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县令》 第一章 科场舞弊 天色灰蒙蒙一片,虽是临晨,但盛夏的暑气丝毫没有减退,反而随着清晨的雾气蒸蒸而起,将西安贡院前的西大街衬的朦朦胧胧,彷佛一个烟熏火灼的水陆道场一般。 李元宏热的一头大汗,将长袖向上挽了挽,露出黝黑的胳膊,索性又将衣褂敞开,露出黑糊糊的胸肌,用衣领不停的扇着风,这才感到些许凉爽,惬意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前面站的李根农正伸长脖子望着贡院大门,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到儿子的模样,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你个兔崽子,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出文曲星的贡院啊,你脱的坦胸露乳的,跟黑李逵一样,哪个考官会看上你这德行,快给我穿上。”说着把儿子的衣袖拉下来,又把他的褂扣系上。 四周前来应试的秀才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扭头观望,一看之下一个个掩口而笑:“从哪个煤堆里爬出这么一个黑炭鬼,穿的跟个泥腿子一样。” 可不是嘛,李元宏虽然生的俊朗挺拔,但皮肤却是一副标准的古铜色,就像涂上了一层朱古力,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倒是流行的帅哥模样,但现在是“万般皆下品”的清朝,这副褐皮自然被归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者的标志了。 李元宏听见讥笑声,狠狠向四周瞪了一圈,对老爹说道:“爹,我连秀才都不是,哪有什么斯文,都怪你花钱给我捐的什么鸟监生,现在还逼我考举人,唉!有那一百两银子咱家能买十亩好田哪!” 听见儿子说这样的话,李根农气的鼻子都歪了,但现在儿子马上就要进场考试了,不便发作,只好堆起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乖儿子,咱家攒这一百两银子可是花了几年功夫啊,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你的了,你要是能高中举人,老爹给你保证,回去就给你娶个大胖媳妇儿,咱村东头的菜花长得就不错,奶子翘翘的,屁股大大的,绝对能生男娃,爹一回去就给你请媒人去,到时候洞房。。。。。。” 听见老爹越说越不对头了,李元宏脸上一烫,情急下撇开老爹,向前挤了过去,不成想与前面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胖子撞在一起,这胖子一撞之下直接就躺倒在地了。 李元宏纳闷自己又没练过什么气功,哪有这么强的内力,连忙说了声“抱歉”将他拖了起来,却见这胖子脸色灰白,表情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的惊惧。 李元宏拍着胖子的肩膀道:“老兄,你不是面条做的吧,这么不经撞。” 胖子看清李元宏,倒长出了口气,骂了一声“黑炭鬼”转过身去,但李元宏抽回手时觉得手感不对劲,按理说这么热的天,锦袍应该非常淡薄才是,怎么这个胖子肩膀上的锦缎却加厚了许多? “黑怎么啦?包公比我还黑呢!”李元宏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这次明白了,他这长袍内似乎加缝了一块巴掌大的一块布片,李元宏好奇道:“随便问一句,你这锦袍里面夹的什么?” 这话一出口,胖子身子立即又是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本来就灰白的脸色变得雪白一片,吓得李元宏赶紧松开手,心中暗骂:敢情这家伙真是面条做的,再拍几下说不定真把他给拍死了。 正在这时,贡院大门“吱呀呀”洞开两扇,从中鱼贯走出四十几个差役,分成两列站定,为首一人在中间站定,大声吆喝道:“考生入场,无关者离场。”四十多个差役便开始驱赶随同考生而来的亲友和长随。 李根农赶紧把装满吃食笔墨的考篮往李元宏手里一塞,扭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大声吆喝:“儿子,你好好考哦,考上了给你娶大胖媳妇啊。。。。。。” 看着周围纷纷投来讪笑的眼光,李元宏是又想气又好笑又窝心,赶紧向前挤去。 进了大门,里面是贡院门,挂着“明经取士”的大匾,过了贡院门又是一个四层楼高的砖塔——明远楼,考生在这里验明正身,清朝道光二十六年可没有照相技术,所以考官便根据文笔描述的相貌来辨别考生,比如张三是嘴角长痔,李四是眉型如帚等等,不过描述李云宏的倒是简单,就一个字——“黑” 西北各省的秀才监贡都在西安府考试,至少也有几千考生,一个一个验明正身需要不少时间,等验完李元宏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气温立即直线上涨,所有考生个个热的汗流浃背,不少人也不顾什么斯文了,纷纷挽袖解领,但排在李元宏前面的那个胖子却反而把长袍紧了又紧,好像这长袍能消除暑气似的,看的李云宏羡慕非常。 过了明远楼就是最让考生们颜面扫地的地方——至公堂,在这里,所有考生都要宽衣解带,让考官检查有无夹带舞弊之物。 考生每三十个人一拨进去检查,李云宏和那个胖子恰巧在一拨,这时他发现胖子身上开始微微发抖了。 至公堂的考官居中端坐,下面十几个差役喝令考生们脱下所有衣服,放在一旁,赤身裸体接受检查,一半差役检查考生的衣服,一半差役检查考生的身体, 当一个差役查到那胖子衣服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你的衣服?”,没想到这很正常的一问,胖子彷佛受到巨大的惊吓一般,身上一阵剧烈颤抖,竟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蹬了两下腿就昏厥过去。 这一下炸锅了,考生临考昏倒可是一件大事,连端坐在上的同考官也大吃一惊,快步跑了下来,其他差役赶紧七手八脚的将胖子扶起,有的掐人中,有的跑去找叫供给所的大夫,其他考生有的探过来瞧热闹,有的嘻嘻哈哈添乱,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李云宏倒是没乱,而是趁着乱劲摸起胖子的锦袍,披在身上,他就是想试试这胖子的长袍是不是真的凉快,一穿之下心中暗叹,富人的衣服就是好,比自己那件灰布长袍凉快多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5品服饰的考官带着四个随从缓步走了进来,大声喊道:“快把人抬出去,其他考生不许妄动。”来人正是这次陕西乡试的正主考——翰林院编修王怀玺。 一看见主考,众考生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功名全靠这位主考大人一句话,谁敢在他面前放肆啊,李元宏只好把锦袍放在脚边。几个差役将胖子抬了出去,其他差役继续检查。 不一会儿检查完毕,考生穿衣,循规蹈矩的进入考房区,而李云宏则已偷偷将胖子的锦袍穿在身上,心道:“胖子老兄,看在你晕倒都倒那么帅的份儿上,我也不嫌弃你的臭衣烂衫了,这么热的天要在号房里考三天哪,你这衣服倒是凉快,反正你也用不着了。” 数千考生陆续进入号房,不一会儿,掌卷所在正副考官和十几个同考官的监督下开封取题,再由受卷所的差役将墨卷送往个个考生,一声炮响,道光二十六年丙午科陕西乡试正式开始了。 李云宏被分在“丁”字一百四十二号考舍,一进考舍他就晕了,这考舍哪是人呆的地方,长宽不过三尺,实在太小了,人在里面连躺一下的空间都没有,又是闷热非常,恐怕家里养的猪住的都比这好。 整个考场很快便鸦雀无声,考题已经公布,所有考生同时进入石化状态,一个个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只有李云宏端坐在那里运气。 李云宏不气别人,只气自己立场不坚定,几个月前,自己打死也不肯来考举人,甚至不惜绝食三天来威胁老爹,最后逼的老爹一怒之下使出了杀招——三只油脆喷香的黄闷鸡往桌上一丢,饿得头昏眼花的李元宏立即就缴械投降了,没办法,多少年没吃过鸡肉啦。 “卑鄙!”李云宏用指甲在桌板上深深刻下两个字。 要说自己运气实在太差,人家穿越不是附身皇帝就是附身将军,就算附身到穷秀才身上,最后好歹还混上一个王爷,而自己呢,好容易穿越了却投到一个小地主家里,老爹还是个周扒皮二代,青菜萝卜管饱,鸡鸭鱼肉免谈。 李元宏前世只不过是国内二流大学的计算机通讯专业的,这个专业到了古代简直无奈到搞笑,能靠上边的职业恐怕只有拿算盘的帐房先生了,对了,如果放信鸽勉强也算是搞通讯的话,李元宏还可以去饲养鸽子,所以对于这个状况,要想成为穿越小说里称王称霸的牛人,对于李元宏来说是彻底没戏了,只要能安安生生过完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但是这次,这个周扒皮老爹不知是哪根神经没搭对,竟然用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给他捐了个监生,捐就捐了吧,更过分的是让他参加乡试考举人,要知道他虽然也被逼着上过几年私塾,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本能的排斥那些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再加上他一向大大咧咧、好动好惹事,所以17岁了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郁闷啊! 李元宏百无聊赖下打开墨卷扫了一眼,将刚才记下的考题题目写在第二折正上方,仔细端详起来,第一道考题是“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他倒是知道这是《大学》里的一段话,但知道出处和会写八股是两回事,李元宏只能算七窍通了一窍,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这几年的毛笔字倒是练的不错,这几笔正楷写的饱满圆润,颇有些大家风范。 孤芳自赏了半天,李元宏再次无聊的趴在桌板上睡一觉先,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他口水流了一河滩的时候,忽然感到脖子一疼,猛然惊醒过来,一望天色,暮色已经降临,刚才是点灯的差役不小心把油星溅到他脖子上。 李元宏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手指划处再次感到肩头那片不同寻常的夹片,好奇一起,索性将锦袍脱下,撕开肩头的缝线。 当露出的是橙黄色的锦布时,李元宏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这富家子弟如此严密隐藏一定是银票之类的宝贝,却原来只是一块锦帕嘛。 咦?李元宏一愣,定睛注视那块锦帕,只见上面写满了小字,每个字只有米粒般大小。(未完待续) 第二章 奇耻大辱 锦帕字虽然小,李元宏倒是看的清,只见第一列正是“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他一下就呆了,这不是这次乡试的第一场第一题嘛!!! 会不会看错了?李元宏连忙又翻开墨卷,没错啊!一摸一样的考题,再看锦帕的第二列,却是一篇正章八股文,破题、承题、起讲、领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一应俱全,他虽然不会做八股文,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私塾的先生不知拿出过多少份正经八百的八股文让他揣摩,所以一篇文章的好坏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只见这篇八股不侵上,不犯下,严谨工整,恢弘大气,破题新颖而又全面,言简意明而又灵活工巧,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再看墨卷上的二、三题,题目在锦帕上全都有,当然,每题后面都会跟着一篇八股文。 李元宏又是惊异又是纳闷,那个胖子还没有入场考试就有这个锦帕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次乡试的考题肯定已经泄漏,那胖子必定是找来抢手提前做好了文,估计也是他记性不好,所以写在锦帕上准备夹带入场,但有清一代对考场舞弊惩罚都是极为严酷的,所以那胖子做贼心虚,竟然在检查衣物的时候吓得晕倒了。 李元宏倒并不欣喜若狂,他一不想中举,二不想当官,他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太清楚了,真要中举了迟早总会露馅。到时候只会丢人现眼。 不过嘛,反正自己已经进了考场了,一个字不写也不象话,反正有现成的文章可抄,胡乱抄了交上去,也算对得起老爹那一百两银子了。 主意拿定,李元宏立即研墨蘸笔,没用一个时辰便将三篇八股文工工整整的抄在墨卷之上,吹了吹墨迹,他满意的哈哈一笑,心情舒畅之下困意渐起,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的论经,第三天的时策,全是现成的,李元宏抄完就睡觉,别的考生考的是晕头转向,而他则是睡得昏天黑地,第三天傍晚,贡院门大开,李元宏和所有考生鱼贯出场,老爹早已在门前望眼欲穿了。 李根农扫了一眼,只见其他考生个个累得面黄肌瘦,精神萎靡,而自己的儿子竟然——竟然变胖了。 人一胖皮肤也显得白了许多,不仅白了,精神也格外的好,还哼着小曲悠哉游哉的逛了出来,好像他不是来考试的,倒像是来疗养的。 这能说明什么?儿子又不是天才,那只能说明这个小兔崽子根本就没用心考。 老爹气不打一处来,考之前儿子是爷,现在李根农还顾忌什么,上去照儿子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打那叫一个响,四周的考生们听见巨响都向这边望来,一看又是这对活宝父子鸡飞狗跳的在上演全武行,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我叫你不好好考,我叫你考试的时候睡觉,我叫你不争气。。。。。。” “啪、啪、啪。。。。。。” 一通剧烈运动后,李元宏屁股朝上被老爹一肩扛走了。 回到客栈老爹又是一阵刑事逼供,李元宏当然不好意思说他的考卷全是抄来的,只说是胡乱写了交上去,至此,李根农是彻底绝望了,看来也不用浪费时间等发榜了,让仆人收拾了行礼,雇了一辆车回同州府老家了。 李根农住在同州府的宏远镇,镇里只有两个大户地主,一个是他李家,另一个是黄家,两家虽然都不是深宅大户,但在贫穷的宏远镇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李黄两家一向不合,而黄家的大儿子黄挺研前两年考上了秀才,这也是宏远镇几百年来第一个秀才,为黄家挣足了面子,从此黄家也算步入“书香门第”的行列了,至此以后,黄家总是压李家一头。 李根农为了和黄家斗气,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花了一百两银子给儿子捐了监生,理论上讲,秀才和监生是平起平坐的,都可以参加乡试,但在世人眼中,花钱买来的毕竟不硬棒,李家还是低了黄家一头,所以李根农干脆逼着儿子考乡试,如果儿子中了举人,就压黄家一头了。 但是现在,李家父子两个灰头土脸的回来了,镇里的明眼人一看二人的表情就知道——李元宏这次是歇菜了,连秀才都考不上,更别说举人了,于是讥笑声,讽刺者不绝于耳,气的李根农进了家门就躺在床上,一连三天都不敢出门。 而黄家的儿子黄挺研也参加了这次乡试,人家是正儿八经秀才啊,中举人的概率大的多,所以他刚一回来,镇里人立即就忙活开了,巴结的,送礼的,没事串门联络感情的,直把黄家的门槛都踩烂了。 虽然老爹气的不行,李元宏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吃照吃该玩照玩,这样过了二十多天,到了九月初七早上,整个镇子忽然沸腾起来,宏远镇本来就不大,喧闹声很快惊动了李根农,他立即让家仆李满福出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李满福哭丧着脸回来了,却原来是黄家的黄挺研桂榜高中,现在已是举人老爷了,整个黄家正在张灯结彩、摆设酒席呢,而远近的镇民村民也都到黄家看热闹去了。 刚从屋外进来的李元宏一听说有热闹可瞧,一脸兴奋的说:“爹,我也去瞅瞅去。” 李根农正愁一肚子气没处发泄,这倒霉孩子就送上门了,当即大吼一声:“人家中了举,你他娘的高兴个屁,老子花了一百两银子让你考举人,你个小王八犊子只会挺尸偷懒,我打死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打死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李满福知道一场武斗又开始了,害怕殃及池鱼,屁滚尿流的跑了,留下父子两个在屋里“乒乒乓乓”的折腾起来。 李满福刚走出大院,就见宏远镇的里正(镇长)魏宝财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劈头就问:“老李头在家不?” “在啊,不过嘛。。。。。。”李满福不知该不该去叫李根农,毕竟那父子正“忙”着呢。 倒是魏宝财一点都不客气,撇下李满福径直跑进院内,正好撞见李元宏在前面跑,李根农在后面举着板凳追。 魏宝财一把拉住气喘吁吁的李根农说道:“您老先歇歇,等会儿再打,我给你说个正事。那个。。。黄家大儿子中举了,这对咱们镇来说可是件大喜事啊,我盘算着好歹得庆贺一下,你又是咱镇里数的上的人物,这事得和你商量一下啊。” 李根农正为这事生气呢,他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即一甩手,也不理魏宝财,就往屋里走。 魏宝财身为一镇之长,哪能不知他的心思,劈口就道:“只怕李家从此将要多灾多难了啊!” 李根农一愣,转过身来怒道:“我李家招你惹你了,你这样咒我。” 魏宝财呵呵一笑:“您想啊,黄家出了举人啊!举人是什么?那是文曲星下凡,和县令老爷都是平起平坐的,谁敢惹啊!李家这次正是与黄家修好的时机,否则怨越结越深,以后备不住黄家给你扔两只小鞋穿穿,一旦出了官司,您斗得过黄家吗?” 魏宝财不愧是秀才出身,说出的话头头是道,李根农虽然生气,但人还是很精明的,道理一听就懂,这会儿一口怒气立即卸了下来,踌躇道:“那你说咋办?” 魏宝财呵呵道:“这次您老给他送个大礼,本来大喜的日子送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老不会失了面子,乡里乡亲也都得说您老胸怀宽广、不计前嫌,黄家自然也会承这份情,两家的关系不是就好起来了吗?如此一举三得岂不是好!” 李根农一想也对,既不失面子,又能得个好名声,还能和黄家搞好关系,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不过让他给别人送礼真是要了他老命了,平时自己可是连猪肉都舍不得吃啊! 魏宝财见李根农想通了,也不再多言,赶紧回去忙活去了,镇里出了举人,必定会有一场面上的人物前来,这些人物是不能怠慢的,所以要早些准备准备,以免失了礼。 李根农回屋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叫满福把屋里的二只老母鸡杀了,用篮子装了,带着儿子一起给黄家送礼去了。 黄家在宏远镇东头,此时早已是人山人海了,有的是前来看热闹,更多的是提着礼前来磕头巴结的,送礼的人群在黄宅前面排成一条长队,由黄宅的仆人招呼着。 李根农看到这情形,心里憋闷,真想甩手而去,但为了李家的前途,只好无可奈何的走了过去。 黄家的管家名叫黄展,长得尖嘴猴腮,脖子细长,大老远就看到了李根农提着篮子过来了,知道也是来送礼的,嘿嘿一笑,上来傲慢的一抱拳道:“老李头您也来了,过来,送礼的到这边。” 李根农和儿子跟着黄展走到受礼案前,把二只老母鸡拿了出来,黄展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心道:你好歹也是镇里数的上的大户人家,送的礼还没佃户送的多,我倒要让你难看难看。 黄展怂怂鼻,提起两只剥洗干净的裸鸡一扬,大声吆喝道:“老李头送瘟鸡两只,破篮一个啦!” 周围佃户村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家想到李根农以前吝啬的模样,更是笑不可抑。 李根农气的脸色都青了,李元宏见到父亲受辱,顿时怒不可抑,冲上前一把抓住黄展的衣领,照脸上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什么东西,敢说我家送的是瘟鸡,我打死你个下贱坯子。。。”说着就是几击好拳。 黄展知道这个李元宏一向胆大妄为,可没想到他上来就打,疼得屁滚尿流的爬进宅门。 李根农不但没有责怪儿子,反而破天荒第一次一拍儿子肩膀,夸道:“好儿子,老子没白养你!” 李元宏得意的扬扬拳头:“打不过老爹您,我还打不过他嘛?”周围人一听就晕了,这父子俩够暴力。 正在这时,镇长魏宝财一路小跑出来,一把拉着李根农说:“别和这些下人怄气,走,跟我进去说说好话,对了,你送两只鸡实在太少了,再加几角银子吧,大家面子上也过得去,否则您来送礼反倒结了怨,何苦来着!”