些古旧。 若是土庙上插着旗帜，已经被人赐名，代表土庙乃是修行者的栖息之所，闲人勿近。 若是土庙没有旗帜，那便代表庙中住着的是商人，可以进出。 在邪念之地，修行者一般不会去动商人，毕竟他们平日所需，皆是从商人手中买来的，这也是邪念之地维持良好运转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风土庙地下城内，两名术士将昏迷的秦灼捆绑在了一处案板上，其中没有双腿，腾空而行的陈风开口道:“是个生面孔，但他这身体，好像有点古怪。” 身材魁梧的土侯则把用嘴叼着的狼牙棒丢在一侧的竹筒里。 名为土侯的术士身材虽壮，却已然没了两只胳膊。 一人无手一人无足，这两位躲在邪念之地的修行之人还真是绝配。 土侯上前，仔细瞧了瞧秦灼的身子，依稀还能看到脖子上的红痕，是已然褪去蛇鳞所留下的印记。 “蛇鳞病，火骨毒，身体又没了五脏六腑，生前应该是被人做成了尸炉。” “这也能活，命可真够大的。” 土侯轻笑一声，说道:“雾大人可要比他惨多了，不还是活下来了。” 此时装睡的秦灼终于听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他认得土侯口中的“雾大人”，也是位邪念之地的修行者，与救下自己并送自己回到三州的吴俊关系不错。 秦灼对于“雾大人”的记忆比较模糊，毕竟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秦灼也只是常常听吴俊提及过这个人，字里行间皆透露着他的了不起。 不知道吴俊在邪念之地怎么样了？ 只可惜秦灼这次有任务在身，并不能在邪念之地过久的逗留，只能等回来后，再去找吴俊了。 毕竟是曾经救了自己的贵人。 陈风伸出冰冷的手，抵在了秦灼的小腹处，声音沙哑:“土侯，可尸炉一般都是天尸仙门所炼，天尸仙门都已经没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有尸炉出没在这里。” 先不提被仙道做成的尸炉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是活下来，也绝不可能像秦灼活的这般滋润，若不是两人探查了秦灼的身体，这秦灼除了长的怪异外，完全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陈风与土侯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口:“他身体里有宝贝！” 陈风运转气息，一团风旋在手中凝聚，然后贴在秦灼的身体上进行着更为深入的感应。 果不其然，当陈风的手掌靠近秦灼的小腹后，其掌心的风旋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辉，稍显即逝。 “是器物！” “好充沛的灵质！” 陈风与土侯皆是面露喜色，那土侯更是将放在竹筒里的狼牙棒再次叼起，双眼之中尽是贪婪。 “你要干嘛？” “打碎他的身体！” “不行，会破坏到他身体里的器物，去厨房拿刀。” 土侯倒也听话，撇下狼牙棒，没一会儿便叼着把菜刀回来了。 陈风接过菜刀，刚准备动刀，却发现秦灼那如死鱼一般的双眼不知从何时已经张开了。 陈风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向其小腹处挥刀而去。 秦灼爆发强烈杀意，捆绑着他的绳子被直接震断，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的瞬间，一只脚便已经落在了陈风的脸上。 陈风只觉脸上一痛，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撞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秦灼站定，抬手稍一凝力，被丢在房间一侧的青晖刀便已然回到了他的手上。 杀意极速攀升，整个房间犹如熔炉，异常火热。 陈风悬浮而起，被秦灼这一脚踹的多少有些狼狈。 而土侯身形一闪，与秦灼拉开距离的同时，狼牙棒也已经被他叼在了嘴巴上。 虽然对方想要抢夺自己体内的熔炼之心，但秦灼却并未立即动杀念，而是出声问道:“你们认不认识吴俊？” 此时的陈风火冒三丈，根本不理会秦灼的问题，双手结印，手臂上的术环渗出光晕，一道如刀般锋利的风旋直接挥向秦灼。 拔刀，挥斩，陈风使出的风旋被秦灼直接斩断融入空气。 陈风怒斥一声，双臂被强烈的气息围绕，不断挥手，那一道道空气刀锋向着秦灼前赴后继而去。 秦灼没有硬接，而是腾空跃起。 另一边的土侯找准时机，整个人直接闪至秦灼的后方，挥舞着的狼牙棒将空气撕裂的扭曲变形。 已经吃过一记狼牙棒的秦灼可不想再吃一次，他整个人在空中突然扭转身形，青晖刀直接落在狼牙棒的棒身上。 土侯只觉强烈的痛楚从嘴上传来，狼牙棒断裂的同时，土侯的两排牙齿也一并碎裂脱落。 土侯倒在地上，疼的撕心裂肺，满脸狰狞，他想去捂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手，整个人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 陈风见情况不妙，欲想逃离，而且房间空间有限，在这样的环境里和刀客搏命胜算实在不大。 然而此时想逃则为时已晚。 秦灼的青晖刀刃已经架在了陈风的脖子上。 “认不认识吴俊？” 陈风抬起双手连连求饶，带着哭腔说道:“你是……你是说那卖肉的商贩？” “是他。” 秦灼逃离天尸仙门，后来昏迷在邪念之地，是当时萍水相逢的吴俊救了自己。 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秦灼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也算是个富裕人家的子弟，身体健全，性格开朗，而来到这么个鬼地方贩肉，乃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他的未婚妻许多年之前被人抓到这里后便失去了踪影，痴情的吴俊追赶于此，一直寻找，数年无果。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秦灼都觉得吴俊的未婚妻已经死了，可这话秦灼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吴俊怎么样了。 “他死了。” 秦灼身体微颤，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背叛了雾先生，谁都活不了。” “这里有规矩的，修行者不可杀商人。” “那是以前，现在的邪念之地，雾先生就是规矩！” 秦灼沉默下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陈风看准时机，突然暴走，整个人挣脱秦灼，强烈的风暴在地下空间凭空而起。 整个石庙地下开始因巨大的震动开始坍塌。 还在地上打滚的土侯运气极差，还在痛苦中还未挣脱，便被突然掉下来的土石直接砸在了脑袋上，当场晕厥。 或许是老天都不想让他太痛苦。 陈风的术法威力极强，显然整个石庙原本就已经布置好了三环结界，所以凝聚出来的风暴才会在顷刻间便将石庙掩埋。 陈风动作敏捷，想要趁机逃脱，但秦灼的一只手还是抓住了他的胳膊。 陈风感觉自己的胳膊就像是被拴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陈风动用术法，强烈的风旋凭空而起，将他被秦灼扣住的手臂直接斩断。 挣脱束缚的陈风便就这样挣脱了束缚，飞出了石庙的地下。 而秦灼想逃则已然来不及了。 碎石坍塌，直接将石庙地下完全掩埋。 秦灼很震惊，想不到邪念之地的修行者这么果决，本来就没有了双腿，一只胳膊说断就断，竟不带一丝犹豫的。 第80章 雾先生 林陌带着小队四人一同赶至邪念之地的风土庙，然而令林陌意外的是，原本的风土庙已经不复存在，仅剩下一片坍塌的废墟，还有飘散在四周久久未散的浓烟。 就连围绕在庙外的黑樱藤蔓皆已经出现了干枯的状态。 “是这里应该没错啊！”林陌一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然后当他在一片碎石中找到“风土庙”的旗帜后，他才相信，原本的风土庙已经不复存在了。 徐尘看向坍塌的下方，双目散发微雾，于是对唐舒轻声说道:“他在下面，应该没事。” 话音刚落，坍塌的土石便开始有了动静，在轻微的颤抖着。 林陌一惊，紧忙从坍塌的上方跳了下来。 先是一只干枯的手掌从土石中显露，随即强烈的杀意迸发而出，秦灼的整个身子直接跳了出来。 此时褪去斗笠的秦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只刻满术环的断臂。 林陌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两个……修炼者呢？” 秦灼将手臂丢在土石上，然后抖了抖满是灰尘的衣服，声音平淡的说道:“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林陌呆愣当场，满是震惊。 一旁的曾武曾雯俩兄妹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来邪念之地，所以很清楚这个地方的修炼者们都是一帮十分难缠的家伙。 秦灼走到林陌的身前，一双死鱼眼死死的盯着林陌。 林陌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又被秦灼盯的双腿有些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如今强撑，也只是不想在唐舒的面前失了面子。 “你这是……” “……”秦灼依旧不发一言，此时之所以这样看着林陌，是因为他猜测陈风和土侯的出现，或许就是林陌引来的。 林陌一时间有些尴尬，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唐舒，才发现此时唐舒的眼神也变的有些冰冷，和原本可爱的好奇宝宝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林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是你引来的？” “什么？当然不是！你……为什么怀疑是我！”林陌此时的反应倒是正常。 “把那个笛子拿出来。”秦灼的声音虽平淡，却充满了一股威胁的意味。 因为得知吴俊被杀的消息后，秦灼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对林陌的耐心早已经荡然无存。 “笛子，什么笛子？”林陌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紧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笛子状的细竹筒，解释道:“这是唤灵笛，是可以呼唤邪念灵的东西，如今邪念之地的邪念灵不比之前，比较少，若不是用它，就算是睡的再死也很难遇到一次邪念灵！” 唐舒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要呼唤邪念灵？” 林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就是想让你们见识见识，并……并没有恶意，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邪念灵也确实并没有对我们动手不是吗！” “……”秦灼依旧死死的盯着林陌。 “至于……至于陈风和土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 “他没撒谎。”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徐尘只好开口做起了和事佬，他已经用素瞳审视了林陌一番，发现他并未说谎，当然，也不排除林陌对说谎一道天赋异禀，就算是徐尘这样的异瞳也能够欺骗。 徐尘只是觉得，路途才刚刚开始而已，有些事情还是留一线比较好。 此时的秦灼又岂能没看出林陌并未说谎，只是刚刚得知了吴俊被杀的消息后，十分不是滋味。 ”雾先生，你知道他在哪？” “……这里的人都清楚他在哪，只是……”林陌先是看了一圈众人，然后说到:“虽然我不清楚你与雾先生有什么矛盾，但……但他可不是陈风和土侯他们俩能比的，这里的所有修炼者都要听雾先生的，如今的邪念之地，就是雾先生说的算！” 听到这话，唐舒倒是来了兴致，问道:“他很厉害？” “当然！在邪念之地，雾先生是最有可能成仙的存在！” 林陌的话若是在三州内说出口，那便是砍头的死罪，但邪念之地不同，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律法的约束。 只是唐舒觉得有些唏嘘，这里的修炼者可都曾被仙道迫害过，而他们竟也想成仙，实在是太过讽刺。 “嘿嘿，看来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藏着个有趣的家伙。” 这一路上一直都很安静的南烛突然发出声音，显然也是对这个雾先生很感兴趣。 毕竟如今的邪念之地，根本不适宜修炼仙道，除了灵质稀缺的原因外，这里的凡人也太少了，若真能在这个地方求得仙道，成为“无上，那必然是一位无比强大的存在。 “雾先生不比常人，他是从风阳观逃出来的。” 秦灼觉得“风阳观”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南烛再次响起声音:“我成仙时，多亏了风阳观的帮助，吃了他们不少的神果，这次能够得以复苏，其实也是风阳观的手笔，风阳观可是鬼谷之地有名的正统仙门，不过嘛，背后的他们可有着另外一副面孔，风阳观的残忍，你恐怕很难想象得到。” 听了南烛的话，秦灼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南卿时，他便自称自己在鬼谷的风阳观做过道士。 林陌继续说道:“雾先生的身体是被风阳观的道士做成了树茎，以此来种植神果，这种迫害程度极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可雾先生偏偏就活了下来，他的脸其实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但是身体却是由树木的根茎组成，每天皆需要水源滋养，而在邪念之地，唯有一处河滩，那里便是雾先生平日里的修行之所。” 唐舒看了眼秦灼，觉得这雾先生的情况和秦叔叔有些相似。 秦灼曾见过一次雾先生，只不过当时他身上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有何异样。 “雾先生的本领很大，我虽然没见过，但在邪念之地所有违背过他的修炼者几乎都死在了他的手里，这里的商人每年也都要将自己赚到的晶片拿出一半上供于他。” 唐舒惊呼出声，尤为气愤:“这不就是强盗嘛！” “没办法，在这里，就是谁强谁说的算，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说雾先生的术法能把活人变成树木，扎根于土，生不如死，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秦灼对此倒并未在意，继续问道:“听没听过吴俊这个人。” “你是说吴大哥啊！当然听过，他是我们这最大的肉贩，很有名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吴大哥已经很久没露面了，这里的商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吴大哥曾经和雾先生走的很近，但有传闻称雾先生得到通天术法后，和吴俊两人的关系就变的很微妙，其中细节我不清楚，但若是吴大哥真的被人杀了，也只可能是雾先生。 除了雾先生，没人能杀得了吴大哥！” 林陌的语气中满是惋惜，显然对于吴俊这个人，他打内心是十分崇拜的。 秦灼虽满腔愤怒，但这种事情还是要亲自验证，若吴俊真的死在了雾先生的手里，这个仇他定然要报。 秦灼将视线看向徐尘，说道:“我必须要见一面雾先生。” 徐尘内心其实是拒绝的，然而不等他想好措辞，一旁的唐舒便直接答应道:“无论如何，我和徐爷爷都支持秦叔叔的决定！” 徐尘有些无奈，他还能不清楚唐舒的心思，打架这种事怎么可能少了她这一个称职的旁观者呢。 第81章 青晖 七年前，一人一刀问道天尸仙门，那屹立在天地云海间的千年仙门与自称“封刀人”的刀客一同陨落。 整个仙门在顷刻间便成为人间炼狱，上千门众无一人生还。 又有谁能想到，唯一逃出生天之人，居然会是一个被做成好多年的人体尸炉。 关于从天尸仙门一直逃到邪念之地的记忆，秦灼是模糊的，只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被红色覆盖，而自己则坐躺在一处水桶之中。 那久违的舒适感令秦灼尤为陌生。 在天尸仙门，那帮残忍的门众皆是用“仙噬”封锁秦灼的三魂，再用炉鼎维持他的生机，关于身体侵水的感觉，秦灼早就已经忘了。 “这鬼地方的人都是天残地缺，被仙道迫害逃脱于此，我见过很多人，除了那个人，你算是命最大的。” 秦灼依稀记得吴俊的声音，温和且极具磁性。 吴俊的年纪并不大，二十多岁，或许是常年混在邪念之地的原因，身体皮肤有些发黑，眼睛似乎感染了什么炎症，红血丝遍布眼白，十分明显。 他是名肉贩，却并非普通的肉贩，除了活抓泽君兽外，还会离开邪念之地，到林地城购买一些可以保存的肉脯拿到邪念之地来卖。 因为自身实力强悍，做事又雷厉风行，没几年的时间，吴俊名声在外，只是那时的秦灼，对吴俊还不够了解。 秦灼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并非是吴俊第一个救助的“残疾人”，当然，吴俊这么做也并非完全出于无私。 后来秦灼才知道，吴俊来到邪念之地，目的便是找一个人，一个他仅见过一面，便被抓到仙门受了仙道迫害的未婚妻子。 吴俊来到邪念之地后，正巧打听到了他未婚妻的线索，有人称在某处石庙中见过这个人，而吴俊也因为这一个线索，便在这处鬼地方寻找了数年的时间。 这期间他一直对受过迫害的凡人施以援手，也只是希望能够得到自己未婚妻的线索。 “不止我救下的人，所有被仙道迫害的人，都会选择留在这里，为什么你一定要回到三州？” “那里有我的家人，还有我的朋友。” “牵绊嘛……” “你不想念他们？” 吴俊挑了挑眉，然后靠在身后的石墩上，声音平淡的道:“偶尔吧，或许他们会更想我。”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吴俊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随即声音也变的嘶哑些许:“没脸啊……” 当时的秦灼并未理解吴俊的话，后来才明白，他对未婚妻被仙道抓走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的疏忽，一直陷入自责之中。 你要说吴俊有多爱他的未婚妻，谈不上，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多半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之所以会背离家乡，如此寻找一个人，也不过是因为执念在作祟。 当时的秦灼对这种执念还比较懵懂，但如今的秦灼，已然能够理解。 秦灼并未在邪念之地逗留太久，吴俊为了秦灼能够顺利抵达三州，还特意从林地城买了一辆带轮的推车，并将装满水的木桶放在了车上。 平常秦灼便推着车赶路，若是身体出现不适，再进水桶中浸泡，如此一来，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可保秦灼顺利抵达离三周边界最近的江城。 吴俊只将秦灼送到了林地城。 在吴俊心里，秦灼无疑是有别于其他人的，临别前，吴俊又将自己的佩刀交到了秦灼的手里。 “知道你练过刀，拿着它，防身用。” “刀给了我，你用什么？” 吴俊笑了笑，说道:“我是位术士，配把刀，就是觉得刀客要更潇洒一些，其实我根本不会使刀，刀留在你身边，它应该也会开心些。” 秦灼接下了刀，推着车慢慢前行。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回身看向已经渐行渐远的吴俊，问道:“刀可有名字？” “青晖。” 就像吴俊这个人一样，是一个无比阳光且热烈的名字。 第82章 树魂庙 因为失去了一只刻满术纹的手臂，陈风悬浮着的身子一直歪倒在一边，看上去尤为狼狈。 然而此时的陈风哪还有心思去管自己的手臂，这次能够逃脱，也多亏了他有先见之明，在风土庙内留了后手。 此时的他，只想尽快赶到树魂庙，去将自己的遭遇禀告给雾先生。 他相信雾先生会为他出这口气，毕竟雾先生平日里，最讨厌外来人染指他的领地了。 陈风将身体传来的疼痛抛之脑后，这点伤痛对他这种从仙道手里逃出来的凡人而言，完全可以忽略。 邪念之地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当陈风赶至树魂庙时，他身体里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视线中，先是一片尤为清澈的河滩，河滩一直延伸到石庙正门里，庙门前撰写着“树魂”二字，而庙门后则被茂盛的绿植充斥，在红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明显。 河滩，绿植，在邪念之地能够见到这两种事物的，唯有雾先生的栖息之所，树魂庙。 陈风越过河滩，径直飘进了树魂庙中。 因为庙中种植了许多茂盛的树木，所以空气更是尤为清新，身处之内，就好似身处在三州一般。 其中最高的树木之上，有一位身穿锦衣的刀客正斜靠着树根，他腰侧别着两把长刀，肩膀上还躺着一只被白刺覆盖全身的刺猬。 刀客微微抬了抬眼，声音慵懒的问道:“你是？” “端木前辈，我来找雾先生，有事禀报。” “你是？”名叫端木的刀客又问了一遍。 陈风略显尴尬，只好自报家门，说道:“风土庙，陈风。” “我记得……你有两只胳膊啊？” 陈风神情更是尴尬，但却没心情与端木扯皮，紧忙说道:“端木先生，让我去见雾先生，邪念之地来了位了不起的刀客。” “哦？”陈风的话倒是是勾起了端木的好奇心。 “怎么就是你自己，与你形影不离的那位大块头呢？”一名曼妙的身影从庙内走了出来。 是一位年轻高挑的妇人，但令人惊奇的是，妇人没有双目，只有一只眼睛在眉心处，看上去莫名的诡异。 陈风自然认得这个女人，正是雾先生身边的修行者，段柳。 “段前辈，土侯他……土侯他被那刀客给杀了，我的风土庙也被他给毁了！” 陈风自然不能说实话，毕竟是自己先抓的对方，谁知却招惹到了一位杀神。 段柳冷笑一声，呵斥道:“我看到的，怎么是你先招惹的对方？” 陈风心里“咯噔”一下，他哪知面前这位妇人的天眼，能够洞察邪念之地的一切事物。 “这……这……”陈风一时间有些语塞，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紧忙说道:“那个人的身体曾被做成了尸炉，里面似乎藏着一个很强大的器物！”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道瘦高的身影便从树林间显现而出。 只是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只见身形，却无法窥其全貌。 此人正是邪念之地如今的掌权者，皆称“雾先生”。 “尸炉？” 陈风连连点头，说道:“是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尸炉，应该是曾经的天尸仙门！” “是他……”显然，雾先生还记得秦灼这个人。 段柳觉得意外，问道:“先生认得他？” “见过一次。” 一直靠在树上的端木跳了下来，说道:“先生，要不要我把他带过来？” 段柳笑了笑，说道:“我可看到了他的刀术，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段柳的激将法，端木不以为然，只是将视线看向了远处的雾先生。 “去吧，量力而行。” 话音刚落，端木的身影便化为一道惊鸿，消失在树魂庙内，与此同时，陈风的身体也在此刻失去生机。 肉身落地，瞬间化为一摊血水渗入地下，很快，地下便长出一根细小的枝丫。 第83章 无形的刀客 百座土庙显吉凶， 万里霞光覆天穹。 …… 随着深入邪念之地，天穹之上的红色更显霞红，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薄雾，令人视线受阻，无法看清太远的事物。 此时小队六人的氛围，不免有些微妙。 秦灼对此并不在意，自始至终也未发一言。 虽然唐舒很想知道在秦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就算会耽搁路途也要去见一面雾先生。 但唐舒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就算秦灼现在看起来很平淡，但唐舒依旧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愤怒。 等见到了雾先生，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此时众人离树魂庙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气氛微妙，但林陌还是与唐舒讲了很多关于雾先生的传闻。 听着一段又一段的传奇故事，唐舒也对这个“雾先生”来了兴致，她的心里更是有些担心秦灼。 若是两人没谈好，真打了起来，秦叔叔会不会不是雾先生的对手？ 问题也不大，到时候让徐爷爷帮忙，就不信那雾先生能有通天的本领！ 林陌带着众人又不知走了多久。 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静默。 却见一只浑身裹满白刺的肥硕刺猬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唐舒也是第一次见过刺猬，不免觉得有趣，欲想上前仔细瞧瞧，却不料被一旁的徐尘拉住。 “这不是普通的刺猬。”徐尘双目生雾，在刺猬的身体中瞧见了强烈的毒素。 “是端木大人！”林陌看着面前的刺猬，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谁？”唐舒可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雾先生身边的刀客，他很强，传闻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外来人，都死了……” 唐舒哭笑不得，想着这刀客还真是抽象，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长的太丑了，太过自卑，所以才会如此嗜杀。 突然出现的刺猬并没有安静太久，抽冷子突然翻转身体，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就像是一个大肉球。 十几道白色的尖刺向着秦灼同时刺去。 显然，这只毒刺猬有着明确的目标。 令人意外的是，秦灼没躲，任由十几只尖刺全部扎进了身体。 不仅是曾家兄妹和林陌，就是唐舒也是一脸的意外。 “秦叔叔，你怎么不躲啊！” 秦灼没有回答唐舒，而是抬手，将身体上的尖刺拔下一根瞧了瞧。 “是可以使人致幻的毒啾，不过这种毒对现在的你来说，不值一提。”南烛的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南烛传声的方式很特殊，所以旁人很难察觉。 所谓的“毒啾”，其实就是刺猬的一种，只不过普通的刺猬身体可不含毒素，而是驯兽师将毒喂给幼年的刺猬，因为刺猬身体特殊的缘故，常年以食幻毒，所以身体上的尖刺也会带有毒素。 而这样被驯兽师养大的刺猬，便称“毒啾”。 不过如今秦灼已经完全吞噬鲸珠，除了源源不断的水源外，鲸珠还有净化毒素的能力，虽然此能力有限，但毒啾的毒素，还不至于对秦灼造成任何的影响。 秦灼爆发些许杀意，身体上的尖刺自行脱落。 那刺猬见自己攻击对眼前之人没有效果，转身便逃。 秦灼直接闪身靠近，青晖刀已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 “唰！” 刀落的极快，千钧一发之际，秦灼感觉有另外一把刀格挡了自己的攻击。 但视线中，秦灼别说是人，甚至连格挡他攻击的刀都未曾看到。 借着秦灼神情恍惚的瞬间，刺猬也成功逃脱，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一切似乎重新回归平静。 但秦灼却并不这么认为。 显然，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的结界之中。 从一开始，秦灼便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压迫，只不过此气息实在薄弱，根本无法对其准确定位。 从刺猬出现的一瞬间，众人便已经走进了对方所提前布好的结界之中。 刚刚格挡秦灼的刀客根本就不是因为速度太快，而让秦灼肉眼捕捉不到，只是他创造的结界可以让他躲避旁人肉眼的追踪。 秦灼在《结界》中看到过关于此术的记载。 “结界之贰拾壹，遮凡。” “一环镜花之纹，二环噬眼之纹，三环避魂之纹，此乃遮凡之力。” “遮凡之力属辅助术法，可将身处结界内的所有人视线阻挡，让其无法看到施术者的存在，更可将施术者的人息一并隐藏。” 正当周围回归平静之时，秦灼突然感觉肩膀一凉。 然而秦灼反应无比敏锐，几乎是在隐形的刀刃触碰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便向侧方躲避。 肩膀还是被刀划开了一处刀痕，但却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对秦灼而言无足挂齿。 秦灼依稀还能感受到那股特殊的气息，与其说是气息，倒不如说是一种压力。 对方可以凭借结界隐藏肉身和人息，但他所展现出的压迫力，却并不是能够依靠结界便能够隐藏的。 “秦掌柜，可否需要帮助？” 此时的徐尘双目生雾，视线中有一处轮廓清晰可见。 “不用。”秦灼直接回绝。 并非是他的自尊心作祟，只是秦灼清楚此结界的弱点，所以没必要让徐尘帮忙。 不过真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秦灼自然也不会硬撑。 第二刀接踵而至。 在刀接触秦灼身体的一瞬间，秦灼未躲，而是直接对着空气斩出一刀。 “……”秦灼的胸膛被斩出一道明显的刀痕，但身前的空气中却突然飞溅出一道炙热的血液，将淡红色的地面染的鲜红。 秦灼的这一刀显然重创了对手。 这便是“遮凡”结界的弱点，若对方是位正经的术士，对付起来或许会更麻烦一些，但对方显然用刀，那么当刀接触秦灼身体的一瞬间，秦灼便能够直接判断到对方所处的位置，所以刚刚的一刀，才会丝毫没有犹豫的斩出去。 看着凭空出现的血液，唐舒也明白了秦灼所应对的方法。 这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不过这样的“蠢方法”对秦灼来讲还是比较合理的，毕竟他的身体特殊，根本不怕别人砍几刀，只要三魂不受损伤，对秦灼来说就都是小伤。 “噗！” 隐形的刀刃贯穿了秦灼的身体，秦灼在受伤的一瞬间，又挥出一刀。 而此刀气，却只是撕裂了空气，并未伤到对方。 显然，对方在将刀丢出的一瞬间，便已经转换了方位。 对方显然也是充满了愤怒，觉得一刀还不痛快，紧忙便凭空收回刀刃，准备再斩一刀。 然而就是凭空收刀的动作，令他出现了严重的破绽。 秦灼手掌握在贯穿自己的刀刃上，当刀刃再次移动之时，凭借它的移动轨迹，另一只手中的青晖刀立刻斩了出去。 强烈的刀意将空气燃的“噼啪”作响。 那隐形的刀客虽然及时躲避，但无奈刀意的覆盖面积实在太大，还是被刀意波及。 没有忍住，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凭空出现在秦灼的正前方。 无形的刀刃回到对方的手中，下一秒，那种特别的压迫感便消失不见了。 显然，对方见占不到便宜，已经落荒而逃。 “已经走了。”徐尘轻声言语道。 唐舒紧忙问道:“刚刚的刀客实力怎么样？” 徐尘不假思索，说道:“未悟刀意，根本无法伤及秦掌柜的三魂，若是在和秦掌柜打下去，两招之内，必然没命。” 唐舒微扬下巴，看向一旁已经完全傻眼的林陌，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端木大人？” “……啊。” “什么嘛，也不过如此嘛！” 林陌咽了口口水，看着地上的两摊血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曾家兄妹。 妹妹曾雯好奇的问:“哥，他是什么境界？” 曾武想了想，回答道:“最低上五，合境。” “……！” 第84章 逆光 秦灼显然不想让对方轻易便逃脱。 其实秦灼已经感受不到端木的气息了，但对方既然是雾先生的人，所以逃脱的路线定然和秦灼要走的方向是同一个。 况且对方身上也有刀伤，绝对跑不快。 秦灼提着刀，向着树魂庙的方向疾驰而去。 唐舒见状，和徐尘不免加快了脚步。 显然，此时秦灼的执念已经令他无法正常思考整件事情的利弊。 而且从雾先生派来的刀客来看，对方显然就是想要秦灼的命。 到时候秦灼若真不是雾先生的对手，后果不堪设想。 若徐尘在，就算无法击败雾先生，也至少可以为秦灼兜底，即使面对最坏的情况，也可保秦灼能够安全逃脱。 可如今的情况，显然已经失控。 正如唐舒所想，现在的秦灼已经上头了，纵使他外表表现的有多平淡，但吴俊被杀的消息还是令他的愤怒盖过了理智。 秦灼并非是所谓的“楞头小子”，在面对实力过强的对手时，他的方法也是规避，只是现如今，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逃避，事情也必须要有一个答案。 顺着一道极深的“红霞”狂奔而去，秦灼很快便感受到了其余的气息，就在不远处，甚至能听对方微弱的喘息声。 杀意外放，在红霞的映衬下，秦灼犹如杀神。 身形疾驰而去，不假思索，直接斩出一刀。 刀光四溢，向秦灼身前十米之内无差别攻击。 果不其然，本就身受重伤的端木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身体被刀意撕裂，火焰瞬间将其衣物和皮肤完全灼烧。 秦灼缓步靠近，看着面前被火焰包裹，满地打滚撕心裂肺喊叫的刀客，没有任何情绪。 那只刺猬躲在一旁，蜷缩成了一团，也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很快，端木便完全失去了生机，整个人被烧成了焦炭，完全分辨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然而令秦灼疑虑的是，对方死了，但那种特别的压迫感却依旧存在着。 没多久，唐舒与徐尘便追了上来。 秦灼回身，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越加模糊，不免立刻警觉。 事情或许还远远没有结束！ “逆光！” 一道声音在秦灼耳边响起，霎时间，天旋地转。 待秦灼回过神时，周围的一切开始破碎重组。 虽然周围的情况变化不大，但秦灼还是察觉，此时他身处的地方，正是在端木布置的“遮凡”结界之中。 不同的是，此时仅有秦灼一人，徐尘等人则已然不见。 由此可以推断，对方所施展的术法并非是让时间发生回溯这般逆天，而只是将自己和对方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强一些，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端木的声音响起，但他的身形却并没有显现，依然隐藏在遮凡结界中。 “好玄妙的结界……”就连南烛对端木所施展的结界也倍感好奇。 见对方收起了那股特别的压迫力，秦灼也没急着动手，好奇的问:“这是结界？” “当然，这是一道把你当做阵眼来布置的结界。” 此话一出，秦灼恍然大悟，他抬手摸了摸刚开始毒啾在自己身上扎出的十几道刺痕，其实并非随意而为，而是有特意排序成一道简单的术环。 以此术环作为阵眼，当自己身处周围的“遮凡”结界中，便会触发这隐藏极深的另一道结界。 “此结界名为‘逆光’，三环结界，乃我自创而成，可将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相互间产生联系，一旦施术者让被施术者杀死，两人之间便会以时间倒流的方式回到结界之中，当然，逆光结界只能影响你我二人，并非时间真的发生了倒流。” 怪不得秦灼未在《结界》中看到过关于逆光的记载，原来是对方自创的结界。 逆光结界的能力其实与徐尘所懂的秘术“御风天泽”能力极为相似，只是逆光在单打独斗方面更为逆天，毕竟只要死在对方手里，就能够无限“重生”，实在难以破解。 能够创造三环结界，对方对于结界一道显然造诣匪浅，称其为百年难遇的天才也不为过，而刀客的身份，或许只是和曾经的吴俊一样，觉得潇洒，所以才学了刀，但天赋却很一般。 “你一时半会还无法消除身体上的阵眼，只要阵眼不消失，此结界的效果便会一直存在，所以想要赢我，没那么容易。” 秦灼收起杀意，问道:“若一开始我躲开了毒啾的攻击呢？” “别小瞧我的毒啾，除了蕴含强烈的致幻毒素，毒啾的瞳孔也被我布下了简单的心理暗示结界，只要与其对视，你的心里便会自然产生可以抗衡毒刺的想法，所以根本不用躲避，显然，你的身体也确实可以无视毒啾的毒素。” 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若我就是躲开了呢？”秦灼就是想要钻这个牛角尖。 “很简单，我会放弃这次与你见面的打算。” 秦灼觉得有趣，但心中的杀意却并未减退分毫。 “我想见雾先生一面。” 隐藏在暗处的端木先是叹了口，随即说道:“说句心里话，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但还是要劝你一句，你不是雾先生的对手，即使你刀意已经修至上五境，但你依然没有丝毫的胜算。” “哦？” 端木待在雾先生身边已经有好多年了，自己结界之道之所以造诣匪浅，则多亏了雾先生的指点，在端木看来，雾先生离真正的“无上仙人”，或许仅是一步之遥。 “有件事，我需要找他确认一下。” 秦灼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和端木周旋下去，撂下这句话后便收起青晖，继续向前行去。 端木也没再出言阻拦，扭转身形，化为惊鸿，回到了已经不算太远的树魂庙。 身处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那额头生有独眼的年轻妇人显露身形，打趣道:“怎样，被火烧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虽然端木利用逆光结界将自身的状态进行了时光回溯，但身中两刀，又被灼热的刀意焚烧也都是他亲身所经历过的。 尤其被刀意覆身，烈火灼烧时的悲惨状态，那都是端木最真实的反应。 清楚段柳用天眼看到了自己的窘态，端木不免有些尴尬。 “劝不住，非要来送死，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时候你这么好心了？” “毕竟也没个深仇大恨，而且我对刀客，总有一种莫名的感情。”端木是位术士，平日里却一直在苦练刀术，这和他曾经被刀客所救有很大的关系。 两人交谈之际，那一道朦胧的身影再次浮现。 端木与段柳两人不免拘谨了一些。 “实力如何？” 端木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最低上五境，不过他始终没显露真正的实力，六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多年没见，他变强了。”雾先生的声音就和他本人一般，给人一种十分朦胧的感觉。 端木觉得好奇，问道:“雾先生认得他？” “嗯，有过一面之缘。” “难不成和您有什么过节？” 雾先生想了想，并未直面回答，只是说道:“他是吴俊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微妙，端木也立刻清楚了秦灼执意要见雾先生的原因。 毕竟在整个邪念之地，大多数的修炼者和商人都觉得是雾先生杀了吴俊。 但事实却另有隐情，而这件事别人不知，跟在雾先生身边许多年的端木和段柳却最为清楚。 若那刀客真是为了吴俊而来，不知听到真相后，还能不能表现的如刚刚那般，即使面对深渊，也要讨个说法。 第85章 真相 对于秦灼被“逆光”结界进行时光回溯的事情，徐尘终究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秦灼突然消失，最后追赶上来的林陌和曾家俩兄妹也只能和徐尘唐舒一样，待在原地等。 庆幸的是，没多久，秦灼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对于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秦灼没心情解释。 继续前行，当红色的视野前方出现一条河滩后，林陌停下了脚步。 “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你。” 秦灼对此不以为然，林陌就是一个带路的，他倒也没指望林陌会做些什么。 而徐尘为了唐舒的安全，即使唐舒也想进树魂庙开开眼界，但还是被徐尘阻止。 徐尘虽未跟着秦灼进庙，不过也布置了“御风天泽”，以此来保证秦灼的安全。 当徐尘施展“御风天泽”时，他的身份也在曾武的面前彻底暴露。 曾雯只是觉得此术看上去尤为玄妙，但曾武却是家族中未来的家主，从小便由家族重点培养，自然知晓不少天下事。 况且御风天泽乃是素灵门的秘术，懂得此术者，定然是长老级别的术士。 想着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普通老头很可能是位大宗师，纵使遇事皆会表现尤为淡定的曾武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越过河滩，秦灼没有丝毫的逗留，径直走进树魂庙内。 刚踏进一步，茂密的绿色便映入他的眼帘，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极为狰狞的悲鸣传进他的耳朵里。 秦灼不由得去注意周围的树木，其外观与普通树木几乎没什么区别，但树根下却散发着特殊的淡红色气息，需仔细去瞧才能注意，气息凝聚成一点点的光斑向上漂浮，直至树腰，便随风飘散。 悲鸣声便是从树根下传出来的。 “想不到啊，这种树的家伙可真是个天才！”南烛不禁感叹出声。 秦灼对此也觉得不可思议，并非是在邪念之地能够种树这么简单，而是这些树木明显还蕴含着强烈的灵质。 “风阳观种植神树是以凡人身躯作为种子，取其三魂当做饲料，再加上风阳观千年传承下来的秘法，所以神树才能结下神果。 这里的树林显然也是用了这等方法，但只有凡人的三魂显然还不够，所以这些树木的种子，皆是那帮天残地缺的修炼者，他们的血液不但拥有灵质，而且还有曾经的仙道残留，因为是被命运所抛弃的凡躯，所以不受因果限制。 正是因为他们身体的特殊，所以才能在如此劣质的环境下生成参天大树。 虽然树木结不下仙果，但这些树木的叶子，倒也算是不凡之物。” 南烛猜测，种下这些树木的修炼者绝非等闲，若真要和秦灼打起来，秦灼绝对不是对手，故此，原本还对此并不在意的南烛也不禁出言劝阻。 “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现在的你显然没有一丝胜算。” 秦灼只是多瞧了几眼树木，并未理会南烛的劝阻，径直走向了树丛的深处。 南烛无奈，却也没再多言，显然他对如此任性的宿主也是毫无办法。 “你还是来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 秦灼抬眼，正巧看到靠在一根粗壮树枝上的端木。 秦灼虽没见过端木，却记得他的声音，还有蜷缩在他肩膀上的毒啾。 秦灼收回视线，继续向深处行去。 树林一侧，那道曼妙的身影就站在侧方。 “雾先生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秦灼的视线并未在段柳那只诡异的单眼上有所停留，反而是段柳对眼前的这位刀客满是好奇。 段柳待在雾先生的身边时间最长，七年前也听闻吴俊救了一个幸存下来的“尸炉”，要知道，尸炉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也证明了秦灼与曾作为根茎的雾先生一样，定然有所奇遇。 段柳的天眼能够洞察邪念之地的人事物，但在她使用天眼时，所呈现的任何画面皆为虚妄的轮廓，所以此时用肉眼去看秦灼，才发现秦灼比起雾先生则更像是个普通人。 当然，只是稍微长的丑了一些。 再向林内没走几步，环境开始发生变化，树木变的缥缈些许，周围也升腾起了淡淡的雾气。 秦灼知道这个雾气，正是围绕在三州边界的圣雾，不过比起圣雾，此时的雾气显然要更具侵略性一些。 身处雾气之中，秦灼明显感觉身体受到了强烈的压迫，甚至动作都变的稍显迟钝。 “已经初显唯一性，说他离仙人仅一步之遥也不为过。” 听到南烛的话，秦灼不禁也觉得意外，显然此时的薄雾便是雾先生所释放出的气息，想必应该拥有强行压境的效果，在如此状态之下，秦灼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施展出上四境的刀意。 即使能够施展出，自己就能与对方有一战之力了吗？ 模糊的身影在薄雾中慢慢显现，先是仅能看清轮廓，随即慢慢化为实质。 秦灼虽感受到了压迫，却并未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任何的敌意，反而是此时的秦灼，满眼敌视。 比起七年前，眼前之人并未变样，只是如今的他身穿一身黑色的华贵锦服，将如树皮一般的身体包裹其中。 秦灼听林陌形容过雾先生的身体。 和秦灼一般，皮肤骨骼已经完全树木化，不过却保留着五脏六腑，需要长时间待在水中浸泡。 不过以对方现在展现的实力来看，他所释放的灵质中应该就蕴含着水源。 雾先生黑色的长发在他那张尤为英俊的脸庞两侧顺下，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眸子让人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 秦灼虽对仙道懂得不多，但南烛毕竟是成过仙人的存在，所以在看到雾先生的真貌后，立刻便察觉了对方此时的状态。 “等会情况不妙，立刻逃，相信我，只要能逃出这处树丛，他根本拿你没办法。” 秦灼自然明白南烛的意思，言外之意便是对方身体似乎有限制，根本无法脱离这处树丛。 “这片树林的气息和他的气息极度吻合，显然，他的身上拥有禁制。” “你看上去，变化很大。”雾先生的声音充满磁性，令秦灼不禁想起曾经在帝城时教导过自己的教书先生。 “吴俊呢？”此时秦灼可没心情和对方叙旧。 雾先生略微低眉，眼神中的悲伤稍显即逝。 “死了。” “你杀的？” “不是我。” 不知为何，秦灼就真的觉得并不是对方杀了吴俊。 看来事情真的没这么简单。 雾先生继续说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我能杀了这天下的所有人，可唯独不会杀他。 ……当时，我应该阻止他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吴俊在此逗留这么多年，其实是在找一个人。” 秦灼自然清楚。 “一年前，他找到了未婚妻的线索……” “在哪？” “鬼谷之地，凤阳观。” 雾先生言语虽依旧平和，但秦灼依然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那股恨意。 “当时我极力劝阻，他为此与我吵了一架，我的身体比较特殊，在成仙之前，离不开这里，所以他最终只身一人去了凤阳观，一个凡人，企图对抗仙人，几乎没有一丝胜算。” 得知真相后，秦灼很不是滋味，他能够想象到，吴俊落在风阳观后，会是何等的下场。 雾先生对此似乎也非常自责，甚至眼眶竟有泪水滴落而下。 秦灼相信，完全可以碾压自己的雾先生，没必要在自己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这位雾先生将凡人当成饲料种树，手段极为残忍，显然与那帮仙道一般无二。 可即使如此，秦灼相信他对吴俊的感情是真的。 第86章 念魂结晶（上） “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雾先生说出这句话后，秦灼倍感意外，他不明白自己能够帮到对方什么。 雾先生又向前两步，靠近了一些，然后两臂微微张开，华丽的黑色锦服便直接脱落，他赤裸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秦灼的面前。 却见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孔下，竟是一根根手指粗细的根须相互缠绕而成的人体形状，秦灼甚至能够看清根须上的树纹，手掌与脚掌虽形成了普通人的形状，但看上去还是非常别扭。 对于此时的景象，秦灼并未觉得意外，自己原本被蛇鳞覆盖的身体又会好到哪去。 “我曾经是从风阳观逃出来的。” 这件事在邪念之地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 “知道。” 滑落的锦服重新包裹住了雾先生的身体。 “我在风阳观成为种子时，参悟透了其神树的种植方式，逃离那里后，并用自己的理解在邪念之地开始了种植。 虽然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意外，但结果确是好的，神树虽有别于风阳观的神树，但灵质充沛，也能够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 可惜的是，他们的灵质与我自身三魂相互连接，我也被困在了这里，一旦离开树魂庙，这些树木便会在顷刻间枯萎，而我也将回到从前，需在河滩中度过每日。” 正如南烛所讲的那样，雾先生修得通天术法的代价，便是与此树林共存。 秦灼没有说话，依然在耐心的听着。 “现在的我，已经被风阳观盯上了。” 秦灼对此更是不觉意外，如果天尸仙门没有被灭门，那么自己也绝不可能会活得这般滋润，更何况此时的雾先生离仙人仅一步之遥。 若真让他成了仙，风阳观再想着扼杀，一切便都已经晚了。 “这里不是三州，没有圣雾的压制，得罪仙门便是头等大事，庆幸的是我的气息拥有压境的能力，即使是仙人来到这里，也要如此，这也是为何风阳观一直到现在还未对我出手的原因。” 秦灼虽对风阳观了解不深，却也知道他们并非是以实力见长，即使观主得了道，算得上是位“无上”，可在此树魂庙内，也要被强行压制一境，更何况其余的道众，所以对方不急着出手，也算是对雾先生有所忌惮。 以至于风阳观为何不请真正的强者来解决此事，原因也很简单，风阳观不想让雾先生懂得神树种植的方法外泄，毕竟风阳观在鬼谷之地能够立足千年，仰仗的便是能够种植独一无二的神树。 若有外人也懂此术的消息流传到外面，到时候不但风阳观的地位会降低，也一定会有其余仙门为了雾先生的神树，而与其合作。 到时候再想扼杀雾先生，便难于登天。 “据我所知，风阳观的道士已经到了邪念之地，他们乔装打扮，瞒过了段柳的天眼，正对这里虎视眈眈。” “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只要得道成仙，我便可以摆脱这里的束缚，而我现在离仙人仅一步之遥，只要你能帮我得到念魂结晶，到时候风阳观又岂能奈我何！” 念魂结晶…… 秦灼曾经听吴俊提起过这个名字，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灵宝，属于一种自然的器物，就和自己吞噬的鲸珠一样，但它的稀有程度，可绝不是鲸珠可以比拟的。 “念魂结晶到底是什么？” 南烛不免觉得有趣，他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个器物的重要性，仅差临门一脚的修炼者若真能够吞噬掉念魂结晶，那自然便可成为无上，但吞噬的过程将会极度困难，即使是曾经以成仙人的南烛也不敢说能完全吞噬掉念魂结晶。 更何况念魂结晶乃是守护一方气运的器物，若是强行吞噬，需要背负其后的因果，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很少会有仙人会打此器物的主意。 雾先生十分耐心，为秦灼讲述了关于邪念之地的起源。 传说上古时期，邪念之地其实是一片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森林，林内物资丰厚，飞禽走兽随处可见，自然吸引了一帮修行者在此地聚集。 然而一场仙人之间的战争，彻底毁灭了这里。 两大仙门，四位无上，百余仙众，在此地为争夺修炼资源大打出手，所创造的震荡犹如天灾，大火蔓延七百余里，整个森林烧了数月之久，强烈的浓烟充斥整个地域，蕴含着仙道灵质的火光将天空染成了红色，覆盖了白天与黑夜。 原本资源富饶的地域成为了人间炼狱，被自然所抛弃。 而仙门两败俱伤，不少修炼者皆被葬身于此，其中一位无上仙人肉身毁坏，三魂凝聚成物，陷入此地中央。 而由无上三魂与仙道气运所凝聚而成的器物，便被世人称其为“念魂结晶”。 从此，念魂结晶成了这里的“心脏”，邪念之地也由此形成，仰仗着念魂结晶，这里便形成了特殊的自然区域。 那些飘散在邪念之地，喜欢窃取凡人梦境的邪念灵便是从念魂结晶中孕育而出。 从邪念灵的能力来推断，可知当年死在这里的无上仙人定是位已经绝迹的食梦仙。 念魂结晶除了是灵质充沛的器物外，也蕴含着仙道的传承，只要能成功吞噬掉它，必然可求得长生。 当得知念魂结晶的真实用途后，秦灼不免感到疑惑，出言问道:“念魂结晶存在千年之久，难道就没有人觊觎过它？” “当然有很多修炼者想得到它，却都无功于返，原因很简单，这帮修炼者讨厌邪念之地，又想不承受任何因果的得到念魂结晶，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 “你有办法？” “我已经在这里十余年了，自身气运已经完全融于邪念之地，也能够承载此地的因果，现在并非单单是我需要念魂结晶，念魂结晶也同样需要我。” 秦灼能够理解雾先生的话，就好比自己如今身体中的熔炼之心，随着自身三魂与器物越加的契合，不用自身主动吞噬，器物本身便会自主慢慢融入自己的三魂之中。 说到此，雾先生轻轻挥舞衣袖，一团浓郁的雾气凭空而现，随即不断挤压，最终形成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雾色晶体，慢慢漂浮在了秦灼的身前。 秦灼接下晶体，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极寒的凉意。 “这是由我三魂凝聚而成的晶体，找到念魂结晶，将其放在结晶上便可。” 当念魂结晶融合了雾先生的这缕三魂之力，便会自主找到雾先生，这种拥有特殊传承的器物自然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要我来做？” “我说过，风阳观的道士正在外面时时刻刻的盯着我，我的人能力有限，根本无法动手，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 “你觉得我会帮你？” “你会的，因为你很清楚，一旦我成了仙，定然会去风阳观问道，即使我真的输了，也绝对能扒掉凤阳观的一层皮！” “……” “吴俊是你朋友，但他也是我的朋友，他被风阳观抓走必死无疑，若是被那帮道士做成了根茎，我则还能能力将其死而复生，这也是他唯一能复活的希望。” 秦灼对此话倒是相信，毕竟雾先生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此时秦灼所犹豫的，是他觉得，如果让雾先生真得了天道，成了仙人，谁敢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风阳观呢？ 最终，秦灼还是决定答应雾先生的这个请求。 这个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何去改变它，并不是秦灼能够去想的，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将自己的朋友救出来。 哪怕最后失败了，秦灼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少他努力过了。 第87章 念魂结晶（下） 树魂庙外，最为着急的便就是唐舒了。 虽然秦灼为人十分无趣，但唐舒却早已经将秦灼当成了伙伴，两人也才刚刚熟络，若就这样天人两隔，实在让唐舒难以接受。 “得罪了雾先生，根本没可能活着出来。”林陌不禁感叹出声。 “闭嘴！”唐舒没好气的呵斥道。 林陌紧忙把嘴闭的严实，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曾家兄妹二人也是紧紧盯着树魂庙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雾光突然从树魂庙内向上空疾驰，光束穿透云霄，将红色的火云打出一个旋涡。 强烈的压迫感使得离树魂庙还有些距离的众人皆是神情一震。 下一刻，徐尘所施展的御风天泽开始凝聚雾风，秦灼的身影凭空出现，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 “秦叔叔！” 唐舒紧忙上前搀扶，才发现秦灼的胸膛有一处被贯穿的孔洞，竟有一只成人手臂的粗细。 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若是普通人早就一命呜呼了，但秦灼身体特殊，没有心脏，即使伤重也只不过算是皮外伤而已。 林陌在一旁看的有些傻眼，曾家兄妹二人亦是如此。 秦灼慢慢起身，对搀扶自己的唐舒轻声说道:“我没事。”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秦灼被贯穿的胸膛便开始慢慢修复，其速度要比之前快了许多。 秦灼也觉得惊奇，显然身体内的熔炼之心开始起了作用。 当然，这些皆被林陌和曾家兄妹看在了眼里。 正所谓做戏便要做个全套，秦灼相信自己见完雾先生后，一定会被风阳观的道士给盯上，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和雾先生达成协议的事情败露，自然要对自己狠一些。 至少不能在一开始就暴露。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秦灼则已经有了计划。 众人并未在此停留太久，秦灼的伤口也在短时间内便已经愈合。 见秦灼身体已无大碍，唐舒不免好奇的问:“雾先生很强吗？” 秦灼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唐舒心里则有些遗憾，她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位雾先生的庐山真面目。 “那秦叔叔已经知道答案了？” 秦灼点了点头，这一次却没有任何避讳，与唐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番。 当听到吴俊并非是雾先生所杀后，一旁的林陌也悄悄的靠拢过来，显然对这事也十分好奇。 “秦叔叔，万一雾先生在骗你呢？” “他没必要。” 唐舒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强者根本没必要对弱者有任何的欺瞒。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真正的凶手是谁？” 秦灼神情正色些许，随即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谁？” “鬼谷，风阳观。” 此言一出，无论是林陌还是曾家兄妹，就算是徐尘都不免感到震惊。 只有唐舒一脸的疑惑，喃喃道:“没听过……” 徐尘出言问道:“你想怎么做，去趟风阳观？” 秦灼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淡:“先带你们去方寸，之后再说。” 此时的秦灼认为风阳观的道士就隐藏在暗处监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秦灼自然不能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然，若没有雾先生的帮助，他只身一人去风阳观，这与送人头根本没任何区别。 “风阳观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此时的唐舒再次化身为好奇宝宝。 林陌靠近过来，开始为唐舒讲述起远在鬼谷的风阳观，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风阳观的崇拜，甚至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去风阳观见识见识仙人所种植的神果，若是能吃上一颗，这辈子就算是没有白活。 林陌讲的滔滔不绝，秦灼却感觉有些怪怪的，以至于哪里怪，他一时半会也想不透彻。 众人又行了许久的路，走在最后面的秦灼突然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侧方。 却见侧方无垠的土地上方，天空红的可怕，甚至没有一丝的留白，看上去便让人心生畏惧。 唐舒也停下脚步，看了看秦灼所望的侧方，又看了看秦灼，问道:“秦叔叔，你在看什么？” 秦灼迟钝片刻，随即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唐舒心头一紧，再问:“那边的天空怎么这么红，就像是一张红布，总感觉马上就会塌下来。” “那边是邪念之地的中心，念魂结晶所在的位置，邪念的气息最为浓郁，所以天空才会那么红。”林陌在一旁解释道。 “念魂结晶……离这里远吗？” 听唐舒问出此话，秦灼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以秦灼对唐舒的了解，她一旦对某些事情产生好奇或是疑惑，必然会追究到底。 “不算远，不过那里很危险的，最好不要去。”林陌出言提醒道。 唐舒在离开帝城时，便已经对邪念之地有了不多不少的了解，清楚在这里有上古遗留的器物，如今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若不去瞧瞧念魂结晶，以后定然会后悔的。 “徐爷爷，我们去看看念魂结晶怎么样？” “你不害怕？” “有你和秦叔叔在，怕什么，而且我就在旁边看一眼。” 徐尘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唐舒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劝阻，况且只要不去触碰念魂结晶，便不会出现太大的危险。 秦灼心中暗喜，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至少想去看一眼念魂结晶这事，在唐舒嘴里说出，隐藏在暗处的风阳观道士短时间内便很难反应过来。 只要靠近念魂结晶，秦灼便有机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虽然念魂结晶离众人的位置不算远，但一个来回至少也要耽搁一整天的时间，而且当得知徐尘与秦灼的真实实力后，曾家兄妹也就没必要非得与他们一同赶往方寸，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便与秦灼等人分道扬镳。 林陌自然也与曾家兄妹一同离开了。 但秦灼等人走了没多久，林陌便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怎么回来了？”唐舒十分不解的问。 林陌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说道:“不怕你笑话，我在邪念之地也混了好几年了，可从来都没见识过大名鼎鼎的念魂结晶，毕竟那附近太危险了，我没那个胆量靠近。” “现在就有那个胆量了？” 林陌笑了笑，看了眼一旁的徐尘和秦灼，说道:“我又不傻，你爷爷和叔叔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有他们在，我还怕什么！” 秦灼瞥了眼林陌，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众人一直前行，中途休息了一阵，然后又行了大约两个时辰，当感受到身体好似被火烤一般的难受后，一处巨大的光环便映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唐舒不禁满眼泛光，或许是感应到了强大的灵质，她腰间的流的慢也有了些许奇特的反应。 却见那颗血红色的晶体就悬浮在众人的上前方，它所散发的光芒无比炙热，就好似太阳，根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 “这就是传闻中的念魂结晶嘛！”唐舒张大了嘴巴，虽然离的远了些，看的并不真切，但还是被念魂结晶所映射出的光辉所震慑。 在此光辉中，唐舒的精神甚至出现了片刻的游离，一些十分深刻的记忆也像光阴画卷般在脑海中浮现。 这便是“念魂”的特殊能力。 “保护好她。” 秦灼突然对一旁徐尘嘱咐，随后立刻化为一道惊鸿，无视强烈的灼烧感，向着上空的念魂结晶前冲而去。 看着秦灼直接远离的背影，林陌神情突然变的阴郁，喃喃自语道:“果然……” 第88章 风阳观林陌 秦灼爆发强烈的杀意，纵使将速度提到了最快，但还是被念魂结晶所释放的压迫所影响。 “唰！” 一道金光疾射而来，秦灼侧身躲避，虽反应及时，但身体还是受到了震荡，整个人不得不重新落于地面。 灼热的气息在四周蔓延着，与秦灼此时所爆发的杀意尤为契合。 抬眼，灼热的光线之上，潜伏着一道身影，一身道袍古荡缥缈，因为背对着光源的缘故，根本看不清其真实相貌。 秦灼对此并不意外，若他是凤阳观的观主，自然也会在念魂结晶处安排人手。 秦灼双目瞳孔突然聚焦，周围杀意显露实质，如烈火一般燃烧，将念魂结晶所释放的灵质皆吞噬殆尽。 拔出青晖刀，此时的秦灼无比的坚定，他十分清楚，与真正的仙门对抗，这必然会是一场硬仗。 “唰！”将杀意毫无保留，尽数外放的秦灼犹如一根箭矢，向着悬浮于空的道士身影疾驰而去。 见秦灼拥有此等气魄，那突然出现的年迈道士也是倍感意外。 他手指结印，金光于眉心显露，挥手间，辉光四溢，荡起一道道涟漪。 “尘术，落空！” 金光出现片刻的静止，随即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秦灼一往无前，面对汹涌而来的波涛光辉，直接斩出一刀。 刀鸣撕裂鲜红的天空，震荡而起的烈焰刀意与金色光辉相互缠绕，不过一个呼吸间，金色光辉便消失殆尽。 刀意继续前冲，只是那道士却突然消失了踪迹。 此时的秦灼首要目的可不是和这道士分出个胜负，于是再次动身，继续向念魂结晶靠近。 那老道士自然不会让秦灼轻易得逞，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然来到了秦灼的身后。 一记伴随着强烈气息的空掌直接打在了秦灼的后背。 秦灼身体出现片刻的抖动，但还是强行将压迫感冲散，回身出刀的同时，继续向念魂结晶靠近。 此时的秦灼心中有所顾虑，他觉得自己将要面对的，绝不可能只有这一个道士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秦灼刚刚考虑到此事，前方不远处便凭空出现了一道虚空裂缝。 裂缝有金色的气息向外渗透，随后从里面伸出两只纤细的手掌将其撑开，那身穿道袍的年轻女道士便由此迈步而出。 秦灼不假思索，对着面容年轻，眼神却尤为深沉的女道士直接挥出一刀。 刀意划破天际，竟直接在女道士的身体穿透而过。 显然对方的身体已成虚无。 这样的能力仅是想想便觉得太过棘手。 女道士犹如鬼魅一般，身影直接化为虚幻，也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在秦灼的身前重新凝聚。 轻轻一个挥袖，出现的压迫便如泰山压顶。 秦灼不得不放缓脚步，对方能力虽强，但秦灼却依旧能够承受，更是找准机会，再次出刀。 然而女道士的身体似乎一直处于虚幻的状态，他的刀或刀意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女道士的实力显然要比另外一位道士更强，只是她令身体虚幻的方法，对自身实力有所压制，所以施展出的能力并不算太过强硬。 当然，秦灼怀疑女道士的真身或许就不在这里，此时他所面对的，只是对方三魂凝聚而成的分身而已。 这种三魂离身的能力并非无上，只要术士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便都可以施展，当然，凝聚而成的分身实力也会被大打折扣。 面对女道士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秦灼没有丝毫退缩，他扭动着身形，一点一点不断靠近着念魂结晶。 那相貌十分苛刻的年迈道士见此状况，不得不一同加入战场。 虽然秦灼的实力并非在两人之上，但由于秦灼身体特殊，生命力与精神力更是异于常人，而且他的目的只是靠近念魂结晶，不用非要和这两个道士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一时间，对方还真没办法将秦灼轻易解决掉。 四周的红芒越来越浓郁，念魂结晶也越离越近，当感受到结晶近在咫尺后，不等秦灼有所动作，眼前突然裂开一处虚空缝隙，秦灼的视线瞬间被强烈的金光填满。 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失去了重力，仿佛飘荡在海面之上。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当缝隙再开，秦灼的身体便被重新传送回了地面上。 身旁的徐尘和唐舒一脸的震惊，而林陌看着他，神情也变的尤为正色。 “差点就被你骗到了。”林陌此时再开口，无论是语气还是表现出的气质，都和之前判若两人。 唐舒一时间有些懵，而一旁的徐尘则已经反应过来，他双目生雾，依然看不透面前的林陌，整个身子却将唐舒挡在了身后。 林陌卸下伪装，轻轻一挥手，一身金色道袍便披挂于身，眉心处更是显露一点金芒。 对于林陌乃是风阳观的道士，秦灼并不觉得意外，从一开始他便对林陌有所怀疑，而与曾家兄妹分离时，他选择回来，则更加深了秦灼的猜疑。 两道金光显现，从上空一跃而下的另外两名道士落在了林陌的两侧。 “这是什么情况！”唐舒忍不住惊呼出声。 林陌将视线看向唐舒，对身后两名道士嘱咐道:“这丫头是做根茎的好材料，留活口，其余两人，杀了便可。” 此时这身材肥硕的小胖子，正是鬼谷风阳观的长老之一，本名确实是叫林陌，道号“陌宏”。因每年皆食神果的缘故，青春永驻，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实则已经活了一百多岁。 他也是第一位来此邪念之地的风阳观道士。 雾先生逃离风阳观一事在观内影响很大，不过风阳观找了十多年才确定了雾先生的位置，来此邪念之地时，雾先生便已经领悟天道，风阳观因此还折了两名道士，而风阳观的观主因特殊情况必须远行归墟，三年五载还回不来，这也让风阳观不得不变的更加谨慎。 风阳观多数精英潜伏于此，为的便是找到雾先生的弱点，将其直接扼杀。 而此次扼杀行动的话事人，正是最先隐藏在邪念之地的林陌。 在这期间，林陌一直做着引路人的买卖，期间也为风阳观抓了不少当神树根茎的好苗子。 那一天在临时营地组队，林陌一眼就看出了唐舒的特殊，觉得她定然会是一个好苗子，于是才会刻意接近。 当然，林陌却没注意到唐舒之所以会显露特殊，则要归功于她腰间的流的慢。 毕竟是灵质充沛的器物，对于林陌这种修道之人来说，自然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以至于秦灼中途想要去见雾先生一事，完全是出于意外，林陌自始至终的目标，便只有唐舒一人。 当然，秦灼能够去见雾先生，对林陌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他对雾先生所在树魂庙内的情况知之甚少，之前派进去的两位道众也是一死一伤。 伤重的道士出来将雾先生拥有圣雾的能力说出来后，便一命呜呼了。 圣雾拥有压境的能力，这能力不得不让林陌有所忌惮，所以潜伏在邪念之地多年，一直都没轻易出手。 秦灼并没死在树魂庙的事，林陌之前也有过怀疑，不过秦灼身体特殊的事林陌也都看在了眼里，便以为他只是走了狗屎运。 而要去瞧瞧念魂结晶之事也是由唐舒提起，林陌便未放在心上。 但当他与众人分别，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毕竟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所以才会选择折返。 如今看来，自己的第六感非常准确。 其实林陌原本的计划是破坏念魂结晶，却发现自己的能力有限，根本无法完成，所以才会将两名道众安排在念魂结晶的旁边。 第89章 成功 尘术，落空。 金光乍现，如波涛连绵不绝。 那老道士表情狰狞，爆发强烈的气息，众人所处的空间很快便被他所释放的金色气息完全包裹。 此时出手，一脸尖酸刻薄相的老头道号为“岂宏”，与林陌资辈相等，却并非长老，在风阳观的地位与林陌也是天差地别，但对林陌倒是言听计从。 岂宏的实力算不上有多强，但辅助能力尤为出众，修炼的更是尘术中很少有人专研的“空海道”，此道属辅助类型的术法，不适合单打独斗，讲究一加一大于二的理念，所以林陌每次出观，几乎都会带着岂宏。 当金色涟漪完全被掀起，强大的压迫力使得唐舒就快要喘不上气。 看着小姑娘这副模样，岂宏本就奸诈的脸孔笑的更是猥琐。 徐尘立刻出手，爆发杀意，如雾般的白息抵御周围金色涟漪，并将唐舒的身体完全包裹，形成一处保护罩。 “哦？居然是蒙术！”岂宏感受着周围磅礴的陌生气息，觉得很是有趣。 风阳观虽位列仙门，其术法传承却并非独有一脉，观内大多数道士以修尘术为主，其尘术便属上古秘术的分支，曾与蒙术并称为“蒙尘双绝”。 所以当徐尘施展蒙术后，岂宏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十门之首的素灵门，就算是在千里迢迢的鬼谷之地，也是有不小的名气，但作为风阳观的道士，岂宏还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 作为三魂分身的女道士突然出手，再次打开一道虚空裂缝，整个人陷入裂缝之中，随即裂缝又在唐舒脚下打开，一双纤细的手掌直接抓在了唐舒的脚踝上。 唐舒一惊，等有所反应时则已为时尚晚。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似有千斤重，整个人不得不向虚空的缝隙内下沉。 徐尘一改往日慈祥的面容，直接踩踏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尤为刚猛，隔着土地，皆让身处下方的女道士身体变的虚无了一个喘息的时间。 就是凭借这短暂的时间，徐尘将被白雾包裹的唐舒直接拽回了地面。 徐尘冷哼一声，道了声:“雕虫小技。” 并非徐尘踩高捧低，在秘术一脉中，利用虚空的术法确实属于最低劣的法术，并且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故此对方也是用分身施展此术，并非本体。 这位喜欢施展虚空尘术的女道士，正如秦灼猜测的那样，是由本体分裂出的三魂之体，与林陌一样，乃是一位风阳观的长老，容貌因食神果而青春永驻，但实际年龄也早过了百岁之多。 她道号“絮宏”，不仅是位长老，还是风阳观观主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毕竟其天赋异禀，能力更是出众，是风阳观长老中最有可能成为无上的术士，自然要重点培养。 只可惜这位女道士不喜正统，总喜欢研究一些“歪门邪道”，就连观中的尘术也只修炼最让人嗤之以鼻的“虚空道”。 可即使如此，在风阳观，除了观主之外，没人打的过这位脾气古怪，分身无数的女长老。 这次絮宏能够将一个分身潜伏于此，也算是给足了林陌的面子。 此时的徐尘已无心恋战，他拉着唐舒，想要赶紧摆脱金光的笼罩，却不料林陌突然出手。 踏步上前，直接轰出一拳。 徐尘不急不缓，同样轰出一拳。 双拳对垒，只震出一声闷响，徐尘身体微倾，顺势便带着唐舒逃离了“金光”的掌控。 秦灼重心向下，待林陌预想动身之时，立刻挥出一刀。 刀意爆发，凝聚成一道半月刀气，直冲林陌。 然而秦灼所斩出的刀意虽极为强悍，但速度却要比平时慢了许多。 林陌只是一个翻身，便轻松躲避了刀意的攻击。 刀意继续前冲，将金色涟漪打开一处刀痕，随即金光再次连接。 对于徐尘逃脱之事，林陌似乎并不在意，岂宏与絮宏两位道士也没追赶出去，依然站在原地。 秦灼侧目，透过朦胧的金色光雾，他看到徐尘被三名身穿道服的道士围堵，情况不容乐观。 秦灼没想到对方竟还有人，看来今日必将是一场苦战。 “天尸仙门的尸炉，还真是稀奇。” 当看到秦灼的面容时，林陌便已经怀疑秦灼的身份，当他被雾先生重伤后，林陌便可以确定，秦灼曾经就是天尸仙门的尸炉。 林陌嘴角上扬，抬起手臂，预想攻击，却被身旁岂宏说的这一句话立刻点醒。 “尸炉能活，怕不是你也修炼了天尸录。” 此话一出，林陌出现片刻的停滞。 对啊！《天尸录》可绝对是要比唐舒的身体稀有的多。 秦灼觉得好笑，显然对方对《天尸录》的了解知之甚少，《天尸录》和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根本没有丝毫关联，但对方会有此想法，也算是误打误撞，猜到了秦灼懂得《天尸录》的可能。 林陌上前一步，说道:“对于成为风阳观的供奉，可有兴趣？” 秦灼觉得好笑，不禁上扬嘴角，然而在对方眼里，秦灼笑的尤为僵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满是嘲讽。 对于秦灼此时的笑容，林陌十分不爽，他的神情也变的尤为冰冷:“你难道还有其余的选择？” “若我能施展《天尸录》，你有机会赢我？” 面对秦灼出言讥讽，林陌心里猜测他或许真的不懂《天尸录》，毕竟曾经只是作为尸炉，连外门仙众都无权学习的《天尸录》，他一个尸炉又有何资格。 “既然你不懂《天尸录》，那你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林陌瞳孔一缩，刚想动手，金色涟漪之外便出现异象，原本红色的天空突然漆黑如墨。 岂宏紧忙驱散金色涟漪，就连不远处苦战的四人也都同时停下了动作。 只见原本灼热的气温变的冰凉，覆盖整个空间的红色灵质也在一瞬间消失，整个天空被黑布遮挡，仿佛进入了永夜。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惹得众人皆是一脸懵，就算是见多识广，在邪念之地待的最久的林陌也是一头雾水。 他可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然而当林陌的视线落在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念魂结晶时，这才恍然大悟。 林陌运转精神力，他的记忆开始了时光倒流，一幅幅光阴画卷开始在脑中不断更迭，没多久，林陌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在岂宏施展尘术将众人包裹时，秦灼便已经有了计划。 当时的林陌注意力全集中在徐尘和唐舒的身上，秦灼借此偷偷将南烛召出，让他带着雾先生交于自己的雾色晶体飞了出来。 当徐尘和唐舒一离开金色涟漪，秦灼便直接斩出一刀，他所斩出的刀意攻势猛烈，却控制了刀意前冲的速度。 而带着雾色晶体的南烛就飞在刀意的后面。 就这样，靠着被撕裂的空气作为遮挡，瞒过了注意力一直在别处的林陌。 金色涟漪被刀意斩开一处缝隙，南烛就这样在对方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带着雾色结晶直接飞了出去。 当将秦灼的计划完全在脑中呈现后，林陌脸色暗沉，勃然大怒。 只见此时的念魂结晶已经失去了光泽，结晶的周围被一团灰色的雾气包裹，将强烈的灵质收纳其中。 念魂结晶开始产生剧烈的抖动，整个邪念之地也为之颤抖起来。 “快毁了它！” 林陌动身，率先向念魂结晶飞奔而去，众道士紧随其后。 然而此时再弥补，则为时已晚。 不等众人靠近，念魂结晶突然停顿一瞬，随即化为一道暗淡的灰色流星，在漆黑的天空画出一条笔直的细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秦灼由衷一笑。 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第90章 无限尸爆 念魂结晶化为流星，消失不见，伴随着的灵质也一并消失。 林陌深知，此事已无力回天。 林陌仅将三名年轻的道士派去树魂庙，去打探一下雾先生的情况，在林陌想来，得到了念魂结晶的雾先生并不会立刻就能吞噬掉它，所以此时的林陌还有时间思考对策。 但在此之前，释放了念魂结晶的秦灼，必须死！ 强大的压迫突然凝聚，黑夜之下，更是被金光填满。 当秦灼感受到危险之时，一道由金光凝聚而成的长矛便已经近在眼前。 秦灼只感觉双眼被刺目的金光所填满，下意识的便向前斩出一刀。 然而林陌所凝聚的金色气息就好似水一般，在遇见刀意后，一分为二，化为两把长矛，反而前冲的速度更快了。 秦灼扭转身形，虽反应及时，但一只腿还是被一根金色长矛直接贯穿。 令秦灼头疼的是，两根金色的长矛并未消失，似有自主意识，在秦灼的身后突然调头，再次将矛头指向秦灼。 …… 因为唐舒的缘故，徐尘并未轻易出手，而是一直站在唐舒的身边，注意力皆在不远处的岂宏和絮宏身上。 岂宏率先出手，金色涟漪被瞬间掀起。 徐尘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想着尽快解决这场战斗，于是凝聚白雾，几个挥手间，便用白雾在唐舒的脚下生成了一道两环的防护结界。 “莫要出来。” “嗯！”唐舒十分乖巧，连连点头。 此时的徐尘已经清楚了对方的实力，一个辅助一个分身，就算能力十分难缠，但这俩道士的杀伤力却并不算强，就算是徐尘紧急布置的两环防御结界也够对面吃一壶的了。 集中精神，不再分心保护唐舒的徐尘双目生雾，整个人爆发出无比强悍的杀意，与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老头判若两人。 一个闪身，靠近岂宏，直接便是一记重拳。 拳风刚猛，甚至有虎啸之音。 岂宏凝聚尘术，预想利用落空涟漪格挡拳风，却不料此时的徐尘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仅一次出拳便使出了全力。 岂宏心中对徐尘本就小瞧，却不料被这一拳直接打在了胸口。 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分身女道士见状，便知自己不是徐尘对手，立刻将目标转移向了唐舒。 正如徐尘所想，身为分身的絮宏实力有限，想要短时间内破坏由白雾凝聚成的两环结界还真不容易。 但絮宏能力特殊，其“虚空道”的尘术更是可以无视结界。 虚空裂痕在唐舒脚下突然打开。 絮宏一个跃身，便将唐舒拽进了虚空之中。 而另一边的徐尘则已经向着岂宏打出了第二拳。 连挨两拳的岂宏躺在地上，气息微弱，此时的他已经被打的肉烂骨裂，精神都变的有些失常。 徐尘侧脸，看着突然消失在结界中的唐舒，暗道不妙。 他双目雾光更盛，在地下看清了一团金色的光影。 不假思索，对着光影的位置直接砸出一拳。 为了避免伤到唐舒，徐尘的这一拳控制了劲道，土石崩飞之际，被拳风震慑的絮宏只好带着唐舒逃出虚空。 对于虚空道可以无视结界之事，徐尘事先并不清楚，但虚空道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 虚空与现实共用一处空间，所以对现实造成的伤害依旧能够影响虚空，絮宏虽然可以利用虚空逃避肉眼的追捕，但唯独徐尘的这双素瞳，完全克制她的虚空道。 