说完赶紧跑进黄宅。 李根农一想也是,白白搭上两只鸡,反而和黄家结怨,实在划不来,算了,反正也亏了,干脆再拿出几角银子了事。 正当李根农从怀里掏银子的时候,忽然从黄宅冲出六个提着水火棒的衙役,没等父子二人反应过来便将二人打翻在地,也亏着李元宏父子身体强壮,仅仅皮肉受了点伤,倒是没有被打成重伤。但李元宏哪里被人这般欺负过,又见父亲被打,气的怒声高叫。 四周乡邻见此倒是不忍了,虽然李根农平日吝啬成性,但说到底却从无仗势欺人之事,无非就是在收租收谷的时候斤斤计较而已,比其他镇子那些土豪劣绅好的太多了,所以立即有几个镇民上前劝解起来。 “好了,住手吧!”一个身着七品五蟒五爪鸳鸯补服,下穿黑灯绒马裤,脚蹬踢死牛官靴的的人摇摇摆摆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肥硕的老头,却是黄家的当家的——黄琏隆。 镇民中有人见过世面,认出前面这个就是陕西同州府大荔县的县令——王封义,虽然县令品级七品,是最小的正印官,但却是这里的土皇帝了,即使出行也是鸣锣开道,禁牌扫街,前呼后拥,从者如云,当真是八面威风,平日里百姓想见一面难比登天,却没想到今天出现在这里了,于是认出来的镇民赶紧跪倒磕头,“县太老爷、知县大人”的乱叫一气。 黄家出了举人,也是县里的一件大事,以后黄家儿子的前程可能还不止于此,所以王知县不惜屈尊,应邀前来,也有结交之意,官场上风卷云涌,一旦黄家儿子也入了仕,说不定哪天还要求到人家呢。 王知县走到李氏父子身边,低头道:“刚才就是你们打人的?” 李元宏挣了一下,怒道:“我和我爹是来送礼的,黄宅的下人黄展侮辱我爹,我才动手的,要打要罚只管冲我来,放开我爹。” “倒是个孝子!”王知县看了一眼身边的黄琏隆,意思是你看怎么办。 黄琏隆嘴角上翘,冷笑道:“打了人还有理了!看在你们是来送礼的份上,我也不打还你了,你们父子给我的下人黄展磕三个头,这事就算完了!” “什么?让我给一个下人磕头,你做梦!”李根农气得两眼通红,今天要是给黄家的一个下人磕头,那李家就彻底栽了,以后也就不用在宏远镇混了。 “哼哼!我家儿子可是中了举人的,现在我也算是老爷了,你给我家下人磕个头也不算辱没你啊!”黄琏隆冷笑一声,向王知县一努嘴,王知县满不在乎的对衙役们喝道:“按住他两个磕头。” 衙役们当即按住李氏父子的脖子,给站在前面洋洋得意的黄展磕了起来。 李元宏气得快疯了,使劲挣扎着,但无奈脖子被压着,硬生生的磕在黄土地上,泥土塞的他满嘴都是,差点让他憋过气去,但最让他心如刀绞的是,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像狗一样被人揪倒在地,像狗一样被人把脸压到泥土上,这一刻,他看到父亲哭了,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了,他从没见父亲像今天这样无力,像今天这样可怜,像今天这样流泪!!! 在人格尊严被人践踏而无力反抗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哭了。 磕了三个头,父子二人才被放开,黄琏隆和王知县笑嘻嘻的互相挽着手走进黄宅,留下父子二人相对无语,两边的镇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去扶起二人。 李元宏扶着父亲的肩膀,气血翻滚,咬着已经流血的嘴唇,一字一顿的说:“爹,我!要!当!官!” 正在这时,忽然从镇外驿道上传来一阵锣声,一队衙役护着两顶大轿向这边走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高中解元 刚进去的黄琏隆和王知县闻声又走了出来,一看见老远来的大轿,王知县便向黄琏隆拱手道:“年兄好大面子,连本省学政大人也来向你贺喜了。” 黄琏隆奇怪自己并没有邀请学政大人啊,况且学政是一省教育之首,虽然品阶一般不高,也就五六品的样子,但在一省却是与巡抚藩司平礼相见的大官了,没道理专门为了一个举人前来庆贺啊。 黄琏隆兴奋的满脸通红,而王知县也诧异之余又对黄家高看了一等他身在官场,自然知道各省的学政都不是一般角色,各省大部分的巡抚,布政等高官大吏都曾做过学政,就连军机处的汉大臣也大都巡学各省,黄家有这么大的面子,对自己以后升官大有帮助啊,不由暗自庆幸,这次结交黄家算是来对了。 王知县率先走上前去,以示迎接,这时官轿落地,第一顶轿帘一掀,走出一位穿戴整齐的短须男子,正是曾任翰林院编修的陕西提督学政——王祖培。 王学政看见王知县,微感诧异,还是拱手微微一揖,微笑道:“王知县不辞劳苦前来慰抚学子,倒是比王某来的还早,崇文尚德之勤,实令王某佩服啊。” 王知县本是捐纳来的官,不算正途出身,一直有种自卑感,今日一听学政夸奖自己“崇文尚德之勤“,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躬身拱手道:”学台大人秉持一省文衡,举行岁,科考试,现在还跋山涉水从省城赶来鄙县体恤学子,实令卑职汗颜啊。” 虽然不是正途出身,王知县这马屁倒也拍的不错,连忙又趁热打铁指着身后的黄琏隆道:“这位就是黄挺研的父亲黄琏隆,黄家为宏远镇士绅,历来书柄承家,为我县宗学典范,与卑职交情甚荅。”王知县以为黄家与王学政有交情,先奉承黄家一下,再说明自己也与黄家关系不错,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黄琏隆连忙上来行礼,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一时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哪知王学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王知县说道:“贵县有个生员名叫李元宏,不知现在何处?还请王知县速速派人请来。” 这句话把在场众人闹得不知所措,王知县不知道李元宏是谁,他只是没有想到学政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黄家,而是为了一个叫李元宏的人,而且还用了“请”字。而黄琏隆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刚把李家父子羞辱了一番,怎么学政大人就来找李元宏了,这不是鬼催的嘛。 王知县连忙转身低声问黄琏隆道:“李元宏是谁?你快去把他找来,学台大人有请?” 黄琏隆痴痴望了一眼,用手一指还没走远那对倒霉父子,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就是他!” “啊!”王知县一看,直吓得七魂丢了五魂,没想到自己刚刚为了讨好黄家欺负的那个黑黑的小伙子,竟然就是学政大人要找的人,这因果来了太快了点吧,但他又不敢稍有拖沓,学政大人就在这里等着哪,于是他也顾不上知县老爷的威严,三步并做两步追了过去。 却说李元宏父子正向前走着,忽听见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一看,二人顿时愣住了,只见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县老爷,此时竟然双手拎着袍摆,垫着脚,像跳天鹅舞似的颠颠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着:“李老爷,李年兄,留步,请留步啊!” 李元宏一步挡在父亲身前,虎视眈眈道:“打也打了,磕也磕了,你还想怎样?” 王知县一脸的尴尬,但现在顾不上许多了,连忙说道:“误会,刚才都是误会,兄弟我误听黄琏隆的瞎话,实在对不住二位啊,这是一百两纹银,权作兄弟赔礼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他知道已把这对父子得罪狠了,光说几句好话是没用了,想快速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用钱。 李元宏看着银票,直接就蒙了,要知道从来都是百姓给当官的掏钱,今天怎么倒了个!不过李元宏也不傻,知道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并不接银票,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王知县无奈只好收回银票,满脸堆笑道:“刚才本省学政王大人来了,指名道姓要见你,现在就在那里等着,请年兄赶快过去。”王知县年逾四十了,竟称李元宏为年兄。 李元宏心里一惊,随即想到自己在考场抄的那张锦帕了,是不是东窗事发了?也不对啊,要是被查出来早就将自己锁拿了啊,怎么会这么客气请自己过去? 该自己的跑不掉,李元宏本来就是敢做敢认的主儿,此时也没有一丝惧怕,一挺胸,大大咧咧的又向回走去,李根农不明所以,怕儿子吃亏,也跟了上去。 见到王学台,李元宏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大大咧咧的行了一礼:“学生大荔县监生李元宏,字柄出,见过学台大人。” 王学台没想到李元宏长得这么黑的,但见他面对自己没有丝毫的紧张,态度不卑不亢,眉宇中透出三分坦诚,三分自信,三分坚韧,心中先自有些喜欢他了,捋了一下胡须,温声道:“你就是今榜解元李元宏啊,好,好,果然一表人才,倒有些包拯龙图的风范,哈哈,哈哈哈!” 今榜解元?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黄琏隆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坐到地上,李根农眼珠蹬的差点掉地上,王知县则是冷汗直冒,只有李元宏仍然面无表情,不过倒不是他定力太好,而是他不知道什么叫今榜解元。 解元其实也只是一个称号,就是各省乡试的第一名,说起来也不过是举人功名而已,但是凡事都怕“第一”二字,全国十八个省,每省解元只有一名,乡试结束后,各省解元的姓名很快就会传遍全国,并被吏部存档,全省乃至全国的学子们对解元都会仰慕崇拜,这一荣誉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如果说荣誉只是虚的话,那还有最实惠的一面,那就是解元即使不能考上进士,在大挑中也能优先入仕,遇缺先补,一个知县是跑不了的,这样的知县比一般捐纳得来的知县吃香的多,晋升的也快很多。 况且陕西本是一个穷省,一般进士和庶吉士散馆后都不愿去陕西做官,故而陕西的官缺比它省多,晋升的也比它省快,解元一旦入仕,晋升的就更快了,所以李元宏刚一得了解元,就已经隐隐压过王知县一头了。 王学台见李元宏没有丝毫激动的神色,更是喜欢他的稳重,缓缓道:“本来在九月初五,你的第一的名次就已经排定了,正副主考,十二个同考官都一致推崇于你,就连巡抚林则徐林大人也对你的文章赞不绝口,所以一致商定,在填榜的时候,将你的名字缺字上榜,暂不公布,由我亲自来接你到省城,顺便讨杯喜酒,呵呵,这样虽然与例稍稍不合,却也不失为陕西今科乡试的一段佳话啊,哈哈哈!” 这下李元宏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次他是中了举人啦,而且还是第一名,他心里顿时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什么滋味一起涌上。 要说高兴,他当然高兴,中了解元傻子才不高兴哪!尤其是刚才父亲受辱那一幕,他永世都忘不了,他也由此懂得了,在这个世界,权利是多么重要。不当官,没有权利,连自己的家人也保护不了,而自己现在距离当官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是,这个解元并不是光明正大的啊,即使没人知道,以自己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的水平,迟早也是要露馅的。 各种念头在李元宏脑中一闪而过,他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拱手道:“学生多谢老师厚爱,老师可先回城,学生随后就到!” 王学政知道他还要收拾行礼,与亲友告别,不能立即起行,于是留下一顶轿子,自己先坐着官轿回去了。 回过头来,黄琏隆和王知县等人都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周围的乡亲们也都被刚才戏剧性的一幕搞的目瞪口呆,纷纷揣测李元宏现在发达了,不知要如何报复黄家。(未完待续) 第四章 陕西巡抚林则徐 黄琏隆毕竟不是官场中人,脸皮薄,拐不过这个弯,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当场不知说什么好了,而王知县可是官场老油子了,哪儿风大往哪儿倒,立即打着哈哈说道:“年兄,刚才都是一场误会,你们两家今日都是大喜的日子,刚才李家父子磕头也算作贺喜了,黄琏隆,你也当回敬三个响头才好嘛,哈哈,哈哈。。。。。。” 周围人都是一阵哄笑,哪有磕头算作贺喜的?也亏这王知县想的出来,不过也由此让场面不再凝重了。 知县老爷都发话了,黄琏隆一百个不情愿的一撩袍摆,就要跪下磕头,哪知李元宏一摆手道:“你还是免了吧,刚才我们是向黄展磕的头,现在也应该黄展磕回来。” 黄琏隆一愣,不知这黑脸李元宏为何放自己一马,一边黄展赶紧上前跪倒在地,一边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嘴巴,一边磕了九个响头。 一切完毕,李元宏二话不说,拉着父亲就向家里走去,留下众人都在玩味刚才的一番经过。 李根农被儿子也搞得莫明其妙,一边走,一边问道:“宏儿,刚才你怎么还给黄琏隆那龟孙子留面子?你忘了他们刚才欺辱咱们来着?”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爹,你说,如果是我先中了举人,你会不会给黄家颜色看看?” 父亲点头道:“你个瓜儿子,当然会了,黄家一直压了我李家一头,逮着机会我当然还回去了!” 李元宏道:“那就是了,既然我们李家和黄家都会这样做,那就没有谁对谁错的分别了,如果说混蛋,就是那王知县最混蛋,谁家得势他帮谁家,欺负另一家,这样的狗东西是最可恨的。” 李根农一拍手道:“就是,那个狗屁王知县不是个玩意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恨黄琏隆了。” 李元宏见父亲想通了,也是一笑,又道:“所以这个世界就是必须有权,没有权就没有公平可言,爹,我如果真的当官了,决不会做那种贪官昏官狗屁官的,一定会造一方公平,造一方安定的。” 李根农猛地站住不动,像不认识儿子似的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拍在李元宏肩上:“好儿子,老子没白养你,今日你真的长大了,你爹我虽然小气,但良心不坏,只要你能做一个好官、清官,咱家哪怕给你倒贴钱都可以!” 父子二人高高兴兴回了家,不多会儿,十里八村的乡亲前来道喜的,巴结的,联络感情的,如蝗虫一般蜂拥而至,而且个个都像是商量好似的,说的话一个样,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才学品貌俱为一流”等等,开始李元宏听得还挺美,重复的话听了几百遍后,他只有口吐白沫的份儿了,倒是父亲高兴的张着大嘴,从头笑到尾,直到下巴脱臼为止。 最后黄家也来人了,黄琏隆因为李元宏保住了他的面子,心存感激,竟然送上了十亩好田的地契,李根农当然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从此黄家与李家也算解除了恩怨,只是李元宏不知,日后黄家大儿子黄挺研对他改革吏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第二天清早,李根农给儿子收拾了行礼,送他离开了宏远镇,他们父子此时都没有想到,李元宏这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期间,这位从陕西农村走出的少年,却将整个中华大地搅的天翻地覆。 ~~~~~~ 陕西省城西安。 李元宏本来对中举后的流程一概不知,好在轿夫径直将他载到学台官署了,王学台不在官署,已经交待了衙役们要好好招待李元宏,衙役们知道他是今科解元,自然是加倍的殷勤,并告诉他,今科举人都在东大街的文魁客栈歇息,王学台已经命人为他定好了房间。 李元宏在学台衙门添好了年龄,籍贯和姓名等手续,给衙门封了几百文红钱,回到了客栈。 举子们都知道来的是今科第一名,于是纷纷前来结交,但李元宏知道这些新科举人们个个眼过于顶,遇到一起不是斗诗就是论文,自己这个冒牌的解元恐怕还没张嘴就露馅了,于是一到客栈便向众举子推说自己一路劳顿,不能奉陪了,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日就是举子们期盼已久的鹿鸣宴了,这鹿鸣宴将由本次主考的正副考官,监临,学台等高官参加,甚至连本省的巡抚也会来凑凑热闹,席间虽然上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能跟本省的大官一起吃饭,举子们要的就是这个荣誉。 鹿鸣宴设在与贡院只隔一条街的省学府,傍晚酉时,所有举子们就赶到了学府,大概有四十多人,李元宏不禁咋舌,记得前来应试的时候有好几千人哪,怎么中举的只有这么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录取率只有几百分之一。 进了学府,各个举子纷纷落座,李元宏被安排坐在所有举子的前面,面前已经摆上了几道荤素菜肴。 正副考官,同考官,监临,学台等二十几人也分别落座,举子们行谢恩礼,其他仪式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一番忙碌后,正当举子们以为可以开吃的时候,忽然从辕门传来一声高唱:“巡抚林大人驾到!” 正副考官和学台急忙站起身来前去迎接,而举子们也纷纷站起,以示敬意,他们对这位传说中的虎门消烟的巡抚可以说是敬佩已极了。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林则徐被道光皇帝革职,发往新疆伊犁,道光二十五年,林则徐被重新启用,先署理陕甘总督,道光二十六年,也就是今年四月,实授陕西巡抚。 来自现代的李元宏,虽然历史学的一般,但对这位虎门消烟,指挥抗英的民族英雄却是如雷贯耳,如果说其他举子是敬佩的话,而他就是顶礼膜拜了。 林则徐迈着方步缓缓进入会场,他身着二品锦鸡补服,一根花白斑驳的辫子一丝不乱的垂在身后,身材虽然略显单薄,却挺的笔直,脸上被日光晒的黑中带红,皮肤粗糙的好像榆树皮一般,而且褶皱极多,要不是他身穿官服,李元宏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老农民就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林则徐。 林则徐扫了一眼会场,目光犀利却又透着柔和,清了清嗓子,微笑道:“今日老夫也前来凑凑热闹,讨大家一杯喜酒,大家不介意吧?” 举子们没想到这位巡抚大人第一句话竟然开了个玩笑,而且语气平易随和,不由都呵呵笑了起来,有胆大的举子高声叫道:“抚台大人,酒不能白喝啊,都说您的诗词享誉文林,您就现场做一首来充酒钱吧!” 敢拿巡抚开涮,这人胆子也够大,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无论举子们如何胡闹,都没有人反对,当下其他举子也都高声附和起来,场面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林则徐呵呵一笑,抬手压了压,扬声道:“好好好,今日你们是东道,老夫就听你们的,诗词充酒钱也是一段佳话嘛,不过切莫传将出去,否则别人都以为咱们陕西已经穷的连巡抚的酒钱都管不起了,容老夫斟酌片刻!” 一阵笑声后,林则徐踱着步吟道:“程门薄衫常立雪, 阡陌牛角再挂牍, 金卷玉笔叩天问, 披麻裂土点江山。” “好诗!”众学子哄然叫好,林则徐这首即兴所作的诗,既把学子们辛苦读书描写的惟妙惟肖,又为学子们展开了一幅金壁辉煌的前景,让所有举子们在心酸之余又兴奋不已,同时又为林则徐的才思敏锐而佩服十分。 李元宏不会作诗,当然也不知道这作诗难度的高下之分,加上他一直为舞弊中举而惴惴不安,诗中展现的做高官一展宏图的景象丝毫没有打动于他,所以他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 林则徐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李元宏,端起一名监临敬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朗声说道:“本来鹿鸣宴巡抚是不便出席的,我在场大家都吃不好,也玩闹不起来,但这次乡试却是我封疆以来,最为满意的一次乡试,你们中很多人的文章都很好,尤其以本次乡试第一名李元宏的三篇‘时论’最为出色,据说年龄也才一十有七,真正是年轻俊才啊,所以我今日一定要来看看。” 李元宏听见林则徐忽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愣,旁边的王学政在他腰上一碰,示意他上前答话。 李元宏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晚生李元宏,见过林大人。” 