絮宏见状不妙，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要对唐舒下死手。 既然风阳观得不到这颗种子，那么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金光涌现，手掌成刀，直接捅向唐舒的心脏。 徐尘瞳孔一缩，面对一位能力出众的术士，此时与对方的距离，显然已经不能阻止。 然而下一刻，惊奇的事情就在徐尘的眼前发生了。 絮宏的掌刀才伸出一半，唐舒的手掌便直接拍在了腰侧的小葫芦上。 流的慢仅是轻微抖动了一下，葫芦口便开始向外涌现成百上千只的红色虫子。 虫子密密麻麻，全数往絮宏的身上落。 唐舒见状，连退好几步，直到靠近徐尘，这才停下步伐。 下一秒，尸爆虫的身体开始越发深红。 “轰隆！轰隆！轰隆……” 絮宏的身体瞬间爆炸，犹如新年压箱底的烟花，连绵不断，惊起浓烟滚滚。 一只尸爆虫的威力并不算大，然而一千只的尸爆虫同时爆炸，就算是位得了道的术士，也很难吃的消！ 果不其然，絮宏发出了强烈的嘶吼声。 唐舒觉得事情不稳妥，便又拍了下流的慢，第二批尸爆虫蜂拥而至，再次将浑身已经如焦炭的絮宏包裹其中。 “轰隆！轰隆！轰隆……” 第二波爆炸接踵而至。 林陌也不得不将视线投向这边，看着两位同伴如此惨烈，他倒并没有太过意外。 岂宏的实力他最清楚，面对三州来的宗师，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而絮宏就只是三魂凝聚的分身，充其量就能算成个大头兵。 林陌在意的，却是唐舒腰间的器物。 原本他还没注意，只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葫芦，可亲眼见到如此小巧的葫芦竟能够释放出这么多的鬼虫后，林陌便知，这定然是可以与念魂结晶相提并论的器物。 念魂结晶拥有仙人的传承，而且掌握了邪念之地的气运，一般修炼者无法承受它的因果，但唐舒腰间的器物明显没这么多的说头。 “轰隆！轰隆！轰隆……” 不给絮宏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三波尸爆虫大军便已经将絮宏的身体炸成了纸屑，随风飘散。 徐尘对此也是颇为意外，想到若换成是自己承受这三波爆炸，也定然会一命呜呼。 其实唐舒的这招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很难成功，然而絮宏却从一开始就没将唐舒放在眼里。 而且她又与唐舒离得极近，所以唐舒在第一次释放鬼虫大军时，她根本没有机会反应。 当承受了鬼虫大军的第一次爆炸，事情便永无止境，直到将其身体炸成碎片为止。 说起来，就算是唐舒她自己都不清楚小葫芦里到底还有多少只虫子。 不过她有种感觉，至少再释放一次鬼虫大军，应该是绰绰有余。 此时的唐舒尤为兴奋，也是被自己释放的鬼虫大军的威力给惊到了。 她甚至在这一刻便给刚刚的技能起了个十分霸气的名字。 无限尸爆！ “……”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宝贝的身上，还有宝贝！” 林陌狂笑一声，随即爆发强烈的气息，直接来到已经动作缓慢的秦灼身边。 仅仅是几个回合，秦灼便被那两根金色长矛折腾的够呛。 林陌也没心思再与秦灼周旋，他身躯化为一根更为巨大的长矛，直接将秦灼的身躯贯穿。 秦灼双目瞳孔一缩，变为白色，直接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青晖刀也由此脱落。 原本还灼热的空间，瞬间冰冷，犹如寒冬。 林陌作为风阳观的二长老，虽不以武力见长，平日里更是喜欢种木养神一道，对术法并未有太深的研究。 可即使如此，他的实力也能在风阳观这样的仙门中位列前五，而秦灼仅仅是刚过了上四境的门槛，在三州之外，说他是“小喽啰”也不为过。 面对实力乃宗师之上的林陌，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林陌见秦灼身躯碎裂，杀意消散，随即又轰出一掌。 这一掌直接将秦灼周围的区域震的坍塌。 土石纷飞，浓烟滚滚。 林陌就这样从烟尘中跃向了唐舒。 无论是唐舒这个人，还是别在她腰间的器物，林陌皆势在必得。 第91章 天尸录 永夜之下，烟尘滚滚，只可见斑斑金光，犹如星辰。 看着瞬间靠近过来的林陌，唐舒下意识的便要去拍腰间的流的慢。 不料手才摆动到一半，便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无论唐舒如何使力，手臂皆无动于衷。 侧过视线，唐舒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竟不知何时缠绕了好几道的金光，将其完全锁死。 唐舒自身能力薄弱，又并非是位术士，所以自身的气息很难与器物相互融合，然而要使用流的慢，必须借助外界的干扰，比如用手去拍打，以此来召唤鬼虫大军。 这些林陌自然能够想得到，所以在动身的一瞬间，便将唐舒的双臂锁住，让她无法召唤鬼虫。 林陌靠近过来，一只手掌直接推向唐舒。 因为还需留活口，所以林陌的这次劲道控制的极好，想着只将对方身骨震碎即可。 一旁的徐尘自然不会让唐舒轻易便受到伤害。 他上前一步，挡在唐舒身前，直接轰出一拳。 “嘣！” 拳风与掌风相互碰撞的刹那，地面皆出现短暂的摇晃。 徐尘左腿向后一撑，神色一如往常。 反而是收了力的林陌向后退了好几步，只感觉三魂皆在震荡。 他没想到，徐尘的拳力竟会如此刚猛，甚至比起他所修炼的蒙术，也是当仁不让。 金光再现，凝聚成两把长矛，直接穿向徐尘。 徐尘也不躲避，将雾气凝聚在双拳之中，仅凭拳力便与双矛打的有来有回。 双臂无法使力的唐舒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坍塌之地，因感受不到秦灼炙热的杀意，不免心生担心。 她快步向坍塌处跑去，然而才跑到一半，她便感觉有一只手死死的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还想逃！” 突然出现的林陌让唐舒心头一紧，她偏移视线，再看向徐尘时，他的周围已经又多了三把金色长矛，一名五把，不断对徐尘进行着猛烈的攻势。 徐尘身形扭转，出拳不断，却依旧无法摆脱金色长矛的纠缠。 林陌所研习的尘术名曰“神兵道”，顾名思义，可将释放的的气息凝聚成各式各样的神兵，其威力强悍，杀伤力极强。 此时的徐尘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唐舒就像是个小鸡崽儿一样被林陌直接拎了起来。 林陌自身实力皆要强于徐尘，只是徐尘无论术法还是武道皆是顶级，再加上有素瞳当做辅助，一时半刻想杀他还是比较困难的。 所以在抓住唐舒的第一时间，林陌便想着尽快离开邪念之地。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然而才飞至一半，一道光焰突然从后方疾驰而来。 光焰色如霞光，周围还残留着白雪般的痕迹，不冷也不热，更没什么压迫感。 因为没感受到危险的存在，所以光焰直接落在了林陌的后背。 第一时间林陌毫无异感，然而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林陌整个人从半空落下，不得不将唐舒丢下，因为光焰攻击，精神突然受损的缘故，一直纠缠着徐尘的神兵光矛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林陌尽量稳住身形，咬紧牙关凝聚气息，幸亏尘术拥有净化的效果，不然这诡异的火焰定会将他的后背直接烧的稀巴烂。 当林陌三魂稳定下来，不免紧蹙眉头，因为他在此火中，感应到了仙道的气息。 难道是雾先生？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唐舒摔的不轻，一时间脑袋晕晕的，当整个人能够坐起时，隐约间，在朦胧的雾气中看到浑身燃火的身影正慢慢靠近过来。 雾气皆被火驱散，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唐舒的眼前。 “秦叔叔！” 此时的秦灼双目瞳孔消失，整个身体一多半皆燃烧着诡异的火焰。 火似有形，色如朝霞，光似佛舍，其痕如雪。 剩下一只胳膊裸露在外，手掌紧紧握着的，正是在不断刀鸣的青晖刀。 “好漂亮的火焰！” 火虽诡异，却犹如霞光，让唐舒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脱离困境的徐尘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唐舒的身边，看着不远处身着霞火的秦灼，说道:“是仙道魔火！” 就算是徐尘，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过这样的火焰。 “仙道……魔火？” 徐尘解释道:“看来秦掌柜真的修炼了《天尸录》。” 之前在江城，秦灼便使用过一次魔火，然而下场却是失控，当时徐尘正巧没看到，所以一直以来都不知秦灼还懂得使用魔火，不过对于秦灼曾是尸炉一事，便早已确定。 “天尸录又是什么？”刚刚唐舒听林陌说过“天尸录”，对此不免十分好奇。 “《天尸录》是天尸仙门的独门仙术，上古称其‘丹绝’，是可以和上古秘术相提并论的仙道，只有天尸仙门内门人才能修炼的术法。” “天尸仙门？残害秦叔叔的那个仙门！” 徐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天尸录乃炼丹术中的老祖宗，但门槛极高，需修炼魔火，才可以尸炉炼丹，此火需燃烧自身三魂，不灼不冰，可腐蚀更可净化，它逃脱天道制衡，不属五行之中，所以也被修炼者们称其为失衡之术。” 唐舒听的云里雾里，但隐约间能感觉到，这魔火很厉害。 “真没想到，一个刀客，竟然能够施展魔火。” 言罢，徐尘抓着唐舒更是连连后退，与秦灼保持极大的一段距离。 徐尘看过关于《天尸录》的记载，魔火燃烧三魂，很容易便会让使用者失控，此时需躲远一些，才可避免受到牵连。 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南烛也是倍感吃惊，当秦灼被林陌打到没了生机后，南烛还以为自己需换一位宿主了，而且自己曾经和风阳观关系还算不错，跟着林陌回观也算是一个好选择。 毕竟那里有的是神果，灵质还很充沛，待上个十年八年的，自己或许就能够完成仙道复苏。 可当秦灼身披魔火再次现身后，南烛觉得，自己这宿主真的选对了。 天知道这刀客的身体里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想到竟能够炼成上古丹绝。 看着死而复燃的秦灼出现在眼前，林陌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论是光矛的杀伤力，还是他的最后一掌，皆是可以震碎三魂的攻击，面对如此，秦灼居然没死，而且还召唤出了《天尸录》中的魔火。 有那么一瞬间，林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其实秦灼曾在天尸仙门毁灭前，看到了记录在仙门后山石碑上的《天尸录》，石碑最终随着仙门一同陨落，而这么多年来，秦灼却并未修炼过《天尸录》，即使他的身体修炼《天尸录》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因为曾经作为尸炉，常年被魔火灼烧，久而久之，与其产生了特别的联系，体内也产生了这股特殊的力量。 然而魔火却一直被秦灼压制，但身体一旦受到重创，三魂自然会凝聚魔火，不由自主的便会由内向外爆发，而他本人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失控。 而这一次，除了身体超过负荷产生魔火，秦灼也有意将魔火释放，他利用身体内的熔炼之心，将自己一丝精神锁住，以此来用三魂凝聚魔火，却不料阴差阳错，将还属于“身外之物”的熔炼之心直接吞噬了大半。 因为熔炼之心的加持，秦灼的三魂强大数倍，精神力更是极其稳固。 即使魔火灼体，依旧拥有清醒的意识。 显然这熔炼之心也拥有自主意识，见秦灼懂得魔火，当场便直接认了主。 虽然秦灼的意识是清醒的，但他此时眼中的世界却是五彩斑斓，犹如霞光，只能靠身形和气息来识别林陌。 第92章 神兵道旨 秘术，乃上古时期可与仙道、神族，并驾齐驱的秘教所研发。 其术分为“蒙尘”“符箓”“祭魂”三大术法分支，每一种修炼至顶端，皆可如仙道一般，制衡自然法则。 然而随着几千年的岁月更迭，秘教衰败落寞，已很难寻其踪迹，但秘教创造的秘术，在修炼者的心中，却一直都有极高的地位。 其中祭魂术失传，或许还掌握在一些隐秘的秘教徒手中，而符箓术则被仙门方寸一家独占，唯有蒙尘术流传最广。 不仅三州门派，仙门之中，也有不少修炼蒙尘术的术士，而并未拥有术法传承的风阳观便是其中之一。 蒙尘术，又称蒙尘双绝，分七道，其中尘术便独占五席。 蒙术中有为以雾为辅的“星雾道”，还有攻击性极强的“引灵道”，徐尘所专研之术法，便是蒙术中的星雾道。 而尘术五道，分别为掌握空间的“虚空道”，控制空间的“空海道”，乱人心智的“迷魂道”，诡谲多变的“仿神道”，还有以魂化刃的“神兵道”。 林陌所研习之术法，便是尘术中最难掌握的神兵道。 “尘术，十杀！” 林陌重心向下，双手结印的瞬间，气息突然爆发，金光涌现，身体周围直接凝聚出十把金色长矛。 比起刚刚所凝聚的长矛要更短一些，但长矛所散发的金色气息却排列出明显的刻纹痕迹。 “唰唰唰！” 矛头指向浑身浴火的秦灼，前赴后继，化为一道道的长虹。 秦灼双腿微微使力，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挥出一刀。 刀斩半月，夹杂着魔火的刀意直接向其身前蔓延，周围的温度急剧攀升，魔火之中，仿佛能听到一声声凄惨的悲鸣。 霞光与金矛相互碰撞，引起剧烈的震颤。 林陌嘴角一抽，整个人瞬间靠近秦灼，手中已然多了一把不算长的金色短矛。 “叮！” 刀与矛相互碰撞，两人同时扭动身形，不断向对方输出着猛烈的攻势。 人与人，矛与火，霞光与金弧，刀意与魂息。 两方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无法分出胜负。 战斗的焦作看的唐舒在一旁不免当起了气氛组，连呼过瘾间，全然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才刚刚脱离困境。 见唐舒心如此之大，徐尘也是不免摇了摇头。 在徐尘看来，此时的秦灼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即使秦灼召唤出魔火，能力攀升，其刀意的杀伤力甚至提升了两个境界，可他的对手本身境界实在是太高了，即使如此，秦灼依旧没讨到便宜。 由此可见，秦灼想赢，希望极其渺茫。 况且魔火是以燃烧三魂作为代价才能召唤，而人之三魂又极为稀有，由此推断，此时秦灼的状态，定然不能持续太久。 徐尘将视线投向漆黑如墨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或许……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秦灼为何要释放念魂结晶，又是如何释放念魂结晶，徐尘不知，但他猜测这与雾先生应该脱不开关系。 而且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风阳观道士，显然邪念之地暗流涌动，秦灼则已经被牵扯到了一桩巨大的事件之中。 其实一开始，徐尘心中则是有些埋怨秦灼的，毕竟争端皆是由他引起，但后来仔细想想，明白了林陌作为风阳观的道士，会主动靠近自己等人，显然从一开始就对唐舒有了想法。 仙道喜欢抓凡人充当修炼材料之事，世人皆知。 所以就算没有秦灼，自己等人也早已经陷入了危险当中。 想到秦灼此时是在拖延时间，徐尘立刻凝聚雾气，乃蒙术中可控制它人的术法。 雾气冲向正在苦战中的林陌，死死缠绕住了对方的双脚，使其动作变的缓慢些许。 秦灼看准时机，前冲上前，直接挥出一刀。 “唰！” 徐尘的控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林陌因分心处理脚上的白雾气息，不得不分心，故此反应慢了半拍，让秦灼伴随着魔火的刀刃直接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肩膀连带着一只手臂立刻与肉身分离。 林陌凝聚气息，利用尘术净化了还残留在身体上的魔火。 一心不可二用，身体的魔火是被清除了，但落在地上的断臂，却被魔火立即吞噬，烧成了灰烬。 林陌的神情阴郁到了极点。 下一秒，林陌断臂处开始有藤蔓的根须涌现而出，十几根相互缠绕，拧成了麻花。 林陌身体生藤，利用藤蔓充当手臂的术法，让秦灼联想到了在江城遇见的陈六。 当时陈六所修炼的“藤仙引雾”，与此术法极其相似。 当藤蔓化成手臂模样，秦灼嗅到那股特殊的臭气后，他可以确定，林陌此时所用的术法，正是“藤仙引雾”。 仙道传承并非秘术，极其隐秘，怎么可能谁都懂的，这不免让秦灼联想起一件事。 记得当时，在杀死陈六之后，秦灼在同为斩尸客的影鸦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秦灼记得很清楚。 “待尸魂足矣，仙道仅差临门一脚，藤仙末篇自然会送到，仙道之路，切莫心急。” 书信正是斩尸门门主竹老的笔迹，在没有人刻意模仿笔迹的情况下，竹老能写出此言，显然已经犯了门中大忌，染指仙道。 信上的内容表明了藤仙引雾是由斩尸门的门主竹老利用夜鸦送到的江城，然后才会在江城掀起一系列的事件。 若此时林陌施展的术法就是藤仙引雾，那么由此可以推断，风阳观与斩尸门似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是藤仙，又是虫仙的，这风阳观或许在密谋着一件足以震惊整个修炼界的大事。 秦灼收回思绪，现如今还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此时自己的三魂已经开始动荡，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陷入失控之中。 由滕当手的林陌向前踏出一步，随即金光从其眉心闪烁。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耐心与秦灼周旋，于是紧忙燃烧自己的三魂，将压箱底的术法直接施展而出。 “尘之道旨，兵冢！” 随着林陌的一声嘶吼，以他为中心周围百米的距离突然被金光覆盖。 见此状况，徐尘紧忙拉着唐舒往后撤。 唐舒则是一脸的懵，直到离开金光覆盖的区域才顿住身形。 “徐爷爷，这是？” “神兵道的道旨，也是尘术中杀伤力最强的术法，秦掌柜他，凶多吉少啊……” 并非是徐尘不想帮助秦灼，而是此时面对如此强大的术法覆盖，他的防御术法完全就是鸡肋，贸然出手更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所谓的道旨，代表了一道术法的最强形态，蒙尘双绝分七道，自然便有七道道旨，只有将每一道修炼至顶端，才可施展。 金光扩散完成，秦灼身体周围也被浮动的金色刻纹包围，将其身体完全封锁其中。 下一刻，被金色气息覆盖的地面开始向上升腾神兵利刃。 长矛，长枪，镰刀，巨剑，圣锤…… 武器种类繁多，肉眼看去，至少有近千之数，而且此时从地下升腾而起的神兵皆被金光包裹，释放出强大的压迫力。 神兵同时升空，又同时顿住，齐齐将目标指向被困在原地的秦灼。 这一刻，秦灼深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可即使如此，秦灼却依旧没有一丝恐惧。 如今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三魂有多薄弱，直接爆发强烈的杀意，三魂也在这一刻疯狂燃烧。 强烈的魔火铺天盖地的从秦灼身体内向外喷发。 金色的刻纹虽能挡住秦灼的肉身，却无法阻挡如霞光一般的魔火，整个夜空皆被火焰染的无比明亮。 看着眼前一幕，唐舒的心脏也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第93章 刀魂 “你的三魂已经很难再支撑，即使顶住对方的攻击，和死也没有任何区别！” 南烛的声音突然响起，此时的南烛并非在秦灼的身体里，而是在距离很远的地方，不过它平日里蚕食了秦灼的三魂，所以两人魂力相通，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可以做到无差别的沟通。 正如南烛所言，秦灼将自己三魂燃烧殆尽，即使挡下了林陌的神兵道旨，结果便是他会失去精神与意识，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三魂殆尽，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那些成了仙的无上在死亡来临之前，皆懂得留出一些三魂，为日后复苏所用。 仙人皆需要如此，更何况此时能力还未通天的秦灼。 南烛清楚事态紧急，也不废话，紧忙再说:“消散你的魔火！利用那缕刀魂！” 南烛的话瞬间提醒了秦灼。 刀魂！ 对啊，在天尸仙门时，那位刀客前辈利用刀魂锁住了自己的三魂，而如今自己三魂拥有鲸珠和熔炼之心两大器物的融合，就算是没有刀魂的封锁，三魂也不会轻易流失了。 “凝聚精神力，去感受并……” 南烛话才说到一半，秦灼身体上的魔火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竟还是一团滚滚烈焰，只是与刚刚的霞光相比，火焰更为纯粹。 火焰熊熊燃起，似有刀光在其中不断盘旋。 南烛倍感惊讶，心想这秦灼必然是练刀的奇才，竟在不知方法的情况下，便将体内的刀魂唤醒。 “这……怎么可能！”在远处观战的徐尘一脸的震惊，冒着白雾的眼睛皆出现些许震动。 下一刻，徐尘立刻抓住唐舒，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躲避。 若他没看错，秦灼所召唤的力量，或许与彼岸刀客拥有的力量极为相似，毕竟如今的火焰与刚刚的魔火皆存在唯一性，而此时的火焰中还蕴含着强大的刀意压迫。 徐尘在年轻时不止一次见识过这样的力量。 正是彼岸刀客才能施展的刀魂！ 对于如何修炼出刀魂，徐尘许多年前便听素灵门的门主说过此事。 毕竟是刀术之尽头，其路之艰辛，不比成为仙人容易多少。 首先刀客必须将刀意修炼至上四境中的第八境“云湮”，能够将刀意通境者，便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八境刀客之后便要去苦海进行一次所谓的刀炼，而刀炼的代价只有两种，死亡或是失去刀意。 死亡面临着失败，而失去刀意的时光则会持续一年到十年不等。 刀客失去刀意，无疑就是没了双手，想要在处处危机的苦海生存更是难上加难，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当刀客通过此试炼，再次拥有刀意后，其刀意便可称其为“归一”，后人也称其为“满境”。 达到满境的刀客便算是拥有了通往彼岸的资格。 而彼岸之试炼，则要比苦海更加困难。 只有在彼岸经历过一次生死，其刀意被打磨千百遍，才可孕育出拥有唯一性的刀魂，此时的刀客，便可称其为“彼岸”。 而此时秦灼施展出如同刀魂一般的火焰，不禁让徐尘推敲出了他能够活着离开天尸仙门的遭遇，定然是受到了一位彼岸刀客的救助，才会如此。 而其中细节，徐尘便不得而知了。 经过了一阵空耳的静默，随即双方立刻爆发，数千把神兵利刃一同刺向涛涛的火焰之中。 光与火的纠缠引起了震天的爆炸，即使徐尘和唐舒躲得够远，还是被始料未及的冲击力所波及。 徐尘抱住唐舒，用后背挡住后面的冲击力，整个人被震飞几十米远，随即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唐舒被保护的很好，仅有稍微的磕碰，而徐尘则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唐舒紧忙拉住徐尘，神情焦急的说:“徐爷爷，你没事吧？” 徐尘抬起手掌摆了摆，说道:“无妨，小伤而已。” 他略微踉跄的站了起来，视线一直盯着远处因强烈爆炸引起的升天浓烟，双目生雾，却依然看不透浓烟中的双方，到底是死是伤。 第94章 仙压 以秦灼为中心周围几百米内完全坍塌，土石纷飞，浓烟滚滚。 静默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烟尘变的稀薄，随即响起强烈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是林陌的笑声，虽然此时的他灰头土脸，看上去尤为狼狈，但刚刚的冲击力却对他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 反而是秦灼，躺在废墟中央，一动不动，所散发的杀意则已经荡然无存。 “真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还有压箱底的手段，只可惜你遇见的是我！” 林陌表情狂妄，尤为得意，然而他的笑声却并未持续太久。 微弱的灼息迎面而来，在那一片废墟之中，秦灼缓缓的站了起来。 手中依然握着青晖刀，那一双死鱼眼紧紧的盯着林陌。 “该死！”有那么一瞬间，林陌感受到了恐惧，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他自然清楚秦灼的实力，但对方压箱底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恐怖，无论是魔火还是刀魂，皆是让林陌忌惮的能力。 只可惜魔火和刀魂受到秦灼自身实力的限制，无法将此等能力发挥到极限。 秦灼每迈一步，皆举步维艰。 仅仅走了两步，整个人便已经到了极限，直接摔倒在地，庆幸的是，他的三魂虽薄弱，但意识却还尚在。 林陌冷笑一声，见秦灼已无还手之力，便也放下心来。 此时的林陌打算活抓秦灼，毕竟秦灼能召唤魔火，代表他已经修炼了《天尸录》。 若《天尸录》被自己得到，下一任观主之位，便可以提前失去悬念了。 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一天即将来临，林陌不由得又是一阵狂笑。 然而笑声才起，便因四周突然的异象戛然而止。 只见漆黑的夜空突然发出光亮，没多久便重新染成了红色。 冰冷的气温开始急剧飙升，强烈的压迫感使得林陌就快要喘不上气。 这是什么情况！ 徐尘见状不妙，紧忙凝聚白雾，将自己与唐舒包裹其中，来抵御这突然的异变。 徐尘能够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压迫力并非针对他和唐舒，所以仅仅是简单的防护术法，便可保唐舒安全无恙。 林陌凝聚气息，金光再次涌现，然而光辉才刚刚成罩，便被突然的压迫直接粉碎。 强烈的气息开始挤压林陌的身体。 他不由得直接跪在地上，再想释放气息，则已经为时已晚。 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林陌微微抬头，却见红色的天空之中，漂浮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身穿华贵的黑色锦服，肤如树皮却已成人形的双手背在后面，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随风浮动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好似深渊，让人仅看一眼，便会沉沦。 躲在防护术法中的唐舒不禁看的有些痴了，并非是因为他第一次见过仙人，而是意外这突然出现的仙人，竟会生的如此漂亮。 当看到漂浮在自己身前的人影后，林陌双目暗淡，心灰意冷。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过雾先生，因为当年离开三州，只身到鬼谷修行的雾先生，就是被林陌抓到的风阳观。 “好久不见。”雾先生的声音十分柔和，并未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林陌额头触地，跪在雾先生的面前，已经无法再言语。 感受着后背上犹如巨山的压迫，林陌便知，此乃仙压。 对方已经完全吞噬了念魂结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仙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可能了。 在死亡即将来临之前，林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曾经的那些欲望交织在一起，立刻消散，脑海中唯一浮现的人，竟然是自己早已经忘记模样的母亲。 不知自己死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她…… “……” 仙压加剧，林陌的肉身直接被挤压变形，身骨碎裂，血液从破裂的皮肤向四面八方喷溅。 三魂七魄在仙力的压迫下，瞬间熄灭，化为灰烬，与空气融为一体。 第95章 消息 帝城。 青石街，黑羽客栈。 作为帝城最大的客栈，黑羽客栈足有六层高，并且其面积便占了街道的三成。 只可惜，青石街属于是帝城的穷街，又有些偏，从城外来的商人与修炼者很少会来此街，所以黑羽客栈常年生意清淡，几乎每个月都要搭上不少的银子。 可即使如此，黑羽客栈也已经快开了十年的时间。 客栈的新掌柜是位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名叫李楠，一年前来的客栈，但客栈的伙计和周围邻里都叫她小满，对这个性格洒脱的姑娘皆充满了好感。 知道她一直未嫁的原因，黑羽客栈这一年来的生意也算好了不少，但这却让李楠有些无奈。 李楠坐在客栈的柜台里，轻轻的拨弄着算盘，不去在意客栈正厅内男顾客的目光，心里充满了无奈。 一年前她之所以主动选择来此客栈，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工作轻松，上面给的俸禄也很丰厚。 谁承想到了这里，每天除了要应付这帮“如狼似渴”的男顾客外，还要充当保姆的身份，为这帮“暗民”准备食物，还要管理他们每日的花销。 可以说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这帮住在客栈地下的暗民一个个的除了探查什么都不会，可真是愁死了李楠。 自从被调到黑羽客栈，李楠觉得自己衰老了十岁，感觉隔壁裁缝铺子的刘阿妈活的都要比自己滋润。 “小满妹妹，再来一坛酒！”一位豪爽的汉子声音尤为洪亮。 李楠应了一声，从柜台里拎出一整坛酒走向汉子。 汉子瞥了眼李楠丰满的胸脯，说道:“小满妹妹，你这一天怎么总愁眉苦脸的，要不要马哥带你出去耍两天？” 李楠叹了口气，面对姓马的汉子隐晦的言语也不恼怒，只是回了句:“谢谢马大哥的好意了。” 回到柜台前，继续着手上的算盘工作，双眼之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黑羽客栈，表面上是一家客栈，实际则是帝城的一处地下暗哨，不属于帝军正式编制，性质也与刀奴不同，专门培养“夜工”，探查整个帝城，以此来守卫帝城的安全。 所谓的“夜工”，是一群比较特殊的群体，皆是一帮拥有妖族血统的武者，身体素质与敏锐能力天生就极强，所以“夜工”，在帝城军中也被称为“妖工”，上不了台面，受夜司将军亲自管辖。 而李楠，原本就是因为在军中记账太过无聊，所以请求被调来了这里。 谁知来了黑羽客栈，除了还要记账之外，每日依然要面对一些心怀不轨的臭男人，原本心里还有些厌恶，可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早已经对客栈的这些男顾客麻木。 皆是一帮有贼心没贼胆的罢了。 李楠已经下定决心，等开春后，自己便再请求调到刀奴那里，俸禄虽少了些，可至少不会这般无聊。 黑羽客栈几乎没人住宿，来来往往皆是一帮吃酒喝茶的周围商人。 李楠就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算盘，送走一波波客人，直至天黑，月亮高挂夜空。 见时候不早了，李楠本想关店休息，却不曾想客栈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位年纪不算大，长相颇为英俊的男子。 瞧了眼他身穿的华贵锦服，又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孔，李楠瞬间便精神许多，紧忙站起，有些局促的行了一礼，说道:“陈掌史，不知您这么晚来此拜访，是为何事？” 来人正是帝城三星刀奴，刀掌史陈宫。 不过从陈宫的面象判断，对方定然是受了大伤，并且还未痊愈。 见黑羽客栈如今的掌柜是位年轻女子，陈宫也是颇为意外。 虽然陈宫对黑羽客栈不甚了解，但联想客栈之前的两位掌柜皆是有了名的强者，便对其选掌柜的标准有了大致的猜测。 “你是掌柜？” 李楠连忙回答:“是，一年前被调来的。” 陈宫虽然不认识李楠，但李楠却对陈宫印象深刻，毕竟是帝城军中的名人，三十岁的三星刀奴，还出生富贵之家，崇拜者自然遍布帝城。 而最主要的，还是李楠的顶头上司与陈宫私交不错，所以李楠也曾见过几次陈宫。 陈宫虽对这位年轻的新掌柜有些好奇，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找人。” “您要找谁？” “二森。” 李楠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您等等，我去通知一声。” 黑羽客栈有规矩，除夜工与夜司将军除外，任何人不得进客栈的地下，陈宫自然也知这个规矩，于是点了点头，坐在了客栈大厅的一侧。 李楠多少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陈掌史居然会认识这里的“小哑巴”。 李楠刚走没两步，名叫二森的少年便从客栈的后厅走了出来，就好像听到了陈宫的到来。 李楠不觉奇怪，毕竟二森体内流淌着一半的妖血，耳力惊人也不奇怪。 “是你啊……”二森在看到陈宫后，语气明显有些冷淡，显然和陈宫的关系不算太好。 李楠则是有些惊讶，她来黑羽客栈已经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二森说话，她没想到这个“小哑巴”居然不是哑巴。 看来该给他换一个外号了。 “这么久不见，你又长高了。”陈宫对二森的冷淡不以为然。 二森没有说话，只是用没有瞳孔的眼睛面向着陈宫。 谁也看不透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此时在想些什么。 陈宫将视线看向李楠，随即轻轻的摆了摆手。 李楠立马理会，紧忙出了客栈门，并将客栈的大门掩上。 不过李楠却并没有离开太远，就站在街道的对面，依旧百无聊赖。 客栈里两人在谈什么李楠听不到，只是过了没多久，一声惊呼从里面传出，勾起了李楠的好奇。 她想不到，平日里从不说话，更没有任何情绪的二森，居然会如此失态。 他一定是得知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楠屏住气息，靠近些许，将耳朵贴近客栈的门窗。 两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确定他还活着！”二森的语气明显在颤抖着。 “我确定，就是他。” “怎么会，抓走他的可是天尸仙门！” 天尸仙门？ 李楠倒是知道这个仙门，据说在几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他现在变了样，但我确定就是他，不过他是如何逃出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事你告诉别人了？” “没，就和你说了。” “为什么？你一直都很恨他，不是吗？” “恨他又能怎样，雨嫣就能回来了，他曾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不希望他回到帝城，你应该清楚官家对他们秦家的态度，一旦风声走漏，他必死无疑。” “我……我该怎么做？” “若他回到帝城，想必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一定要劝他离开。” “……” 当李楠听到陈宫口中“秦家”二字时，整个人瞳孔震动，身子更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在帝城，姓秦的人家不少，但能在陈宫口中说出的这个“秦家”，就只能是许多年前被满门抄斩的秦家。 “他若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二森的语气有些激动，喜悦的同时，还有着些许的落寞。 “我怕万一。” “……” “还有，他现在应该是随着公主去方寸了，过些时日就会回来，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些年他一直待在江城，改名叫秦灼，开了一家缝尸铺，在江城没什么朋友，但却收了个小徒弟。” 陈宫之前被秦灼伤的不轻，回帝城疗伤期间，派了不少人手去江城调查，已将秦灼的信息核实的差不多了。 二森只是轻轻的点头，不再言语。 而陈宫也清楚，在得知秦灼没死后，二森绝不会坐以待毙。 秦灼害自己跌境的账，要慢慢算。 第96章 汤圆 大启二十年，国富民强。 帝君修改新政，并免除五年税收，百姓安居乐业，帝城陷入了长达一月之久的不夜狂欢。 然而有人欢喜却有人愁。 建国之初，因提供上万战马，一直随帝君征战，后来被封爵位的秦家却发生了一件让其家主犯愁的事。 秦家家主秦席生亲自去云城商谈马匹生意，回城时中途遇险，幸得两名刀客出手相助，而两名刀客也因此重伤。 离别前，两人将一位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托付给了秦席生。 秦席生家大业大，在帝城地位极高，照顾一个小女孩自然不算是什么麻烦事，况且对方为了救自己受了如此重的伤，自然要有所报答。 这事本来没什么，但小女孩的怪异，却让秦席生十分懊恼。 这一路上，小女孩从不言语，并且不吃不喝，只要有人靠的太近，便会主动攻击，抓挠啃咬。 小女孩的力气又是惊人的大，就算是秦席生的随从，也要两人一同出手才能勉强控制住小女孩。 然而秦席生既然答应了救命恩人，就不能随意的将小女孩丢下，便只能硬着头皮将她带回了帝城。 归家的路不算近，走了近半月的时间，小女孩一路上不吃不喝，更不睡了，一直对秦席生和他随从们保持着警惕。 这也让秦席生发觉了女孩的奇特之处。 按理来说，十多天不吃不喝，更不睡觉，若不是有一定境界的修炼者，凡人根本无法做到，更何况还是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个孩子拥有妖族的血统。 不过拥有妖族血统的人，不论年纪，皆有异于常人之处，这点从外表便可以判断。 比如白色或绿色的皮肤，奇形怪状的耳朵，明显凸起的额头，六根甚至更多的手指，五颜六色甚至像是拼接而成的瞳孔。 但小女孩除了力气大些之外，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奇异的地方。 秦席生回到帝城，请了很多博学多才的先生，却都对小女孩的身份毫无头绪，最终秦席生不得不亲自去了一趟素灵门，将门主请到了自己的府邸，这才对小女孩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 那是在上古之前便绝迹的一种妖统，名曰“血族”。 因为在上古战争中便灭绝的原因，血族也只在一些古书中有过记载，其种族外形与人相似，依靠每月吸食血液来维持生命，寿命更是人类的十倍之余，并且他们不会变老，外形会停在二十岁的年纪。 血族虽保持了人类的外形，却拥有强于任何妖族的血统，能力更是极为出众，并且天性残暴，喜欢嗜杀，极难被驯服。 秦席生为了验证小女孩的身份，特意从帝城的监狱中弄来了一些死刑犯的血液。 当女孩嗅到血液时，尤为兴奋，将血液全部舔食干净后，她的瞳孔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呈现血液的颜色，整个人也变的安静了许多。 至此之后，秦席生将女孩关在了府邸的一处地下暗室中，并命令府邸的管家每周去帝城监狱去取人血，以此来为女孩延续生命。 女孩待在地下暗室，蜷缩在角落，整日在心中细数着日子，盼望着暗室大门的打开。 她喜欢从大门射进来的那束暗淡的光，那样可以让她暂时摆脱黑暗。 她喜欢太阳，就像喜欢人类的血液那么喜欢。 “咔嚓……” 地下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然而进来的人，却并非那位慈祥的老管家。 是一个蹑手蹑脚的少年，个子不算太高，长相还很稚嫩，手里拿着一盏烛火。 当少年看到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后，整个人直接惊呼出声。 他跟踪李管家这么久，没想到真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女孩对少年表示了强烈的恶意，直接便扑了上去。 少年因一时大意，被直接扑倒，女孩对着他的手臂便咬了上去，随即安静下来，慢慢的吸食着少年的血液。 起初少年还有些害怕，但他听府中的医师说过，他这个年纪一般都血气方刚，没事流流血是好事，于是便没有阻止。 女孩每月皆有血喝，于是没吸一会便就饱了。 “你是李管家的私生女？” “……” “他为什么要给你关在这里？” “……” “你是个哑巴嘛！” “……” 任由少年如何言语，女孩儿都未曾说一句话，只用那双流露着血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少年。 “我叫秦一卓，明天我还会来的，先走了。” 少年离去，女孩的眼神变的淡漠下来，但令她欢喜的是，少年将蜡烛留在了暗室，这让原本昏暗的地下变的明亮起来。 至此以后，名叫秦一卓的少年几乎每过几天就会来暗室一趟，也带着女孩偷偷出去玩了很多次，但每当天色昏暗，女孩都会乖乖的回到暗室。 友谊也在日以继夜的累积中变的更加深厚。 “以后我就叫你汤圆吧？” “为什么要叫汤圆？”女孩儿的声音软软的。 “我喜欢汤圆，母亲每周都会亲自给我煮一些，嘿嘿，等过两天我给你带过来一些。” “不用了，我不喜欢你们吃的食物。” “……”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秦一卓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你不应该住在这里的，明天我去跟父亲说，让她给你换个舒服点的房子。” “秦席生？” “你认得我父亲？” “嗯，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 “什么！”秦一卓直接跳了起来，想着要去跟父亲讨个说法，不料却被女孩儿直接拉住了手臂。 “不用了，比起外面，我挺喜欢这里的。” 女孩并非真的喜欢，她只是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 大启二十三年。 帝城被仙道侵染，一时间尤为混乱。 一直生活在暗室中的汤圆从某一天开始，便再也没等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秦府在一夜间落败，生活在暗室中的汤圆躲过了一劫。 半月后，她是被这些年一直喂养她的李管家接出的秦府。 老管家名叫李丰，在那场仙道事件中得以存活，但却失去了所有，最终带着被秦一卓起名“汤圆”的小女孩离开了秦府，以新的身份，继续在帝城生活。 时光荏苒，已过十六载的春秋。 …… “再来一坛酒！” “……” “小满妹妹，再来一坛酒！” 李楠一惊，思绪在记忆中被拉回到了现实。 每日都会来黑羽客栈喝几坛酒的大汉打趣道:“小满妹妹怎么了，这是想男人了？” 大汉此言一出，周围酒客皆同时大笑出声。 李楠也轻笑两声，神情并未有任何的恼怒，随即转移话题，问道:“马大哥，我听谁说你年轻时随着商队做过打手，走南闯北的，是不是真的？” 姓马的汉子接过李楠手上的酒，豪爽的饮了一口，说道:“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做打手赚的不多，后来就转了行。” “那马大哥一定去过江城了？” “当然去过，那里是楚州的枢纽，走商的马队几乎都会去到那边。” “这样啊……”自从来到帝城，这十七年间李楠从未离开过这里，当然，他对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好奇的。 “怎么，小满妹妹这是想去江城看看？” “有这个想法。” 一听李楠今日竟有闲心和自己搭话，汉子紧忙将李楠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然后边喝酒边给李楠讲起十多年前自己走南闯北时在江城遇到的趣事。 李楠虽表面听的认真，但心里却一直在回想着昨日陈宫与二森的对话。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第97章 段柳 秦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慈祥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临别时吴俊的背影，整日与他形影不离的唐雨嫣和二森，还有那个住在地下室的小汤圆，那些在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人，皆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梦很清晰，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现实，由此秦灼也被困在其中。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秦灼的记忆也由此复苏。 直到画面定格在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面前，秦灼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骨灵道长…… 骨灵道长…… 骨灵道长！ 秦灼想起来了，自己失去记忆前，秦家来了位陌生人。 当时父亲病重，整个帝城无人医治，是这位自称骨灵道长的人将父亲治好，之后父亲便很信任他，并将他安排在了家中。 是他！ 一定是他！ 秦灼有一种特别的预感，自己被抓到天尸仙门，家族被扣上染指仙道的罪名，或许都和这个人有关。 当时秦灼年纪尚小，并未察觉到什么，当他见识了太多天尸仙门的门众后，现在才发觉，当时到家中做客的骨灵道长，和天尸仙门的门众气质极其相似。 正当秦灼这般想着，浮现在他身前的骨灵道长突然上前，双手直接掐住了秦灼的脖子。 那种犹如溺水，无法呼吸的感觉尤为真实。 “啊……” 轻呼一声，秦灼从梦中惊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让人尤为舒服的嫩绿色。 秦灼缓缓起身，明显感觉有些使不出力气，体内的三魂也略微薄弱。 当他意识完全恢复，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由树木枝干完全包裹的一处屋子里，枝干上长满了嫩绿色的树叶，散发出的暖意气息正不断在秦灼的身体上来回游动着。 “灵质要比之前更充沛，这绝对是处修炼的好地方。”南烛轻轻感叹了一声。 此时秦灼才反应过来。 雾先生救了自己，看来他已经吞噬了念魂结晶，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仙人。 当视野变的开阔，秦灼这才发现被树木环绕的房间中还有一道曼妙的身影。 正是一直待在雾先生身边的段柳。 段柳穿着和雾先生款式相同的黑色锦服，但依旧盖不住她那曼妙的身姿。 段柳的身材乃是极品，只可惜她那张本该倾国倾城的脸蛋儿有了瑕疵，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但秦灼对此，却已司空见惯。 “这里的圣叶拥有恢复三魂的效果，用不了多久，你的三魂就会完全恢复。”段柳言语间，生在额头上的天眼依旧在打量着秦灼。 即使她已经看了很久，但对秦灼的这副身体，还是充满了好奇。 秦灼轻轻的点了点头，想着自己要赶紧去见一面雾先生。 然而段柳却还有话讲，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我很奇怪，你身体已经没有了五脏六腑，按理来说身躯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可为什么和凡人一般，还会有所反应？” 功能？反应？ 秦灼先是一愣，随即便感觉自己下身有股异感，他不敢去看段柳，起身急忙离开了房间。 “她对我做了什么？”刚走出房间，秦灼便小声的询问南烛。 “就是用手摸了几下，放心吧，没骑上来。” 秦灼一听南烛言语，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心里想着和雾先生见完面后，便要赶紧离开这里，这个独眼妇人可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 见秦灼面无表情的落荒而逃，段柳的脸上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眼睛位置突然微微张开，是两只绝美的丹凤眼。 主眼张开，生在额头的副眼便会闭上，如此一来段柳便与普通人无异了。 并非是段柳喜欢闭眼，而是想要开天眼观察整个邪念之地，就必须要闭上本来的眼睛，以此来增强专注力。 而她又天生是那种睫毛微细的丹凤眼，一旦闭上就成了一道缝隙，若不仔细去看，很难察觉，所以才会给人一种只有额头长了一只眼睛的错觉。 如今雾先生成了仙人，来邪念之地的风阳观道士领头人也被雾先生杀了，段柳自然无需再时时刻刻都开着天眼了。 刚离了房间，秦灼便在一处被树木围绕的宽厅内看到了徐尘和唐舒。 两人正坐在一处半人高的石桌前，悠闲的品着茶水。 “秦叔叔，你醒了！”唐舒放下茶杯，兴奋的坐了起来。 秦灼靠近过来，才发现茶壶之中泡着的竟是散发着灵质的树叶，徐尘对此似乎颇为喜欢。 “雾先生呢？” “嗯……”唐舒一时间有些语塞，因为她和徐尘被雾先生请来树魂庙后，已经过去最少两天的时间，可两人一直都未曾见到过雾先生。 段柳走了出来，解释道:“那日雾先生为了救你，在吞噬念魂结晶后并未稳固三魂，直接离开，如今正在凝魂，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苏醒，你正好用这段时间来恢复三魂。” 所谓的凝魂，便是每次吞噬完器物或灵宝后，皆要进行的一种修行。 “需要等多久，我们还要尽快赶往方寸。”秦灼迫不及待的说道。 “具体时间嘛……” 唐舒抢答道:“没事没事，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徐尘也没催促，显然是对树魂庙的茶水产生了依赖。 秦灼无奈，瞥了眼此时面容恢复正常的段柳，随即只是点头，不再说什么。 或许是对方在自己昏迷时摸了自己，在面对段柳时，秦灼总觉得怪怪的，十分别扭。 “姐姐，原来你这么漂亮！”唐舒瞪大了眼睛，对靠近过来的段柳觉得尤为惊艳。 段柳也是露出大方的笑容，哪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称赞呢。 徐尘瞧了眼段柳，轻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过全视之眼，这样的异瞳，在整个三州也找不出一人拥有。” 段柳轻轻笑了笑，但笑容明显有些尴尬。 原因很简单，她的天眼并非天生，而是被人种植在了额头，并将带有自主意识的天眼与自身三魂相连，如此一来，段柳与天眼便成了共生的关系。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段柳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 天眼的能力有不少，最基础的便是它拥有最长最广的视野，所以也被大多数的人称其为“全视之眼”。 而段柳，原本是江城一位官员的大家闺秀，后来被一位仙道修炼者抓到了鬼谷之地。 这位修炼者无门无派，是位散修，并且天生便拥有全视之眼。 段柳被抓时不过十六的年纪，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当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年纪相仿，皆为女性，然而最后活下来，并成功复刻并种植天眼的，就只有段柳一人。 说起来，当时那位修炼者对段柳其实还算是好的，除了让她充当自己的眼睛外，并未对段柳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只可惜这位自成一脉的修炼者终究是没修炼成仙人，仅差临门一脚时走火入魔，肉身与三魂尽数崩坏。 孤身一人的段柳起初回到了江城，然而十年的时光，原本的段家已经物是人非，父亲暴病而死，由她比较疏远的哥哥继承了家主之位。 回到段家的段柳并不受家里人的待见，经过一次机缘巧合，段柳无意间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哥哥与嫂嫂设计谋害而死，为的便是早日继承家产。 心灰意冷的段柳杀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嫂，连夜逃出江城，最终来到了邪念之地。 段家在江城地位不低，当时家主之死在江城传的沸沸扬扬，当时还在缝尸的秦灼皆听到过些许的传闻。 刚来邪念之地时，段柳就因为样貌出众被几位能力颇为不凡的修炼者盯上，幸得雾先生出手相助，才逃过一劫。 为了报答，这六年来段柳一直待在雾先生的身边，充当着侍者的身份，为他观察着整个邪念之地的动向。 第98章 雾先生的道 树魂庙的叶子非比寻常，秦灼尝试吃了一片，顿时感觉身躯尤为舒畅。 怪不得徐尘会对这的叶子情有独钟，若每日皆食此叶，必然会延长寿命，对他这种术士来说，也会有不小的提升。 想到种植这些树木的饲料皆是活人，秦灼不免苦涩一笑。 不知徐尘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再去食用这些灵质充沛的叶子？ 并非是徐尘假装不清楚，而是在树魂庙内，他的能力似乎被加以限制，自身境界不但薄弱了不少，甚至连素瞳都无法在树魂庙内施展，所以对于这些神奇的树木，他依旧充满了好奇。 “段姑娘，不知这里的树木是如何种植，我在书中可从未见过对此树的记载。”果然，徐尘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此时秦灼甚至希望段柳不要说出真相。 “雾先生独创的仙道术法，凡是有修炼者死在他的身边，修炼者的尸体便会以树木的形式重获新生。” 徐尘停下喝茶的动作，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他身为素灵门大长老，与官家极为密切，自然是站在仙道的对立面，对仙道也是尤为了解，明白他们修炼成仙，皆要经历些什么。 以凡人做饲料，对仙道而言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徐尘苦笑两声，慢慢将茶杯放在茶桌上，强行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他对雾先生的喜恶还不甚了解，即使有火气也不能表露出来，若真惹怒了一位仙人，他和唐舒必然小命不保。 段柳似乎看出了徐尘的异样，随即轻声解释道:“雾先生与其它的仙道不同，这些树木虽是由修炼者作为辅料孕育而来，却并非都是雾先生所杀。 雾先生只杀该死之人，坏了邪念之地的规矩的人就该死，比如之前掳走秦灼的陈风。 而其余的修炼者，皆是与雾先生有过约定，若修炼入魔，或已经死去后，尸体都会被放在树魂庙内，这样他们的尸体与血液自然而然就会成为饲料。” “……”徐尘听的认真，这确实与他印象中的仙道有所区别。 “之前雾先生的能力有限，他的气息与术法只能影响树魂庙这么大的地方，可成了仙人后，他的气息与此地气运相通，由此一来，只要是死在邪念之地的修炼者，就必然会生长为树。 不用雾先生亲自动手，那些被凡人抛弃的修炼者，只要来到此地，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段柳言语略微变的激昂，眼中仿佛已经看到整个邪念之地变成灵气充沛的森林景象。 徐尘越想越觉得惊奇。 仙道之所以会伤害凡人，并非是可以加快他们修行的速度，而是凡人的三魂就是最违背自然的存在，所以利用凡人三魂成仙，便拥有了制衡自然的力量。 返老还童，长生不死，这些都属于违反了自然的规律。 而雾先生的修炼理念则与所有仙道的理念恰恰相反。 他没有去制衡自然，反而是想着如何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只要掌控一处山水的气运，再利用自身通天的术法，以修炼者充当养分，让自己不断变强。 听起来此修炼方法更简单，其实不然，这里必然要有太多的偶然性。 一名修炼者，当领悟或传承了仙道术法，只要够残忍，便可以抓捕凡人，进行修炼，踏上仙途，就代表了他们有一定的几率可以修炼成仙。 这与他们的资质与运气息息相关。 而雾先生的修炼方法，则可以说是修炼中的地狱难度。 第一，先要拥有仙道术法，必须在传承中加入自己的想法，比如雾先生的“三魂成树”，就是在凤阳观的仙道理念上加以改善。 第二，必须还要拥有一处修炼之地的气运，与其自身气息相通，而此地必须要拥有上古传承的器物，若非如此在一处地域修炼个几百上千年，或许也可与此地域的气运相通。 第三，必须要有大量的修炼者作为饲料，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效果，这也是雾先生修炼理念中最重要的一环。 被仙道迫害的修炼者只能来此邪念之地，而这些人中相互厮杀，生老病死，或被雾先生杀死，皆会成为雾先生的饲料，让其越来越强大。 若有一天，神树覆盖整个邪念之地，那样便会吸引更多的修炼者前来，即使他们深知自己死后会成为这里的养分，而雾先生只要同意外来修炼者可以食用叶子，便能够轻松的做到这一点。 虽然此仙道更为困难，但比起曾经的仙道理念，则要更加合理。 徐尘越想越觉得惊奇，若此仙道理念之后能够成为主流，那么这世间那些从未沾染修炼的凡人，就不会再受到仙道的迫害了。 想到此，原本愤怒的心情瞬间便有了转变。 对于雾先生，徐尘更是有了些许的敬佩。 “你可要和这个雾先生处好关系，他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南烛突然出声提醒道。 徐尘能够想通的事情，南烛自然也能够想通，更何况他曾经依靠虫道修成了仙人，所以对雾先生所坚持的仙道理念更为感同身受。 或许这便是他南烛今后要走的修行之路。 当然，如今的他就是一只小小虫，还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些。 不过南烛也立刻考虑到了此仙道修行的弊端。 像邪念之地这样的地方在三州之外虽然还有很多，但此仙道理念一旦流行，为了争夺像邪念之地这样的地方，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可若没有得到一方之土的气运，便要在一处地方修炼个千年之久，其中的枯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如此一来，还是会有更多人去走老路。 毕竟有机会百年成仙，干嘛非要画地为牢，去折磨自己。 而且南烛发现，雾先生之前未成仙，气息只能影响树魂庙，所以他的肉身也无法离开树魂庙，而如今气息虽可影响整个邪念之地，但南烛觉得，若想让此地的树木不会枯萎，作为气运本身的雾先生定然拥有限制，根本无法离开此地。 被困于牢笼的仙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愚蠢的想法。”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南烛一惊，并非秦灼，声音却尤为熟悉。 是雾先生…… 他在和我说话。 对于雾先生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并能够听到自己内心想法的事情，南烛不觉得奇怪。 很多仙人都拥有这样的能力，更何况自己还是在他的地盘内。 “仙道之路，远比你想的复杂，世人皆以成为无上仙人为目标，殊不知成为仙人，才只是修行之路的开始。”雾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好似悠然的风声，在耳边悄然掠过。 成为仙人，才只是修行之路的开始？ ！ 醍醐灌顶，在这一刻，南烛曾经对于仙道的理解，仿佛全部崩塌。 “你曾修炼至仙，为何还会被凡躯杀死？制衡自然不过是上古仙人的一个谎言罢了，所有人都没领悟到，何为真正的仙，其漫长的修炼过程，又岂能是一个千年便可以衡量的？” 在这一刻，南烛彻底明白，自己与雾先生的境界，并非在一个层面。 南烛甚至无法想象，若真有一天邪念之地演变成了森林，作为这里气运的雾先生到底会有多强大。 既然无法想象到他的强大，又如何判断他无法离开这里呢？ 就像是那个风阳观的道士会利用三魂凝聚分身一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仙人后，又岂能只有一道肉身呢？ 这一刻南烛怅然若失，最终只道了声“受教”。 第99章 刀灵 雾先生出关之日，邪念之地天生异象，红色的天空似有一轮金色的光体悬挂天空。 天空的红被染成了暖色，而悬挂的光体，也被雾先生起名为“半日”。 仙人能够创造一个太阳？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为了净化邪念之地的空气，雾先生凝聚三魂之力，随即用自身的气息布置了三道三环结界。 其一与其二分别为“暖阳”与“晨颂”，皆为辅助类的净化结界，而其三则是“永恒”，由雾先生自创，可以扩张所有施展的结界施法面积，让暖阳与晨颂可以覆盖整个邪念之地。 由雾先生所布置的三道结界相互交织在一起，挂于天空就好似残缺的太阳。 故此起名为“半日”。 …… 秦灼踏入雾先生的修炼之所后，强烈的光晕填充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 秦灼在天尸仙门那么多年，自然明白此时充沛的灵质，便是仙力，但雾先生所释放出的仙力，有别于天尸仙门的仙力，十分柔和，有一种让人轻易便会接纳的魔力。 视线慢慢适应光晕，秦灼见到了一身黑色锦衣的雾先生，此时的他三魂完全稳固，从其手掌能够看出，他原本如枯木般的皮肤已经变的与凡人无异。 由此秦灼可以推断，只要不断加强自身的三魂之力，自己犹如尸体一般的身躯也会慢慢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 这点从他吞噬鲸珠与熔炼之心就能够看出，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的改变。 “说心里话，其实原本我对你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秦灼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林陌的实力，确实远超他的想象，若非有南烛的帮助，自己绝对无法成功。 当然，关于秦灼体内的秘密，还有南烛的存在，也都是雾先生成为仙人后，才察觉到的。 “……” “现在的你，还能离开邪念之地吗？”面对仙人无意间释放的仙压，秦灼依旧不卑不亢，声音尤为平淡。 雾先生轻轻的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还不能，即使我利用分身离开，实力也终究有限。” “说好的约定，你是要反悔吗？” “吴俊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的仇我一定会报，只是我如今创造的分身到了风阳观，完全就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风阳观虽不以武力闻名，却也不是一个软柿子。千万不要小瞧了一座仙门的底蕴与实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雾先生的话让秦灼不免有些愤怒，可仔细想来，却并无道理。 凤阳观之所以能够在鬼谷屹立近千年，神果流传极广，这么多年也结交了不少仙门，若真要是硬闯，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你有计划？” “需要智取，不过我还需要修炼一年半载，以此凝聚分身。” “需要我的帮忙？”秦灼问出此话却不免有些心虚，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你想一起也可以。” 秦灼低眉，认真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或许连风阳观的一位长老都要比我强，我不知道我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你什么？” “不要急于否定自己，谁能知道这一年半载会在你的身上发生什么。” “……” “你要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秦灼虽对此事极为迷惘，可他最终还是决定，等从方寸回来，便与雾先生一同前往鬼谷。 秦灼本想就这样离开，却不料雾先生突然凝聚仙力。 视线出现片刻的模糊，随即他便与雾先生出现在了来时必经的那条诡桥之上。 已成仙人，瞬间移动这种事便见怪不怪了，不过从雾先生瞬移的距离来看，他的仙力或许还要比一般的仙人更强大。 当然，这也与他身处在邪念之地有关。 “听没听过这条诡桥的由来。” “没。” “诡桥乃上古遗迹，是一位刀仙所建。” 刀仙？ 秦灼还是头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比起彼岸刀客又是如何？ “这位刀仙的名字，我不得而知，只知他死后肉身分散成雾，将三州完全包裹，我的杀意能力与其能力相符，就是在这片雾中领悟而出。 而这位刀仙将他的佩刀埋在了桥头，而刀灵则被丢进了了这片海域。” 秦灼将视线投入桥下，波澜不惊的海面似有淡淡雾息浮于海面。 “刀灵？是刀魂吗？” “不，刀魂是由刀客的三魂修炼而成，而通人性的刀灵，则是由刀客的佩刀形成的一种稀有灵质。 彼岸刀客皆拥有刀魂，可真正拥有刀灵的，双手之数而已。” 秦灼回忆起那名自称封刀人屠杀天尸仙门的那一天。 在火焰覆盖整个天空之际，他的皆魂刀上确实依附着一道由火光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 那位刀客前辈，便拥有刀灵！ “就好比仙人之上还有仙人，彼岸之上依旧还有彼岸，没有人能够定义刀之尽头，究竟是什么。” “我不明白，这与我有何关系？” “这位刀仙埋在桥头的佩刀，就是被吴俊挖出来的。” “青晖刀！” “既然你已经成了它的新主人，那么也该与刀灵见一面了，至于它认不认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言罢，雾先生突然出手，秦灼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腾空，随即坠入桥下，一头栽进了大海之中。 南烛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的存在，在秦灼身体没入海水之前便飞了出来。 冰冷的水完全浸透秦灼的身体，舒适感侵袭而来，秦灼的视线立刻被透明的蓝色覆盖。 他没有挣扎，任由身体在海水中慢慢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秦灼的意识变的有些模糊。 透明的蓝色中开始有画面涌现而出。 那是一位面容苍老，发丝雪白的佝偻老者，他驻足在一片大海前，神情中满是落寞，而那一把与老者等高的长刀，就插在一旁的沙土上。 秦灼一眼便认出，那是青晖刀。 只是比起之前，如今的青晖刀刀刃似乎短了半截。 老者默默流下了两行泪水，透明的眼中映照的并非是眼前的大海，而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模样。 “阿芙，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谢谢这么多年的陪伴，让我没觉得自己有那么的孤独。” 老者拿起青晖刀，直接用双指将刀刃一分为二。 一道淡蓝色气息自刀身涌现，随即凝聚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孩童就像是弄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嚎啕大哭着。 老者眼中流露出了不舍，随即变的淡然。 他将缠绕着刀灵的半截刀刃直接丢进了身前的大海之中。 原本平静无波的大海顿时惊涛骇浪，就好似那个孩童的哭泣，永不停歇。 老者将断了的青晖刀向地下一甩，整个刀身直接没入沙土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当做好这一切后，老者盘腿而坐。 “怨我的三魂，可以世世代代，保佑你的家乡。” 言罢，老者释怀一笑，其肉身瞬间崩裂，以被其修炼成实质的三魂不断膨胀，随即爆炸，化为一缕缕的灰色雾息，开始向两侧蔓延而去，直至两者再次相遇。 画面消散，秦灼意识恢复，对于这位老刀仙的故事十分感慨。 练刀可过英雄冢，终究难逃痴情人…… “……” 突然，秦灼感觉有什么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不过可能是因为手臂太短的缘故，只抱到了秦灼腰的两侧。 秦灼扭头要去看，却不料那与水融为一体的孩童“嘿嘿”一笑，在周围游动一圈后，直接钻进了秦灼青晖刀的刀刃内。 顿时，秦灼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腰侧的青晖刀直接拽着走。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第100章 阿芙 此时的秦灼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任由青晖刀带着他在海中不断遨游。 眼中似有画面不断更迭。 那是关于这位老刀仙的生平。 令秦灼意外的是，这位刀仙年轻时的遭遇倒是与自己尤为相似。 老刀仙并非三川仙途之人，而是生在鬼谷之地的一个小村庄里，他的佩刀青晖，就是他原本的名字。 村庄依靠青柳河，每当黄昏来临，阳光照射在青柳河河面上，便会泛起淡淡的青光，好似日晖，家里人由此为他起名“青晖”，寓意极好。 上古时期，凡人皆如蝼蚁，所以即使是靠拾荒维持生活的凡人也都懂得一些简单的术法。 而青晖所住的村庄更是如此。 然而青晖从小便对术法一道不甚专研，反而喜欢练刀，并用普通的铁石，自己打造了一把。 青晖年少时，活的还算是自由，然而在他成年那天，村子被外来的修炼者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幸免，老弱病残皆当场被杀死，像青晖这样的年轻人被修炼者带回了仙门，成为了修炼仙道的材料。 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青晖一直活了下去。 青晖是在一次仙门之斗中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了当时的三川仙途，被一名叫做阿芙的年轻女子所救。 青晖随着阿芙游历三川仙途，那段时光极为美好。 看着不断更迭的美好画面，秦灼竟一时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那名叫阿芙的女子乃是神族的圣女，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必须要在成年时以自身生命完成献祭，以此延续家族未来二十年的昌盛。 阿芙不甘如此，所以才会逃出家族，在中途遇见了失去了颈椎的青晖。 她不但不嫌弃青晖的残缺，反而慢慢爱上了他，这也让阿芙更想逃离家族的掌控。 然而天不遂人愿，阿芙最终还是被家族找到，而当时的青晖根本没有能力对抗一整个神族。 就这样，一段美丽的邂逅就在遗憾中逝去。 之后，青晖专注研习刀术，四十岁便抵达彼岸，成为了一名彼岸刀客。 之后持刀问道仙门十余座，在此之后将刀孕育刀灵，成为了一名闻名于世的刀仙。 而他的佩刀，就是他的名字。 青晖。 而青晖刀孕育而出的刀灵，青晖为其起名为“阿芙”，就是为了纪念他已故的亡妻。 青晖第一个除掉的，就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仙门。 当时的青晖本想替阿芙报仇，可当看到她的家族如此的昌盛繁荣后，不免心有动摇。 毕竟那是她的妻子以死换来的，青晖又岂能亲手终结这一切？ 他离开了那片伤心地，从此再未踏足。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位传奇的人物，会困于情爱，因思念亡妻，抛弃了他的佩刀，最终死在了他亡妻故乡的边缘，并将三魂散成雾，围绕在三州之外，守护其千年之久。 老刀仙的故事令秦灼十分唏嘘，可仔细想来，这或许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就是苦了被他丢弃在大海之中的刀灵。 见青晖刀带着自己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秦灼便知这位被叫做“阿芙”的刀灵，一定是太过无聊，所以这是在和自己玩耍。 秦灼不再挣扎，任由自己与青晖刀在海中游荡。 没多久秦灼便习惯了这种感觉，并开始尝试在如此压迫之下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秦灼才明白，阿芙是在教导自己。 若无法在此压迫下控制身体，又岂能握住刀灵归刃的青晖刀？ 秦灼慢慢摸索，先从控制自己的手指开始。 慢慢的，他再左右摇摆自己的双腿。 这就像是幼童学习站立和走路一般，开始虽异常困难，可一旦掌握了要领，学习速度便会突飞猛进。 没用多久，秦灼便适应了在这种强压的状态下控制身体。 于是秦灼开始尝试着去握腰侧的青晖刀。 然而才触碰到刀柄，秦灼便感觉有一股电流从手指钻进身体，浑身酥麻，虽尤为舒适，却也让秦灼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当意识慢慢恢复，秦灼依旧开始尝试，可无论如何，每当触碰到青晖刀，他便会被电流直接击晕。 一直尝试了十多次，秦灼这才能够勉强握住青晖刀的刀柄。 此时他的面容尤为狰狞，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抵抗着在身体中上蹿下跳的电流。 虽可抵抗几秒钟的时间，可之后还是会被电流击溃，失去意识。 如此反复几十次，就连阿芙也觉得有些烦了，不免出声提醒。 “愚蠢！不要想着对抗，试着接纳。” 如幼童一般稚嫩的声音中，透露的满是嫌弃。 秦灼哭笑不得，显然这名叫阿芙的刀灵对自己有些不满意。 可那又如何，若不接纳自己，鬼知道阿芙还要在这海里待几个千年。 如今的它，别无选择。 秦灼并非愚钝之人，一点便透。 他的手掌握住青晖刀刀柄，强烈的电流再次侵袭而来，秦灼向外爆发杀意，随即将杀意吸进身体，伴随着电流一同上蹿下跳。 两股气息一开始相互还有些排斥，可没用多久便相互缠绕在了一起。 当电流融入自己的杀意，便可任由自己随意控制。 秦灼大喜，随即稍一用力，直接将腰侧的青晖刀拔了出来。 刀刃离开刀鞘，惊起一道水波涟漪。 秦灼只觉得浑身忍不住的在震颤。 他集中注意力，虽可以在水中强行挥斩刀刃，但斩击的力量却十分薄弱。 对于控制刀灵的能力还十分生疏，但秦灼如今最大的困难还是自身刀意境界实在是太低了。 挥斩几次还是没有丝毫进步后，秦灼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突然松手，青晖刀离开手掌的一瞬间，秦灼感觉那种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他爆发强烈的杀意，灼热的气息将周围海水烫的气温飙升，好似煮开的沸水，不停翻滚。 “你要做什么？”对于秦灼突然的举动，阿芙十分不解。 当杀意达到临界点，秦灼突然伸手抓住青晖刀。 奋力一挥，刀意如月，直接将大海斩开了一个缝隙。 青晖刀刀刃似有如灰烬般的点点雾星包裹其中。 这一刻，刀意升六。 浊雾！ 此时再握青晖，秦灼只觉浑身尤为舒畅，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下大海开始不断沸腾，随即成旋不断向上空延伸，全数往秦灼的青晖刀刀刃内聚集。 随着海水的灌注，刀刃开始慢慢变长，直至形成长刃。 秦灼急忙收刀入鞘。 惊奇的是，刀刃入鞘的一瞬间，又成了短刀的长度，而多出来的那一截刀刃化为水气，落入秦灼眉心之中。 秦灼能感受到，阿芙就在自己的三魂周围徘徊着，或许是因为摆脱了大海的禁制，尤为兴奋，不断的扭动着自己摇曳缥缈的身体。 …… 诡桥桥头，临时营地。 此时的营地要比秦灼经过时更为热闹。 从三州而来的修炼者与刀客聚集于此，皆想要去方寸瞧瞧彼岸刀客问道仙门。 由此一来，负责带路的引路人便成了香饽饽，引路费也从原本的三百两左右涨到了一千两。 可即使如此，依然抵挡不住三州修炼者们的热情。 这一日，诡桥下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翻滚，震天的响动盖过了营地内组队的叫喊声。 众人对此皆满是恐惧。 不由得与诡桥拉开了距离。 当然，也有一帮不怕死的，为了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海啸声消失后，便跑到桥头一探究竟。 透过薄雾，桥下的景象让所有人皆瞠目结舌。 刚刚还辽阔的大海，竟在此时突然干枯。 海域变成了万丈深渊，一眼看去，根本望不到尽头。 …… 卷三完 第101章 暗中之人（上） 江城，秦家缝尸铺子。 月亮还未消散，小馒头便早早来到自家的院子里，她不断挥舞着拳头，浑身则已被汗水打湿。 那条大黄狗就守在小馒头的身边，一动不动。 比起半年前，小馒头又长高了半个脑袋，原本圆鼓鼓的小肚子也已经没了，更是从原本的包子脸快变成了鹅蛋脸。 她的这番变化，倒是惹得街尾的屠夫十分郁闷。 比起现在的小馒头，屠夫觉得还是圆乎乎的小馒头更招人喜欢。 练了一个钟头的降龙伏虎通天拳，又瞧了瞧师父临走前交给自己的那本《烬术》，见时候不早了，便背着书篓，离开铺子往学堂走去。 大黄狗跟在小馒头的后面，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十分凶狠，让周围路过之人皆退避三舍。 小馒头微微侧头，早已经感觉到了暗处的跟踪。 一开始，小馒头也很在意这个跟踪者，然而对方在暗处跟了自己半年之久，却从未有任何行动，这也让小馒头以为是自己师父请位隐士高手在暗中保护自己。 不过这都快半年了，小馒头还是对暗处保护之人十分好奇。 不过听钱秀儿说过，隐世高手一般都喜欢神秘的感觉，不喜表露在外人面前，这也让小馒头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背后之人却并非是秦灼请来的。 这人身材娇小，一身布衣市井的打扮，脸上虽有些脏，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精致的面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不时总会显露出绿油油的水光。 此人名叫宁叶，正是小馒头原本的邻居，那个知心善良的大姐姐。 然而原本的宁叶却已经死了，取而代之这副躯壳的，正是在半年前复苏意识的藤仙。 藤仙原本的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姑且先用宁叶这个名字。 因为被秦灼破坏了复苏的计划，此时寄生宁叶的藤仙气息极为薄弱，并且需要与普通人一样靠每日进食来维持生命， 别说是施展术法了，有时候在街道内和一帮乞丐抢个馒头都费劲。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个丑陋的刀客所赐！ 宁叶决定要报复，却不想那刀客竟然不在江城。 于是宁叶将矛头转移到了他唯一的徒弟，小馒头的身上。 宁叶原本尝试过接近小馒头，却不料被她身边的大黄狗差点咬死，现在腿上的咬痕还没消退。 这一跟就是小半年的时间，谁知那大黄狗居然每日每夜皆跟在小馒头的身边，这让宁叶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 一路跟随，见小馒头进了江城的学堂，宁叶这才离开。 以她现在的情况，溜进学堂就不用想了，这种富家子弟上学的地方，定然会被重点保护，宁叶可不想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轻易被人发现。 若想完成仙道复苏，宁叶的每一步，皆要走的无比小心。 目送着小馒头进了学堂，宁叶快步靠近离学堂不远的一间客栈，从后门直接就来到了客栈的后厨。 两名穿着伙夫布衣的大厨正在后厨忙碌着，完全没在意突然出现的宁叶。 宁叶轻车熟路，将挂在门旁的围裙带上，然后便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劈柴，洗碗，煮饭，切配，除了上灶样样精通。 几个月的学习，也让她习惯了后厨的工作。 虽然枯燥了些，但至少要比修仙有趣的多，况且每日还管两顿饭。 宁叶长的水灵，而且一双眼睛非常漂亮，起初客栈后厨的两位大哥对她还颇有想法，可得知宁叶脸上一道一道的灰土痕迹是胎记，弄不掉后，便也就打消了其余的想法。 忙碌完一日的工作，宁叶坐在后厨的板凳上端着饭碗，将一块直冒油的五花肉塞进了嘴巴里，只觉浑身顿时又充满了力气。 没想到猪肉的味道，竟然要比人躯美味多了。 要是猪也有三魂那便好了…… 客栈的伙食还算不错，每周都能吃上一顿肉，工钱虽少了些，但对于宁叶这种没身份的黑工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 又将一块五花肉塞进了嘴巴里，满足感顿时涌上心头。 太阳西落，黄昏的霞光从客栈的后门射进后厨。 见时辰到了，宁叶紧忙将剩下的半碗饭塞进嘴巴里，不忘将碗刷干净，这才脱下围裙，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躲在学堂不远处，静静等待着小馒头放学回家。 这样的不断重复的生活，正推着时光，慢慢流逝…… 第102章 暗中之人（下） 酉时。 小馒头会准时放学，除了偶尔去钱秀儿家吃饭，其余的时候都会到离学堂不远的街区买一份花糕。 樱桃和树莓是小馒头最喜欢的口味。 最主要的是小馒头喜欢卖花糕的老板娘，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这让小馒头总会联想起原本的邻居，宁姐姐。 大黄狗就像是忠诚的守卫，跟在小馒头的后面，走在撒满夕阳的石板街道上。 宁叶紧忙跟了上去，驻足在花糕店的摊位前。 “妹妹，买花糕吗？”卖花糕的老板娘并没有嫌弃宁叶的打扮。 “来两块。” “要什么口味的？” 宁叶指了指小馒头离开的方向，问道:“她买的什么口味？” “樱桃，还有树莓。” “行，就要这两种。” 老板娘将两块花糕包好，收了宁叶十钱。 宁叶在心里不免开始骂娘，她在后厨做工，一个月才五十钱的工钱，这两块花糕就是她接近一周的工钱了！ 宁叶加快步伐，跟上走在前方的小馒头，然后将一块比猪肉还贵的花糕塞进了嘴巴里。 软糯的花糕立马变成了她嘴巴里的形状，下一刻，樱桃的香气便侵袭而来。 宁叶不由得咀嚼两下，花糕的味道甜咸适中，口感更是令宁叶如痴如醉。 世间竟会有如此美味！ 刚刚还觉得花糕太贵的想法，立刻荡然无存。 …… 酉时，一刻。 放了学的小馒头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到江城十分热闹的青巷游玩一圈。 也不买什么，就这样左右看着街道店铺的招牌，她便觉得很开心了。 大黄狗依然形影不离。 一进了街区，大黄狗会离小馒头更近一些，变的尤为警惕。 还真是一位称职的守卫。 宁叶十分不理解，她不明白这条街道有什么好逛的，竟会让小馒头如此乐此不疲，几乎没事就会过来。 反而周围不断投来的嫌弃目光，让宁叶对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的好感。 …… 戌时。 天完全黑了下来，皎洁的月亮悬挂在一片黑布上。 小馒头走进南道的沟子街，买来的八块花糕也被她消灭了四块，剩下四块她重新用油纸包好，然后送到了对门的陈老伯家。 自从秦灼离开后，小馒头每天黄昏都会来陈老伯家，与他下下棋，喝喝茶，听他讲述一些关于三州之外的稀奇事，然后才会回到家中，给自己准备晚餐。 对宁叶而言，这一天最难熬的时候，就是现在。 别看小馒头年纪不大，但厨艺却不比那些厨子差，她烧的菜，即使是躲在院落外，宁叶也能完全闻得到。 比客栈里那两个大厨烧的香多了。 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 即使看不清铺子里的画面，宁叶也能幻想到小馒头胡吃海塞的模样。 想到此，宁叶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又叫了起来。 突然，铺子的门被打开，宁叶一惊，紧忙跑到街道的拐角处躲了起来。 小馒头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院子的门口，然后左右瞧了瞧，重新回到了铺子里。 宁叶怕对方撞到自己，等了整整一刻钟，这才重新靠近秦家铺子的院门。 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小馒头放在院门口的，居然是一盘子的美食，有用青椒爆炒的五花肉，还有用黄瓜凉拌的猪耳朵，甚至还有两根冒着油光的大鸡腿。 她这是发现我了！ 这很可能是是对方设的陷阱！ 在美食的面前，宁叶只不过挣扎了几秒钟，随即便被香气击溃心里的防线，拿起盘子就往嘴里塞。 生命，在这一刻又重新美好了起来。 …… 亥时。 吃饱喝足，小馒头又将铺子认真打扫一番，然后又来到院落的木桩前认真练起了拳法。 一直打到精疲力尽，过了子时，才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 而一直守在的院落外的宁叶听到轻微的鼾声后，这才离开沟子街，就在不远处的道边木椅上，安然入睡。 第103章 八大仙门 离开三州，穿过邪念之地，便会抵达一处极为辽阔的仙域，其面积更是三州的数倍之广。 此仙域是一片宽广的海域，名曰苦海，其海上岛屿林立，仙门众多，也是修炼者活动最频繁的一片仙域。 “各位，老汉的船只能开到东海码头，去往方寸，各位还要在那里花些银钱，坐条大点的船。” 一艘小船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掌船的船夫是位身材矮小的老汉，他头顶着用草编织的斗笠，脸上满是褶皱，身体向外透露着些许压迫力。 并非是此人的船夫身份有假，而是在苦海，随便见到了人，就是一名实力不凡的修炼者，在三州之内绝对无法被忽视的存在，可在此仙门林立的苦海，也需要每月交贡一些银钱，以此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坐在船中央的唐舒有些不解，紧忙问道:“方寸离东海码头又不远，老伯你的船去那里也不费劲，干嘛要多此一举？我可以加钱的！” 唐舒毕竟是大启国的公主，在帝城想要弄到苦海仙域的地图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 她仔细研究过苦海的地图，其中方寸山就在苦海东边不远处，离东海码头不到五十公里的距离，穿过一条大峡谷便可以抵达。 “看来诸位是从三州而来，对我们这里的规矩还不甚了解。” 被船夫直接拆穿身份，唐舒不免有些尴尬。 “这些天我已经载过不少三州人了，你们也是去方寸观战问道的？” 唐舒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是啊，老伯，我们第一次来，你给说说这苦海的规矩呗，省得以后我们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船夫对唐舒颇有好感，于是笑了笑，说道:“女娃，来之前没了解一些苦海的事情？” “就……看了看地图。” “相比于二十多年前，如今的苦海已经算是很太平了。 我记得那时候大启国开放了诡桥，苦海中来了不少大启国的商人，那时起苦海仙域就被立下了不少规矩，想必是你们那位大启帝君和苦海的八大仙门达成了协议。 只要是从三州来的商人，花些银钱乘坐在码头的仙船，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安全的很。” 唐舒仔细回想。 船夫口中的二十多年前，应该就是大启十年，那时候的事情唐舒听过一些，徐尘也给她讲过一些。 当时三州向外通商，乃是由一位彼岸刀客提议促成，由此可见，这位刀客的地位应该不低，保证三州商人安全一事，应该也是由这位刀客与苦海的仙门商谈而成的。 “所以除了与仙门有利益往来的仙船外，我们这种私营小船，只能给你们载到码头。” “原来是这样。” “船夫这职业，其实也是从三州向外开始行商之后才有的，我们船夫挣的就是三州商人的钱，从二十多年前就是这个价格，不多不少，一百两银子。 自从苦海接纳三州的商人后，苦海之内也开始流行三州的货币，当然，你们若想拿三州货币换成我们这里通用的海币，在码头就能换。 老汉我得提醒你们一句，码头那有不少货币贩子，虽然要比正规的便宜，但也有不少的假币，像你们这种初来乍到的三州人根本分辨不出，可莫要去贪小便宜。” “谢谢老伯的提醒。”唐舒眼睛微微一眯，然后从怀里又掏出了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撑船的船夫。“给，老伯，多给你张。” 船夫也不扭捏，接过银票，大方的道了声谢。 “老伯，我听你说苦海一共有八大仙门，不知道是哪八大仙门？” “观星宗，昆仑池，云鹤峰，雨灵观，炎巅和鬼泉，还有比较特殊的尺和神座，另一个便是顶替了原本天尸仙门的方寸山。 若这次方寸山的仙主输了那彼岸刀客，往后就该称七大仙门了。” 听到天尸仙门这个名字，唐舒不由得瞥了眼坐在船尾的秦灼，发现此时的秦灼正闭目凝思，对船夫说的事情好似并不在意。 “尺和神座？为什么说它比较特殊？” 船夫解释道:“其余仙门都有门庭，而且收徒皆有正规的流程，唯有尺和神座，乃是百年前由散修组建的一个聚会演变而来，不但没有门庭，收徒渠道也是个谜，尺和的修炼者们虽少，但平均实力应该是八大仙门中最强的。” 见船夫有兴趣和自己多聊，唐舒紧忙再问:“那其余七家仙门呢？” 因为收了唐舒一百两的小费，船夫介绍起八大仙门更是尤为全面。 苦海之上，仙门林立，然而想要成为拥有话语权的大仙门，第一个条件便是门中至少有一位无上仙人。 方寸山的仙主刚刚成仙，仙门以符箓着称，门中符箓在苦海仙域的码头都可以买的到，是八大仙门中资历最浅的仙门。 尺和神座乃散修聚会而成的仙门，门中修行传承十分繁杂，门众也是神出鬼没，难以分辨，更有传闻称其门中无上仙人有一手之数，不过一直以来也无人能验证其真假。 炎巅修火道，鬼泉修地域道，皆是八大仙门中的后起之秀，门众不算太多，又皆专于修仙道，所以这两家仙门也比较神秘一些。 其余四大仙门，皆由上古传承而来，底蕴雄厚，掌握着苦海半数命脉。 雨灵观，上古传承归一灵法，仙主据说是位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不过除了其余仙门的仙主外，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云鹤峰，作为苦海门众最多的仙门，也是八大仙门中最富有的仙门，门中研习四术，门众遍布整个苦海仙域。 昆仑池，最不好惹的仙门之一，门众虽少，却皆为上古传承的剑修，仙主与两位大长老皆是修炼至无上的大剑仙。 观星宗，作为苦海最古老的仙门，如仙门名字一般，传承观星术，观星宗虽以辅助见长，但他们的仙主却是一位仙道大能，据说几百年间经历过十六次问道，无一场败绩，其实力可以称得上是观星宗三十多代仙主中，最强的一位。 “观星宗的仙主真的有那么厉害！” “当然，听说百年前观星宗经历了一场问道，七位彼岸刀客一同前往观星宗，结果七位彼岸刀客皆死在了观星宗，他们的佩刀现在还插在观星宗的山头。” 唐舒听的是两眼放光，内心满是向往。 只有徐尘微微皱着眉头。 在船夫的口中，这些仙门的故事皆满是美好，却不知他们屠杀了多少凡人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那些凡人的尸骨，完全可以铺满整个三州大地。 唐舒生在了好的年代，虽知与仙道对立，却对仙道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而徐尘则是经历过仙道为主，迫害凡人的时代，所以对于仙道，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有一点徐尘不可否认，遵守自然规则的修炼者们，实力就是和仙道修炼者相差太多。 不过这次离开三州，认识雾先生，倒是让徐尘对仙道有了些许的改观。 至于秦灼，不是他不想听船夫讲述苦海仙门的事情，而是刚刚脱离禁锢的刀灵在自己三魂处实在是太过活泼。 一路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弄的秦灼就像是晕了船，脑袋一直晕乎乎的，根本听不进去船夫在讲些什么。 “要是能到观星宗的山头瞧瞧就好了……” 船夫笑了笑，说道:“那就别想了，仙门中都有仙压，若不懂得仙门独有的运气法门，普通的修炼者一旦靠近，道行尽失那都算他命大！” “既然是这样，方寸山观道怎么办？”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们这帮来的观道者也就能离远瞧上几眼，若真要靠近，必然会被无上的仙压，和彼岸刀客的刀意所波及。” 听到此话，唐舒不免有些失望，若无法身临其境般的观道，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第104章 天穹 船只依旧在平静的海面上行驶着。 船夫瞥了眼船尾的秦灼，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小哥，我看你有些面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苦海吧？” 秦灼微微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事情说来也是巧，秦灼在七年前逃脱苦海时，乘坐的便是这位船夫的船。 秦灼本以为对方常年撑船，见过了太多客人，根本记不起自己，却没想到船夫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船夫见秦灼不想搭话，便没再说什么，他加快手上的动作，出声嘱咐道:“等等就是深海区了，船会晃一些，诸位抓稳了。” 船夫划船的速度加快，本该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波动。 似有一股一股正在移动的压迫力从海底传来。 秦灼也不由得将手掌贴在了腰侧的青晖刀柄上。 海面开始强烈的摇晃，船夫显然是位老手，无论海面如何无规则的倾斜，他都能让船一直保持良好的平衡。 然而船的晃动频率实在是太快，唐舒顿感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幸亏最近没怎么吃东西。 她双手抱着船沿，干呕起来。 “哗啦！” 视线前方的海面突然炸开，一只足有一栋房子大小的黑鳞巨鱼便从海底窜了出来。 在有些阴暗的天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哇！” 唐舒被这一幕惊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那鱼须甚至就像是一条巨蟒一般。 不等唐舒再次惊叹，周围的海面开始有黑鱼不断的向上跳跃，应接不暇。 “这是黑腐鱼，只有苦海有，它们肉有剧毒，不过鱼须可以用来做成绳子，结实的很，这种鱼的感知能力极强，一旦有凡人靠近，它们就会变的异常兴奋。 不过黑腐鱼没什么攻击性，诸位不必惊慌。” 船只依旧在船夫的掌控下顺利的前行着。 在一只只黑腐鱼的“欢送”中，似有金光从船的正前方海底映射而出。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前方的海面好似发生了强烈爆炸，船只也不由得停下了前行。 金光涌现，一只体积比黑腐鱼还要庞大十倍之多的金鳞巨鱼突然钻了出来。 视线被金色填满，金鳞巨鱼的身体阻挡了整片天空。 “呼！”唐舒的嘴巴不禁张到了最大，甚至被惊到不敢呼吸。 秦灼欲想拔刀，不料船夫率先一步，整个人爆发强烈的杀意，一个纵跃，直接冲向金鳞巨鱼。 靠近金鳞巨鱼的船夫，身形就好似一只蚂蚁的大小。 “噗嗤！” 隐约可见，一道刀光涌现，金鳞巨鱼的身体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船夫竟利用巨鱼的刀口，身子直接钻了进去。 金鳞巨鱼将腹中海水吐出，整个身子再次落入海中，船夫也一并消失。 没有了船夫的掌控，船只开始剧烈摇晃，徐尘不得不施展蒙术，利用气息来控制船只，让它至少不会被大海吞噬。 剧烈的晃动并未持续太久。 当海面回归平静，一整片蓝色的海域顿时被鲜红填满。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海底飞跃而出，落在了船头上。 正是刚刚随着金鳞巨鱼掉入海底的船夫。 此时船夫浑身湿透，不过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哈哈哈哈，今天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了一只金色天穹。” “刚刚的鱼叫天穹？”唐舒急忙问道。 “是啊，而且还是天穹里最稀有的一种。”船夫伸出手掌，掌心突然多出了三枚拇指大小的金色球状物，就好似丹药，上面还有比较神秘的刻纹。 “这是什么？” “天穹的鱼卵，来，送给你一个。”船夫毫不吝啬，直接将一颗金色的鱼卵递给了唐舒。 唐舒接过鱼卵，仔细观摩，除了鱼卵散发着热气之外，并未看出任何名堂。 船夫将其余两颗天穹鱼卵收好，然后说道:“这么大的天穹，老汉我也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金色的，想来是女娃自带气运，老汉我今天应该是沾了你的光。” “这东西很值钱？” “不是很，那是相当值钱，在苦海的码头根本买不到，除了仙门，只能在一些拍卖会场上才能买到，嗯……起拍价不会低于五千海币。” “五千海币是？”唐舒初来乍到，并不理解海币的价值。 “五万两银子！” ！ 虽然唐舒出生在官家，但五万两的银子对于她而言也绝对是一笔巨款。 谁能想到杀一条鱼，就能挣到十万两银子。 若今后自己就在苦海捕鱼，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成为三州的首富！ 船夫重新拿起船桨，开始掌船。 他看出了唐舒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天穹在苦海很稀有的，并不是随处可见，而且云鹤峰有专门的捕鱼队，所以这片仙域的八成天穹，都被云鹤峰的捕鱼队抓了去。” “就没有别的捕鱼队了？” “云鹤峰有个感知能力的器物，能够捕捉天穹的存在，所以抓天穹这买卖，几百年前就被云鹤峰给垄断了。” 唐舒略微有些失望，怪不得说云鹤峰是最富有的仙门，自己若有这器物在，妥妥就是苦海仙域的第一富婆了。 “老汉我干了二十多年的船夫，遇见的天穹不过一手之数，而且之前也从未遇见过金色的，这还是头一遭。” “它还有别的颜色？” “传闻说是有四种天穹，不过老汉我就见过三种，红色，蓝色，还有金色，还有一种紫黑色的，但很少有人见过。 它们的鱼卵拥有不同的能力，除了金色的鱼卵之外，都能在码头的商铺买到。 吞服红色天穹鱼卵可使身体产生一道防护盾，防护能力与自己能力有关，靠它抵御一些偷袭还可以，一百枚海币的价格。 蓝色天穹鱼卵的能力是净化，吞服后可以消除一些身体的负荷，因为用途比较广，所以价格会更高一些，三百枚的海币。” 唐舒迫不及待的问道:“那金色的呢？” “短时间内让自身境界提升一阶。” ！ “并且金色鱼卵可以同时吞服三颗。” “那岂不是可以提升三个境界！” “效果自然没有吞服第一颗那么好……两阶还是有的，不过金色鱼卵有副作用，吞服一颗不算明显，不过是效果过后身体会疲惫一些，但吞服两颗后，效果结束后会掉境，而吞服三颗吗，无疑就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方法，三魂消散，肉身崩裂，如果能侥幸留下一缕三魂，那就算是走了狗屎运。” 唐舒对此倒不觉意外，毕竟想得到逆天的能力，就必然要承受能力的反噬。 这是修炼一途，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么贵重的东西，老伯真的送给我了？” 唐舒觉得这泼天的富贵可不是一百两的小费就能换得到的。 “在苦海嘛，有时候结下一桩善缘，可要比千金万银贵重得多。” 船夫继续笑容满面的撑着船，但此时的他，却给唐舒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一直坐在船尾的秦灼倒并不在意这个，反而对船夫刚刚在金色天穹身体上斩出的一刀十分在意。 这不是秦灼第一次来苦海，自然清楚金色天穹的贵重，但也明白这种生物有多难杀，鱼鳞坚如陨铁，若不是拥有强烈的刀意，又怎么能轻易伤到天穹。 而秦灼目力非比寻常，看的很清楚，船夫刚刚的一刀别说是刀意，他甚至连刀都没拿，只是甩了下手掌而已。 由此可见，此船夫的实力绝对要在自己和徐尘之上。 秦灼甚至无法猜测他的上限在哪里。 即使不比仙人，也绝对离仙人风光不算太远。 一个普通的船夫就有这等能力，这苦海仙域还真是处处都是惊喜啊。 第105章 歹毒 “老伯，今后你应该就不用撑船了。” “还得撑，钱够我温饱就行，像金色鱼卵这样的东西是能保命的，老汉我可不会卖。” 唐舒想来也是，在三州律法制度严明的地方，出门在外皆不能保证安全，更别说这里是苦海仙域了。 若自己在苦海这修行，自然要留两颗金色鱼卵备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用的上。 平静的海面似有微微波澜。 船夫向后方望了望，苦涩的笑了笑，声音极轻的叹息道:“希望我能守住今天突然的横财吧……” 船夫叹息的声音刚落，船只的后方便开始出现异动。 徐尘和秦灼同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迫感，两人起身，齐齐望向后方。 没多久，一道疾驰而来的船只便靠近过来。 是一只中型的渔船，看上去极为华丽气派。 船夫不得不停下船只，静静等待，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不见，能够看出，他多少有些紧张。 渔船停下，船侧处站着几名身穿白衣，气度不凡的男子。 他们的眉心皆刻有白纹，衣服统一样式，左胸上用蓝色细线纹刻着“云鹤”二字。 由此可以推断，来的便是云鹤峰的捕鱼队。 其中带头的男子并未急于询问，而是先打量起船夫和秦灼一行人。 船夫抱了抱拳，说道:“诸位仙家老爷这是有事？” 船夫虽表现的客气，但声音中却透露着几分强硬。 “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话的男子名叫云齐，是此次负责捕捞东海天穹的领袖，乃云鹤峰的中流砥柱，也是这帮人的大师兄。 船夫抬眼，在云鹤峰的弟子中来回瞧了瞧，问道:“我记得负责东海的应该是云景之啊，他人呢？” 此话一出，云齐不免一惊。 他身后有些沉不住气的云鹤峰弟子则直接问出口:“你认识我们二师伯？” 船夫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自然认得，老汉我可在这儿撑了二十几年的船。” 云鹤峰的弟子一时间有些语塞，于是看向带头的云齐。 “我为何从未听二师伯提起过你？”云齐出声道。 “老汉我叫张一，你可以去问问你们的二师伯认不认得我。” 云景之当然不认识张一，此时不过是船夫张一的权宜之计，若对方真就信了他的话，就此作罢那便是最好，至于之后再想怪罪，张一便直接失口否认，到时候金色天穹的尸体早已经沉入深海，死无对证，云鹤峰的人也只能吃瘪。 之前负责东海捕杀天穹的乃是云鹤峰的二长老云景之，实力不俗，张一对此人有所忌惮，但见如今负责东海捕杀天穹的是一帮小辈，张一心里便已经有了底。 云齐虽表现的成熟，但毕竟也是初出茅庐，一时间对张一也没什么办法，便将注意力转向秦灼，又看了看秦灼腰侧的刀。 “你杀的？” 这一刻秦灼终于明白身为术士的船夫，为何刚刚非要模仿刀客的方法去斩杀天穹了。 显然，云鹤峰的捕鱼队一定是看到了天穹身上的刀口。 “你在说什么？”秦灼表情不算太好，并非是因为此时云齐的态度，而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让秦灼不免回忆起一些痛苦的往事。 云齐皱起眉头，心中更是憋闷，没想到第一次出海便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就像二师伯之前嘱咐过的，在苦海上，并不是所有的修炼者都对大仙门充满畏惧，若遇到这样的修炼者，定要留有一丝余地。 然而秦灼此时的态度却惹得云齐身后的一名云鹤峰弟子十分不悦。 作为仙门子弟，他何时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所以还不等云齐反应，直接凝聚三魂之力，强大的术法炮弹向着秦灼弹射而去。 如此压迫下，船夫张一面容依旧平淡，本想出手解决，不料身后已有人凝聚气息。 白色的雾气将船只围拢，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术法屏障。 术法炮弹被屏障阻挡，随同雾气慢慢消散。 云鹤峰的弟子本想再次出手，却不料被云齐直接抬手制止。 云齐虽年纪不大，但心思极重，对于苦海其余仙门的修炼者，仅一次出手便能分辨来历。 然而徐尘所施展的蒙术在苦海却并非主流，除了一些散修外，根本无人研习。 自然是散修，又敢公然对抗云鹤峰，明摆着对方也有极硬的后台，此时若因为一颗天穹鱼卵与对方鱼死网破，显然不划算。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师兄……”刚刚出手的云鹤峰弟子依旧有些气不过。 云齐神情变的柔和些许，然后淡淡一笑，轻轻道了声:“走吧。” 渔船调头离开，但秦灼等人的脸孔，却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云齐的脑海中。 见对方的渔船很快便无踪影，唐舒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不是她不想看人打架，而是唐舒明白，若得罪了大仙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突然的小插曲，却是让徐尘的神情十分难看。 对于这位自称张一的船夫，徐尘更是多出了几分疏远。 唐舒倒没想的太深，当云鹤峰的渔船离开后，不免气鼓鼓的说道:“这云鹤峰的弟子怎么这么豪横，难道他们真的敢直接抢？” 渔夫张一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不抢，会直接张口要。” “那我若就是不给呢？” “他们当时不会说什么，离开后会在暗中调查你的背景，若知道了你没什么靠山，就会让你直接在苦海消失。” 唐舒气愤道:“还真没有王法啦！” 然而说完这句话，唐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三州的地界，不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幼稚。 徐尘眼中透露着些许杀意，对着船夫说道:“老儿果然好手段。” 船夫张一见自己的盘算被徐尘识破，也不觉得尴尬，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八大仙门对三州人还是蛮友好的，云鹤峰的弟子调查到你们的身份后，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 “应该？” “诸位要相信老汉我的经验。” 徐尘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显然此时和渔夫张一理论，不会对事情有任何的帮助，反而会又多一个仇家。 船只又行了一段时间，一座气派的山城建筑映入众人的眼前。 唐舒没想到，东海码头竟然会有一个城池的规模，从远处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壮观。 离了船只，走上码头的岸边，渔夫张一满脸笑容的和唐舒告了别。 当渔夫张一走远，唐舒不解的问:“徐爷爷，我看你表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嘛？” “这船夫狡诈的很，我们都被他给耍了。” 唐舒仔细回想，依旧没想通事情的关键。 徐尘解释道:“萍水相逢，对方会好心送出五万两的银子？还说什么机缘，就是随便编的借口而已。” “是挺奇怪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遇见金色天穹的那一刻，渔夫就已经知道云鹤峰的弟子很快就会跟来，于是才会提前送给小姐一颗，若对方来的人真是他口中的云景之，渔夫就会直接说天穹是我们杀的，而小姐的手中还拿着一颗鱼卵，到时候我们百口莫辩，必然要乖乖交出鱼卵，不然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不过渔夫似乎没有算准云鹤峰的渔船换了领袖，如今是位云鹤峰的小辈，所以刚刚渔夫才会展现的尤为强硬。” 唐舒有些懵的看向秦灼。 秦灼轻声说道:“他是位术士，但在杀天穹时，却以气化刃，用刀客的方法杀了天穹。” 唐舒并不愚钝，一点就透，立刻惊呼出声:“他是想嫁祸秦叔叔！所以刚刚云鹤峰的弟子才会认为是我们杀了天穹！” 唐舒本还觉得渔夫这个人很好相处，如今再回忆起他刚刚的笑容，不免感觉身体一阵发麻。 歹毒！ 实在是太歹毒了！ 第106章 东海码头 所谓的东海码头，其实就是一座建立在大山上的海边城镇，城镇建筑连绵不绝，占其山峰一多半的面积，单从船只停靠处向山顶望去，可大致判断，规模一点也不比三州的林地城差。 城镇的东边延伸出一条极为壮观的宽广码头，时不时的便有巨大的帆船停靠码头，船的白帆上，还有着苦海八大仙门的标识。 仙船的规模要比秦灼想象中的大很多。 七年前为了逃离苦海，秦灼不敢乘坐仙船，因为一旦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便抱着残破不堪的竹筏，一直从苦海的中央位置漂到了东海的码头。 也多亏了不用吃饭，而且周围都是海水，这才熬过了三个多月的漂流时光。 …… “那是什么！”唐舒站在城镇的下方，仰起头，指着接近山顶的位置，那一座直插云霄的圆筒形建筑。 建筑有些像寺庙的佛塔，圆形的建筑，一直向上延伸，淹没在浓郁的白云之中。 但比起佛塔，此建筑面积则要更大，而且层数几乎接近百层，在整个城镇中，最为显眼。 旁边路过的行人似乎听到了唐舒的惊呼，于是好心的为唐舒答疑解惑:“那是昆仑塔，是东海码头最大的客栈。” 唐舒侧过脸，却发现坡道旁边一棵断木下，依靠着一位穿着邋里邋遢的中年人，他双眼好似没睡醒一般，头发也乱糟糟的，穿着已经破烂不堪的布衣，踩着的草鞋不知道已经穿了多久，脚趾头甚至都已经露在了外面。 中年人虽然外表邋里邋遢，但腰间的佩刀刀鞘却被他擦拭的极为干净，刀鞘折射着阳光，佩在中年人的身上，显的十分不搭。 看来也是位极其爱刀的刀客。 中年人单手撑地，起身靠近唐舒等人，说起话来气息明显有些不足:“从三州来的？” 唐舒无奈，看来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唐舒总感觉，这里虽然接纳了三州商人，但他们在面对三州人时的眼神还是有些怪异，唐舒也说不好那种感觉。 至少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是谁？”因为船夫张一的缘故，唐舒对苦海的修炼者不得不保持些许的敌意。 中年人抬起手，竟有些俏皮的笑了笑，说道:“我叫欧阳，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嘿嘿，闲人一个，如果各位第一次来东海码头，需要一位导游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多钱？” “一天五海币，嗯……五十两银子也行。” 唐舒“哦”了一声，随即化身假笑女孩，然后摆了摆手，说了声“算了”。 其实自称欧阳的刀客给的价格还算公道，唐舒也并不觉得太贵，只是唐舒现在对苦海的修炼者多少有些防备，况且还是欧阳这样不知根底的闲人。 见唐舒扭头便走，欧阳急忙上前，说道:“三海币，这个价格很公道了，你要是找东海码头的本土向导，没有个十海币，一天下不来的！” “哦，原来有专门的向导，谢谢，我知道了。” 一听这话，欧阳愣在原地，心里则已经将唐舒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没想到今天出师不利，竟然让一个小姑娘给耍了！ 然而摸了摸已经干瘪的肚皮，欧阳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妹妹，这样，你请我吃顿饭，我当你一天的向导怎么样？” 唐舒顿下脚步，心里觉得奇怪，这人莫不是那位云鹤峰弟子特意派来的？不然干嘛这么上杆子，不要钱也要给自己当向导？ 然而不等唐舒回绝，她便听到刀客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原来是苦海的乞丐…… 唐舒叹了口气，只怪自己太过善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在苦海，一共有三个码头，东海，南海和北海，而苦海的西边靠近“天庭归墟”，气候十分恶劣，修炼者也很少会在西边活动，所以并未在西边建立码头。 苦海的三家码头，规模皆有一城之大，不过东海靠近三州，在二十几年前诡桥通行后，东海码头便成了商人的聚集地，有很多三州人，平日里最为热闹。 这一路上算是给唐舒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比起三州的城池，东海码头内并没有本土居民居住，所以每条向上延伸的坡道上，都会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 还有一些修炼者为了省钱，直接便会在道边的树木上睡觉，也算是吸纳天地灵气，对修炼多少有些益处。 然而唐舒还是比较任性，想着好不容易来一回苦海，定然是要住在最气派的地方。 街道上，没有人贩卖吃食，也没有人贩卖工艺玩具，更没有别致的茶阁与花店，有的，只是供修炼者使用的法宝物件，还有符箓丹药，甚至还有人直街摆摊卖修炼功法和藏宝密图的。 唐舒被这稀奇的景象吸引，看着琳琅满目，奇形怪状的稀奇物件，已经做好了掏空腰包的准备。 “若是要买东西，我劝你先到钱庄，将银子换成海币。”欧阳跟在唐舒一侧，轻声提醒道。 对于和唐舒走在一起的徐尘和秦灼，欧阳只以为这两人就是唐舒请来的护卫，所以并未在意。 当然，说起来，这两人也确实算是护卫。 “为什么？我听说三州的银子在这里已经普及了。” 欧阳在一旁细心解释道:“确实普及了，但三州本地的商人对三州商人表面虽和气，但心里却都认为三州商人就是一帮有钱的傻子，如果你用银子买东西，暴露了三州人的身份，那帮商家定然会抬高物价，由此敲诈你一笔。” 唐舒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便让欧阳带着她去了码头最大的钱庄。 钱庄规模很大，换钱存钱的人也不少，在门口领了叫号的牌子后，等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轮到唐舒，而站在唐舒旁边的欧阳显然已经饿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唐舒只留了五百两的银子，然后将剩余两万三千两的银票全换成了海币。 一共两千三百枚海币。 起初唐舒还怕带着两千多枚海币有些太麻烦，当换钱时，才发现海币和银子一样，也都已经被兑换成不同面值，印着仙门印章的票子。 不过海票的纸质要比银票高级一些，而且很硬，不使点力气都难以撕开，而且海票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上面写上面值，还印有云鹤峰仙门的印章标识。 也是，在苦海能开起这么大钱庄的，也只能是富得流油的云鹤峰了。 看着唐舒将厚厚一摞海币票子塞进兜里，一旁的欧阳眼睛都看直了。 心里更是觉得唐舒实在是太小白了，一口气换这么多海票，实在是太过招摇。 刚刚在钱庄门口，欧阳注意到，唐舒已经被专门在钱庄“钓鱼”的散修给盯上了。 “小心些，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唐舒愣了一下，不觉奇怪，若是在三州，自己一个小姑娘去钱庄取出几万两的银票，多半也会被人给盯上。 欧阳说道:“那人看着面生，应该是临时起意。” “光天化日之下，他敢直接抢？” “有敢的。” “没人管？” 欧阳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因为没人管，所以这种事情发生的才比较少，他敢动手直接抢，那就意味着你也可以直接动手，杀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像这种硬抢钱财的修炼者，都没什么后台。” 听到这话，唐舒笑了笑，然后看向从上了岸便一言不发的秦灼。 秦灼迎上唐舒的目光，立刻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第107章 昆仑塔 离开钱庄，唐舒也觉得有些饿了，便与众人直奔昆仑塔而去。 站在昆仑塔的下方，仰起头，从塔面向塔顶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好像是一根擎天柱，将整片天空支撑。 比起远观，近在咫尺的昆仑塔更为震撼。 秦灼之前到东海码头并未久留，而对此地唯一的印象，便就是这座屹立百年的昆仑塔了。 唐舒带头走在前面，刚踏进一楼正厅，便有身穿锦衣的年轻伙计迎了过来。 大致环顾一圈，秦灼发现塔内干活的伙计和印象中的店小二一点都不一样，皆穿着十分昂贵的统一服饰，气质就好像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虽然一楼客人众多，却依旧面面俱到，尤为熟练。 都是一些经过专业训练过的年轻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朝气十足。 唐舒开了三间中等客房，一个月的时间，总共花费了一百八十枚海币，塔中早上会有人送早点，晚上还有晚茶，不过想要正经吃一顿苦海的本地美食，则需要在一楼用餐，是需要额外付费的。 昆仑塔整个一楼的面积极广，并且中央乃是镂空的设计，从下至上，一直能望到塔顶。 而最让唐舒惊奇的是，昆仑塔内的伙计无论是送茶送饭，还是一般的客房服务，皆是直接在塔中央向上飞行，动作极为优雅，看上去十分壮观。 “他们的身法可真好。”唐舒第一次有了想要学习身法的冲动。 欧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昆仑塔由昆仑池所建，所以这帮伙计都是被昆仑池送出来历练的年轻剑修，不好惹的。 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客人九成都是三州人吗？” “为什么？” “因为在苦海，昆仑塔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虽然住宿与食费要比外面贵不少，但从三州来的商人，为的就是一个安心。” 一晚上两枚海币的住宿费，换算成银子是二十两，在帝城，一些豪华的客栈甚至会比这个价格还要贵上好几倍。 所以唐舒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贵的。 更何况她看了中等客房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所以唐舒对这里还是非常满意的。 因为说好要请欧阳吃顿饭，所以唐舒便在一楼正厅开了张桌儿，负责点菜的伙计是个颇为英俊的少年，很有礼貌。 当唐舒看到昆仑塔的菜单后，整个人便有些不淡定了。 “烤土豆……五海币？” 一份烤土豆要五十两银子，这不明摆着抢钱嘛！ 年轻的伙计立刻解释道:“土豆是由我们昆仑池后山灵地种植的，口感极佳，而且烤制用的是价值不菲的炼丹炉。” “……萝卜汤，五海币？” “啊，这个萝卜汤是有说法的，萝卜虽然是从三州运来，但煮萝卜的汤则是我们昆仑池的池水，灵质极其充沛。” “这个猪肉丸子，十海币？” 年轻伙计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猪，而是修炼过功法，懂得运气的猪仙。” 听到“猪仙”二字，就是平日里一直都很淡定的秦灼差点都要绷不住了。 唐舒看了看菜单的正面，又翻了翻背面，发现这么气派的客栈菜单中，竟然只有十几道菜，而且都是一些毫无技术含量，唐舒自己都能做的简单吃食。 然而都已经坐下，唐舒也知东海码头除了客栈没有餐馆，便只好硬着头皮，随意点了几道菜。 秦灼因为身体原因，一口没吃，而徐尘就是简单的喝了一碗萝卜汤，而一身乞丐装扮的欧阳则是大快朵颐，吃的尤为兴奋。 唐舒啃了两口没什么味道的土豆，感觉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和赶路时吃的干饼子有什么区别！ 唐舒看了圈周围，发现前来住宿的人不少，但坐在餐桌上的客人却寥寥无几。 显然，没有人能吃得惯这苦海的本土“美食”。 一顿饭，花了唐舒五百两银子，其中欧阳自己就吃了四百两。 “……” 看着欧阳吃饱喝足，十分幸福的模样，唐舒便觉得十分无奈。 “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三州？” 欧阳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然后说道:“我就是三州人，小时候在江城。” “那你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 欧阳摇了摇头:“小时候穷，和一帮乞丐抢馒头活过来的，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后来跟个老乞丐来了苦海，都好多年了，对三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唐舒无奈，不想和欧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看了看周围不断向塔上飞行的客栈伙计，问道:“你说这帮店伙计都是仙门弟子，被安排在这里做这个，他们心里就能过这个坎？” 并非是唐舒瞧不起店伙计，只是这份工作在三州一般只有穷人才愿意干，而且在苦海八大仙门的地位这么高，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定然都是眼高于顶，被门中强迫过来做这个，换做是谁都不会情愿的。 “肯定不愿意啊，那有什么办法，剑道最主要的便是养气，在这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对养气一道受益匪浅，还能赚到不少的海币，何乐而不为呢。” 靠当店伙计养气，苦海修炼者的脑回路令唐舒实在是佩服。 欧阳抬手，指了指客栈柜台前的一位中年女人，说道:“看，那位可是昆仑池的一位长老，专门就是在这监督这帮年轻剑修的，若他们敢对客人表现出一丝不悦，据说可是要挨板子的。” 唐舒看着柜台前眼珠子不断摆动的老女人，实在忍受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而她心里对话本中所记载的上古剑修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虽然昆仑池教育年轻弟子的方法让唐舒觉得奇葩。 但效果嘛，确实尤为显着。 在上古时期，仙门林立，但修剑者却是凤毛麟角。 原因很简单，太难了。 完全可以说是仙道中的地狱难度。 其余的仙道需要利用凡人三魂，而剑修不但如此，还要折磨自己的三魂。 这也让剑修变的很难存活，除了被杀，很有可能在成仙前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不过一旦剑修成仙，只论能力，自然要排在其余仙道之上。 然而真正剑修成仙之人，从上古到如今，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这也让剑修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落寞。 到如今，整个苦海仙域，剑修之地仅剩昆仑池一家仙门，散修更是已经绝迹。 与其余仙道不同，剑修第一步需养气。 养气与炼气还有本质上的区别。 在昆仑池，能过养气期这步的剑修，便已经能算得上是位天才了。 然而在百年前昆仑塔建立后，一位长老想到了让门中年轻弟子在塔中历练的方法。 经过试炼，没想到效果异常显着。 原本的昆仑池，十名弟子中能有一位过养气期，到如今十名弟子有半数可过养气期，这皆要归功于这奇葩的修炼方式。 “虽然昆仑塔里的伙计素质很高，但做事也不能太过分，就在上个月，这里就发生了件很恐怖的事。” 唐舒前倾身子，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上个月，住进来一位挺阔气的三州商人，手下带了六名护卫，其中还有四名苦海本土的散修。 这人喝了些酒，在这里耍了好一阵子，起初店伙计们还对他好言相劝，谁知这商人脾气极大，以为自己花了钱就是大爷，不但砸烂了不少塔内的东西，还动手打了一个年轻的伙计。”欧阳声情并茂，仿佛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那店伙计没还手？” “养气嘛，肯定没还手。” “然后呢？” 欧阳故意压低声音:“商人离开昆仑塔后，就消失了，人间蒸发，而他带着的六名护卫，尸体是这个月被人给从海里捞上来的，皆死于剑气。” 唐舒只觉背脊有些发凉。 按理来说发生了这种事，三州商人应该不敢再来昆仑塔才对。 无奈苦海实在是过于特殊，处处危机，也只有此昆仑塔，才可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第108章 灵奴 天暗了下来，但整个东海码头却是灯火通明，比起白天，要更为热闹。 吃完饭后，唐舒与徐尘离开了昆仑塔，准备在码头内逛一逛，吃饱喝足的欧阳自然要跟着唐舒一起。 而秦灼身体有些不适，便直接回了房间。 昆仑塔的层数虽多，但客房的面积极大，所以每一层仅有八间客房，这倒是显得尤为安静。 秦灼住在十九层，除了唐舒和徐尘的房间外，还有一位三州商人住在隔壁。 秦灼是与这位商人一同回的房间。 仅看穿着，秦灼便能分辨这商人定是一位帝城人，并且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一般。 推开挂着“十九伍”数字牌子的房门，一股特别的幽香钻进了秦灼鼻子里。 客栈的年轻伙计嘱咐几句，并将一壶茶水放在了房间的茶几上，然后便轻声离去了。 从邪念之地而来，已经过了好多天了，秦灼的脑袋还是有些晕晕的，他想不到自己掌控的刀灵居然有多动症，一天到晚从不停歇，在体内不停的乱窜。 秦灼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它好好谈谈了。 走进客房的内室，床榻一侧的隔断后放着圆形的木桶，正有热气从桶中向外飘散。 秦灼将手指伸进热水中，一股酥麻从手指传入身体，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说起来，秦灼在江城泡了七年的水桶，这太久没泡甚至还有些怀念。 缠绕在手臂上的灰巾突然松开，挂在了房间的房梁上，秦灼卸下青晖刀，将身上的衣物全部褪去。 令他十分满意的是，皮肤虽然依旧毫无血色，但至少不像以前那么干巴了，而且清晰可见的蛇鳞印也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身体的状况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秦灼跨进木桶中，瞬间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紧紧包裹，舒适感蔓延全身，精神涣散些许，秦灼在这一刻也卸下了防备。 凝聚三魂的力量，视线慢慢变的模糊，他陷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一片混沌中，三魂之火屹立中央，烧的尤为旺盛。 身材瘦小，轮廓如孩童一般的蓝色气息在三魂周围不停跳跃着，显得尤为兴奋。 秦灼的三魂随着阿芙的跳跃，没有规则的摇摆着，这也让秦灼的头一路上都晕乎乎的。 “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阿芙顿下脚步，声音依旧稚嫩:“我也想休息，但身体中蕴含的能量实在是太多了，需要你的释放。” 秦灼仔细想了想，这点确实是他欠考虑了。 阿芙在海中被封印了一千多年，压制了这么久，自然需要释放一下。 不过这一路上似乎都很太平，想找个人打一架是不可能了，秦灼想着等天再暗些，他便跳海里施展一下刀灵的力量。 说起来，秦灼对于刀灵的力量还没什么概念，正好借此机会试炼一下。 压抑了一千多年的力量，秦灼都怕会惊动整个东海码头。 此时将自身陷入识海，其实也是秦灼在驯服刀灵时偶然掌握的方法，当然这也与自身境界有关，随着秦灼刀意的提升，他的三魂也得以稳固。 一股特别的暖流袭来。 秦灼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十分温柔。 一时间，秦灼完全迷失其中。 然而过了一会，秦灼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稳固三魂，让思绪从识海中抽离出来。 缓缓张开眼睛，整个周围已经热气环绕，尤为朦胧，而秦灼的眼前，竟不知从何时多出了一张面孔。 是位年纪轻轻的柔美女人，面容极好，双颊粉红，湿漉漉的长发被捋到了后面。 因为木桶的面积并不算大，所以秦灼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女人多半的肌肤都贴在自己的身上。 女人松开刚刚抚摸着秦灼背部的双手，然后一双漂亮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秦灼。 没有敌意，反而是流露出些许对秦灼的好奇。 秦灼也呆滞了好几秒钟，幸亏他未感受到对方的杀意，不然现在面前的女人，应该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是？”秦灼表现的十分淡定，但身体已经僵硬，不敢动弹。 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秦灼也是头一次体验。 即使他已经没有了心脏。 “罗蕊，我叫罗蕊。”女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夹杂着些许的羞涩。 此时的秦灼可不是真想要知道女人的名字。 因为是头一次的经历，秦灼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慌张之际，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怒意，声音更是冰冷至极:“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赤身裸体，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水桶中，如此勾引自己，秦灼很难不怀疑她的目的。 “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秦灼被直接问住了。 罗蕊轻轻动了动身子，惹得秦灼身体也是轻轻一颤，她轻轻呼了口气，问道:“昆仑塔中讲究的是信誉二字，若顾客现在反悔，不需要我了，钱也是不能退了的。” 秦灼一时间有些没搞明白罗蕊的话。 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在开客房时，秦灼注意到昆仑塔内有一些特殊的服务，而且价格还并不算低，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在三州也尤为常见，所以秦灼并未在意。 难道……是唐舒额外付的钱，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对，唐舒虽活泼了些，可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孩子，这绝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你可以离开……” 谁知不等秦灼说完话，自称罗蕊的女子直接就抱住了秦灼。 秦灼本想将女人推开，却不料有一股特殊的气流传进了自己的身体，和刚刚的感觉一样，瞬间便让秦灼的精神涣散，失去了抵抗能力。 这一刻，秦灼也感受到，此时抱住自己不愿撒手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她和自己一样，是个活死人，身体散发的气息与普通人天差地别。 “现在离开，会被他们责罚的，客官行行好，让我等到天亮再离开，可以吗？”罗蕊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显得十分可怜。 秦灼一时间分辨不出罗蕊说没说谎，不过此时的她确实未对秦灼表现出任何敌意。 “你是昆仑塔的灵奴？” 罗蕊见秦灼情绪还算平和，于是松开手，看着秦灼轻轻点了点头。 剑仙喜双修，所以为了养气固元，昆仑池内抓了不少相貌较好的凡人，有男有女，门中弟子会让他们每日吞服一种名为“失魂”的特殊香丸。 因为长年累月吞服失魂，他们的身体便会自然而然散发失魂的香气，拥有迷魂催情的功效。 这便是为何秦灼在嗅到罗蕊身上的气息后，便会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原因。 而这种供修炼者双修的凡人，便是所谓的灵奴。 灵奴在仙门中十分常见，但昆仑池对此最为热衷。 秦灼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七年前他在邪念之地时，吴俊便救过一位逃脱苦海的灵奴。 别以为灵奴只要每日吞香料就没什么危险了，他们也不比其余被仙道迫害的凡人强多少。 失魂含毒，他们每日服用，体内五脏六腑早已经被毒性侵蚀，除了每日皆会体验绞痛之外，他们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秦灼抬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身前的罗蕊，然后直接跳出了木桶。 他故作淡定，不急不慢的穿好了衣物。 见此情况，罗蕊双眼显露些许无奈，也只好起身离开水桶。 秦灼侧目，避开视线，尽量不去看慢慢穿衣的罗蕊。 “你可以待在房间，等天亮再离开。” 听到秦灼的这句话，罗蕊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许多，连忙道了声谢。 第109章 意外来客 昆仑塔中豢养灵奴一事，秦灼不觉意外。 这种特殊服务毕竟很隐晦，在此仙门林立的苦海之地，哪可能会有修炼者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昆仑池的剑修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昆仑池自然要豢养一些灵奴，充当他们的赚钱工具。 失魂属灵丸，乃苦海特产，想要存放对气候要求极高，所以如此诱惑的灵奴，在三州根本无法豢养。 所以大部分喜欢来昆仑塔的三州商人，除了为了自身安全外，也是对这一口情有独钟，所以昆仑塔内特殊服务的利润甚至要比住宿费还高。 当然，总有一些财大气粗的富商会在苦海花重金买下灵奴，不过这种事也属仙道范畴，若是在三州被官家发现，是要直接掉脑袋的。 而这位年纪二十出头，样貌与身段皆十分诱人的罗蕊，就是昆仑塔内所豢养的一名灵奴。 秦灼不得不承认灵奴的厉害，即使他这种“无心”之人在面对罗蕊时，皆会被深深吸引。 秦灼尽量不去看罗蕊，他微微抬臂，灰色的长巾立刻松开房梁的柱子。 而秦灼未走正门，竟直接从客房的窗户上跳了出去。 罗蕊瞪大了眼睛，不清楚秦灼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她快步上前，将头伸出窗外。 只见腾空而下的秦灼身形消瘦，紧紧跟随的灰色长巾立刻化为灰袍，将其身形完全包裹。 就这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至始至终，罗蕊的眼神中皆透露出深深的好奇。 她曾经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曲折的经历也让他在东海码头见识过太多苦海本地的修炼者。 然而无一例外，他们与今夜见到的秦灼是有区别的。 不单单只是秦灼忍耐住了欲望，而是秦灼的身体，跟所有人都不同。 就如同自己一般，似乎也曾受到过极其残忍的伤害。 …… 秦灼本来打算是等夜再深些离开昆仑塔，然后去海底释放刀灵的力量。 但罗蕊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并非是秦灼觉得两人共处一室有多尴尬，而是秦灼他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会真的把持不住，所以才会急着离开。 秦灼一身灰袍裹身，游走在坡度明显的城镇街道中。 对于苦海之城，秦灼也是觉得有趣的很。 一些符箓丹药对于他们刀客而言十分重要，若不是囊中羞涩，秦灼定然也会买一些留着备用。 当然，若是小馒头，定然不会喜欢这里。 毕竟压根就没有什么她能瞧得上的吃食。 苦海之上，几乎皆为修炼之人，这帮人一般都没什么口腹之欲，而且苦海也没什么特殊的野味和果蔬，所以在城镇中，秦灼逛了一大圈，也就看到一家卖土豆红薯的摊位。 秦灼在街区逛的兴起，却没注意到此时已经有人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对方一路跟随，借着熙攘的人群，秦灼难以察觉。 夜深，苦海的夜空月很亮，却看不到一颗星星。 秦灼离开街道，靠近空无一人的码头时，才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暗处之人显然是没把秦灼放在眼里，甚至连气息都没有隐蔽。 空旷的码头一侧，秦灼顿住脚步。 一直跟随而来的修炼者在远处慢慢显露身形。 对方靠近过来，当秦灼看清对方究竟是谁后，不免有些意外。 竟然是捕鱼队东海的领袖，云齐。 也是云鹤峰年轻一辈中最受器重的大弟子。 秦灼其实猜到了跟踪自己的是云鹤峰的人，毕竟来到苦海后，唯一和他有所牵扯的就只有云鹤峰的捕鱼队。 让秦灼意外的是，他没想到会是云齐亲自找过来。 “有事？”秦灼表现的尤为淡定。 面对这般淡定的秦灼，云齐不免嘴角微微上扬，白天他已经调查清楚了秦灼的底细，就是从三州而来的一名刀客，没什么名气，应该是曾经来过苦海，所以被人花重金聘请，成了一名引路人。 至于背景嘛……完全可以说是没有背景，所以云齐只觉得现在秦灼所表现出的淡定，皆是在硬撑而已。 “东海的那只金色天穹，我们已经追踪它很多天了，你初来乍到，刚至苦海便将这份机缘夺取，会不会不太地道。” 云齐口中的“夺”字用的巧妙，直接便让自己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 “你就这么确定天穹是我杀的？” 云齐先是一顿，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难道还有别人嘛！” 秦灼觉得这人有些好笑，不免嘴角微微上扬，却并没有解释太多，一来是他觉得太麻烦，二来也是没什么必要。 这帮仙门弟子秦灼可太了解了，今日他找上门来，若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定然会觉得有些耻辱，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已经起了杀心。 况且他一人过来，而且亲自来，显然是想独吞天穹鱼卵。 见秦灼笑的很随意，云齐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不免心生怒意:“你笑什么？” “笑你愚蠢。” “你……”云齐脸色暗淡，杀意已经外放。 正如秦灼所猜测的那样，作为云鹤峰捕鱼队的新领袖，云齐在门中的地位极高，然而毕竟年轻，心高气盛，对于仙门内给予的海币和材料，他觉得实在是太少。 而且他们捕鱼队的所得所获皆要上缴，就以云齐每月的俸禄，想要买一颗金色的天穹鱼卵，至少要攒个十几年的时间。 当白天见到秦灼后，云齐在心里便已经有了对策。 他此次离开捕鱼队，只是谎称要到码头买些东西，支开门中弟子与秦灼见面，就是为了独吞金色鱼卵。 “识相些，将鱼卵交出来，我可以大发慈悲，保你个全尸。” 秦灼眼神变的伶俐些许，情绪则是异常高昂。 他正因没有对手而犯愁，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找上门了。 “小心点，这小子境界可不低，而且他的体内似乎有些古怪。”南烛安静了许久，此时则是忍不住的出声提醒道。 古怪？ 秦灼却看不出任何古怪的地方。 “我从他体内，嗅到了另外气息的存在。” 额外的气息？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体内也寄宿了一位类似南烛这样的仙道存在。 苦海不比三州，在这里的天才修炼者们，有些奇遇机缘皆属于正常现象。 见秦灼不予回答，云齐立刻爆发杀意，紫色的气息突然凝聚成蛇，在其身体周围不断盘旋。 隐约间，秦灼似乎听到了一声强烈的悲鸣从对方体内传出。 秦灼也在同一时间爆发杀意。 下一刻，秦灼突然扭头，一个前冲，整个人直接跳进了海中。 并非是他怕了云齐，而是秦灼有些忌惮云鹤峰。 所以即使要和对方争个生死，他也会选择周围没人的地方。 东海码头虽尤为安静，可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定然会引来一些围观。 到时候即使自己赢了，也会迎来云鹤峰的报复。 一座上古仙门的诛杀令，秦灼自知如今的自己根本承受不住。 “他应该是在体内养了只小鬼！” 秦灼身体在海底停顿，青晖刀也已经离了鞘，被他握在手中，刀刃散发的热气烧的周围海水“噼啪”作响，不断有气泡向海面上方浮动。 “小鬼？” “就是所谓的四术，上古邪术，很有名的。” 秦灼对“四术”并不了解。 南烛解释道:“修炼者将同样研习四术的修炼者杀死，并将他的三魂与意识保留，然后养在自己的体内，这便是所谓的小鬼。 凭借不断吸收其余凡人的三魂来加强自己体内小鬼的能力，这就是四术的精髓所在！” 第110章 四术 南烛大致为秦灼讲述了四术的能力。 说白了就是一种仙道术法，在上古时期更是被列为禁术，原因无他，就是这种术法不但伤害凡人，甚至还会伤害修炼者自身。 当然，这和剑修反噬还有所不同。 剑修一旦修炼入魔，被自身反噬，则会造成肉身崩坏，三魂俱灭。 而修炼了四术，在体内养了小鬼的修炼者一旦修炼入魔，被反噬后不会死亡，身体与三魂则会被体内的小鬼占据。 小鬼一般都心智不全，并且极为嗜杀，与怪物一般无异。 正因为四术有此风险，所以在上古时期才被列为禁术，不过云鹤峰却懂得一些压制小鬼的方法，所以千年以来，被自身豢养的小鬼反噬一事，几乎可以完全杜绝。 而让秦灼疑惑的是，整个云鹤峰有那么多的弟子，皆修炼四术，那么得需要多少凡人的三魂，作为材料。 恐怕一整个江城的子民都不够他们修炼的。 而秦灼在三州又很少能听到云鹤峰的事情，显然他们修炼所用的凡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渠道。 想到此处，秦灼莫名有些恼火。 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一道紫光便在秦灼眼前突显。 紫色的气息凝聚成了蟒蛇的形态，直直向秦灼冲击而来。 凝聚精神力的秦灼直接斩出一刀，炙热的刀意一往无前，将海底撑开一处无水的空间，将面前紫黑色的巨蟒一分为二。 然而云齐的术法十分独特，巨蟒瞬间化为两道长蛇，并未停止对秦灼的攻击。 秦灼对此毫不在意，整个人立即向上方急跃，犹如一根箭矢，直接穿出海面。 杀意爆发，秦灼就这样踩在海面上，犹如踩在平地一般，十分稳健。 灯火通明的山海城镇被秦灼尽收眼底，此时他已经离得远了，心中自然便没有了顾虑。 “唰！” 两条紫黑色的“长蛇”从海面飞出，犹如二龙戏珠，互相缠绕而行。 尸刀映月，一重影。 刀光如月，意如火灼，秦灼周围的空气皆被刀意撕裂。 他的这一刀，直接将云齐凝聚而成的紫色气息驱散。 下一秒，云齐突然在秦灼背后显现，他提着一口气，无视了秦灼所爆发出的杀意，手中紫黑色啊长刺直接就插进了秦灼的后颈。 如此诡谲的身法，就连藏在秦灼体内的南烛都未察觉得到。 月解刀尸，二重杀！ 秦灼强忍着从后颈处传来的撕裂感，还是斩出了他的第二刀。 其速度之快，犹如幻影，根本难以躲避。 然而秦灼的刀竟直接穿透了云齐的身体，云齐化为一缕紫烟，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秦灼表情略微有些狰狞，后颈处也被对方直接刺出一道极深的洞口，一时间竟难以愈合。 “居然是活尸！” 随着云齐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也在秦灼的正前方显现而出。 整个身体飘荡在海面上方，一时间让秦灼察觉不出对方的真伪。 “这就是四术的奥妙，对方如今的身体是他所养的小鬼，必须要找到他的本体，不然你的刀根本伤不到他。”南烛出声提醒道。 四术，禁忌之术，豢养替身之道，可躲避天道的束缚。 比起利用三魂分身的术法，四术显然要更为奥妙，作为替身的小鬼无肉身，属灵体，所以不会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而且能力甚至要比修炼者本身的能力更为强大。 当然，四术也有缺点，那便是替身小鬼与本体相互的联系实在是太过密切，所以在使用替身能力时，本体不能与替身相隔太远。 所以在云鹤峰，几乎所有门中弟子皆懂得十分玄妙的隐藏术法。 秦灼外放杀意，集中注意力，却依旧没感知到任何特别的存在。 第111章 刀灵领域 当得知秦灼身体曾被迫害后，云齐更是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对于他们修炼仙道的仙门弟子来说，秦灼这样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低廉的东西。 被小鬼代替的云齐突然出手，身形如鬼魅，消失的一瞬间，便会在秦灼的视野盲区突然出现。 秦灼虽躲得及时，可还是在不断闪现的攻击下，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然而这种皮肉之伤，对秦灼来说无伤大雅。 “尸炉？”在几次近距离的接触后，云齐终于发现了秦灼的特别之处。 还不是一般的活死人，他的肉身不但拥有自愈的功能，而且没有五脏六腑，这也就说明除了对其三魂进行攻击之外，他根本没有任何弱点。 这是…… “天尸仙门……天尸录！” 秦灼无奈，看来自己曾是尸炉的身份，会给自己惹来不少的麻烦。 此时的秦灼已经没有和对方再周旋下去的耐心。 眉心蓝光涌现。 一点灼芒从眉心钻出，秦灼手中青晖刀的刀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着。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变的波涛汹涌。 一股莫名的感觉在秦灼的意识中涌现。 “来咯！” 伴随着阿芙的一声喊叫，天空顿时由晴转暗，一片巨大的乌云在秦灼头顶出现，云中有雷光大作，一闪一闪，极为狂躁。 一场强烈至极的暴雨如期而至。 雨水滴落在海面上，竟将海面烫的不断冒烟。 感受着击打在灰袍上的雨水，秦灼不免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刀灵的能力居然会以这个形式呈现。 而且它所召唤出的雨水，竟是灼热的。 秦灼恍然大悟，此时才明白，自己刀意的能力，则已经蕴含在了暴雨之中。 当暴雨倾盆而下的一瞬间，云齐所豢养的替身小鬼便开始变的缥缈，神情更是满是震惊。 “这是什么……” 显然，就算是在苦海修炼的仙道弟子，也没见过刀灵的能力。 暴雨蕴含强烈的刀意，压迫力无比强悍，而且覆盖的面积极广。 云齐的替身小鬼虽然可以无视刀意，但在蕴含了刀灵之力的刀意面前，只能勉强抗衡。 而藏在暗处的云齐真身，虽然可以遮蔽秦灼的视线，却对突如其来的刀雨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当然，此时的他也不能跳进海里，这样他与替身之间的联系会立刻消失。 暴雨中，替身小鬼突然飞至一旁，将身体撑开，上半身立刻前倾，似乎正将什么东西抱在了怀里。 ！ 秦灼一眼捕捉，直接闪身而至，整整长了一尺的青晖刀刃直接斩向替身小鬼所保护的地方。 “唰！” 刀光涌现，下一刻，血液便喷涌而出。 被秦灼一刀重伤的云齐不得不显露真身，因为要抵挡周围不断坠落的刀雨，他不得不将替身小鬼背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这样的他，根本无法对抗面前的秦灼。 云齐赶紧掏出一枚丹药吞下，胸口触目惊心的刀口立刻止血，然后又烧了一张神速符箓。 脚下生风，立刻向着东海码头疾驰而去。 秦灼立刻动身，紧随其后。 云齐本以为只要逃出暴雨的范围，就可以逃出生天。 然而当他在海面上跑了许久，才发现空中藏着雷电的黑云竟也在移动。 此时云齐才意识到，这处黑云就是由秦灼凝聚而出。 青晖刀在哪，黑云便会在哪。 在蕴含刀意的暴雨不断的冲击下，云齐的替身小鬼气息开始变的薄弱，身体也越来越虚。 终于，替身小鬼支撑不住，立刻化为雾气。 刀雨撞击在云齐的真身上，强大的压迫力使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此时的云齐放弃抵抗，他收回气息，想着坠入海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料此时的海面竟不知从何时也被秦灼的刀意覆盖。 如地面一般坚固，而且还十分灼热。 收回气息的云齐感觉自己的脚底板似乎着了火，疼痛无比。 而秦灼，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云齐的面前。 杀意涌现，没给云齐任何说话的机会，青晖刀刃直接将其身体一分为二。 因为对方是云鹤峰的弟子，秦灼为了不留痕迹，还召唤出些许的魔火，一直将云齐的身子烧成灰烬，这才作罢。 第112章 玉佩 因为魔火的威力太过强烈，云齐不但肉身化为灰烬，就连随身携带的物品都已经化为了烟雾。 早知道就提前搜一搜了，秦灼觉得对方身上，定然会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灵宝。 虽然秦灼对金钱没什么太大的欲望，但一位仙门弟子的腰包还是具有很大的诱惑力。 毕竟是第一次在苦海杀人，所以秦灼多少没什么经验。 他并没有急着收回刀灵之力，任由暴雨在其周围肆虐。 直到阿芙感到些许的疲惫，这才将其收回三魂之中。 天空由暗转晴，海面重归平静，就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关于刀灵展现的力量，还是让秦灼十分惊喜的。 将一片领域完全掌握，并以雷云暴雨的形式呈现，并且其中还蕴含着自己的刀意能力，由此可以推断，随着自身刀意的提升，其刀灵的能力定然也会有所提升。 或许范围也会变的更大。 回到识海三魂处的阿芙疲惫的睡了过去，原本晕乎乎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为舒畅痛快的感觉。 秦灼觉得，刚刚自己释放的刀灵之力定然会引来一些围观，好在秦灼离东海码头还有些距离，所以码头的人应该看不到自己。 按理来说，秦灼身穿灰袍，云齐应该很难察觉到他的身份才对，可对方还是锁定了秦灼，显然从入住昆仑塔客栈之前，秦灼就已经被云齐给盯上了。 秦灼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海中游动了许久，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这才绕了一大圈，从码头的另一侧上了岸。 第一班仙船靠岸，已有不少修炼者或商人等候在码头上。 正如秦灼所料，他们都在讨论着昨夜海面上的异象。 秦灼并未在此逗留，而是快步回到了昆仑塔外，从塔下确认了自己房间的位置，见周围没人，这才直接飞了上去。 从窗户跳进房间，然后轻轻将纱窗关好。 名叫罗蕊的灵奴还没有离开，正躺在卧房的床榻上熟睡着。 她的眉头紧锁，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罗蕊相貌清秀，眉眼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着，看上去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当然，罗蕊虽有倾国倾城之姿，但大多数的诱惑力皆来自于她身体向外散发的“失魂”味道。 “小南……小南……” 罗蕊一直在轻声呢喃一个名字，应该是对她而言尤为重要的一个人。 秦灼收回视线，尽量不去看睡梦中的罗蕊。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屋子，暖洋洋的气息顿时蔓延全身。 说来也是奇怪，曾经的秦灼最怕的便是阳光，如今却对其有了十分特别的感受。 比起曾经身躯正常时，更让他觉得舒适。 “哒哒哒。”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熟睡中的罗蕊立刻惊醒，当看到秦灼时，不免有些尴尬。 秦灼并未在意罗蕊，道了声“进”。 年轻的店伙计拿着早点盘子进到了房间，当看到站在卧室门口有些慌张的罗蕊时不免一愣。 店伙计的语气十分冰冷，和对待昆仑塔的客人时完全是两个态度。 “你怎么在这？” 罗蕊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秦灼，又瞧了瞧店伙计，声音软软的说道:“他……付了钱的。” “昨夜长老找了你很久，你应该去的房间是十九陆……而这里是十九伍！” 罗蕊一愣，眼中立刻显露恐惧。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竟然走错了房间。 秦灼对此毫不在意，毕竟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年轻的店伙计带走了眼含热泪的罗蕊。 想来她应该避免不了会受到责罚了。 因为昨夜释放刀灵太久，不仅是刀灵，秦灼的三魂也略显疲惫。 他不得不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然而此时的秦灼却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脑中浮现的，尽是罗蕊的模样。 不知道昆仑塔的责罚会不会非常严厉，毕竟是仙道，一气之下直接杀了罗蕊也是极有可能的。 许久，秦灼才回过劲来，床上还残留着罗蕊的气息，他在不知不觉间又被此气息给影响了。 一时间气息无法驱散，秦灼只好起身，准备去一楼坐坐。 才站起来，他便发现床榻的一侧竟挂着一条拇指大小的玉佩。 上面雕刻的“罗”字只有一半，想来应该是罗蕊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秦灼将玉佩收好，想着赶紧还给对方，却不料罗蕊早已经不知了行踪。 询问店伙计，对方只称塔内的灵奴白天不接客，若是客官还有兴趣，需要在一楼付好钱，到了晚上罗蕊自然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秦灼只好去到一楼，然而刚从柜台走过来的唐舒却是一脸的气愤，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秦灼。 “秦叔叔，你昨晚干什么了！” 秦灼一愣，想着难道自己杀了云齐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秦叔叔也需要排解孤独，这事我能理解，可下次排解孤独，能不能自己花钱！” 秦灼嘴角抽了抽，问道:“给了多钱？” “一百海币！” 秦灼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价格会这么昂贵，于是来到前台与店伙计理论，称昨夜是对方走错了房间。 然而店伙计明显对此事非常了解，解释道:“客人若第一时间纠正，自然是我等的错误，但她在客人的房间过了一夜，所以这钱，是一定要补上的。” 秦灼十分尴尬，不曾想还待在唐舒身边的欧阳靠近过来，表情十分淫邪:“刀客兄弟，灵奴的滋味，不错吧！” 若不是周围有太多双眼睛，秦灼真想将这个名叫欧阳的讨厌鬼给灭了。 虽然一千两不算小钱，但大度的唐舒很快便恢复了喜悦的心情，坐在一旁给秦灼介绍起她昨夜买到的东西。 丹药符箓一大堆，甚至还买了一把防身的匕首。 秦灼仅看了一眼，便知这把匕首的做工很不简单，想来唐舒应该花了不少的银子。 在一楼坐了一小会，秦灼再次来到柜台前，想着自己花一百海币再找一次罗蕊是不可能了，所以将她遗留下来的玉佩放在柜台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刚走到柜台，看着面容姣好，十分礼貌的店伙计，秦灼立刻便犹豫了。 “客人，您还有事？” 秦灼虽不知昆仑池仙门内部的情况，但秦灼在仙门待过，知道那帮弟子对“修炼材料”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们的身上留有玉佩呢？ 若此事被昆仑塔内的弟子得知，对罗蕊来说，很可能就是一场飞来横祸。 “东海码头有临时做工的地方吗？” 店伙计也是一愣，他也是没想到昆仑塔内竟然会有客人询问这种事情。 当然，昆仑塔消费不低，一般来这里住的，根本都不差钱，所以没人问这种事这属正常。 唐舒在一旁听到不免有些在意，靠近过来说:“秦叔叔你着急用钱？” 秦灼下意识的瞥了眼柜台后方墙上的特别服务字样。 唐舒眼睛很贼，立刻捕捉到，没好气的呵斥道:“大色鬼！”然后便直接离开了。 “也不怪这位兄弟会如此，虽然我消费不起灵奴，但这种事换做是谁都会上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秦灼已经决定了，今夜就弄死欧阳。 徐尘在远处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品着茶水，没有言语。 “码头的西边时不时会有一些招募令，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秦灼道了声谢，于是便离开了昆仑塔。 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每日待在塔内实在是太过无聊，找点事情做终归可以消磨消磨时间。 第113章 悬赏令 对于彼岸刀客问道方寸山一战，秦灼的兴趣其实并不算大，远远没有唐舒那么上心，起初的目的，真就只是为了得到鲸珠。 秦灼作为引路人的角色，将唐舒送到苦海，其实就算是完成了自己职责，当然，做事要有始有终，当问道一战结束，秦灼自然是要将唐舒送回三州的。 但在东海码头的这一个月，秦灼的时间则是自由的。 离开昆仑塔，秦灼直接便来到了店伙计说的西边码头。 在这里确实聚集了一堆形形色色，着装奇奇怪怪的人，皆是苦海本土的修炼者。 秦灼靠近用土石堆起的一处墙壁边，上面贴着招募令，零零散散。 “商队护卫，一个月，五海币。” “圣山开石，一个月，十海币。” “铺子熬药，一年，三十海币” …… 显然，肉多狼少，剩下的都是一堆报酬低廉的招募令，除非是吃不起饭了，不然很少会有人去接它。 秦灼对此也是兴致缺缺，这样的报酬在三州其实算是非常丰厚了，不过对于在苦海修行的人来说，实在是只能保障自己不会被饿死。 终于，秦灼在墙壁最左侧的一边，看到了几张同样的悬赏令，对于悬赏令上面的头像秦灼并未在意，但下方一千枚海币的报酬倒是吸引了秦灼的目光。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秦灼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便将一千海币的悬赏令撕了下来。 画像是名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眉心有颗痣，嘴巴很大，笑的十分灿烂。 “陈娟，风岛散修……” 悬赏令上的资料很少，除了名字和身份外，没有其余任何的记载。 抬起头，秦灼这才发现周围修炼者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神中满是错愕。 “那女人是个疯子，为了一千海币，不值得把命给搭进去。”一名年纪苍老的行者提醒道。 “看你是个生面孔，应该不常来东海这边吧。” “陈娟是有了名的恶人，去风岛的赏金修士没一个活着回来，所以对于她的境界和所修炼的道法，一直都是个迷。” 秦灼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提醒，他将悬赏令收好，然后问道:“钱我该去哪领？” 老行者指了指离码头不远的一间二层房屋，待秦灼离开，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秦灼走进房屋的正厅，将悬赏令放在了柜台上。 正在熟睡的伙计立刻被惊醒，嘴里骂骂咧咧的，当看到悬赏令是陈娟后，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看着秦灼的双眼，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让秦灼很不舒服。 “需要活抓？” “既然是悬赏，当然不分死活。” “她该死吗？” 秦灼的这个问题倒是将面前的伙计给逗笑了。 “怎么？怕错杀了好人？”伙计的语气极为不屑，说道:“这里是苦海哎，怎么可能会有好人。” 作为斩尸客，秦灼对此还是尤为看重的。 不过伙计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在苦海中，都是一帮为了修行不择手段的疯子，怎么可能会有善人。 正当秦灼准备离开时，一道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娟，风岛的最后一位修士，你可知道她为何会被通缉吗？” 进来的女人身穿黑色布衣，身材极为高挑，头顶斗笠，斗笠的帽檐被黑色的薄纱围住，将女人的脸孔隐藏其中。 不过仔细去瞧，朦胧间，还是可以看出女人姣好的面容。 “为何？”秦灼对此倒是尤为好奇。 女人靠近过来，声音虽冷清，倒也极为有耐心，为秦灼解释起了陈娟的来历。 风岛离东海码头不远，是坐落在苦海上众多岛屿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种，资源匮乏，人烟罕至。 一年前，一位名叫林二的修炼者在风岛偶然发现了一座地墓，林二怀疑地墓很可能是一位上古仙人的墓穴。 他不敢贸然闯入，便在东海码头招募了十多位散修一同赶至风岛探墓。 林二虽然不是八大仙门中的弟子，但他的哥哥却是东海码头的海官，堂堂的二把手，所以大部分在东海码头混的修炼者都对林二有所忌惮。 正如林二所料，风岛的墓穴确实是一座隐蔽的仙墓。 墓中不但没有危险，墙壁上还刻有仙人遗留的道法。 起初林二想对此占为己有，然而仙道传承之下，那帮跟随而来的修炼者自然就不能惯着陈二了。 林二孤身一人，自然不敢惹众怒，他与其余修炼者在风岛待了十多天，却依旧无法参悟仙人留下的传承。 林二思来想去，最终将消息在东海码头散播出去，由此赚了不少的银子。 风岛一时间便成了修炼者的聚集地，很多进不去仙门的散修为了仙道传承，皆会来此风岛碰碰运气。 “陈娟就是林二第一批招募的修士之一，也是整个风岛唯一参透仙道传承的修士。” 秦灼倍感疑惑，问道:“这就是她被悬赏的理由？” 女人笑了笑，声音依旧清冷:“当然不是，据说这仙道传承很疯狂，陈娟得道后，将岛上其余的修炼者全杀了，并将他们的尸体挂在了岛口的树上，每日还会往尸体上涂抹一些盐水，风吹日晒，被做成肉干，来充当陈娟的食物。” 这种事情，在苦海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二的尸体，或许已经被陈娟吃干净了。 所以这悬赏令是林二的哥哥发布的，因为中途无一人成功，所以悬赏金额也从原本的三百一直涨到了如今的一千。” 负责此处招募与悬赏的伙计笑了笑，显然是认识突然出现的女人，说道:“玲姐儿，怪不得你一直不接此悬赏，原来是在等它涨钱呢！” 被伙计叫做“玲姐儿”的女人立刻将手中陈娟的悬赏令拍在了柜台上，说道:“陈娟不好对付，其实这单买卖能涨到两千的，只不过最近急用钱，不得不到处凑一凑。” 秦灼无奈，女人竟然是来抢自己生意的。 符玲透过薄纱，仔细打量了秦灼一番，见其腰间佩着刀，便问:“刀客？” 秦灼轻轻点了点头。 “巧了，我也是刀客。” 虽然符玲的装束很像刀客，但她却并未佩刀，当然，若她使用短匕，藏在衣物中，也很难让人察觉。 “敢接此悬赏，想必你应该还有些胆识，怎样，要不要一起？”符玲提议道。 “报酬，怎么分？” “九一，我九你一，一个人没什么意思，路上你就陪我说说话，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解决她。” 当听到自己只分一成后，秦灼一句话都没说，调头便走。 符玲就这样看着秦灼，也没出言挽留。 然而才走到门口，秦灼便反悔了。 先不提他现在手中没有钱要如何抵达风岛，对于一位获得了仙道传承的修炼者，定然不好对付，即使秦灼拥有很多压箱底的力量，可总归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如和这个女人一同前去。 让她充当个大头兵，若她真的能够解决掉陈娟，自己不出一点力气就能挣一百海币，自然美滋滋。 除了要用一百海币与罗蕊见面交还玉佩之外，秦灼本就没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 若符玲真就不是对方的对手，秦灼到时候出手再谈赏金的分红比例，想来自己无论开到多少，符玲也只能有同意的份。 秦灼声音平淡，强调道:“只有一成，到时候，我不会出手的。” 符玲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真到了地方，出不出手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 秦灼把符玲当成了大头兵的角色，符玲自然与秦灼有着同样的想法。 第114章 赏金修士 苦海之地，仙门林立，表面虽和谐，实则暗流涌动，不仅仙门之间这般，那些散修间的争端也是不休不止。 