林则徐捋须微笑道:“好一个黑脸包公啊,这里不便深谈,来来来,我们到偏房,有话问你!” 众举子不禁愕然,哪有还在宴会的时候就把人叫走的,也只有本省的学政等官员知道,这个林大人一向干脆利落,想到什么就去做,从不拖泥带水,同时也说明了林则徐非常看重这个李元宏。 一个堂堂巡抚要垂询一个新科举子,这在历史上恐怕还从未有过,所有举子们都羡慕的两眼发光,但李元宏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办呢? 李元宏不是胆小的人,但现在他确实有些害怕了,一是怕自己露馅,而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在自己崇拜的偶像面前出丑。 林则徐说完已经转身走进大殿旁边的偏房等他了,李元宏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得低着脑袋也跟了进去,留下一群举子在那里窃窃私语,赞叹者,羡慕者,嫉妒者都有。 偏房内点着几根粗蜡,林则徐坐在案几旁边,端着茶碗慢慢喝茶,看见李元宏进来,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坐在对面。 “你在时论第一篇讲到的经济,很有创见,也有一定的可行性,我且问你,以农养国与以工养国优劣何在?”林则徐也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却见李元宏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猛然双膝跪地,双手将锦帕举过头顶。。。(未完待续) 第五章 以商养国 “这是什么?”林则徐一愣,皱了皱眉,伸手接过锦帕,就着烛光,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林则徐腾然跃起,一掌猛地拍在案几之上,直震得茶碗“哐嘡”一声跌落在地,飞溅的碎片和茶水扑的李元宏一脸一身,只听见林则徐大声吼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林则徐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这米粒一般大小的字,就知道这是考场作弊的工具,一看上面的内容,正是李元宏的墨卷内容,尤其那几篇时论,他看过多遍了,记得格外清楚。 在他的治下出了如此大案,作弊者竟然还被推为解元,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以及整个陕西官场,岂不成了大笑话,他林则徐如何面对全国泱泱之口,如何面对皇帝,如何面对天下百万学子。 林则徐年轻时脾气很大,虽然在官场多年有所磨砺,但今日之事实在超出了他忍受的程度,只见林则徐在屋内来回疾走数步,忽然对外面大声吼道:“来人,给我将他拿了。” 李元宏此时恨悔交加,他认为,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一向不学无术,但做人从来堂堂正正,从未被人戳过脊梁骨,但那日科考,他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而今日,一是他不愿欺骗林则徐,二也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林则徐迟早会发现,与其被他揭破,不如自己坦白,死也死的像个男人。 想到这里,李元宏从地上猛然站起,喝道:“不用拿,我自己走。”霍然挺身,向外走去。 外面大殿本来喧闹非常,此时也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听见林则徐的怒吼声,学政、考官以及众举子都惊呆了,刚才还好好的巡抚大人,怎么忽然暴怒起来,竟然要拿今科解元,这!这简直匪夷所思到极点,所有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跟林则徐前来的巡捕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林则徐此时倒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李元宏自己出去了,好像倒是他有理一样。 林则徐猛然警醒,事情还没了解清楚,就拿了今科解元,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了,说不定另有隐情。 林则徐爱才之心一起,急忙跑出几步,叫道:“你且回来!” 但李元宏恨极了自己,也不管不问,仍然径直向外走,直到门口,却被林则徐冲上来硬生生拽了回去,门外大殿内的学政举子们哪见过这样景象,惊的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心道这趟鹿鸣宴没白来,巡抚和举人也能打架,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林则徐一脸怒气瞪着李元宏,李元宏气鼓鼓的瞪着林则徐,两个瞪了半天,最后林则徐先败下阵来,咳嗽一声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不可诓言,若是事出有因,本帅或能法外开恩。”林则徐做过总督,又带过兵,所以能用“本帅”来威慑李元宏,但后半句又有爱才惜才之意。 李元宏嘴里嘟囔道:“我就是作弊了。”接着把科考的一番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林则徐听完,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件事的分量,有清一代,每次泄露乡试考题事发,伴随着的都是一场腥风血雨,几十上百个官员的脑袋说砍就砍,就连发生案件的省也会受到株连,举人名额甚至会相应减少。 “这么说,那几篇时论根本不是你写的?”林则徐还抱有一丝希望 “一个字都不是。”李元宏毫无畏惧的看着林则徐。 作弊也做的如此理直气壮,倒是第一次见。 林则徐微探身子,注视着李元宏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真诚、坦然,甚至有些自信的眼睛,那几篇好文章虽然不是他写的,但通过刚才的答话和谈吐,林则徐看出来,眼前这个青年不同于寻常的学子,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是一种干练,一种洒脱,一种睿智,和一种倔犟。 “唉!”一块璞玉就这样毁了,实在可惜,但法不容情,林则徐只好叹息一声。 “不过,我觉得那几篇时论有些毛病。”李元宏歪着脑袋想了想。 “嗯?有那些毛病?”林则徐直起身子,仔细听李元宏说话。 “第一篇时论写道,以农养国不如以工养国,主张仿效西洋,官府大力开办工场、矿山、以此筹措银钱,相应减少农桑税赋,但是,我认为这样不妥。”李元宏在抄那篇时论的时候,就觉得那样不好。 “哦?那你有什么想法?”对那篇时论,林则徐最为欣赏的就是这段了,现在既然有人说它不妥,他当然很想听听。 “目前国家面临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吏治。”李元宏没进过官场,除了这些日子,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镇长了,但来自现代的他,看过不少清朝电视剧,什么《巡街御使》,《乾隆大帝》数不胜数,他当然知道清朝中后期官场腐败的程度。 “嗯!”林则徐对此也是深有体会。 “所以,让官员去办工场、矿山等等,等于增加了成百上千个衙门,又等于增加了成千上万的官吏,这些官吏贪污受贿,玩忽职守,就地刮钱都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想靠这些官员为国家筹措银两,无异于与虎谋皮,林大人,您可曾听说哪个衙门能为国家赚钱的?”李元宏想到现代的国营企业,顿时有感而发。 林则徐沉思片刻,心里不得不承认李元宏所说有理,但他又有些不甘心,前一段时间朝廷为了筹集给英国人的赔款,还向陕西摊派了一百万两银子,再加上镇压陕西“刀客”和*的暴动所需的军饷,现在他最缺的就是钱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林则徐实在有些不甘心。 “我以为,不如把‘以工养国’四字改成‘以商养国’,这样做有三点好处,其一、大人您想,开办工场矿山,为什么不能用官员?就是因为当官的会贪,而商人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贪来贪去都是自己的。其二、因为工场是国家的,与官员没有直接利益的牵掣,所以他们不可能细心经营,如果工场是商人的,一切利益与他们息息相关,那商人们做事就会不遗余力。其三、开办工场需要一大笔钱,靠朝廷是不可能的,而商人手中却有大笔的闲钱,让商人们合力出钱,岂不两全其美?” 李元宏这样一大段话,让林则徐精神为之一振,以前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也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经过李元宏这样条理清晰的一分析,顿时心中一动。 不过林则徐是一个做实事的人,他知道,很多好的想法,不一定能收到好的效果,而且一旦付诸以实施,很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这件事必须仔细想想。 李元宏看着林则徐在屋里来回踱步,皱眉思索,于是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一边喝起茶来。 半响后,林则徐站定道:“现在有三个难题,第一是商人如何肯出钱办场,第二是办何种工场,第三是朝廷鼓励农桑,工场所需的工人哪里来?” 李元宏抬起头苦笑着说道:“大人,这我哪里知道啊,你是巡抚我又不是!” 林则徐闻言一怔,猛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倒是难为你了!” 李元宏也是抿嘴一笑道:“其实第一个难题和第二个难题可以说是一回事,商贾们当然希望赚钱了,只要是能赚钱的行当,赶都赶不走,但是,这是需要官府引导的,比如你下令种玉米的可以少缴田亩税,当然大家都跑去种玉米了,再比如你下令养牛给予补贴,耕牛自然就多起来了,粮食产量必然也会相应大增,所以只要官府对商人不掣肘,处处给予优惠,商贾之肆肯定会繁荣起来。 至于第二个难题就好办多了,今年渭南、富平、大荔、蒲城等地突遭大灾,很多百姓流离失所,这么一大群人,赈灾还需要不少银子,不如招募来充做场工,既可以免除民变的危险,又可以解除缺少场工的难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李元宏说的前半段归纳起来就是两个字——励商,而后半段却是他的临机想出来的,其实林则徐这一段时间一直忙碌于赈灾,他之前采用的方法一是募集灾民兴修水利,修葺官道,以工赈灾,但这都需要银子啊,陕西又是个穷省,哪里来的这多富余银子呢,况且兴修水利和修葺官道都是不能盈利办法,都是往外撒银子而没有短期回报的办法,只能做权宜之计。 他采取的第二个办法是让富家士绅收养极贫之户,但那些地主士绅个个为富不仁,让他们出钱,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所以近期仍然有很多灾民因饥饿而暴动,让林则徐疲于奔命。 但李元宏这个办法却正好解决了两个方面的问题,让林则徐不禁喜上眉梢。他略一思索,便有了办法。 前一段时间新疆的伊犁将军和西安将军报说,军用的牛皮帐篷已经霉变,大部不能使用,需要全部更换,兵部已经下令,将五万顶霉变的牛皮帐篷运往山东,并就地低价售给平民,何不将这批牛皮低价买下,开办工场翻新牛皮,再折价给户部,岂不是好! 一顶霉变的牛皮帐篷,仅仅900文制钱,而翻新后至少可以卖到000文钱,每顶赚下000多文,合起来就是一万万钱啊,这下赈灾的银子不就解决了吗! 压在林则徐心中的一块巨石,今天终于卸去了,他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缓缓对李元宏说道:“你不能留在陕西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户部经承 本书已经签约,大家放心收藏,记得投推荐票啊!推荐票对于老书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新书却是十分关键的,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兄弟,毫不犹豫的投下你们的推荐。 —————— “凭什么?”李元宏一听就急了,这林则徐怎么卸磨杀驴啊,历史书上没说过他有这个爱好啊! 林则徐脸色一肃,说道:“你别忘了科场舞弊一案,这次考题泄露,我必定会一查到底,你若是留在陕西,你说你能逃得过吗?即使我愿放过你,到时候恐怕也由不得我了,所以你离陕西越远越好,越远就越牵扯不到你!” 林则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为矛盾,他从政4年,历官1省,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但是今天,为了一个小小的举子,他算是破例了,因为面前这位年轻人所展示的才华,实在让他不忍,如果不是这个大案,他真想把李元宏留在身边,作自己的幕僚,但是这份苦心,是不能对李元宏说的。 “牵扯到我又如何,我不怕!”李元宏打死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 “你打算连累你的父亲吗?你想让你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对一个举子如此苦口婆心,林则徐还是第一次。 李元宏一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则徐,喃喃道:“那。。。那我能去哪里呢?” “京城!”林则徐从案几上拿起一张白纸,执笔蘸墨,边写边说:“我给你写一封荐书,你到京城后交给户部汉尚书祁鸿藻,他与我私交甚厚,见过信后,他会安排给你个户部经承,虽然薪俸不高,养家户口是完全可以了。不过明年的会试你绝不能参加了,你连开笔都不能作,一旦被考官看出来,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林则徐话一说完,信也写完了,提起吹了吹递给李元宏。 李元宏差点崩溃了,这个林则徐也不问自己愿意不愿意,几分钟就把自己安排好了,连信都写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不过,唉!认命吧! 李元宏眼睛直愣愣的拿过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林则徐见此,知道他心里难过,心中有些不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必难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你到了京城,安排妥当了后,还可以将家里人一起接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李元宏只好点头同意了。 “好了,我明日就要开始查案了,你明日清早务必离开西安。”林则徐话一说完,就急匆匆走出了偏房,只留下李元宏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半响后,李元宏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幻,自己真的离开十几年的家乡了,而且、而且也无法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至于前途,就更渺茫了。 ~~~ “刚才你和巡抚大人,谁打赢了?”大殿里有些醉意的举子们问道。 “你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看抚台大人出来的时候,没有生气啊!” 李元宏一句话也不说,怅然若失的回到了客栈,谁知刚到客栈,就看见一个身材细长,戴着青缎瓜皮帽,穿着黑驴皮酱色绸马褂,脚蹬千层底呢靴子的小老头,腰间系一荷包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屋内。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个衙门里的师爷,而且是那种极为精明的角色。 “你就是李元宏吧?这是抚台大人让我送来的。”师爷操着南方口音,递过一个包袱。 李元宏摸了摸,心道林则徐想的还真周到,连银两和衣服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当下向那个师爷唱了个谢,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等他收拾完毕的时候,却见那个师爷还坐在那里,一点没有告辞的意思,不禁有些厌烦道:“尊驾可以回去复命了,我保证明天一早就离开西安。” 师爷嘿嘿一笑道:“我不用回去复命,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李元宏手里的包袱在地上,“你?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师爷摸着红彤彤的酒糟鼻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说起来抚台大人对你真不错,怕你年纪轻轻一个人上路有了闪失,所以让我来照料你!” “你不是奶妈,我也不是孩子,照什么料,你给我回去。”李元宏现在心情不好,一看见这人贱兮兮的模样,就想扁他一顿。况且自己走到哪里都跟着这货色,烦也烦死了。 “你官大还是巡抚大人官大?我当然听林大人的了,好了,我看你已经收拾完了,用不着我动手了,咱们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说着径自上了床,倒下就打起呼噜来。 李元宏那个气啊,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哪!但他又毫无办法,总不能把他提起来打一架吧,算了,先睡,明早再说。 等等!我靠,你睡床,我睡哪儿啊? ~~~ 天刚蒙蒙亮,李元宏就拿起自己的包袱,蹑手蹑脚的出了客栈,心中暗喜:我赶不走你还躲不开你吗?人海茫茫,我看你怎么追我。 从西安往京城去有两条路,一条是向东北,过临潼,渭南,从风陵渡进入山西。另一条是向东南,过蓝田,在洛南折向北进入山西。 李元宏选择的是南路,虽然南路比北路远一些,但可以甩掉那个烦人的师爷。 在管道上走了两个时辰,李元宏是又累又饿,他为了赶早,吃的喝的都没带,本想沿路买一些,谁知这一路全是闹灾的地区,人烟稀少,也没有卖吃食的地方,照这样下去,还没走到蓝田就先饿死了啊。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辆马车缓缓从身后驶来,李元宏心中一喜,连忙跑上前去,当他看清车上之人时,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车上正坐着那个师爷,正冲自己嘿嘿奸笑呢! 这样都躲不过你,我他妈的跟你拼了!李元宏饥火攻心,提起拳头就要揍那师爷,可拳头刚到师爷的面前,竟然停住了。 一只正宗西安老孙家烤羊腿,直接就瓦解了李元宏高昂的斗志,双手由拳变掌,由掌再变爪,抓起焦脆喷香的烤羊腿就大口啃,油脂酱汁从嘴角滴下,那叫一个爽。 看他啃的急,师爷又递上一只皮囊,里面是清凉芬香的一囊醪糟。 “那个,你也吃点?”李元宏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这么大热天来追自己,还给自己带了吃的喝的,自己却想甩开人家,好像说不过去啊。 “不用不用,我上午在西安城翠凤楼看戏的时候就吃过了,您别说,翠凤楼的大秦腔就是过瘾,那里的西凤酒和老孙家烤羊腿也地道,呵呵,我一口气就要了两只羊腿,可咱这肚子撑不下啊,刚巧剩给你了。”师爷奸笑着舔舔嘴,好像还在回味。 “吃剩下的?还看戏?”李元宏一看羊腿,背面果然有一排牙印,心里怒极了,但还是强忍下去,心道:“你不是想故意惹我生气嘛,我偏不上当,好,反正我也甩不掉你,那咱哥俩就好好斗一斗,看是你卑鄙还是我无耻。” 李元宏当下也不管师爷在一边讪笑,跳上马车,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在路上,李元宏才知道师爷叫庄铁莲,字自洁,除此之外,这个庄师爷什么都不肯说,或者是不屑说,李元宏也就懒得理他了。 一路无话,从陕西进入山西,又进入直隶,沿途很多地方都很贫瘠,也有不少地方遭灾,但地方官员大都不管不问,任凭百姓流离失所,让李元宏十分愤慨,相比之下,陕西虽然遭灾更重,但在林则徐的左腾右挪之下,情况反倒好的多。李元宏对林则徐的敬佩也由此更深一层了。 一个半月后,也就是十月十六日,李元宏终于到了京城,他举目无亲,打算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一问才知道,最便宜的客栈一天也要二钱银子,他身上带的银两经过一路的花费,只剩下不到十两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吃不喝,也就能住个100天。