在码头发布悬赏令，便是最为有效的处理私仇的方法。 正因如此，也诞生了许多专门靠悬赏生活的悬赏术士和刀客。 为了高额的悬赏，自然要承担相对的风险，这工作还真不是一般的修炼者就能干的。 所以到如今，专职靠此吃饭的悬赏修士，也已经寥寥无几。 但能存活下来的，必然都是一些十分强大的修士，他们的压箱底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即使面临险境，依旧可以逃出生天。 正因如此，这帮赏金修士的名气在苦海也变的尤为响亮。 符玲，便是一位赏金修士，术与刀双修，虽然成为赏金修士没几年的时间，但名气在东海却是极为响亮。 原本贴满码头的悬赏令，几乎七成都是被她一人给“清理”的。 故此，在西边码头混的散修们，都尊称符玲一声“玲姐儿”，但她的年纪只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此时的符玲和秦灼乘坐码头的仙船，准备抵达子母山，然后从子母山绕至风岛。 乘坐仙船需要付一海币的船费，秦灼没钱，便只能由符玲垫上。 “你混的可真够惨，一海币都拿不出？”符玲怀疑是秦灼这小子在占自己的小便宜。 不过秦灼看上去确实不像这种人。 秦灼也很苦涩，当时害怕小馒头钱不够，便将所有的银子都留在了铺子里。 “记着点，你欠我一海币。” 符玲这个人对钱很敏感，十足的财迷，即使是一海币，对她而言也相当重要。 因为路途不算太远，符玲买的站票，和秦灼在仙船的外面，很快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当然，大多数修炼者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符玲的身上。 “是玲姐儿哎，我之前只在画报上见过她。” “或许就是打扮的像吧，毕竟谁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玲姐儿？玲姐儿是谁？” “小子，第一次来东海吧，我们这最强的赏金修士都没听过！” “是那个三年之间靠赏金挣个两万海币的隐刀？” “对，就是她！” “不过她本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嘛……” 虽然周围的议论声被压的很低，但秦灼还是听的很真切。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有名，三年挣了两万海币，那就是二十万两的银子，这完全就是一个富婆嘛！ 这么有钱，居然还在意一海币。 果然，有钱人都是节省出来的！ 符玲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她没有说什么，不过从她的形态上判断，她似乎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秦灼则恰恰相反。 “那男的是谁？我听说玲姐儿一直都喜欢单独行动啊……” “唉，总归还是个女人啊……” 然而此话刚出，符玲的身体顿时向外散发一股阴寒的杀意。 整个仙船的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 秦灼也是无奈，怎么苦海内的修炼者一个个都和小馒头似的，这么八卦。 符玲收回杀意，仙船甲板上气氛不免缓和下来。 议论声却也一同消失，众人有意无意的皆避开视线，仅怕自己会引火上身。 秦灼对符玲刚刚释放的杀意觉得非常惊艳。 杀意无形，可秦灼却感觉好似有一把利刃刺进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变的紧绷了许多。 秦灼虽不知符玲的刀意境界有多少，不过仅从杀意来看，她显然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 符玲虽然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但为人却十分健谈，当得知秦灼是从三州而来后，不免对秦灼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与其说是对秦灼，倒不如说是对三州。 毕竟长这么大符玲从未去过三州，她本来的打算也是等时机成熟了，便去体验一下三州的风土人情，就当是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 第115章 风岛 说来符玲这人也是有点奇怪。 一路上她问了秦灼不少关于三州的事情，秦灼只是简单回应两句，并不会说的太深。 毕竟才刚刚认识，没必要和对方聊的太多。 面对秦灼冷淡的态度，符玲也不觉得气恼，偶尔甚至还会自言自语几句。 喜欢聊天的符玲在秦灼眼中，多少有些聒噪，就连同样喜欢说话的南烛，都有些受不了，不免吐槽了几句。 仙船虽大，但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抵达子母山海岸时，天色已经变的有些昏暗。 风岛位于一整片岛屿的中央位置，仙船无法直接抵达，只能停靠在离风岛最近的子母山。 秦灼和符玲下了船，整片子母山脚下，空无一人。 这种资源匮乏的山地，一般很少会有修炼者的踪迹。 符玲与秦灼翻过子母山，在靠近风岛的岸边停下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风岛并不算大，岛内或许是因为陈娟的存在，原本茂密的树木则都已经干枯，风岛上空被一团蠕动的黑云覆盖，整个岛屿只有周围可见阳光，其余地方死气沉沉的。 风岛的沙滩边，插着几十根手臂粗细的木棍，上面绑着一具具已经被晒干的赤裸尸体。 正如符玲描述的那样，那些登岛的修炼者，皆成了陈娟储备的食物。 符玲并没有急着踏入风岛，反而指挥着秦灼，砍了许多树根，然后在靠风岛极近的沙滩上搭建了一座简单的树棚，并用巨大的叶子铺满棚顶。 野外搭棚，就和缝尸一样，是个细致活，秦灼对此倒是尤为热衷。 看着搭起来的的木棚，符玲不免有些意外，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你对搭棚这种事，有些天赋啊！” 倒并非是有天赋，秦灼刚到江城时身无分文，身体又很特殊，起初皆是在江城临河的郊外度过的。 所以秦灼便简单搭建了一座房屋，后来成了斩尸客，赚了不少钱，便搬进了江城里。 …… 天空被黑幕完全遮蔽，无一丝光亮。 符玲倒也不怕自己暴露，在搭建好的木棚前画了一道简单的火焰结界。 火焰顿起，结界周围立刻变的温暖起来。 符玲似乎有些困了，便自顾自的躺进木棚，并将斗笠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盯着点风岛上空的黑云，若淡了，叫醒我。”符玲的态度完全是将秦灼当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秦灼对此并不在意。 刚到这里时，秦灼便注意到了这团黑云，这让秦灼不免联想到了阿芙的力量，似有相似之处。 “……” 没多久，秦灼身后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从符玲的气息来判断，对方确实进入了睡眠的状态，这也让秦灼不禁觉得奇怪。 若换作自己，在陌生人面前，绝对不可能会睡着的。 当然，毕竟是一位名气响亮的赏金修士，能力自然不凡，若是感知到危险靠近，定然会及时发觉。 秦灼不用睡觉，便真就在木棚外守了一整夜。 符玲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东升，她将斗笠戴好，然后走出木棚，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守了一夜的秦灼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不直接登岛？” “不急，等黑云散了，我们再去。” 那片黑云一直漂浮在风岛的上空，并未消散。 “为什么？” “仙道传承嘛，修炼时会形成异象，那代表了它的状态，修炼中途异象也会随着修炼者状态的变化而改变，一旦异象消散，就代表对方此时的状态不佳，到时候我再出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秦灼对此并未觉得惊奇，因为在苦海，所有仙门的周遭都会因为它们所修炼的仙道术法而产生不同的异象。 比如曾经的天尸仙门，仙门四周便会时不时形成肉眼可见的霞火，随风慢慢飘摇。 第116章 神社 符玲并非是一个鲁莽的修士，反而极为细致。 甚至比起秦灼，则更有耐心。 一直过去了五天的时间，风岛上空的黑云依旧在慢慢蠕动着，十分安详，甚至都没有一丝稀薄的痕迹。 每到晚上，符玲睡的倒是很香，但一直负责盯梢的秦灼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若符玲已经做好要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打算，秦灼可没工夫和她熬下去。 除此之外，符玲似乎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秦灼是“活死人”的身份，所以晚上倒头便睡，根本没提和秦灼轮流值守的建议。 显然，从一开始符玲决定要和秦灼合作，就是看上了他身躯的特殊，晚上不用睡觉的优点。 毕竟充足的睡眠，对一位修士而言很重要，符玲可不想把时间花在盯梢这件无聊的事情上。 …… “我的时间不多了。”秦灼并不避讳，若符玲迟迟不动手，他便不会再等下去了。 然而不等符玲回答，风岛上空的黑云似有些许的波动，发出极为刺耳的尖锐声音。 随即，一道黑色浓烟从风岛的中央区域钻出，迅速靠近岛边一具被挂起来的尸体旁。 浓烟成旋，在晒干的尸体身上旋转了几圈，尸体上的皮肉顿时消失，直接变成了一堆白骨，散落在沙滩地上。 “一缕烟？” 仅凭修炼者凝聚成的气息是不可能替代修炼者进食的，所以刚刚的一缕烟，或许就是修炼者本体。 面对刚刚十分猎奇的画面，符玲啧啧称奇，叹道:“肉身成烟，这仙道术法有点意思。” 刚刚完成进食，风岛上空的黑云竟真的稀薄了些许，甚至有一些阳光穿透黑云，让风岛中央变的明亮许多。 符玲嘴角上扬，道了声:“应该快了。” 不出符玲所料，又过了两个时辰，整片天空开始变阴，淅淅沥沥的小雨便落了下来。 而那一直漂浮在风岛上空的黑云变的十分透明，原本浓郁的气息已经消散的只剩下不到两成。 见此情况，符玲紧忙动身，向风岛狂奔而去。 秦灼紧随其后，两人动作灵敏，直接便从子母山跃到了风岛的沙滩上。 刚至风岛，身上的舒适感立即消失，秦灼甚至觉得射在身体上的光线都变的尤为阴冷。 黑云是根据修炼者的状态而发生改变的。 所以符玲深知黑云并不会消散太久，于是加快步伐，直至位于风岛中央位置的墓穴。 墓穴的入口是在一处被枯树遮蔽的山腰处，十分隐蔽，洞口也不大，仅够一人通行。 符玲在前，秦灼在后，两人低着身子，行走在风岛的墓穴隧道中。 “你之前来过？”秦灼发觉符玲对这个地方很熟悉，甚至连找都没找便确认了墓穴洞口的位置。 “墓穴刚被发现时，东海一多半的散修都来过，不过因为其术法实在太过玄妙，甚至还有修炼到一半便被仙道反噬的情况，所以很多修炼者都是无功而返。 我虽然不修仙道，但对这么个地方很好奇，就在这待了几天。” 两人在阴暗潮湿的隧道中走了一小会，随即视线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建立在山内的巨大墓穴，甚至可以将其比喻成一座山中宫殿。 空间十分辽阔，一座刻满符文的墓碑屹立在墓穴中央，被几道铁链牢牢拴住根部。 周围的墙壁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通俗文字，文字散发着明显的紫色光芒，将整个墓穴照射的如白日一般无二。 墙上的每一个字秦灼都认得，但将它们连在一起去读，就有些玄妙了。 语句不通，秦灼甚至都觉得这些文字就是随便写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道传承。 然而就是如此，竟还是被人悟出了其中的玄妙。 这不得不让秦灼对陈娟有些刮目相看。 “这些字……”此时看到墓穴文字的南烛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股强大的压迫突然从上空袭来。 符玲和秦灼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一个闪身，便躲到一侧的墙根下。 “噗嗤！” 浓郁的黑雾倾泻而下，击打在墓穴中央的墓碑上。 铁锁因突如其来的撞击，发出“桄榔”的响动。 黑雾中，一道女人的身影轮廓慢慢显现。 “陈姐姐，别来无恙啊。”符玲并未释放杀意，声音依旧冷清。 秦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符玲和陈娟居然是旧相识。 “符玲？” 被黑雾紧紧包裹的陈娟认出了符玲，显然她并未因修炼仙道而变的疯魔，依然尚存理智。 “你是来抓我的？”陈娟的情绪有些激昂，强大的压迫力充斥整个墓穴空间。 既然陈娟认识符玲，那么她便很清楚，符玲是一位赏金修士。 而赏金修士来此风岛，目的便只能有一个。 “陈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哈哈哈哈，可笑！我念与你曾有过几分情分，今日可以饶过你，若今后再敢踏足于此，我必然会亲手杀了你！” 符玲一只手背在了身后，然后将手中一块拇指大小的坚硬物体贴在了墓穴的墙壁上。 “陈姐姐，你误会我了，这次过来，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们就此别过。” 言罢，符玲拉着一旁的秦灼，真就离开了墓穴，重新折返回了隧道之中。 秦灼一脸的不可思议，对于刚刚发生了什么，处于十分懵的状况。 他尽量压低声音问道:“就这么离开？” 走在前面的符玲这一次没有回答秦灼，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秦灼也不再多问，紧随其后。 南烛却在这时候发出了声音。 “刚刚写在墙壁上的文字，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道传承，而是上古神社的降临仪式。” 降临仪式？ 秦灼还是头一次听过这个单词。 南烛解释道:“仙道，佛门，神社还有秘教，乃是上古时期最神秘的四大传承派系，其中在上古时期就消声灭迹的神社有别于其余三大派系。 他们信仰神明，并借助仪式，祈求神明的力量。” 秦灼对神社了解不多，但却也听过神社求雨拯救万民的话本故事。 这样的故事在江城里的说书先生就会讲，也是小馒头最喜欢听的故事。 秦灼还知道，所谓的神族，其实就是上古时期由神社的姓氏演变而来，比如建立大启国的唐姓。 神明与凡人一般，自然也有善恶之分，上古时期的神社可以凭借降临仪式求风求雨，也可凭借降临仪式让大地被黑暗吞噬。 他们与仙道和秘教不同，不讲究个人修行，习惯了群居生活，所修炼的降临仪式，也是由多人一同才能够完成。 所召唤的“上古神明”，自然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听了南烛的解释，秦灼开始变的正色起来。 “这应该是只是此降临仪式其中之一的祭台。” “陈娟是神社后羿？” 南烛沉默片刻，说道:“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墙壁上的文字具有强大的记忆力量，大多数人看不懂并非是他们的悟性不够，而是与神社传承的术法相互不契合。 想必陈娟在领悟神社传承后，被其中的力量强行植入了一段记忆，以此作为此处祭台的术士，来唤醒上古神明。” 秦灼算是听明白了。 此处墓穴的发现，从一开始就并非偶然，当他在东海传播，必然会引来大量的修炼者前来，然后祭台会从这些修炼者中选出一位三魂最契合神社传承的修炼者，强行植入记忆，以此来唤醒祭台，完成降临仪式。 而陈娟，就是被此地选中的倒霉蛋。 秦灼有些无奈，本以为这就是一桩因仙道传承而引发的命案事件，没想到居然扯到了降临仪式。 第117章 盒道术 符玲与秦灼离开隧道洞口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头顶的黑云也在慢慢聚集，变的浓郁。 “再离远些。”符玲十分急迫，带着秦灼一直跑到风岛的沙滩边。 见离墓穴有一定距离后，符玲这才停下脚步。 她略微释放些许杀意，然后嘴里嘟囔了几句秦灼根本就听不懂的咒文，然后双手成掌，用力一拍。 “……”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符玲杵在原地，不免有些尴尬。 她重新念起咒文，然后又用力拍了拍手掌，却发现还是没有任何效果，不免有些着急。 “怎么回事……” 秦灼站在一旁，看着符玲此时的状态，心里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上了她的身，所以才让她变的这般奇怪。 “啊……咒语错了……再来……咪咪咪呼呼咕咕咕咪喽喽啦哆啦……！” 咒文念诵结束，伴随着符玲双掌用力一拍，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从前方侵袭而来。 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轰隆！” 强烈的爆炸声震的秦灼耳膜都快要撕裂。 火光从风岛中央向上涌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天空盛开，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涌现而来。 符玲也对爆炸的威力有些惊艳，整个人和秦灼一同被冲击波直接带飞，顺着海面便落在了隔壁的子母山脚下。 强烈的爆炸席卷整个风岛，爆炸结束，但土石坍塌才刚刚开始。 强烈的浓烟覆盖整个岛屿，震耳欲聋的声音连绵不断。 符玲踉跄的站起，头上的斗笠则已经掉落，整个人十分兴奋，看着因爆炸被大海慢慢吞噬的风岛，说道:“古老头儿的东西，威力可真大！” 她口中的古老头儿，则是一位年纪颇大，实力极为强悍的修炼者前辈，一生专研“盒道”，是个十足的道法疯子。 而符玲在墓穴中，偷偷将一块坚硬的物体贴在了墓穴的墙壁上，此物体便是古老头儿研究出的“盒道”。 利用相对的咒语就可以启动，使用起来很方便，和方寸山的符箓一道有些相似。 但盒道的威力，却要比符箓强太多了。 古老头儿将一位仙人的部分三魂和道法能力同时压缩在了拇指大小的盒子里，并用自创的术纹融入其中，再用搭配咒文的结界将其封锁。 这样一道威力可比肩“仙人”的术法盒道便算是完成了。 因为拥有仙人术法的威力，而且对使用者自身要求极低，所以此盒道的价值也是极高。 当然，整个苦海唯一懂得盒道术的古老头儿说过，他从不贩卖盒道，只会将其赠予自己的朋友，并且也不允许自己的朋友贩卖它。 不然，盒道的价值可要比陈娟的赏金值钱太多了。 不过符玲和古老头儿算是忘年交，这样威力的盒道她还有好几个，所以用一个也无伤大雅，就当做是试验一下威力。 不过盒道展现出的威力，还是远超符玲的想象。 怪不得那帮前辈们都对古老头儿毕恭毕敬的，说他真和人打起来，有无上仙人的实力，这还真不是夸大。 秦灼也是意外，他本也没想到符玲这么疯，竟然将风岛直接炸毁。 不过这样也好，所谓的降临仪式应该也泡汤了。 “把盒子术法玩到这种地步，有点意思。” 对于盒子术法，其实一直皆被修炼者们瞧不起，认为这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把戏罢了，当然，南烛也不例外。 不过原本的盒子术法确实十分鸡肋，不比符箓实用，所以到现在已经鲜少有人还会去钻研盒子术法。 而符玲的这位“朋友”，却对此热衷百余年，对盒道术施加自己的力量，将其融合，慢慢形成属于自己的一套理念。 若世人皆知盒道术能够承载仙人之力，想必其术定将闻名于苦海。 不，是闻名于整个天海云地之间。 然而这位古老头儿，为人实在是太过低调了。 第118章 启神术 爆炸的余波持续了许久。 此时的风岛则已被夷为平地。 符玲盯着岛屿上空的黑云，表情并不算太好。 若对方受到重创，黑云自然会消散，显然，刚刚的爆破攻击似乎对陈娟没有任何的影响。 果不其然，当浓烟散去，在风岛的中央，巨大的祭坛依旧屹立。 被建立在祭坛中央的墓碑开始强烈的颤抖，被黑雾完全包裹的陈娟升至半空，离得老远，秦灼都感受到了对方充满杀意的眼神。 “唰！” 符玲身影化为一道极光，直接冲向黑雾，一往无前。 秦灼静观其变，并没有立刻出手的打算。 下一刻，一道好似极光般的刀意铺满天空，黑雾被刀意直接撕裂，立刻消散。 没想到，符玲还真是位刀客。 因为施展了刀意的缘故，秦灼也看到了符玲手中的刀，确实是一把短匕，好似星斑，闪烁着强烈的光芒。 符玲的这一刀，展现出了强大的破坏力，秦灼猜测，刀意的境界或许已经到达第八境。 很难想象，年纪轻轻的符玲，竟然是位刀道天才。 “咦！” 尖锐的悲鸣响彻天际，分散开来的黑云再次凝聚，以化人形的陈娟面部狰狞，直接扑向符玲。 符玲双目如刀，无比锋利，手中圣极刀再次闪烁光芒。 唰！唰！唰！ 身形如鬼魅一般，符玲的刀术已入化境，一个喘息间便斩出三刀。 锋利的刀意直接让陈娟的身体皮开肉绽。 这一刻秦灼完全可以确定，符玲绝对就是一位全境刀客，境界要整整高出自己两阶。 陈娟继承的力量并非仙道，而是神社的术法传承，所以并不擅长单打独斗，在一位全境刀客面前，可以说毫无胜算。 陈娟或许也深知这一点，她收回杀意，面对神情冷如刀锋的符玲，突然狂笑出声。 “你不该来的……” “你不该来的！” 话音刚落，陈娟突然怒吼一声，天空黑云凝聚成团，垂直而下，全数灌入陈娟的身体。 “启神术，逆光而行！” 陈娟的身体开始被黑雾吞噬。 黑雾最终凝为实质，化为滔天的黑火，直接涌向符玲。 符玲不躲不避，挥出如极光一般的刀意。 然而令她惊奇的是，黑火竟直接将刀意吞噬，并未有丝毫的停留。 符玲再想躲避，为时已晚。 黑火沾其体肤，不冷不热，近看犹如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黑线，拼了命的往符玲的身体里钻。 符玲向外爆发强烈的杀意，拼死抵挡。 这一刻，符玲才知这股可无视刀意的力量并非仙道。 她虽然不知道这黑火是什么，但她很清楚，若黑火钻进自己的身体，自己必然就会交代在这。 神启术？ 若符玲没有听错，陈娟临死前的呐喊，确实就是神启术！ 这一刻，符玲反应过来，此处墓穴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道传承，而是一座上古神社遗留的神明降临仪式。 逆光而行！ 此乃永夜之神的名号。 此时符玲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此事和神明降临仪式有关，她可绝对不会踏进这趟浑水。 黑火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符玲的杀意被强大的压迫慢慢瓦解。 黑线触及体肤，符玲感觉自己浑身好似被针扎了一般的难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比漂亮的霞光充斥符玲的视线。 一身灰袍的男人就这样站在了符玲的面前。 他身体周围升起强烈如霞光一般的火焰，硬生生的在黑火中央撑开一处安全的空间。 天尸魔火！ 符玲大惊，她虽知秦灼活死人的身份，却不知他竟然会召唤天尸魔火。 黑火与魔火相互摩擦，周围的空间在这一刻皆开始模糊扭曲。 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被黑暗吞噬。 一双冰冷的手掌从符玲脚下伸出，死死抓住她的脚踝，稍一使力，符玲整个身子便没入黑暗之中。 秦灼瞳孔收缩，紧忙低身去抓符玲。 秦灼虽抓到了符玲的手臂，但他显然低估了突然出现的力量，整个人随着符玲一同被拉进黑暗。 几乎是同一时间，魔火与黑火消失，已经完全坍塌的风岛重归平静。 而秦灼与符玲，则已不见了踪影。 第119章 逆光而行 起初，秦灼的感觉并不算好。 他的身体缓缓下落着，就好像处在什么东西的食道内，周围皆是粘稠的液体，十分恶心。 没多久，周围开阔了一些，填满视线的黑色似有红光显现。 一只只细长的手臂生长在粘稠的侧壁上，它们是活的，正不停的摆动着五指，在秦灼的身体上乱抓着。 密密麻麻的枯掌力气很大，幸亏秦灼穿着特殊的灰袍，不然定要吃些苦头。 隐约间，秦灼听到时不时便会响起的呐喊声。 是符玲，他就在自己脚下不远处。 听她的声音，显然是和秦灼遭受着同样的折磨。 继续往下移动，秦灼注意到周围手掌上残留着些许碎布。 显然，没有灰袍裹身，符玲身上的衣物似乎皆被这些粘稠的枯手给撕扯下来了。 然而此时他们所处的空间十分狭小，根本难以躲避。 痛苦的折磨一直持续了许久，当身体突然失去重力，秦灼整个人直接掉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符玲浑身赤裸，双臂抱着双腿，蜷缩在空地的一旁，尽量避开了地下墙壁上的红色烛光。 她竟然在轻轻的啜泣着。 秦灼能够理解，刚刚他一个男的都有一种被什么恶心的东西侵犯的感觉，更何况是符玲了。 符玲虽然是位全境的刀客，但终归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心里泛恶心也是人之常情。 秦灼看了眼皮肤白皙的符玲，然后立刻抬手，身上的灰袍直接飞向角落的符玲，将其身体完全包裹。 符玲并没有缓和情绪，依旧在轻轻啜泣。 秦灼并不会安慰人，便也没再说什么，等了一小会符玲情绪缓和，她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谢了。” 秦灼刚刚一直在观察周遭，他发现此时身处的地方有些诡异。 除了空气很不新鲜之外，周围的建筑似乎也在有频率的轻轻浮动着。 就好像进入了什么东西的腹部一般。 或许是见到了秦灼的庐山真面目，符玲觉得好奇，仔细的看了几眼，心里不免觉得秦灼长的实在是太丑了些。 秦灼对此并不在意，虽然符玲长的很漂亮，但在秦灼的眼里，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若非要说谁比较特别的话，罗蕊就很好看…… 该死，失魂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强烈了！ 这都多少天了，自己竟然还在惦记着那个女人。 符玲揭开头顶的灰帽，因为哭泣，两只眼睛有些红肿，原本锋利如刀的感觉早已经荡然无存。 “你这袍子不错，在哪买的？” “……”秦灼没有回答符玲，依旧在十分专注的观察着周遭。 “别看了，这里是神腹，想出去可并不简单。” “神腹？你知道这是什么？” 符玲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听古老头儿提起过，他说过神社在上古时期祈求的神明，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巨兽，体积庞大的怪物，拥有毁天灭地的神力。 陈娟临死前用了启神术，那就是唤醒神明的仪式，一种神社术法。 不过当时祭坛的力量并未成熟，所以神明也没有完全苏醒，将我们吞进腹中后，如今似乎又睡着了。” 显然，符玲是个乐天派，此时的她并没表现的太过沮丧，刚刚令她恶心的事情，似乎也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你有出去的办法？” “将神杀死，不就可以出去了。” “……” “说白了，神和人没什么区别，一样拥有五脏六腑，我们找到它心脏的位置，应该就能出去了。” 符玲的方法很好，但她没考虑的是，神腹的广阔完全已经超出了两人的预期。 而且它的身体就与外界的建筑一样，好似迷宫一般，结构复杂。 最主要的是两人在这里面，根本无法辨别方向，若此神腹真有一座岛屿的面积，两人那要找到猴年马月。 在神明的身体里创造一座城池，可想而知上古时期的神社不但实力强悍，创造力更是令人咂舌。 不过也幸亏周围是建筑，不然都是粘稠的液体，符玲必然会举步维艰。 两人毫无头绪的走了许久，直到看到一处向上延伸的石板楼梯。 加快步伐，一直爬到楼梯尽头，推开一道两人高的铁门，一股暖流瞬间扑面而来。 是一处小型的祭台，与风岛的墓穴祭台十分相似，周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发着亮光，依旧让人很难看懂。 不同的是，祭台的中央没有墓碑，而是一团红色的光球漂浮其中，散发着热能。 秦灼和符玲靠近光球，皆是满眼的好奇。 见光球没有任何变化，符玲不禁伸手摸了摸。 “大胆！”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声音厚重，透露着一股强大的威严。 红色光球开始分散，秦灼和符玲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只见光团慢慢凝聚成实质，竟是一道比人高的大门，门的表面还生有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嘴巴慢慢张合，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看见侍者大人，为何还不下跪？” 符玲对此不屑一顾，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竟只是一位小小的侍者。 见面前的凡人依旧不动声色，自称侍者的门突然怒喝一声，似乎非常愤怒。 秦灼见此情况，直接拔出青晖刀，刀刃触碰到面前的大门，散发着无比灼热的刀意。 外表为门的侍者见对方脾气比自己还暴躁，紧忙服软，威严的声音顿时荡然无存。 “两位，咱有话好好说……” 符玲满脸的不屑，什么侍者大人，不过就是一个看门而已。 “我问你答，敢说瞎话，直接杀了你。”秦灼威胁道。 “……你说。” “这里是哪？”虽然符玲知道这个地方，但秦灼还是想确认一下。 门的眼睛表露出了吃惊的神态。 “等等，你们不是神社的后羿？” “不是。” 怪不得这两个凡人对自己一点敬畏心都没有！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灼依旧木讷的看着面前的门，没有回答，他觉得也没必要回答。 不过侍者大概也能猜到对方的情况，想必是神社的后羿开启了降临仪式，唤醒主人时，将这两个凡人给牵扯进来了。 不过开启仪式的神社后羿明显学艺不精，主人不过就清醒了几秒钟，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这里是主人……嗯，是永夜之神的神腹之地，我的主人乃是掌管黑夜的主神，逆光而行。 若是主人肉身苏醒，整个世界便会陷入永夜。 当然，想让它醒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神明的力量固然强大，但纵然如此，能够利用仪式令神降临的神社还是没落了，原因很简单，降临仪式实在是太困难了。 而若没有降临仪式的呼唤，被称为神明的“上古怪兽”是根本无法自主苏醒的。 陈娟在风岛修炼整整一年多，而且还吞噬了那么多修炼者的肉身与三魂，最终才令逆光而行苏醒了几秒钟的时间。 可想而知，想要完全让它苏醒，可并非是一个修炼者就能够做得到的。 被称为永夜之神的逆光而行，在神社的神谱中排名靠前，名气也很大。 符玲倒是听说过它的名号。 秦灼想的便要更深远一些。 祭坛选中陈娟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唤醒逆光而行。 而在背后实行计划的人，大概就是一名真正的神社后裔，而他不可能不知道逆光而行想要完全苏醒会有多困难。 仅凭一处祭台，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秦灼由此可以推断，像风岛这样的神社祭台，在苦海或许还有很多。 甚至几百座也并不是不可能，目的便是等时机成熟，然后同时实行降临仪式，这样的规模才可能完全唤醒逆光而行。 “……” 对方想借助永夜的力量，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120章 迷惘 上古时期，神社之所以非常强大，不单单是他们掌握了启神术，而是他们推崇的共产修炼理念，让他们的族群变的尤为团结。 然而随着时间的演变，人的见识变的开阔，想法也千奇百怪，当一直以来都推崇同一个理念的神社出现分歧，不等外界力量的介入，它们自己便会开始土崩瓦解。 虽然神社没落，但启神术依旧被延续至今，不过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比如大启建国初期，三州干旱之地的天灾便是利用启神术解决的。 然而逆天而行属于灾神，并非掌控风雨的祥瑞。 有人想让灾神苏醒，其想法很不单纯。 秦灼无法想象世界若真处于永夜的状态，到底会引发什么祸端。 想必那帮无上仙人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即使联手，也定然会杀掉逆天而行，毕竟没有阳光，那便限制了修行。 当侍者情绪高昂的介绍完逆天而行的名讳与强大后，秦灼再问:“我们怎么离开？” “离开，除非得到主人的同意。” “得到他的同意，所以必须要唤醒他？”秦灼可不想做这种事，况且他也不懂什么启神术。 “不不不，你们身处的腹神之地是主人的肉身，只有启神术能够唤醒，但主人的灵魂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他在哪？” “最后一道门。” 秦灼微微蹙眉，对侍者似有不满。 当感受到秦灼的杀意后，侍者连忙补充道:“此地有六层空间，由门连接，主人的灵魂就住在最后一道门里。” “门在哪？” “你看我的上面。” 秦灼向上看去，却见侍者那只眼睛的上方，在门上刻着几个暗字。 “第一道门，迷惘。” 原来这位侍者，就是所谓的门。 “你可以把门打开了。” 侍者也是痛快，身体直接一分为二，从门中透出无垠的红光。 “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句，门中充满了无尽的凶险，你们必须要……喂！喂！等我把话说完……” 不等侍者将话说完，秦灼和符玲便急迫的跳进了门内。 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这个鬼地方，皆想着要尽快离开。 视线被红光填满，没多久，两人便坠落在一处石板地面上。 抬头望去，两人皆是傻眼。 却见无垠的空间中，石板道与楼梯相互交错，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第一道门内居然是一座迷宫塔，而且看其规模，或许就有一座岛屿的大小。 秦灼自然没功夫在此周旋，他爆发杀意，直接腾空而起，准备无视错乱的外放迷宫，直接飞至尽头。 然而他的身体才跳起一段距离，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将秦灼弹射回了原地。 他的头被撞的有些晕乎乎的。 符玲爆发些许杀意，手中多出一把短匕，随意挥了挥，一道极光向侧方涌现。 极光撞击在屏障上，竟被屏障轻松化解，向四周摊开，极光墙显现而出，再慢慢消失于无形。 显然，身处在神明的身体里，就一定要遵循神明制定的规则，根本没有捷径可言。 符玲叹了口气，只好与秦灼徒步向前行去。 迷宫并不复杂，每在石板道走个五十米的距离，便会出现三条分叉路，一条直道，还有向上和向下各一条楼梯。 方向随机，而样式也几乎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起初，两人都是凭借感觉，随意选择的道路，直到走了好几个时辰，两人终于意识到这么下去根本就不是个办法。 秦灼甚至怀疑他和符玲似乎在迷宫中一直兜圈。 符玲终于是耗尽了她的所有耐心。 她整个人直接躺在石板地上，说道:“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秦灼只以为符玲这样撒泼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烦闷，没想到过了一会，她真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秦灼无奈，这个女人还真是瞌睡鬼，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身处在危险之中。 秦灼不知道的是，并非是符玲神经大条，而是她所修炼的运气法门十分特殊，必须要保持充足的睡眠。 当然，符玲在陷入睡眠后，身体会散发一股特别的无形气息，周围若有杀意出现，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惊醒，以此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秦灼停在原地，仔细观察起周围的迷宫地形。 仅从刚刚两人所走的道路来看，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规律，更何况迷宫的石板道与楼梯建筑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秦灼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法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心情不免有些烦躁。 符玲这一睡，就又过了三个时辰。 秦灼百无聊赖，也不能离开太远。 不过幸亏符玲的这么一睡，也让秦灼注意到了迷宫的奇特之处。 迷宫无论向前的直道，还是向上和向下的楼梯处，都建有一座小型的石台，上面刻有一环简单的结界，升腾着旺盛的火焰，将整个迷宫照的明亮。 秦灼靠近一旁的石台，将手伸向火焰。 火焰接触秦灼的皮肤，并无任何异常。 秦灼的杀意属火，身体又常年被魔火烘烤，早已经对普通的火焰产生免疫。 他突然用力一拍，火焰立刻熄灭。 石台开始颤抖，发出响动，下一刻，竟然自主的收回到了石板地内，与地面平齐，融为一体。 一切回归平静。 刚刚睡醒的符玲看到这一幕，不免好奇的靠近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把目光看向旁边道路的两座石台。 秦灼动作麻利，依次将其余两条道路的石台火焰全部拍灭。 中间向前延伸的直道石台如同刚刚的石台一般，收缩回了地面。 而最后一座石台，火焰熄灭不过几秒钟，便再次重新燃起，火焰的颜色也从火红变为了幽绿色。 是这条路！ 秦灼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两人立刻根据火焰的提示，走向它所对应的楼梯路口。 两人一直前行，当遇到路成三段的情况，两人便用灭火的方法，哪道火焰呈现幽绿色，便选择哪条路。 果不其然，经过十几次的选择，两人终于踏进一条长约百米，十分宽敞的石板路上。 走至尽头，一道巨大的铁门屹立在前方，比起刚刚遇见的侍者，要足足大了好几倍。 门的上方也篆刻着几个文字。 “第二道门，炼狱。” 门的前方，屹立着三座石台，石台的上方依旧升腾着火焰。 显然，其中有一座石台就是开启第二道门的钥匙。 然而石台建筑一模一样，这根本就只能靠运气赌一把了。 “你来吧，我手气一直都很臭。”符玲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逢赌必输的她来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比较好。 秦灼并没有立刻选择，而是出声问道:“有没有提示？” “嗡嗡……” 身前的石门开始颤抖，随即门中央真的就张开了一只由铁石凝聚而成的眼睛。 第二道门的侍者声音好似野兽，无比粗犷。 “第一道门已经给过提示了。” 给过提示了，什么时候？ 秦灼与符玲面面相觑，随即恍然大悟。 当时两人十分急迫，压根就没听完第一道门的侍者说了什么，便已经抵达了此处迷宫。 事已至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秦灼抬手，将中间石台的火焰直接拍灭。 其余两道石台上的火焰也一同熄灭，随即石台开始向地面收缩。 “咔嚓！”尘封已久的第二道铁门突然拉开。 成功了！ 然而不等秦灼和符玲反应，一股巨大无比的压迫便从石门内向外涌出。 石板道即使宽敞，却无任何地方可以躲避。 “呼！” 强烈气息撞击在秦灼和符玲的身上，毫无防备的两人被直接带飞，在空中转了好几圈，随即重重摔落在地。 显然，秦灼的选择是错误的。 第121章 炼狱 秦灼略微有些狼狈的站起，强大的压迫力依旧在前方，久久未散。 一声强烈的嘶吼响起，秦灼与符玲定睛看去。 却见一道庞然大物从巨大的铁门中跳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两米多高，熊头人身的怪物。 它的身体被黑色的绒毛包裹，一双眼瞳散发着赤红，一只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斧头。 熊首怪物仰头咆哮一声，随即身后的大门重新关上。 秦灼也不废话，拔出青晖刀，直接斩了过去。 熊首挥动手臂，抡起巨斧，惊起一道波光涟漪。 炙热的刀意和磅礴的神力相互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秦灼整个人向后弹飞十余米，而熊首也是向后退了两步。 不给熊首任何喘息的机会，符玲立刻出手。 她身穿灰袍，整个人腾空而起，在靠近熊首怪物的一刹那，一道由极光形成的巨大刀网便从头顶罩住了熊首。 极光刀意立刻收缩，将熊首死死包裹。 符玲的刀意无比锋利，纵使熊首皮肤如钢铁一般坚固，可在拥有全境之力的刀意压迫下，也只是撑了几秒钟的时间。 棕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极光刀意不断压迫，赤红的血液开始向外涌现。 熊首的悲鸣声震耳欲聋，秦灼不假思索，上前对准熊首头部便又补了一刀。 “唰！” 血浆喷溅，熊首怪物沉甸甸的脑袋被直接斩了下来。 悲鸣声戛然而止，强大的压迫力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熊首怪物立刻失去生息，身子化为赤红的气息，在原地慢慢消散。 拥有神力的熊首怪物，在两名强大的刀客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熊首被杀死，第二道大门立刻自动打开，里面透露出幽绿色的光芒。 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炼狱之内，众生平等，莫要过于急躁，它就藏在你的身边。” 声音消失，秦灼和符玲稍微等了一小会，见完全没有声音了，这才一同踏进门内。 视线被强烈的幽光填满，两人感觉身体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带着向上空飞。 没多久，两人便已经身处在一片河滩之中。 河滩的水很浅，只没到了秦灼和符玲的脚踝。 不过水却很冰，还向上散发着冷气。 秦灼观察周围环境，就是一处望不到尽头的河滩，周围漂浮着几道幽绿色的火团，将整个空间照亮。 符玲低下身子，用手心捧起一些水，然后闻了闻，说道:“就只是普通的水，没有异常，还很清澈。” 即使看上去十分清澈，可符玲还是不敢去喝，毕竟这水可是在一头上古巨兽的身体里，鬼知道这它是怎么形成的。 一阵轻声的呢喃缓缓响起，环绕在河滩之上。 突然，符玲感觉一股滑溜溜的东西抓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她紧忙蹬腿后侧。 竟是一只通体粘液的细长手掌。 一股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符玲急忙出刀，短匕划出一道光痕，将突如其来的手掌直接一分为二。 被斩断的手掌化为脓水，与河滩融为一体。 呢喃声越来越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令人心生烦躁。 下一刻，一双双裹满粘液的手掌便从河滩下伸了出来。 进来时被一双双手掌“侵犯”过的符玲已经落下了后遗症，所以此时再见如此场景，不免有些发怵，浑身发麻。 符玲眼神冷如刀锋，翻身挥斩手中圣极刀，十横十竖的极光刀意将其脚下一整片区域的手掌全数斩成了碎块。 然而周围的手掌却趁此时机，从河滩内飞了出来。 手掌连带着断臂，掌心有一只绿油油的眼睛，看上去好似猫瞳，尤为诡异。 一只只断臂像疯了一般的朝着秦灼和符玲扑来。 其数量实在是太过惊人，所以两人并未出刀，而且脚下生风，直接跃至半空，然后向一侧落去。 几百只手臂扑在了一起，随即开始相互连接，竟形成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 由几百只手臂与手掌连接而成的手掌可以随意变化其手指的动作。 看着密密麻麻布满视线的手指和绿色眼眸，符玲倒抽一口凉气。 先不提实力，这个样子就让她不免浑身颤栗。 若是在外面，遇见这种猎奇的怪物，符玲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可如今身处在此密封的地方，根本就是无路可逃。 幸亏此时秦灼在身边，他对眼前由手臂和手掌组成的怪物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提刀便冲了过去。 “唰！” 青晖刀卷起一道炙热的烈焰刀意。 刀意将手掌怪物的“大拇指”直接斩断，火焰强势席卷，好几十只手掌皆化为脓水向外爆破。 仅怕恶心的脓水会沾染到自己，符玲向后退了好几步。 下一刻，几百只手掌又从河滩升起，拼了命的往巨大的手掌怪物上飞扑。 经过了又一轮的融合，怪物的体积足足增长了一倍之多。 巨大的手掌犹如泰山压顶，向着秦灼便从其头顶直接拍下。 符玲躲的老远，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心里更是咒骂，到底是谁发明了这么恶心的东西。 秦灼毫不在意，继续挥斩青晖刀，杀意裹身的秦灼好似一个战神，在刀意的不断叠加中，手掌怪物连连倒退，体积也在不断的缩小。 然而下一刻，河滩便再次伸出数以千计的断臂枯掌。 再次融合，手掌怪物的体积不断累积，此时犹如一座小型的山峰，压迫感十足。 它的力量并不算强，然而不断繁衍，根本杀不完。 从此时的情况判断，手掌怪物的体积似乎还能够增长。 “等等！”符玲突然出声。 秦灼顿住身形，停下了挥刀的动作。 “第二道门的提示，他就藏在你的身边！” 就藏在身边？ 秦灼向后急退，连忙斩出一刀。 因为手掌怪物的体积实在太大，如今秦灼的刀意攻击对怪物而言十分鸡肋。 没多久，下一批断臂枯掌便从河滩下伸了出来。 符玲因为离得远，所以视野更为开阔，简单扫视一圈，立刻便发现了手掌的异常。 却见密密麻麻的手掌中，有一只极为特殊，掌中央的眼瞳有别于其它，只有眼白，没有眼瞳。 “你的左手边！” 秦灼视线立刻跟随，直接便察觉到了没有眼瞳的枯掌。 然而还未等他挥刀，密密麻麻的手臂便再次与怪物融为一体。 终于，怪物的体积增长成了庞然大物，强大的威压使得秦灼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大步。 枯掌怪物的力量正在不断增强，此时的秦灼已经无法压制。 符玲突然甩手，手中圣极刀直接插进了巨兽怪物的手掌中央位置。 身穿灰袍的符玲腾空而起，双手合十，指尖向前，身体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杀意。 “永恒之光，天罗地网！” 伴随着符玲的一声怒斥，不过手掌大小的圣极刀突然向外散发强烈无比的刀意。 巨大的极光刀网在一瞬间便将如山丘一般大小的巨手怪物包裹。 滔天的悲鸣响起。 虽然刀意无法完全破坏巨手怪物的身躯，却还是限制了它的动作。 “注意下一批！”符玲身体停顿在半空，依旧利用刀意控制着巨掌怪物。 秦灼立刻会意，整个人腾空而起，将视线变的更为开阔。 下一刻，河滩在此涌现断臂枯掌。 秦灼立刻便捕捉到了只有眼白，没有眼瞳的那一只。 “唰！” 炙热的刀意席卷而去，准确无误的斩击在了手掌上。 一声尖锐的悲鸣响起，周围其余断臂枯掌同时收回河滩里，不见了踪影。 而犹如山丘一般巨大的怪物也在此刻化为脓水，犹如瀑布向下坠落。 周围回归平静，只剩下被秦灼一分为二的手掌化为白雾，随即形成了一道白色的木门，屹立在河滩之上。 第122章 交替（1） 白色的木门屹立在河滩上，等人的大小，木门的边框散发着斑斑黑光，没一会儿，木门便由白色转变为了黑色，边框的斑点也由黑转成了白。 秦灼和符玲不约而同的上前几步，这才看清木门上篆刻的小字。 “第三道门，交替。” 一只细长的眼睛在黑白交替的木门上突然张开，第三位侍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在此，我必须奉劝你们一句，再往深处走，你们会身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中，出于好心，我希望你们可以就此止步，在这里灵气充沛，即使不吃不喝，依旧可以供你们修行，不会有任何危险……” 秦灼打断了第三位侍者的言语，说道:“不必了，开门吧！” 侍者也不磨叽，见秦灼已有决定，便将木门敞开。 一道由黑白混合在一起的光芒涌现而出。 “昼夜交替，万物复苏，一切的一切，都有轨迹而言。” 秦灼和符玲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踏进了第三道门内。 身体处于悬空的感觉不过几秒钟，随即秦灼和符玲便踩到了实质的东西，视野在下一刻豁然开朗。 面前的景象，让两人非常吃惊。 蓝天白云，石道草坪，有鸟儿随风飞翔，草地洒满金色的阳光，视线中的一切，皆是那么的安详。 秦灼不免有些惊叹，无论是第一道门内复杂的迷宫，还是第二道门内的无尽河滩，其实皆是可以凭借人力完成的，然而此时他所见的第三道门内，完全就和真实世界没有两样。 这也让秦灼不得不佩服上古神明的能力，其身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方小天地。 符玲低身拔下一根草，用鼻子闻了闻，说道:“居然是真的。” “应该没有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术士修行了。” 符玲和秦灼向前慢慢的走着，一路上并未有任何的危险，此时射下来的太阳光也与外面世界的感觉十分相似，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心里也变的尤为安详。 不过秦灼却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假象，他虽表情平淡，整个人注意力却无比的集中，一直处于防备的状态。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危险依旧没有发生，但周围的景象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是蓝天白云而已。 又过了许久的时间，悬挂在天空一角的太阳立刻变的暗淡，很快便被一轮皎洁的月亮所代替，白云消散，漫天繁星点缀在黑夜之上。 黑夜的景色，看上去则要更有感觉。 秦灼看着天空中的星辰，也不由得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但很快，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身体尤为轻盈，不但听到了自己极有频率的心跳声外，他的呼吸也十分平稳。 自己无心，又怎么会有心跳？ 而且自己也根本不用呼吸的啊…… “啊！”一声男人的呐喊突然从身边响起，秦灼马上侧目，瞳孔一缩，立刻便要拔出自己的青晖刀。 然而手伸向腰侧，却没抓到任何东西。 秦灼略感惊慌，紧忙退了几步，与眼前之人拉开一段距离。 却见此时站在他身前的男人，竟是一身布衣，表情木讷的自己。 假的！ 这是立刻浮现在秦灼脑中的想法，他没想到竟有人完全复制出了另一个自己。 并且仅从外表来看，秦灼都无法辨别真伪。 甚至对方别在腰侧的青晖刀，竟都和真的一模一样。 “秦灼，你……你怎么变成我了！” 虚假的自己突然发出声音，语气和神态让秦灼不禁联想到了符玲。 他急忙低眼，却见自己一身灰袍裹身，灰袍内纤瘦的身子显然就是一个女人的。 秦灼意外，并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胸部。 臌胀柔软…… 果然，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女人！ “你，你……不许摸！” 秦灼这一刻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自己和符玲，身体竟然互换了！ 秦灼和符玲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接受了现实。 …… “你的身体可真够糟糕的。” 秦灼能够感受到符玲身体蕴含的强大，符玲自然也感受到了秦灼身体的特殊之处。 没有五脏六腑，不用呼吸，不透露杀意时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最让符玲接受不了的是秦灼的身体里似乎长满了虫子，正时不时的移动着，令她无比的惊慌。 “我就纳闷了，你身体里怎么会有虫子？而且还这么多！” 秦灼声音淡淡，解释道:“虫噬。” “你可真够变态的，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养虫。” 秦灼轻呼一声，随即便向自己大腿内侧抓去。 符玲紧忙阻止，怒道:“你老实点！虽然我这个人比较开放，但有些便宜，你可不能随便就占！” 秦灼无奈，说道:“你怎么把刀藏在大腿上了，很不舒服。” “习惯了，你甭管，先挺着。” 秦灼无奈，当然他也能理解，现在的符玲定然会更为难受。 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状况前，身体互换的两人只好坐在草地上，皆是看向了夜空的繁星。 这样的体验与经历，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符玲都觉得十分猎奇。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天尸仙门的尸炉，天尸仙门当年那么惨，门中弟子无一生还，我很好奇，你一个尸炉是怎么逃出来的。” 符玲顶着自己的样子和自己说话，这让秦灼不免有些别扭。 “就和大多数的苦海修炼者一样，我得了些机缘，侥幸活了下来。” “修炼了天尸录，也是侥幸？” “怎么，你也想要天尸录？”在秦灼遇见的所有修炼者中，只要被对方发现了自己懂得天尸录后，无一例外，皆会引起对方的杀心。 秦灼也能够理解，毕竟《天尸录》是仙道中最顶端的仙术，自然会引起修炼者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我对天尸录可没兴趣，我可是要成为彼岸刀客的人，仙道术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不过，我对那位以一己之力灭了天尸仙门的刀客，却好奇的很，你给我讲讲他呗？” 秦灼略微酝酿了一会，随即说道:“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自称自己是位封刀人，嗯……我对他了解的也不算多，就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那时候我还小，我听说那场问道打了三天三夜，十分激烈，是不是真的？” 秦灼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他就斩了一刀。” “这么强！” “是啊……” 符玲能够感觉到秦灼不太想多说那时候的事情，她明白成为尸炉的秦灼到底经历了什么，以为秦灼只是不想回忆起悲伤的事情，于是也安静下来。 皎月繁星的夜空，和煦微凉的清风，两人皆不由自主的躺在了草地之上。 虽然画面看上去极其浪漫，但两人的思绪却毫无关联。 符玲年纪轻轻，年少时逃离家族来此苦海修行，经历了许多事情后，终于将刀意修炼至全境，然而她的目标却是彼岸，而古老头儿却并不建议自己太过急于抵达彼岸。 二十四岁便完成刀炼，修炼至归一满境，望眼整个天海云地间，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可正因为如此，古老头儿才不希望符玲抵达彼岸，因为她炼刀至今，一切都太顺了，这样反而让她无法抗衡彼岸的刀压。 对此，符玲一直也都很为难，心里更不知自己离彼岸刀客，到底还有多远的距离。 而秦灼呢，却十分享受此时的感觉，毕竟这么多年来，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就是他的全部期望了。 第123章 交替（2） “啊！” 顶着秦灼身躯的符玲突然惊呼出声。 秦灼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疑惑的看向符玲。 “你身体里，好像有东西在说话！” “……” 不等秦灼解释，符玲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朵中飞了出来，瘙痒异常。 竟然是一只浑身绿油油，生有两翅的虫子。 “虫子居然能说话？”并非符玲见识短，她对于秦灼所修炼的虫噬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修炼虫噬可以让虫子变的很听话，却从来没听过可以让虫子能说话的。 一时间秦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可不想让南烛曾是仙人的事情被符玲知道。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这个地方很古怪，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吞噬你们的生息。” 不到万不得已，南烛也不想暴露，让外人得知自己的身份。 只是如今两人似乎都被安详的环境蒙蔽了心神，身体又发生了交换，所以南烛必须出来提醒两人。 南烛说完，秦灼立刻爆发杀意，炙热的气息向外涌现，但明显要比平时薄弱些许。 符玲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冰冷的杀意外放，温度似乎有所回暖。 身躯互换，但气息却依然保持原样，这便说明两人互换的也只是空壳而已，并未对实质的能力造成任何的影响。 幸亏南烛的提醒。 两人安静下来，集中注意力，明显感觉有一股特别的力量在慢慢吞噬着他们的生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皆将视线看向悬挂在夜空上的月亮。 符玲也不废话，立刻将手伸进秦灼的灰袍里。 将藏在大腿上的圣极刀拔了出来。 杀意不断攀升，她对准皎洁的月亮，直接将刀甩了出去。 短小的刀刃撕裂夜空，划出一道极为优雅的绿色光影。 符玲集中注意力，不断外放杀意，圣极刀也在她的控制下不断飞掠。 果不其然，刀刃没飞太久，便插在了一处有些柔软的地方。 一声悲鸣撕裂夜空。 原本皎洁的月亮轮廓突然骤变，竟凝聚成了一只眼眸，缓缓张开。 然而本该无瑕的眼眸，却显露些许的红光。 眼眸显然是被圣极刀刺伤，从中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愤怒。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空繁星消失，周围狂风大作，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南烛感知到了危险的降临，立刻钻进秦灼的身躯中。 从雨水降落的一刹那，秦灼和符玲便感觉到了奇特之处，两人同时爆发杀意。 一冷一热的杀意撑起一道防护屏障，将雨水隔绝在外。 然而此时降落的雨水韧性极强，不断腐蚀着两人爆发而出的杀意，一波接着一波。 两人撑出的防护屏障，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此时情况十分危险，虽然秦灼不知突然降下的雨水有什么奇特，但危险的气味却尤为浓郁，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触碰到雨水。 杀意被不断侵蚀，秦灼想召唤魔火将周围雨水驱散，却不料根本无法完成。 原因很简单，杀意的形成与自身三魂之力息息相关，和身躯没有任何关联，所以秦灼和符玲皆可在身躯互换时爆发杀意。 但天尸魔火除了需要三魂之力，秦灼特殊的身躯才是召唤魔火的关键。 杀意完全消失，雨水拍打在两人的身上。 一股强烈的精神攻击席卷而来。 符玲虽然境界要高，但精神力明显不如秦灼，被雨水拍打的一瞬间，心中便生出强烈的恐惧。 死亡的气息立刻蔓延全身。 秦灼怒呵一声，情急之下，立刻抓住一旁符玲的手掌，将自身三魂之力向其身躯灌注。 下一刻，魔火升腾，霞光覆盖两人周围，将雨水皆蒸腾为雾气。 暴雨倾盆，源源不断，但秦灼的三魂却是在慢慢的燃烧。 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符玲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她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再次挥出圣极刀，找准位置，不断向天空中的那一只眼眸进行攻击。 刺耳的惨叫声蔓延天际。 符玲的攻击不但没有效果，似乎激怒了那只眼眸，倾盆而下的暴雨变的更为猛烈。 “……” 不知过了多久，雨过天晴，皎月消失，天幕再次被蓝天白云所替代。 秦灼松开紧紧抓着符玲的那只手，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憔悴，显然这次召唤魔火，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三魂力量。 那种可以侵蚀人精神的雨水消失，符玲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地方十分厌烦。 倒不如一对一的战斗，那样来的多痛快。 “昼夜交替，万物复苏，一切的一切，都有轨迹而言。” 秦灼不断默念着第三道门的提示，注意力十分集中的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与之前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万物复苏？ 轨迹而言？ 仅凭肉眼，秦灼并未察觉到任何轨迹。 南烛见危险消失，再次从秦灼身躯的耳朵里飞了出来。 “注意昼夜交替时的变化。” 南烛的话提醒了秦灼。 他和符玲待在原地，一直观察着天空，仅怕会错过昼夜更替时的变化。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天空开始发生异动。 没有任何征兆，蓝天白云立刻被黑夜覆盖。 皎洁的月亮悬挂天空。 “位置不对。”秦灼立刻便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指了指月亮，又指了指月亮左边的位置，说道:“太阳在左，月亮在右，显然，它们并非是一体的。” 符玲不自觉的说道:“就像是两只眼睛……” 秦灼心里有个想法，正如符玲说的那样，两只眼睛代表了白天与黑夜，那么此时属于黑夜，代表白天的眼眸会不会正是能力薄弱的时候？ 符玲有些犹豫，看向秦灼。 秦灼抬手，指着原本太阳所处的位置，说道:“攻击那里。” 符玲点了点头，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唰！” 圣极刀径直飞向天空，一道极光闪现，“噗”的一声过后，悲鸣响起。 正如秦灼和符玲所想的那样，两只眼眸同时在夜空睁开，就是皎月与太阳的位置。 受了伤的那只眼眸拼命散发白光，却皆被代表月亮的眼眸紧紧包裹，不让其向外散发一点。 就这样，两只眼眸在空中开始了一轮暗自的较劲。 这样的状况却是秦灼没有预料到的。 符玲收回圣极刀，也对此时天空中的异象十分惊讶。 受了伤的眼眸很快便被完全吞噬，夜空再次变的漆黑一片。 尖锐的悲鸣声也变成了狂妄的呐喊。 暴雨如期而至。 秦灼不假思索，紧忙去抓符玲的手掌，这时他才注意到，两人的身躯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换了回来。 秦灼收回手，爆发杀意，并凝聚三魂之力，召唤出了天尸魔火，将两人包裹其中。 昼夜更替的时间仅仅只有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秦灼根本无法将三魂恢复到巅峰状态。 此时的他也只是在强撑着而已。 “继续攻击它！” 符玲会意，再次甩出手中圣极刀。 暴雨越加的肆虐，强大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符玲认准代表黑夜的眼眸位置，不断释放着强烈的杀意，一道道极光刀意在夜幕中不断闪现。 对方似乎非常愤怒，暴雨最终甚至犹如瀑布，不断向下冲击着。 魔火涛涛，秦灼咬紧牙关，拼命抵挡。 起初，只是视线开始模糊，随即秦灼便感觉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似乎分裂开来，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 可就是这般，秦灼依然在燃烧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三魂。 终于，秦灼视线一片漆黑，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124章 楚侠 无欲无梦，秦灼感觉自己掉入一片混沌之中，意识失去了方向，漫无目的的漂浮着。 混沌犹如晚霞，散发着强烈的力量。 秦灼缓缓张眼，看着充满视线的混沌，对此则已经习以为常， 被无穷无尽的天尸魔火包裹烘烤，这不就是秦灼曾经被仙道迫害时的那段时光嘛。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秦灼已经不再惧怕魔火，并掌握了召唤它的方法。 反而如今身处此混沌，让秦灼变的极为安详。 暗淡的三魂仅剩一缕微弱的蓝苗，气息也在逐渐变的薄弱。 就在这时，一道蓝光在混沌中浮现，绕着秦灼转了两圈后，随即化成孩童的轮廓。 突然出现的刀灵阿芙将两只小巧的手掌贴在了秦灼双耳处。 一阵凉爽的感觉充斥全身。 秦灼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虚弱的三魂正在慢慢变的旺盛。 阿芙在修复自己的三魂！ 三魂恢复的速度令秦灼尤为惊喜。 当然，阿芙拥有修复三魂的能力也属正常，但之所以修复的这么快，还多亏了熔炼之心的帮助。 经过阿芙此时的修复，熔炼之心也完全被三魂吞噬，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秦灼无法去形容这种感觉，之前吞噬鲸珠后，也有这样的感受，只是没有如今这般强烈而已。 “……”三魂之火烧的旺盛，精疲力尽的阿芙立刻便沉睡过去。 周围的混沌开始消散，没一会儿，画面便被蓝天白云所填满。 秦灼坐起身子，脑袋还微微有些发晕。 “你可算是醒了。”符玲说罢，不免舒了口气。 此时身在神腹之地，若没有秦灼在身边，符玲自知仅靠自己，很难撑到现在。 当时只是想让秦灼充当个大头兵的角色，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点实力，符玲不免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秦灼三魂虽恢复如常，但身躯却有些僵硬，显然是释放魔火的时间太长，受到了些许的反噬。 当年在天尸仙门当尸炉时，也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休息一会，便会恢复如初。 因为击溃了代表黑夜的眼瞳，草地上也出现了一道由金色气息凝聚而成的缥缈之门。 门的上方也漂浮着六个金色的字体。 “第四道门，楚侠。” “楚侠？”这个名字和之前所有门的名字意义不同，倒更像是一个人的名字，这让秦灼不免有些费解。 ”楚侠，是上古时期楚国的一位大将军。” 秦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符玲居然认得这个人。 “这个人很有名的，在东海码头，还有他的雕像呢。” 秦灼在东海码头只逛了几条街，所以对楚侠的雕像并不了解。 符玲坐在秦灼的旁边，为秦灼讲述起一段苦海的历史。 几千年前，上古时期的苦海并非由仙门掌控，整个东海这边，皆是大楚国的领地。 大楚国当时的规模不小，又掌握了苦海多半的资源，底蕴雄厚，也算是称霸一时。 而楚侠，便是大楚国的一位将军。 楚侠生平经历过百余场战役，从未有过败绩，他身高九尺，天生神力，身躯更是可以抵御术法的力量，当时被称为陆地战神。 楚国之所以可以称霸东海，楚侠则要占一半的功劳。 不过毕竟属于凡躯，寿命有限，八十岁离开东海后便没了踪迹，至此大楚国便开始衰败。 “大楚虽亡了，但楚侠将军的传说却在东海流传至今，甚至还有一些刀客，会把楚侠的人像纹在身上。” “哈哈哈哈，几千年了，没想到东海人还没忘了老夫。”金色的缥缈之门显露出眼眸的轮廓，它的声音底气十足，却还是显露着些许沧桑。 符玲有些意外，面向缥缈之门，说道:“你真的是楚国的第一大将军？” “老夫确实在楚国当了几十年的将军。” 符玲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为什么你会成为逆光而行的侍者？” 沉默片刻，缥缈之门再次发出声音:“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老夫独自出海，去广陵山寻求仙丹，延长寿元，半路却遇见了一帮神社术士的袭击，老夫杀了他们，但他们也将老夫带到了这里，一晃，便是几千年的光阴。 当然，老夫受到了逆光而行的恩泽，如愿以偿求得了长生。” “嗯……前辈，我想问一下，那这第四道门内，我们是需要与你打一架吗？” “那是自然。” 符玲表情十分难堪，她可听说过楚侠的实力，当年可是凭借凡躯敢杀仙人的存在，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算自己成了彼岸刀客，也没把握战胜这位上古的大将军啊！ “老夫这几千年来无聊的很，终于有人愿意陪老夫练练了！” “还是别了，我们可打不过你……”此时的符玲已经心生怯意。 “没关系，尽管来吧，老夫会放些水的。” “……” 然而不等符玲与秦灼商量，秦灼便已经踏进了金色大门之中，符玲无奈的摇了摇头，于是也走了进去。 视线被封闭片刻，随即显露空间的样貌，第四道门内，是一处和风岛区别不大的祭台。 祭台的四周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央的墓碑依旧被锁链缠绕，正在轻微的抖动着。 墓碑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随即突然碎裂，土石纷飞。 伴随着一股烟尘的升腾，一道身影从碎裂的墓碑中爬了出来。 却见出现之人，身穿古旧的铠甲，身高两米之多，十分魁梧，沧桑年迈的脸庞上一双虎目极具压迫力。 他的头发已经发白，整个人的身子略微有些佝偻，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十分霸气。 符玲瞳孔颤抖，胆怯中却透露着无比的崇拜。 他没想到，楚侠本人就和东海码头的雕像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都完全相似。 毕竟是上古时期有了名的英雄，一直活在传闻中的人物此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符玲不免内心澎湃。 “居然是两个娃娃……”楚侠不免有些失望。 秦灼从他的话语中，明白当时在第三道门时，对方可以与自己沟通，却无法看到自己和符玲的相貌，由此可以推断，他的能力在神腹中并非无解的存在。 秦灼虽对楚侠不了解，但仅凭对方巅峰时期可与无上仙人有一战之力来看，自己与符玲根本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符玲本想与秦灼交流一下，制定个什么作战计划啥的。 却不料秦灼直接爆发杀意，提着青晖刀便冲了过去。 符玲不禁出声呵斥:“这个莽夫！” 炙热的杀意爆发，秦灼的这一刀力量磅礴，没留一丝余地。 身高九尺的楚侠脸上带笑，见秦灼如此姿态，倒是显得十分放松。 “喝！” 重心向下，楚侠不躲不避，迎着秦灼直接挥出一拳。 朴实无华的一记直拳。 秦灼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拳风。 青晖刀落下的一瞬间，秦灼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失去控制，整个人向后疾驰而去，速度之快，令秦灼身体皆带起一道猛烈的余风。 “嘭！” 秦灼重重摔在祭台的墙壁上，一半的身子甚至皆镶嵌在了墙内，手中的青晖刀也脱离了掌握，掉在了地上。 秦灼头脑发蒙，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他有些狼狈的从墙上跳了下来，不免震惊不已。 如此力道，秦灼从未有所体验。 秦灼甚至怀疑，对方压根就没使出全力。 楚侠笑了笑，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深浅了，我收收力，再来！” 面对身前犹如战神的楚侠，符玲不禁感到绝望。 今日恐怕真就要栽在这里了…… 第125章 神武（1） 秦灼拾起青晖刀，并未急于攻击。 刚刚的第一刀，秦灼使出了纯粹的刀意，想着试探一下楚侠的实力，却不料对方展现出了无比惊人的力量。 自己和对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前辈，和我们这帮小辈切磋，还使全力，这样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啊。”符玲觉得，既然没有胜算，就只能赌一下楚侠会放水了。 “刚刚只用了五成力而已，来吧，再让你两成。” 秦灼倒也不觉得有何羞辱，杀意向外爆发，提着刀再一次的前冲而去。 “唰！” 刀尸映月，一重影。 刀光显现，直接斩向楚侠面门。 楚侠本要再次出拳，却不料秦灼的身形突然形如鬼魅，在眼前消失。 秦灼再次显现时，已至楚侠身背。 速度之快，甚至连刚刚斩出的第一道刀光都还没来得及消散。 第二刀紧随而至。 月解刀尸，二重杀！ 第一刀只是迷惑，第二刀才是杀招。 “叮！” 秦灼的刀意已经爆发到了极限，这一招也确实迷惑到了对手，却不料楚侠的背后坚硬如铁，自己的青晖刀竟无法伤其肉身分毫，只是将他古旧的皮甲斩出一道裂痕。 楚侠的重拳随即而来，秦灼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与对方拉开距离。 楚侠的拳头非常强大，秦灼可不想再受一拳。 秦灼保持专注，一直在观察着楚侠。 既然他的肉身坚如钢铁，那么便只能攻击他的眼睛了。 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秦灼也不在乎自己的什么节操了，毕竟逃离这里，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秦灼爆发强烈的杀意，发现只要自己不动手，楚侠便会站在中央等着自己。 由此可以推断，对方的行动似乎受到了限制。 秦灼看向符玲，投去一个眼神。 符玲示意，圣极刀已经被她握在了手心。 楚侠只站在祭台中央，锁链虽断，但双脚却只在碎裂的墓碑周围活动，一直在一旁观战的符玲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既然对方拥有限制，那么自然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秦灼爆发杀意，炙热的气息将整个祭台烘烤的犹如火炉，每次挥刀皆会带起一道扭曲的刀意涟漪。 秦灼身形不断变化，一直与楚侠保持一段距离，几个闪身间，便已经让对方感到厌烦。 秦灼见时机已到，张开嘴巴，百余只刚刚成年的尸爆虫被他一次性的放出。 “就现在！” 秦灼提示出声，符玲立刻反应，杀意外放，向着楚侠便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尸爆虫将楚侠头颅完全包裹，随即爆裂，立刻惊起滚滚浓烟。 凭借百余只尸爆虫的威力，根本无法伤到楚侠，秦灼此时施展虫噬，为的就是阻挡楚侠的视线。 一左一右，秦灼与符玲对准楚侠眼睛的位置，直接斩了下去。 “唰唰！” 月光与极光形成十字。 楚侠怒呵一声，浑身爆发刚猛气息，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两道刀意直接震散，而还处于半空中的秦灼和符玲顿时失去重力。 整个人倒飞出去，镶嵌在了身后的墙壁中。 秦灼从迷糊中慢慢清醒，他身体特殊，对方虽力量强悍，但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三魂，秦灼便能够无限恢复。 “帮帮我……” 听到符玲有气无力的声音后，秦灼紧忙扭头，这才注意到符玲的整个身子皆镶嵌在墙壁之上。 秦灼伸手揽住符玲的腰身，稍一使力，便将她给拽了出来。 符玲原本无比精致的脸孔，此时已经被撞的好似一个猪头，肿了一大圈，秦灼清晰的看到，她的眼眶处正有眼泪在打着转。 秦灼有点想笑，想着有些不合时宜，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好在符玲体魄也尤为强悍，没多久便消了肿，但眼泪我至始至终就没断过。 “你不说只有三成力的嘛！堂堂大楚国的第一将军，出尔反尔，卑鄙无耻，我若要是出去，定然将你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到时候让你遭受万人唾弃！” 因为被打的差点毁了容，符玲原本对楚侠的崇拜之情立刻荡然无存。 符玲的狠话有了效果，楚侠被说的老脸一红，但嘴上却并未让步分毫。 “一个人老夫用三成，你两个人一起上，老夫用五成，很公平了。” 符玲抹了抹眼泪，然后对一旁秦灼说道:“不打了，反正没胜算，我俩就在这等死算了。” 秦灼一愣，不知道符玲这是何意。 符玲拉着秦灼，在祭台一侧的墙壁根坐下，就这样和楚侠大眼瞪小眼，也不说话。 没多久，楚侠终于耐不住性子，说道:“别啊，再陪老夫耍耍嘛。” 听着九尺老汉用浑厚的声音说出撒娇的言语，符玲不免觉得好笑。 她将脸别过一边，完全无视了楚侠的话。 楚侠见秦灼和符玲真就不理自己了，不免有些急迫，他双掌重重拍了拍地板，整个祭台开始猛烈的震颤，随即他的身后墙壁出现一道裂缝，然后裂痕被不断向两侧撑开，形成了一道石门。 石门的中央由红色气息组成了六个小字。 “第五道门，轮回。” “不如老夫和你们打个赌，只要你们能越过老夫，踏进门内，就算你们赢。” 对方竟然直接将门给打开了，这让符玲心中窃喜，没想到这个老将军就这么点的耐心。 符玲无法想象的是，几千年的孤独对于楚侠来说，再好的耐心也会被磨没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进来，能与他耍耍，楚侠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前辈用三成功力？” “五成。” 符玲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五成就五成。” “……” 符玲与秦灼同时爆发杀意，符玲说道:“沿着墙壁走。” 楚侠因为受到了限制，只能站在祭台的中央位置，所以沿着墙壁绕过楚侠，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楚侠似乎猜到了秦灼和符玲的想法，嘴角微微翘起，随即重心向下，怒喝一声。 整个祭台的空气皆变的尤为扭曲。 好似一阵强大的龙卷风旋在祭台内凝聚，秦灼和符玲皆被强大的力量卷起，直接重重摔回到了楚侠的身前。 如此具有威慑力的杀意，秦灼也是头一次见。 这一刻，秦灼才明白，眼前面对的老头，究竟拥有何等恐怖的能力。 秦灼微微侧脸，对符玲说:“你先别出手，给我些时间。” 言罢，秦灼提着青晖刀便冲向楚侠。 刀意爆发的一刹那，楚侠的拳头便伸了过来。 “嘣！” 毫无意外，秦灼被直接打飞，身子再一次的嵌入了墙壁之中。 片刻过后，秦灼头脑清醒过来，他跳下墙壁拾起青晖刀，再一次挥刀而去。 强烈的刀意刚刚席卷，便戛然而止。 果不其然，秦灼再一次被楚侠刚猛的拳头直接击飞。 就这样，符玲在一旁看着秦灼一次次被镶嵌到墙壁之中，墙壁上也多出了十几个窟窿。 不过秦灼身体特殊，恢复的极快。 等身体上的负重感减弱，秦灼提刀再次前冲。 “唰！” 秦灼手中青晖刀横劈而下，楚侠依旧只出一拳。 符玲瞪大双眼，对此时发生的一幕极为震撼。 与之前不同的是，秦灼这一次没有被楚侠的拳风击飞，熊熊燃烧的刀意与拳风相互纠缠，形成抗衡之势。 两股劲道相互抗衡了些许的时间，随即秦灼扭转身形，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闪现至楚侠的身后。 第二刀立即斩出。 “哼！” 楚侠连头都没回，不得不爆发如龙卷风暴一般的杀意，将秦灼的整个身子卷至身前，重重摔落在地。 楚侠显露笑意，看着重新爬起来的秦灼，说道:“好小子，有点意思了。” 第126章 神武（2） 这一刻，符玲反应过来。 看上去秦灼好似像个傻子在一直挨揍，实则他是在适应楚侠的攻击。 楚侠所修，并非仙道也并非术法，天生神力的他研习的乃是早已经不受如今待见的“武道”。 传言上古时期，兵家与侠客皆会研习此道，将肉身不断打磨，成钢筋铁骨，即使面对可与自然抗衡的术法，也可做到不卑不亢。 武道之巅峰，称其为“神武”，虽非主流，但实则极为强悍，若非要说缺点，那便是修炼武道之人的寿命与普通人一样，顶多百年光阴而已。 而神武之中，作为大楚国第一将军的楚侠名气最大。 武道有一特点，杀意之形虽于表面，对三魂威慑力却并不算大，但同样可以防护自身三魂，使三魂不受外界力量的伤害。 正因如此特性，也让神武之人拥有了可于仙人一决高下的实力。 楚侠拳风虽强悍无比，不过此时因受限制的缘故，无法对秦灼施加追击，秦灼身体又是活死人，只要不对其三魂造成强烈的伤害，他便可以靠身体的特性，短时间恢复。 正因如此，秦灼也在一次次的挨揍中，适应了楚侠的拳风。 “再来！”楚侠怒喝一声，随即身体爆发杀意，周围形成肉眼可见的风旋。 秦灼踏步而行，一往无前。 刀意如滚滚岩浆，在身前爆裂开来。 一记无比刚猛的重拳随之而来，两股气息相撞的一瞬间，秦灼眼瞳收缩，魔火附体，硬生生的在楚侠的杀意之中撑开一处空间。 第二刀随之斩下。 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楚侠的肩膀上。 秦灼感觉自己的刀仿佛劈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无论如何，皆无法伤其分毫。 秦灼深知自己的刀意境界在楚侠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于是另一只包裹着天尸魔火的手掌也握在了青晖刀的刀柄上。 天尸魔火好似一条巨蛇，将青晖刀刀刃缠绕包裹。 在魔火的强烈压迫下，楚侠整个身子被立刻点燃。 “哼！” 秦灼只觉对方的杀意再次提升，整个祭台皆受到强烈的压迫，秦灼坚持了几秒钟，整个人便被向后震飞出去。 虽然秦灼被震开，但他所召唤的天尸魔火依旧在楚侠的身体上燃烧着。 楚侠就像是喝了假酒，整个脸都被魔火烤的通红。 毕竟是仙道之火，纵使楚侠武道巅峰，气魄雄厚，但皮肤还是被魔火侵蚀，痛痒难耐。 楚侠不得不爆发更为猛烈的杀意，强大的压迫力将秦灼和符玲压倒在地上，犹如泰山压顶，无法动弹分毫。 一直待楚侠用磅礴的气息将身躯上的魔火全部驱散，杀意这才消失殆尽。 符玲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子，说道:“说好五成力的，又反悔了！” 楚侠没有理会符玲，而是看着面前提着刀，依旧面无表情的秦灼，说道:“你竟然懂得天尸魔火，你是天尸仙门的弟子？” 秦灼没有回答楚侠。 楚侠自顾自的又说道:“不对不对……你是尸炉！” 天尸仙门乃是上古传承的着名仙门，所以楚侠知道天尸仙门也并不奇怪。 此时楚侠已经大致清楚了秦灼的遭遇，对于尸炉能够活下来，并且还修炼出了天尸魔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丫头，放心吧，既然老夫使了五成之上的杀意，老夫便不会出尔反尔，门你们可以进，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和这小子耍耍！” 言罢，楚侠再次外放如龙卷一般的杀意。 他跺了跺脚，随即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一个跳跃，直接来到秦灼的身前。 楚侠身材无比魁梧，提刀的秦灼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孩童。 符玲满脸的惊讶，她没想到楚侠居然能够移动，看来从一开始他确确实实就已经放了水。 秦灼表情平淡，不卑不亢，立刻燃烧三魂，滔天的霞光涌现而出，天尸魔火将其身体完全覆盖。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风旋与魔火相互缠绕，一拳一刀同时出击。 “……” 虽然秦灼和楚侠的动作相对比较缓慢，但每出招一次，便会引起一次强烈的震荡。 符玲躲得远远的，但还是被两股力量形成的气息给压的有些喘不上来气。 符玲甚至怀疑，逆光而行的身体能否承受住如此的折腾。 楚侠拳风越来越快，秦灼却稍显颓势。 然而没一会儿的功夫，在一旁观战的符玲便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之处。 楚侠虽然只使了五成力，但向外散发的杀意却要高于五成，这也让包裹在秦灼身体周围的魔火很难渗透楚侠的身体。 秦灼本该在楚侠拳风的轮番轰炸中败下阵来才对。 却不料秦灼韧性极高，甚至身体还向外散发出一股只属于武人的震慑力。 这股力量与楚侠所修炼的武道不能说是相似，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难道秦灼也修炼过武道？ 自然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修炼武道，但没有五脏六腑，作为活死人的秦灼却不可能。 原因只有一个。 他在慢慢吸收楚侠的武道气息！ 那是他三魂的能力，和器物一样的唯一性！ 符玲震惊之余，更是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期待起来，若楚侠仅使出五成力，那么秦灼也不是没有一点的胜算。 符玲注意到了这点，与秦灼打的不可开交的楚侠自然也注意到了。 感受着对方越来越熟悉的气息，楚侠疑惑之余，更多的则是兴奋。 “一位神武的力量，这样的气息很宝贵，你可要把握住啊！”就连藏在身体中的南烛也出言提醒道。 显然，秦灼三魂完全吞噬了熔炼之心，自然也继承了熔炼之心的能力。 正是所谓的融合。 此时的秦灼，就是凭借此融合的特性，在不断将楚侠的神武之力占为己有。 “看来老夫不得不多使点力了！” 楚侠稍一停顿，外放的杀意变的更加具有压迫力，周围似有虎啸之音。 下一刻，身高九尺的老汉竟然时光倒转，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五十岁，头发也从原本的花白变成了乌黑。 符玲连连惊呼。 她听古老头儿说过，神武之力一旦爆发五成之上的实力便会使武人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身体重回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便是其一！ 秦灼急剧燃烧三魂，魔火变的更为旺盛，身体周围散发着磅礴的武道气息。 “看拳！” 这一冲拳，带起风暴涟漪，拳风在接触秦灼青晖刀刃的一刹那，周围的空气仿佛碎裂，整个空间好似静止了一秒钟。 “啊！”秦灼嘶吼出声，双目中似乎燃烧起了怒火。 周围魔火铺天盖地的往楚侠的身子上扑。 而秦灼，居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拳。 让秦灼都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所释放的刀意也在拳风的压迫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刻，秦灼刀意升七，抵达化实境。 此时的秦灼刀意与杀意不断外放，又凭借刚刚融合的神武气息，使得自身体魄变的更为强健。 面对楚侠的第一拳，丝毫不落下风。 “再来！”秦灼怒喝一声，顿时觉得无比舒畅。 楚侠嘴角带笑，第二拳接踵而至。 “虎神，破天！” 一声虎啸犹如惊雷，楚侠的第二拳，使出了七成的力量，他的双眼也变成了极具压迫感的虎目。 “嘣！” 魔火消散，刀鸣静止。 没有任何前兆，秦灼甚至都没感受到疼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被自己一拳打晕，一动不动的秦灼，楚侠也是仰头大笑起来。 这场战斗对于楚侠而言，打的尤为舒坦。 第127章 轮回（1） 楚侠这一拳的威力极大，秦灼昏迷了大半天的时间，等他醒来时，楚侠已经回到了墓中，而符玲也依靠在墙壁上刚醒不久。 此时的符玲心情算不上好，虽然顺利通过了第四道门，但符玲深知若非楚侠放水，她和秦灼定然要交代在这个地方。 第四道门便如此凶险，那么第五道门呢？ 秦灼此时的状态还算可以，虽然楚侠那一记八成功力的拳头威力强悍，但拳风纯粹，并未夹杂其余的力量，所以秦灼的三魂只是因为受到强烈的震荡，使得他进入了昏迷的状态，但秦灼的三魂却没有太大的损伤。 “第五道门，轮回……” 秦灼站起身，靠近墙壁上撑开的那道门，声音依旧平淡:“提示。” “……”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第五位侍者难道是个哑巴？ 又等了一小会儿，确定对方不会给提示后，秦灼和符玲这才一同走进门内。 刚刚踏入，周围便升腾起一道道金色的光辉，将整个空间包围，一只羊头人身的兽人在光辉中央显现而出，他穿着宫廷式的金色长袍，透露着一种特别的贵气。 当然，除了他的那张山羊头外。 “楚侠总是不懂得如何享受孤独，所以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但我不会，孤独，对我而言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恩赐。” 山羊男人的声音怪里怪气的，听着很不舒服。 “接下来的考验，需要经历一场生死，你们有权利在此放弃。” 符玲疑惑的问:“若是放弃，我们会怎么样？” “你们会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 符玲撇了撇嘴，再问:“如果通过了考验呢？” “你们将获得新生！” 无论是语气，还是话语的内容，都让符玲有一种被迫加入了邪教组织的感觉。 当然，上古时期的很多邪教，都是从神社延伸出来的分支。 这帮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隆重的仪式感，并将做过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通过包装的手段将其美化。 如果说仙道就是明摆着的狼，那么那帮神社的邪教传承，就是一帮披着羊皮的狼。 “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获得新生了。”符玲语气敷衍，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羊男双手成掌，一阵强烈且有频率的钟声突然环绕整个空间。 秦灼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沼泽，身体不断下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不断的拉扯着他。 直到身子全部没入其中。 秦灼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当思维恢复，视线慢慢开阔，秦灼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马车之中，双手双脚皆被麻绳捆绑，根本无法动弹。 这是什么情况…… 秦灼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肺部好似火烧，使得他不得不剧烈的干咳起来。 外面拉车的马夫掀开帘子，瞥了眼恢复神智的秦灼，叹道:“果然是个好苗子，看来软骨散对你没什么作用。” 马夫的面容令秦灼一惊，一段痛苦的回忆立刻浮现在脑海，强烈的怒意令秦灼立刻清醒过来。 他忍不住怒吼一声，身体爆发强烈的杀意，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被立刻震散。 “唰！” 一个健步冲出马车，秦灼的一只拳头直接挥了出去。 马夫随意一挡，却不料秦灼展现出的拳风无比强悍，他只觉格挡的手臂一麻，整个人立刻摔下马车。 秦灼跳下马车，准备直接解决了对方。 中年马夫紧忙起身，表现依旧如常，说道:“小子，想不到你藏的挺深啊……” 杀意爆发，秦灼再次挥拳。 马夫双掌摊开，眼中显露些许杀意，然而他深知眼前之人对于自己门派的重要性，所以仅仅使出了三成的功力。 可秦灼在靠近马夫的一瞬间，立即收拳，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刀，直接就是一斩。 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一把短匕，秦灼总喜欢将他缠在自己的胳膊上。 “噗嗤！” 刀光显现的一瞬间，马夫脖颈处便开始向外喷洒血液。 “刀……意……” 马夫倒在地上，血红的双眼满是不甘，死的极其难看。 秦灼静下心，见马车的不远处有一条溪流，便急忙跑了过去。 低头向水面看去，无比清秀的少年郎映入了他的眼帘。 第五道门？ 是幻术嘛…… 此时的秦灼回到了十多年前，而他刚刚杀死的马夫，正是秦府的一名外姓管家，当年自己被人暗算，并将自己带入天尸仙门的，正是这位马夫。 虽然幻术无法复刻被施术者的记忆，但秦灼宁愿相信是自己中了幻术，也不相信自己真的穿越回到了十四年前的帝城。 秦灼坐在溪流边，希望自己可以静下来。 不过脑袋就像是被人抹了浆糊，似乎有些记忆正在被慢慢剥离。 “啊！” 一声强烈的惨叫将秦灼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秦灼急忙回头，却见一位赶路的老者在看到马夫的尸体后被吓的直接瘫软倒地。 见秦灼慢慢靠近过来，这才狼狈的爬起，转头便跑。 秦灼站在马夫尸体前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尸体投入了溪流中，然后他乘着马车，调头离开了帝城郊外。 此时的帝城，大多数的子民皆待在家中，原本富饶的景象早已经烟消云散。 因为仙丹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而作为外姓，被封了爵位的秦家早已经在几天前被全部问斩。 他们的尸首在帝城郊区焚烧，死的极为惨烈。 …… 秦灼先是回到秦府，隔着一条街道，他看到自己家的老宅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然而不等秦灼有所动作，一声怒斥便从身后响起。 是一名身穿帝城红衣服饰的寻城卫兵。 对方显然是认出了秦灼，连忙大声招呼，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他身后快速的涌了过来。 秦灼不假思索，立刻逃离。 然而秦灼完全低估了帝城巡逻卫兵的数量，一波接着一波的卫兵围堵过来，此时的秦灼已经无路可逃。 就在秦灼不知如何是好时，不远处一间民宅的大门突然打开。 秦灼急忙跑了进去。 关好大门，秦灼这才发现，等在民宅里的少女，竟然是唐雨嫣！ “傻卓子！”唐雨嫣立刻抱住秦灼，泣不成声。 面对一脸稚嫩的唐雨嫣，秦灼却有一种十分疏远的感觉。 “……” “我，我以为你死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 唐雨嫣擦干眼泪，然后为秦灼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整个秦家被抓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因为秦灼消失的缘故，整个帝城几乎动用了全数卫兵进行搜查。 唐雨嫣找遍了秦灼可能去到的地方，发现没有人后，便在秦府不远处的街道中买下了一处闲置已久的宅院，希望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唐雨嫣便等到了秦灼。 “父亲，母亲都被抓了？”这时的秦灼脑袋有点晕，只希望能够再见一面自己的父母。 “……”唐雨嫣脸色苍白，有些哽咽，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悲伤并没有击溃秦灼的理智。 此时的秦灼只觉得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发生的太快了。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脱口而出道:“秦灼，秦灼，秦灼？” 这是一个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名字。 “秦灼？”唐雨嫣也是一脸的茫然。 “你认得这个人？” “不，我是觉得……他和你的名字很像。” “和我的名字很像？哦，对了，我叫秦一卓。”不知为何，秦灼觉得秦一卓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看着此时秦灼的样子，唐雨嫣极为担心。 毕竟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定然难以接受 第128章 轮回（2） 此时的秦灼不免觉得有些乱，心里的情绪也十分复杂。 “等天一黑，我就送你出去。” 唐雨嫣已经想好了，秦灼待在帝城实在是太危险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他送出城去，之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不行。”秦灼也不知怎么想的，几乎是本能的出声反对。 “父皇如今震怒，铁了心要杀你，听我的，今晚就离开。” 秦家出事后，唐雨嫣立刻便找到帝君求情，不料帝君勃然大怒，将唐雨嫣关了禁闭。 唐雨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皇宫里逃出来，目的就是为了秦灼。 “我不相信父亲会染指仙道，他定然是遭受了陷害！” “……”唐雨嫣经常做客秦府，对于秦灼父母的为人最了解不过，自然也不相信他们会染指仙道。 “我必须要查清楚。”秦灼声音虽在颤抖着，但双眼却显露着镇定。 唐雨嫣本想再劝，可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我帮你。” 秦灼对仙丸之事可以说完全不了解，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对方盯上的。 而因为仙丸之事，唐雨嫣也一直待在皇宫中，对事情的经过也不甚了解。 秦灼仔细回忆，一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面容浮现在脑海。 “骨灵道长……” “骨灵道长是谁？” “一个多月之前，父亲整日头痛欲裂，寻医无果，是一位从外地来的道士治好的父亲，这个人也一直住在我们府中。” “道士？他长什么样？” 秦灼仔细想了想，然后描述道:“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古旧的道袍……他的下巴左侧还有一颗很明显的痣。” 唐雨嫣神情一顿，说道:“我好像知道这个人。” “他在哪？” “几天前，我去找父皇求情，那个道士就在父皇的寝宫，和户部尚书徐鹤阳站在一起。 对了，那个徐鹤阳就是负责调查仙道丹丸的人。” 秦灼仔细想了想，很快便梳理出了其中的关联。 负责调查仙丸的徐鹤阳竟然认识骨灵道长。 想必他们早就盯上了自己，并借助仙道一事除掉父亲，父亲头痛的病多半就是骨灵道长的手笔，然而谎称治病，其实就是让父亲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吞服了大量仙丸。 杀人诛心，此人之歹毒，令秦灼无比愤怒。 既然知道了幕后之人是徐鹤阳，秦灼便在民宅中一直等到夜深，唐雨嫣给他弄来了一套寻城卫兵的服饰，能够轻松让秦灼摆脱追捕。 秦灼在换衣服时，看着自己瘦弱的身体，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无比陌生的感觉。 他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陌生的。 秦灼将这种陌生感抛在脑后，随即跟在唐雨嫣的身后，一直赶至户部尚书徐鹤阳的府邸。 秦灼一开始想要硬闯府邸，但立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帝城毕竟是三州首都，城内卧虎藏龙，高手云集，像户部尚书这样有地位的大人，家中自然都养了几位特别的暗哨。 秦灼若是偷偷闯进去，定然会被暗哨察觉。 秦灼最终决定，让唐雨嫣正大光明的带自己进去。 唐雨嫣敲响了户部尚书府邸的大门。 开门的管家年事已高，例行惯例的问道:“你们是？” “我是唐雨嫣，有事找徐鹤阳。”唐雨嫣开门见山。 老管家眼睛有些老花，但见识却一点不差。 他听来人自称姓唐，又敢直呼老爷的大名，立刻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是紧忙回府通报，见老爷亲自点头，这才将唐雨嫣请了进去。 秦灼跟在唐雨嫣的身后，老管家只以为他是唐雨嫣的随从，便没太在意。 唐雨嫣走进徐鹤阳的书房，一身白褂的徐鹤阳正在练字，见到唐雨嫣后立刻行礼，问了声安。 随即将目光瞥向他身边一身卫兵打扮的秦灼，神情不免一滞，随即恢复如常。 正如秦灼所推断的那样，无论是抓捕自己，还是嫁祸整个秦家，皆出自这位徐大人之手。 所以在看到秦灼的第一眼后，他便立刻认出了秦灼。 虽然徐鹤阳隐藏了情绪，但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被秦灼捕捉到了。 他与徐鹤阳本无任何交集，也从未见过面，可对方显然认得自己，这一切便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 “不知公主深夜拜访，是有何事？” 徐鹤阳表现的极为恭敬，不过在唐雨嫣踏进府邸时，徐鹤阳便已经遣人赶往皇宫通知，让人将这位大启国的公主殿下带走。 而秦灼嘛，徐鹤阳并不想让他就此暴露在官家面前。 毕竟他的身体，是做成尸炉最好的材料，若被官家抓走，自己必然要再费一番周折。 “秦家之事，你知道多少？” “公主是指秦席生染指仙道一事？” “徐鹤阳，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唐雨嫣语气极为不善。 唐雨嫣毕竟是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受人尊敬惯了，以为在帝城没人敢与自己动手。 殊不知此时她面前之人，是一位修炼仙道多年，彻头彻尾的疯子。 徐鹤阳也懒得再装了，轻轻一挥手，一股气息便拍打在唐雨嫣的脸上，她顿时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 徐鹤阳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帝城，所以他暂时还不敢杀唐雨嫣，想着等等皇宫来人，将她交出去便是。 秦灼一愣，面对此时的状况，他并未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然而不等秦灼往深了想，徐鹤阳突然再挥手臂。 气息散发而出，秦灼连连倒退，躲到了书房的一侧。 “果真是你！” “这件事怪我太大意，不该相信宁福那个废物。” 徐鹤阳口中的宁福，正是负责将秦灼带出三州的那名马夫，天尸仙门的一位外门弟子。 实力在仙门虽属末流，但对付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自然绰绰有余。 所以徐鹤阳也很好奇，秦灼到底是如何脱离的掌控。 “我们秦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无冤无仇，怎么会呢，当年我与帝君一同征战三州，没少让你父亲挤兑，如今让他死，已经算是很仁慈了，至于你父亲犯下的罪过，就由你这个小的来承担吧。” 杀意外放，秦灼抽出腰侧佩的兵刀，直接挥了出去。 炙热的火焰席卷而来。 当徐鹤阳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后，不免震惊不已，居然是刀意…… 这个小子居然悟出了刀意！ 就是秦灼也不懂，自己的刀法为何突然如此长进。 徐鹤阳因为没什么防备心的缘故，所以秦灼的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斩在了他的肩膀上。 血雾喷涌而出，徐鹤阳立刻召唤天尸魔火。 强烈的火焰向着秦灼奔涌而去。 下一刻，徐鹤阳直接傻眼。 魔火不但没有伤到秦灼，反而被秦灼利用，乖巧的缠绕在了他手中的刀刃上。 秦灼迈出一步，包裹着魔火的刀刃顺势而下。 “别……”徐鹤阳眼露恐惧，心如死灰。 然而刀刃却落在徐鹤阳的头顶处，就这样停下了。 秦灼收了力，感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自己的身体是陌生的，童年的玩伴是陌生的，甚至唐雨嫣在倒地的一瞬间，自己内心竟会毫无波澜。 还有这位仙丸事件的幕后主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在自己的手里？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你不杀我？” 魔火消散，秦灼将手中刀刃撇在地上，他懒得搭理徐鹤阳，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过身，就这么走了。 秦灼推开书房的门，一道金光从门外涌入。 整个场景立刻破碎，很快便被金色填满，而穿着一身华贵衣袍的山羊头男人，再次出现在秦灼的面前。 第129章 轮回（3） 秦灼完成考验的速度令山羊头男子十分惊奇。 “你让我非常意外。” 秦灼身处的轮回幻境，会慢慢剥夺被施术者的记忆，所以身在其中，情绪自然而然会被当时的场景所波及。 一旦记忆完全消失，被施术者便会完全陷入其中，成为轮回幻境中的一部分，在梦中一直活到死亡。 最为可怕的是，轮回幻境中的时间与现实时间是同时流动的。 也就是说若被施术者被困轮回幻境三十年的时间，那么他现实的肉身便也会衰老三十岁。 “虽然幻境的一切都很真实，记忆也被剥离，但对某些事物的情绪，无法在短时间内转变。” 秦灼内心时常泛起的陌生感，就是他脱离轮回幻境的关键所在。 虽然轮回幻境是秦灼经历过最强的幻术，但不得不说，其中还是有很多瑕疵的。 “既然你通过了考验，你便有资格踏入第六道门了。” 言罢，山羊头男子的身后突然形成了一道普普通通的木门。 木门外观比较简约，有一个黑色的把手，和神腹之地中的场景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秦灼顿住脚步，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声音平淡的说道:“我等等她。” “你的朋友，短时间内或许出不来了。” 秦灼和符玲相互只是合作关系，所以秦灼已经想好，他会等待符玲一些时间，若符玲还没有脱离轮回幻境，他便会独自离开。 “那个丫头的气息越来越平稳，多半是被幻术给困住了。”南烛突然发出声音。 其实判断一个人是否被幻境困住其实很简单。 若对方依旧保持理智，那么他的情绪和气息会有明显的波动。 若气息越加平稳，便代表了对方已经陷入了幻境，将幻境当成了真实的世界。 “你有办法救她？”毕竟和符玲也算相识一场，秦灼也不想符玲就这么交待在这个地方。 南烛想了片刻，说道:“倒是有个办法，但能不能行，还得是看她。” “什么办法？” “爆发杀意，召唤魔火，覆盖整个空间。” 秦灼立即便明白了南烛的用意，此处空间不算大，虽然自己摆脱了轮回幻境，但自己依然处于轮回幻境的结界之中。 秦灼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来干扰结界，若处于幻境中的符玲能够察觉到外界的力量，那么她便有机会摆脱幻境。 杀意外放，秦灼燃烧三魂，召唤出天尸魔火将整个空间覆盖。 山羊头似乎并不惧怕魔火，依旧站在空间的中央位置。 “不错的办法。”山羊头男子道了一声，却并未出手阻止，显然秦灼的举动并没有违反逆天而行制定的规则。 秦灼尽量收着点力量，让三魂燃烧的慢一些。 但力量终归有限，若三魂在消失殆尽前符玲还没从幻境中出来，秦灼便只能抛下她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概一刻钟过后，秦灼的魔火因自身三魂的微弱而慢慢消散。 秦灼只觉头痛欲裂，不得不收回三魂，等了片刻，见空间内依旧没有动静，便径直走向山羊头男子身后的第六道门前。 刚向着门把伸出手，秦灼便愣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回过头，看着山羊头男子的背影，问道:“你为何不怕魔火？” “小小魔火而已，有何可怕？” 天尸魔火虽强，但能够抵御魔火者大有人在，但根据秦灼的猜测，从踏入神腹之地后，他便没见过能够不受魔火侵蚀的存在，就算是已为神武之躯的楚侠也不行。 而这位山羊头侍者，甚至连躲都不躲。 他又并非灵体，又怎能无视魔火。 想到此，秦灼嘴角带笑，手掌握住腰侧的青晖刀，说道:“魔火你不怕，那么我的刀呢！” 言罢，秦灼一个前冲，奋力挥出一刀。 刀意将山羊头男子一分为二，接下来，周围的景象立刻碎裂，秦灼立刻惊醒过来。 此时空间依旧没变，但作为第五道门侍者的山羊头，则已经消失了。 “你可算出来了………” 看着一旁舒了口气的符玲，秦灼也是有些无奈。 南烛在幻境中受到限制，无法明说，故此以救助符玲为由，引导秦灼召唤魔火，秦灼也因此发现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才顺利逃脱幻境。 若自己拉开了幻境中的那道门，恐怕真就会陷入永无止尽的轮回之中了。 第130章 神明往事（1） 秦灼对符玲是如何轻易通过轮回幻境很是好奇，但毕竟有关她的隐私，最终秦灼还是没有问出口。 若反过来，秦灼也一定不会同她讲的。 拉开第六道门，两人前后脚迈了进去。 视野经历了短暂的黑暗，随即豁然开朗。 谁能想到，神腹之地的最后一道门内，竟然会是一间无比宽敞的书房。 说是书房，倒不如用书库称呼，则要更贴切一些。 巨大的空间中，一眼看去，至少要有几十座的书架，书架大致有二层楼的高度，上面摆满了书籍，琳琅满目。 就算是帝城的书店，也没有这么大的规模。 秦灼和符玲置身其中，随意的看了看书架上的书籍，古今中外，什么类型的都有。 身穿整洁布衣的年轻男子正拿着一本名叫《辩诡》的志怪小说看的入神，完全没注意到已经靠近过来的秦灼和符玲。 两人倒也识趣，并未立刻惊扰正在看书的男子。 整个书库仅此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便是逆光而行的灵魂。 只是秦灼意外的是，所谓的神明外表看上去和凡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反而此时的逆光而行显露的气势还要更弱一些。 逆光而行将书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书架上，然后对着秦灼和符玲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两位年轻人竟能够通过前五道门的考验。” 逆光而行的声音很好听，这倒是让秦灼立刻联想到了雾先生。 雾先生的气势虽要比逆光而行足一些，但两人透露出的气质，却尤为相似。 符玲神情算不上好，有些无奈的问道:“这第六道门，又是什么考验？” “不，你们已经通过了考验，来到此地，只是我出于好奇，想见你们一面，你们知道的，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来过客人了。” 听到不再有考验，符玲紧绷的心也终于松了下来，不禁的呼出一口气。 “既然你们通过了考验，我自然要有礼相送。” 听到还有礼物，符玲立刻兴奋起来。 毕竟是位神明，自然不会小气了。 逆光而行伸手摆了摆，神情甚是骄傲，说道:“这里的书，你们可以选两本，嗯……最左边书架上的不要选，那些我还没来得及看。” 符玲嘴角抽了抽，若不是对方真的是位神明，此时她便会直接破口大骂了。 辛辛苦苦经历了五次考验才来到这里，谁稀罕你的这些破书啊！ 秦灼对此也是毫无兴趣，便开口回绝:“不用了……” 秦灼刚刚大致看了一下书架上的书籍，四书五经，八卦志传，可以说种类繁杂，但都是一些可在市面上买到的书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一让秦灼疑惑的是，这些书籍是如何运进来的呢？ “既然见都见过了，神明大人，可以送我们离开了吗？”符玲心里急迫，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其实，我还有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助。” 符玲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到神明。 “我需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此言一出，秦灼和符玲皆是一愣，他们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神明都想着杀他。 “杀谁？” 逆光而行随意一挥手，秦灼和符玲的眉心便有光芒闪烁，随即一段记忆便被塞进了他们两人的脑海中。 那段无比悠长的记忆，仿佛秦灼和符玲亲身经历了一般。 第131章 神明往事（2） 关于逆光而行与神社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千年之前的上古时期。 神社凭启神术求得神力，而神明因神社修士的召唤而重见光明，在外人眼中，两者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实则不然，神社与神明大多数的关系都并不算好。 毕竟很少有神明喜欢苏醒，大部分的神明，无论灾神还是祥瑞，他们都喜欢沉睡，灵魂安逸的待在神腹之地，度过永无止境的岁月。 而逆光而行，便是其中之一。 世代信奉逆光而行的神社家族姓吴，每月都要唤醒一次逆光而行，将世界带入持续一整天的永夜，以此来获得强大的力量。 那时的吴姓乃是东海大楚国地位最高的神社，吴家家主更是楚帝钦点的国师，风光一时无两，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随着楚国消亡，仙道的崛起，还有神社不断发生的内战，使得吴家慢慢被淡忘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吴家虽衰败了，但与逆光而行的联系却一直未变。 他们家族的实力已经不能完全使逆光而行苏醒，故此每百年，吴家便会选出一位天资聪慧的家主，让其踏入神腹之地，与逆光而行的灵魂见面，求以此来求得神力。 逆光而行念在吴家信奉了自己千余年的恩情，便答应了下来。 起初吴家倒也安分，他们的家主每月皆会踏足一次神腹之地，还会带些书籍赠予逆光而行。 千年时光，吴家就是这么慢慢过来的，虽无法再如上古时期那般风光，但凭借逆光而行赋予的力量，倒也可以在苦海勉强的存活。 直到十年前，吴青继任吴家第二十四任家主之位。 刚刚接任家主时的那几年，吴青每月来到神腹之地，不但会带来书籍，还会和逆光而行讲述一些苦海的趣闻。 与以往吴家家主恭维的性格不同，吴青完全将逆光而行当成了朋友。 这让逆光而行对吴青的防备心越来越低。 不但传授了他最强的暗术，还与他讲述了许多旧时代的神迹，和早已经失传的启神古术。 而吴青，也慢慢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四年前，吴青按月来此神腹之地，并在逆光而行传授他力量时突然出手，利用可净神的器物短时间控制了逆光而行。 吴青盗走逆光而行的神丸，离开神腹之地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神丸，乃是神明体内一种特殊的灵源，类似于凡人体内的三魂，拥有可不断进化的能力。 …… 被赋予记忆的秦灼和符玲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说白了就是一位神社后羿不满足于自己如今的力量，想着通过卑劣的手段，获得晋升。 “……” “神丸若落到一般人的手里，几乎没有任何效果，但吴青从小研习暗术，一旦我苏醒，世界进入永夜，他便可以凭借神丸，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符玲有些不屑的问道:“至高无上的力量？能比仙人术法强？单挑能不能打得过彼岸刀客？” 逆光而行虽对什么彼岸刀客不了解，但所谓的仙人他倒是见过不少，于是说道:“你若指的是那帮仙门中的仙人，那自然是要更强的。” 逆光而行怕秦灼和符玲不好理解，便将暗术的能力仔细解释了一遍。 所谓的暗术，其实就是术法的一个种类，不如秘术，四术等那么普及，拥有极高的禁制条件。 只有在没有光源的地方施展，才能展现出暗术最强大的能力。 所有研习暗术的术士，夜晚和白天，实力大相径庭，差别极大。 符玲分析道:“所以吴青建了这么多的祭台，目的就是让你苏醒，让世界完全被黑夜覆盖？ 说真的，他的这个想法行不通，即使最后成功了，你苏醒了，苦海那么多的仙人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到头来，吴青的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苦海的仙人？”逆光而行语气略微上扬，显然是有些瞧不起苦海仙人的意味。 神明强于无上，这无可厚非，但神明需要无比强大的启神术唤醒，此限制也让神明只活在了传闻里。 所以在天云林海之间，你若问一个修炼者是怕仙人还是怕神明，他们必定会毫无犹豫的选择前者。 逆光而行继续解释道:“我想你们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我所代表的永夜，并非黑夜。” 符玲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永夜降临，你们所处的世界，便会失去一切光源，彻底被黑暗笼罩，到时候，即使是仙人，实力也会被降低几个境界。” 秦灼和符玲彻底震惊，他们没想到逆光而行的能力居然这么恐怖。 此时秦灼才理解到了逆光而行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 一切的光源皆会消失，所有修炼者都会断崖式的跌境，即使是无上仙人也不例外，到时候研习暗术的吴青，自然不会再惧怕所谓的仙人。 “吴青应该已经吞噬了我的神丸，若永夜降临，凭借神丸，他的能力足以颠覆你们的想象。” 虽然世界进入永夜会使研习暗术的吴青变的很强，但也不至于到无敌的状态，所以偷取逆光而行的神丸，才是这个计划的重中之重。 神明神丸被偷一事，几万年来从未发生过，原因很简单，神明高高在上，受尽膜拜，凡人犹如蝼蚁，只有跪下祈求的份，两者即使拥有力量上的牵扯，也注定无法变的亲近。 但读了千年之久凡人书籍的逆光而行却是个例外。 比起其余神明，他则更通人性。 若非知道逆光而行的身份，秦灼也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 所以从一开始，吴青便注意到了逆光而行的软肋，偷偷计划了这一切。 符玲想了想，说道:“这事儿还挺有趣的，不过作为赏金修士，我的报价可不低。” “嗯……” 符玲紧怕逆光而行又要将他的书当成报酬，于是立刻补充道:“先说好，你这儿的书我可不稀罕。” 秦灼一直默默无言。 他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中，一方面是没什么时间，等方寸问道一战结束，他便要跟随唐舒离开苦海。 另一方面是秦灼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把握。 吴青连神明都敢算计，显然不是个小人物。 符玲属于苦海本土修士，人脉定然极广，自身实力也很强，这种事交给她处理再好不过。 逆光而行摊开双手，黑色的物体在其身前慢慢浮现而出。 竟然是一把黑色的匕首，不过与正常匕首不同的是，它的匕刃与匕柄皆是一个颜色，看上去没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 符玲接过匕首，随意挥了挥，手感还不错。 这样的报酬还挺合符玲的心意，就是不知道它有何特别的能力。 “这是暗魂刃，他散发的气息拥有我的力量，能够克制大部分的光源。” 符玲内心无比惊喜，她很了解，世间一切的术士施展术法时都会产生光息，光息便算是光源的一种，这也代表了这把匕首和永夜的能力一样，能够克制大部分的术士。 符玲紧忙追问:“我该如何使用它？直接用就行？” “当然不行。”逆光而行伸出手，在符玲的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暗光突然闪烁。 符玲等了片刻，并未有任何记忆涌入，便问:“怎么回事，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等你杀了吴青，你自然会了解暗魂刃的使用方法。” 符玲在心里不免咒骂几句，但嘴上可不敢叫的太大声:“我该怎么相信你？” 逆光而行轻轻一挥手，秦灼和符玲的身子突然向上空疾驰。 耳边则响起逆光而行的声音。 “神明，从不骗人。” 第132章 暴露 东海码头不但有一城的规模，街道更是尤为密集，新奇事物多不胜数，整整逛了一个礼拜，才不过逛了东海码头的一半，唐舒的腰包便就快被掏光了。 钱花的不少，但买的东西，有用的还真不多。 所以为了控制自己，唐舒决定在方寸问道大战之前，就老实的待在昆仑塔里，尽量少出门。 而这些天里，装扮像个乞丐的刀客欧阳一直跟着唐舒，虽然没有报酬，但唐舒最起码能管他一天的温饱。 整日在唐舒身边看她如何挥霍金钱，过的倒也算是充实。 唐舒倒也不算太讨厌欧阳，偶尔听他讲讲苦海中的趣闻，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毕竟这里的故事，可要比三州内的说书先生讲的精彩太多了。 唐舒还打趣，说欧阳若是跟她回了帝城，就随便找家酒馆说书，这辈子吃喝定然不用愁了。 …… 唐舒坐在昆仑塔的一楼大厅，左右瞧了瞧，依旧没见到秦灼的身影，气鼓鼓的说:“徐爷爷，你说秦叔叔不会直接离开了吧！” 徐尘仔细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应该只是出去办自己的事了。” 这一路行来，徐尘倒也算了解秦灼的为人，明白他这人做事有始有终，定然不能中途离开。 即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不走，也会与自己和唐舒说清楚的。 “那可说不准，在苦海，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欧阳一边啃着从外面打包进来的土豆，一边说着秦灼的闲话。 唐舒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欧阳。 欧阳见状，尴尬的笑了笑，立刻把嘴给闭上了。 就在这时，昆仑塔内进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他们身穿白色的仙门服饰，眉心刻有白纹，衣服统一样式，左胸上用蓝色细线纹刻着“云鹤”二字。 云鹤峰的弟子居然会来昆仑塔，倒也算是稀奇事。 虽然表面上八大仙门还算和睦，实则背地里争端不断，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彼此之间很少会在对方地盘出现。 此时昆仑塔中大部分都是从三州来的商人，对名气大，风评却极差的云鹤峰有所忌惮。 原本嘈杂的一楼大厅也变得安静些许。 云鹤峰的弟子并非是来住店，带头的中年修士与昆仑塔的管事交谈几句，然后几人分开，在昆仑塔的一楼视察一圈，然后便离开了。 待云鹤峰的弟子离开，欧阳紧忙叫住从身边路过的年轻伙计。 “小哥，这是怎么回事，我见最近东海码头经常有云鹤峰的弟子瞎晃悠，他们这是怎么了？” 气质清秀的年轻伙计顿下脚步，解释道:“听说云鹤峰一位重点培养的仙门弟子被人杀了，就死在离东海码头不远的海上，所以这几天你们少些出门，外面可不太平。” 欧阳提升语调，满脸的不可置信:“谁这么大胆，竟然连八大仙门的弟子都敢杀！” “什么人我不清楚，但听说那人动手很利索，将云鹤峰弟子的肉身和三魂全毁了，幸亏云鹤峰有重塑死亡的器物，不然这事儿很难被发现。” 重塑死亡的器物？ 比起云鹤峰弟子被杀，年轻伙计口中的器物则更让唐舒在意。 重塑死亡，这个能力听上去就很厉害！ 徐尘的表情有些阴沉，开口问道:“死的云鹤峰弟子，可确定了身份？” “据说是叫云齐，嗯……负责东海捕杀天穹的，刚刚晋升的领袖。” 此话一出，徐尘立即看向唐舒。 唐舒也反应过来，与徐尘相互对视，心里则都已经有了猜想。 来东海码头时，他们与负责东海捕杀天穹的云齐见过一面，绝对算得上是有些过节。 事情还没发生几天，这人就死在了东海码头，而且秦灼又突然不知所踪，徐尘和唐舒不得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若云齐真是被秦灼杀了，云鹤峰找不到人还好说，可若是抓到了秦灼，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得罪一座仙门，唐舒就算是把她背后的靠山搬出来，也于事无补。 唐舒咽了口口水，紧忙问道:“你刚刚说那云鹤峰弟子肉体和三魂都被灭了，那还能找到凶手吗？” “云鹤峰的几件器物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感知能力，其中一个便能够重塑死亡。 既然知道这弟子是在哪被杀的，再用器物感知周围，就能够得知对方的能力残留，以此来推断他的真实身份。 在苦海，修炼者的能力大多数都是透明的，一旦得知能力，想要找源头便就简单了。” “原来是这样……” 唐舒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些许，至少秦叔叔的身份还没被发现，等秦叔叔回来，一定不能让他施展一切与自身有关的力量。 不然被云鹤峰锁定，那么他们真就算是玩完了。 因为此事，唐舒的情绪变的非常低落，在一楼简单吃了口饭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里，她做了个噩梦，梦到秦灼被云鹤峰追杀，自己和徐爷爷成了人质被关在了云鹤峰里，每日皆受到无比残忍的酷刑，活的生不如死。 唐舒被吓的满身是汗，醒了后便再也不敢入睡。 一直到了深夜，听到隔壁房间有细微的声音后，便急忙下了床，去到了隔壁的房间。 “哒哒哒……”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唐舒没想到，隔壁房门真的就被打开了，消失了整整十天的秦灼就这么出现在了唐舒的眼前。 唐舒先是一愣，确定眼前之人就是秦灼后，紧忙进了的房间，并将房门掩好。 “秦叔叔，这么多天你去哪了？” 秦灼也是刚刚回来，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唐舒，不明白她此时为何神经兮兮的。 “去赚了些钱。”言罢，秦灼将一百枚海币的票子递给了唐舒。 这是符玲给秦灼的报酬，原本定的只有一百枚海币的报酬，不过陷入神腹之地后，秦灼也算是卖力，所以符玲多给了秦灼一百。 一共两百枚海币。 秦灼已经想好，这些钱，其中一百归还唐舒，剩下一百再找一次罗蕊，将玉佩奉还。 唐舒接过票子，这才想起十天前自己替秦灼付了一百枚找灵奴的钱，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这么多钱，秦叔叔，你是不是去杀人了！” 秦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若非要说自己是去杀人，倒也算恰当，毕竟陈娟确实是因为自己和符玲的原因才死的。 唐舒将秦灼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尽量压低声音的说:“秦叔叔我了解你，若不是对方想治你于死地，你绝不会赶尽杀绝的，不过云齐的死已经被云鹤峰发现了，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查到你的头上！” 唐舒可不知道秦灼这十天究竟经历了什么，只以为他杀了云齐后躲了好几天，手上的这些海币，也是在云齐了身上搜刮来的。 毕竟是位云鹤峰的弟子，随身带了很多钱财也属正常。 秦灼则是一惊，他虽不知云齐姓名，但听到唐舒说他是云鹤峰弟子时，便立刻反应过来。 秦灼瞳孔收缩，觉得不可置信，自己明明将他的肉身和三魂都烧成了烟，云鹤峰是怎么发现的？ 唐舒也不废话，将这几天云鹤峰弟子盘踞东海码头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得知云鹤峰凭借器物仅感知到了云齐死亡现场的能力残留后，秦灼便松了口气。 无论是天尸魔火，还是自己体内的刀灵，在苦海皆无迹可查，只要自己忍住不在外人面前施展，云鹤峰就很难锁定到自己。 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133章 相逢 天刚刚微微亮，唐舒便带着秦灼到了离昆仑塔最近的一家布庄换了身行头。 毕竟秦灼之前的装束经过几次惨烈的战斗后，早已经破旧不堪。 看上去不比欧阳强多少，若是走在东海码头，定然会被人给当成乞丐看待。 除此之外，唐舒也是怕秦灼当时杀云齐时会被人碰巧在远处看到，给秦灼换身行头，也算是排除了一些隐患。 毕竟秦灼杀的可是一位八大仙门的弟子，所以在苦海接下来的每一天，唐舒皆要想的缜密一些。 秦灼换的是一身苦海中最为常见的刀客装束，布衣颜色偏深，脚踏做工精良的皮靴，若是不看秦灼那张脸，只瞧身影，倒颇有几分侠客的意味。 带着秦灼换好装束，唐舒也将心收了收，直接就和秦灼回了昆仑塔，并嘱咐秦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塔，老老实实待到方寸问道之战的结束。 这样对大家都好。 秦灼也没有其余的想法，他回到房间，一直等到天黑，见一楼大厅没什么客人了，这才将一百枚海币的票子递到了柜台上。 年轻的店伙计对着秦灼礼貌的笑了笑，他将钱收好，然后在柜台里拿出一本比普通书籍整整大了一圈的册子，递给了秦灼。 秦灼略感疑惑，翻开册子看了看，是一张张美轮美奂的画像，画师笔力极佳，仿佛那些倾国倾城的灵奴就在秦灼的眼前一般。 上面不但标注了灵奴的名字和年纪，还有它们擅长的房中秘术，和一些双修功法啥的。 不仅仅是女灵奴，册子上还记录了一些男灵奴，长相确实极为英俊，甚至要比一些女人长的更加精致。 秦灼只翻了两下，便将册子合上，说道:“她叫罗蕊。” “罗蕊？” 店伙计的反应有些奇怪，皆被秦灼看在了眼里。 “嗯。” “客官，你先等等，我去请示一下监管。” 年轻的店伙计离开柜台，在负责监督昆仑塔伙计的中年男人面前说了几句，然后便折返回来，对秦灼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抱歉客官，罗蕊的话，恐怕不行。” “为什么？” “她前几日被仙门内的长老看中，之后不会出现在昆仑塔内了。” 秦灼表情依旧平淡，但瞳孔却不自觉的收缩些许。 他对昆仑池虽了解不多，却也清楚在昆仑池中只有不受宠的灵奴才会被送到昆仑塔，而受宠的，一般都会待在仙门弟子中的床榻上，负责伺候。 此时听到罗蕊被昆仑池中的长老选中，秦灼的心情十分郁闷。 甚至有些愤怒。 说起来，这些天秦灼最常想起的人便是罗蕊，秦灼也清楚自己只是受了失魂的影响，但那股冲动却根本抑制不住，这次花一百海币，说是想要将玉佩归还罗蕊，实则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不得不说，失魂可要比世间百毒更容易让人成瘾。 店伙计见秦灼默不作声，甚至感受到了他的些许怒意，紧忙说道:“客官，今夜您可选两名灵奴侍寝，我们塔内只收你一份的钱，您看这样成吗？” “算了。” 秦灼拒绝的斩钉截铁，此时他便已经因为罗蕊沦陷，他可不想再沦陷两次，到时候若真对灵奴成了瘾，可真就离不开昆仑塔了。 虽然秦灼身体结构与凡人不同，即使没有五脏六腑，却也可以行房中之事，秦灼那么多年缝尸的经验，也不懂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如此，当然，他去问医，也从来不敢让对方看的太深。 不过这么多年秦灼也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一直守身如玉三十多年。 在江城时，秦灼也常常自嘲，自己若真去花楼找个姑娘，即使花十倍的价钱，也不见得有人愿意。 自己这身体，定然会给人吓个半死。 遇见罗蕊，倒是让秦灼第一次有了男人极为原始的欲望。 说起来，那夜赤裸相见，罗蕊似乎并不嫌弃自己的身体。 秦灼毕竟经验不足，所以才会后知后觉。 当晚与罗蕊相处，拒绝的很是干脆，现在想起不免有些后悔。 店伙计也不强求，收回柜台上的册子，将一百枚海币的票子重新归还。 秦灼收好海币，准备直接回房间，正巧撞见昆仑塔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股强大的威慑力扑面而来，秦灼不自觉的顿下脚步，视线投向正门的位置。 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袍，面如枯骨的老者，他年纪颇大，身形略微佝偻，如死尸一般的手掌心攥着两颗金核桃供其把玩。 老者的额头上有道明显的疤痕，疤痕下的一双眼眸极具威慑力。 即使没有外放杀意，仅仅气势便给整个昆仑塔造成了强大的压迫。 秦灼觉得，这老头的能力定然不俗，而且戾气极重，手上沾染的人命绝对不少。 老者并非一人，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年轻女子，皆与老者穿着同样的黑色锦服，不过要相对暴露一些。 两位女子身段万中挑一，走起路来好似踩着棉花，轻柔且妖娆，即使用薄纱遮面，也难掩其绝世无双的容颜。 那双眼眸，仅一眼，便可摄世间所有男人的心魄。 即使隔得远，但两位女子身体散发的气味还是飘进了秦灼的鼻子里。 这股气息他很熟悉，正是失魂的味道。 显然，她们都是灵奴，而且从打扮与形态上来看，地位也比昆仑塔内的灵奴要高。 秦灼本想收回视线，却正巧看到两位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依旧倾国倾城之姿，身穿黑薄纱裙，并未遮面，正是秦灼一直心心念念的罗蕊。 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巧合，秦灼也没成想这么快就和罗蕊见面了。 罗蕊微微低头，脸上没什么情绪，双臂前伸，抱着一个足有半人大小的黑色匣子。 此时秦灼已经猜到了这位老者的身份。 显然就是店伙计所说的昆仑池长老。 而罗蕊嘛，看来是被人选中负责抱剑，那黑色的匣子里，放着的应该就是这位老剑修的佩剑。 见是仙门内的大前辈到了，正在养气的店伙计们更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就算是平日里总板着一张冷脸的监管都一脸谄媚的靠近过来。 “申师叔，您要过来怎么不提前遣人通知一声？”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就住两天，不必管我。” “那房间……” “普通的客房就好，不过……要大一些的。” “明白，明白。” 此时已入夜，昆仑塔一楼本就没有多少客人，或许是罗蕊感受到了被注视的感觉，于是微微抬头，和秦灼正巧对视。 罗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漂亮的眸子却颤了颤，显然也是认出了秦灼。 秦灼动作也快，立刻从衣袖中拿出玉佩，对着罗蕊轻轻的晃了晃，然后重新收好。 罗蕊有些畏惧的看了眼前方的老者，见对方正与昆仑塔的监管在攀谈，于是对着秦灼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低下了头。 这种情况下，秦灼自然不能主动去找罗蕊，若是被这老剑修发现，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秦灼要等罗蕊来找自己，正好罗蕊也知道自己住在几号房间。 跟在老剑修身后的美艳灵奴似乎也察觉到了秦灼的目光，于是向秦灼瞥了一眼，姿态更是风情万种。 这一刻，秦灼才发觉，自己对罗蕊的情绪除了失魂的毒性外，还有一些独属于少年时期的懵懂之感。 若秦灼从未见过罗蕊，仅凭此时的第一眼，自然要觉得身穿锦服妆容精致的美艳灵奴更具吸引力。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也或许是肌肤相贴的经历，让秦灼感觉，罗蕊便是她们中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秦灼倒也没久留，将消息传达给罗蕊后，便立刻回了房间。 第134章 符玲的计划 秦灼回到房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来，就连秦灼都不清楚，自己竟也会有紧张的这种情绪。 是因为罗蕊嘛…… 秦灼等了许久，一直到子时，他的房门才被人敲响。 “进。” 开门的是昆仑塔内的店伙计，他并未踏进房门，而是在外面对秦灼说道:“顾客，有位客人想要找您，我可否将她带过来，她自称叫符玲。” “嗯。”秦灼有些意外，不明白符玲为何突然会来找自己。 两人离开神腹之地后，符玲在东海码头弄了一身装束，然后将灰袍归还秦灼，本打算让秦灼与她一同去找吴青，不过却被秦灼直接回绝。 符玲也没强求，给了秦灼陈娟的悬赏金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所以这次符玲来找自己，秦灼觉得定然和吴青有关系。 年轻的店伙计将符玲带到秦灼的房间，随即便离开了。 符玲走进房间，掩好房门，不禁打趣道:“都说昆仑池内俊男靓女众多，这话还真是没有一点水分！” “你没来过这？” “没来过，嫌太贵，而且我也不太喜欢昆仑池。” 八大仙门在苦海散修眼中，风评可并不算好。 毕竟掌控了苦海大部分的资源，肉都让他们瓜分了，而只能喝汤的散修们自然心中有怨。 符玲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然后伸手指了指房间的上方。 秦灼略感疑惑，不明白符玲此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你上面住着的是谁？” 秦灼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关心。 “申松，昆仑池的大长老，仙门内的第三号人物，离无上仙人仅差临门一脚，传闻他有三把本命剑，自称仙人之下单挑无敌，这么多年来也确实从未尝过一败。 只可惜年纪太大了，若不能晋升无上仙人，应该没几年的活头了。” 原来是他…… 秦灼没想到刚刚在一楼遇见的昆仑池老剑仙竟然这么厉害。 当然，从对方外露的气魄来看，他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这申松天赋之强，他们昆仑池的门主都要自愧不如，只可惜年纪老了后，却痴迷上了男女双修。 他的体质并不适合双修，又养了不少的灵奴，所以才会晋升失败，错失了昆仑池的门主之位。” “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申松在苦海挺有名的，我已经跟了他整整一天了，得知他要住进昆仑池，所以就立刻过来找你了。” 秦灼倍感疑惑，问道:“你不是要找吴青吗？跟着他干嘛？” “昨天我去问了一些海上的线人，他们称吴青已经来了东海码头，似乎在谋划一些什么事情，而且吴青还找到了一位厉害的剑仙结了盟。 我去查了查，最近几天只有申松一位老剑仙离开了昆仑池，并且也来了东海码头，由此可以推断，吴青要谋划的事情，申松应该也会知情。 所以只要看牢了申松，吴青自然会主动出现。” “谋划？” 符玲将心中推测说了出来。“我们破坏了风岛上的启神祭台，吴青自然要找什么东西顶替祭台，或许申松就有这个办法。 不过他们谋划的事情不用在意，只要吴青出现，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 秦灼自然知道符玲的实力很强，但吴青若是有申松的帮忙，符玲想杀他便没那么简单了。 “有申松在，你怎么杀？” “他吴青有帮手，我自然也有啊！”言罢，符玲特意晃了晃头，显得十分得意。 秦灼瞥了眼符玲，见她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免被看的浑身不舒服。 “你指的帮手……难道是我？” 符玲灿烂一笑，脸上的冷意顿时淡然无存。“答对了！” 虽然符玲长相冷清，外表给人的感觉不易亲近，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秦灼倒是觉得符玲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她实则就是一个二十出头，性格比较洒脱的年轻人。 为人处世皆尊崇于本心。 说起来，秦灼倒是很欣赏符玲的性格，在他看来，是个绝对值得深交的朋友。 但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种事，秦灼可不会干，所以回答的也极为干脆:“我拒绝，你找别人吧。” 秦灼此时处境尴尬，整个云鹤峰都在找他，所以在苦海，秦灼无法施展魔火和刀灵，就像唐舒说的那样，一旦自己暴露，他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即使没有这样的处境，秦灼依旧无法答应。 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有魔火和刀灵的加持，也很难战胜申松，毕竟他的实力，可不是风阳观的那位长老就能够相提并论的。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秦灼真能打败申松，面对整个昆仑池的反扑，秦灼又有何能力可以面对？ “我知道你怕什么，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在申松的身体里动些手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到时候剩吴青一人，事情不就简单了嘛！” “你已经有计划了？” 符玲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然后将她的计划向秦灼全盘托出。 当听了符玲的计划后，秦灼才发现，符玲完全就是一个乐天派，居然想着靠下药解决掉一位半只脚踏进仙人境界的老剑仙。 符玲感受到了秦灼眼神中的鄙夷，于是紧忙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用红布塞住瓶口的小瓶子。 “这是躯魂散，吃了它，会让仙人之下的修士失去大部分的三魂，成为一个呆子，只要让申松吞了它，事情不就解决了。” “你如何靠近申松？又如何让他吞下躯魂散？” “所以我来和你商量商量嘛，虽然你看上去不太灵光，却还算值得信任。”符玲先是对秦灼略微夸奖一番，然后伸出五根手指，说道:“事成之后，我给你五百枚海币报酬，怎么样？” 五百枚海币的报酬确实不少，但和符玲得到的暗魂刃相比，可就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了。 “我拒绝。” “你……”符玲连忙又喝了一杯茶水，紧怕忍不住破口大骂。 “与其给申松下药，不如等吴青单独一人时再动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我怕吴青来东海码头真是为了唤醒逆光而行，若真是那样的话，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是你，不是我们。”秦灼特意强调。 符玲没好气的瞪了眼秦灼，说道:“所以提前解决掉申松就是最稳妥的方法，经过我这一天的跟踪观察，申松此次来码头只带了三名灵奴。 灵奴是短命鬼，皆是这帮老剑修害的，它们对昆仑池的剑修也只是表面的顺从，只要我们利用这一点，策反其中一名灵奴，那么让申松吞下躯魂散，就简单多了。” 秦灼觉得符玲的这个方法确实靠谱，策反灵奴的计策也让秦灼立刻想起了罗蕊，于是问道:“你有办法说服灵奴？” “它们大多数都是苦命人，而且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所以对它们而言，生命要高于一切。”说到此处，符玲从衣袖中又掏出一个小瓶子，话锋一转，说道:“这是灵寿丹，有延寿的功效，五年至十年的时间，比起一般延寿丹，它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不止普通人和修炼者，就像灵奴或是你这样的活死人，也可延长寿命。 只要我拿出它，再答应还给灵奴一个自由身，我就不信她不答应！” 可以爆炸的奇异盒子，能破坏修士三魂的毒药，还有可延长灵奴寿命的丹药，看来符玲的身上好东西还真不少。 符玲话音刚落，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随即，一个轻柔软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我……罗蕊。” 第135章 入媚 听门外竟会是道女声，符玲不免有些意外，她倒是懂得察言观色，虽然秦灼神情依旧平淡，但眼神却流露出些许的紧张。 符玲抿嘴笑了笑，说道:“我先不打扰你。” 秦灼以为符玲会直接开窗离开，却不料只是躲进了卧室里，原来她口中的不打扰，还真的只是“不打扰”。 秦灼无奈，也没好意思开口赶她走，感受到符玲彻底闭息后，这才打开房门。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对罗蕊的思慕加持，出现在眼前的罗蕊似乎更具有诱惑力，让秦灼有一股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冲动。 罗蕊进了房间，有些沧桑的脸孔挤出一个笑脸，但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你……怎么了？” “没什么……”罗蕊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往往最高端的猎手，都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罗蕊越是这样，便越会勾起秦灼的好奇心。 秦灼将玉佩拿出，递给罗蕊。 罗蕊接过玉佩，道了声谢，刚要转身离开，却不料秦灼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罗蕊也是一惊，她没想到今夜的秦灼竟会如此主动，当然，她也并没有拒绝。 “我……我该回去了。” 其实秦灼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要拉住罗蕊。 这种不自觉的主动，或许皆是出于自身的欲望。 秦灼甚至觉得，如果此时符玲不在卧室里，自己定然会直接将罗蕊揽入怀中。 想到此，秦灼不禁老脸一红，居然感到了些许的害羞。 “申长老若是发现我没守在门外，他会很生气的！” “你很怕他？” 罗蕊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解释道:“在昆仑池中，不止我们灵奴，即使是一些门中的弟子，也对他很忌惮，他这个人既古怪又残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秦灼下意识的抬了抬眼，超绝的耳力让他听到了楼上稀疏的声音。 “他现在在干吗？” “他……他正在和两个姐姐……修炼功法。” 见罗蕊有些娇羞的模样，秦灼便知她口中的“修炼功法”到底是什么了。 秦灼将罗蕊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不舍的松开手，说道:“既然是在修炼功法，应该无暇顾及到你，陪我在这待一会。” 罗蕊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秦灼，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秦灼虽然对罗蕊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但大脑还是保持着理智，于是直接打听道:“申松来东海码头要做什么？” “你认识申长老？” 秦灼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罗蕊清楚申松在苦海的名气颇大，却也清楚此时秦灼能够问出此话，定然不只是知道申松那么简单。 罗蕊仔细想了想，答道:“具体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只是听到了他和姐姐们的只言片语，好像是来此等一个人。” “等谁？” 罗蕊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秦灼猜测，申松要见的这个人，多半就是神社后羿吴青了。 符玲在卧室中听的真切，嘴角不免微微上扬，心里想着这次来找秦灼，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罗蕊对吴青的事情并不清楚，秦灼也知道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时的秦灼多少有些无奈，刚刚在楼下再遇罗蕊时，秦灼便已经有了想法，若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定然不会扭捏，让隐藏在体内三十多年的小野兽彻底释放。 只可惜如今房间中还有一人，秦灼自然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秦灼想让罗蕊离开，她则有些恋恋不舍，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其实此时此刻的气氛已经到那了，两人也是心照不宣，只是罗蕊不敢率先开口，只是微微低头，脸颊则稍显红晕。 秦灼也是无奈，一时间也只能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躲在卧室里的符玲更是着急，见秦灼磨磨唧的不发一言，一跺脚，直接走了出来。 当看到符玲出现，罗蕊瞪大了眼睛，倒是被吓的不轻。 原本她还以为秦灼是又花钱找了位灵奴，当感受符玲的身体没有失魂的气息后，罗蕊不免有些局促，屁股立刻离开椅子，无比惊慌的看着秦灼。 秦灼何尝不是慌得一批，若换作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他皆会一言不发，摆出一副僵尸脸，糊弄过去。 但此时却不自觉的出声解释了一句。 “……朋友。” 听秦灼说符玲是自己朋友，并非伴侣，罗蕊的紧张感不免缓和些许。 被抓奸在床这种情况，在苦海内发生，定然是会闹出人命的。 罗蕊可不想亲身经历一次。 “我见过你，是给申松抱剑的姑娘。”符玲虽然说话大大咧咧的，却也是极为细心，她深知灵奴不喜欢“灵奴”这个称呼，所以这声姑娘，倒是让罗蕊对符玲颇有好感。 罗蕊轻轻点了点头，但依旧有些局促。 符玲做事倒是伶俐，直接将躯魂散和灵寿丹一同拿了出来。 符玲将躯魂散推到罗蕊的面前，一脸正色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找机会将这瓶药混入水中，让申松喝下，其余的事交给我们，事成之后，这瓶灵寿丹就是你的了，当然，我还可还你自由之身。” 将一名灵奴送出苦海，对符玲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寿命和自由，这是灵奴最触不可及的两样东西，它们自然无比奢望。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申松。” 罗蕊自然知道什么是灵寿丹，她也相信符玲有能力拯救自己，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罗蕊直接将面前的躯魂散握在了手里。 秦灼至始至终皆未发一言。 “若是成功了，我会找机会通知你们。”罗蕊收好躯魂散，明亮的眼眸看了眼秦灼，似有不舍，但还是离开了房间。 待罗蕊走后，秦灼开口道:“你就不怕她会反水？” “你也有过被仙道迫害的经历，应该更清楚罗蕊现在的处境，只是一个抱剑的灵奴，又不得宠，说不准申松哪天心情不好就给她杀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想逃离昆仑池的掌控。 更何况我还拿出了灵寿丹，她没有任何反水的可能。” 符玲虽然嘴上这么说，实则也知此事并非绝对，只是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出现变故，她也有应对的办法。 “我猜她主动接近你，并对你施展媚术，应该也是为了脱离申松的掌控。” “媚术？” “不是吧大哥，你真不会以为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我知道灵奴身上的失魂，一旦沾染就很难戒得掉。”秦灼嘴上虽这么说，却也清楚罗蕊与其它灵奴相比，确实与众不同。 “你还真是有够单纯的，失魂有瘾确实不假，但你的精神力很强大，仅凭失魂根本无法给你迷的神魂颠倒，这小姑娘显然修炼过媚术，而且境界不低，上次见面便已经让你陷入媚术之中，目的就是让你花钱将她赎出昆仑池。 只可惜这小姑娘的眼神不太好，没想到碰见个穷光蛋，哈哈哈……”符玲咧了咧嘴，倒是笑的豪迈。 秦灼陷入沉思，此时终于明白罗蕊丢下的玉佩或许便是有意为之，可即使如此，秦灼也对她讨厌不起来。 “你懂媚术？” “以前我也修炼过，可惜我没天份，对别人挤眉弄眼的，我实在做不来。” “那你可懂解除之法？” “简单，等解决掉申松后，我帮你杀了她，给你个友情价，只收你一百海币，怎么样？” 秦灼瞳孔一缩，杀意瞬间爆发。 他的举动未经大脑，几乎是下意识完成的。 符玲紧忙露出笑脸:“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嘛！” “……” 第136章 罗蕊 自从诡桥通行，三州人向外通商后，仙道所需的凡人材料，获取的渠道便有了限制。 三州商人或达官显贵家的子嗣便有了“免死金牌”，这么多年内几乎没有被仙道迫害的情况出现。 当然，秦灼算是个例外，毕竟他的身体百年难得一遇，天尸仙门也是在他的身上费了一番功夫。 正因此限制，也让原本在三州的人贩子找到了商机。 他们在三州肆意搜刮奴隶，并以低廉的价钱购买穷人家的孩子，再以高价卖给苦海的仙门，利润极其暴利。 所以要问在苦海最有钱的三州商人会是谁，定然都是干奴隶买卖的。 而罗蕊便是奴隶商人在三州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 那时的她才十岁，与她一起被买走的，还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 他的弟弟天赋极高，在苦海很快便被仙门看重，似乎有意重点培养，而罗蕊运气便没那么好了。 罗蕊从小体弱，即使作为仙道修炼的材料都很勉强，于是就跟着奴隶贩在苦海生活了几年，这期间虽受到了不少责罚与打骂，但至少有口饭吃，不至于活的太过痛苦。 罗蕊十四岁时，算是长开了，虽体弱，却被昆仑池相中，以百枚海币的价格买下，每日服用失魂，经过两年的时间成了一名灵奴。 那段日子很痛苦，昆仑池怕她在中途寻死，将其手脚绑上，并在其嘴上设置了结界禁制，连让她咬舌自尽的机会都不给。 但罗蕊自始至终都没有寻死的念头。 她盼望着，成为仙门弟子的弟弟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带着她离开如炼狱一般的昆仑池。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罗蕊从未有过弟弟罗迟的消息。 在昆仑池内，剑修喜双修，但对灵奴要求也极高，像罗蕊这种相貌出众但体质偏弱的，根本经不起那些剑仙在床上的折腾，便会被送到码头的昆仑塔，接待从三州来的客人。 为了留住三州客人，她们更是会修炼媚术，让三州顾客为之沦陷，以此来为昆仑池谋取利益。 罗蕊体质虽差，但对媚术却极有天赋，在昆仑塔的这些年，她也凭此拿捏了几位三州商人，只可惜在高昂的赎金面前，那些三州商人无一例外，皆是退缩。 先不提在三州豢养灵奴属重罪，商人毕竟是商人，即使沦陷太深，也会出于利益的考虑，来昆仑塔找灵奴一次需花费一百海币，花钱为灵奴赎身则需要一万枚海币，这个价格十分不合理，所以大部分商人皆会放弃这个念头。 更何况灵奴的寿命有限，说是能活到三十岁，实则在二十四、五岁便受失魂反噬的也有不少。 无论怎么算，为灵奴赎身都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当然，也有一些财大气粗的商人为自己喜欢的灵奴赎过身，不过也是极少数，这种事情更是很难落在罗蕊的头上。 罗蕊的运气算是昆仑塔内灵奴中最差的一个，接待过的客人很多都未再来过苦海，还有一些因天灾或人祸的原因，死在了苦海。 即使如此，罗蕊依旧没有气馁，她虽知自己没有几年的活头，但也想在临死前见一面弟弟。 只要得知弟弟活的很好，她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至于遇见秦灼，确实是出于意外。 虽然玉佩是罗蕊特意留下的，但走错房间却并非有意，毕竟在昆仑塔发生这样的错误，定然是要遭受责罚的。 秦灼给罗蕊的第一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秦灼的长相实在太过异常，和她见过的所有三州商人都不同。 起初罗蕊还以为秦灼是本地的修炼者，出于好奇她也感受了一下秦灼的身体。 结果却让她极为意外，虽然不知秦灼到底为何会这样，但却让罗蕊有一种遇见同类的感觉。 秦灼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罗蕊便对他施展了媚术。 显然，秦灼与罗蕊遇见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他竟然凭借强大的精神力抵御了些许的媚术，不但没有碰自己，还在夜里直接逃离了房间。 这让罗蕊对秦灼更为好奇。 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机会，罗蕊在离开房间时，将玉佩留下。 因为走错房间，罗蕊受了一些苦头。 而当时负责为申松抱剑匣的侍者正巧因修炼不当，肉身崩坏，申松此人便在昆仑塔选中了罗蕊。 比起在昆仑塔中接待客人，为申松抱剑匣则更让她畏惧。 整个昆仑池皆知申松为人古怪，最难伺候，自己地位又这么低，若有一天被申松看不过眼，直接打死都很有可能。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跟随，罗蕊才发现申松欲望极强，每日与两位灵奴姐姐修炼功法，根本懒得去理睬自己。 这也让罗蕊舒心了不少。 …… 离开秦灼的房间，罗蕊快步回到楼上。 一靠近申松的房门口，便能听到屋子中肉体碰撞的声音，对于此时充满房间的淫糜气息，罗蕊早已经习以为常。 申松放剑的剑匣依然靠放在墙壁上，一旁的桌子上放着茶几。 罗蕊盯着茶几，整整愣了十多秒。 若说内心毫无犹豫，那是不可能的。 若换成别的灵奴，大概率便会将秦灼和符玲的谋划告知申松，但罗蕊不同，比起见到自己的弟弟，她对生的欲望便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深知待在申松的身边，就意味着失去了全部的自由。 所以哪怕是一丝的希望，她也要牢牢抓住。 突然，房间内的声音停了下来，身上披着薄纱的申松慢慢走了出来。 罗蕊瞥了一眼，紧忙低下了头，除了害怕，实在是眼前的画面根本没法看。 申松先是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你出去了？” 罗蕊身子一颤，头又低了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申松不比常人，若随意扯个谎，很容易会被对方识破，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罗蕊欲言又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申松靠近过来，一只枯瘦的手掌直接抓住了罗蕊的脖子。 罗蕊双脚顿时离开了地面，好似被铁环死死勒住，根本无法喘气。 视线中，是申松那张无比可怕的面容。 申松嘴角微微带笑，伸出另一只手，直接便将罗蕊身上的黑衫撕扯下来。 面前香艳的景象让申松刚刚冷下来的身体再次发热。 罗蕊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下意识的，她眼神中恨意立刻暴露出来。 对于这般眼神，申松不但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趣。 毕竟被人恭维惯了，面对此时的罗蕊，倒是让他更为兴奋。 正当申松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房门则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申松的语气极为不善。 “师叔祖，有人找，自称姓吴。” “知道了。”申松的语气缓和些许，那只捏在罗蕊脖子上的手掌也立即松开。 罗蕊瘫倒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哆嗦着。 此时的申松被人打断，也没了兴致，回房里穿好衣服，然后对着还坐在地上的罗蕊说道:“不用跟来，在房里等着我。” 罗蕊强忍着泪水，应了一声。 待申松离开，罗蕊这才敢站起身，她将被撕开的衣衫穿好，然后向卧室看了一眼。 那两名灵奴姐姐赤裸着身体，躺在床榻上，已经睡死过去。 毕竟被申松吸收了不少的精元，不睡个大半天，恐怕很难恢复。 罗蕊快步来到茶几前，本想将躯魂散加入其中，却立刻停下了动作。 她之前在昆仑塔内生活了好多年，对塔内的工作还算了解，清楚天一亮，房间内的茶水便会被换新，而此时乃是凌晨，若申松一时半会不回来，这瓶躯魂散恐怕就会浪费了。 罗蕊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立刻往茶水中下药，而是快步离开房间，让负责申松房间的店伙计换了一壶新的茶水。 换水的这一段时间里，罗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当茶水换好，罗蕊将一整瓶的躯魂散全部融入茶水中，做好这一切，她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第137章 交易 寅时一刻，正值深夜，圆月悬空，整个东海码头异常明亮。 申松来到一楼大厅时，别说是普通的客人，原本随处可见的店伙计也不见一个，只留了一位守夜的伙计坐在柜台前。 伙计闭着眼，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 这个时间，昆仑池并不接待客人，而坐在角落一身黑色掩体的男人，乃是之前申松特意与店伙计嘱咐，才让他破例进来的。 申松靠近过来，在一身黑衣的男人面前坐下。 男人抬手，将黑色兜帽褪下，露出一张好似经历过万千风霜的沧桑脸孔，即使有些邋遢，依旧掩盖不住男人原本的英俊。 此人正是神社后羿，吴家如今的家主，吴青。 “看来你最近遇见麻烦事了。”申松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对于此时吴青的状态，他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意外。 “风岛塌了……” 申松问道:“天灾还是人祸？” “一个叫符玲的赏金修士，她身边应该还跟着一位身份不详的刀客。” 风岛坍塌，陈娟被杀，吴青第一时间便赶至风岛，立即便发现了风岛附近子母山下临时搭建的木棚。 然后吴青来到东海码头，调查才知陈娟的悬赏令最近一段时间内，只被赏金修士符玲和一位刀客揭下来过。 申松神情有些怒意，语气中满是怪罪的意味:“当时提醒过你，风岛的守祭人选的要慎重一些，让她被通缉悬赏，这么大的隐患你不处理，还妄想能成大事！” 吴青被申松数落一番，深知理亏，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吴青特意暴露风岛位置，引陈娟修炼启神术，便算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无奈他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也只能出此下策，只可惜面临召唤逆光而行仅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出现意外了。 想到此，吴青的脸色便尤为阴沉。 他已经想好，等事成之后，第一个便拿符玲的肉身祭天。 “怎么处理这件事，想好了？” 吴青点了点头，说道:“东海码头有处备用的祭台，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施展启神术，我怕中途会出现意外，所以还请申前辈护在周围，助我一臂之力。” “放心吧，有我在，整个东海码头没人敢靠近你。” 虽然言语狂妄了一些，但吴青深知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整个苦海，申松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无上仙人之下的第一人。 而无上仙人这样的大人物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仙门，所以在东海码头，除非正巧遇见彼岸刀客，除此之外申松绝对有实力横着走。 “前辈，下一个黑夜我将开启术法，位置在山头向西的浅滩内。” 将祭台隐藏在山头的浅滩中，确实难以让人发现。 当然，因为祭坛对风水位置极为讲究，若是要代替风岛祭台的作用，位置也只能选在东海码头。 对于吴青而言，此处浅滩完全就是一个后手，如果利用别人施展启神术唤醒逆光而行，那么他在永夜之时，便拥有无比强大的能力。 然而若以自身作为启神者，那么在永夜降临之时，他的能力也会受到损伤，最起码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恢复。 