再加上还有一个跟屁虫庄师爷,若是再没有进项,估计要不了一个月他就得要饭。 所以李元宏刚一安顿完毕,就准备拿着林则徐的荐书去找户部尚书祁鸿藻,以便早日找到一份工作。 左问右访下,终于在懒驴胡同找到了尚书府,荐书通过门子递上去后,他连尚书面都没见就被打发了回来,说是回去听信,李元宏只好回客栈了,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月都没人通知他去上班。 剩下的十两银子只有不到二两了,李元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可恨的是那个庄师爷,肚皮大的跟饭桶一样,还顿顿要吃肉,吃饱了就出去遛弯帮助消化,李元宏自己只好饥一顿饱一顿拼命省钱,可银子还是哗哗的往外流。 这天李元宏实在忍不住,指着庄师爷鼻子吼道:“你能不能少吃点,再这样下去,我就得要饭了,摊上你这个师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庄师爷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翻着白眼道:“倒霉的是我,你自己没本事,连师爷的饭都管不上,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师爷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每月几十两银子管者。” “我又不是当官的,哪养的起师爷,你走,你给我走,谁给的钱多你跟谁去,我养不起你。”李元宏气的满脸通红。 “你大还是巡抚大人大,我只听林大人的。”每次李元宏赶他走,庄师爷都搬出这么一句,每次都噎的李元宏直翻白眼。 看着李元宏即将暴走的样子,庄师爷嘿嘿一笑,语气一转,缓缓道:“你再去一趟尚书府,给门子塞个二两封子,保管你明天就能去户部报到。” “凭什么?我是林大人推荐来的,还要给那个鸟门子送银子?我呸!”李元宏不屑道。 “我说你傻啊,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想,祁尚书是林大人的朋友,给你安排个经承不是易如反掌?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信儿,肯定是你去的时候没送钱给门子,荐书被扣住了。”庄师爷像教训孙子一样教训李元宏。 李元宏虽然气愤,但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有理,当下怀揣着二两银子去了尚书府。 尚书自然还没见到,不过门子的态度好的多了,果然,第二天清早,尚书府的长随就来通知李元宏,即日到户部报到。 李元宏欣喜之余,还是有些发愁,因为即使开始上班,薪俸也要到月底才能发,这段时间吃什么?拿什么交店钱呢? 庄师爷却在一边慢条斯理道:“你放心,今天你就有钱赚。”(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飞来横财 本书已经签约,大家放心收藏,记得投推荐票啊!推荐票对于老书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新书却是十分关键的,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兄弟,毫不犹豫的投下你们的推荐。 —————— 北京天安门向南,有一条极为宽阔的大道,叫“千步廊”,大街两侧是一片巨大的建筑群,外面有一道极为高大的围墙,红砖碧瓦煞是肃穆。 大清朝的神经中枢大多就在这“千步廊”两侧,东面是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等官署,而西面则是五军都督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武职衙门,各个衙门的大门外都有数名高大威武的丘八站岗,所以一进入这条大街,就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难怪北京其他大街都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而这里却是悄然无声,只有一些办理公务的大小官员行色匆匆。 李元宏来到东侧第三个大门外,给看门的衙役递上了认书,衙役翻看无误后,直接将他带进去。 户部衙门面积极大,李元宏被带的东转西转来到一排瓦房前面,上面房子上面一块小匾,上书“抄录房”三字,衙役通报后不多时,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对李元宏说道:“你就是李元宏吧,我福建清吏司正好缺一个经承,你来的正好,今天就开始办差吧!” “卑职初来咋到,很多不懂,还请大人多多包涵,这福建清吏司的经承是做什么的?”李元宏初涉官场,说这话甭提有多别扭了。 “哈哈,简单,很简单,福建省和直隶交上来的钱粮帐,必须由经承重新抄录上交堂官,字体必须用正楷,笔迹必须清晰工整,而原件就交于档房归档。”胖子倒是不厌其烦的解释。 李元宏心里暗喜,原来就是一个抄录员的伙计啊,这个太简单了,幸好不是行章作文啊。 按照户部的规程,抄录奏册本来应该由笔贴式抄录,所谓笔贴式就是专门赶一些写写抄抄的工作,但千万不要小看这些笔贴式,因为他们大都是满人,这笔贴式的职位就是专门为这些满人预备的职位,以为进入仕途铺路,近代有很多后来成为封疆大吏的满人,都是从笔贴式作起的。 但是这些满人一个个养尊处优惯了,让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大量的文书,谁也受不了啊,于是便有了经承这种或明或暗的职位了,也就是清朝户部规程上没有编制的职位,大量抄写的工作基本都由经承进行,而那些笔贴式除了进行汉文、满文、蒙文之间的翻译工作以外,就无所事事养尊处优了。 而李元宏就是这种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了。 李元宏被安排到一间偏房,房中密密麻麻摆了五张枣红书案,四个经承年纪约有四五十岁,一个个热的满头大汗,敞着衣襟,坐在书案旁喝茶聊天。 刚在一张空书案旁坐下,就有人捧着一厚摞子文书往案上一顿,李元宏当时就傻眼了,要抄这么多啊,再看看其他经承的书案,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盏茶碗,一方端砚。 李元宏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缺人,而是缺真正做事的人。 其他经承们也注意到来了新人,不过打量了一下,又继续他们的话题,无非是什么斗鸡玩鸟,八大胡同之类的玩乐之言,个个涂抹星子乱飞,吹的是红光满面。 李元宏也不理他们,自顾自翻起一本文书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直隶报上来的奏销文书,也就是直隶藩司从三月到十一月这九个月花费的钱,放在现代说,就是公款报销。 各省本有藩库,在做一些事情比如水利,赈灾,驿站等的时候,先从藩库里提钱,但是藩司的钱大多是国家的,所以必须将帐目上报给户部,由户部在各省上缴的银钱中相应减除。 李元宏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直隶上报的第一本就是赈灾款项,密密麻麻有整整一本,最后归结起来,赈灾共用了一百二十万八千七百多两银子,他又仔细翻了翻具体项,从湖广购进的赈灾粮食,大约就花费了一百万两白银,运费大约十一万两。 一百多万两银子买粮食?那得是多大的一座粮山啊! 但李元宏清楚记得,自己路过直隶的时候,虽然也见过官府搭建的粥棚,但里面要么没人熬粥,要么熬出的粥清可见底,粥棚外面饥民如海,绝大部分人从早排队到晚上,却连一碗清水稀粥也喝不上,粥棚外面反而是饿死人最多的地方了。而一过了运城,干脆连粥棚也见不到了。如此这样,那么多的粮食跑哪里去了? 不过李元宏倒是先干正事,将帐目文书端端正正的抄在空白纸卷上,只是在抄的时候,刻意记下了其中大量的数字。 中午吃饭,他只啃了一块随身带来的馒头,就接着抄录,经过一天时间,终于把厚厚一本完成了。 李元宏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这才发现其他经承已经散了,于是也整理了一下笔墨纸砚,走出户部大院。他刚一走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字,正奇怪间,只见一个头戴瓜皮绸帽的男子跑上前来,拱手道:“尊驾可是李元宏?” 李元宏纳闷自己在京城不认识谁啊,点了点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却听对方自我介绍道:“在下是直隶藩司钱粮道的都事冯远望,您是户部福建司的,您可是我的上司啊!” 一句话倒把李元宏说蒙了,他知道,经承虽然是户部的,可连个九品官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个的抄写员,而且还是个临时工,吏部没有存档,什么时候想炒鱿鱼就能炒的角色,比笔帖式还不如。而藩司的都事可是个从七品的官,比知县只小一级,自己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上级了? 冯远望见他莫名其妙,呵呵一笑,拉着李元宏的衣袖道:“今日咱哥俩有缘,走,涮羊肉我请客!”不由分说抬脚就走。 说实话,李元宏最近一个多月都没吃过肉了,甚至连顿大米白面都没吃饱过,现在有人愿意请客,他当然乐意了,于是跟着冯远望来到一家饭庄,饭庄的小二显然熟识这位冯都事,也不问,就殷勤的带二人径直来到二楼一间雅座。 不一会儿,一架热腾腾的铜炉铁锅,五六盘鲜嫩的羊肉,白菜腐皮陆续端上,另外还有一壶烧麦酒。 冯远望笑着端起酒杯连连敬酒,李元宏一边大嚼羊肉一边大口喝酒,连与冯远望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不一会儿,桌上的羊肉一扫而空,冯远望连忙又叫上了五盘,李元宏这才不好意思笑道:“不必不必,我已经吃饱了。” 冯远望看到李元宏喝的是红光满面,知道是时候了,说道:“年兄,你是陕西人氏吧,我祖上也是陕西人,后来迁到山西的,咱们可以算是老乡啊。” 在清朝的官场,同乡观念十分浓厚,一说到是老乡,通常都被认做自己人,凡事都会有所照应,所以冯远望先和李元宏拉近关系,以便说话。 但李元宏却没有什么老乡观念,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冯远望接着说道:“年兄今天第一次点卯户部,可曾见到我直隶藩司的赈灾奏销的帐目了吗?” 李元宏心里一动,点了点头道:“见到了!” “唉!我们直隶今年太惨了啊,到处饥荒,百姓饿死不少,而咱们藩司郭熊飞郭大人刚从江苏按察使迁升,人地不熟,一接任就遇到这等大灾,实在是难啊。要说咱们这个郭大人,可真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当时直隶藩库只有二十六万两银子,他全部提出购买粮食,还向商贾借了一百万两,他自己也把养廉银子拿出来了,像这样的好官现在不多了啊!”冯远望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李元宏心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吃人家的嘴短,只好也陪他叹息一声。 冯远望见状,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推给李元宏,李元宏低头一看,骇的猛然站了起来,原来这是一张50两的银票,惊道:“这是干什么?” 冯远望探过身来,低声道:“这是给直隶百姓的买命钱?” “此话怎讲?”李元宏纳闷,50两买命钱?这直隶的老百姓还真便宜。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年兄暂时将我直隶的奏册压下,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了。”冯远望故作轻松的喝了口酒,斜眼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有些不明白了,第一,如果直隶布政司想拖延奏册,只要上交户部的时候晚些时日就可以了,为何还要这般麻烦呢?第二,自己这个经承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吏了,最多就相当于现代的科室科员的级别,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利将一个省的奏销文书压下十天半个月呢? 见李元宏诧异的目光,冯远望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按照大清律例,直隶布政司的奏销文书,必须次年四月上报户部,遇到大灾之年,必须即时上报,所以我直隶提前了四个多月将奏销文书送于户部,但是,直隶每年对第二年的评估收支的文书,必须次年正月上报,也就是说,今年我直隶藩司奏销反倒早于‘冬估’,如此这样,来年直隶的开支将入不敷出了啊!” 李元宏听懂了,也就是说,到了明年,直隶赈灾的前四个月的赈灾款就不能奏销了,也就没有赈灾的款项了。 冯远望接着说道:“如果能推迟半个多月,我直隶‘冬估’文书一到,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嘛,所以年兄,为了直隶数万百姓着想,你一定要帮这个忙啊!” 李元宏有些动心了,他在直隶沿途看到的凄惨景象浮现在眼前,如果能为这些穷苦百姓给予些帮助,他是义不容辞的,随即道:“我一个小小的经承,如何能将奏销文书压下呢?” 冯远望见他口气松动,大喜道:“这个简单,衙门里的门道多着呢!你明天可以推脱笔迹潦草,抄写慢一些,拖它三天,再告个病假,拖它五天,等抄的差不多了,再装做不小心将砚台打翻,又可以拖它四天,有这十二天,‘冬估’文书必到。” 50两银票被塞进李元宏的口袖筒,二人吃喝完毕,各奔东西。 现在有钱了,李元宏又顺便带了一壶好酒,一只烤鸭给庄师爷,虽然一直看这个垃圾师爷不顺眼,但好歹也是林则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让咱心情好呢! 回到客栈,将酒肉朝庄师爷面前一摆,庄师爷立即喜笑颜开了,一边大吃大嚼,一边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今天收了多少钱?” 李元宏自豪的将银票往他面前一摔,笑道:“你可劲的吃,咱现在有钱啦!” “啊!50两,怎么会这么多?虽然你去的是户部,同寅之间的额助也不会超过十两啊!难道现在的行情变了?”庄师爷拿着银票左砍右看,好像怀疑是假的。 李元宏感到受到了侮辱,一把抢过银票,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谁知刚讲完,庄师爷一下将嘴里的烤鸭吐在了桌子上,指着李元宏大骂道:“你这个蠢货,你上当啦。”(未完待续) 第八章 阴差阳错 本书已经签约,大家放心收藏,记得投推荐票啊!推荐票对于老书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新书却是十分关键的,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兄弟,毫不犹豫的投下你们的推荐。 —————— “上当?我会上当?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说说清楚!”李元宏气的直挽袖子,自己好心给他带烤鸭,倒被他骂作蠢货,奶奶的,今天管他什么林则徐的,先修理修理这个鸟师爷再说。 庄师爷直摇脑袋,叹气道:“唉,你阅历不深,容易受骗,这衙门里的名堂多着呢!稍不留神就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啊,我当年就是。。。。。。唉!直隶的布政使现在是郭熊飞,但上谕已经下达,将调安徽按察使温予昺接替郭熊飞,现在直隶藩司想压下奏销文书,就是想在换人之际,帐叠帐、灾叠灾,将布政司的帐目变成一本烂帐,谁也不好查。你懂不懂啊!” 李元宏见他说的有鼻子有脸的,倒有些吃惊了:“你说的再清楚点。” “你个蠢货,这都听不明白,其一,布政使交接之时,是帐目最混乱的时候,这也是官场通病,所有官员都习以为常了。其二,今年的灾和明年的灾和在一起,花费帐目却要单独核算,账本不混乱才奇怪了。其三,若是新任布政使的‘冬估’文书上报户部的时间,与你的奏销文书时间相等,那就等于新帐将旧帐淹了,也就是说——前任花的钱,由后任付帐。这下你该懂了吧?”庄师爷恨不得把李元宏的脑袋敲开。 这下李元宏听明白了,如果郭熊飞是个贪官的话,那自己就等于是个帮凶,不但没有为直隶的老百姓做好事,反倒帮助这些贪官逍遥法外了。而且根据李元宏路过直隶所见到的情形看来,这个郭熊飞肯定不是一只好鸟。 上班第一天就被骗,李元宏真恨不得找堵南墙一头撞死得了,气得他牙根都痒痒,一把抄起银票,怒道:“这丧良心的钱,我不要,我他妈的找他算帐去。”说着就要出去找那个冯远望火拼。 “银子没有错啊,你且收下它,也算是劫富济贫嘛。”庄师爷却一把拉住李元宏的胳膊,呵呵笑道:“我说,你胆子大不大?” “比你大?”李元宏最恨别人说他胆小。 庄师爷一双诡诈的眼睛,阴笑的看着李元宏,后者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第二天,李元宏就照着冯远望说的,磨磨蹭蹭的抄写,不过表面上却是极为认真仔细,直到傍晚才抄写了四分之一,因为每个人写字的速度各有快慢,“抄录房”的主事也不好多说,下班后,李元宏将以前抄好的帐目悄悄带回客栈,交给了庄师爷。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冯远望通过其它渠道知道李元宏没有食言,于是感激非常,又遣人连夜送来的50两银票以示谢意,庄师爷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到了第四天,李元宏请了病假,一连五天都没有去户部。 这九天时间里,庄师爷通过他一些当师爷的朋友,找到的直隶各州府县受灾的大致程度,受灾的大致人数,以及每个州县的粟米价格,又查到江苏、湖北等地的粮食价格。 一般情况下,这些材料都是师爷们自己的秘密,连州府县官都不轻易看到,但庄师爷面子似乎颇大,很快便将这些的东西搞到手了。 而李元宏在这五天“病假”里,也忙的不可开交,他要计算出直隶大灾后,赈粮所需的银两,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量,如果按照当时人的计算速度和计算方法,没有几个月算不出来,况且他是闭门造车,很多数据都比较模糊,要想算出精确值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元宏是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微积分、模糊数学、抽象数学都是他的老本行,所以他通过离散点推理的方法,将受灾县府的数据进行抽象推理,大致计算出了直隶大灾购粮所需的银两数。 当李元宏从一堆演草纸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九天傍晚了,庄师爷一看李元宏兴奋的表情,知道他大功告成了,也高兴的酒糟鼻都发着红光,急切的问:“多少?你算出的是多少?” 李元宏伸出五个指头,在庄师爷面前晃了晃。 “50万两?110万两用于赈灾的只有50万两?”庄师爷有些吃惊,他也是宦海老油子了,见过太多的贪污挪用赈灾粮款的事情,但贪污一大半的事情还从没有见过。 “这个直隶布政使郭熊飞贪污了60万救灾的钱,真他妈的该杀!”李元宏一张黑脸变的更黑了。 庄师爷想了想,说道:“根据我在官场的经验,郭熊飞应该不会贪这么多,其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各级官员贪污的。分为三阶,其一、州县的胥吏、二爷、长随等,至少要拿赈灾款的十分之三,也就是0多万两。其二、府、道一级衙门至少要拿十分之二,也就是0万两。其三、剩下的10多万才是藩司衙门和巡抚衙门的,真正到郭熊飞手里的应该只有4~5万两。” “4、5万两?怎么会这么少?”李元宏倒有些失望了。 “你没有做过官,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其实大多数封疆大吏,是绝不会在赈灾款上贪污多少的,倒不是他们有良心,而是朝廷在赈灾款项上查的很严,谁也犯不着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铤而走险,他们真正贪污的是你看不见查不到的银子。 但是,下面的那些胥吏,也就是那些没有官位的典吏、经承、笔帖式、各房师爷等等,他们可是见钱就赚,贪的也最狠,赈灾粮通过他们的手,至少要刮走四分之一。而且这也是惯例了,况且谁吃了多少赈灾粮也查不出来啊。 不过这次,直隶藩司的冯远望找你作假,足以说明藩司郭熊飞这次做的有些露骨了,也就是说,他违反了官场的暗规则,贪了不该贪的。” 李元宏被逗乐了,笑道:“那还有该贪的?对了,说到师爷,您不就是师爷吗?