所以若不是符玲打乱了他的计划，吴青也不必冒这个险。 每次想到这，吴青便恨的牙痒痒。 “知道了，明日入夜，我会过去的。” 吴青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放在了申松的面前，说道:“等事成之后，我再给前辈两瓶。” 吴青并非第一次和申松打交道，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透露自己有两瓶，这样对方也能更卖力一些。 此瓶中装着的，正是在苦海极为稀有的灵寿丹。 申松打开瓶子的瓶盖，鼻子靠近闻了闻，确认无误后直接便将瓶子中的丹药吞进了肚子里。 灵寿丹因为对世间一切生灵皆有效果，所以在苦海的价值也仅次于金色天穹的鱼卵。 只可惜像申松这种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怪物而言，灵寿丹的功效也只能发挥十分之一，为申松延长的寿命还不足一年的时间。 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去的申松一直靠此维持生命，这些年因为求购灵寿丹，花了他不少的积蓄。 而此次答应吴青，除了吴青手中有灵寿丹外，申松他自己也有修炼暗术，所以让世界进入永夜，对他而言也有着极大的好处。 事情谈好后，吴青并未久留，直接便离开了昆仑池。 此时的他披着黑袍，脚步极快，想着提前赶至山顶，在祭台周围再进行一番布置。 他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几乎是吴青离开昆仑塔的第一时间，符玲便从秦灼的房间窗户跳了出来。 符玲虽是刀客，却从小研习追踪术，对闭息法门了解颇深，当然，这些也是赏金修士必须要掌握的技巧。 符玲在黑夜里藏的极深，一路上与吴青皆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吴青虽研习暗术，即使在黑夜里，感知能力也并不出众，所以一路上即便非常小心，也并未察觉到符玲的存在。 东海码头依山建立，建筑布满整个山区，不过却无人在山顶活动，原因很简单，山顶有一圈不算深却极广的水潭，周围皆是浅滩，并且水源极浑，仿佛被下了诅咒一般，所以东海码头的人也很少会到山顶活动。 吴青将祭台建在浅滩中，自然不易被人发现。 没有了建筑的遮挡，符玲特意放远与吴青的距离，仅凭感知力一路跟随。 好在昆仑塔离山顶并不算远，没一会儿便抵达了浅滩。 吴青先是随意折断一根树枝，然后在浅滩周围能够活动的区域布置了几道结界。 是攻击型术法结界，两环，这种程度的结界对于符玲来说小事一桩，完全可以直接忽略。 显然吴青也没指望结界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但至少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便足够了。 毕竟施展启神术，最重要的便是时间。 符玲对吴青的真实实力并不了解，但凭借气息感受，对方绝对不可能会是像申松那般的强者，要不然他所掌控的吴家也不能一直碌碌无为，没啥名气。 但符玲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没有选择在此刻动手，想着等到天亮，在暗术能力最为薄弱的时候出击，胜算自然会更大一些。 而且申松那个老家伙刚刚与灵奴完成双修，定然需要休息，自己若出手快些，自己能在申松赶到前解决掉吴青。 符玲极有耐心，躲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树后面，一直等到天亮。 当余晖从东方涌来，月亮的轮廓完全消失，符玲立即动身。 “咻！” 一个眨眼间，符玲便靠近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吴青，手中攥着的圣极刀直接划出一道极为漂亮的弧线。 当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压迫袭来，吴青紧忙张眼，可此时作出反应，则为时已晚。 “唰！” 圣极刀落在吴青的脖颈处，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吴青的头便被直接斩了下来。 头颅落在地上，一直顺着坡道滚入了浅滩之中。 成功了？ 符玲并没有掉以轻心，以她这几年暗杀的经历来看，一般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定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果不其然，已经没了脑袋的吴青瞬间化为一摊黑水深入地面，形成一道黑影，迅速往一旁的阴影处钻。 影子？ 假的！ 符玲立刻侧身，一棵巨树下，吴青就站在其中的阴影处。 符玲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盯了一夜的人，居然是吴青的影子。 符玲仔细回忆，自己从始至终视线就没离开过吴青，对方又是在何时完成的以影化形？ 第138章 吴青 并非是符玲没有分辨出吴青何时使用的以影化形。 而是他在离开昆仑塔的第一时间，便将本体藏在了影子里，而他身上的黑袍完美遮挡了替身所表现出来的瑕疵。 符玲又对吴青不算了解，所以并没有分辨出跟踪的其实一直都是替身。 当然，吴青自始至终都没察觉到符玲。 之所以会使用以影化形，则是他的性格使然，无论去哪，都会使用这一招，为的便是避免被人暗杀。 可想而知吴青的仇家可绝非符玲一人。 …… “你就是符玲？”吴青冰冷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符玲。 而这一次，符玲没有立即动手，她也在观察着对方。 不得不说，吴青这个人长的倒是蛮俊俏的，挺符合符玲的胃口，只可惜这样俊俏的一副皮囊，马上便要失去生息了。 符玲爆发杀意，周围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手中圣极刀如箭矢一般，向着远处的吴青疾驰而去，刀刃蕴含的磅礴刀意，掀起如极光一般的阵阵涟漪。 吴青瞳孔一缩，整个人化为一摊黑色的死水，直接与地面的影子融为一体。 圣极刀的刀意在周围突然爆裂开来，整个空间连带着巨树皆被如网一般的刀意撕裂。 幸亏吴青的暗术能够与阴暗面相融，不然面对全境的刀意，只有被杀的份。 巨树四分五裂，散落在地，没了遮蔽物，吴青的身体自然而然便会立刻显现。 他紧忙侧身，一个纵跃与还悬浮于半空中的圣极刀拉开距离，然后紧忙伸出手掌，大声说道:“等等，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吴青伸出手掌之时，一只仅有蝌蚪大小的影子钻进地面，正向着昆仑塔的位置疾驰而去。 仅从符玲的一次出手，吴青就能够判断对方的实力绝对不低，此时的他只能选择提前通报申松，而自己只要拖住对方即可。 毕竟昆仑塔离这儿的位置并不算远。 符玲并未理会吴青，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势。 “一万枚海币！” 符玲愣了一下，她的出招因吴青的话迟疑了片刻，这也让吴青十分轻易便躲开了圣极刀第二波的攻势。 见符玲是这样的反应，吴青的嘴脸勾勒出一抹笑意。 毕竟是个赏金修士，若要问这帮人最需要的，那必然就是钱财。 “现在给？”符玲问了一句，却并未收起杀意。 “自然。” “哈哈哈，那我杀了你，这些钱不也还是我的！” 言罢，符玲再次控制圣极刀，滔天的刀意犹如极光形成刀网，将吴青笼罩其中。 吴青惊慌之际，知道周围已经没有阴影处可供自己躲避，于是连忙爆发杀意，硬接刀网。 “唰！唰！唰！” 黑息爆发，与刀网相互纠缠，却也只能给吴青撑出一秒钟的时间。 他急忙扭身躲避，但还是被极寒的刀网刮伤，整个身体瞬间血肉模糊。 那张极为英俊的脸庞上，也被划出了一道瑕疵。 吴青神情阴沉到了极点，此时哪还有半点藏锋的想法，必须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使出来。 他怒呵一声，双手成掌，掌心篆刻的三道术纹开始散发黑暗的气息。 双掌合十的一瞬间，脚下便有黑暗开始蔓延。 速度极快，不给符玲反应的时间，便已经将符玲包裹其中。 一瞬间，符玲的视线被黑暗笼罩，甚至连耳边的风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仅剩的，只有心跳声，还有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吴青施展的术法与永夜极为相似，但符玲却明白这并非永夜，只是召唤出一个罩子将一处区域围起来了而已。 符玲爆发强烈的杀意，一个转身间，圣极刀便形成了压迫感极强的刀网，直接将黑暗撑破。 在力量的碾压下，吴青的术法也仅仅只能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当视线重现光明，符玲却发现吴青则已经消失不见了。 符玲延伸感知力，依旧没有感知到吴青的存在。 跑了？ 第139章 剑鸣与刀辉（1） 另一边，吴青所召唤的影子蝌蚪，正以如猎豹般的速度向昆仑塔赶去。 然而赶至昆仑塔时，申松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与吴青分开后的申松，因为身体刚刚吞服了一颗灵寿丹，需要消化，于是回到房间，喝了口茶水后便睡了过去。 听着申松发出鼾声，站在卧室外的罗蕊这才敢抬起头。 她轻步靠近卧室，向里看了一眼，申松就躺在两位灵奴姐姐的中间，睡的极其安详。 罗蕊不清楚自己给申松下的到底是什么药，也不知道现在起没起作用，她稍微在房间等了一小会，确定申松已经睡死过去后，便想着赶紧去告知秦灼。 然而当她才想着离开房间，一声尖锐的呵斥突然从卧室传了出来。 罗蕊被这一声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就栽倒在地。 申松走了出来，满脸的狰狞。 此时他的面容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就像是得了红眼病，看上去尤为瘆人。 “你往茶水里放了什么！” 申松几乎是咆哮着的喊出这句话，整个人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罗蕊又岂能抵抗住如此压迫，整个人跪倒在地，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申松好似发了疯，踏步冲来，干枯的手掌直接抓向罗蕊的头顶。 面对此场景，罗蕊眼眶溢出泪水，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身前，手中短刀一挥间，周围气温疯狂飙升。 原本包裹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压迫感消失了。 罗蕊站了起来，不等说话，突然出现的男人立即揽住她的腰肢，将其抱至身前，趁着申松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将房间的窗户撞破，从高空跳了下去。 男人的面容被灰袍遮挡，无法看清，但罗蕊却认出他了这一身的灰袍。 此时救出自己的男人，正是秦灼。 秦灼跳下昆仑塔，天空已经蒙蒙亮，他的出现倒是引起了周围些许过路人的关注。 “你快看！” “居然有人敢抢昆仑塔的灵奴，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 果不其然，已经接近疯狂的申松立刻跟了出来。 而他的身后，悬浮着一把通体金色的长剑，正向外发出强烈的剑鸣之音。 申松的出现，让周围人皆是一愣。 当反应过来时，这一逃一追的两人皆已经不见了踪影。 符玲之前给秦灼大致讲述了一下躯魂散的作用，虽然能够让申松变的疯魔，但像申松这般强大的修炼者，倒也可以抵御几分躯魂散的药性，所以一旦被对方盯上，便免不了一场苦战。 秦灼也并非是想避战，但在昆仑塔和一位昆仑池大长老打，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自己还正在被云鹤峰调查，在东海码头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 所以此时的秦灼只能拼命的跑，到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才能停下。 也幸亏申松的强项并非速度，这也让秦灼带着罗蕊不至于无法应对。 申松和秦灼的追逐战在东海码头造成了不小的惊动，其中自然有穿着白色统一服饰的云鹤峰弟子。 秦灼跑至码头边缘，依旧没有停步。 他跳入海面，蜻蜓点水，踏步而行。 申松在后面紧追不舍，更是在强烈的嘶吼着，嘴上说的话倒是极为难听。 面对如此场面，被秦灼抱在身前的罗蕊竟不再那么胆怯。 秦灼仿佛有一种魔力，他身上的气息完全消除了罗蕊原本的恐惧。 罗蕊生平，也是第一次有过这样可以毫无保留信任一个人的感觉。 秦灼对苦海并不熟悉，也只去过风岛，并且风岛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周围根本无人踏足，所以将申松引至风岛，便是最好的选择。 第140章 剑鸣与刀辉（2） 秦灼在风岛一处巨石后停下步伐，然后将罗蕊放下，并未说话。 罗蕊一直盯着秦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挤出了两个字。 “小心。” 此时疾风骤起，一抹灰色覆盖天空，大雨蓄势待发，给人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侧方袭来。 先是一把金色飞剑从天而降，直接插进地面。 一处由金色气息凝聚而成的剑阵以飞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直至将整个风岛包围。 尖锐的剑鸣声无比刺耳。 若一般修炼者听到，定然会觉得心烦意乱，但秦灼却比较特殊，因为他无心，自然对此时的剑鸣没有任何的感觉。 申松靠近过来，呼吸急促。 他的双眼完全被红色填满，甚至有血液在其眼眶渗出，看上去尤为惨烈。 申松的杀意压迫感极强，但秦灼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和杀意外放的频率十分不规律，显然精神出现了些许的问题。 正如符玲所说，炼制躯魂散的过程极其复杂，主要的材料乃是归墟灵石磨成的粉末，这种石头之所以珍贵，就是拥有吞噬三魂，克制修士的效果，在苦海也是很难求得到。 除非将三魂修炼至无上仙人的境界，不然任何修士皆会被躯魂散的药效吞噬。 申松实力不俗，虽然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和三魂的雄厚抵消了躯魂散的一部分药效，但此时的他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这种癫狂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 所以秦灼不必和对方完全硬碰硬，只要一直耗下去，申松定然会自行崩溃。 此时的申松精神受损，已经失去了清醒的头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鲁莽，一直追了秦灼这么久。 此时他的最优解，定然是赶紧逃回仙门，修复三魂才是上策。 “去死吧！” 申松没有任何犹豫，狂躁的他上来便使出了杀招。 立在中央的飞剑一个挥舞间，便有一道将空气分割开来的剑气向秦灼疾驰而来。 秦灼拔出青晖刀，感受着不断袭来的压迫，立刻斩出一刀。 秦灼清楚，面对像申松这样的对手，他的每一次出刀，必须要使出全部的力量。 刀意席卷而来，即使已达七境，可在申松的剑气面前只撑了一秒钟，便被冲散，消失在了空气的裂痕中。 秦灼紧忙跳步，整个人高高跃起，躲开了剑气的冲击。 剑气斜落于废墟地面，惊起浓郁的土石烟灰，整个地面瞬间开裂，被剑气斩为两截。 秦灼大惊，他显然还是低估了申松的实力，即使对方中了躯魂散，可力量依旧恐怖如斯。 申松看自己的剑气扑了空，整个人直接冲向还处于半空之中的秦灼，一记刚猛重拳便挥了过去。 秦灼“呵”了一声，杀意外放的同时爆发出武人独有的气息。 神武之力，极其磅礴。 申松近在眼前，秦灼也来不及挥刀，另一只手掌成拳，只能硬接。 “嘣！” 一声强烈的闷响，秦灼只觉泰山压顶，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下疾驰。 杀意爆发，秦灼身体一个翻转，整个人重心向下，双脚稳稳站定，脚下石板皆碎裂成渣。 “神武！” 申松整个人也落了下来，因为秦灼展现出的强硬力量，申松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些许。 秦灼见状根本不不给对方考虑的机会，直接挥出一刀。 刀意如滚滚烈焰席卷而去！ 申松狂吸一口气，当烈焰刀意靠近过来后立刻吐出，一股强烈的气息直接将秦灼斩出的刀意全部吹散。 然而当刀意散开的一刹那，秦灼如鬼魅般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申松的后方。 狂暴的刀意紧随而至。 刀辉四散，烈焰骤起！ “叮！” 申松双指并拢间，剑光绕体，随即剑鸣响起，无比尖锐。 磅礴的刀意根本无法渗透由剑气形成的防护罩。 申松转身间，双指奋力一点，直接按在了秦灼的眉心处。 剑指探魂，可破万道！ 这一刻，秦灼感觉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迅速的向外扩散，离他越来越远。 申松的这一指直接震动到了秦灼的三魂。 秦灼的三魂剧烈的摇晃着，他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错开了一般。 一股暖意从眉心升起，秦灼顿住身形，原本动荡的三魂也安静下来。 “刀魂？” 申松大惊，他的这一手“剑指探魂”不但可以破坏三魂，更是能够探测出对方三魂之力的深浅。 申松在手指点到秦灼眉心时，便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抵御了自己的剑指。 那感觉极为熟悉，正是只有彼岸刀客才能修炼出的刀魂之力。 申松的头脑再次清醒了一些。 一个还没达到全境的刀客，居然拥有刀魂，甚至还能够释放出神武之力，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申松嘴角带笑，双眼中的血红已经开始变淡。 秦灼将申松状态的变化全看在了眼里，知道躯魂散的药效似乎开始挥发后，不免有些郁闷。 “你不是苦海的修士！” “……”秦灼并未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没有召唤魔火与刀灵的打算。 毕竟秦灼不敢保证，有没有云鹤峰的弟子就藏在暗处观察着自己与申松的战斗。 申松狂躁的情绪缓和下来，他先是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罗蕊，声音中满是不屑:“为了一个灵奴而已，做到这种地步，你真是有够蠢的。” 申松猜到了罗蕊给自己下药是秦灼所为，却没猜到秦灼真正的动机。 秦灼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机会杀死对方了，此时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符玲那边办完事，定然会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若是有一位全境刀客的帮助，倒还有些许希望杀了申松。 申松眼眸中的冷意覆盖了血色，双指并拢，一个挥舞，一道剑气立刻向着远处的罗蕊飞驰而去。 在申松看来，自己如今杀了罗蕊，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定然会更加痛苦。 无论是秦灼还是罗蕊，对申松而言，则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几乎是剑气涌现的一瞬间，秦灼立刻挥臂，披在身上的灰袍化为一条长巾，赶在剑气之前靠近罗蕊。 灰袍将罗蕊包裹，带着她直接腾空而起，躲开了剑气的攻击。 随即，被灰袍包裹的罗蕊直接掉入海中。 灰袍有自主行动的能力，秦灼利用灰袍，让罗蕊离开此处剑阵，如此一来，他倒也能够完全专心的来应对申松。 申松见此情况，勃然大怒，飞剑直指秦灼，化为数十道剑影，伴随着剑鸣之音，一同斩向秦灼。 秦灼怒喝一声，磅礴的神武之力向外扩散，由刀意形成的火焰将青晖刀刃包裹，面对飞过来的数十道剑影，依旧不卑不亢。 唰！唰！唰！ 秦灼每一次挥刀，皆用尽全力，可即使如此，他的肩膀和大腿还是被剑气所伤，露出白骨。 “此人剑阵似有限制，去海面上和他打！”一直藏在秦灼体内的南烛突然出声提醒。 秦灼会意，紧忙转身，身影犹如鬼魅，躲开了飞剑的追捕，立刻跳出了风岛。 他落在海面之上，却不料剑影一直追了出来。 秦灼挥刀抵挡，却发现剑影的气息似乎有所减弱，比起刚刚的攻势，此时秦灼未感到丝毫的压迫。 由此可见，离开了剑阵的剑气，实力也会被大打折扣。 “算你还有点脑子！” 见秦灼离开了剑阵，申松也没觉得意外，整个人腾空而起，悬浮在海域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秦灼，眼神中满是蔑视。 大雨如期，倾盆而下。 第141章 观战 正如秦灼所想，此时站在子母山内观战的十几名修炼者，正是一众云鹤峰弟子。 而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眼眉低垂的老者，乃是云鹤峰鼎鼎大名的云景长老。 他在云鹤峰的地位不低，实力更是不俗，前些天死在海中的云齐，正是云景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此时云景下山，目的便是找出杀害自己弟子的凶手，亲手报仇。 这几天的搜查一直没有进展，这也让云景长老心情十分郁闷。 此次前来观战，完全也是出于好奇。 疑惑到底是哪位散修竟然敢公开挑衅昆仑池的剑修申松，所以便带着十几名弟子前来观战。 “师父，那刀客竟然发现了剑阵的弱点。”其中一名弟子开口道。 他们八大仙门之间明争暗斗，关系并不算融洽，所以此时见有一位年轻刀客敢挑战号称仙人之下无敌手的申松，心中皆尤为敬佩，所以在观战的时候，心中更是希望这位年轻的刀客可以赢下这场对决。 昆仑池的大剑修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刀客打败，这种伤士气的事情，绝对算得上是昆仑池的污点，十年之间内甭想洗掉了。 整个玉鹤峰的弟子，皆想看到这幅大快人心的画面。 年轻弟子毕竟见识短，云景长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太小看申松了，即使他现在状态不佳，但依旧没有输的可能。” 站在云景长老一旁的中年修士开口道:“即使申松将全部弱点暴露在此刀客的面前，他也绝对不会输的，两人的境界，天差地别。 不过这刀客倒是有几分魄力，而且他能够爆发神武之力，确实让人非常意外。” 年轻弟子疑惑的问:“小师叔，何为神武之力？” 中年修士解释道:“一种武人的气魄，上古时期兵家皆修武，但修武伤寿，虽然力量极强，但寿命却很短，所以到了如今，我们修士将体魄练至六重巅峰便会停下。 因为再想提升体魄，修炼出神武之力，便会对自身精元受到影响，别说是我们，就算是一般的刀客，也不会修武修到太深。” 云景长老补充道:“并非是不想修的太深，而是修武之难，与练刀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之精力终归有限，根本无法做到两者皆可兼备。 这年轻刀客幸亏练出神武之力，不然在第一招时，便就会败下阵来。” 正当云鹤峰的修士一边观战一边交谈之际，远处的战局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开剑阵的年轻刀客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然而原本立在风岛中央的金色飞剑，却重新回到了申松的脚下。 飞剑所散发的剑气重新成环，再次形成剑阵，将年轻的刀客包裹其中。 看到此时场景，云鹤峰的年轻弟子不免惊呼出声。 “竟然可以改变剑阵！” 他们虽然年轻，但私底下相互间倒是没少交流关于其它仙门的术法，而且仙门之间时有切磋比试，所以在他们见到的昆仑池弟子中，一旦飞剑成阵，便代表着画地为牢。 虽然剑修实力在同境之内要稍显更强，但空间的限制也算是他们的弱点。 所以此时看到申松可以随意改变剑阵的范围，皆是无比的震惊。 云景长老和他身边的中年修士神情却依旧如常。 对于能够改变剑阵的范围，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在昆仑池中，一般修炼境界颇高的弟子和长老皆能可做到。 更何况还是像申松这样级别的大剑修。 正当云鹤峰的众人以为年轻刀客会就此陨落之时，年轻刀客所展现出的精神力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只见他在闪烁着剑影的剑阵中不断扭转着身形，手中短刀斩出一道道磅礴的火焰涟漪。 可纵然如此，他的肉身也已经被飞剑刺的千疮百孔。 若换成寻常刀客，在这种强压之下，早已经倒下才对，可这年轻刀客就好似拥有无止境的生命力一般，不但没有显露衰败之意，反而越战越勇。 “可惜啊……”就算是对刀客一向嗤之以鼻的云景长老，此时竟也对这挥刀的年轻人起了恻隐之心。 当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刀客，他自然也不可能去得罪整个昆仑池。 然而下一刻，云景长老眼眸一缩，对眼前景象无比震惊。 只见围绕在年轻刀客周围的剑影之中，突然有一道剑影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竟毫无预兆的刺向漂浮在半空中的申松。 正在操控飞剑的申松也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飞剑竟然会不受控制。 “师兄，我……没看错吧？” “……” 云鹤峰众弟子皆是震惊。 云景长老也是在震惊中久久才缓过神来。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申松的剑影会突然不受控制，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第142章 险棋（1） 不止云鹤峰，在风岛的战斗进入高潮之际，不少在东海码头目睹到追逐战的散修，也赶来了不少。 他们分散在子母山的各处，皆找到了最佳的观战区域。 围观修士之间的战斗，也算是苦海这个地方一直以来的习俗了。 …… 围观修士的增多，让秦灼不得不感受到一双双陌生瞳孔的注视。 他想着，其中定然会有云鹤峰的修士。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申松虽然因为躯魂散的毒性实力受到了些许的限制，但依旧十分强大。 秦灼虽有神武之力的加持，但仅凭七境刀意，显然在对方面前是不够看的。 如今云鹤峰又有人在观战，他自然不能使用魔火与刀灵。 如此这般，等待秦灼的，或许只有死亡。 “！” 突然，秦灼灵光一现，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浮现。 面对此困境，或许只能赌一把了。 而被自己剑气攻击的申松也是一脸的意外。 当剑影靠近过来时，申松才感知到剑影中蕴含的杀意并非属于自己，而是和秦灼爆发的杀意一模一样。 由此可以推断，对方在与剑气纠缠之时，利用三魂的力量吸收了部分的剑气，然后使剑气与自身杀意融合，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剑气。 可以融合它人攻击的术法，申松一时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不是术法嘛…… “难道……你小子的三魂吞噬了器物？” “……” 周围剑气攻势顿停，秦灼已是千疮百孔的身躯站在海面上，并没回答申松的问题。 申松只以为秦灼默认了，于是大笑出声，说道:“看来，我还真不能就这么杀你，你的三魂可好东西啊……”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秦灼依旧是一副僵尸脸，似乎对身体所受的伤害完全不在意。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交易？” 秦灼将青晖刀收入刀鞘，然后向前迈了几步，尽量靠近申松，他收起杀意，声音平淡的说道:“你难道没觉得我的身体有什么古怪嘛？” “一副活尸躯壳而已，在苦海，没什么奇怪的。” “……”秦灼依旧不发一言。 申松略微皱眉，确实发现了些许的古怪，他悬浮在半空中的身躯也落在了海面上，盯着秦灼仔细看了几眼，随即瞳孔一缩，意外的说道:“你……居然是尸炉！” 秦灼又靠近了几步，申松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此时的秦灼对他而言已经不具有任何威胁。 秦灼伸出一根手指，短暂燃烧三魂，一根极小的火苗在手指升腾，随后转瞬即逝。 “魔火！你懂得《天尸录》！” 秦灼嘴角微抽，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果不其然，没有一个修炼者能够抵御《天尸录》的诱惑。 《天尸录》对于此时的申松而言，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苦海之所以灵寿丹价格昂贵，一丹难求，这和天尸仙门的陨落有直接的关系。 《天尸录》乃炼丹一道中的翘楚，故此天尸仙门的门主才会被称其为“丹仙”，若自己修成了《天尸录》，到时候自然不必再为自己寿命发愁，而且凭此仙道成为无上仙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位凭《天尸录》成为无上的大剑仙，试问整个苦海，又有何人能与之一战？ 想到此，申松不由自主的大笑出声。 因为战斗突然停止，这倒是让在子母山观战的修士们觉得极其无聊。 刚刚秦灼召唤的魔火也只是匆匆一瞥，故此并未被云鹤峰的修士发现。 而看着面前申松的反应，秦灼便知自己这招险棋或许真能行得通。 第143章 险棋（2） “……” “我传你《天尸录》，你放我和罗蕊一条生路，如何？” “……还真是个情种。” “虽然我伤了你些许的三魂，但只要得到《天尸录》，这点小伤对你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 对于秦灼突然提出的交易，申松并未有半点的怀疑。 虽然他只是召唤出一点点的小火苗，但申松看的真切，那确实是天尸仙门独有的魔火。 但让申松十分意外的是，秦灼没有选择先离开这个地方，却坚持要在此时此刻传授《天尸录》。 虽然申松有些疑虑，但他左思右想，觉得秦灼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后，便同意了下来。 秦灼靠近申松，收起杀意的他神情略显疲态。 他抬起一指，伸向申松的眉心。 申松抬手，立即打断。 若是想直接传授功法，需割舍些许三魂之力，并将功法记忆凭借眉心传输，毕竟眉心是连接修炼者三魂最近的地方，如此最为方便。 相对的，眉心也是修炼者最脆弱的地方。 申松虽然觉得秦灼对自己不具有任何威胁，但他还是留了一手，想着绝不能让对方直接触碰到自己的眉心。 “用掌心传授。” 言罢，申松向秦灼摊开手掌。 秦灼对此并未在意，毕竟此时的他确实是想传授对方《天尸录》，没有任何其余的想法。 秦灼燃烧身体的三魂，将手指点在申松的掌心。 一段记忆传进申松的大脑之中。 下一刻，一副画面便在申松的记忆中呈现。 那是天尸仙门禁地的一处巨大石碑，上面篆刻着有关《天尸录》的全部功法。 “妙啊……” 见此仙道功法确实并未作假，申松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光辉，仿佛自己成为仙人的场景便近在眼前。 传授完《天尸录》的秦灼并未松手，而是燃烧了自身大部分的三魂之力，将魔火一并传进了申松的体内。 申松感受到强烈压迫的同时，立刻抽离手掌，另一只拳头直接轰向秦灼面门。 秦灼连忙抬手格挡，整个人被向后震飞数十米远。 见双方再次剑拔弩张，原本还觉得无聊的观战修士们再次聚精会神，紧怕错过了任何精彩的画面 “你小子，这是做什么！”申松勃然大怒，欲想召唤飞剑，却突然感觉身体一暖。 原本压迫的感觉慢慢变的温和。 “这是……” 秦灼向前几步，解释道:“《天尸录》与寻常术法不同，仅仅懂得功法秘诀，也很难悟得要领。” 此话并非秦灼乱说的，天尸仙门之所以门中弟子可修天尸录，正是因为仙门千年以来慢慢滋生的气运与天尸录十分契合，而天尸仙门中还提供尸炉，供其弟子使用。 申松本就是仙门的大长老，所以对此更是比任何人都了解。 “天尸仙门已经陨落，气运消失，我的三魂经过常年的魔火烘烤，也已经沾染了不少天尸仙门的气运，所以分你些三魂，可助你早日成仙。”秦灼的这番说辞，倒是说的天衣无缝。 申松凝聚精神力，没多久便掌控了秦灼传送到自己体内的三魂之力，他外放杀意，运转天尸录的口诀，瞬间，霞光涌现，不冷不热的魔火瞬间燃烧，将其身体覆盖大半。 看着自己召唤而出的天尸魔火，申松狂笑出声。 秦灼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手掌也已经握在了腰侧的青晖刀柄上。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勾勒在嘴角，秦灼则已经猜到对方即将会做什么了。 完全掌握了天尸录的申松收起笑容，一双被贪婪填满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秦灼。 “愚蠢的刀客……” 申松如今召唤魔火则是燃烧的秦灼三魂，毕竟想要融合其他人的三魂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它人的三魂总归有限，申松又岂能放过秦灼。 更何况，秦灼的身体，就是现成的尸炉。 凭借这一点，申松今日便不能放了秦灼。 此时海面上发生的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围观的众修士。 “那是？” “是天尸魔火！” “怎么可能，申松竟然懂得天尸魔火…天尸录不是已经失传了嘛！” “……” 天尸仙门虽陨落，但当时未在仙门中的弟子倒算是逃过了一劫，所以天尸录并不算得上是完全失传。 只是没有了天尸仙门的山门气运，常人根本无法再修炼出天尸魔火。 所以此时申松展现出这一手，自然会惊呆所有的围观者。 “没想到啊，这申老鬼居然炼成了天尸录！” “想必这昆仑池，恐怕快要易主咯……” “……” 子母山上三三两两的散修们震惊之余，更是觉得这次来的真是值了。 然而只有站在云鹤峰众修士中央的云景长老，脸色阴沉至极。 “师父……那是！” “是他！是他杀了云齐师兄！” 云齐死在东海，别说是肉身，连三魂都被烧的一丝不剩，云景赶至现场时，立刻使出了门中的感知器物，然而查到的唯一线索，便是云齐是被一团如霞光般的火焰烧成灰烬的。 而那特殊的火焰，正是出自天尸仙门的天尸魔火。 带着众弟子在东海苦苦找寻了这么久，没想到凶手居然是昆仑池的一位大长老！ 云景眼眸布满血丝，强烈的悲愤直接冲到了头顶，他声音雄厚，一字一句的说道:“云鹤峰弟子听令！与我一同杀了那个老匹夫！” 话音刚落，数十道云鹤峰弟子化为一道白光，齐齐冲向远处的申松。 那股强烈的压迫，秦灼立即捕捉。 见足有十几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秦灼不免大喜，看来自己设计的这招“引火上身”，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能和申松掰掰手腕的大能。 当然，即使能引起两大仙门的争端，秦灼便就有喘息的机会。 “咦？” 面对突然将自己围起来的云鹤峰弟子，申松也是一脸的疑惑。 “列阵！” 随着云景长老的一声呐喊，云鹤峰众弟子围绕成一个圈，同时爆发杀意，紫黑色的气息顿时涌现，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空间被直接撑开。 此乃云鹤峰束神阵，四术中的绝顶阵法，专门用于克制像申松这样强大的修炼者。 申松环视一圈，看向阵法之外的云景，出声喝道:“云景，你这是做什么！” 八大仙门虽然在苦海明争暗斗许多年，但绝不会将争端给直接摆在台面上，更何况申松并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云鹤峰的云景，两人虽互相认识，但交往不深，更无仇怨而言。 “今日我便要替我死去的徒儿杀了你这个老匹夫！” 已经怒火中烧的云景显然不想给申松解释的机会。 紫黑色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向申松，申松自然无暇在顾及秦灼。 他双指并拢，飞剑旋转间，立刻形成一处剑气防护，将突如其来的压迫气息全数格挡在外。 “云景，你今天到底是发什么疯！” 申松本以为秦灼或许是和云鹤峰有些交情，所以才引来云鹤峰的帮忙，但看此时云鹤峰对自己的态度，事情显然有些不对劲。 申松格挡住束神阵，然后瞥了一眼正退至远处的秦灼，察觉到了他脸上的一抹笑意，瞬间反应过来。 完了，自己中计了！ 申松并非愚钝之人，作为昆仑池的大长老，云景的弟子云齐被杀一事他也是清楚的。 “……” 原来是魔火！ 杀死云齐的，原来是魔火！ 这一刻，申松恍然大悟，秦灼之所以提出交易，传授自己天尸录，就是为了做给在不远处观战的云景看。 目的，便是让他们将矛头指向自己。 好一招借刀杀人！ 第144章 险棋（3） “等等……” 申松奋力阻止，想赶快将事情解释清楚。 不料他仅仅出现片刻的不集中，便让周围的紫黑色气息钻了空子。 气息破开申松的剑气防护，犹如一根手臂粗细的锁链将申松双脚牢牢捆住。 面对着不断收缩的铁链，申松略显慌乱，情急之下立刻燃烧秦灼留在体内的三魂，强烈的天尸魔火泛起涛涛霞光。 魔火与紫色的气息相互纠缠，没多久，便将锁链融化成一滩紫黑色的死水。 “云景，先住手……” 此时的云景见申松竟又使出天尸魔火，他便联想起自己爱徒死时的惨烈模样，整个人直接陷入疯狂。 一阵强烈的呐喊从周围响起，身处于束神阵中央的申松压力越来越大，他也不得不依靠魔火来格挡正不断寻找机会困住自己的“锁链”。 云景怒喝一声，磅礴的杀意突然爆发，身体周围似有游龙，一个闪身间，带起龙吟之音。 拳怒，龙啸！ 犹如一颗冲天而降的陨石，云景这一击丝毫没留余地，直接轰向被困阵法中央的申松。 申松眉心显露金光，整个脸则已经被压迫而来的云景气息挤压变形。 此时此刻，他自然也不能有任何犹豫，既然解释不通，就只能先制服对面，才可保证自身安全。 飞剑成旋，剑光四溢。 如龙啸般的拳风直接轰击在飞剑之上。 空间破碎，两股力量因撞击产生的气压将周围地面海水直接撑开一处巨大的圆形凹槽。 此时的秦灼，已经将被灰袍包裹的罗蕊救上了岸。 因为灰袍将海水隔绝在外，所以罗蕊并未有任何的不舒服，当她再次见到秦灼时，不禁欣喜若狂。 可秦灼此时千疮百孔的身体，还是让她泪流不止。 当然，秦灼之所以做到如此，并非皆是为了罗蕊。 但是像罗蕊这种从没感受过被爱的人，总会将别人对她的好不断的放大。 “在这等着我。” 秦灼撂下一句话，随即便再次赶赴战场。 其实秦灼原本的打算是当云鹤峰弟子绊住申松后，他便立刻带着罗蕊离开此处。 这样一来虽然可保此时性命，可一旦申松没死，将此事与云鹤峰讲清楚，那么到时候秦灼便算是得罪了云鹤峰与昆仑池两大仙门，想活着离开苦海便就难了。 所以当秦灼发现云鹤峰众修士中有一位年迈的大能后，他便转变了想法。 见云景之愤怒，显然死去的云齐与他关系匪浅。 如此剑拔弩张，秦灼自然要助云鹤峰一臂之力。 只要杀了申松，死无对证，昆仑池事后算账也只会将矛头指向云鹤峰。 如此一来，秦灼方可全身而退。 剑气与拳风在束神阵的中央相互交汇，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 若在平时，两人状态皆处于巅峰，云景绝对不是申松的对手，只可惜如今的申松今非昔比，不但被躯魂散吞噬了大部分的三魂之力，刚刚与秦灼的战斗也算是消耗了不少。 如今又处在束神阵中，能与云景打个平手，足以证明这“仙人之下无敌手”的赫赫威名。 不过申松抵御束神阵的魔火，是燃烧的秦灼三魂，终归有限。 一旦魔火消失，束神阵将申松禁锢，那么战局便立刻发生变化。 秦灼踩踏在海面之上，一直观察着阵中情景。 秦灼极有耐心，待魔火势头变弱，数道气息锁链围绕在申松双脚之时，他这才立即动手。 杀意爆发，秦灼立刻靠近申松，青晖刀刃直接劈向他的头顶。 申松感受到了秦灼的压迫，紧忙抬手，飞剑悬空，与秦灼刀刃相互撞击在了一起。 因为秦灼突然的加入，令申松注意力不得不分散开来。 云景的拳头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申松的前胸之上。 “噗！”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洒而出。 秦灼见飞剑气息消散，再次挥刀，磅礴的刀意直接将申松拦腰斩断。 即使身体被一分为二，申松依旧没有断气。 他双目血红，发出无比强烈的悲鸣。 见此状况云景一惊，大叫道:“快散开！他要自爆！” 云鹤峰弟子立刻四散逃窜，云景长老跑的也是极快，一个呼吸间，便和身体不断膨胀的申松拉开了距离。 秦灼见状，只能跳入海中。 然而不等他向海底多深入一些，强烈的爆炸便从海面惊起。 幸亏申松的三魂所剩不多，要不然像他这般强大的三魂引起的爆炸，定然会毁灭方圆几里的一切事物。 第145章 影子蝌蚪 另一边，符玲对吴青的猎杀并不算太过顺利。 吴青的实力自然不如符玲，此时又在白天，他能赢的胜算几乎为零。 他尽量拖延时间，可等了许久，依旧没见到申松的身影后，心中暗道不妙。 显然，申松那边也出现状况了。 见此情景，吴青便已经没有了和符玲周旋的想法，至于一个月才能施展一次的启神术，也不能急于一时了。 此时此刻，显然保命最为重要。 身穿黑袍的吴青将自己的手指咬破，黑色的血液开始从手指向身体蔓延，直到整个身子和黑袍融为一体。 暗术中的绝顶术法，黑灵附体。 被自身黑血染体的吴青速度不断攀升，整个人焕然一新，与刚刚完全判若两人。 此术虽可提升吴青的速度和力量，却极为消耗体内的血液。 一旦血液消失殆尽，他便也会失去生机。 由此吴青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摆脱符玲。 身影犹如鬼魅，一个闪身间躲开剑网的攻击，吴青立刻跳下山顶，向东海码头人流众多的街道中飞去。 符玲此时也有些无奈，她本以为吴青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竟还留了一手。 他紧随其后，凭借敏锐的感知力一直锁定住了吴青。 “唰！” 即使处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符玲也并未有任何收手的打算。 作为一位合格的赏金修士，根本不可能会被周遭的环境所束缚手脚。 吴青也是没想到，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符玲竟然还敢出手。 他本想躲避，无奈圣极刀的速度实在太快，直接贯穿了吴青的肩膀。 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本就血少的吴青不得不将“黑灵”收起，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 街道两侧的商人将摊位立刻收起，然后躲在自家房子，靠着窗边，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原本路过此街道的行人也是与符玲拉开一段距离，津津有味的看着符玲和吴青两人。 苦海习俗，有争端，必有围观之人。 吴青踉跄的站起身子，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于是笑了笑，说道:“是逆光而行让你来的吧！” 符玲没有回答，冷清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的盯着吴青。 “他想活得清净，所以就不管我们这帮信奉他几万年的人了吗！什么狗屁的神！他就是一只虚伪的怪物！” 其实符玲非常理解现在的吴青。 作为神社后羿，实则就是一群被神抛弃的修炼者。 想要变强是人之常情，仙道为了修得长生，不也是迫害了数之不尽的凡人。 若真想论是神明错了，还是吴青错了，这种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 符玲年纪虽不大，但却很了解，这苦海之地就不是论对错的地方。 遵从本心，方为正道。 至于吴青悲惨的童年，曲折的遭遇，还有他内心的悲愤，就留给死后与掌管死亡的神明去说吧！ “唰！” 没有任何犹豫，符玲的圣极刀直接贯穿了吴青的身体。 吴青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很快，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杀了吴青后，符玲掏出十枚海币，将钱放在了离吴青尸体最近的商铺门前。 毕竟这种善后处理尸体的麻烦事，符玲实在是懒得做。 躲在窗户后面的商铺老板见状，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符玲离开了街道。 …… 见符玲身影完全消失，商铺老板这才推开正门，他拾起符玲留下的十枚海币，看着倒在自家门前的尸体，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一个仅有蝌蚪大小的影子从墙沿下一直靠近商铺的老板，待对方不注意，直接便融进了商铺老板的影子之中。 一切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根本无人察觉到那影子蝌蚪的存在。 第146章 决裂 神腹之地。 逆光而行。 一段往事…… 气势磅礴的巨大书库赫然矗立眼前。 这座书库宛如一座知识的殿堂，独具匠心，庄严而肃穆。 书库内部空间宽敞明亮，布局合理有序。 无论第几次见到眼前场景，都会让吴青十分感叹，不禁心生敬畏。 几千年之久的累积，在吴青看来，逆光而行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渊博的人。 不，是最渊博的神明。 合上手中的《忘梦诗集》，逆光而行对站立在书库门口的吴青笑了笑，声音柔和的问:“怎么，这次来没给我带书？” “苦海的书你都看过了，我准备过些天去趟三州，听说那里读书人极多，若是能出去，你定然会喜欢那里。” 吴青与吴家历任家主都不同，他并不会称呼逆光而行主人，只是与他如朋友般相处。 逆光而行似乎也很喜欢这样。 逆光而行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双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 逆光而行喜欢看书，却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并不好奇。 在他眼中，那些短暂的生命，最终皆会在漫长的时光中失去痕迹。 “……” “这一次，我需要更多的永夜之力。”吴青虽然十分平淡的说出这一句话，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为何？” “苦海如今已经不同往日，八大仙门行事越来越过分，它们对我们神社后羿一直都嗤之以鼻，我怕……” “还没发生的事情，没必要害怕。” 吴青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连忙说道:“可若是真的发生了呢，难道你想让我们真的离开苦海吗？” 离开苦海，便代表了吴青将无法再踏足逆光而行的神腹之地。 失去了启神的力量，他们吴家便无法再会被称为神社后羿了。 逆光而行沉默良久，声音依旧温和平淡。 “天地之间，芸芸众生，这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每个人，每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也都有着其注定的宿命安排。 就如同繁星闪烁于浩瀚夜空，或将璀璨夺目，或将黯淡无光……” 逆光而行的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吴青的心脏上。 万年之久的祈祷，竟然只换来这么一句狗屁的道理。 吴青原本内心的犹豫，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知道了……” 他将身上的黑袍褪下，然后单膝跪在逆光而行的身前，轻轻闭上了眼睛。 逆光而行将手中诗集轻轻一甩，它便好似一只蝴蝶，轻柔的飞回到了书架上。 伸出手掌，食指轻轻点在吴青的眉心。 一股特别的力量立刻蔓延他的全身。 神社落败，暗术被这个刀客林立，仙人统治的时代所抛弃。 仅凭黑夜，根本无法支撑吴家能够继续走下去。 所以每月前来此地，受逆光而行的恩泽，被给予永夜的力量，便是吴家这千年以来一直的习俗。 只可惜，逆光而行给予的力量，十分有限。 感受身体气息变的越加充沛，吴青找准时机，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圆形器物突然丢了出来。 一股强烈的光辉蔓延整个书库。 如光点斑的射线无比刺眼，名为“净神之环”的器物散发出犹如结界的光环，光环上的点点光斑就好似繁星，正不断的在闪烁着。 为了借到此器物，吴青几乎花光了家族所有的积蓄。 当然，它的能力拥有控制神明，净化神力的功效，虽然拥有时间限制，但对已经摸透神腹之地的吴青而言，已经足够了。 “你这是做什么……” 逆光而行察觉自己身体无法动弹时，满是意外，这种被束缚的奇妙感觉，他也是第一次感受。 “对不起，我不能离开苦海，我必须要将这多年来一直唾弃我们神社的仙门踩在脚底下，也让他们尝尝活在恐惧下的滋味！” 此时在逆光而行眼前的年轻人变的尤为陌生。 或许，这才是吴青的原本的模样。 情绪很少会有变化的神明，即使读过了万卷书，依然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吴青不假思索，急忙动身。 他在书库的最后面，将镶嵌在墙壁之上，由暗术刻纹封存的神丸直接拿了下来。 吞噬此神丸，对于如今的吴青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提升，可一旦世界进入永夜，那么吞噬逆光而行神丸的吴青，便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 得到神丸的第一时间，吴青便将它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回身拾起借来的“净神之环”，口念神言，直接离开了神腹之地。 因为器物消失，身体的束缚感瞬间消失。 逆光而行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叹了口气。 他回过身，在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名叫《欲心》的书籍，认真阅读起来。 就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 卷四完 第147章 问峰（1） 东海码头。 令人震惊的风岛之战仅仅过去了短短一天的时间。 而如今，这震撼人心的消息就像一阵狂风般席卷了整个东海码头。 人们口口相传，议论纷纷，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一般。 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到处都是关于风岛之战的话题。 甚至还有说书先生将其写进了话本故事里，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话说这故事的起因啊，得从一个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年轻刀客讲起。 刀客生性洒脱不羁，喜欢自由自在地闯荡江湖，然而，命运却让他在昆仑塔遇见了一位绝世灵奴。 两人互生情愫，认识不久，便决定一同浪迹天涯。 然而此灵奴早已被大剑修申松相中，并成为了他的禁脔。 得知此事后的刀客怒火中烧，心中充满了对申松的愤恨和不满。 他无法忍受自己心爱之人受到这般屈辱和折磨，于是决定挺身而出，与申松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就这样，年轻刀客带着满腔的愤怒和决绝，在风岛与剑修申松决一死战。 申松因在战役中展现出失传已久的天尸魔火，故此才引得云鹤峰云景大长老加入战局。 这故事被说书人描绘的跌宕起伏，已经成了整个东海修士们的闲暇谈资。 …… “那刀客好像是从三州来的，应该是为了观战方寸问道，没想到却和申松打了起来。” “三州？我就是从三州来的，在我们那，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刀客。” 昆仑塔一楼大厅内，两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在相互交谈着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风岛战役。 “那刀客我见过，就在这昆仑塔住，随行的还有个小丫头，和一个看上去挺普通的老头，应该……” 年轻修士在大厅环顾一圈，正巧和一旁桌子上听的津津有味的唐舒对上视线。 两人眼神交汇，突然停顿的那一刹那，相互之间皆是尴尬。 男人急忙避开视线，笑了笑，与同桌朋友交谈时特意压低声音。 而原本还一副吃瓜群众像的唐舒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徐尘在一旁也是苦笑两声。 显然他们挑的这位引路人，实在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 另一边，秦灼经过一夜的恢复，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 靠在一侧墙壁上的符玲目睹了秦灼恢复身体的全过程，不免觉得惊奇。 虽然这副身体丑了些，但能够拥有这般强大的恢复能力，也算是秦灼因祸得福了。 只要再懂得一些保护三魂的方法，秦灼很可能会成为彼岸之下，最难杀的刀客。 听码头人讨论了不少风岛之战的事迹，符玲也算是对过程有了大致的了解。 “你胆子可真大，刚杀了申松，还敢回昆仑塔住，你就不怕那帮店伙计不放你出去？” “等等天黑就离开，现在昆仑池和云鹤峰已经闹翻了，应该不会顾及到我。” “直接离开苦海？” 秦灼摇了摇头，说道:“事情还没办完，离不开。” “昆仑池可是有了名的睚眦必报，你回三州他们还真拿你没什么办法，可你还执意待在苦海，那便要自求多福了。” 秦灼自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撑到方寸问道结束，毕竟已经答应了唐舒。 想到自己惹的麻烦很可能会连累到唐舒和徐尘，秦灼不免觉得有些抱歉。 符玲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罗蕊，轻声问:“那她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惹的秦灼直接瞪了符玲一眼。 符玲笑了笑，说道:“抱歉，说错了，应该是怎么安置？” 看着符玲怪异的眼神，秦灼总感觉十分别扭。 此时的罗蕊依旧穿着秦灼的灰袍，毕竟她身份特殊，要是让昆仑塔的店伙计发现她的存在，那么秦灼便也会立即暴露。 秦灼看向罗蕊，问道:“等办完事情，跟我回三州？” 罗蕊沉默片刻，随即说道:“好，但是……” “……” “我想临走前，和弟弟见一面。”罗蕊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无法待在苦海，所以跟随秦灼离开，便是她唯一的出路。 毕竟是秦灼救了自己。 符玲打趣道:“我可听闻在三州豢养灵奴，可是死罪。” 秦灼立刻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怎么能说是豢养。” “养媳妇不也是养……” 此话一出，秦灼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他立刻爆发杀意，瞪着符玲，声音冰冷:“你想打架？” 见秦灼这人一点都不经逗，符玲立马抬手道歉，吐了吐舌头，企图蒙混过关。 “……”秦灼也是拿符玲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符玲立马转移话题，看着罗蕊，故作惊奇的问道:“你竟然还有个弟弟？也是灵奴？” 罗蕊摇了摇头，声音软糯:“没，十年前他被仙门看上，先被买走了，这十年我的自由被限制，根本没机会去找他。” “被仙门收为弟子了，还是……”符玲没敢把话说的太直白。 “他从小根骨极佳，天赋极好，定然是成了一名仙门弟子。” “哪个仙门，可还记得？” “应该是……方寸山。” 罗蕊记得很清楚，当时买走自己弟弟的老道士穿的破破烂烂的，但腰间却挂着一面八卦玄冥镜。 后来她才了解，在苦海，只有方寸山的修士，才会挂着那种特殊的八卦玄冥镜。 “你弟弟叫什么，用不用我替你去查查？” “……麻烦姐姐了，他叫罗迟。” “不麻烦。”符玲摆了摆手，然后从怀中拿出几张海票递给了秦灼。 秦灼大致看了看，发现只有四张，一共四百枚海币。 这是帮符玲困住申松的报酬，不过秦灼记得应该是五百海币才对啊。 “怎么少了一张？” “去仙门查人，我白查啊！” 果然不愧是东海最敬业的赏金修士，从来不做赔钱的买卖。 “对了，还有这个。” 符玲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此番也不例外。 她毫不犹豫地将之前许诺给罗蕊的灵寿丹轻轻放在桌上后，转身便潇洒离去，甚至没有多做一刻停留。 一个箭步冲向窗边，如飞鸟般轻盈跃起，从窗口一跃而下！ 眨眼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窗外。 秦灼见罗蕊有些不好意思去拿，便说道:“直接吃了吧，这东西对我来说没用。” 罗蕊欣喜若狂，但表现的还算是淡定。 她将灵寿丹吞进肚子里，没多久，双目便显现出特别的金色光雾，随即慢慢消散。 一个可增长五到十年寿命的灵丹，对寿命本就有限的罗蕊来说，价值连城。 吞噬掉灵寿丹的罗蕊只觉身体突然变的极为轻盈，不免泛起了些许的困意。 然而此时此刻与秦灼共处一室，气氛十分微妙。 刚刚符玲还在时秦灼倒并不觉得尴尬，可符玲刚刚离开，一股原始的冲动便再次占据秦灼的身体。 不得不承认，在失魂和媚术的双重加持下，就算是个弯的，也会被硬生生的给掰直了。 罗蕊抿了抿嘴，心里也猜到秦灼或许有些害羞，于是拉了拉身上的灰袍，主动向他靠了过去。 罗蕊的手贴在秦灼的胸膛，嘴唇也在向秦灼的脸颊缓缓靠近着。 秦灼就像是一座雕塑，板直的坐着，一动不动。 就在秦灼决定要敞开心扉之时，一道重重的敲门声将他直接拉回到了现实。 门外响起一位少女的喊叫声。 “秦叔叔！” 第148章 问峰（2） 秦灼不免有些无奈，听着门外唐舒的喊叫声，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秦灼并没让罗蕊回避，毕竟要带罗蕊回三州，如何都是会被唐舒发现的。 打开门，然而唐舒在见到罗蕊后的反应却让秦灼有些意外。 本以为会十分气愤，没想到情绪居然异常的稳定。 经过这一路的历练，唐舒似乎也成长了不少。 秦灼觉得，自己得罪了昆仑池，对唐舒和徐尘必然会有不小的影响，他们会感到愤怒那是必然的。 此时展现出的大度，明显是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明白当务之急要想着该如何解决。 经过一番交谈，几人决定先离开昆仑塔。 唐舒和徐尘简单收拾了一下，走的是昆仑塔正门。 而秦灼则带着罗蕊，直接从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 此时正值一天之中阳光最为热烈的晌午时分，东海码头的街道内都沉浸在一片喧闹与繁华之中。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人们或行色匆匆地赶着路，或悠然自得地漫步其中；小贩们高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 秦灼与唐舒与徐尘汇合时，看到身穿破旧的刀客欧阳也在一旁，不免眉头微蹙。 他都已经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 对于东海，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乞丐刀客倒是尤为熟悉。 唐舒明白东海码头对他们一行人而言已经不安全了，所以必须找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 正巧欧阳，便知道一个地方。 这一次唐舒也没吝啬，直接便给了欧阳五十枚海币作为报酬。 如今距离方寸问道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唐舒只求老天保佑，这期间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欧阳说的那处隐蔽地方在苦海边缘与东海码头中央位置偏北。 那里常年大雨，很少会有晴天的时候。 由于此地无光，对于那些需要依靠光明来提升的修炼者而言简直就是禁地一般的存在，因此即便是在详细无比的地图之上也并未对此地做出任何标识或注解。 仿佛这个地方被整个苦海遗忘和遗弃了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恐惧与好奇之情。 说来也是巧，负责撑船带着众人的船夫，正是开始为他们撑船的张一。 张一倒是熟络的和唐舒打了招呼。 可是相比开始，唐舒对这个张一不免心生戒备。 张一对此也不在意，便不再自讨没趣，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欧阳交谈着。 显然，两人之前是认识的，似乎关系还不错，聊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 木船在海面上行驶了大半天的时间，随即天空毫无预兆的暗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开始落下。 “这地方常年有雨，就是有些潮湿，不过待几天也就习惯了。”欧阳解释了一句，特意将木船的布帐拉开，为众人挡住了越来越大的雨水。 天空变的越来越压抑，天空中不停飘动的黑云好似下一刻便就会塌下来一般，让人的情绪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唐舒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船继续缓缓前行着，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看到那是一座孤零零地矗立在大海中央的岛屿。 这座孤岛看上去面积并不大，但却给人一种神秘而又庄严的感觉。 它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远远望去一片郁郁葱葱。 或许是因为常年被雨水灌溉的缘故，岛上的树木长的异常高大。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凝视着远方的孤岛。 就连唐舒在看到此岛的模样后，都对此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船停靠在岸，唐舒付了船费，然后便快步踏进了茂密的森林之中。 天空虽然在下着滂沱的大雨，但岛中树木生长的密集，而且极为茂盛，将雨水全数隔绝在外。 徐尘眼眸显现白雾，观察了一圈，发现此岛内的树木没有任何灵性，只是要比寻常树木更大一些。 最离谱的是，岛内似乎没有野生动物活动的痕迹，哪怕是喜欢以木为居的虫子都不存在。 这也让徐尘不禁好奇的问:“这里有食物？” 没有食物，对众人而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放心吧，等等你们就知道了。” 言罢，欧阳不免加快步伐。 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空气中开始弥漫无比清新的气息。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众人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穿过树林，一座简约的城镇便映入眼帘。 这座城镇建筑风格独特，房屋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屋顶则覆盖着厚厚的毛草。街道两旁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果，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走进城镇，可以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有的居民正在晾晒衣物，有的则在门口熬煮着肉食。几个孩子在街上嬉戏玩耍，笑声此起彼伏。 这里没有东海码头的喧嚣和繁华，却有着一种淳朴和宁静的氛围，让人心生向往。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如此阴暗的地方，城镇中竟飞舞着数不胜数的萤火虫，它们的光斑将整个城镇照亮，身处其中，仿佛置身在浩瀚星河，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这样的景象，是唐舒没有预料到的。 在这种地方生活，唐舒觉得要比昆仑塔舒服多了。 谁能想到，处处危机的苦海，竟然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之地。 城镇中央有一栋别致的二层木屋建筑，一旁挂着一条巨大的幕布，上面写着“问峰”两字。 毕竟是整个村镇唯一出现的文字，惹得徐尘不禁好奇的问:“问峰，为何意？” 欧阳面带微笑，语气和缓地解释道:“这个村镇的主人，也是这个村镇唯一能沟通的人，你们平日里需要什么，找这个问峰就行。” 说完，欧阳便带着众人踏进了木屋之中。 这座木屋建造得十分精致，整体结构紧凑而不失优雅。走进屋内，可以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宁静与舒适。房间内部布置简约大方，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但每一处细节都流露出主人独特的品味。 此刻，一名年轻男子正静静地坐在窗边，他的身影在窗外萤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挺拔。 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面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又神秘莫测的感觉。 他手中端着一盏由木制而成的茶杯，里面盛着清香四溢的茶水。轻抿一口，微微闭起双眼，似乎正在用心品味那茶香带来的愉悦滋味。 微风从窗外拂过，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更增添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唐舒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 她没想到，在此世外桃源，竟然还有一位如此惊艳的绝世美男。 就连将面容隐藏在灰帽之下的罗蕊，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两眼。 欧阳上前，十分熟络的说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他们最近打算在你这儿小住一段时间，大概十天到半个月吧！” 唐舒盯着问峰的面容，心里想着别说是十天半个月，如果他同意，自己住个三年五载的都行。 这生的也实在是太好看了！ 问峰放下茶杯，视线看过唐舒等人，于是笑了笑，说道:“好说好说，各位请随我来。” 言罢，问峰带着众人来到村镇一处并不起眼的木屋前。 “这个房子刚刚建成不久，各位先住下，食物我会每天派人给各位送来，至于我们这儿的规矩嘛，欧阳清楚，等等他会与你们说的。” 问峰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优雅，仿佛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的举止轻盈而不失稳重，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这一切让唐舒不禁想起了帝城里那些接受过极高教育的公子哥们。 问峰并未久留，道了声“告辞”，便迈着轻柔的步伐离开了。 第149章 问峰（3） 问峰的存在，让本就是花季的少女唐舒对这个地方不禁产生了些许的期待，也对这位性格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产生了浓郁的好奇。 当然，秦灼却并不喜欢这个家伙。 俊俏的人秦灼也见过不少，比如邪念之地的雾先生，还有掌管永夜的逆光而行，他们不但生的漂亮，透露的气质也是极为相同。 相比之下，雾先生和逆光而行则显得更为自然得体。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态都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这种高贵并非仅仅来自于外表的装饰或伪装，而是深深扎根于内心深处，仿佛是他们灵魂的一部分。 无论是微微抬手还是轻轻移步，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无法言喻的魅力和威严。 而这个名叫问峰的年轻镇长，要更显做作，总觉得他的每个动作，甚至每个表情，都是刻意为之。 当然，秦灼对此并不在意。 毕竟他在这里也只是暂住，和这个问峰并不会有太深的交集。 秦灼不在意，不代表他们中其他人不在意。 刚进木屋，唐舒便一扫之前的疲态，立刻向欧阳打听起这个问峰的来历。 欧阳也是知无不言，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唐舒。 “别看他长相年轻，实际已经快六十岁了。” 唐舒一脸的惊奇，连忙问道:“那他是懂得什么永葆青春的术法吗？” 欧阳轻轻摇了摇头，为唐舒讲了一件既诡异又猎奇的往事。 …… 事情要追溯到五十年前的三州，那时的三州还被称为三川仙途，唐姓刚刚崛起，整个三州动荡不定。 西北苦寒之地，资源虽匮乏，却常有野兽出没，故此当地人皆为猎户，十几岁便能猎杀虎豹的少年，也在不少数。 而西北李姓，便是其中翘楚。 可是这李家好景不长，在一次猎杀中不小心破坏了狼窝，整个家族遭受到了狼群的报复。 李家猎户虽有三十余人，皆身强体壮，可面对成千只野狼的同时出击，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但离奇的是，整个李家被啃的尸骨无存，却有一位年纪刚过十岁的少年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千余只野狼的尸体也铺满了整个李家寨子。 唐舒惊呼出声，连忙问道:“这群狼都是被少年给杀了？” 欧阳摇了摇头，说道:“事情被以讹传讹，我听过太多被神话的版本了，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有大能路过，救了那少年一命，顺手解决掉了狼群而已，毕竟那时候的三州，仙道鼎盛，可不比现在的苦海差多少。” “那这个少年……就是问峰？” “对咯，问峰因为这事，年少时便在当地有了极高的名气，可诅咒也从此伴随在了他的身上。” 欧阳抿了抿嘴，继续讲述起问峰的经历。 从那以后，问峰得到了猎人部落的认可和接纳，他感到自己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在猎人部落里，问峰系统学习了许多生存技能和战斗技巧。他与其他年轻猎手们一同出没于山林之间，追捕猎物，磨练自己的实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问峰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而是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猎人，肩负着保护部落安全的责任。 然而好景不长，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就在问峰刚刚度过他的第十四个生日后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了猎人部落——他们遭到了狼群的猛烈袭击！ 而这一次，袭击来的没有丝毫预兆。 上百名猎人与数以千计的狼群厮杀了整整一夜，死伤无比惨重。 令人意外的是，被狼群灭掉的猎人部落，最终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正是问峰。 这场战役在整个西北皆极其轰动。 若第一次问峰幸存下来可以说是侥幸，但这一次，他的存活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若非要解释，定然是问峰的身体隐藏着什么特别的秘密，让狼群根本无法伤害到他。 这件事也引起了西北一些仙门和大家族的关注。 形单影只的问峰心里很清楚，如果想要在这个充满危机和挑战的世界里活下去，仅仅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他必须找到可以信赖、依靠的伙伴或者组织才行。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应对各种困难和危险，增加自己存活下来的几率。 问峰深知这一点，但同时也感到十分无奈与迷茫。毕竟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要寻得可靠之人并非易事。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决定去尝试一番。 所以在十六岁的那年，问峰顺利加入了一座在三川仙途小有名气的仙门，正式成为了一名修炼者。 问峰的天赋极高，仙门的门主也曾听闻过问峰的事迹，认为他生来便是气运之子，人生注定不凡，于是便将其重点培养，很快问峰便成了仙门内的中流砥柱。 然而当时的唐姓神族统治三州，开始逐一灭掉三州内的所有仙门。 仙门破败，大部分皆被迫离开三州，如今在苦海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仙门，就都是三十多年前从三州迁移而来。 可诡异的是，当唐姓大军抵达问峰的仙门时，门中一片死寂，尸体横飞，百余仙道修士无一生还，就连实力不俗的仙门门主也死在了自己的门中。 他们的死相很难看，皆被什么野兽啃食了大部分的肉身，没有一个人是四肢健全的。 不仅如此，整个仙门还有数以百计的野狼尸体。 狼未成精，又岂能与一座仙门抗衡？ 所以这事便成了一桩悬案。 然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问峰竟然又一次毫发无损地脱身而出，悄然离去，仿佛他早已洞察到这一切。 离开仙门，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寻。 …… 唐舒立马打断欧阳的讲述，说道:“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 “……” 唐舒仔细回想，随即恍然大悟，说道:“我小时候好像在话本故事里看到过，我说你不是随便编个故事来骗我吧，这明明就是狼神降临灭仙门的传说嘛！” “怎么可能，我欧阳行走苦海这么多年，从不骗人的！” 徐尘在一旁突然开口:“这事儿是真的，那仙门名叫翼虎山，当时我随唐军赶到时，仙门中的弟子都已经死绝了，确实是被狼啃的，这事后来帝君派人调查过，却是无果，便不了了之。 不过对于有没有幸存者，我不清楚，而那个问峰与此事有没有联系，就无从考证了。” 唐舒连连点头，说道:“我感觉你就是随便拿个故事糊弄我，而且问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哪有一点猎户出身的样子。” 欧阳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不信算了……” “若问峰真背负着什么诅咒，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也不安全？” “这个岛很特殊，虽然不受修炼者的待见，但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能够压制问峰身上的诅咒，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没离开过这个岛。” “那他又是如何永保青春的呢？” 欧阳笑了笑，解释道:“没听过一句话嘛，狼神无面，青春永驻！” 狼神乃是书中记载的上古神明之一，是被神社信奉了万年之久的弑杀之神，这对于唐舒而言，完全就是神话故事。 听到这，唐舒可以确定，欧阳就是在鬼扯。 她可不相信问峰身上真的背负了什么诅咒。 第150章 诡异的村镇 听欧阳说，这个村镇里的人曾经都是莫雷山的仙道材料。 后来莫雷山落败，这帮人无处可归，是问峰收留了他们。 并在此地建立了如今这般规模的村镇。 他们的身体拥有残疾，双耳失聪，就连他们的孩子，生下来都没有听觉能力，并且他们的情绪极不稳定。 所以欧阳再三嘱咐，让他们不要和村镇里的人有任何的交集，实在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问峰便可。 问峰安排的木屋比较简陋，一共只有三个房间。 欧阳不住，将几人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村镇。 而秦灼觉得，徐尘一间，唐舒一间，自己则和罗蕊一间，这样分最好。 可不等秦灼发表意见，唐舒便拉着穿着灰袍的罗蕊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我和她住里面！” 虽然唐舒此时还不太待见罗蕊，但她也绝不想让秦灼和罗蕊住在一起。 先不提这个罗蕊是不是有意靠近的秦叔叔，就算两人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情投意合，唐舒也不能让他们天天都在一起。 这个木屋的隔音显然并不算好，唐舒可真怕到了晚上会出现一些怪动静，想想都觉得尴尬。 所以她必须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灼无奈，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好。 对他而言，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因为此岛的特殊，所以一直能听到雨水撞击树叶发出的声响。 这种声音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但听的久了，便就有些心烦了。 秦灼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发现雨水声变的弱了一些，这代表外面的世界已经到了夜晚。 “这个地方有古怪啊……” 不用南烛提醒，秦灼也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而那个长相英俊的镇长，也同样很奇怪。 不过秦灼可不相信他是什么狼神转世，身上拥有诅咒之类的传闻。 秦灼本不想理会这些，想着平安度过这几天，等方寸问道结束，便直接离开苦海。 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秦灼，不得不调查一番。 当雨声再次减弱，秦灼便离开了木屋。 他在村镇中随意逛了一圈，却被这里的居民深深吸引住了。 他们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与外界格格不入，这些人整天沉默寡言，神情冷漠，只顾着忙活自己眼前的事情。 按理来说，他们对于外来者应该会抱有一种警惕和怀疑的态度，可这帮人就好似秦灼不存在一样，完全不予理会。 因为村民们听不见的原因，他们之间很少交流，一般都是用手语，比划起来，却和三州流传的手语有些许的不同。 秦灼虽不懂手语，但这帮人显然动作都很僵硬，而且眼神也都很奇怪。 最让秦灼捉摸不透的是，他在村镇里转了一整圈，看到了不少村里人，发现村镇里几乎都是女人，一个成年男子他都没见过，这其中一大部分的女人还都挺着大肚子。 如果村里没有男人，这帮女人又是怎么怀孕的呢？ 难道是问峰…… 秦灼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有些猎奇却十分变态的想法。 …… 面对眼前的景象，南烛说道:“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假人，或许是被某种力量给控制住了。” 秦灼仔细观察，并未从村民们的身上察觉到任何特别的气息。“他们确实是普通人，我不明白，控制他们有什么意义。” “控制凡人还能有什么意义，修仙呗！” “……” 就当秦灼目光随意游离时，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眼神。 村镇井口边正挺着大肚子用木棍捶打衣物的妇人看了一眼秦灼。 仅一眼，她便立刻挪开了视线。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但秦灼却感受到了妇人眼神中的恐惧。 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是对周遭的一切，皆感到恐惧。 这个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这也让秦灼肯定，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里，一定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秦灼向着刚刚看了自己一眼的妇人走了过去。 他知道妇人听不到，所以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看着妇人洗衣服。 这期间，大肚子妇人表现的皆很正常，一直在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不再去看秦灼，直接便将秦灼当成了空气。 秦灼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妇人的肩膀。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位小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秦灼一跳，他紧忙回身，手掌已经握在了青晖刀刀柄上。 发现来人是穿着一身白衣的问峰，秦灼不免有些尴尬。 更是意外此人的实力恐怕深不可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靠近自己，甚至连自己体内的南烛都没有察觉。 第151章 没有影子 “这个人有问题！”南烛的声音立刻在秦灼耳边响起。 在看到问峰第一眼时，秦灼便觉得对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此时再看，那种感觉竟然意外的消失了。 正所谓事出有因必有妖， 问峰突然的正常，反倒让秦灼觉得有些奇怪。 秦灼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古怪，但南烛毕竟也是成过仙的大能，即使现在屈尊于虫身，但曾经的见识和不俗的眼力却都还没抛下。 “你注意他的脚下，没影子。” “……” 秦灼视线下移，被一片萤光包围的问峰确实没有影子。 这难道代表此时的他并非实体？ 问峰自然注意到了秦灼的眼神，于是笑了笑，声音轻柔的说道:“小哥莫觉得奇怪，我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状态并不稳定。” 问峰表现的倒是诚实，但说的太过模棱两可。 秦灼自然也不会深问。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若表现的太过激进，这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 毫无疑问，秦灼心里非常清楚，此刻的他们正深陷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暗中窥视，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其口中的猎物。 此时此刻，每一步行动都必须小心翼翼，以免触动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机。 “……” 问峰见秦灼不喜言语，倒也没觉得什么，依旧面带笑容。 此时他靠秦灼比较近，很快便也察觉到了秦灼的特别之处。 没有了灰袍的隐藏，秦灼身体的秘密在境界高深的修炼者眼中，极容易被察觉。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符玲，还是如今的问峰。 “天尸仙门……” 当问峰说出“天尸仙门”这四个字后，秦灼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便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杀意。 整个村镇的气温开始不断攀升。 突然的改变，惹得周围妇人皆停下手上的事情，齐齐向秦灼投来视线。 视线中没有敌意，竟然透露出些许的紧张。 问峰紧忙开口:“别激动，这里不比外面，这里的人都和你一样，他们在仙门中幸存下来，只是希望能够安详的活下去……” 秦灼盯着问峰，发现对方的眼神中确实没有敌意，这才缓缓收回杀意。 “我明白，苦海这个地方处处杀机，若你暴露身份，必然会引火上身，但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 秦灼轻轻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问峰看着秦灼的背影，表情略微有些玩味。 …… 没有影子，代表刚刚的问峰根本不是实体，所以他靠近过来时，秦灼和南烛都没有发现。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是问峰懂得一些控制影子的术法。 比如秦灼之前杀过的一名刀客，同样来自斩尸门的影鸦。 或是他能够分割三魂，并凭借三魂之力凝聚替身。 刚刚秦灼见到的，只是问峰的替身而已，而白天第一次见到的问峰，或许才是本体。 所以秦灼才会觉得刚刚的问峰给他的感觉尤为正常。 回到木屋的秦灼正巧撞见刚刚从房间出来的徐尘。 徐尘本就是想找秦灼商量村镇的事情。 徐尘从踏足此地，便察觉到了奇特之处，他那双独特而神秘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任何细微之处都逃不过他的素瞳。 但与秦灼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之色，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和淡定。 “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是假的。” “假的？” “还记不记得在邪念之地时遇见的那个风阳观女道士。” “你怀疑这里的人和那个女道士一样，皆是由修炼者三魂凝聚而成的替身？” “虽然我不懂此道，但这里的人给我的感觉就是替身。” 替身嘛…… 秦灼想不明白，问峰分裂自己的三魂，凝聚出这么多替身，到底是要做什么。 而且从欧阳对问峰的态度来看，两人显然认识已久，这也说明了这个地方在很久之前便存在了。 当然，若欧阳和问峰两人狼狈为奸，提前合谋，目的就是给自己等人演一出戏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秦灼不明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152章 一种状态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村镇内并未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 那帮由问峰三魂分裂出的村民们依旧在忙活着日常的琐事。 关于村镇内的食物和日常使用的工具，皆是由问峰列好清单，让欧阳从码头买好，然后运送至村镇内。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营生，但欧阳每次也只收问峰一海币的报酬。 问峰足不出户，对于东海的物价了解的也不多，所以欧阳吃了多少回扣没人知道。 当然，问峰对此也不在意，毕竟他所拥有的财富，足够让他一直在这座岛上活下去了。 唐舒每日都会去找问峰下棋，一来一往间相互变的极为熟悉。 徐尘担心唐舒的安全，自然全天守在她的身边。 而罗蕊则是因为吞噬了灵寿丹的缘故，身体有些疲乏，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房里睡觉。 只有秦灼一人，每天聚精会神的调查着村镇的任何动向。 经过这些天耐心细致地观察，秦灼惊奇地发现这个村镇里的居民似乎有着一种默契和规律。 他们每日的生活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该何时何地去做何事。 早晨，当雨声变的繁杂，村民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洗衣，做饭，织布，甚至连行动轨迹都好似排练过的，走哪条路，走哪边，都是被设计好的。 还有他们熬煮的吃食，做了一大盆，除了唐舒等人会吃以外，剩下的就都会被倒掉。 行动规律一致，还不用吃饭，由此可以推断，这帮村民定然就是问峰三魂分裂出的替身。 因为他们三魂之力薄弱，所以根本没有力量而言，正因如此，问峰才能一次性分裂出几十人的规模。 除此之外，秦灼还发现问峰这个人在雨声大的白日里，是有影子的，而到了雨声小的夜晚，影子便会消失。 不仅如此，白天与夜晚的性格，也是大相径庭。 白天的问峰的一言一行仿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精心雕琢而成的一般。他说话时字斟句酌，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出一种刻意为之的优雅与风度。 这种过分追求完美的表现方式让秦灼觉得有些不自然甚至反感——在他看来这一切似乎显得太过矫情和虚伪了些。 到了夜晚，没有影子的问峰身姿挺拔而又优雅，则更像一个亲切和蔼的邻家大哥哥。 他的笑容仿佛能够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和忧愁，让秦灼觉得非常舒服。 秦灼怀疑，这个问峰分裂出这么多替身，久而久之将自己也给弄分裂了。 所以才会一副身躯，出现两种人格。 这个解释倒也说的通，毕竟独自一人长时间地忍受着孤独和寂寞，内心深处就像是被一片荒芜所笼罩，久而久之，人的神经也难免会受到影响，分裂出另一个人格。 他之所以会分裂出这么多的替身，应该是为了弥补自己记忆中的某一段遗憾，想依靠村镇制造的假象，让自己摆脱这种孤独。 秦灼不清楚问峰在此地生活了多少年。 但秦灼似乎能够理解问峰的这种特殊的情绪状态。 秦灼从苦海一直逃离到江城时，便有过这种特殊的情绪，让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一直处于一个局外人的状态。 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 直到遇见小馒头，秦灼便渐渐遗忘了这种特殊的状态。 那日秦灼不小心与其中一位村民对视，或许只是问峰在借助替身的视线观察着自己，却不小心被自己发现了而已。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秦灼反而对问峰生出了些许的怜悯之情。 不过秦灼还是比较理智的。 他清楚自己和问峰的交集也就仅此而已，无论是这个人，还是他所经历的故事，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该有的戒备还是要有的。 毕竟这些都是秦灼的揣测。 第153章 昆仑池 苦海中部，昆仑池。 一座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的剑仙山门静静地矗立在山巅之上，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堡垒。 山门由坚硬无比的青石砌成，上面刻满了神秘古老的符文和图案，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山门中央，由一把剑气四溢的巨大飞剑插在青石中央，剑柄处镶嵌着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熠熠生辉。 仙剑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威压，仿佛能够撕裂虚空，斩断天地间一切阻碍。 顺着山门向上，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路，石阶两旁林立着一排排参天大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山巅之上，一面巨大的镜子静静地镶嵌在群山之间，这座天池的水清澈见底，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此乃苦海第一天池，昆仑池仙门尊名的由来，便是出自此处。 天池一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饮茶。 乃是昆仑池长老申慕与申途，两人面容苍老，神情尽显疲惫，显然这几天因为申松的死，没少犯愁。 两位长老在仙门修行百余年，其实与申松的关系并不融洽，只是因为申松死后惹出的大麻烦让两位长老颇为头疼。 “这老家伙偷偷修炼天尸录，还杀了人家重点培养的仙门弟子，我们理亏在先，若不想明着挑起仙门之争，拿出些天材地宝是必不可免的了。”申慕叹了口气，心里拿不准该送些什么东西给云鹤峰才能求和。 云鹤峰乃苦海最富有的仙门，若拿出一些钱财和普通的宝物，显然是不够看的。 可若是拿出一件器物，申慕又不舍得。 申慕主和，而坐在他对面，一脚凶象的申途则并不赞同申慕的想法。 “哼，要我说咱就直接和他们打一架，他们死了个小徒弟，我们死的可是一位大长老！” “师弟，我们理亏，自然要退一步，这是规矩，若师父他老人家出山，定然也会更注重我们仙门的礼数。” 在这片天池之内，实则别有一处洞天，乃上古遗留至今的神迹，只有历代昆仑池门主才能踏足。 整个昆仑池，修为无上的，却有三位仙人。 如今的昆仑池门主乃李府文，号称“天剑仙”，坐镇昆仑池二百余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天池内进修，鲜少露面。 李府文有一师妹，名为李清澜，号称“尽屠仙”，杀心极重，未成仙之前便在苦海名声鹤立，三十年前突然消失，民间传闻也是层出不穷，有说她得罪了彼岸的大能，被斩杀于刀海，也有说她爱上了一个普通人，抛弃了仙人之身。 然而李清澜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就连作为门主的李府文也不清楚。 另外一位是门主的大徒弟，号称“逍遥仙”的申福，也是昆仑池申字辈长老们中的大师兄，天赋异禀，却不喜待在仙门，每次离开苦海，皆要游历个三年五载。 距离申福上一次回到昆仑池，也已经是七年之前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现在门中没有主心骨，所以才会让申慕如此犯愁。 若真打起来，逼得门主必须出山不说，到时候仙门气运也必然受损。 可若是求和，送出一件珍贵的器物，恐怕在所难免。 正当申慕和申途就此事争论无果时，一位身材高挑，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剑修靠近过来。 此人乃申慕首徒，剑修徐泽，实力说不上太过出众，但对管理一道极有天赋，这些年为昆仑池忙前忙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门中年轻弟子皆要称其一声“大师兄”。 此时的徐泽神情有些急迫，甚至没行礼数，立刻便说道:“师父，小师叔，我们在二师伯的尸体中，发现了些许三魂残留。” 申慕连忙站起，问道:“你确定？” 一位仙道大能若是能保留些许三魂，便有机会再次复苏。 “可……可残留的三魂，不是二师伯的！” “……这怎么可能！” 申屠想了想，说道:“难道是云景那个老家伙的？” 申慕摇了摇头，说道:“云鹤峰擅长四术，此等术法最忌讳分割三魂，而且云景那老家伙一直以稳健着称，绝不可能以身犯险，分割三魂的。” 徐泽连忙说道:“师父，我听闻风岛之战原本云鹤峰并未加入，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刀客引起的。” “你怀疑申松体内残留的三魂，是那年轻刀客的？” 徐泽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我一直不理解的，那刀客为何要将三魂传进二师伯的体内，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申慕低眉想了想，神情慢慢回归平淡:“究竟是什么目的，一查便知，徒儿，你带着那三魂残留，随为师下山，去一趟观星宗！” 既然有三魂残留，那么想知道真相，简直易如反掌。 第154章 观魂镜 作为苦海八大仙门之首，最古老的观星宗内有一器物，乃上古传承，名为“观魂镜”。 此境能力特殊，只要将一缕三魂之力丢入镜面，镜子便会将三魂主人的人生以实质的画面在镜中呈现。 此镜也被观星宗当成仙门镇派之宝。 巍巍昆仑池，高耸入云巅；遥遥观星宗，飘渺立天边。 两大仙门相隔不远，故此数百年来，两派一直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关系，宛如一家。 究其原因，实乃二者并无利益之争。 昆仑池中多有修炼之士，他们追求剑巅之道；而观星宗门人则擅长占星卜卦，以窥天机。一者注重内在养气，一者偏向天象研究，各有所长且互补互助。 所以申慕若想用一下观星宗的观魂镜，绝非难事。 …… 负责接待申松与徐泽的乃是一位观星宗的年轻弟子。 “今日是宗内清心的日子，师叔师伯一时半会还出不来，所以由晚辈代劳。” “无妨。”申慕面露慈祥，对于观星宗每周的清心日也是清楚的。 穿过一条宏伟壮丽的巨大长廊，观星宗年轻弟子将两人带进一处空旷的屋子里。 屋子很大，却并无任何陈列与装饰，就连四周墙壁和顶棚都是完全漆黑的。 房间的四角燃着烛火，却不足以将屋子照亮。 一面与人等高的镜子就悬浮在房间的中央，镜身没什么特别，但镜面却散发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此镜正是上古器物，观魂镜，唯一性乃是“追溯”，可通过修炼者三魂来回顾其人生轨迹。 三人靠近镜子，徐泽将手中捧着的木盒交给观星宗的年轻弟子。 年轻弟子打开木盒，将正如棉花一般悬浮着的三魂残留拿出，随即像洒水一样的丢到了观魂镜的镜面。 观魂镜的镜面似有吸力一般，将三魂残留全数吸进镜中。 白色的雾气开始变的稀薄，没多久，镜面便开始有画面慢慢浮现。 观星镜的强大之处在于，它能够自主挑选修炼者人生轨迹中的特别之处。 比如此时镜中出现的画面，则是一位三州公子哥年少时期的无忧时光。 这样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画面黑了几秒。 再亮时，一声凄厉至极、仿佛来自深渊地狱般的痛苦悲鸣，响彻整个房间！ 这声音如同一把利剑，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它带着无尽的哀伤和绝望，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悲伤之中。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楚，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明白其中的可怕与惨烈。 画面中，是被丢进巨大熔炉里的年轻人。 与他之前快乐无忧的记忆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火炉中不断乱窜，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质着。 “师父，这是……” 申慕的面容变的尤为阴沉，声音略显嘶哑:“天尸仙门的炼尸炉。” “……！” 此时在巨大火炉中，共有十人之数，他们的的悲鸣声无比刺耳。 没过多久，便已经有人受不了魔火的烘烤，整个人干瘪成团，随即骨头都被烧成了渣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火炉内的仙道材料一个个的死去，最终只剩下那个俊俏的年轻人在苟延残喘着。 悲鸣声消散，火焰消失，已经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年轻人缓缓站起，眼神中似有烈焰燃烧。 就这样，一只炼丹的尸炉就完成了最基础的制作。 透过镜子，那年轻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镜外的申慕，让其不免有些分神。 “师父，这个刀客居然是尸炉！” “若他也能够召唤天尸魔火，那二师伯体内的三魂残留，就是他有意为之。” “一定是这样，杀死云鹤峰弟子的人不是二师伯，是这个刀客！” “师父？” 徐泽侧身，才发现一旁的申慕面容呆滞，似乎被镜子中的力量给牵引住了。 “师父！” 没多久，申慕恢复意识，整个人脸色无比苍白。 下一刻，镜子内便发出无比强烈的悲鸣，原本死死盯着申慕的镜中人全身燃火，不断膨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火焰竟将观星镜镜面直接震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观星宗的弟子看着已经被魔火吞噬掉的观星镜，整个人完全傻掉，他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 仙门的镇派之器物，就这么碎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申慕清楚，自己这一次惹大祸了…… 第155章 唯一性，追溯 秦灼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境。 恍惚的年少记忆开始浮现，画面有些模糊，但秦灼还是能保持些许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秦灼感觉自己突然被黑暗掩埋。 熊熊的烈焰如怒海狂涛般翻滚着，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它们像是被激怒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火势越来越猛，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点燃。炽热的火舌舔舐着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如今的场景，秦灼永生难忘。 当魔火裹体，秦灼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它的滋味，却不料还是被排山倒海般猛烈的痛楚给击中了！ 这股痛楚犹如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身体一般，让人无法忍受。 魔火燃烧着每一寸肌肤，带来无尽的灼热与刺痛感。 秦灼忍不住的发出嘶吼。 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梦境居然能感受到疼痛，如此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梦境，定然是有人通过梦境在攻击自己的三魂！ 必须要赶快醒过来…… 然而秦灼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没办法逃脱这段他根本不想面对的记忆场景。 疼痛不断蔓延，一直侵蚀着秦灼的理智。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集中精神力。 十多年前还是少年时的他就能够挺过魔火的灼烧，如今自然也可以挺过去。 时间慢慢消逝，蔓延全身的疼痛感逐渐消失，秦灼将炉子内的魔火全数吸收于体，然后缓缓站起。 精神无比集中的他，感受到有几双眼睛正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他向火炉的炉壁投去目光，炉壁开始发生变化，竟出现了一面散发着白色雾气的镜子。 镜子里，站着三位身穿道袍的修士，脸孔极其陌生，秦灼并不认识他们，不过其中有两人的衣服倒是和昆仑塔中的监管十分相似。 由此可以推断，至少其中两人应该就是昆仑池的修士。 秦灼想过昆仑池会对自己进行报复，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目光锁定三人中透露气魄最强的那位老者，秦灼双眼似有火烧，强烈的杀意蔓延整个火炉。 他很清楚，让自己再经历一次“魔火制炉”的罪魁祸首，一定是这个昆仑池的老家伙。 杀意爆发，刚刚冷下来的炉子顿时犹如炼狱，秦灼燃烧自己的三魂，铺天盖地的天尸魔火突然席卷而出，将整个炉子直接填满。 那道散发着白色雾气的镜子也在顷刻间，被魔火完全吞噬。 “嗡……” 大脑一阵刺痛，三魂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震荡，秦灼整个人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梦境嘛？ 好真实的梦…… “小子，你刚刚做了什么，好像有股力量围绕在你的三魂周围。” 南烛的声音响起，秦灼立刻闭目，凝聚精神力，进入识海。 果不其然，秦灼发现刀灵阿芙的身前竟然悬浮着一面白色的镜子。 阿芙站在镜子前，正无比好奇的扭动着身子。 当秦灼进入识海，三魂周围的画面，也显现在南烛的视线之中。 “这是……观魂镜！” 秦灼疑惑的问:“你知道这个镜子？” 南烛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镜子给震撼到了。“当然，这是苦海观星宗的镇派之宝，上古传承的器物，唯一性乃是追溯。” “追溯？” 南烛继续解释道:“只要感知到一缕三魂，观魂镜便会将三魂主人的人生完全呈现在镜面之中。” 确实是很特殊的能力，可是相比于能够融合外界力量的“熔炼之心”，观魂镜的能力是不是太鸡肋了一些。 “可别小瞧了观魂镜，当你得知了一个修士整个人生轨迹，那么便是掌握了这个修士秘密，还有他的弱点，甚至这个修士所修炼的一切术法，都会以实质的画面在镜面中呈现。” 听到南烛此时的解释，秦灼才觉得这“追溯”的唯一性还算有些作用。 正当秦灼和南烛用精神力交流之时，白色的观魂镜开始变的虚幻，随即化为一缕白烟直接钻进了秦灼如火焰一般在燃烧的三魂之中。 几乎没有任何过程，观魂镜的灵质就这样被秦灼的三魂完全融合了。 “熔炼之心！一定是熔炼之心！”南烛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吞噬器物是个非常困难的过程，可是因为你小子的三魂吞噬了熔炼之心，继承了它的唯一性。 融合，可以吸收外界的力量，其中便包括器物的灵质，所以你现在的三魂，能够吞噬一切器物，根本不需要消化的过程！” 南烛无比激动，但秦灼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反而对此有些担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观星宗的镇派之宝会因为一个梦境，直接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而且自己得到观魂镜的事情，或许已经被观星宗得知。 如此一来，秦灼便又多了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敌人。 一个昆仑池就够秦灼他受的了，再来一个观星宗，秦灼根本就吃不消。 第156章 奇妙的能力 观魂镜的唯一性，要比秦灼想象中的更加奇妙。 …… 中午吃过饭，渐渐恢复清醒的罗蕊来到秦灼的房间，想知道这几天有没有符玲的消息。 毕竟再见一面弟弟罗迟，就是罗蕊现在全部的期望。 秦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她能不能找到这里，若想知道她调查的怎么样了，或许还要等到方寸问道。” 秦灼相信，像方寸问道这样的大战，符玲定然也会在场，毕竟能够一睹彼岸刀客的风采，是所有刀客毕生的盼望。 罗蕊轻轻点了点头，神情略显落寞。 她并没有离开，而是靠近秦灼，坐在了秦灼的旁边，问起了关于三州内的事情。 罗蕊生于三州，但很小的时候就被抓来了苦海，所以对于三州的一切事物都很模糊。 秦灼知道的也不多，只能给罗蕊讲述了一些关于他在江城时经历过的事情，还和她说起了自己的那个小胖徒弟。 罗蕊听的入神，秦灼也很有耐心。 他讲了很多，也说了很久，一旁的罗蕊面容慢慢显露疲态，显然她的目的可不是真要知道关于三州的事情。 罗蕊身上散发的味道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气息。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罗蕊深知秦灼和普通的男人有些不同，于是这一次尤为主动，轻声说了句:“我有些困了……” 秦灼刚想要再说什么，却不料一旁的罗蕊直接将他按倒在了床榻上。 秦灼反应过来时，罗蕊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那个看起来娇柔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罗蕊，此刻却展现的无比强硬。 她的身姿也不再显得娇小无力，反而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罗蕊将身上的灰袍脱下，露出里面轻薄的黑纱，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诱人。 秦灼只觉身体一阵燥热，似有一股力量充斥大脑，正十分强硬的抗衡着自己的理智。 罗蕊将身子低下来，紧紧贴在秦灼的胸膛，然后嘴巴靠近秦灼的耳朵，轻声说道:“我……今晚就住在这里，行吗？” “……” 当罗蕊的嘴唇轻微触碰在秦灼的耳垂时，一股无比奇妙的感觉突然升起，秦灼的大脑在一瞬间便多出了一段记忆。 他的目光穿越时空，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过去。 在那里，他亲眼目睹了年幼的罗蕊被人贩子强行带走的那一幕。那时的罗蕊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 接着，他又看到了令人心碎的场景：小小的罗蕊因为无法卖出好价钱，只能日复一日地为人贩子们做饭、洗衣。她那双原本应该充满天真和快乐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坚强的小女孩一天天长大，最终被带到昆仑池，经受了非人般的虐待。 …… 之后的画面，十分香艳淫靡。 那是作为灵奴时的罗蕊，还有不得不伺候的客人们，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下，罗蕊渐渐变的麻木，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直接死去，可这么多年来，弟弟则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对于记忆中的罗蕊，秦灼并没有任何的嫌弃，反而被她的坚强深深吸引。 当然，秦灼就算清楚这是失魂和媚术搞的鬼，但他也能够从这段记忆中看清，罗蕊不但很坚强，而且还是个善良的人。 至于她成年后学会的小心机，就是她一直活下来的仰仗。 当记忆戛然而止，现实却只推迟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便是观魂镜的唯一性，追溯！ 令秦灼意外的是，他竟然可以在触碰到罗蕊的一瞬间，便将对方的人生完全追溯呈现，这样的体验，实在太过奇妙。 秦灼还没在这段记忆中平复下来，罗蕊无比柔软的嘴唇便吻了上来。 这一刻，秦灼彻底失控，一直沉睡多年的小野兽终于被唤醒。 他一个翻身，直接将罗蕊压在身下。 罗蕊一双无比迷离的双眸看着眼前的秦灼，轻柔的说道:“主人，给我……” “!” 秦灼低头便吻了过去，可自己的嘴唇还没触碰到罗蕊，房间的大门便被人给直接推开了。 秦灼侧过脸，却见一脸呆滞的唐舒直接僵化在了门外。 “秦……叔叔，嗯……你忙……” 秦灼无奈，原本燥热的身体瞬间降至到了冰点。 第157章 盾龟 显然，罗蕊对于男女之事尤为擅长。 当唐舒关好房门，秦灼本想就此作罢时，罗蕊立即翻身，将秦灼反扑在了身下。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秦灼只觉得进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之中，在这里，他风驰电掣般的纵马狂奔。 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与天地间的自然之声融为一体。 耳边响起的，是罗蕊清澈无比的“歌声”，那无比合拍的节奏感，一直刺激着秦灼的感官。 这种无拘无束，热情洋溢的感觉让秦灼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他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和满足，将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 …… 经过一整天的“纵马术”学习，秦灼不但没觉得累，反而感觉身体变轻巧了许多。 与其一起修炼的罗蕊已经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她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被秦灼折腾的够呛。 此时秦灼终于明白昆仑池的修士为何如此热衷于双修，感觉确实尤为美妙。 秦灼穿好衣物，刚刚起身，便发觉到了奇特之处。 他似乎感觉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这是…… 呼吸！ 实在是因为过了太久了，这种呼吸的感觉让秦灼回味了许久。 “这是熔炼之心的能力，应该是灵奴的气息被你三魂融合了，所以你体内才会产生些许微妙的呼吸。” 秦灼突然老脸一红，刚才在荒野中驰骋的太过忘乎所以，竟然忘记了南烛的存在。 一时间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 当然，秦灼一直在说服自己，南烛不过就是一只虫子，让他看到，根本没什么。 “熔炼之心的能力，似乎还有很多尚未发掘的地方……” 秦灼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过他能够在和罗蕊“修炼功法”时吸收些许对方的人息，然后将其变为自己呼吸，这一点倒是让秦灼联想到了“结界”。 他拥有刀客前辈留下来的《结界》一书，无奈无法施展的究其原因便是自己没有呼吸。 如今拥有了呼吸，是不是就可以施展结界了！ 只可惜如今的秦灼，对结界一道的欲望已经没有起初时那么强烈。 因为这一路上的经历，他越发觉得结界一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最多可用于辅助，但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便会失去任何意义。 “轰隆！” 一声滔天的巨响毫无预兆的在秦灼耳边炸裂。 秦灼瞳孔一缩，急忙跑出木屋。 正在屋内交谈的徐尘与唐舒二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屋外，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跑去。 当他们打开房门时，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让两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却见村镇的上空弥漫着强烈的火焰烟尘。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村镇内部竟然早已布置好了一种极为强悍的防御结界！ 这道结界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坚固无比，成功抵挡住了来自外部突如其来的袭击。 村镇里的人同时放下手中的事情，皆齐齐抬头，看向上空。 他们的眼神坚定而沉着，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流露出来。每个人的面庞都显得异常平静，似乎对村镇突然发生的变故毫不在意。 “交出那个尸炉，老夫可留你们一命！” 苍老的声音在村镇外响起，声音雄厚有力，带有强烈的威压。 秦灼略显无奈，显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灼心中其实早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正当秦灼准备离开村镇，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问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里没有什么尸炉，前辈还是去别处找吧。” “哼，你真以为你这里的结界能挡得住老夫的剑！” “前辈尽管试试。”问峰言语平淡，显然是对自己布下的防护结界十分信任。 问峰此时展现出的态度，令秦灼很是意外。 对方清楚自己尸炉的身份，所以此时言语，明显就是要保下自己。 秦灼想不明白，自己与问峰非亲非故，对方为了自己竟然敢得罪八大仙门，这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不知者无畏，难道问峰在此岛待的太久，根本不清楚八大仙门的分量？ 还是问峰真的觊觎自己尸炉的身躯，并不想拱手让人？ 正当秦灼陷入思绪之际，第二道剑气如约而至。 火红剑光将村镇外的滂沱大雨全数蒸发，剑光落在村镇的防护结界上，再次惊起滔天的巨响。 防护结界再一次阻挡了剑气的威压。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卧虎藏龙！”村镇之外的剑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南烛的声音也在秦灼耳边响起:“这结界有些古怪，拥有十分强大的灵质，之前没发觉，如今结界生效，这种灵质便极为明显。” “难道是器物？” 南烛沉默片刻，说道:“不一定，这灵质有些特殊，和器物似乎还有些不同。” …… “列剑阵！” 伴着那道苍老嗓音发出的命令声，一时间众多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四周。 毫无疑问，此刻来到这里的剑修可不止一人。 没多久的时间，一股庞大的压迫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体魄平凡的唐舒和双腿还有些发软的罗蕊显然抵挡不住此时的剑压。 徐尘紧忙爆发气息，施展蒙术。 白雾从唐舒和罗蕊的脚下升起，两人围绕其中，无穷无尽的压迫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破！” 随着一声号令，强大的剑气横七竖八形成剑网，从天而降。 顷刻间，包围村镇周围的树木皆被强大的剑气震成灰烬。 当剑气击打在防护结界时，骤然停下。 剑气一直持续许久，依旧无法击溃村镇的防护结界。 当剑气慢慢消散，村镇上空的景象也映入众人的眼前。 只见身穿昆仑池修士服饰的剑道弟子足有二十余人，在空中列出一个圆形的剑阵，而在他们的中央漂浮着的老者，正是秦灼曾在梦境中见到过的申慕。 “破！” 众剑修再次爆发强烈的气息，剑气如洪水般倾泄而下。 这一次，申慕眉心火光闪烁，在剑气包围防护结界后，立刻施展飞剑。 星爆剑在空中旋转几圈后，立刻直插而下，带起一道血色剑影。 “唰！” 申慕这一次毫无保留，施展出了他的最强杀招。 剑星陨落！ 这一次，防护结界终于有所动摇。 下一刻，一道身影便跃至村镇上空，正是一身白衣的问峰。 随着他爆发出强烈的杀意，村镇内的妇人与孩童皆化为虚幻，最终成为气息直接钻进半空中的问峰身体。 果不其然，真如秦灼和徐尘猜测的那样，这个村镇内的所有人，皆是问峰利用三魂之力，分割出来的假人。 问峰单手成掌，拍打在被申慕剑气打开一道裂痕的防护罩上，原本的裂痕在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下一刻，一声有些奇怪的鸣叫声响起。 只见村镇中央土地突然被掀起，一只通体幽绿色的巨大灵龟从下面爬了出来。 灵龟背着的龟壳正散发着强烈的光辉，与笼罩在村镇周围的防护结界相互交汇。 “居然是盾龟！”徐尘一眼便看出了此龟乃是何方神圣。 唐舒连忙问道:“是和端融一样的灵兽？” 徐尘点了点头，说道:“盾龟行动缓慢，但它龟壳能够散发出无比强大的盾气，防护力要比三道结界更为强悍。” 此时秦灼才明白，原来是灵质充沛的灵兽，怪不得南烛说他感受到了十分特殊的灵质。 第158章 盾与矛 问峰的气息雄厚温润，却给人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而且他的术法似乎也是以防护与辅助为主，所以在盾气防护出现裂痕的一瞬间，问峰便凭借术法将其瞬间修复。 问峰爆发气息，三魂之力外泄，站在下方的秦灼自然轻易捕捉到了。 一股特别的气息在身体蔓延，然后一股脑的便往秦灼的脑顶冲去。 一段记忆瞬间涌现脑海。 画面如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曾经的欢笑、泪水、感动和痛苦，都如同绚烂的烟花般在眼前绽放。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刚刚发生过一样。 记忆画面定格在少年站在一片狼尸与人尸的中央。 那是猎人部落的陨落，一个被诅咒的少年最灰暗的一天。 秦灼无比惊奇，他没想到欧阳给唐舒讲述的问峰传闻，竟然是真的。 他居然真的是天生神体，拥有嗜杀神明狼冥的多半血统。 在问峰的人生轨迹中，并没有记录他是如何被神明选中的，只是后来经过几次狼灾的变故，才让他不得不开始游历各地，来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并找到解决诅咒的办法。 他走访了许多地方，见识了很多的强者，最终如愿以偿的查到了关于远古神明狼冥的传说与来历。 可对于自身承受的诅咒，却只有一个答案。 无解。 三十多年的调查，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答案，这让问峰心灰意冷，不得不孤独的屈居于此处人烟罕至的岛屿。 他用三魂分割出了妇人与孩童。 孩童是他年少时的缩影，而妇人则是他仅存一丝对母亲模糊的印象。 白日里，问峰需要分裂三魂，凝聚替身，自身会处于三魂残缺的状态，所以行为举止看上去会略显怪异。 而到了夜晚，村镇中的替身大部分停止了“工作”，三魂变的齐全，问峰整个人就会变的正常。 至于到了晚上问峰没有影子的原因，乃是狼冥的诅咒产生的异象，从他记事起，到了晚上，影子便会消失不见。 岛屿的阴暗潮湿，正好与问峰的神明诅咒相称，这也让他摆脱掉了曾经的灰暗，短暂遗忘了曾经痛苦的经历。 至于这个村落，则是问峰亲手建立的，其中欧阳帮了不少的忙，欧阳也成了问峰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无论是刀客欧阳，还是曾经作为猎人的问峰，竟都是尺和神座的仙门中人。 而欧阳，便是问峰的引门人。 …… 尺和神座“最强之盾”的称号可绝不是随便叫叫，再加上拥有灵兽盾龟，所以仅凭申慕一人，想要破除问峰设置的防护结界，简直难于登天。 申慕带领的弟子经过几轮剑阵的攻击，整个人精力明显不足，甚至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姿皆出现片刻的动摇。 而立于防护结界之下的问峰，则依旧坦然自若。 申慕此时明白自己碰到了铁板，不禁停下攻击，出声问道:“不知道友名讳，在哪座仙门修行？” “问峰，在此岛十年之久，从未离开过。” “道友，这尸炉无比狡猾，不但杀了云鹤峰弟子，又设计害死我师兄，甚至还破坏了观星宗的镇派器物，此等罪行，苦海难容！ 若是道友执意护他周全，便是与我苦海八大仙门为敌，孰轻孰重，忘道友三思。” 单听申慕此言，秦灼确实是罪孽深重。 只可惜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因为云齐的贪婪。 然而问峰的回答，倒是令秦灼颇为意外。 “他是我的客人，只要他在此岛一天，我便有职责护他周全。” 此话一出，秦灼没说什么，反而是一旁的唐舒惊呼出声，显然对问峰迷恋的更深了。 秦灼都怕唐舒真就会因为问峰，不回三州了。 此时的唐舒心很大，而徐尘则是一脸的正色。 他很清楚，被仙门盯上意味着什么。 别说是去看方寸问道了，就是能不能活着离开苦海，都还是个未知数。 问峰此时能护秦灼周全，可若是真来了一位仙人呢？ …… “哼！吃老夫一剑！” 申慕的侧方突然响起一声呐喊，却是一身昆仑道服的申途。 申途眉心蓝光涌现，手指一捻，一道飞剑便划破长空，由上而下。 冰雷剑发出滔天的剑鸣。 剑身被寒光与电弧包裹，直接便将围绕在村镇上空的透明防护罩打出一道裂痕。 问峰再次出手。 然而不等他释放气息，申慕的飞剑便接踵而至。 两道飞剑一冰一灼，气息相互缠绕间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力量，整个防护结界立刻失效，仅剩下盾龟的盾气在苦苦的支撑着。 问峰微蹙眉头，他也没想到秦灼竟然会引来两位实力强硬的大剑修，若盾龟再挺不住，问峰可没把握能解决掉对方。 见两把飞剑起了作用，缓了口气的昆仑池众弟子再次列好剑阵。 在剑阵的辅助下，盾龟的盾气已是强弩之末，没多久便支撑不住，消散了灵质。 一脸疲惫的盾龟闭上了眼睛，匍匐在地上，直接睡了过去。 见村镇的防护结界彻底失效，申慕与申途两位剑修皆是面露喜色。 尸炉，已是囊中之物！ 在得知秦灼的方位后，申慕与申途之所以会一同前来，显然对秦灼这个尸炉非常在意。 如今的昆仑池得罪了云鹤峰，又欠观星宗一个交代，甚至损失了一位有机会位列无上仙人之境的大剑修。 可因此得到一具尸炉，还有天尸仙门的《天尸录》，那么这样的交换，倒是可以让昆仑池接受。 秦灼见此状况，明白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转机了，当下若想护唐舒等人周全，自己必须要出面了。 “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申途神情略显不屑:“你也配与我们谈条件？” 秦灼不理会申途的嘲讽，继续说道:“我做过的事我认，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我做的事，这里的所有人皆不知情，希望你们不要伤及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在苦海，也尊崇这个规矩。”申慕发话，显然是答应了秦灼的请求。 “秦叔叔……” 此时的唐舒心中五味杂陈，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罗蕊表现的倒是淡定，她向前一步，声音尤为坚定:“我跟你一起！” 秦灼摇了摇头，对罗蕊轻声说道:“不用，我对他们有用，他们不会杀我。” 并非是秦灼在安慰罗蕊，而是秦灼也看透了申慕和申途的想法，只要自己还有用处，他们就绝不会轻易杀了自己。 虽然秦灼如此言语，但罗蕊还是紧紧的抓着秦灼的胳膊，并未松手。 就在两人言语之际。 一股强大的刀意从侧方袭来，直接将天空斩开一片巨幕涟漪，惊的申慕与申途同时操控飞剑，与之抗衡。 面对两把飞剑的剑气，此刀意依旧不落下风。 刀意消散，一道身穿破破烂烂的身影跃至一旁的问峰身边。 正是欧阳。 尺和神座中的“盾与矛”，说的便是问峰与欧阳两人。 申慕双眼微眯，内心则是无比的震惊，仅凭刚刚这一刀展现出的实力，便知对方乃是一位全境的刀客。 “你又是何人？” 欧阳面带笑容，并未理会半空中的申慕，而是看了眼秦灼，说道:“若真打起来，我和问峰有七成的把握杀了那两个老狗，但这人情你得还，怎么样？” 听到此话，秦灼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跟他们走一趟。” “那可是昆仑池，去了你就很难出来了。” “……” 秦灼没有回答欧阳，而是直接飞向申慕，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既然事情是自己引起的，那就由自己结束吧…… 第159章 反噬 昆仑池。 仙罚炼狱。 仙门之下，山脚一侧，布满结界阵法的岩牢中，秦灼被两个手臂粗细的铁链捆绑在牢笼的中央。 此乃困仙锁，异常坚固。 秦灼的脚下结界正散发着强烈的气息。 他时而被熊熊烈焰灼烧，时而又被刺骨寒冰冻结，仿佛毒蛇般的电弧源源不绝地击打在秦灼赤裸的身躯之上，而那些锐利至极的术法尖刺，则如同暴雨梨花般密集地贯穿他的身体，每一根都带来强烈的剧痛。 然而，就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面前，秦灼却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稳稳地端坐于结界中央。 他的面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些痛苦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 对于秦灼而言，此时受到的酷刑与在天尸仙门遭受的痛苦相比，完全可以直接忽视。 并非是秦灼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对于这样的疼痛，秦灼早已麻木。 站在牢笼外的申慕与申途皆对此尤为震惊。 “天尸仙门的尸炉，果然非比寻常。”申途嘴角上翘，看着秦灼的眼神中满是贪婪。 一旁的申慕则是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说道:“去云鹤峰解释的事情，先缓两天。” 申途疑惑，不明白申慕为何要这么做。 此时抓到秦灼，他尸炉的身躯便是确凿的证据，只要让云鹤峰得知，他们便可以和云鹤峰的关系得到缓和。 若是深究，云鹤峰杀了申松，他们更是理亏，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或许也能从云鹤峰的手里拿到一些好处。 “让云鹤峰得知我们有个尸炉，还是一个会召唤魔火的尸炉？”申慕心思深重，自然要想的更深远一些。 云鹤峰行事最为贪婪，他们若得知昆仑池得到了尸炉和《天尸录》，别说是缓和关系，引起仙门之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申途性格虽要暴躁一些，但经过申慕的提醒，立刻便也反应过来。 “此事，还要等师父闭关出门，由他老人家定夺。” 申途眼神微眯，说道:“师兄，这可是《天尸录》，此仙道一途与我仙门剑道相融，定然无人能敌，你认为师父他老人家得到《天尸录》后，能将《天尸录》传授你我？” 申慕和申途都很了解他们的师父，生性凉薄，即使是他们两人高超的剑道术法，也是两人过了八十岁时，李府文才将剑道教于两人。 整整用了七十年时间才换得李府文的一丝信任，可想而知，得到《天尸录》的他，定然不会将《天尸录》传授给任何人。 申慕神情纠结，略显犹豫。 “师兄，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距离师父出关还有三年，这段时间足够你我师兄弟将《天尸录》参悟透彻！” 毕竟有关于成仙之事，而且两人皆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所以《天尸录》对两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师兄……” “我知道了，布结界吧……” 一听此言，申途的兴奋溢于言表。 申慕心中更是庆幸在观星宗时，秦灼的三魂记忆到被炼成尸炉时便中断了，若是让观星宗得知秦灼还懂得《天尸录》，那么必然会是一个隐患。 既然秦灼在他的手里，那么想要获取《天尸录》的信息，简直易如反掌。 只要对秦灼施展结界“锁念”，便可抽离他其中一部分的记忆信息。 …… 两人在一旁的大声密谋皆被秦灼听了进去。 显然，对方已经将秦灼当成了“死人”，觉得他根本无法再翻起任何风浪。 除了天尸仙门，这算是秦灼第一次与高阶仙门打交道，心中不免觉得这帮仙道大能也是蠢的可以。 若对方真不打算将自己的存在告知他们的门主，这便代表自己的对手并非是整个昆仑池。 对手不是仙人，那么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小子，你现在的处境可不妙啊……”南烛的声音在秦灼耳边响起。 “我的三魂被压制了，你有能力帮我去除限制？” “……我可以试试。” “不用太久，十几秒就够了。” “那不难。” 南烛从秦灼的耳朵飞出，并夹带着秦灼些许的三魂，然后静静躲在牢房的一侧。 秦灼注意到此处牢笼除了实施酷刑的结界阵法之外，周围还有几道压制三魂能力的结界。 所以想要逃脱，并不简单。 申途靠近过来，利用气息在秦灼身上布置了“锁念”结界。 此结界一显露，秦灼便联想到在江城时，引藤仙入体的陈六便是用此结界来探查自己的记忆。 只是当时的陈六没想到秦灼体内拥有一缕刀魂，最终被其反噬，死的不明不白。 陈六无法抵御刀魂，不代表申途不能。 毕竟对方怎么也算是一位仙道有成的大修士。 所以秦灼若想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就必然需要南烛的帮助，只要自己三魂之力恢复，哪怕只是十几秒钟的时间，便也足够了。 对于此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秦灼，申途毫不在意。 秦灼身体不但被牢固的捆仙锁绑住，而且周围的结界也能够压制他的三魂，在这种情况下，秦灼就如同废人一个，根本无法翻起任何风浪。 “锁念”结界完成，毫无防备的申途靠近秦灼，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接点在了秦灼的眉心。 几乎是感受到有股外界气息灌注眉心的瞬间，秦灼便大声喝了一句:“就现在！” 得到秦灼三魂的南烛立刻扑腾着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在牢狱的周围绕了一圈。 它身体散发的气息撒在地面，瞬间便让牢狱周围的结界失去了效果。 此术法尤为玄妙，是南烛年轻时有位高人所授，不过后来成仙后，他便可无视结界，所以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只可惜南烛现在没有自主的气息，所以利用秦灼三魂施展的术法威力自然会大打折扣。 但为秦灼撑出十几秒的时间，倒是不难。 秦灼感觉三魂之火顿时旺盛起来。 申途当用手指感受到一股特别的力量时，立刻便知不妙，本想把手指抽离，却不料有一股强烈的吸力使得他根本无法抽离。 秦灼立刻燃烧三魂，如霞光一般的魔火从眉心向外涌现。 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顺着申途的手臂，将其身体完全包裹。 申途大惊，立刻爆发杀意。 然而此时的秦灼，哪能让申途轻易得逞。 秦灼利用刀魂的反噬，死死控制住了申途，强烈的魔火不断涌现，向着申途拼了命一般的挤压。 秦灼此次燃烧三魂的速度极快，几乎在几秒钟的时间，便将体内全数三魂之力用上，天尸魔火无比强烈，直接便熄灭了申途的杀意。 其实若申途再次爆发杀意，便能够抵御住魔火的攻击，只可惜申途被秦灼突然的反扑给吓到了。 他自乱阵脚，慌乱之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声呼救:“师兄，救我！” 申慕见状不妙，爆发杀意，直接上前将浑身是火的申途拉了出来。 因为秦灼此次爆发的魔火太过浓郁，三魂更是所剩无几，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视线皆变的极为模糊。 申途只觉浑身剧痛无比，他紧忙再次爆发杀意，将剩余魔火驱散，但身体已经被尽数烧毁，血肉完全显露在外，一张脸也是可见白骨，看上去尤为恐怖。 “啊！我杀了你！”申途忍受着强烈的疼痛，狂吼一声，立刻操控飞剑。 申慕见状紧忙拉住申途。 “师弟，莫要做傻事！” 若是现在杀了秦灼，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南烛见状，怕申慕反应过来后会拿自己开刀，便紧忙钻进了秦灼的身体之中。 秦灼略微抬头，见申途只是肉身被烧坏了，不免轻叹一口气。 “可惜了……” 第160章 反间 申途虽然三魂保存完整，但肉身上的伤害显然无法轻易修复。 如今的他正如寄生在彼岸河畔之下的血魔一般，恐怖异常，即使是申慕，皆不敢多瞧两眼。 申途的寿命已经没有多少年了，虽然不用像申松那样靠灵寿丹续命，但挺到肉身修复的那一天是很难了。 所以得到《天尸录》，修成无上真仙，便尤为重要。 申慕与申松修炼的剑道乃上古传承的《剑仙诀》，除了需要养气外，更需要凡人的三魂来充当养剑材料，修炼过程极为刻苦。 不过李府文却并未传授他们师兄弟四人完整的仙道剑法。 这也是几人年纪近百，剑道造诣却无法登巅的重要原因。 至于他们的大师兄申福，完全是因为天赋异禀，又因游历中途获得奇遇，所以才会依靠剑道，修为无上。 如今观魂镜损坏，锁念结界又不可用，申慕与申途只能对此事从长计议，这也给了秦灼可以喘息的时间。 秦灼此时很清楚，若真让申慕和申途得到《天尸录》，以他们的修为资质，或许用不上一年的时间便可参悟其中要领。 到时候若再若想杀他们，便难于登天。 所以秦灼必须要将两人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问峰的村镇，秦灼见识了申慕与申途飞剑合并时的强大，一冰一灼，就连问峰的防护结界加上盾龟的盾气都无法阻挡，所以即使自己挣脱束缚，也将毫无胜算可言。 如今的办法，靠硬的恐怕是不行了，只能将其逐一击破。 …… 秦灼再见申途时，他已经换上了崭新的道袍，将其残破的身躯包裹其中，脸上也戴着狐狸样式的面具。 说真的，这样的面具实在不适合这个老家伙。 申途无法对秦灼下杀手，如今过来，其实只是想要对其折磨一番。 冰火雷刺结界同时散发雾气，随即强烈的疼痛便蔓延秦灼的整个身体。 对此秦灼依旧面不改色。 甚至在面对申途时，还会似有若无的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让申途心情变的更加郁闷。 “愚蠢。”秦灼的声音极其平淡，却犹如一声闷雷，在申途的心中突然炸裂。 他堂堂昆仑池大长老，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于是立刻爆发杀意，操控飞剑，直接将秦灼的一根手臂直接斩断。 既然杀不了他，不如将他做成人彘，我看他以后还如何嚣张！ 当飞剑准备再斩秦灼另一只手臂时，秦灼突然开口:“愚蠢，被人耍了还不知道。” 申途停下手中动作，眉头一皱，靠近些许。 见申途是这样的反应，秦灼便知自己的话已经吸引到了对方。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将《天尸录》上半部分传授给了申慕。” 申途先是一滞，低眉沉思片刻，随即“哈哈”大笑出声:“卑劣的手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 “你应该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透露《天尸录》，你必死无疑，大不了我们凭借《天尸录》再炼个尸炉，毕竟天尸仙门气运这种东西，是可以养出来的，所以你根本不可能会主动交出《天尸录》！” “呵，小阿途啊小阿途，你还是太小瞧你的师兄了。” 当听到秦灼说出“小阿途”这三个字后，申途的神情顿时变的古怪起来。 这名讳乃是自己年少时师父喜欢叫的名字，除了师父，便只有自己的三个师兄会这么叫。 “你怎么……” “申慕那老家伙告诉我的，他还说你这个人心胸狭隘，十分记仇。” “不可能！师兄绝不可能会这么说我！” “年少时，你与申慕出门历练，偶得机缘，获得了一枚金色鱼卵，杀死天穹时明明是你最卖力，而且还伤了左腿，可功劳却全让申慕抢了，你们的师父甚至还奖励了申慕一套养气秘法，你气不过，甚至在申慕的饭菜里下过毒，只可惜正赶上他突然下山，你的奸计才没有得逞。” 此时的申途已经完全呆滞当场，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人知道，是被他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你真以为你师兄不知此事？他之所以会突然下山，不过只是不想面对你而已。” “……” “他和我聊了很多，甚至还有你年少时屠杀商旅，强奸幼童的事情……” “够了！这个老匹夫！”申途气息明显开始动荡，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气焰吞噬，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 秦灼见状，立刻再下猛药。 “你好好想想，为何他要让你布置锁念阵，而且布阵时周围结界又为何会突然失效？ 说来也是，若我和曾经想要毒害我的师弟同时获得仙道传承，也会第一时间杀了我的师弟！” “不对，师兄他绝不能和你说这么多！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法术，窥探了我的秘密！” 申途其实猜的不错，申慕根本没和秦灼说过任何话，他知道的这些秘密，完全是在申途对自己施展锁念时，秦灼捕捉到了对方的三魂，利用观魂镜的唯一性，追溯了申途的整个人生。 不得不说，申途老了后虽然收敛了一些，但年轻时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让他死一百次都死有余辜。 “他想与我联手，除掉你这个隐患，他答应给我自由，甚至还教了我你们昆仑池的《剑仙决》，不过我也留了一手，只传授了他《天尸录》的前半部分。” “一派胡言！” 秦灼不给申途任何反应的机会，立刻爆发些许杀意，一股特殊的剑气围绕其身。 正是《剑仙诀》的基础剑气！ “这……”申途瘫坐在地，整个人陷入完全的混乱。 秦灼追溯了申途的人生，自然清楚何为《剑仙诀》，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修炼。 此时之所以能够施展基础的剑气，乃是与申松战斗时依靠熔炼之心的唯一性吸收的些许剑气。 其实秦灼的这段话中有不少的漏洞，经不起推敲。 只可惜申途这个人本就心思浅，而且肉身残破对他的打击很大，再加上这些年他对申慕已有怨念，所以秦灼的话才会被他完全听进去。 这也是为何此计要对申途施展，而并非申慕的原因。 看着申途此时的模样，秦灼便知自己此计已成。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 申途微微抬头，看着秦灼的双眸中略显窘迫，显然受到的打击不小。 无论是毫无阅历的年轻人，还是修炼多年的老修士，在面对强烈的打击下，都会委屈的像个孩子。 “申慕这个人心机太重，我不信任他，之所以将此事告知于你，是相比于申慕，我更倾向于和你合作。” 许久过后，申途轻轻站起身子，眼中的窘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无比深切的恨意。 “我们该怎么做？” “解开我身上的锁链，你我一起合力，杀了申慕，之后我会将《天尸录》皆传授于你。” “我该如何信任你？” “若我的存在被云鹤峰得知，我必然没有活路，所以之后我也需要你的倚仗，藏在昆仑池。 而且你现在别无选择，若不这么做，申慕定然会先杀了你。” “……我现在就要前半部分的《天尸录》。” 秦灼轻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虽然面对周围结界的压制，但秦灼还是分割出些许三魂记忆，从眉心漂浮而出。 淡淡的光晕慢慢飘到申途的眼前，然后晕开一处画面。 画面是在天尸仙门的后山，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篆刻着关于《天尸录》的仙道传承。 申途一行行的看下去，才读到一半，后半部分的文字却极其模糊，根本无法分辨。 三魂消散，画面消失，《天尸录》的上半部分传承，皆被申途牢记在了脑海中。 第161章 寄生虫 既然使用“锁念”结界时会受到秦灼体内力量的反噬，申慕便让弟子徐泽下山去买了一些割灵草。 用此草制成的香薰拥有强制割裂修炼者三魂的能力。 申慕决定先将秦灼一部分的三魂割裂而出，然后只对其三魂布置“锁念”结界。 没有自主意识的三魂定然不会进行反噬，但这样一来，呈现的记忆也会相对模糊。 申慕对此并不担心，他发现秦灼三魂的恢复速度极快，若一次无法成功，就多尝试几次。 毕竟他的时间充裕，进行个十几次的三魂割裂，也必然能得到《天尸录》的仙道传承了。 制好割魂香薰，已经是两天后了。 申慕独自一人来到仙罚炼狱。 此时的秦灼坐在牢笼的中央，闭目养神，一动不动。 并未在意靠近过来的申慕。 当申慕离秦灼只有一米的距离时，秦灼张开眼睛，本想要动手，却感知到申慕的气息极为均匀，而且向外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他立刻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申慕此人心机深沉，做事尤为小心，虽然此时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已经默默将气息外放。 若秦灼在此时动手，定然会被申慕抓个正着。 申慕将割魂香薰摆置在秦灼的面前，随即轻轻捻指，香薰便立刻燃起，有些古怪的香气立刻钻进了秦灼的鼻子里。 秦灼深知此香绝非是什么好东西。 他本想等申途来了后一起动手，可此时若是任由香薰蔓延全身，或许之前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 强烈的灼息突然蔓延，秦灼爆发杀意，拳头则毫无预兆的落在了申慕的面门前。 申慕先是一惊，但幸亏提前外放气息，凭借杀意将秦灼的拳头直接弹开。 面对如此磅礴的杀意，秦灼扭转身形，连连后退，与对方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此时申慕十分惊讶，他想不明白秦灼是如何挣脱的捆仙锁？ 牢狱内压制三魂的结界比较特殊，它仅会压制被捆仙锁困住的修炼者，此时秦灼挣脱捆仙锁，自然不再受压制结界的影响。 “你是如何挣脱的？” 秦灼没有回答申慕，依旧一脸的平淡，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申慕微微眯眼，灼热的杀意已经蔓延整个牢狱。 此时的申慕才发觉秦灼一只手臂有明显的融合痕迹，显然之前被人斩断，如今才刚刚连接，所以痕迹尤为明显。 申慕想不明白，这和他能够挣脱捆仙锁的束缚有什么关系？ 正当申慕疑惑之际，一股特别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杀意仅显露一瞬，申慕反应的已经足够快了，但一把极寒的飞剑还是将他的腰身贯穿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洞。 鲜血飞溅，申慕连忙闭息止血。 他回身看去，却见一身黑色道袍，戴着狐狸面具的申途就站在不远处。 极寒的杀意与申慕灼热的杀意相互纠缠，一瞬间，整个牢狱的空间皆开始扭曲变形。 “师弟，你！” 秦灼可不想给两人说话的时间，他抬起手臂，被申途提前藏在壁顶的青晖刀顺势而下，直接落在了秦灼的手掌上。 “唰！” 刀意凝聚如半月，直冲向一脸震惊的申慕。 申慕肉身虽伤，但对他而言却并无大碍，他双指并拢，操控飞剑。 一声悲愤的剑鸣声响起，强烈的剑气四溢，直接将秦灼施展的刀意驱散。 然而就在刀意被驱散的一瞬间，秦灼的身形则已经来到申慕的头顶。 刀落而下，七境巅峰的刀意如狂暴的恶龙，吐出强烈的火焰。 申慕毕竟是位仙门大长老，境界极高，面对如此刀意压迫，依旧不卑不亢，剑气成盾，直接将刀意格挡。 见此情况，申途立刻出手。 他肉身虽已经残破，但三魂却依旧完整，施展出的剑气压迫与申慕不相上下。 面对上下齐攻，申慕根本无暇顾及，这也让他的弱点直接暴露在外。 围绕在身体周围的剑气防护只抵挡了不足一秒钟，便被申途飞剑刺破。 申慕的身体再次被飞剑贯穿。 秦灼借势，再斩一刀，还散发着强烈热能的青晖刀刃直接劈在了申慕的天灵盖上。 然而秦灼的这一刀，却是收了力的。 申慕的天灵盖好似鲸鱼的喷水鼻孔，不断有血液喷洒而出，连着对方的脑花，一同被挤了出来。 秦灼的这一刀重创了申慕的三魂。 此时的申慕三魂消散大半，又因脑袋被打成了浆糊，所以神智已然模糊。 申途见状再补一发飞剑，冰寒的飞剑直接穿透申慕的胸膛。 申慕的瞳孔瞬间收缩，秦灼见时机已到，一个踏步上前，手指直接点在申慕已经血肉模糊的眉心处，随即连忙叫道:“就现在！” 南烛立刻从秦灼耳朵中飞出，向着申慕被封锁三魂的眉心便直接钻了进去。 申慕倒在地上，秦灼则低身用手指沾着血液在申慕的脸上布置了“仙噬”结界。 秦灼对一旁的申途说道:“帮我开启一下阵法。” 如今的秦灼虽可以使用在罗蕊身上吸收的人息来进行布阵，但这需要一段漫长的适应过程，所以秦灼只是负责画出结界，至于驱动结界，还需要一旁的申途帮忙。 申途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解的问:“这是做什么？” 秦灼依旧面无表情:“制作尸炉。” 申途一听，恍然大悟，于是并未多想，立刻爆发气息灌注在秦灼所画的“仙噬”结界中。 当结界生效，南烛立刻便占据了申慕的整个身躯。 南烛分食了这么多天秦灼的三魂，自然要强大不少。 所以想要完全融合申慕的尸躯，简直易如反掌。 申慕的尸身不断抽搐，然后发出淡淡的气息，原本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慢慢有黑色浮现，脑袋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见此情况，申途不禁微蹙眉头。 突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天尸录》上半部分的记载，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魔火炼制的尸炉，必须是三魂从未被染指过的普通凡人才可以。 一般的修士皆修三魂，所以根本无法成为尸炉，这也是为什么天尸仙门的尸炉皆要到三州内寻找的主要原因。 当得知自己被骗了，申途立刻看向秦灼。 这才发现秦灼和已经“死而复生”的申慕也同时在看着自己。 秦灼依旧表情冷淡，但一脸血污的申慕则露出诡异的笑容。 “臭小子，这躯体不错，能用个几年……” “嗯。”秦灼冷淡回应，立刻对面前申途斩出一刀。 申途见状，怒喝一声，立刻操控飞剑。 然而飞剑才被祭出，已经占据申慕躯壳的南烛便直接扑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得到了久违的力量，此时的南烛尤为兴奋，一只干枯的手掌直接捏住了申途的脖子。 申途爆发杀意，本想挣脱，却见南烛身躯的血液开始迅速蠕动，竟化为一只只无比恐怖的血虫，直接布满申途的肉身。 这些夹杂着南烛与申慕三魂之力的血虫拼了命的往申途的肉身里挤，已经完全陷入疯狂。 南烛虽未完全复苏，但毕竟曾是位修得无上的仙人，如今又占据了一副宗师巅峰的肉身与三魂，能力自然无比强悍。 根本不给申途反应的机会，他本就残破不堪的肉体在短短一个呼吸间，便被血虫啃食大半。 悲惨的叫声回荡整个牢笼。 血虫一边啃食着，一边增长着体积，当将申途的肉身和三魂啃食殆尽后，血虫则已经有核桃般的大小。 那些由血液凝固而成的虫子吃饱喝足后，便重新回到南烛的身躯，下一瞬间，南烛的肉身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脸孔也似乎更年轻了些许。 “这是虫噬？” “血虫吞僵！” 南烛被誉为“虫仙”，成仙后不必特意养虫，他的血液，气息，三魂，甚至肉体，皆可直接成虫，并且夹带着他的三魂力量。 秦灼看向南烛，南烛也同样看向秦灼。 秦灼的声音依旧平淡:“还不对我动手？” 南烛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说道:“我不否认，从一开始我便想着完全占据你的身躯，但我现在反悔了，并不是跟你产生了任何感情，只是我觉得你小子太过特殊，今后的成就根本无法估量。 我曾经修为仙人，亦会陨落，更何况是如今。 所以和你做朋友，要比和你成为敌人，好处要多得多。” 秦灼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走到牢笼的门口，将唐舒给自己买的衣服穿好，最后把一摊血痕之中的狐狸面具拾起，戴在了脸上。 第162章 疯狂的想法 南烛不是傻子，即使他有杀掉秦灼的想法，也不会选择在此时动手。 除了秦灼如今的三魂太过强大，他根本无法占据外，还有他的处境也非常尴尬。 南烛对申慕不甚了解，顶着这副身躯，或许很快便会被昆仑池的修士识破，真到了那一天，必然会惊动正在天池中闭关的昆仑池门主。 到时候南烛他必死无疑。 所以秦灼的帮助，便至关重要。 “申慕，出生在归墟，曾是一位小小药童，后来偶遇到游历归墟时的李府文，李府文见他性格温顺，便收为弟子……” 秦灼极有耐心，开始为南烛讲述关于申慕人生中的点点滴滴。 这些信息至关重要，若南烛不想被昆仑池修士识破，必须将其牢牢铭记。 秦灼利用观魂镜的唯一性，在刚刚与申慕的战斗中捕捉到了对方的三魂之力，追溯了他的整个人生，也得知了他们的昆仑池中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昆仑池的管事，申慕知道的事情可要比其余几位大长老知道的要更多一些。 当听秦灼讲述完关于申慕和昆仑池的事情，南烛不禁感叹一句:“没想到昆仑池竟有三位仙人坐镇。” “李府文才刚刚闭关不久，没有个两三年还出不来，李清澜三十年前离开昆仑池后，便没了消息，至于申福，成仙后周游四海，几乎很少会回苦海。” “也就是说……如今的昆仑池，由我说的算！” 看着南烛此时无比兴奋的表情，鬼知道他接下来能做出什么样荒唐事。 秦灼顿了顿，说道:“我有个想法，需要你这副身躯才能实现。” “哦？说来听听。” “苦海这个地方，有七成散修，八大仙门却掌握着九成以上的资源，这样失衡的状态，不公平。” 南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而言。” “……” 南烛似乎猜到了什么，随即神情变的异常兴奋:“你是想挑起八大仙门的斗争！” 若想消除仙门的实力，只能引起战争。 “嗯。” 不得不说，南烛在秦灼的身体里待的久了，对秦灼的想法似乎也有些许的感应。 但南烛了解秦灼的性格，虽好斗，却并不主动，除非别人惹到了他，要不然他不会轻易去惹别人的。 所以此时秦灼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这不像你。” 秦灼沉默片刻，随即说道:“我只是想到了那些被抓到仙门充当材料的凡人，这帮苦海的修仙者，皆要为此付出代价。” 南烛这才想到秦灼便是仙道受害者之一，这倒是也能说得通，但南烛觉得秦灼此时的变化，或许和追溯的唯一性也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承载了那么多别人的人生，性格和想法会潜移默化，受到改变也属正常。 南烛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曾经是仙人时，也杀害了不少的凡人。 于是紧忙转移话题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这件事你很主要。” 秦灼话虽说的朦胧，但南烛却立刻反应过来，于是咧嘴一笑:“闯祸这种事情，我打娘胎里便最为擅长！” 八大仙门之间利益往来牵扯极深，明争暗斗几百年来也只算是小打小闹，对仙门气运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最让秦灼意外的是，在申慕的记忆中，他了解到八年前彼岸刀客屠杀整个天尸仙门的背后，就有昆仑池的推波助澜。 帮忙削弱天尸仙门气运之人，便是昆仑池的门主李府文。 如今南烛占据申慕肉身，短时间内可以掌管昆仑池，只要利用好这副身躯，想要触发仙门之争，完全不是难事。 唯一困难的，则是秦灼要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在仙门开战之时，可全身而退，抽离出局。 第163章 谈判 云齐之死，事情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云鹤峰见昆仑池一直都没有表态，准备冷处理此事，不免尤为震怒。 云鹤峰的峰主“鱼仙”纳兰旧对门中弟子被杀一事倒并不在意，毕竟出门历练，死个弟子而已，再平常不过。 这纳兰旧甚至连云齐是谁都不知道。 经过了几百年的修行，他的弟子都已经老死了大多半，云鹤峰内修士不知换了多少轮，所以他平日里和门中修士也并不亲近。 弟子被杀事小，但被对方小瞧事大，于是纳兰旧下令，若两天之内昆仑池再不表态，便直接上门去讨个说法。 纳兰旧刚刚下令，晚间昆仑池便直接来了人。 令云鹤峰众长老意外的是，居然是申慕亲自过来的，可见对方对此事的重视。 负责接待的是云鹤峰长老云景，还有他的小师弟，如今负责云鹤峰大小事务的管事云彭。 说起来云景和申慕的私交还算不错，年轻时曾一起历练过，虽属不同仙门，但偶尔还是会一同品品茶下下棋什么的。 但因为云齐的死，云景如今对昆仑池有了成见，所以再见申慕，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中年样貌，双目泛着金光的云彭毕竟是位管事，做人比较圆滑，脸上要比云景和气许多，甚至还主动给申慕泡了杯茶。 倒茶时，云彭这才注意到申慕的后方，站着的竟然是位戴着狐狸面具的陌生修士。 按理来说申慕出门，一般都会带着他的弟子徐泽，不知此时这年轻人，又是申慕何时收的弟子？ 因为事情非常严峻，所以双方并没相互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此时盯着申慕皮囊的南烛从怀中拿出一个仅有半掌大小的盒子，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云景依旧泰然自若，坐的笔直，从表情上看不出深浅。 云彭上前，将盒子打开，一颗散发着些许金雾的丹丸映入众人的视线。 正是一颗价值五千海币的金色天穹鱼卵。 当看到盒子里装的是天穹鱼卵时，云景甚至被直接气笑了，他紧忙喝口茶水，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说道:“申慕，你是觉得我弟子就值这么一颗鱼卵？” 南烛表现的极为淡定，不急不缓的说道:“云景啊，你应该是会错意了，这颗鱼卵并不代表昆仑池，而是我个人相赠。 你我私交不错，你弟子被杀自然心中烦闷，作为朋友，我送你一些薄礼，也属人之常情。” 云景瞳孔一缩，声音更是提高了一个语调:“你什么意思！” “这几天，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杀害你弟子的凶手乃是那名三州刀客，至于当时候在风岛，我师兄乃是被那刀客算计，将带有天尸魔火的三魂之力传输到了我师兄的体内。” “哼，你的意思是那刀客懂天尸魔火咯？” 对于南烛的这个解释，反而更让云景气愤，云景不傻，若凶手真是那名三州刀客，那么此事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就算对方说的是真的，云景也必须要一口否定。 当时杀申松时确实是太过气愤，并未考虑周全，事后想想，事情确实有诸多疑点。 比如申松杀云齐的动机，还有那名年轻刀客确实在风岛之战中传授了申松什么东西，甚至到最后那刀客显现的杀机，显然就是为了让申松没有辩解的余地。 对于云景此时表露出来的态度，南烛和秦灼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于是南烛再次拿出一个更为袖珍的盒子，轻轻打开。 其中放着的，乃是一缕三魂记忆，此三魂见了光，于是向上漂浮些许，慢慢晕开，一段记忆画面立刻在四人面前呈现。 画面中，是申松和年轻刀客在风岛对峙时的画面。 ……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谈交易？” “你难道没觉得我的身体有什么古怪嘛？” “一副活尸躯壳而已，在苦海，没什么奇怪的。” “……” “你……居然是尸炉！” 画面中，年轻刀客靠近几步，伸出一根手指，一缕极小的火苗突然在手指升腾，随后转瞬即逝。 “魔火！你懂得《天尸录》！” “我传你《天尸录》，你放我和罗蕊一条生路，如何？” “……还真是个情种。” “虽然我伤了你些许的三魂，但只要得到《天尸录》，这点小伤对你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 年轻刀客抬起一指，伸向申松的眉心。 申松抬手，立即打断。 “用掌心传授。”言罢，申松向年轻刀客摊开手掌。 “妙啊……” 年轻刀客并未松手，而是将一身三魂魔火一并传进了申松的体内。 申松勃然大怒，立刻爆发杀意，年轻刀客连忙抬手格挡，整个人被向后震飞数十米远。 “你小子，这是做什么！” “……” “这是……” “《天尸录》与寻常术法不同，仅仅懂得功法秘诀，也很难悟得要领。” “……” “天尸仙门已经陨落，气运消失，我的三魂经过常年的魔火烘烤，也已经沾染了不少天尸仙门的气运，所以分你些三魂，可助你早日成仙。” 申松凝聚精力，外放杀意，下一刻，如霞光一般不冷不热的魔火便被召唤而出。 …… 看着三魂记忆呈现出的画面，云景和云彭顿时呆愣当场。 云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拿出如此有力的证据，这样一来，他们云鹤峰百口莫辩，必须要为自己鲁莽的行事付出代价。 沉默持续了许久，云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声音也变的有气无力:“这缕三魂记忆，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这刀客已经被我们抓到了。” “……”又是一阵无言的寂静。 南烛的话透露了一个信息，那便是尸炉现在在他们手里，那么《天尸体》也必然已经被他们得到。 拥有三位仙人坐镇的昆仑池，又得到了无比强大的仙道传承，或许再有个十年的光阴，苦海之中便再无八大仙门，则由它昆仑池一家独大。 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云景想看到的，也不是其余仙门想看到的。 秦灼和南烛之所以会透露这个信息，就是想让云鹤峰害怕。 若此计能成，秦灼相信云鹤峰必然会将这个消息告知其余仙门，而到了那时候，南烛在以《天尸录》做饵，怂恿其余仙门。 如此局面，或许离仙门之争，便就不远了。 第164章 净梵炉 南烛率先打破此时的寂静。 他用手指敲了敲石桌，极其平淡的说:“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讨论一下，我二师兄的死该怎么解决？” 云景虽强装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毕竟事情突然扭转，他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 云景一时语塞。 一直跟在南烛后面，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秦灼突然出声:“净梵炉。” 听到秦灼的提醒，南烛立刻话风一转，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对云鹤峰的净梵炉，倒是颇有兴趣。” 不等云景发话，一旁的云彭便已经耐不住性子。 “净梵炉乃我门中第一器物，由上古传承，申慕！你这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在苦海，八大仙门之所以强大，除了有仙人坐镇之外，更是皆有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器物。 而云鹤峰，便有两种“感知能力”的上古器物。 其一乃是“反魂珠”，拥有重塑死亡的能力，可以捕捉到一处空间一年之内所有的术法与三魂残留。 云齐死于秦灼的魔火，便是由反魂珠探测出来的信息。 而云鹤峰的第二件的器物，名叫“净梵炉”，外观与手掌大小无异，只要往炉子里放一些三魂，它便能产生一股香气，可感知周围一切特殊的灵质。 只要往净梵炉中投放的三魂力量足够强大，它所产生的感知面积也会变的极为广泛。 如今为净梵炉投放三魂的乃是“鱼仙”纳兰旧，一位仙人的三魂，则可让净梵炉的感知香气覆盖整个苦海。 