是不是也在林则徐林大人手下做了不干净的事,被发配到我这里了?” “胡说八道,我要是也贪,现在早就。。。。。。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庄师爷显然不愿回忆以前的事情,望着窗外发呆起来。 ~~~ 按照二人的计划,李元宏第十天到户部销病假上班,故意打翻了砚台,花了三天,又将奏册重新写了一遍,然后在抄录的新奏册里动了番手脚。一切完毕,李元宏和庄师爷就等看热闹了。 李元宏抄录的直隶赈灾奏册,理论上要经过笔贴式查看,再上交福建司员外郎,员外郎查验无误后,上交主事,主事上交户部右侍郎,右侍郎上交户部尚书。 但因为是赈灾奏册,又是提前奏销的,所以奏册并没有经过仔细检验,就直接交与户部尚书祁隽藻,这也正是庄师爷最希望看到的,因为身为帝师兼首领军机大臣的祁隽藻,对贪污一向是深恶痛绝的,经过他手里惩办的贪官已经有很多了。 祁隽藻这段时间正着力于恢复“海运”,忙的是不可开交,原因是今年直隶大灾,京师也受到牵连,粮食已经告急,将漕运改作海运变得刻不容缓,而此时上交上来的直隶赈灾钱粮奏册,正是道光皇帝和祁隽藻最关心的,所以祁隽藻大致扫了一眼赈灾奏册的结算表,就连忙递牌觐见了。 ~~~ 道光二十六年,也是灾害发生比较频繁的一年,直隶、陕西、江苏、山东、云南、东北等地接连发生大灾,粮食歉收绝收的州府达到46个,加上偿还英法等国的赔款,年逾六十的道光皇帝被搞的是焦头烂额,所以一听说户部尚书祁隽藻递牌子,立即宣见。 祁隽藻曾在南书房行走,又是领班军机,所以道光恩免他跪奏之苦,直接进入正题了。 “启禀万岁,直隶赈灾奏销文书已经上交,共用去一百二十万八千七百四十五两六钱八分,其中从湖北、江苏、山东四省购粮用去一百零九万,运粮行脚用去十一万,其它是搭建粥棚所用。”祁隽藻说这一大堆数字的时候,心中也是惴惴,他太了解他的这个道光皇帝了,向他要钱,简直就像要他的命一样,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笔银子呢? 果不其然,道光听后,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缓缓问道:“直隶一省全年税赋也不过八十多万,怎么赈灾一次就用去这么多?你可仔细查核?” 祁隽藻正在大力推行海运,这次直隶赈灾款项巨大,正可为推行海运铺平道路,堵住那些阻挠海运之人的口,于是发挥道:“据臣所知,其实直隶的赈灾粮本用不了这么多,而是从各省运粮路途遥远所至,若是尽快实行海运,江浙一带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通过海上到达直隶和京师,不仅不会延误,运费和损耗也能大幅降低,臣启万岁,当尽快排除异议,全力实行海运。” 道光闻言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忽道:“海运之事,你可放手去做,朕自会有所计量。但是直隶这次赈灾银两应该如何出?” 祁隽藻一愣,心道:赈灾的钱还能哪里出?只有户部呗!不过,皇上既然这样问了,肯定是舍不得钱了,这倒是难办了。 道光看到祁隽藻为难,呵呵一笑,说道:“户部只能出100万两,其他款项,就从直隶各级官员的俸禄上逐年补上吧!” 祁隽藻真是哭笑不得,也亏得皇上想的起来这种办法,不过也好,谁都知道,赈灾的款项肯定被直隶各级官员刮去了不少,现在让他们吐出一点,也不算过分。 于是祁隽藻领命准备回去拟旨,正在这时,道光忽然看见祁隽藻怀里揣的那本奏册,叫住他问道:““你带的可是直隶赈灾奏册。” 祁隽藻连忙称是,双手将奏册送上。 因为奏册上记录的各种赈灾粮食的价格,物资的价格,用工的费用等等,这对于一直与世隔绝的道光来说,是太重要了。所以他立即坐在龙案前,翻看那本李元宏动过手脚的奏册. 而这一切,恐怕是庄师爷和李元宏打死都想不到的——他们只想让户部尚书看到的东西,却阴差阳错的被皇上看到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惊天大案 道光非常节俭,甚至到了抠门儿的地步,但是下面这些官员们,往往对他不说实话,即使像祁隽藻这样比较正直的大臣,也碍于官场规则,在很多事上不好点破,怕绝了别人发财的路径,无端的树敌。 当然,道光也多多少少知道下面的人有一些欺瞒的事情,但他苦于不了解外界的真实情况,无法切实核查,而今天碰巧祁隽藻匆忙间带着奏册,于是道光就想逮着机会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所以看的也非常仔细。 祁隽藻见皇上看的认真,也打起精神,预备皇上提问。 哪知道光看了没有一会儿,忽然问道:“直隶的奏册为什么有夹页?” “夹页?”祁隽藻愣了一下,奏册上怎么可能有夹页,以前没听说过啊,是不是哪个笔帖式或者员外郎不小心将废纸夹进去了?“这个。。。。。。臣不知。” 道光对执事太监道:“拿剪刀来!”太监东找西寻呈上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 奏册中间的十多页被剪开,费了道光老半天的劲,每页中间各有一张极薄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米粒般大小的正楷,足足有十五页之多。 道光戴上老花眼睛,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翻看着奏册,似乎是在两相比较,再看他的表情,时而眉头紧缩,时而青筋直跳,时而腮帮鼓起,说不上是吃惊还是愤怒。 祁隽藻却是冷汗直冒,他不知道皇上看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户部有人通过奏册向皇上上的什么秘书?通过这种怪异的方式上书,可是大清朝从未有过的啊! 而且,这样上书的内容肯定不是寻常事,说不定是状告上司,甚至可能是状告当朝大员,但不管是什么事,自己这个户部尚书都有管束属下不严之罪。如果皇上追究起来,至少也是落个处分。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整个养心殿里鸦雀无声,太监宫女见到皇上面色不善,早已站在那里静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祁隽藻却是满头大汗,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打断皇上。 十多页纸终于看完了,道光直起身子,缓缓将眼镜放在书案上,动作微微有些发抖,好像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一般,一边的执事太监连忙端上一碗香茶。 “你知道各省粟米价格是多少吗?”道光眯着眼睛看着祁隽藻。 祁隽藻思索一下连忙答道:“米价各省皆有不同,也因大小灾荒有所起落,正常年景时,直隶、山西、陕西、山东大约是1两钱银子1石,也就是650斤左右,江浙一带,湖广一带,大约9钱银子一石,两广、四川、云贵。。。” “今年从江苏和山东买的赈灾米,平均花费为何是两6钱银子一石?”道光打断祁隽藻的话。 祁隽藻心里一惊,因为他是刚刚接掌户部,对情况还不算了解,至于直隶购买的赈灾粮为何是两6钱,他也曾质询过,回答是路途遥远花费所至,于是急忙答道:“据直隶布政使的说法,是路远所至。” 道光叹了口气,拿起一页宣纸,扫了一眼道:“直隶奏册上记录,运粮倒毙马匹是7匹,每匹马是40两,这一项花费万两,但是,江浙一带真实的马匹价格是0两一匹,按照常理,倒毙的不会超过100匹。仅此一项,就有万8千两不知去向。 其二,直隶奏册上记录,喂马花费6000两,其实喂马的草料、豆麦根本不是花钱买的,而是向百姓征集而来的。 其三,直隶奏册上记录,一石米,在旱路上每走500里,消耗是1两6钱银子,而真实的消耗是钱银子。所以米价不应该翻三倍,而只是增加了十分有二。 第四,直隶奏册上记录,马车的雇费是11万两,而真实的雇费应该是万8千两。 其他还有,直隶遭灾的人口数,实际发放赈灾粮的数目,搭建粥棚的花费等等,这些全都有假!” 这么一大堆数字,立即把祁隽藻听晕了,让他更为吃惊的是,自从他接受户部之后,看到的各省的奏销花费大概都是这个样子,而且所有帐目都是有凭有据,无可挑剔。如果。。。如果按照皇上刚才说的,每年各省的花费有一多半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大清国的各省都在欺骗中央,而且一骗就是一百多年?这也。。。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想到这里,祁隽藻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头如捣蒜一般磕在地上,发出一阵“咚咚”之声。 祁隽藻确实是吓坏了,虽然吏治不清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但糜烂到这种地步却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况且如果这件事情彻查下去,整个大清的政局立即就会变得翻江倒海了,不知要有多少官员人头落地,更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抄家清查,那将是有清一代,波及面最广的一场惊天大案了。 祁隽藻吓得只是磕头,而道光说完后,心里也是一片骇然,而更多的是愤怒,但是这股怒气又该向谁发泄呢?整个大清的官员都在欺骗他,难不成要将所有官员都抓了?杀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整治吏治,别说自己现在已经是花甲老人了,就算是正当壮年,又真的有能力、有魄力将吏治刷新吗? 道光皇帝气馁的向后靠了靠,默默看着还在不断磕头的祁隽藻,缓缓说道:“你起来吧,直隶赈灾,只许奏销60万两,你跪安吧!” 祁隽藻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站了起来,心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也不追究了?一场大案就这样了结了? 不过这恐怕也是最好的结局了,看来皇上也是想保持政局稳定,不愿细细追究了。 正当祁隽藻转身离开的时候,道光忽道:“你回去查一下,写这本奏册的人是谁,问问他为何写这些东西!” “嗻,臣告退。” 此时,养心殿外飘起鹅毛大雪,冬季京师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了,所谓瑞雪兆丰年,尤其对于久旱成灾的京师更是如此,但祁隽藻现在却没有一丝的喜悦之情,有的只是一片怅然和心灰。(未完待续) 第十章 殃及池鱼 有了60两银子,李元宏和庄师爷从客栈搬了出来,租了青田胡同的一处小宅子,又买了一些二手家具,60两银子还没暖热,就只剩下1两多了。 虽然青田胡同比较窄小,但却住着很多各衙门里当差的杂役和衙役,还有一些败落的旗人也住在这里,所以青田胡同倒是很适合李元宏的身份。 刚搬家第一天就下雪了,二人兴趣盎然的准备出外赏雪景,哪知刚走到胡同口,就愣住了。 只见青田胡同口,沿着矮墙蹲着二十几个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还有年迈老人,个个穿着跟渔网差不多的破衣烂衫,腰间勒根草绳,浑身上下都被冰雪包裹着,冻得一脑袋的冰渣子,跟水晶灯似的。 看来是因为青田胡同不通风,比外界暖和一些,所以这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都到这里避雪了。 李元宏边走边看,当看到一个浑身冰雪的女人抱着孩子低声抽泣的时候,李元宏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庄师爷说道:“你快回去烧些热水热粥,咱们救救他们。” 庄师爷知道李元宏傻劲又上来了,插口道:“咱们可没多少钱了啊,你可怜他们谁可怜咱们哪,再说了,像这样的北京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救得过来嘛!” 李元宏倔劲一声来,对庄师爷大声吼道:“你们没看见他们都快冻死啦!少废话,能救一个是一个。” 庄师爷无奈,赶紧回去了,李元宏从女人怀里抱起孩子说道:“先跟我回去避避雪!” 女人感激的挣扎起来就是一揖,其他乞丐也一看见有人大发善心,也都连连作揖,都一起跟着李元宏向胡同里面走去。 刚到宅门口,隔壁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大胡子,见到李元宏带着一群乞丐回来,脸色一板,大声吼道:“你干嘛领着乞丐进胡同?” 李元宏就纳闷了,心道:我领什么人进来关你屁事。口中说道:“这是我的宅子,他们快冻死了,到我家避雪。” 大胡子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李元宏,嘴里不干不净道:“你他妈的吃饱撑的,你把这群乞丐领进来,胡同里还安生得了?到时候谁家少了财物你赔的起吗?你他妈的快给我赶他们出去,再罗嗦,小心爷儿抽你!”说着就气势汹汹的走上来推桑那女人。 李元宏一看就来火了,劈手将他的胳膊推到一边,大胡子没想到李元宏气力这么大,被生生推的一个踉跄,指着李元宏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找死是不?好,爷们今天就废了你。”说着就冲着胡同里一声大叫:“赖三、狗四、肚皮龙,你们都给我出来,有人在咱地界找茬了!” 随着一声喊,附近七八个房门打开,冲出十来个手拿棍棒的男人,气势汹汹的将李元宏围了起来。 大胡子指着李元宏一声大叫:“给我打这个王八羔子。”拿过一个棍子向李元宏抡了过去。 李元宏反应比他快,一个闪身膝盖一顶,正中对方小腹,顺手就夺过了棒子。 其他人见到大胡子吃亏了,一拥而上棍棒乱舞,可怜李元宏虽然力气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顿时只有招架的功夫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这时庄师爷听见打叫声,赶忙冲出门来,一看见这阵仗就傻眼了,心道这李元宏还真有本事,惹事的功夫一流,一刻钟没见就能招来这么多人揍他,一般人想做到还真不容易。 那些人个个手拿水火棒,一看就是在衙门里当差的,庄师爷见此连忙喊道:“住手住手!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我们也是衙门里的,大家自己人啊!” 听到这么一声,对方倒是停下手来,为首那大胡子棒子举在空中,瞪着李元宏道:“你是哪个衙门的?” “他是户部的,现。。。现任户部经承!”经承连个未如流的官都不是,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打杂的,地位相当于现代打扫厕所的大婶,庄师爷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妈的!我当是什么大官呢!原来是个小经承,也敢跳出来跟爷儿们叫板,给我打!”大胡子又抡下棍子。 现在就体现出官小了,李元宏此时哪怕是个九品的芝麻官,恐怕也能起点作用,庄师爷心里那个气啊,急得张口叫道:“住手!还有我呢!” 大胡子刚举起棍子,又停住了,不耐烦的叫道:“你又是哪个衙门里的?” “我是他的师爷!” 大胡子都气乐了,“今天这事儿邪性了,打杂的也能配个师爷,赶明儿咱也养俩师爷玩玩,比养狗划算,妈的敢耍老子,给我连他一块打。” 庄师爷引火烧身,一见棍棒也向他打来,吓得赶紧就准备跑。 正在这时,忽见胡同里一个长须花发的老头向这边走来,身穿兰灰色实地纱褂,里面套着褐色灯芯绒棉袄,一条墨黑色雕花袋束在腰间,只微微露出米黄色缨络,一看那走路四平八稳的气势,就知道是一个当官的。 病急乱投一,庄师爷一下看到救星,二话不说冲上去拉起老头的衣袖,转头对那群衙役喊道:“这是我的堂兄,他可是大官!你们还不赶快住手!” 庄师爷一边说一边揪那老头的衣服,示意他帮自己的忙,将这场戏演下去,只要暂时骗过这帮人就行了。 那老头猛一惊异下,一看前面的形势,很快就反应过来,向着庄师爷笑了笑,十分配合的端端站在当场,用眼睛慢慢扫过众人,凌厉的眼神像足了一个大官。 这下起作用了,所有的水火棒都放了下来,大胡子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老头,心里一凌,一看他的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口气立即有些缓和,探问道:“不知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庄师爷暂时松了口气,一边向李元宏使眼色让他快逃,一边随口胡编道:“我这位堂兄专管稽盗乱匪的,你们敢当着他的面乱打人,等着倒霉吧!还不快快退下!——他就是现今的刑部主事!” 谁知这话一说,对方十几个人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大胡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庄师爷说道:“哈哈哈哈,你这老小子骗人也不看看对象,我们都是刑部衙门的衙役!哈哈哈,哪里蹦出个刑部主事,敢帮着他们骗我们,给我一起打!”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庄师爷心里那个气啊,自己编什么不好,偏偏要编个刑部主事来,刚一出口就被他们揭穿了,还能怎么办!跑呗! 哪里还跑得掉啊!庄师爷和那老头很快就被围住了,不过看在他们年龄大的份上,倒是没拿棍子打,庄师爷吃了几拳头。而那老者却狼狈了,那些人见老者身上的衣服好,三两下就将他外面的纱褂强行剥了下来,还一边骂着:“他妈的,让你骗人,剥光你的龟壳。” 老头气的直吹胡子,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成何体统!你们这是成何体统!快快住手!” “他妈的扒光你这老不死的,我他妈的就是这体统!嘿嘿,这衣服不错,可以当个二两银子!”几个人嘻笑着又将老者的棉袄扒了下来,露出里面衬衣。 这时,从老头被扒下的棉袄里掉出一样东西,金光灿灿的煞是抢眼,一个衙役眼明手快的抢了过来,咬了一下,大叫道:“是金的,咱们发财了,这老小子真有钱,拿金子铸了个印!” 其他衙役一听见有金子,也不管李元宏和庄师爷了,都围了过来,一个诧异道:“是个印,上面还有字呢!我不识字,你他妈的给我念念!” “大清户部尚书关防!” “啊!” 众衙役都惊呆了,目光慢慢移向被扒的只剩下一件单薄衬衣的那个老头,后者早已被气的脸色铁青,原本一丝不乱的长辫散乱的披在肩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道他就是当今的户部尚书、领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祁隽藻? 不错,那个老头就是祁隽藻,他上午见过皇上,中午就命人查那本奏册的经手人,查来查去,查到就是最近才进户部的,林则徐推荐的那个陕西今科解元——李元宏。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扯着直隶布政司贪污案,所以祁隽藻不敢在户部叫李元宏问话,而是命人打听到李元宏的住址,傍晚时分,亲自前来找李元宏了。 祁隽藻真是倒霉催的,一来就莫明其妙的卷进这么一出,悲惨的被一班刑部的衙役扒了精光,也幸亏他体质好,不然此时早就被冻晕了。 祁隽藻现年五十多岁了,坐了二十年的官,哪里受过这般羞辱,一把抢过金印,对这一群发呆的衙役大声吼道:“我。。。我他妈的就是户部尚书——祁隽藻。”这样的粗话从一个道学大家、内阁大学士嘴里出来,别提有多别扭了。不过也由此看出祁隽藻实在是被气糊涂了。 “丢”的一声,十几个衙役立即消失不见了,只有地上留下的几只晃动的靴子表明他们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否极泰来 李元宏的宅子太小了,房间只有两间,院子里还有半间算作厨房,不过此时也挤满了人。 祁隽藻总算勉强的穿戴整齐了,端坐在东房的炕沿上郁闷。 李元宏也是狼狈不堪,身上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此时正东一头西一头的给乞丐们忙活饭食呢,至于祁隽藻,他倒是没顾的上,反正看这个小老头挺结实的,再挨一顿打都没事。 而庄师爷说是上街买米买柴,其实早跑得没影了,他是不敢再见祁隽藻了,堂堂的内阁大学士今天无辜的被他拉着挨了一顿羞辱,传出去简直就是千古奇谈了,就算祁隽藻不怪罪他,他也没脸在人家面前晃悠。 所以,可怜一个堂堂户部尚书反倒被凉在这里,连口热水也没的喝,气得祁隽藻坐在那里直运气。 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乞丐们都吃上了热汤饭,李元宏挽着袖子回到东房,这才想起还有个大尚书在这边呢!赶紧倒了一碗热水端了上来。 祁隽藻青着脸,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这才感到有些暖和了,肚子这时也叫了起来,不过也是,他从下午忙到现在,颗米未进,能不饿嘛!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了,找馆子吃饭去了,但现在皇上让他查问李元宏,一句话还没说,怎能就这样走了。 “我说李元宏,有没有麦饼稀饭,老夫。。。老夫有些饿了。”张口要饭吃,这也是第一次,祁隽藻脸都有些红了。 