这也是为何云鹤峰能够垄断天穹生意的重要原因。 天穹属于灵兽的一种，但却并不纯粹。 在灵兽的种类中，繁殖能力越强，灵兽便越不纯粹，拥有的灵质更无唯一性而言。 而像问峰的盾龟，还有帝城的端绒，则属于没有繁殖能力的灵兽，它们的寿命则以万年计算，所以极为稀有，其灵质纯粹，拥有唯一性。 而秦灼想要打净梵炉的主意，却不是为了要抓天穹这么简单。 因为吞噬了熔炼之心和观魂镜的灵质，这让秦灼尝到了些许的甜头，明白依靠熔炼之心，不断吸收吞噬器物，才是他的大道之本。 而净梵炉的唯一性乃是“感应”，完全可以把它比喻成一张画满了宝藏的藏宝图，只要依靠它的指引，秦灼便能寻得到更多的稀有器物。 而在秦灼的记忆里，曾经的天尸仙门便有一器物没了踪影，若自己吞噬了净梵炉，或许能依靠它来碰碰运气。 …… 南烛对云彭如此过激的反应毫不在意，说道:“整个苦海皆知我二师兄实力之强，拥有仙人之下无敌手的称呼，二师兄苦修剑道百余年，离仙人之姿仅一步之遥，若是不死，五年之内必成无上。 怎么，你觉得一位仙人不如一个器物值钱？” 说真的，在云鹤峰的修士眼中，这净梵炉还真要比申松值钱，先不说他们云鹤峰一半的产业皆是靠净梵炉挣来的，甚至他们峰主纳兰旧的坐骑灵兽“鱼庹”，皆是因净梵炉的感知，才从深海千米之处的灵洞中抓到。 而纳兰旧“鱼仙”之名，也是从此处由来。 “申慕，你觉得我们会同意你的请求？”云景压低声音，脸色无比阴沉。 “那总不能让我师兄白死了吧？” “当时在风岛，受那刀客蒙蔽，出手伤到申松这事，我们云鹤峰认，但斩杀申松的则是那个年轻的刀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云景啊云景，你我也是旧相识了，这事我本不想做的这么绝，这样吧，十天，净梵炉只借我们昆仑池十天，随后我自会奉还，至于我二师兄申松的死，便与你云鹤峰再无瓜葛。” 云景的神情变的缓和些许，若只是借用净梵炉十天，倒确实也属情理之中。 在苦海，仙门之间借器物之事并非没有先例，反而经常发生，不过若是想向其它门派借器物，就必须拿出一个器物作为抵押。 只可惜昆仑池唯一的器物养剑葫芦在李府文的身上，南烛根本没机会拿到。 云彭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那抵押之事？” 南烛“哼”了一声，说道:“我本就退了一步，还需抵押？难不成我们昆仑池会出尔反尔？” 此时南烛与秦灼前来，为的便是净梵炉，不用对方赠予，只要同意借出，净梵炉一到手，秦灼便会立刻将其吞噬。 十天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正巧是方寸问道的当天。 在这十天里，足够南烛和秦灼挑动仙门之争了。 就算失败了，两人也可直接逃回三州，云鹤峰若想到三州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景重重呼出一口气，态度缓和些许，说道:“申慕兄在此等等，此事还需我上报给峰主，需要他老人家定夺。” 南烛点头，表示理解。 云景和云彭离开后，快步向云鹤峰峰顶行去，此时两人不敢怠慢，一直抵达峰顶，在一处无比宽广的祭台广场前，定住了身形。 才刚踏进祭台广场，两人便因强烈的仙压而喘不上气。 云景和云彭需爆发气息成盾，这才勉强能站稳脚跟。 “怎么，没谈拢？” 纳兰旧的声音环绕整个广场，充斥着一股强势的威压。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身。 云景组织了一下言语，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不敢有任何隐瞒。 此时的云景极为惶恐，紧怕自己因此受到惩罚，毕竟这事皆是因他考虑不周，才酿成了祸端。 在听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鱼仙纳兰旧陷入沉默。 显然，比起将净梵炉借出去，他则更在意昆仑池得到《天尸录》这件事。 纳兰旧不说话，云景和云彭只能在原地等待，连喘息皆尤为小心。 过了许久，纳兰旧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借十天，便一笔勾销，这买卖怎么算都是我们赚了，你觉得合理吗？” “……”云景不知该如何回答。 “除非他们对净梵炉十分急迫……” 云彭眼神一亮，立刻想到了答案，紧忙说道:“回峰主，会不会他们得知了什么特别的器物或灵兽的下落，但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却没有具体的位置，所以才需要净梵炉？” “算你还有点脑子。” “那峰主的意思是？” “我记得，天尸仙门的焚天鼓，一直都没有下落？” 云景恍然大悟，怪不得昆仑池如此急迫想要拿到净梵炉，原来是他们在那个刀客的记忆里，找到了焚天鼓的信息！ “净梵炉借给他们便是，不过要派人盯紧了，焚天鼓绝不能落在他们昆仑池的手里。” 纳兰旧这是想以净梵炉做饵，到时候直接抢夺焚天鼓。 “遵命！” 第165章 感应 拿着手里散发着香气的净梵炉，秦灼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了。 获得净梵炉似乎过于轻而易举了些，但这种异常的顺遂却令秦灼心生狐疑。 他不禁开始思考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阴谋或陷阱？难道说有人故意设局引他入套？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使得秦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放心吧，这确实是净梵炉。”南烛对于器物的灵质尤为敏感，是真是假，一眼便能看出来。“里面还残留些其余的三魂，吞噬的时候，将那些三魂清理干净。” 为了以防后患，秦灼并未在云鹤峰停留，他和南烛在最近的码头搭上了一艘仙船，在仙船的包间里，秦灼立刻便进行了器物的吞噬。 他将净梵炉内的三魂取出，随即感应到了一段极为特别的人生记忆。 让秦灼意外的是，记忆的主人竟然是鱼仙纳兰旧，更让秦灼意外的是，记忆竟然只进行到纳兰旧成仙之前，随后便戛然而止。 这也让秦灼明白了观魂镜的局限性，当然，也可能是自身的三魂力量境界颇低，所以才无法追溯一位仙人的记忆轨迹。 等自身三魂变的更为强大，这样的局限性或许便会迎刃而解。 清理好残留的三魂，秦灼开始利用熔炼之心的唯一性来吞噬净梵炉。 吞噬器物，其实对修炼者而言，危险性极高。 一旦吞噬失败，器物不但会消失，修炼者的三魂皆会受到无法磨灭的损伤，这会成为修炼者后续修炼的强烈阻碍。 所以大部分得到器物的修炼者，并不会选择将其吞噬。 而且在苦海，很多仙人皆拥有器物，其一是他们的实力已经足够强悍，器物的作用顶大天只是辅助，即使吞噬，也不会再增强他们的三魂力量。 比如观星宗的观魂镜，镜子放在仙门中，谁都能使用，可门中宗主一旦吞噬，再想使用它，便只能去麻烦宗主，这便让观魂镜失去了他原有的价值。 云鹤峰的净梵炉也是一样的道理，留着它能够为云鹤峰赚到无穷无尽的财富，可纳兰旧一旦将其吞噬，他倒是继承了感应的能力，可到时候再想赚钱，他自身便成了工具，实在太过麻烦。 而且从古至今，陨落的仙人也不在少数，若仙人一死，他所吞噬的器物便成了绝迹。 反之若不吞噬，器物便会一直传承下去。 当然，也有很多例外，除了一些散修不讲究这个以外，秦灼拥有申慕与申途的记忆，得知昆仑池的养剑葫芦，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的门主李府文吞噬。 养剑葫芦不像观魂镜与净梵炉，可以让门中修士随意使用，它仅归门主一人，所以李府文若是将其吞噬，继承了养剑葫芦的唯一性，那么他自身的三魂便拥有了养气和修复飞剑的能力，对他而言是不小的加强。 只是可惜了昆仑池之后的门主，若李府文陨落，养剑葫芦的唯一性便会在世间消失了。 以至于仙门之间互借器物，如何避免会被有心之人吞噬的事情也很简单。 吞噬器物的过程既漫长又复杂，需要一个月的适应期，在这一个月中，即使修炼者将器物吞噬于体内，也无法损坏器物的任何灵质。 因此仙门之间互借器物，便有了借助时限不能超过一个月的规矩。 然而在拥有“融合”唯一性的秦灼面前，这些局限性便可以不用理会。 …… 秦灼爆发杀意，净梵炉似乎感应到了秦灼的三魂力量，于是它所蕴含的灵质开始化为气雾，不断向秦灼的眉心涌去。 经过整整一刻钟的融合，净梵炉的灵质最终被完全吸干。 失去灵质的净梵炉直接碎裂，化为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而秦灼也在这一刻，无意识的进入了自己的识海中。 此时识海中的三魂散发着霞光，已经显露出魔火的雏形。 而那只有手掌大小的净梵炉从炉口不断向外散发着金色的萤光，它与三魂散发的霞光相互交汇，将周围的空间全部填满。 原本百无聊赖的阿芙，也在光影下玩的不亦乐乎。 萤光的闪烁并未持续太久，最终化为光斑，如繁星一般，一股脑的全部涌入三魂内。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脑顶。 秦灼脱离识海，只觉两侧的太阳穴在不停的跳动，好似拥有了心脏一般，嗡鸣不止。 秦灼已经有很多次吞噬器物的经验，但不得不说这一次的感觉最为奇怪。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这样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然而还未等秦灼消停太久，太阳穴便再次跳动起来。 一道如雷电般的光源在视线中闪现，仅仅一瞬，便立即消失。 秦灼神情一滞，紧忙冲出房间，来到了甲板上。 南烛也快步跟了出来，见秦灼向大海的西边眺望，不免疑惑的问:“你是感应到什么了？” “这个方向的不远，有极强的灵质存在。” 南烛想了想，说道:“会不会只是一条天穹？” 秦灼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刚刚吞噬净梵炉，对其能力还未完全掌握，但它感知灵质的能力有强弱之分。 我如今的感知范围内，最少有百余处在移动的灵质，这些灵质很薄弱，对我三魂造成不到任何的影响，应该就是天穹。 但我现在感应到的灵质极其强烈，而且十分熟悉，应该是器物没错。” 南烛咧嘴一笑，没想到秦灼运气这么好，刚刚吞噬掉净梵炉，便感知到了器物的存在。 “那我们还等什么！” 南烛声音刚落，便跟在秦灼的身后，直接跳下仙船，向着秦灼感应的方向急速飞去。 第166章 偶遇 南烛与秦灼踏海而行，如履平地。 越往西行，秦灼的感应便越加的强烈。 当周围风速变缓，秦灼这才停下脚步，随即，一声强烈的爆炸在侧方水面惊起，一道身影好似鲤鱼，直接从水中跃了出来。 是个女道士。 她穿着一身有些宽松的道服，头绑着发髻，手中拿着一把极短的黑色刀刃。 因为背对阳光的缘故，所以第一时间秦灼并未看清她的模样，只是她的动作，让秦灼有些熟悉。 此时的秦灼能够清晰的感应到，那无比充沛的灵质，便是女道士手中那把刀刃散发而出的。 不等秦灼靠近，两股强烈的压迫便从侧方传来。 秦灼与南烛定住身形，准备先看看局势。 两道身影突然在海面出现，身体周围散发着强烈的杀意防护，他们穿着和女道士同样严实的道袍，头绑发髻，一老一少，腰带上皆挂着八卦玄冥镜。 秦灼听罗蕊提过，在苦海，只有方寸山的道士才会在腰间悬挂八卦玄冥镜。 这是什么情况，方寸山的内部斗争？ 其中年迈的道士腾空而起，手中捻着一张散发红光的符箓，配合着他的咒语，符箓被直接祭出。 符箓遇水，立刻爆炸，滔天的火焰直接将周围全部蔓延。 如此强力的符箓之道，足以见得这老道士修为不浅。 被火焰包围的女道士立刻潜入水中，躲避火焰的围堵。 一旁的年轻道士见状，立刻也钻进水中。 水面惊起波涛，显然两人在水下打的十分激烈。 没多久，一道无比绚烂的极光突然从水下升起，一直将整个水面切开一处缝隙。 秦灼瞳孔一缩，不免对此时出现的刀意尤为熟悉。 南烛也发现了异常，连忙说道:“是那个赏金修士。” 女道士再从水下跃出。 这次离得近了些，虽然她打扮成了道士的外官，但那张冷清的面容却没发生丝毫的改变。 正是东海赏金修士，刀客符玲。 追杀而来的两名道士同时施展术法，两道火焰光环顿时涌现。 符玲立刻挥动手中的黑色短刀，一股无形的气息将其身躯包裹，两道火焰光环在触碰到气息后，威力立刻减弱大半。 火焰击打在符玲身上，虽然术法威力薄弱，但此时的符玲显然极度疲惫，就连气息皆变的尤为混乱。 “去死吧！”老道士怒喝一声，随即双手同时祭出符箓，两道爆裂符箓如箭矢一般直接飞向符玲。 符玲撑住一口气，立刻爆发强烈的杀意，她双目无比凌利，这一次没有闪躲，直接挥出圣极刀。 刀网涌现的一瞬间，站在不远处的秦灼立刻捕捉到了符玲微弱的三魂之力。 一段记忆立刻涌现脑海。 令秦灼意外的是，符玲的来头极大。 秦灼如何都想不到，符玲居然是归墟天庭的第六任圣女！ 秦灼不了解归墟，只清楚自己被天尸仙门抓走后，唐雨嫣没两年便嫁到了归墟，是和一位归墟圣主联姻。 归墟乃海之梦域，面积极广，不比苦海小多少，但那里却并无仙门，而是由七位圣主和一位圣女主宰整个梦域。 他们皆为上古神姓，天生便与凡人有异，而符玲，所姓为“江”，从小便是万里挑一，被当成下一任归墟的圣女来培养。 但一本从苦海流传到归墟的刀客书籍，彻底改变了符玲的人生。 归墟没等到符玲十八岁接任圣女，才年仅十四岁的符玲便逃出了归墟，去寻她的彼岸梦。 苦海离归墟极远，而且面积大，势力又十分驳杂，正适合“离家出走”的符玲。 符玲不愧是万中挑一的圣女继承人，她的气运极佳，在苦海基本没遭受过任何苦难，每到一处便会相识一位贵人。 比如教她刀术的刀客，赠与她圣极刀的三州铸刀师，亦或是将符玲带到尺合神座的古老头儿，皆对符玲如亲人一般。 毫无夸张的说，符玲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注定一帆风顺。 就好似有股力量在冥冥之中一直守护着她。 秦灼甚至怀疑，自己会再次偶遇符玲，也是由这股力量在暗中推动的。 因为符玲的人生轨迹被秦灼完全掌握，秦灼自然明白了她此时的处境。 其实就是为了调查罗蕊弟弟的行踪，不得不潜入方寸山，最终被方寸山的道士识破，更是发现了符玲随身携带的器物“暗魂刃”，于是起了贪念，这才一直追杀符玲到此。 暗魂刃是逆光而行赠予符玲的礼物，唯一性乃是“削弱”，能够削弱一切术法的威力。 只可惜暗魂刃也有局限性，对于方寸山的符箓术法，没有任何效果。 故此符玲才会被一直追杀到现在。 而更让秦灼震惊的是，符玲真的在方寸山找到了罗蕊的弟弟。 然而罗迟却并非是方寸山的弟子，而是那帮道士制作高阶符箓时所用的材料。 仙道符箓，需以凡人皮肉做符白，血骨做颜料，三魂进行调和，才可成符。 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罗迟早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如行尸走肉一般，吊着一口气，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 一股莫名的火气立刻冲至秦灼的脑顶。 秦灼直接将藏在衣袍下的青晖刀拔了出来，一个闪身便飞到那老道士的身后。 火光四溅，刀意顿起！ 老道士道行可不浅，即使面对秦灼突然偷袭，依旧泰然自若，紧忙侧身躲避。 然而秦灼已经动手，南烛又岂会袖手旁观。 南烛的手段极为残忍，在秦灼出手的一瞬间，他便预测了老道士躲避的方位轨迹，直接闪身而至。 手掌血肉立刻蠕动，分解成三条与蛇一般的长虫，直接穿透了老道士的胸膛。 秦灼紧忙燃烧三魂，召唤天尸魔火，直接覆盖老道士的整个身体。 悲切的声音响彻天际，已经被南烛贯穿心脏的老道士根本无法再爆发杀意。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亡着，魔火撕裂了他的皮肉，烧干了他的血液，吞噬了他的骨头，甚至连三魂皆成了魔火的盘中餐。 跟着老道士同行的年轻道士见状，扭头便跑。 缓过神来的符玲哪能让对方得逞，立刻将手中圣极刀甩了过去。 由极光形成的刀网直接将那道士笼罩其中。 此时的道士看到自己师父被直接祭天，已经手足无措，甚至连保命的符箓都忘记了拿。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时，秦灼的刀便已经挥了过来。 唰！ 年轻道士的整个身体一分为二。 秦灼紧忙将手指点在年轻道士已经肉身分裂的眉心处，提取些许三魂残留，将此年轻道士的人生轨迹完全追溯。 当做好这一切，秦灼再召唤魔火，将其身体焚烧殆尽，不留下一丝的痕迹。 第167章 排斥反应 秦灼这么做，其实就是想了解一下方寸的具体情况。 虽然罗迟在方寸山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但秦灼还是有责任将他救出来，只要留着一口气在，就有生的希望。 秦灼将青晖刀再次藏于宽松的衣袍中。 在人人修炼飞剑的昆仑池中，若被人发现他配着刀，那便有点太过扎眼了。 符玲靠近秦灼，看了看他的狐狸面具，然后又瞧了瞧一旁的南烛，声音略微有些疑惑的问:“这是……那个虫子？” 符玲并没见过申慕，却见过南烛和秦灼此时所穿的剑修服饰，而且符玲作为赏金修士，拥有极强的感知力，她第一眼看到申慕，便联想到了在神腹之地与秦灼互换身体时，所感知到的那只虫子。 南烛嘴角微抽，为了掩饰尴尬，也只能笑了笑。 戴着狐狸面具的秦灼只是点了点头，没做太多的解释。“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昆仑池。” 三人踏海而行，一路向北。 …… 抵达昆仑池时，因为门庭前插着的那把上古飞剑，强大的剑气威压让秦灼和符玲皆是有些不舒服。 南烛继承了申慕的肉身，自然能抵御此处剑压。 这一路上，路过的剑修弟子皆对南烛无比恭敬。 而南烛对此经验丰富，只是点点头，维持着申慕以往在昆仑池的人设，透露着一股长者的威严。 符玲在一旁有些想笑，若是这帮剑修发现自己尊敬的大长老是一只小小虫，不知会作何感想？ 毫无意外，这一路上，所有弟子皆在符玲的身上驻留了片刻。 心里疑惑方寸山的道士为何会来昆仑池外，更是惊叹符玲的美貌，英气十足的脸庞上透露着一股并不常见的冷清之感，这样的气质在同样美貌出众的灵奴身上可找不到。 南烛带着两人一直回到申慕所住的庭院，那股因剑气威压而产生的不适感才渐渐消失。 南烛将庭院内负责平日伺候的灵奴遣走，符玲这才紧忙开口:“快说说，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符玲实在是太过好奇，毕竟在苦海，杀了仙门长老又直接顶替的事，从未发生过。 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如今亲眼所见，符玲还是觉得太疯狂了！ 秦灼只是大致给符玲讲述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听完后符玲连连惊呼。 “若是被李府文知道，你们俩在苦海根本活不了。” 秦灼点了点头，说道:“所以等方寸问道结束，我们就会离开。” 确实，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而且申途好几天没在仙门出现，已经有人开始非议，若这样的声音再多一些，恐怕会出现变故，惊扰到正在闭关的李府文。 毕竟杀了李府文的三个徒弟，若被对方识破，必然会遭受报复。 面对一位仙人的报复，或许也只有逃回三州这一条路可以选。 …… 符玲开始讲述关于方寸山的事情，秦灼虽然已经了然，却并未打断她。 “那些制作符箓的仙道材料，就被关在方寸山的地窑之中，抵达地窑的路仅有一条，而且必须路过他们山主的门庭。 我已经乔装打扮混进去了一次，被他们发现后，地窑已经被安排了人手，再想进去，恐怕很难了。” 方寸山的山主名叫武昌，自称“雷仙”，刚刚成仙不久。 但一位仙人和申松这样的宗师巅峰可不是一个概念。 若非要把宗师比喻成老鼠，那么像申松申慕这样的宗师巅峰便属于是老鼠王，而仙人嘛，便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 所以面对一位仙人，哪怕实力并未稳固，秦灼等人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仙人在面对普通的修炼者们，就没输过，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在符玲说话的时候，秦灼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胀，三魂莫名其妙的开始动荡起来。 起初秦灼并未在意，可这种莫名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南烛在听完符玲的讲述后，说道:“我倒是有个建议。” 符玲连忙问道:“什么建议？” “若想救人，我们可以选择在方寸问道当天动手。” 符玲惊呼出声:“对啊！我怎么会没想到！” 问道那天，整个苦海皆会围观这场战役，方寸山内的道士更会在意，所以那一天的方寸山，可以说是内部最为薄弱的时候，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动手，自然也最容易成功。 “……”一阵低沉的嘶吼声突然响起。 南烛和符玲皆是一愣，同时看向秦灼，这才发现嘶吼声是秦灼发出的，他看上去很不对劲。 南烛见状不妙，紧忙揭掉秦灼的狐狸面具。 当看到秦灼的面孔后，符玲身体不禁一颤，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师兄，为……为什么？”秦灼面对着南烛，整个脸无比狰狞，皮肉就像是橡皮一般，已经完全扭曲，看上去异常恐怖。 不仅如此，秦灼的声音也变的极为沙哑，就像是从一位老人的嘴里发出的声音。 南烛看着此时异变的秦灼，微微蹙眉，试探性的问了句:“师弟？” “师兄，为什么要杀我！”秦灼怒吼出声，直接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南烛可以肯定，秦灼这是将自己当成死去的申途了。 符玲则是完全状况之外，整个人已经躲得老远，靠在了庭院的一侧石壁上。 此时的秦灼陷入了自我的疯狂之中，时而与南烛说句话，时而自言自语几句，好似申慕和申途在对话一般，让人摸不清头脑。 没一会儿，秦灼便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符玲。 符玲的心“咯噔”一下，她则已经将圣极刀握在了手中，想着秦灼若再靠近一步，她便直接挥刀。 “你是谁？”秦灼由原本的老人转变成了女人的声音。 “我……符玲啊……” “你是符玲？那我是谁？” “……” “假的！你是假的！” 符玲咽了口口水，看着秦灼不断扭曲变形的面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我才是归墟圣女，真正的气运之子！” 听到秦灼的这句话，符玲不免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一股强烈的杀意蕴含在其双眸中，随即消散。 符玲从秦灼刚刚的言语中可以判断，他定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对于自己是归墟第六任圣女继承人的秘密，符玲没与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和她最为亲近的古老头。 因为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 而且符玲怀疑有归墟的海探已经抵达苦海，正在寻找自己的下落。 若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定然会失去自由，被关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归墟之巅，承受上千年的孤独与寂寞。 无论如何，符玲皆不会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哪怕是死！ 秦灼的情绪越加的疯狂，他匍匐在地，开始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师父”，看上去尤为可怜。 符玲望向南烛，却发现这会儿南烛表现的尤为平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于是说道:“你就不管管？” “没什么大事，让他发泄发泄，等会儿自己就好了。” 正如南烛所想，秦灼哭了一会儿后便直接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符玲忍不住好奇，连忙问道:“他这到底是咋了？” “吞噬了观魂镜，这几天能力用的太过频繁，出现了排斥反应，毕竟观魂镜的能力比较特殊，追溯记忆，窥探秘密，一时间体验了这么多不同的人生，再强大的精神力也遭不住啊……” 器物非比寻常，即使修炼者的三魂将其完全吞噬，但使用唯一性能力也要有所节制，不然定会出现特殊的排斥反应。 每一种的器物相对应的排斥反应都会不同，从刚刚秦灼的状态来看，应该就是观魂镜的排斥反应了。 符玲呆滞了片刻，随即一脸震惊的说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他吞噬了观魂镜？观星宗的那个观魂镜？” 南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这几天……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第168章 疑虑 观星宗的镇派之宝，观魂镜“追溯”的能力，可以说极为变态，在苦海中的名气也很响亮。 作为苦海的一名职业赏金修士，符玲自然是了解观魂镜的。 它一触三魂，便会施展能力，这在苦海算不得什么秘密。 所以从秦灼的状况来看，显然是在刚刚的战斗中，对自己施展了观魂镜的能力。 由此才得知了自己隐秘的身份。 不得不说，在秦灼说出“圣女”两字时，符玲是起了杀心的。 以至于南烛为何会直接将秦灼的秘密说出来，并非是他有多信任符玲，只是南烛懒得为谎言解释而已。 当然，他也不喜欢说谎。 秦灼并未昏迷太久，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清醒过来。 从状态来看，秦灼对自己刚刚的“失控”已经没有了印象，似乎直接将那段记忆给割裂了。 秦灼缓缓站起身，说道:“方法不错，我们就在方寸山问道那天动手。” 符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觉得秦灼也真是有够搞笑的。 说来也是奇怪，符玲一直都觉得秦灼张的很丑，不过在看到他扭曲狰狞的面容后，不免觉得现在的秦灼竟顺眼了许多。 我也是真饿了…… 符玲撇过视线，尽量不去看秦灼，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方寸问道那天，我再来找你们。” 秦灼有些狐疑的问:“你要一起行动？” “你这是看不起我？说起来，我刀意的境界可要比你高！” 秦灼略显尴尬，他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秦灼虽认识符玲不久，但却清楚她的为人，赔本的买卖绝对不做，他拿了自己一百枚海币，只是答应调查罗迟，这里可没包括搭救罗迟的钱。 “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符玲眨了眨眼，说道:“事成之后，我跟你去三州。” “你去三州做什么？” “苦海已经不安全了。” 秦灼若有所思，猜测或许归墟的人已经找了过来，毕竟符玲的身份实在很敏感。 见秦灼不做答复，符玲不禁说道:“你也不用装傻了，我知道你很清楚我的身份，你吞噬观魂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秦灼一愣，不免有些混乱，空洞的眼神最终看向了一旁南烛。 南烛只好将秦灼刚刚“失控”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灼确实丢失了这段记忆，这也是滥用观魂镜能力后的副作用，不过秦灼对此却并不慌张。 器物拥有排斥反应的事情，他也能够想到，毕竟这般强大的能力，若真能无限制的使用，实在是有违平衡。 话说过来，在吞噬观魂镜后，秦灼确实使用的太过频繁，他必须控制着，让此能力尽量隔绝外界，不去接收一些没必要的三魂记忆。 除此之外，秦灼对自己吞噬观魂镜的过程也存在疑虑。 他猜测申慕应该是在申松的尸体上发现了自己的三魂残留，然后才会去观星宗利用观魂镜来查探自己的底细。 当时秦灼遭受的梦境，之所以会那么真实，其实就是观魂镜正在呈现的画面。 秦灼不理解，自己的三魂被分割而出，即使百里之外也能够感应得到？而且还能凭此三魂在这么远的距离直接吞噬观魂镜？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或许就是仙人也很难做到。 这让秦灼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三魂，到底是有何与众不同。 还有在陈六和申途利用锁念结界抽取自己的记忆时，自己的三魂几乎会自主进行防护，并且还产生了强大的反噬力量。 对于申途的那次，是秦灼刻意为之。 但在江城和陈六的那次，却是秦灼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反噬。 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秦灼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在天尸仙门陨落的那天，那位自称“封刀人”的彼岸刀客送给自己的一缕刀魂。 那真的只是一缕刀魂吗？ …… 既然如今想不出答案，秦灼便也懒得思考，他答应了符玲提出的条件，带着她一同离开苦海。 想到自己这次回江城，带着两个漂亮姐姐出现在小馒头的眼前，不知她该作何感想。 符玲不太喜欢昆仑池这个地方，便决定直接离开。 临走前，秦灼嘱咐她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告知唐舒，不过具体的细节不必多说，唐舒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符玲答应下来，随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昆仑池。 第169章 尸仙魂（1） 符玲走后不久，徐泽便来通报，说观星宗有弟子前来。 南烛让徐泽负责接待，随即便和秦灼再次离开了昆仑池。 秦灼决定先晾观星宗几天，虽然昆仑池和观星宗私交不错，但镇派之宝因为申慕破碎这事可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 晾着观星宗，更是能激化两大仙门的矛盾，正是秦灼所愿意看到的。 离开昆仑池，两人搭乘最近的仙船，准备去曾经的天尸仙门碰碰运气。 天尸仙门的门主死后，器物焚天鼓应该掉入了仙门的废墟之中，若是沉入海底，应该也离不开这片海域，只要焚天鼓还在，秦灼凭借感应能力，定然能够锁定到准确的位置。 抵达目的地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因为天尸仙门的陨落，原本建立在仙门不远的码头，也已经变的无比冷清。 曾经无比辉煌、令人敬仰的仙门，如今却已沦为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 昔日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的宫殿楼阁，此刻都已倒塌在地，化为一堆堆破碎的砖石瓦砾。 那些精致华丽的亭台水榭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满目疮痍。 靠近天尸仙门曾经的门庭，秦灼的情绪不免被曾经灰暗的记忆所影响。 秦灼凝聚精神力，在燃烧三魂的一刹那，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开始剧烈的跳动。 器物之灵，便在深海之底。 “感应到了？”南烛问了句。 “嗯，在海底。” 秦灼本想立刻潜入海底，却被一旁的南烛拉住:“先不急，你不觉得这事情有点过于简单了吗？” 秦灼一滞，第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 “天尸仙门的陨落在苦海家喻户晓，难道之后就没有修士来此地寻过宝？” 毕竟是一座上古传承的仙门，即使陨落，废墟之中也定然存在不少的宝物。 “就算是那帮来此碰运气的修士没有发现海底的器物，但拥有净梵炉的云鹤峰可绝不能错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们峰主就不想将此器物占为己有？” 秦灼陷入深思，这事情细细推敲，确实疑点重重。 想了片刻，秦灼还是决定先下海底去瞧一眼。 两人一同跳进废墟之下，同时爆发杀意，身体周围撑开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罩，将海水隔绝在外。 废墟的底部，乃是死水。 浑浊的海水阻隔了秦灼的视线，周围别说是鱼了，就是如细菌一般的生物皆不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刀意的残留力量依然笼罩在整个废墟之下，可想而知当时那位彼岸刀客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秦灼与南烛两人继续深入，灵质所在的位置要比秦灼认为的深得多。 越往下深入，周围海水的温度便开始变的炙热，撞击在两人的防护罩上，噼啪作响。 这让秦灼更加深信落在海底的便是焚天鼓。 毕竟是可以强化世间任何火焰的器物，其灵质向外散发的热能十分浓郁。 若是得到焚天鼓，以此强化自身的魔火，那么魔火的威力定然会提升好几个境界，这对秦灼而言，自然便是最大的提升。 又向下深入了近千米，浑浊的海水中开始有异物漂浮。 密密麻麻，竟是皑皑白骨。 起初秦灼只以为是天尸仙门曾经门众修士的骨头，可这一路看来，其数量之多，或许要以万计。 仅仅一个天尸仙门，可绝不能有这么多的门众。 秦灼猜测，在天尸仙门陨落后，来此废墟之下寻找仙门遗留的修士不在少数，但几乎皆死在了这里，由此可见这深海之下定然存在危险。 然而已经快到了，秦灼又岂能立刻返回。 密密麻麻的白骨在海底堆砌成了一座小山包，中央的位置被分割开一处平坦的空间，一道完整的白骨身影跪在空间的中央，它的身上竟然散发着火焰。 此火与水相融，不但烧的依旧旺盛，甚至还散发出无比强烈的灵质。 尸仙嘛…… 因为秦灼离白骨尸身有一段距离，所以很难判断它的身上有没有焚天鼓。 那包裹在白骨上面的火焰既然拥有这么强大的灵质，如此说明焚天鼓就在此处的可能性极大。 秦灼再想深入去仔细瞧一瞧，却被一旁的南烛出声阻止。 “这火并非是焚天鼓所释放的火焰，更像是一种由三魂力量所散发而出的火焰，仔细看，火焰似有霞光，其中应该也有天尸魔火的属性。” 秦灼不解的问:“三魂散发的火焰拥有灵质？” “普通修炼者的三魂自然不会散发灵质，但是无上仙人的便就不同了。” 秦灼思考片刻，于是爆发强烈的杀意。 为了保险起见，他燃烧三魂，将魔火裹于肉身，然后向着白骨靠近过去。 果不其然，还没靠近多远，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便席卷而来。 其速度之快，根本无法躲避。 秦灼只觉双耳被强烈的悲鸣贯穿，视线中，立刻被白骨散发的火焰填满。 秦灼裹在身体上的天尸魔火不过撑了一秒钟，便直接被白骨散发的火焰所吞噬。 不过仅靠这一秒钟，秦灼十分勉强的躲开了火焰的攻击。 这火焰的威力，恐怖如斯！ 秦灼也不得不再次退回到安全的范围。 南烛仔细想了想，说道:“焚天鼓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秦灼仔细回想，作为尸仙的第一器物，他的每次战役，皆会携带焚天鼓，然而彼岸刀客问道天尸仙门的那天，秦灼在强大的仙压下，远远瞥了一眼尸仙，确实并未看到焚天鼓。 “他吞噬了焚天鼓？” 南烛点了点头，说道:“可能性极大，即使他是仙人，所留下的一缕三魂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威力，定然是他吞噬了焚天鼓，自身三魂又是火的属性，所以才会如此。” 秦灼又看了眼周围堆砌成山的皑皑白骨，显然这帮修炼者都是被尸仙的这缕三魂吞噬了肉身。 若刚刚秦灼没有提前召唤魔火，肉身定然也会被直接吞噬，成为这座“白骨山”的一份子。 秦灼再问:“这样的力量，仙人能否抗衡？” 南烛立刻回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云鹤峰的峰主应该来过这里，作为仙人他自然有能力与之抗衡。 云鹤峰的峰主应该并不确定焚天鼓还在不在这个地方，在完全不确定的情况下，即使是仙人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此时的秦灼略显失望，看来今日他算是白跑一趟了。 第170章 尸仙魂（2） “若是能够得到尸仙的三魂，或许还有办法提炼出焚天鼓的唯一性。” 南烛的这句话让秦灼看到了一丝希望。“被吞噬掉的器物，还能够复原？” “当然不能，器物被吞噬掉，便会与修炼者的三魂相融，若是修炼者三魂被灭，器物的唯一性便也会泯灭，没有丝毫复原的可能。 不过这尸仙的三魂不还是在呢嘛，只要得到此三魂，将其三魂中的唯一性提炼而出，便能够成为器灵。 虽然在如今器灵不如器物那般常见，不过听闻在上古时期，器灵甚至还会出现在拍卖行，有些修炼者甚至鬼会为了器灵倾家荡产。” “该如何提炼？” 南烛语塞片刻，随即说道:“上古时期有一海国，国主拥有一个器物，名叫分灵魔盘，此器物的唯一性乃是提炼，能够从修炼者的三魂中提炼出一些灵质，若是拥有唯一性的三魂，更有极大的几率提炼出器灵。 分灵魔盘当时对外开放，只要给海国的国主一定的金钱，便可以使用分灵魔盘，这也让当时的器灵十分盛行，更是被哄抬到了天价。” 即使是现如今，器物的价值也依旧十分离谱。 “有个问题，器物的唯一性只能存在一个，若是有吞噬器物的修士分割出一部分的三魂，然后再用分灵魔盘提炼，若是提炼出器灵，那么唯一性的能力，不是可以无限制的复制吗？” 南烛笑了笑，解释道:“修炼者活着时候的三魂，和死后残留的三魂是有所不同的，分灵魔盘只能提炼修炼者死后的三魂，而且一旦提炼完成，三魂都将直接灭亡，所以提炼出的器灵，能力依旧属于唯一性。” 秦灼反应过来，南烛这是想让自己驯服尸仙的这缕三魂，然后再用分灵魔盘提炼出焚天鼓的唯一性。 “你知道分灵魔盘的下落？” “海国是在六千多年前被归墟神姓覆灭的，归墟自然也得到了分灵魔盘，至此分灵魔盘便成了归墟圣女的专属物品，不再对外使用，所以器灵便在六千多年前就绝迹了。 当然，我想归墟的圣女，应该会拥有不少的器灵。” 南烛的话让秦灼立刻想到了符玲，只可惜符玲无心继任圣女之位，要不然让她帮这个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烛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秦灼，说道:“想要得到焚天鼓可不容易，至少驯服尸仙的这缕三魂，就很难。” “先将这缕三魂拿到，再去想之后的事情。” “我可帮不了你什么。”面对此时强大的仙人三魂，此时此刻的南烛也是无能为力。 秦灼爆发杀意，衣袍立即敞开，直接拔出青晖刀。 强烈的刀意将海水切割成两半，直接冲向深海下的白骨骷髅。 当刀意迫近，强烈的火焰再次席卷，直接将刀意吞噬殆尽。 见此情况，秦灼可以判断，尸仙的这缕三魂应该和自己的三魂一样，在遇到能够威胁的力量时，便会自主触发反噬的能力。 如此情况，依靠硬闯是不行了。 秦灼顿在原地，仔细想了想，然后从身体中召唤出一只感应虫。 感应虫动作缓慢，向着海底慢慢游去。 看着感应虫一点一点的迫近白骨骷髅，秦灼不免大喜。 秦灼猜的没错，这缕三魂的力量和自己的三魂极为相似，是只有受到威胁时才会触发反噬，而感应虫没有任何杀伤力，所以尸仙的三魂力量才会无动于衷。 感应虫一直游了过去，然后依附在了白骨骷髅上。 秦灼凭借和虫子相互间的感应来感受白骨骷髅的状态。 并未发现有异常，就和普通的白骨没有任何区别。 “感应到什么了？”南烛好奇的问道。 秦灼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发现。 南烛仔细想了想，随即突然爆发杀意，向着海底的白骨骷髅直接打出了一发术法气弹。 果不其然，术法气弹在靠近白骨骷髅时，立刻被升腾而起的火焰直接吞噬。 南烛再次问道:“这回感应到什么了？” 秦灼瞳孔一缩，惊奇的说道:“鬼虫竟然没死！” 感应虫没死，这便证明了这缕三魂力量拥有局限性，它对某些事物根本无法产生伤害，比如秦灼送过去的这只感应虫。 秦灼立刻便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他将体内与感应虫一般，毫无杀伤力的鬼虫全部召出，它们游向海底，随即排列有序，直接将白骨骷髅的外表全部覆盖。 果不其然，原本包裹在白骨骷髅外表上的火焰立刻消失了。 秦灼明白火焰的消失只是暂时的，只要鬼虫一离开，火焰便会再次升腾而起。 为了保险起见，秦灼再次燃烧三魂，当魔火围绕身体后，秦灼这才向海底进发。 庆幸的是，火浪没有再席卷，秦灼的鬼虫显然起了效果，将尸仙的三魂力量暂时的限制住了。 南烛也跟了过去，两人看了看被鬼虫完全包裹的骷髅，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任何对策，于是决定先将白骨骷髅运出去，带着它先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再想着如何驯服。 秦灼和南烛向着海面慢慢漂浮，而鬼虫则带着白骨骷髅跟在后面。 鬼虫的速度很慢，从海底游出海面，用了整整一刻钟。 然而当白骨骷髅被鬼虫带出海面后，意外发生了。 滔天的火焰再次席卷而出，秦灼和南烛连连后退。 幸亏离的远，才算是躲过一劫。 而这一次，火焰并未持续太久，当火焰消散，鬼虫则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而尸仙的白骨骷髅竟开始发生异动。 没多久，白骨骷髅立刻化为飞烟，一缕好似烛火一般的小火苗，就这样漂浮在了海面之上。 第171章 云秀 广阔无垠的海洋上，有一缕微弱的火苗静静地矗立在海面上方。 它宛如一颗孤傲的独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从外观来判断，白骨骷髅在离开大海后，发生了外形上的变化，已经成为三魂原本的模样。 可秦灼依旧不敢轻易靠近，毕竟从它刚刚展现出的力量来看，危险性实在是太大了。 几乎是一瞬间，一股特殊的气息突然袭来。 并非是化为火苗的三魂，而是有一道黑衣裹体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尸体的三魂旁边。 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个女人，她将尸仙三魂收好，然后立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随即尸仙三魂便化为一道光线，直接消失了。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秦灼和南烛皆是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若是有人靠近过来，定然会第一时间察觉，然而这个神秘女人的出现却是毫无预兆。 只有她现身的一刹那，秦灼和南烛才感受到了她存在的痕迹。 可想而知，此人的隐匿术法，定然十分玄妙。 不过令秦灼欣喜的是，尸仙的三魂似乎失去了攻击性，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这毕竟会省下不少的麻烦。 尸仙的三魂被人偷走，秦灼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他爆发杀意，向四周探测，却依旧找不到神秘女人的具体方位。 既然感知不到女人的方向，秦灼便使用净梵炉的能力，当两侧太阳穴跳动的一刹那，那正在移动的尸仙三魂，便被秦灼立刻捕捉。 不假思索，秦灼连忙动身，化为一只疾驰的箭矢，狂追而去。 …… 其实从秦灼和南烛离开云鹤峰时，他们便被人给盯上了。 负责跟踪的人名叫云秀，是云鹤峰隐中的一位年轻弟子，实力并不强，但对隐匿一道天赋极高。 云秀的隐匿术法并非以气息或是三魂为根本，所以即使是仙人，也无法凭借感应捕捉到她的存在。 最为离谱的是，云秀的隐匿之道并非术法传承，而是她成年之时，自主领悟的技巧，整个天地云海间，唯她一人能够施展。 所以云景派云秀跟踪秦灼等人，自然无法被察觉。 云秀的任务是在暗中观察申慕的动向，若是他凭借净梵炉找到了任何物品，便要立刻将其抢夺到手。 行踪难测的云秀对于偷盗抢夺一事，极为擅长，她可以将身体直接与空气完全融为一体，就算是和一位实力强大的术士面对面，对方皆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当然，在这种隐匿的情况下，云秀除了能施展一些轻功步法之外，根本无法释放杀意，而且一旦触碰到同样拥有杀意或是拥有三魂力量的物品，身体便会短暂的现身。 比如她刚刚抢夺尸仙三魂时，身体在短时间内便与空气分离。 这也是为什么云秀只能做一些跟踪偷盗的任务，而无法实行暗杀的重要原因。 隐匿之道可以将触碰到的物体一并隐藏，比如她的衣物，但弊端便是拥有杀意或三魂力量的物品无法隐藏。 秦灼和南烛离开云鹤峰，在仙船的包房时，云秀便已经坐在了两人的身边，关于秦灼直接将净梵炉吞噬的事情她也是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 震惊的云秀很不理解秦灼为何要这么做，可即使如此，她也并未折返云鹤峰，紧怕错过些什么。 她蛰伏许久，一路跟随，观察着秦灼和南烛的一举一动。 不免心生疑虑。 云秀并不认识申慕，也不知与申慕同行的弟子是谁，云齐师兄的死她虽清楚，可对整个过程并未有任何的概念。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对秦灼与南烛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首先苦海仙门中的弟子从小便受门派规矩的调教，所以行事不如散修那般外放，而秦灼和南烛这两人，行事那可不能说是外放，简直就是疯狂。 哪有一点仙门大长老的样子…… …… 云秀在海面极速奔逃，想着赶快回到门派，将这缕三魂上交，并将对方吞噬净梵炉的事情禀报给师父云景。 对云秀而言，她可不想和这两个疯子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可云秀才逃了仅仅一刻钟，两道强大的压迫便从身后而来。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吞噬了净梵炉的那个疯子刀客虽感应不到自己，却可以感应到她抢夺走的尸仙三魂。 三魂中蕴含的灵质极其充沛，拿着尸仙三魂的云秀能够清晰的感应得到。 她只是不理解，那疯子刀客吞噬净梵炉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为何就能够拥有净梵炉的能力了呢？ “唰！” 一股压迫感十足的刀意涟漪从后方袭来，将海面划开一道深深的裂痕。 云秀立刻扭转身形，躲开刀意攻击，但炙热的刀意波动还是震的云秀一个踉跄，差点跌入海中。 她加快速度，继续飞奔，见前方不远有处孤岛，想都不想，直接飞了过去。 两道压迫紧随其后，根本不给云秀一丝喘息的机会。 此时的云秀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回到云鹤峰，云景定然会探测她的三魂记忆，所以此时丢掉尸仙三魂，定然会受到责罚，可若是不丢弃尸仙三魂，自己的隐匿之术便失去了作用。 想要逃脱对方的追捕，极其困难。 云秀踏进岛屿，直接便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本想能够在此躲避一段时间，也好思考对策，却不料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疯子直接召唤出无比强烈的天尸魔火。 魔火席卷整个树林，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算不得太大的岛屿完全蔓延。 云秀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见此情况，她也不去想回到门派会受惩罚的事情了。 比起惩罚，此时定然是逃命更为重要。 云秀直接将尸仙三魂丢在原地，随后疯狂的往岛屿外奔逃。 她的身体虽然与空气融为一体，却并不能够规避伤害，所以她也是极为小心，紧怕沾染到周围的天尸魔火。 岛屿不大，云秀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抵达岛屿的边缘。 正当她以为自己逃脱成功时，一股无形的墙壁直接阻挡了她的飞奔。 云秀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直接撞翻在地。 起身，云秀这才注意到岛屿的边缘地面上竟多出了一条阵法结界，正散发着浅浅的红色气息。 云秀向一侧继续奔逃，可随着她这一路看去，不免心灰意冷，她发现阵法结界竟然已经将整个岛屿全部围堵。 因为是短时间布下的结界，阵法结界只有二环，若是一位有些实力的修炼者，几乎能够直接无视。 只可惜云秀对修行一道天赋极差，在云鹤峰实力常年皆是末流，就算是修炼不过一年的师弟，她都不是对手。 所以面对此时的二环结界，云秀没有丝毫的办法。 周围的气温开始剧烈的攀升，汗水已经打湿了她身上的黑衣，云秀回过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天尸魔火，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整个岛屿蔓延。 云秀从开始修行时，天尸仙门便已经陨落，但天尸仙门魔火的恐怖，她倒是有所耳闻。 如今亲自面对，心中不免满是恐惧。 此时的她与身处炼狱，没有任何区别。 心灰意冷的云秀解除了隐匿之道，将身体暴露在外，随即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首，想着在被魔火焚烧之前先行了解自己的性命，免得遭受痛苦。 没有任何心理建设，云秀咬了咬牙，直接将匕首划向自己的脖子。 脖子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然而下一秒，一股异感突然从脖子处蔓延，原本不断喷溅的鲜血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令云秀惊奇的是，自己脖子上的刀痕竟然自动愈合了。 “先别急着死，还有些事想要问你。”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云秀听过这个声音，正是昆仑池的申慕。 两道身影从火光中缓缓而来。 看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云秀再一次被恐惧蔓延，她受命云鹤峰这么多年，行动从未有过差池，没想到这一次，输得这么彻底。 她很清楚，若是自己落入这两个疯子的手上，必然生不如死。 第172章 拜师 云秀之死，原本已成定局。 她的身份乃是云鹤峰弟子，若将其放回，秦灼和南烛的处境将会变的极其尴尬。 离方寸问道还有好几天的时间，若此时暴露身份，再想挑起仙门之争，会变的极其困难。 所以秦灼绝不会让云秀活着回到云鹤峰。 “这丫头倒是有点意思，先不急杀她。”南烛倒是对云秀这个人十分好奇。 其实秦灼对云秀的隐匿术法非常在意，毕竟此术确实无比的玄妙，若想学得此术，秦灼可以直接对云秀进行三魂追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排斥反应已经出现，若再不节制，秦灼都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变成疯子。 他不知道的是，在别人眼里，他则已经成了疯子。 两人向云秀慢慢靠近过来。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蔓延整个岛屿的魔火便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灰黑色的废墟，无数的飘零在岛屿中漂浮着。 原本火光冲天的世界，再次暗了下来。 此刻的云秀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的残叶一般脆弱不堪。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被无尽的恐惧所占据，她的心跳急速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压抑，让她无法顺畅地喘息。 无父无母的云秀，年纪轻轻便被云鹤峰选中，并非她天资聪慧，也不是她生的有多漂亮，只是云景秋游的途中起了久违的善心，才将她带回了云鹤峰。 不过这些年，云秀的隐匿之术，倒是为云鹤峰带来了不少的利益，对云景而言，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云秀行事一向极其谨慎，所以这么多年来根本没被人察觉过，对于危险，她根本没有任何概念。 就算是面对死亡，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可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眼前的南烛和秦灼，她真的怕了。 眼泪甚至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流出。 “你修炼的隐匿术法，是何传承？”南烛的声音很平淡。 “没……没有名字。” “自悟的？” 云秀一边颤抖，一边点着头。 南烛眼眸一亮，也跟着云秀点起了头。“天才啊！” “……”秦灼在一旁不发一言，透过狐狸面具，看着云秀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没有任何情绪而言。 但南烛接下来的一句话，不但惊到了云秀，甚至让一旁的秦灼也十分意外。 “我正缺个徒弟，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云秀一愣，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 南烛略显不悦，加重了声音:“说话。” “我……我已经有师父了……” “云鹤峰的云景？” 云秀立刻点了点头。 “若我杀了他，你不就没有师父了。” “……”云秀的心咯噔一下，她若是在平时听到此话，定然觉得对方只是在说笑，可此时听到这话是从南烛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她竟当真了。 “别那么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一旁的秦灼有些无奈，从南烛此时如此反常的态度来看，他绝对喜欢这个云鹤峰的弟子。 “……” 南烛见云秀迟迟不肯说话，于是板起脸来，声音变的极其阴沉:“若你不愿拜我为师，我会让你死的痛快，本仙一直都不喜欢折磨别人。” 云秀虽不怕死，可见自己有生的希望，自然要牢牢抓住。 于是紧忙跪下，向着南烛便直接磕了一个，随即立刻道了声“师父”。 虽然在云鹤峰因身份问题，云秀一直受到同门的排挤，她对云景而言也只是个工具人，这些云秀都很清楚，但毕竟有知遇之恩，云秀不能忘本。 此时拜师，属权宜之计，先留下性命，找准时机，再回云鹤峰通风报信。 南烛心情不错，笑着点了点头，当云秀抬头之时，紧忙伸出一指，用力的点在了云秀的眉心。 云秀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昏死过去。 秦灼有些不解的看向南烛，不明白他此时举动，究竟何意？ 第173章 虫契 南烛让晕倒的云秀平躺在地面上，随后南烛在其身体周围布置了三环结界。 秦灼在《结界》一书中看到过此结界的记载。 “结界之叁‘誓魔’” “一环血脉之纹，二环锁灵之纹，三环忘念之纹，可唤醒誓魔之力。” “此结界属于禁制封印，可以与一位修炼者的三魂进行连接，形成主仆契约，时刻感知其三魂的存在，并且主人三魂一旦受损，被施加誓魔的仆人三魂也会受到损伤。” “破解之法，无解，但誓魔结界只能维持一年的时间，一年后需重新对仆人施展誓魔。” 对于南烛对云秀施展誓魔结界，秦灼十分理解。 既然不杀对方，仅凭对方口头拜师，隐患实在是太大了。 而让秦灼担心的是，云秀似乎对死并不惧怕，若她有与南烛同归于尽，三魂尽灭的想法，那么誓魔结界便就如同虚设了。 “……” 当对云秀布置好誓魔结界，南烛立刻燃烧三魂之力，然后将手指点在了云秀的眉心处。 如今的南烛所用的三魂有一部分是秦灼的，而有一部分则是申慕的。 至于虫仙原本的三魂之力，则还未复苏。 所以南烛的实力顶大天只是宗师巅峰的境界，而且韧性不高，无法持续战斗太久，所以对三魂的使用也是极为小心。 他向云秀的三魂中灌注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当灵魂灌注完成，南烛突然使力，手指直接穿透了云秀的眉心。 南烛收回手，鲜红的血液开始从云秀被贯穿的眉心处向外涌动。 惊奇的是，云秀的血液竟然凝聚成了一只只如蚂蚁般大小的虫子，开始往云秀的身体外蔓延，直至将其身躯完全覆盖。 这些血虫融化了云秀身上的衣物，然后化为血斑，烙印在了云秀的皮肤上。 做好这一切后，南烛倒也还算绅士，他将身上的昆仑衣袍脱下，盖在了云秀的身上。 “这是什么术法？”秦灼十分好奇，出声询问。 “虫契，当年我成仙后自悟的术法。” “虫契？” “你也看到了，这丫头显然不怕死，所以只用誓魔根本束缚不了她，为了保险起见，再对她施展一层禁制。” 秦灼对这虫契，倒是尤为好奇。 南烛对秦灼也是知无不言，直接便将这虫契的奥妙说了出来。 其实虫契的能力和誓魔结界区别不大，誓魔束缚的乃是修炼者的三魂，而虫契束缚的则是修炼者的精神力。 被施展虫契的云秀，精神被施加禁制，一旦心生对南烛不利的想法，那些被灌注在云秀识海的力量便会发挥作用，她的身体也会承受万虫啃食的痛苦。 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会持续很久，一直到云秀失去意识。 而最可怕的是，云秀甚至连自杀的想法都不能有，因为这些信息皆生于识海，所以第一时间便会被南烛察觉。 “当年为仙，手下有几个厉害的家伙，若不有些手段，恐成祸患，所以就创造了虫契之术，若你想学，可以传授给你，正好你懂虫噬，学起来应该很快。” “算了。”秦灼立刻回绝，他虽非什么纯善之人，但这种可怕的术法他应该是用不上。 “等你成仙后，有了门众，若没些手段，难成大事。” 秦灼看向南烛，平淡的问:“你觉得我会成仙？” “这不由得你，我不清楚你最后会不会成为彼岸，但在成为彼岸之前，你一定会先成仙的，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南烛毕竟曾为仙人，明白气运一说对修炼者而言有多重要。 当然，天生便有气运之人，也分两种。 符玲这种天生便无比幸运，任谁都觉得是天之骄子的人算是一种。 而秦灼这样周围处处杀机，经历各种各样磨难，依旧保留一丝理智的，也能算一种。 “……”虽然秦灼很想反驳南烛，称他的初衷只是想变回普通人，可秦灼也知道，以最近他做事的种种迹象来看，说出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明白你不喜欢仙道，无非是觉得修炼仙道的过程太过残忍，而你自己的仙道皆以伤害自身的方式修炼。 若你看不惯如今的这些仙人，想要改变他们，那必然要有与他们能够抗衡的实力。 若你的仙道理念可以让你成为仙人之首，那么自然有人追随，若不能，你又凭什么去厌弃从古至今一直传承下来的仙道？ 虽然我曾为人，但看的多了，你就会明白，人嘛，与蝼蚁又有何异？” 这是秦灼第一次听南烛讲到这些。 不过他却并不赞同南烛的后半段话，当然，他也不想对此与南烛争辩什么。 毕竟他从人一直修炼至仙，所以想法必然与自己大相径庭。 两人交谈的这会儿功夫，被施加了誓魔与虫契双重禁制的云秀清醒过来。 她的眉心伤口已经愈合，却依旧隐隐作痛。 她刚刚站起，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于是紧忙将南烛的昆仑衣袍裹在了身上。 因为此时的异样，让云秀不得不怀疑南烛刚刚对自己做了什么。 或许他们两个人都对自己…… 想到这，云秀便觉得一阵恶心，他抬起头，看着南烛的双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下一刻，云秀只觉浑身瘙痒难耐，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甚至连喊叫都无法进行。 云秀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来回翻滚着。 她紧闭双眼，满脸痛苦，仿佛正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那万虫啃食身体的剧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袭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和理智。 此刻的云秀已经无法思考，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占据了一切。 很快，虫食之痛蔓延到了她的精神识海，在经历了整整半刻钟的折磨后，云秀再一次昏死过去。 此时的秦灼，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已经在不觉间发生了转变。 对于云秀被虫契折磨的画面，若换成曾经的秦灼，定然会感受到些许的怜悯，毕竟这样的折磨，他曾经也经历过无数次。 可此时看着云秀，秦灼的情绪则异常的平静。 当然，这其中也有云秀是仙门弟子的原因。 她们这种仙道弟子，自然死不足惜。 第174章 星云星辰 云秀性格极其倔强，驯服她倒是费了南烛一番功夫。 只要看向南烛，云秀便不得不心生恨意，她在经过了三轮鬼虫啃食之痛后，心里也明白了自己所受的禁制为何。 在面对南烛时，云秀将头低的很低，尽量避免去看对方，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心中的恨意。 秦灼对南烛驯服云秀的过程一点都不好奇，他拿出尸仙的三魂，然后开始观摩起来。 秦灼并没有追溯尸仙的三魂记忆，因为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根本无法得到尸仙成仙后的记忆。 至于成仙前的尸仙究竟过了怎样的人生，秦灼可一点都不好奇。 南烛给了秦灼一个空着的小盒子，秦灼将尸仙三魂放进盒子里，然后收好，毕竟这是唯一能够提炼出焚天鼓的机会，秦灼自然要好好保管。 三人离开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岛屿，借着夜色一路狂奔，赶到昆仑池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令秦灼十分意外的是，昨日而来的观星宗弟子竟然没走。 徐泽见南烛归山，立刻便来到南烛的庭院。 “师父，来人乃是观星宗的两位管事，看架势，若我们不给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应该不会离开。” 徐泽此时的神情并不算好，显然是应对观星宗弟子的刁难时，感受到了压力。 说起来，徐泽生在昆仑池，就是过的太过顺遂，所以抗压能力才会这般薄弱。 南烛笑了笑，倒是觉得非常有趣，说道:“房间给安排好了？” “上等庭院。”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去给他们送些吃食，我等等便过去一趟。” 徐泽应了一声，离开时，忍不住瞥了眼一旁戴着狐狸面具的秦灼。 对于秦灼，徐泽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不过他作为申慕首徒，可不敢当着南烛的面直接问其身份。 而这次南烛下山归来，又带回来了一位女弟子，这也让徐泽感到非常疑惑。 他记得曾听师父说起过，从此再不收徒的？ 徐泽离开后，南烛看向一旁的秦灼，直接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答复观星宗？” “这事跟你也没关系。” 秦灼给南烛讲过申松去观星宗使用观魂镜的细节，虽是申慕引起的观魂镜碎裂，但毕竟情况复杂，若是矢口否认，倒也是个办法。 南烛在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昆仑服饰，然后又让人给云秀准备了一套合身的女性款式，毕竟南烛的衣服穿在云秀身上，实在是太大了。 至始至终，云秀都不敢去看南烛一眼，对于刚刚经历的痛苦折磨，她现在依旧感到后怕。 南烛和秦灼并未避讳云秀，而且还带着云秀一同去了接待贵客的一等庭院。 此时观星宗的两名管事正在庭院喝茶，见来人是南烛，虽脸色难看，但还是客气的迎接了一下。 毕竟是位仙门大长老，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观星宗来的管事权力在门派中很大，两人本就是亲兄弟，哥哥名叫星云，而弟弟则叫星辰。 南烛与兄弟两人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南烛一脸笑容的问了句:“还不知两位来昆仑池，究竟是何意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和气的场面顿时变的尴尬。 南烛此时突然装傻，这两兄弟又岂能看不出来。 哥哥星云说道:“申慕前辈，徐泽难道没和你说？” “没，我这也是刚回山门，听闻有贵客登门，这不立刻就赶过来了。” 此时南烛言语的状态和体态哪还有一点仙门大长老的感觉，与申慕的人设也并不符合，若是徐泽此时在身边，南烛很容易便会露馅。 当然，申慕一直都尽量少和徐泽相处，毕竟他不是申慕，若是和徐泽说的多了，定然会露出破绽。 星云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申慕前辈几天前到我观星宗借用观魂镜的途中，镜子突然碎裂，这事我们已经等了好多天，也未等到贵派的答复。” “这事啊……我不明白，你们想要什么答复？”此时的南烛完全一副流氓的态度，就连站在后面的云秀都感到了奇怪。 昆仑池的长老，难道都是这个样子？ “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弟弟星辰显然有些沉不住气，在面对南烛如此态度时，立刻便原形毕露。 星云连忙伸手拦住弟弟，深吸一口气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前辈，这观魂镜可是因为您才碎裂的啊！贵派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观魂镜在你们观星宗已经放了上千年，中途用过那么多次都没有问题，偏偏到我去借用，便突然碎裂了，仔细想想，这确实有很多疑点。” “……” “是不是那天我去时，你们在我面前制造了镜子碎裂的假象，为的便是今天来向我昆仑池索要一些好处？其实观星镜还放在你们观星宗，好好的吧！” 南烛突然转变了态度，就连秦灼都是一愣。 若不是秦灼真真切切吞噬了观魂镜，甚至都要被南烛随便乱说的理由给说服了。 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若就是这般耍赖，对方根本无计可施。 “你……你……”星云被南烛突然的言语给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弟弟星辰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用手指着南烛破口大骂道：“你这可恶的老家伙，休得信口胡言、含血喷人！众人向来对你们昆仑池的声誉颇有微词，指责你们毫无诚信可言。而今看来，那些人对你们的责骂简直太仁慈了！” 星辰的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南烛依旧安静的坐着，对此无动于衷。 星云这一次没有制止弟弟，他哼了一声，随即说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们宗主问道昆仑池！” 观星宗宗主被誉为苦海第一仙，生平无败绩的传说，就是秦灼也有所耳闻。 南烛一听，直接咧嘴大笑起来:“快来快来，正巧看看你们的宗主是不是吹出来的第一仙，毕竟他的事迹，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谁也无法考证。” “你……你个老匹夫！” 南烛神情一顿，脸色变的有些阴沉:“收回你刚刚的话，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怎么，难道你不是？” “再说……你俩会死的很惨的。” 星云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哈，难不成你还敢对我兄弟二人动手不成！” 观星宗之威严，确实要压其余仙门一头，所以门中弟子，倒是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但可惜的是，他们今天遇见的而是南烛。 “噗嗤！” 毫无预兆，突然爆发杀意的南烛立刻伸手，死死抓在星云的脖子上，一个用力，血浆喷涌，对方的脑袋被直接拧了下来。 一旁的星辰见状，直接傻了眼。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秦灼的青晖刀立即出鞘，把星辰的脑袋直接砍了下来。 站在南烛身后的云秀目睹了全过程，整个人直接呆愣当场。 看着滚落在地上的两颗头颅，云秀震惊之余，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她作为仙门中的弟子，更能明白南烛和秦灼此时所做之事，究竟有多疯狂。 这两个人，果然是他妈的疯子！ 第175章 挑衅 南烛检查了一下，确认星云星辰的三魂完全消失后，他将庭院一侧挂着的帘布撕扯下来，然后把星云和星辰的两颗头颅用帘布包好，递给了还没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云秀。 云秀伸出颤抖不止、仿若风中残烛般的双手，缓缓地接过那两颗已经死的透透的头颅。 这两颗头颅所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去一趟观星宗，将这俩人的脑袋丢到他们的山门前。”南烛出声命令道。 这绝对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仅杀了人家的得意弟子，甚至还把头颅扔回去，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毫无疑问，观星宗绝对会将其视作昆仑池对他们发出的一种强烈示威信号。 诛杀门派弟子，又如此狂妄挑衅。 这是根本无法调解的死仇啊……两大仙门的战争，或许无法避免了。 云秀不敢拒绝，她接过星云星辰的头颅，预想离开南烛的身边。 哪怕是一秒钟，云秀皆不想待在南烛的身边。 “等等。” 南烛叫住了云秀，然后进到庭院的书房中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上“天黑风岛”四个字后，将其折好，交到了云秀的手上。 “把这个一并丢到观星宗，去吧！” 云秀走后，秦灼开口道:“现在就这么做，会不会太早了些？” 秦灼原本的计划是一直在昆仑池待到方寸问道，所以并不想这么早便和其余仙门完全撕破脸。 南烛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修仙之人，皆有一个通病？” “……？” “贪婪，便是这帮仙道中人最大的弱点！” 显然，南烛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秦灼并非是有多信任南烛，只是觉得对于仙道修士或是仙人的想法，他要更了解一些。 云秀走后不久，秦灼和南烛便也离了昆仑池，一直赶到已成废墟的风岛，等待观星宗修士的赴约。 …… 苦海。 观星宗。 负责打扫宗门门庭的年轻弟子百无聊赖。 加入宗门已快十年，每日皆打扫门庭，甚至连门派的术法基础都没学到，独自一人时免不了要抱怨几句。 都说在苦海，由八大仙门说的算，作为八大仙门中的弟子，自然要比散修更威风，可这其中的苦楚，也只有他们这帮年轻的弟子明白。 刚到门庭外，还没开始干活，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高空落下。 年轻弟子紧忙闪躲，算是躲过了一劫。 突然被高空抛物差点砸中的年轻弟子，气的直骂娘。 他蹑手蹑脚的打开地上包裹，看到里面的头颅后，表现的还算镇定。 这和门派“分尸观术”相比，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可当看清头颅的主人是他平日里最敬仰的两位师叔后，直接便被吓的失了魂。 他先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疼痛后，才知这并非梦境。 年轻弟子抬头看向天空，并未发现任何身影。 他不敢怠慢，拿着包裹和夹在里面的信纸，拼了命的往宗门内跑。 此时的观星宗大管事星司正和几位门中师弟商谈关于门中观魂镜碎裂的事情。 观星宗和其余仙门倒是有些不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宗主已经不再过问宗内之事，毕竟这对他修行一道，毫无用处，甚至这些琐事还会对他的修行有所阻碍。 所以观星宗内一切事物，皆交给了门中管事处理。 在观星宗修行，除了天赋异禀，只专心修行的弟子在观星宗没有身份，其余宗门弟子，皆以“管事”为称。 管事之中，更有等级与权力的划分。 其中地位最高的大管事，名叫星司，已有百岁，也是星云星辰兄弟俩的师父。 但观魂镜碎裂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作为大管事的星司可不敢随意定夺此事，于是第一时间便求见了宗主，将此事禀报。 宗主对此的反应倒是极为平淡，只让星司个人全权处理。 想来也是，在外人眼中，观魂镜是无比珍贵的器物，可在号称仙人之巅的宗主眼中，观魂镜似乎毫无价值而言。 …… 观星宗，会议厅内，此时聚集了观星宗多半的高阶管事。 除了在外无法归来的，整个宗门高阶管事皆在此会议厅内。 “他们昆仑池就一个养剑葫芦，而且好像还被他们的门主给吞了，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拿不出任何能够和观魂镜媲美的宝物了！”一位身穿星宿服饰的老管事开口道，言语中满是对昆仑池的诋毁，显然之前便对昆仑池颇有微词。 “昆仑池和我们宗门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如果单从这件事情来看，观魂镜破裂，并不能完全归咎于申慕一人之过。 因此，依我所见，对于此事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为好。 毕竟长久稳定的友谊比一件宝物更为珍贵，若因一时冲动而破坏了双方的情谊，恐怕会得不偿失啊！”此时说话的中年管事，显然比较明事理。 这件事星司也有权衡利弊，可毕竟是镇派器物，就这么碎了，若昆仑池不给个说法，实在有些说过不去。 “钱呢？他们昆仑池不是很有钱吗？”颇为年轻的管事突然发言。 “那你觉得观魂镜值多少钱？” “……” 正当几位观星宗大管事就此事争论不休时，那位负责打扫宗门庭院的年轻弟子跌跌撞撞的跑进会议厅，立刻便跪了下来。 “管事大人，不好了，师叔……” 见年轻弟子如此失态，大管事星司显然有些不悦。 年轻弟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紧紧握着的包裹放在了桌上，并慢慢地将其打开。 包裹完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整个会议厅陷入了无比诡异的死寂，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 星云星辰乃星司最器重的两个弟子，所以这次让两人前往昆仑池，足以见得对两人的信任。 却不料等到的，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星司愤怒至极，重重一拍身前的桌子，坚固的石板立刻被星司浑厚的掌力直接震碎。 “疯了！他们昆仑池疯了！”年迈的老管事也是对这样的结果很是震惊。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弟子紧忙将自己在门庭打扫时差点被砸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还将夹在包裹中的信纸递给了星司。 上面只有四个字。 “天黑风岛” “是谁来的我宗，可看清了模样？” 年轻弟子紧忙回答:“没……那人连影子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任何气息残留。” “……” 一位长相颇为英俊的中年管事仔细想了想，说道:“师伯，这事你先别急，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不像是昆仑池的做事风格。” 星司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火，看向一旁的中年管事。 “昆仑池如今由申慕管事，此人行事稳重，又极好说话，虽然观魂镜因他而碎，可为此就杀我门中弟子，实在是说不通。 即使他想杀，也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这引火上身的事情，很难出自申慕之手。” 星司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毕竟他和申慕也有私交，对他的做事风格也是极为熟悉。 星司继续问道:“观凯，你怎么看？” 名叫观凯的中年管事想了想，说道:“我等先应约，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意，他们敢公然挑衅我宗，显然实力不俗，我与师伯一同去应约，再带两位宗师门众，可确保万无一失。” 星司点了点头，紧咬牙齿，想着无论对方是谁，皆要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176章 虫道至仙 夜幕降临，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下。 无边无际的海面沉浸在宁静之中。 远处的地平线上，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星星开始闪烁在夜空中，犹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之上。 而原本宁静祥和的风岛，如今却因为符玲那恐怖至极的盒道爆炸而变得面目全非！ 烟尘弥漫，遮天蔽目。 秦灼与南烛并肩而立于一片残垣断壁之间，宛如两颗璀璨星辰般引人注目，二人身着一袭略显宽松的昆仑衣袍，正随着晚风，轻轻的摆动着。 一股压迫自东方而来，气息之动荡，令整个夜空掩上了一层阴霾，原本闪亮的繁星，皆开始变的极其虚幻。 几道身影出现在半空之中，散发着强烈的杀意，显然来者不善。 下一个瞬间，原本被杀意笼罩而显得模糊不清的夜空上，那些星星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这些光芒如同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相互交织、缠绕，最终形成了一张巨大而耀眼的光网，将所有的星辰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由星辰连接而成的光阵，正巧形成了观星宗门派标识的形状。 凝星阵，观星宗最强杀阵，其毁灭力可不是昆仑池的剑阵或云鹤峰的四冥阵能够相提并论的。 若单论个人实力，昆仑池也许不怕观星宗，可若是群战，几位低等境界宗师合力施展的凝星阵力量，便可以算得上一位巅峰大宗师了。 这事也只能怪南烛对观星宗了解不深。 要不然他定然不会选择在天黑与对方谈判。 毕竟凝星阵到了白天，力量便会被大打折扣。 对方直接便出此杀招，显然是想给秦灼和南烛一个下马威。 观星宗的态度非常明朗。 若不能接下此阵，秦灼和南烛便没有和他们说话的资格！ 凝星阵将整个风岛笼罩其中，凝聚而成的强大压迫力，使得风岛烟尘四起，甚至比较轻一些的石块，皆悬浮而动。 如此恐怖如斯的力量，就连一向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秦灼都不禁为之震惊。 比起一位宗师巅峰的实力，或许还要强出一个境界。 “小子，这阵法势头看上去够唬人的，需要借助你魔火的力量。” 南烛话音刚落，秦灼便立刻燃烧三魂，滔天的魔火席卷而来，周围烟尘直接被扑灭，如霞一般的火光映衬着天空的星宿，看上去尤为壮观。 “破！” 随着一声无比雄厚的嗓音响起，由星光连接而成的光阵直接塌了下来。 强大的压迫力使得秦灼身体皆不由自主的下沉，脚下的土地更是开始碎裂。 南烛直接咬破自己的大拇指，随即将血液点在眉心，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密密麻麻的虫纹便蔓延其全身。 强烈的杀意开始不断外放。 这次南烛也不再吝啬，将三魂直接燃烧大半。 血光向外扩散，在沾染天尸魔火的瞬间，便将无形的火焰凝聚成鬼虫的外形。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被魔火裹体的虫子瞬间涌出，与塌下来的光阵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轰动！” 地动天摇，风岛之外的海域被惊起强烈的海浪，一直向四周扩散，外放到好几公里的距离，才安静下来。 这次术法力量的相撞，甚至让天空皆出现一道裂痕。 下一刻，凝光阵消失，而被魔火裹体的虫子还存活下来几百只，正悠闲的盘旋在半空中。 见凝光阵竟然被直接撞破，星司带来的几位宗师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如此威力的阵道，就算是巅峰大宗师，也只有逃的份，若是硬接，少不了要抵消半条命。 可对方，真就接下来！ 甚至还留有余地！ 看着在风岛上空盘旋几圈随即慢慢消散的魔火血虫，星司的脸变的阴沉下来，当看到风岛中央站着的人是他认识的申慕后，更是显露出了震惊。 “……师伯，那是……天尸魔火？”观凯这是头一次亲眼见到魔火，不免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折服。 “不仅是魔火，还有虫道至仙！” “虫道至仙？” 星司解释道:“虫噬和虫解的结合之术，这是此仙道的顶峰术法，从上古至今，似乎只有曾经的三川仙途出了一位已此仙道修成仙人的存在……不过他已经陨落很多年了。” 星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申慕这么多年一直都藏的极深，偷偷修炼了虫道至仙？ 若真是如此，懂得虫道至仙，又拿到了《天尸录》，那么他的存在，对观星宗而言，便是极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