李元宏一拍脑门,“对对对,我把您给忘了,稍等片刻,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剩下的。”赶紧跑了出去。 祁隽藻心道:好嘛,我只能吃剩下的,今天这面子可是丢到家了,也罢,先凑合着吧,等老夫吃饱了再收拾他。 哪知没一会儿,李元宏又跑进来道:“实在不好意思,全被他们吃了,一粒米也没有。” 祁隽藻脸都绿了,一拍桌子,“那你就不能出去买点回来!” 李元宏双手一摊,苦着脸道:“我没钱啊,本来还剩1两银子,刚才被庄师爷拿去买东西了,现在还没回来,他妈的,肯定被他拿去买肉吃了。” 祁隽藻彻底崩溃了,吹着胡子:“好好好,我给你钱,你快点去买。”谁知祁隽藻一摸怀里,一两银子也没有,这才想起,他一个宰相,身上从来不放银子的。 正当祁隽藻一脸尴尬的时候,庄师爷拿着一只烤鸡,一壶老酒走了进来,李元宏见状大喜,赶紧和庄师爷用碗装了,放在祁隽藻面前,祁隽藻也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过了半响,祁隽藻抬起头来,诧异道:“你们怎么不吃饭?” “那一两银子,除了买了一只烧鸡一壶酒孝敬您,别的都买柴和媒了,这么冷的天,没有火,那些乞丐都要冻死的。”李元宏此时也饿得头昏眼花,盯着祁隽藻手里的烧鸡,只咽口水。 祁隽藻更是诧异,说道:“那些乞丐与你是亲戚?” “不是!” “是朋友?” “也不是!” “那你宁肯自己挨饿也要帮他们,却是为何?”祁隽藻有些奇怪了,今天遇见的这个李元宏真是个怪人。 “禀大人,我是看她们太。。。太可怜了,您想想,如果咱们自己的父亲母亲流落街头,天寒地冻却无片瓦藏身,饥肠辘辘却无颗米充饥,咱们是什么感受?恐怕咱们宁肯自己赤身裸体也要让他们穿暖,宁肯割下自己的血肉也要让他们吃饱啊!将心比心,这些乞丐也是有亲人的,他们的亲人见到自己的妻子儿女受如此之苦,心里肯定痛不欲生啊!所以我和庄师爷将自己的米拿出来给他们,让他们有地方住。而我们两个,怎样凑合也不至于冻死饿死的!”李元宏说到这里,想起还在陕西的父亲,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眼圈不由有些发红。 旁边的庄师爷心里也是一动,想起一些往事,暗暗叹了口气。 而祁隽藻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按理来说,对祁隽藻这样的道学大家来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样的大道理,他随口就能说出几百条来,但由李元宏平实无华的话语却是如此感人心扉。 而且,李元宏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把自己仅剩的粮食让给穷苦百姓吃,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乞丐避寒,在这利欲熏心、浊流横溢的官场,实在是不多见了! 祁隽藻心底一股暖流慢慢泛起,眼睛也微微有些发酸,他咳嗽了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说道:“你这样做,很好!很好!本来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问话,但现在,我看不必了!” “皇上?”李元宏和庄师爷同时一声惊叫,他们知道户部尚书此来肯定是为了奏册的事情,却打死也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皇上。 祁隽藻微微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道:“老夫奉劝你一句,官场险恶,以后遇事千万不可肆意胡来,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 祁隽藻离开后,李元宏和庄师爷面面相觑呆立了半天,二人都在细细琢磨祁隽藻最后说的那句话,本来他们上的那道奏册只是为了给直隶布政司上点眼药,不让那班贪官轻易的蒙混过关,但现在居然惊动了皇上,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所以即使像这二位胆大包天的主儿,心里也不由惴惴不安。 一连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直隶布政司在户部的奏销文书和‘冬估’文书都通过了,只是奏销的数目由10万两骤减为60万两了,至此,李元宏和庄师爷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事并没有扩大。 但是麻烦事还没结束,宅子里还有二十多口人呢!锅里已经没有一粒米,庄师爷背地里一个劲的埋怨李元宏,但他也知道,这个西北憨娃倔劲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怎么办?借钱吧。 但是整个京城里举目无亲的,只有到户部向同寅们借钱了。李元宏虽然胆大,但脸皮却薄,红着脸走进抄录房,支支吾吾了半天,张口道:“你们谁有钱,给我借点,等月结银一发我就还!” 四个经承看都不看李元宏一眼,继续聊天。 李元宏心中暗恼,但求,只好继续腆着脸道:“十天,就借十天,我给三分利息!” 四个经承鄙夷的看了一眼李元宏,继续聊天。 李元宏一咬牙道:“从今儿起,两个月内,所有的抄写的活计我全包了。” 年龄偏大的那个经承名叫张廉,看了李元宏一眼,慢悠悠道:“咱们哪敢让你抄录文书啊!那本直隶奏册经你手一道,银子就减了一半。我说小子,赚钱的门路很多,但有一条,不要绝了别人的财路。” 李元宏脸一烫,知道肯定是冯远望见到只奏销了60万,疑心自己了,这些经承与他都有些交情,现在自己坏了规矩,所有人都有心排挤自己。看来借钱是无望了。 李元宏只好闷不做声的坐到书案前琢磨怎么弄钱。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六品官服的胖子走了进来,经承们连忙站起来打招呼,此人正是福建司主事田正墨。 田正墨走到李元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道:“你就是李元宏吧,咱们抄录房的文书是要送给各位大人看的,有的连皇上也要过目,但你的字实在有碍观瞻,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在抄录房了,烧水递茶的杂役正好缺一个人,你就去做杂役吧!” 又是报复! 李元宏气的脸色发青,一把揪过田正墨的衣领吼道:“我的字写的丑?好好好,咱们比比,看谁的字丑!” 田正墨没想到李元宏会动手,惊慌叫道:“你、你敢打人,你想造反啊,快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四个经承连忙冲上,撕扯着李元宏的胳膊,外面巡值的衙役也闻声赶了进来,众人合力将他按在书案上。 田正墨一边整着自己的衣领,一边嘶叫着:“杂役他也别干了,给我将他扔出去。” 正在抄录房里鸡飞狗跳的当口,从房外忽然传来一个尖嗓音:“皇上口谕,户部福建司经承李元宏听谕!” 传谕的小太监驾轻就熟的一声高叫,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抄录房内顿时静寂下来,衙役们正拉着李元宏的大腿往外拖,李元宏正抱着书案不撒手,经承们正使劲掰李元宏的手指让他撒手,七八个人泥塑一般立在了那里。 田正墨脸色一白,颤声对李元宏道:“是皇上!皇上找你?” 作为户部,皇上很少直接传谕下旨的,一般都是通过军机处下文的,但就算皇帝今天兴致好,也不至于向一个小经承下旨吧!。 李元宏慢慢松开手,也是一头雾水道:“皇上找我?” 小太监在外面不耐烦道:“李元宏何在?还不听谕!” 李元宏连忙站直身子,从人群中挤出门外,诧异的对小太监道:“皇上找我?有啥事?” 李元宏的衣服被撕的一条一缕的,头上的辫子也散乱不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小太监倒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尖声道:“你就是李元宏?” “是我!” “跪下听谕!” 李元宏只好跪倒,只听小太监道:“今日午后,你随户部汉尚书祁隽藻在军机处候旨!” “哦,知道了!” “没规矩!你该说‘臣遵旨’!没见过世面。”小太监也不罗嗦了,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李元宏转过身来,“刚才谁打我的?”却见抄录房里空空如也。。。。。。(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菜价有假 离午后还有几个时辰,反正户部抄录房也待不下去了,李元宏索性回到懒驴胡同,一见庄师爷就把皇上午后召见的事告诉他了。 庄师爷也吃惊的眼睛蹬的老大,忽然一拍李元宏的肩膀兴奋道:“咱们发迹啦!皇上这次肯定会给你个官当当。” “见皇上一次就能当官?不可能吧?”能当官当然是好事了,至少不用为吃饭发愁,只是李元宏有些不明白。 “见皇上一次当然不一定能当官!但是你想想,你一个小小的经承,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你!还不是为了那本奏册!皇上虽然贵为至尊,但高处不胜寒啊,下面的所有官员都在欺瞒皇上,现在皇上看到那本奏册,更想了解下面的真实情况了,所以,对于皇上的问话,你必须如实相告,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你这样做了,皇上肯定会给你官的。”庄师爷兴奋的满脸放光,好像倒是他要当官了。 李元宏道:“那会给我个什么官当呢?” 庄师爷不假思索道:“好容易逮到一个敢说真话的傻帽,皇上能浪费?有两种可能,一是给你个知县,七品,让你帮皇上了解地方,另一种可能是监察院的御使言官,从五品,有直奏权,让你了解米价多少啦,银价多少啦等等。” “这么小的官?我还以为能给个二三品的官当当呢!”李元宏有些提不起劲。 庄师爷一拍李元宏的脑袋道:“你昏头了吧,就算是你考上进士,分下来也不过就是个知县,即使选上庶吉士,在翰林院里熬个三年,出来也不过就是七品官,你一个十七岁的举人还想当多大的官啊!” “再打我我翻脸啦!那个。。。。。。我是当知县好呢?还是当巡城御使好呢?”李元宏摸摸脑袋道。 “笨蛋!当然是知县好了,有养廉银子,有乡绅孝敬,还有河工、水利、县考,都是银子啊,就算你不贪,三年下来也能弄个万把两,嘿嘿,到时候咱不就不愁吃饭了嘛!若是作御使言官,像你这么傻的,就等着饿死吧!”庄师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嗯,不贪就有这么多银子,好,我就要个知县,吃的饱穿的暖,对了,家里还有吃的吗?我好饿!”李元宏捂着肚子。 庄师爷一踢米缸,气道:“叫你去借钱也借不到,真笨的可以,我刚把家具当了,换了点米,都给那些乞丐吃了,你自己出去找食儿去吧!” ~~~ 李元宏饿着肚子,来到祁隽藻府前,正巧祁隽藻出门,乘轿带他一起来到西华门,下了轿,祁隽藻给李元宏交代了几句见皇上的规矩,二人就直接穿过隆宗门来到军机处。 其实祁隽藻也不知道皇上会问李元宏什么话,只是希望这个愣头青不要惹祸就好。 军机处虽是大清国的中枢神经,却只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外墙破旧不堪,在金壁辉煌的紫禁城里显得极为碍眼,要不是祁隽藻告诉李元宏,他还以为这是一排茅厕。 道光二十六年,军机处有五个大军机,分别为: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户部蒙尚书赛尚阿、户部汉尚书祁隽藻、兵部尚书何汝霖五人。 进了军机处,里面的人倒是不少,都是上书房、六卿各部等回话的京官,正在那里神侃呢!见到祁隽藻连忙打招呼寒暄,很是熟络,祁隽藻也是一副好脾气,挨个打了招呼,然后就靠在铺上闭目养神了。 李元宏挨着铺边坐下,左右无事,便听这些京官聊天,一听之下大失所望,原来这些身居高位的大官们聊的无非都是哪家酒楼的菜肴好吃、哪家青楼的姑娘花样多、哪座寺庙的签格外灵验等等,当真是乌烟瘴气粗俗不堪。 回头再看祁隽藻,还是闭着眼睛假寐,显然是听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来传旨,被传的两个官员利索的脱下外袍,换上一身打着补丁的破官服,跟着太监进去见驾了,这一举动让李元宏很是纳闷,这些大官怎么一见皇上就换破衣服呢?难道是向皇上哭穷去了?这一般是借人钱躲债的人才使出的一招啊!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祁隽藻和官员们陆陆续续被召见,军机处里只剩下李元宏和两个军机章京,一个章京见四下无人,忽然对李元宏说道:“我说,你这身行头哪里搞的?” “搞的?哦。。。。。。在户部搞的!”李元宏低头看看自己的棉衣,上午在户部与衙役们拉扯的时候,被撕的一缕一条的,雪白的棉花都露出来的,家里又没有针线,好在一个乞丐婆用头发临时匝起来了。 “户部?户部改行卖衣服啦?您别逗了,你不愿意说拉倒!”小章京脸色一掉,又埋头抄文书了。 这倒让李元宏莫明其妙了,“这位大哥,我说的是真的,我上午确实是在户部和人打架,把衣服撕破了,这种事骗你作什么?” 章京抬头看着李元宏气鼓鼓的样子,知道冤枉他了,哈哈一笑,抱拳道:“误会误会,看来你是不知道见皇上的规矩,咱们这位皇上啊!节俭的很,自己的龙袍破了都不舍得买新的,打个补丁就上朝了,所以咱们这些下面人,也都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越破越好,补丁越多皇上越喜欢,你没瞧见刚才那几位,都是换身破衣服去见皇上的!” “啊,还有这种事?那祁隽藻大人怎么不穿打补丁的朝服?”李元宏觉得挺有趣的。 章京打着哈哈说道:“祁隽藻祁大人是户部尚书啊,管的成千万两的银子,如果连他都打上补丁,那不是说明咱大清穷的快亡国了嘛。。。。。。” “别胡说!”另一个章京打断他的话,前者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着嘴不吭声了。 这时,小太监又来传旨,让李元宏觐见,李元宏连忙起身,跟着小太监进宫去了。穿过十几道门,左拐右拐来到了养心殿,通报一声后,李元宏被带了进去 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李元宏进去就磕头,只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你就是户部抄录房的经承李元宏?” “是我,皇上您找我有啥事?”李元宏挺起腰来,刚想站起,又想到祁隽藻交代过——皇上不说起身,绝不能站起来。 “今天要说的话多,你起来回话吧!”道光见他一身的补丁,心里先就喜欢了三分。 李元宏麻利站起,向前一望,立即就呆住了。 让李元宏呆住的倒不是别的,而是皇上面前桌案上摆着三碟小菜和一盘点心,尤其是那碟红烧猪肉,红彤彤油亮亮的,一下就勾起李元宏的食欲了,也难怪,从早上到傍晚,他一口饭都没吃到了。 “朕看过你的那本奏册了,你为何要在奏册里夹页?”道光直接进入主题。 “嗯!”李元宏两眼发直。 道光皱了一下眉道:“直隶粮价、马匹消耗的详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李元宏口水已经流出来了。 “敢不理睬皇上的问话,这人脑子难道有病?”道光抬头一看,只见李元宏的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桌上的菜碟,喉结一鼓一鼓的,哈喇子流的老长,心里一乐:“原来他是饿了!” “你还没吃饭呢吧?这盘炒猪肉就赏给你!”道光把菜碟向前推了推。 一边的执事太监正要将菜端给李元宏,却见他三两步走到龙岸前,抓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执事太监刚要大声喝止,被道光摆手止住了。 一叠炒猪肉刚吃完,道光又把一碟炒白菜推给他,李元宏老实不客气的又一口气扒进嘴里,这才对道光说道:“好久没吃顿饱饭了,皇上,多谢了!” 道光靠在龙椅上,晓有兴趣的看着李元宏,微笑道:“够不够,不够就把这些菜都吃了!” “我都吃了,您就没的吃了,不行不行!”李元宏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 一句话把道光和执事太监都逗乐了,执事太监探身笑道:“真是个不懂事的,咱大清还能缺了皇上的吃的?” 道光摆手笑道:“不碍事,你放心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看着你吃的香,连我的馋虫也被吊出来了,哈哈,传御膳房,再加两道菜!” 过了半响,见李元宏吃的差不多了,道光指着菜碟道:“现在是冬季,这白菜可不好找,是要从南方快马运进京城来,一盘白菜,南方也不过几十文,到了这里就得十两银子啊!” 李元宏是农家出身,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起来:“哪需要从南方运,白菜最好存放的,晒个半日,随便挖个地窖,将几百上千斤往里面一丢,保管一个冬天都坏不了,咱们老百姓冬天里就吃这个,街面上几文钱一斤,乞丐都买的起。” “你说什么?”道光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震的整个大殿都嗡嗡作响。。。。。。(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钦命知县 李元宏吓了一跳,心道这老皇帝嗓门倒不小,看来是被别人骗了不少钱!真是怪可怜的! 想到这里,李元宏把菜碟放在一边,抹了抹嘴安慰道:“皇上你也不要太生气,其实这种虚报高价骗人钱财的事到处都有,我们家的家仆以前买菜的时候就这样做,偷赚了我家不少钱,我老爹发觉后,就想了个办法治他!” 被他一打岔,道光的怒气稍减了几分,问道:“什么办法?” 李元宏道:“我爹让几个家仆轮番买菜,谁买的便宜就让谁买,买贵的人,就罚他工钱给别人!” 道光哈哈笑道:“你爹倒是聪明,亏他想出这么个损招!但宫里不能这样做啊!哪个进菜、哪个选菜、那个捡菜都是分好的,谁也不能擅越。再说,宫里的吃食绝不能有丝毫差错,他们若是为了省钱,胡乱买些剩菜来,岂不麻烦了!” 李元宏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您可以在十几处皇庄内定菜,每处皇庄种的有相同的品种,也有不同的品种,互相之间并不知晓,等送进宫来再报价,高的离谱的就治他的罪,如此一来,谁也不敢虚报价格了!” 道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的鬼点子倒是多,但这样也是行不通的,买菜之类的琐事总不能让朕亲历亲为吧,势必还是要让总管太监们来料理,只要牵扯到人,就有投机取巧的机会,我这刚下一道旨意,他们就能想出十几种应付的办法,人心!最难的就是人心哪!” 李元宏也沉默了,以前他认为皇上是为所欲为的,天大的事只要一句话就能办成,但今天从这件小事上就看出做皇帝的难处了,宫里的太监们虚报价钱贪婪敛财,一盘猪肉要15两,一盘青菜要8两,龙袍上打个补丁甚至要1000两,而下面的官员更是能贪就贪、能拿就拿、瞒天过海、各显神通,反正大家就哄着皇上一个人玩就行了。堂堂大清国的皇帝,就连吃饭吃菜都被人骗,可悲、可怜啊! 大殿内寂静一片,道光的心也沉了下来,通过这件小事,他已经觉察到了危机,如果说对外夷战争的失败是大清的外伤的话,吏治的腐败就是大清的内伤了,外伤可以用时间来弥合,但内伤却是要命的,所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整顿吏治,而整顿吏治最关键的就是——要有人肯对自己说实话! 想到这里,道光仔细打量的一番眼前的这个黑小子,缓缓说道:“听祁隽藻说,你是陕西今科解元?”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元宏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解元”二字了,但又不能否认,脸皮一厚答道:“是的,瞎猫逮着死耗子——撞上的,其实我啥都不会。”他是怕皇上跟林则徐一样考他,干脆提前承认自己什么都不会。 道光话锋一转道:“这次直隶奏册是怎么回事,你要如实向朕奏来!” 还是那本奏册! 好在李元宏记住庄师爷的话,实话实说,将自己遇见直隶布政司的冯远望,觉得可疑,又查明直隶赈灾真实的情况,写进奏册的夹页之中,本想给户部尚书看到,没想到却给皇上看到等等,最后连收了冯远望50两银子的事都没隐瞒。 道光见他如此坦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喝了口茶道:“私自篡改奏册,按大清律至少一个斩监候,你可知道?” 我考!这老皇帝怎么跟林则徐一个毛病啊,说翻脸就翻脸,李元宏心里一恼,气道:“事情我已经做了,您想杀我就下旨吧,谁求饶谁是孙子!” 道光看着李元宏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一乐,板着脸说道:“现在朕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向朕汇报地方实情。” 李元宏心里一动,莫非真让庄师爷说准了,皇上要给自己官当? 道光继续说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监察院御使言官,有风闻直奏之权,一是到地方当一任知县,朕也会给你直奏之权。” 神了!庄师爷真神了!他竟把皇上说的话一字不拉的猜到了! 按照商量好的,李元宏不加思索道:“我愿意当知县。” 道光一愣,语气深长道:“御使可是从五品的官,而知县却是七品,你为何舍大逐小?” 李元宏再傻也不会说自己是为了吃饱饭,加上他也正想在自己管辖的一方土地上有番作为,于是答道:“我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本事,三年的时间,我定要将一个县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若是做不到,您就撤我的职!” “好!有志气!”道光捋了捋胡须,点头道:“你且跪安吧,稍时吏部会通知你赴缺事宜,朕也会送你6张兵部关防,你每月将地方上的实情写成奏片装在关防内,送于驿站,自有六百里加急到朕这里,记住!三年6封,不得有误!” “行,一封都不会少你的!” ~~~ 李元宏美滋滋的回到懒驴胡同,破天荒第一次拍了庄师爷一通马屁,而庄师爷也扬扬得意一番,说些“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之类的话,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吏部就有差人通知他去填写履历,然后又到礼部,一切手续完备后,李元宏被告之他将任山西平阳府曲沃县知县,之前的县令因病出缺,所以命他即刻上任。 接下来就是安排家里住的那些乞丐了,好在朝廷发了00两路费,李元宏拿出150两分了分,让他们作些小生意户口,临走前兵部送来6张盖着兵部关防的信封,至此,一切完毕,二人收拾行礼前往山西曲沃上任去了。 一路颠簸,又遇见几场大雪,二人坐的马车翻了几次,不过好在沿途都有接送官员的驿站,也没受太多苦,在途中过了个年,一个月后终于进入了山西境内,此时已是早春的季节了。 路上庄师爷告诉李元宏,新任的知县一般都要先去巡抚衙门和布政使衙门报到,然后由布政使衙门挂牌放任,而李元宏是皇上亲命的知县,本来不需要布政使司挂牌,但为了以后好相处,去意思意思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但李元宏不干,去联络感情就得花钱啊,他们一路花销,现在只剩下十几两银子了,一是太少拿不出手,二是意思意思后,他们两个就得要饭了,岂不没意思了,所以李元宏执意直接到曲沃上任,庄师爷自然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又走了数日,进入了曲沃县,李元宏想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备以后施政之用,便辞退了马车,离开官道,与庄师爷随走随看。 一看之下,两个人大失所望,按理这曲沃县地处临汾盆地,境内平原居多,又滨临山西第二大河——汾河,应该比较富庶才对,但二人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早春的季节,本应该是播种犁地的忙季,而这里大片大片的田地却是一片荒芜,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农人懒洋洋的耕作,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沿途的村镇也是死气沉沉,很少听见人声。 “怎么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李元宏郁闷的发起牢骚。 庄师爷也是眉头紧皱,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县,想捞点油水看来是没戏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吧,于是道:“先别急,咱们找个乡人问问怎么回事!” 正巧一个穿着褴褛棉袄的中年农夫,锄头上挑着瓦罐从地里出来,庄师爷连忙打招呼道:“这位大哥,能不能给碗水喝,我二人走了几个时辰的路,实在渴极了。” 农夫倒是爽快,放下锄头,将瓦罐里的水倒进罐盖,递了过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这早春腊月的赶路也不容易啊,你们尽情喝,我这还有些剩干粮,二位不介意的话就凑合吃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块干瘪的荞麦饼。 看来是个能言善说的利索人,想了解情况就要找这样的人,李元宏心里一喜,接过荞麦饼啃了一口,搭讪道:“多谢大哥啊,今天真是遇见好心人了,对了,我们沿路过来,怎么很少见到人耕地啊,现在还不播种,误了农时,可怎么得了啊!” 农夫重重叹了口气,恨恨道:“你们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里越种粮食越穷,不种还能凑合着活,种的反倒饿死,唉!” “啊!这是什么道理?”李元宏不解道。 “这势道,哪有什么道理可讲!这里既有天灾,又有人祸,天灾我们还能应付,人祸就躲不了了!”农夫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脸气的通红,也拿起瓦盖喝了一口水。 “何谓天灾?何谓人祸呢?”庄师爷听出蹊跷,紧问道。 “我们这里去年春季、夏季和秋季发了四五次洪水,淹没了不少田地,曲沃这地方邪,一发洪水就是连着两三年,所以今年肯定还要发水,种地也是白种。况且今年一个冬天都没下雪,就算不发水,也肯定是大旱之年,一亩地能打一斗粮食就不错了。但是,衙门里还是照样催粮,一亩地至少要交一斗半的粮食,少一粒都不行,我们种一年的地,全给他们还不够啊!再这样下去,想不造反都不行!”农夫越说越气,一拳头锤在地上。 李元宏心道:“一亩地只打一斗粮食?也就是0多斤?这不跟没种一样嘛!” 庄师爷插口道:“如果是发水或者大旱,朝廷都会减免田税的,情况严重的,还会发放赈灾钱粮!曲沃没有吗?” 农夫眼睛瞪的老大,吃惊道:“减免?还发粮?我们从没有听说过啊!” 一句话,让李元宏和庄师爷心里雪亮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罂粟毒瘤 连赈灾钱粮也贪污,这帮狗官太可恶了,李元宏咬牙道:“你们的知县真不是个东西!” 农夫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们的知县佟天寿佟大人可是个清官好官啊!你们不要侮辱他,他是被硬生生气病,被人挤走了,挤走他的就是那个秦县丞、洪知府,还有新到任的那个狗知县。” 怎么顺带把我也骂了?我招你惹你啦,李元宏心里那个郁闷。 庄师爷奸笑着看了看李元宏的表情,对农夫说道:“我听说新来的那个知县可是个好官啊,你可不要乱骂他?” “什么好官!要不是他来,佟大人怎么会走,他肯定和秦县丞、洪知府是一伙的,奶奶的,我骂他算轻的,见了面你信不信我敢揍他!”农夫在李元宏面前挥了挥拳头,胳膊上的二头肌像座小山一样。 “怎么我还没上任就被人骂做狗官?你至少也等我贪了银子再骂啊!这贪官当的真窝囊!”李元宏气的脸色发白。 庄师爷在一边忍着笑,说道:“你错了,其实新任的知县大人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是佟知县先离任,他才能来上任,先后次序不能搞错啊!” “什么先后次序!都一样,反正这年头狗官多、好官少,倒霉的都是我们老百姓!”农夫倔劲上来,就是不改口,遇见这个不讲理的,庄师爷也没办法了。 再说下去还不定怎么骂李元宏呢,庄师爷不想李元宏难堪,赶紧转了话题道:“你们不种地,还是要交田税啊!这税钱从哪里来呢?” 农夫忽然有些犹豫了,支支吾吾不肯说,庄师爷和李元宏都觉得蹊跷。 庄师爷从怀里拿出一角银子,说道:“看来你是不把咱们当朋友,那我们这水和饼也不能白吃,这是饭钱,你收好!” 这一下,农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道:“其实说了也无妨,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这样的,我们不种粮食也能交的起税,因为我们真正种的是————罂粟。” “啊!鸦片!”李元宏和庄师爷异口同声惊呼起来。 农夫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鸦片!” 庄师爷吃惊道:“朝廷现在虽然管不了海上进来的大烟,但还是在查禁啊,更不可能允许种罂粟的,你们这样做,官府不管吗?” “管啊!管的严着呢!”农夫笑道:“罂粟的种子是由衙门的秦县丞低价卖给我们的,指定地方种,不许在官道两边,只能在靠近山林的地方种。罂粟果成熟了,县里大户的陈展角陈老爷和衙门里人一起来收,收好后就在陈老爷的谷场里晒,然后由他们的家仆熬制大烟膏!” 官府统一种鸦片,这恐怕是旷世奇闻了,李元宏和庄师爷惊的目瞪口呆,相互看了一眼。 庄师爷见李元宏脸色煞白一片,气的浑身发抖,连忙将银子塞到农夫手里,说道:“这位大哥,我们该走了,多谢你的饼,这点银子就算朋友的一点意思,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县城找我们,我叫庄铁莲,他叫李元宏!” 农夫一把将银子又塞回去,站起身来道:“是朋友就不要提钱,我叫林刚,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到林家村找我,好了,我也该走了!” 看着林刚挑着瓦罐慢慢走远,庄师爷回头看了一眼李元宏,后者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废话!” “我一定要铲除这帮狗官,把曲沃县治理好!”李元宏斩钉截铁道。 ~~~ 二人又在乡间转了半天,回到了官道住进驿站,第二天,早有曲沃县的差役前来迎接,还带来了两顶轿子,一路小轿晃着,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县城外。按照规矩,从东门入城,鸣锣开道,官绅士贾三接三迎,殷勤备至。 来到县衙,衙门外早摆好了香案,向北叩谢皇恩,然后又是一路拜进衙门,什么土地公,灶王神、衙神、狱神等等一一拜到,反正是把李元宏拜的找不到北了。 然后就是在大堂,下属参见新任知县,下面黑压压一片跪了足有500多人,现在李元宏才感到了做官的威风了,这么一个七品县官就这么威风,要是当了知府、道台那还了得! 忙活的整整一天,终于有时间歇歇了,李元宏和庄师爷正揉肩捶背的功夫,只听外面有人求见,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见李元宏,满脸堆笑就是一拜,细着嗓子说道:“卑职曲沃县县丞秦耀祖拜见老爷,老爷一路安泰!”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李元宏。 真是冤家路窄,昨天才知道县里有你这么个祸害,今天你就送上门来了,李元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就让他在下面跪着。 过了片刻,秦耀祖自己站了起来,仍然是满脸笑容,走到李元宏面前,伸手递过一张银票道:“这是800两,请大人收下!” 好嘛,我刚一上任就来行贿了,动作倒快啊! 李元宏伸手一拍茶案,喝道:“把你的脏钱给我收回去,想让我跟你同流合污?做梦!” 秦耀祖愣了一下,脸色板了起来,不慌不忙道:“大人怕是误会了,这是本季收上来的田亩银,按照老规矩,已经存入票号了。” “田亩银!”李元宏倒被他说的促不及防,愣住了。 秦耀祖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田亩银本来是在正月、五月、九月征收,但前任正月之前就因病出缺了,所以收上来的银子一直在我这里,您既然来了,就由您保管了!” 李元宏心道这个秦耀祖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反应迅速,一下就把行贿变成正常交接了。好在李元宏反应也不差,略一思索道:“田亩银应该是有零有整,怎么正好是800两整呢?” “按照本县的规矩,零头都分给各房书吏充做笔墨纸砚的费用了,他们一年到头都是自己花钱办公,过年的时候分些钱也是应该的嘛!大人您不会反对吧?”秦耀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元宏。 把球踢给我了!我要是说不反对就是向你认错了,我要是说反对就犯了众怒。李元宏索性“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分个零头也太少了,我刚才看见办差的人足有500多人,那点银子怎么够分,这样,再拿出600两,每人一两,就算作本县体恤他们办差辛苦吧!” 李元宏这样一说,倒把秦耀祖说愣了,搞不清楚这位新任县老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好答道:“大人真是恩慈,能够体恤我们这些办差的,我这就去把银子发了。” “不必了!稍时我会亲自发放,你下去吧!” “是!”秦耀祖满腹狐疑的离开了。 庄师爷在一旁一直不吭声,此时对李元宏说道:“这家伙不简单!” 李元宏点头道:“嗯!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先别管他,现在的关键是让农民尽快恢复种田,不种罂粟!但是,我估计难度肯定很大,这都需要胥吏差役们去做,所以我们先笼络住下面人再说!” ~~~ 晚上乡绅们出钱宴请新任知县,而李元宏传出话来,宴席就摆在衙门口,所有本县的书吏,衙役,典吏、教谕、大使,驿丞、巡检等等,都被邀来参加。 五十多桌席整齐摆下,忠廉坊,申明亭上挂着几十笼红色的气死风灯,将整个宴会装扮的喜气洋洋,五百多人喧闹鼎沸,像过年一般。 东面的七八桌坐的是县衙的捕快、西面十多桌坐的是承发房、吏、户、礼、兵、刑、工各房的典吏书吏等人,其他人等混坐在南面,面对衙门的主桌自然是给知县、幕友、县丞和本县的首绅坐的。 李元宏和庄师爷走出衙门,大致扫了一眼,李元宏心里一阵发紧,因为面前这500多人,大概有一半以上都是面黄肌瘦、肤色灰暗,不时还有人哈欠连天,显然都是些瘾君子。 既然曲沃县大量种植罂粟,那这些人吸食大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比例竟然如此之高,却让李元宏所料未及,也就是说,自己若要铲除鸦片,首先需要应付恐怕不是那些农民,而是这些衙门里当差的人。 李元宏和庄师爷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和郁闷,这时,还是那个县丞秦耀祖,紧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行礼道:“大人,大家都在等您哪!今日大喜的日子,您先说两句吧!” 李元宏一笑,清了清嗓子,向四周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今日我等能在此相聚,实是有缘,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下面一片乱七八糟的叫好声中,众人也都干了一杯。 李元宏又拿起了第二杯酒,朗声说道:“我来贵县叨扰,今后仰仗各位之处还会很多,也可能无意中得罪诸位,这第二杯酒,我提前向诸位赔礼了!” “哈哈!大人客气啦!” “哪能呢!今后我等还要仰仗大人呢!” “咱们谁跟谁啊!” 众人见新任知县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心中先就轻视了三分,加上李元宏刚才说的软话,更是觉得这个知县软弱可欺,今后县里的事情还不得他们说了算,于是个个眉开眼笑,哄闹声一片。 “来人,将银子分给大家。”李元宏一招手,又拿起第三杯酒,说道:“这是600两银子,不多,权作一点茶资,请各位不要嫌弃!” 早有衙役上前,从庄师爷手中接过银子,每人一两分了下去,大家更是高兴了,这一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但这就表示,这个知县在钱财上比较大方,比较开通,以后大家财源广进,共同发财。 “请问大人,这钱是什么钱?若是大人自己的,我就却而不恭收下了,若是县库的,您这就是施公款、博私恩,我就要上告!”一个尖细的嗓音从捕快酒桌处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愣,正是皆大欢喜的场面,被这一句话浇了盆冷水,数百束愤怒、惊异、尴尬的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去,却见酒席间站起一名身材不高的男子,向李元宏走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全民皆敌 众人都在心里埋怨这个不识相的家伙,让知县大人如此难堪,但李元宏心里却不怒反喜,看来这群人里,倒还有个正直之人。 待那人走近,李元宏不由心里一颤,原来来人虽为捕快,却生的极为秀美,面若新月、肤若凝脂、娥眉轻扫,微颦似蹙,体态凝重,浑身上下彷佛被罩在一层若隐若现的薄晕之中。 莫非是。。。人妖! 一边的秦县丞走上前去,呵呵笑道:“王雁归,酒量不行就别多喝,凭地扰了大家的好兴,来人呀,送王捕快回去!” 两边三四个捕快连忙上前,准备架起王雁归,却不见他施了什么手法,几个捕快当即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了。 “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狗官,佟知县被你们挤走了,现在这个狗官合你们心意了吧!”王雁归骂完秦县丞,又指着李元宏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贪官,拿县库的银子为自己收买人心,你知道这600两银子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吗?老百姓已经榨血抽骨了,你挥霍一分,百姓就得被他们剥去一层皮,你这个剥人皮喝人血的禽兽!你。。。。。。” 王雁归骂着骂着忽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李元宏不但没有愤怒,反而笑微微的看着自己,彷佛很享受的模样,当即更是怒火攻心,叫道:“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劈手就是一击响亮的耳光。 正在李元宏挨打的同时,十七八个捕快早已冲到王雁归的身后,趁他向知县发飙的时候,一拥而上,将王雁归按住,捆了个结实。 秦县丞和其他士绅连忙跑到李元宏身边,关切道:“大。。。大人,您没事吧!瞧您的脸。。。王雁归他太过分了,敢动手打上司,判他个发配一千里也是轻的!” 倒也有人为王雁归说好话:“他父亲新丧,可能是心智有损,才做此出格之事,大人不要太为难他了,杖责一顿就可以了!” “手劲比得上我爹了,够味!”李元宏捂着火辣辣的脸,喃喃道。 “大人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没事!” 秦县丞对捕快们喝道:“将王雁归押进县牢,等候大人处置!敢打知县老爷,这还了得!” “慢!把他带到我的房间!”终于发现一个胆大正直的人,李元宏要和他好好谈谈,以了解曲沃县衙门的真实情况。 “啊!带到您的房间!”捕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知县大人。 李元宏不耐烦道:“我说的话不算吗?” 为首的捕头连忙答道:“算!当然算,快,送到大人房间!” “给我准备些酒菜,送到我的房间!”李元宏甩步走回的县衙,留下众人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长见识了,堂堂知县大人竟然被一个捕快打了。” “这还不算,最奇怪的就是,知县大人竟然没有生气!” “你们说,知县大人把王雁归带到自己房间里做什么?” “不会是。。。想不到咱们大人也好这一口儿,你别说,那王雁归虽是男人,可长得比画上的仕女还美,若是洗剥干净。。。嘻嘻!” “嘿嘿!” 众人越聊越是兴奋,越传越是邪乎,一柱香的功夫,县城里就到处流传着——新来的李知县是个受虐狂加小玻璃,与曲沃第一美男子王雁归共度良宵——李元宏与王雁归前世有缘无份,今世纵然都是男儿身也要了却前缘——李知县贪恋王雁归美色,威逼利诱,王雁归奋起反击终寡不敌众,被强抢入府等多个版本。 却说李元宏回到房间,见王雁归已被捆在自己的床上,心里骂了一声,上去就要为王雁归松绑,哪知他忽然飞起一脚,正中李元宏的胸口,直把他踢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刚才打我一巴掌我都没还手,又来踢我,我与你有杀父之仇啊?”李元宏真有些生气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我好歹还是朝廷命官。 “你就是与我有丧父之仇!你这个狗官。。。。。。”王雁归又要破口大骂。 李元宏觉得不对劲,打断道:“你把话说清楚,我今天才来曲沃,怎么与你就结仇了?若是真的,随你打骂,若不是真的,哼哼!我可要打你这个昏头了!” 王雁归咬牙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县里都传遍了,你在吏部上下使了银子,想到我们山西曲沃来当知县,我们曲沃县的佟知县早先得罪了知府和巡抚,所以给佟知县安了个”病朽不堪使用”强行让他出缺了。” 李元宏纳闷道:“就算是这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王雁归气道:“我爹本是曲沃县的总捕头,佟知县来了后,大力铲除罂粟,又严厉处置敲诈百姓的胥吏,我爹佩服他公正廉明,不遗余力的支持佟知县,佟知县被挤走后,我爹心力交瘁之下,一病不起,十天前。。。。。。”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元宏见他“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一动,暗骂道:“好个妖艳的男人,幸亏我不是玻璃,否则三魂倒要被他勾走两魂了。” “看看,我就说你冤枉我了!第一、我没有在吏部使银子,我在京城的时候,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银子啊!第二,我也没有要求到山西上任,你没听说过‘时运通,掣二东(山东、广东);通又通,掣广东。时运低,掣四西(陕西、山西、江西、广西);低又低,掣广西’,我若是有选择权,早就跑到山东广东发财去了,到你们这穷山西来干嘛啊!”李元宏知道,这肯定是那帮胥吏和秦县丞造的谣,目的就是让新来的知县不得人心,只能依靠他们。 王雁归扭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口中还不服软:“那你一来就拿县库的钱,赏那班吃人骨头的劣吏,难道做的对?” 李元宏苦笑了一声:“我为的是让这些胥吏能为我办事,其实我和佟知县想的是一样的,因为我也要——铲除罂粟。” “你?”王雁归一下坐了起来,惊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宏,半响后又叹了口气,颓然道:“就凭你?佟大人没办成就遭到小人的排挤,你比佟大人还厉害?” “那你给我说说,铲除罂粟困难在哪里?”李元宏正襟危坐,认真的说。 王雁归瞪了一眼道:“你先给我松绑哪!这个样子,我怎么说!” 李元宏一拍脑门:“瞧我都忘了,我给你松绑,你可别再踢我哦!”说着走上前去,将王雁归身上的绳索解开,却无意中闻到一股幽香。 王雁归揉了揉肩膀,表情严肃的说道:“首先是县衙门,今日你也看到了,500多人中至少有00多都在吸食大烟,其中大部分是书吏,捕快,衙役。当年佟大人雷厉风行,将这00多人强行戒烟,统统关入县牢,地方不够,连衙门都用上了,但是后来出事了,有个烟鬼在牢房中死了,这下惹了祸,立即有人上告巡抚衙门,说佟大人滥用私刑,至人死命,佟大人受了处分,这些人也都被放出来了。 经过这件事,县里的捕快和书吏们都对佟大人的宪令听而不闻,我爹身为捕头,只好勉力为之,铲除罂粟就进行的极为困难了。” “他是犯了众怒!”李元宏插口道。 王雁归叹了口气继续道:“其二,铲除罂粟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一部分是那些劣吏,他们刮钱都是靠这些罂粟,想叫他们去禁烟,无异于与虎谋皮啊。另一部分是那些士贾乡绅,他们很多人都在自家开了割烟膏的作坊,熬制好的烟膏也由他们负责出售,所以佟大人一经颁布禁烟令,立即就遭到他们的抵制,店铺停业,米店停售,一切都停顿了,整个曲沃县城如同死城一般。” 李元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听故事一般出了神,心里替佟知县捏了把汗。 “但是佟知县还是硬挺下来了,他开始大力铲除罂粟,但是,几乎所有农民都反对,他们种一亩地,若是粮食,最多能收到几斗,遇到旱涝之年,只能收到1斗粮食,但是他们种植罂粟,每亩的却能赚到8两左右,除去苛捐杂税,也能得到大约5钱至1两的银子,所以没人愿意种粮食,即使迫于佟知县的压力,他们也是象征性的在路边道旁种些高梁,人看不到的地方,种的全是罂粟。”王雁归喝了一口茶,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头上汗冒出来了,喃喃道:“这倒是难办!” 王雁归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这还不算,上面还有平阳知府陈丹铭的压力,陈知府收受了商贾的贿赂,也反对佟大人禁烟,经常找佟大人的麻烦。此外,山西巡抚王兆堔也反对禁烟,每年山西省大笔的税赋都是靠种植鸦片得来的,一旦禁止,朝廷定下来的税赋就无法完成了。” 李元宏嘴咧的老大,过了半响才说道:“也就是说,从巡抚、到知府、到胥吏、到商贾、到农户,都反对禁烟!” “可以这样说!”王雁归看着李元宏的眼神彷佛在说——这下你怕了吧! 李元宏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扬起头哈哈笑道:“有意思!如果我要禁烟,就要和整个曲沃县斗!就要和整个平阳府斗!就要和整个山西官场斗!这可比吃饱饭、赚点钱有意思多了,好!好!好!这烟我是禁定了,你愿意帮我吗?” 王雁归吃惊的抬头仰视着李元宏,怀疑他是不是受刺激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新官上任 李元宏自己的都被刚才说的豪言壮语感动了,一看王雁归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咳嗽一声坐了下来,说道:“我也很佩服佟大人,但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一定就做不到,这样,咱们击掌为誓,半年之内,若是我不能根除罂粟,立马卷铺盖走人!” 王雁归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刚一停顿,李元宏已经抓起自己的手,与他的大手掌连击了三下。 王雁归心里有些骚动的异样,连忙收敛心思,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在半年内根除毒害?” 李元宏其实心里也没谱,但是士气可鼓不可卸,笑道:“嘿嘿!山人自有妙计,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好了,今日难得遇到能谈到一起的人,来来来!咱们到炕上边喝酒边聊,不醉不归!”说着也不管王雁归同意不同意,伸手就将他拉上炕,将一张矮几放在炕上,酒菜一一摆起。 ~~~ 早晨,云板响了七下,听到这一信号,宅门、穿堂门、仪门、大门上的衙役就依次接连地敲一通梆子,通知住在外面的书吏、衙役们进衙门报到。过一段时间,内衙宅门前又打点五下。外间各衙役,赶紧依次敲梆,这叫“传二梆”。表示知县大人已经起床梳洗,准备到签押房办公了。这时候,书吏们全部到位“点卯”上班,整理出当天要处理的公文,汇集送到签押房,并收取前一日已经批下来的各类公文分发各房执行。 等到李元宏梳洗完毕,用完吃食,内衙击点三声,各门依次“传三梆”,表示知县大人要出内衙宅门了,各部门书吏、衙役都要肃立。随着三梆声,知县大人走出宅门,前往签押房,开始一天的行政日常工作。 但是,李元宏在签押房坐了半天,也没人来请示什么公事,更没有电视剧上击鼓鸣冤的事情发生,整整一个上午,李元宏就趴在案几上发呆。 一连两天都是如此,李元宏觉得不对劲了,但又找不着人商量,庄师爷已经下到各镇各乡,查看罂粟种植的情况,还没回来,王雁归按照李元宏的吩咐,在县城周边到处转悠,统计各个商贾士绅割制烟膏的作坊。 这日上午,李元宏百无聊赖的踱到东侧院,这里有县丞的座房,此外户、刑、工三房也在这里,与自己冷冷清清的签押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人头耸动,来往办事的书吏佐役川流不息,见到李元宏后都是象征性的行一个礼,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元宏也不介意,径直走进秦县丞的座房,只见他正在训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见到李元宏进来,先是一愣,赶忙上前行礼,笑道:“大人怎么到我这狗窝来了!呵呵。。。这县衙简陋的很!您住的可还舒坦?过段时间我命人修葺一遍,大人饮食上还有什么不习惯吗?我那里有几个厨子,烧得菜不错,明日就送到您那儿一个!” 秦县丞说的如此殷勤亲热,让人心里暖阳阳的,他若不是一个肆纵烟毒的贪吏,李元宏很可能会与他交个朋友。 李元宏也是微微一笑,说道:“秦县丞客气了,我这人哪里都住的惯,什么都吃的下,只是今日没事,到你这里看看,嗯。。。你在办事,我就不打搅了。” 正在这时,那个管家忽然向李元宏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县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嘿嘿!生意来了! 居然有人向李知县鸣冤了,一下就把他的兴趣勾起来,连忙似模似样道:“有什么案情,如实报上来,若是确有冤情,本县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哪知秦县丞却说道:“这点小事,哪敢让大人操劳啊,卑职就可以处理。”说着一个劲向那管家使眼色。 秦县丞这样一说,李元宏倒是起了疑心,说道:“身为一县之长,当然要保一方安靖,事无大小,都不能懈怠,好,今日我就来审这第一桩案子!”说着就端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审案的架势。 这下秦县丞没辙了,那个管家见此,倒是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小人。。。小人先告退了。” “站住!” 把我瘾头勾起来就想走?没门!李元宏脸色一板,喝道:“刚才说有,现在又说没有,明摆着是哄骗本县!你想被杖责吗?” 管家身上一哆嗦,只好说道:“小人不敢哄骗大人啊!只是。。。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个管家名叫田波起,他的主子是曲沃县城里的一个商贾名叫田万财,从事的是旱烟的收购,并将旱烟叶贩卖到外省,这几年见到熬制鸦片赚的钱多,就开始办鸦片作坊了。 但是,曲沃县种植的罂粟田亩数是定数,各大鸦片商都已瓜分完毕,现在田万财又插进来一脚,其他鸦片商就不干了,今年春季一到,其他商人就派出家仆,定购今年的罂粟果,田万财也派人去定购,结果派出的人与县里的大商贾陈展角的人发生争执,两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结果田家的几个家仆都被打伤了。 田波起絮絮叨叨的讲完了,秦县丞见种植罂粟已经无可隐藏,有些心虚的偷看李元宏,却见他思考了片刻,忽然说道:“收购罂粟果嘛,自然应该是价高者得,谁出的钱多,农户就卖给谁,怎能欺行霸市呢?好,你且退下,本县自会给你家老爷做主。” 田波起没想到知县大人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忙千恩万谢的跑回去报喜了。 旁边的秦县丞也是一颗心落了下来,看来这个新任知县不像佟知县那样不识时务,并不反对种植罂粟,这样一来,就少了太多麻烦了,于是笑盈盈的对李元宏说道:“大人处事真是公正啊!只是不知大人如何了断此案。” “当然是公事公办了!”李元宏不假思索道。 秦县丞嘿嘿一笑,凑到李元宏跟前,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陈家的陈展角可绝对不能得罪啊!他与山西的许多官员都有密切的关系,平阳知府陈丹铭还是他的密友,就连咱们衙门也离不开他啊,所有差役、书吏每月都从他那里领一份辛苦钱,此外,每年三节,他还会给您送上几千两的孝敬,县衙里都叫他财神爷!” 李元宏听得呵呵一笑:“看来你也收了不少孝敬啦!” 秦县丞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卑职每年也有000两的收项,但实话实说,卑职倒不是为了银子替陈家说好话的,卑职是为了大人着想啊!得罪了他,大人您在曲沃县还待的安稳吗?至于那个田万财,我们作个和事老,赔点银子就没事了,命他好好经营自己的旱烟生意,别再插手鸦片了。” 李元宏想了片刻,忽然说道:“这些商贾的这么多银子是哪里来的?” 这个知县大人怎么忽然糊涂起来啦!秦县丞哭笑不得道:“鸦片啊!” 李元宏嘿嘿一笑,说道:“这些商贾把大钱赚走了,剩点汤汤水水的留给你们,亏你们还美呢!” 秦县丞也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点意思了,走到李元宏身边,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元宏站起身来,拍着秦县丞的肩膀呵呵笑道:“我没意思!”说着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留下秦县丞在那里仔细琢磨知县大人刚才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门!难道。。。。。。这个新任知县胃口比自己还大?他要将全部熬制鸦片的利润囊归己有? ~~~ 在这铁板一块的曲沃县,想插进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窝里斗,互相拆台,互相攻击,这样自己才能各个击破,这也是刚才听见田波起的话,李元宏忽然产生的想法,但具体怎样做,还得和那个鬼精的庄师爷商量一番。 说曹操、曹操到。庄师爷已经坐在签押房里喝茶了。 李元宏劈头就问道:“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庄师爷眼睛一瞪,嚷嚷道:“你想要我老命啊!替你马不停蹄奔波了两天,连口饭都没吃舒坦。。。。。。” “好好好!是我不对!没吃饭是吧,我去给你弄!”求着人家呢!没办法啊!李元宏屁颠屁颠的跑到厨房,拿了几个热馍,又找了几个小菜和酒,连忙给庄师爷端了过去,值班的衙役看到直咋舌,心说这师爷架子真大,连饭都得县老爷亲自端。 庄师爷美滋滋的吃着喝着,一边给李元宏讲述这两天秘密察访的情况。 实际的情况比二人想象的还糟,全县177个村子,1万亩田地,三四年前大约有4成种的是粮食,成种的是棉花,三成种的烟叶,但是现在,大概八成以上都在种植罂粟,只有靠近官道的两边象征性的种着农作物,因此,曲沃县的粮食绝大部分都是从外面买进来的。 而山西,尤其位于临汾盆地的诸县都和曲沃县的情况差不多,也没有富裕粮食,吃的粮食只好从湖北买来,路途极为遥远,所以粮价也非常高,湖北的一石粟米大约需要9钱银子,运到曲沃后要涨到两银子一石。 庄师爷还发现一个问题,商贾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向农户定购罂粟果了,一亩地产的罂粟果的定金要两银子,有的甚至高到5两,但农户们竟然不买帐,坐视那些商贾互相抬价,农户们好渔翁得利。于是商贾之间出现了矛盾,甚至大打出手。 李元宏听到这里,忽然一拍大手,对庄师爷道:“咱们这样办你看能行不?”(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煽风点火 庄师爷和李元宏商量了一夜,又叫来王雁归说了一番,已经有了计较。 庄师爷装做无事可做的样子,午休的时候,在衙门各房和捕快房之间到处溜达,大家都知道他是知县大人心腹,所以对他都殷勤巴结,庄师爷又是个一碰就动的机灵角色,所以互相聊的很是投机。 庄师爷抱着暖手壶,慢条斯理的对几个衙役说道:“你们说说,咱们这么辛苦办差,图的是什么?薪俸就那么一点,别说锦衣玉食,就是想找个娘们儿爽爽都不够!” 一个衙役嘿嘿笑道:“您老说的对极了,我们这些当差的苦啊,不分刮风下雨、烈日冰雹,每日巡街应差,一个月只有一千多文,连吃酒的钱都没有啊!若不说那些商贾给些,百姓身上刮一些,咱们早喝西北风了!” 一席话引起的众衙役的共鸣,都是一阵唏嘘哀叹。 庄师爷微微一笑道:“那些商贾能给多少钱?” “每月大概有一两银子吧,过三节一般有个两。”另一个衙役插话道。 庄师爷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道:“这么少!” “唉,那也没办法,人家能给咱们一点,是看在咱平时能帮他们点忙,赶走个把地痞流氓了,抓个小偷小摸了,维持个地方了,要不是这个,恐怕连那几两银子都没有!” 庄师爷故意一拍桌子,气道:“真是势利,看看他们,个个吃的腰肥体胖,家里的庄子盖的顶了天,却只给咱这么一点,他们凭什么!还不是靠收购鸦片!他们能收咱们怎么就不能收!咱们若是收罂粟果,比他们还便利,哪个农户敢不听咱们的!” 众衙役闻言都是一愣,几个人眼前一亮,纷纷叫道:“是啊,他们能收,咱们为何就不能收!让农户不许卖给他们,咱们来收!” 一个年龄偏大的衙役叹了口气道:“秦县丞罩着他们呢?你们谁敢啊!” 其他衙役顿时没声了,大家都知道秦县丞和那陈家穿的是一条裤子,他护着商人,这些衙役还不得听他的。 庄师爷哼了一声,继续煽风点火:“秦县丞每年能从鸦片商手里搞到000多两,可曾分给你们?没有啊!你们为何还替他卖命!” “这县里是他说了算,我们不听他的,就要被整治啊!”一个衙役委屈道。 “胡说!知县大还是县丞大?他秦县丞还不得听我们家老爷的。”庄师爷开始点拨他们。 众衙役听出门道了:“您是说,如果我们听知县大人的。。。。。。” “绝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庄师爷打断道:“我们家老爷为人厚道,不喜欢自个发财,你们没看见吗?他上任第一天就分咱们银子,也就是他钱少,若是钱多,分咱们银子更不含糊!我太了解我家老爷!” “好!我们跟着您干了,您怎么说,咱们兄弟就怎么做!”几个衙役异口同声道。 谁与银子有仇啊,这些衙役平日里看见那些富家大户吃香的和辣的,个个眼红的要命,现在堂堂正印知县领头了,别说去抢罂粟果,就是打家劫舍也敢啊。 “不,是跟着我家老爷干!”庄师爷更正道。 ~~~ 不出两天,秦县丞就感觉出一些异样了,很多书吏和衙役们开始向知县的签押房跑,自己的座房反倒变得冷冷清清,他也是聪明人,知道肯定是李元宏做了手脚,但他在曲沃县盘踞的七八年了,他就不信,区区一个十七、八岁刚来曲沃县的小知县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秦县丞的一些心腹向他禀报了庄师爷挖墙脚的行径后,秦县丞一下就急了,因为庄师爷这个墙角挖得又准又狠,刚好击在他的软肋上,如果放任不管,恐怕没有几天,整个县衙就没人听他话的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把得来的银子给大伙分了?这肯定不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和李元宏对着干,这样自己或许不会输,大不了也把他挤出曲沃县。 但如此一来,一是颇费周折,二是又要上下打点花费银子,上次把佟知县挤走就花了他三千多两,心疼啊! 要说李元宏被吏部安排到曲沃县,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秦县丞了,没有知县,县丞当然最大,但是,总不能来一个挤走一个吧!挤来挤去最后自己也得破产。 不过好在这个李知县也是图钱,只要他图钱就好办! 暗着不行来明的,秦县丞决定今晚就去找李元宏,开诚布公的与他好好谈判一次。 ~~~ 一桌瑞凤楼的佳肴,一坛开了坛的汾酒,秦县丞坐在李元宏对面,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大人,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直言,我秦某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李元宏心里暗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呵呵,银子哪个不喜欢,不瞒你说,我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已是身无分文了,实在是窘迫不堪啊!哈哈!”李元宏又把球踢给他。 秦县丞松了口气,也笑道:“这个简单,我给陈家打个招呼,明天就有一千两银子送来!” 李元宏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在陕西,你也知道,我们哪里穷的很,但现在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总要有些体面嘛!” 秦县丞心里暗骂一句,又笑道:“孝敬父母,人之常情嘛,陈家也会体谅的,我做主了。也汇去陕西一千两!” 李元宏夹了口菜,慢条斯理道:“我都这么大年龄了,连个媳妇都娶不起!你看。。。” 秦县丞脸色开始发白,见过贪官,可没见过这么贪的,无奈道:“一千两。” “娶媳妇总要有宅子吧!咱们县衙不能当新房,不吉利,总要在县城买一处院子吧,也不要太大,三进三出就可以了。。。” 秦县丞脸色由白转绿,颤声道:“一千两。” 李元宏掰着指头算:“还要装扮新房吧、添置家具吧、雇佣仆人吧、填些首饰吧、万一生了孩子,还得请奶娘吧。。。。。。” 秦县丞哀嚎一声,跌倒在地,颤声道:“大人,您到底要多少?给个准数儿!” “不多!三万两!”李元宏竖起三根手指,在秦县丞眼前晃了晃,晃的他一阵眼晕。 三万两!奶奶的!够把你挤走十次了,你也真敢开口!秦县丞站起身来,怒视着李元宏,气道:“大人,您这就不是诚心谈了,陈家有钱不假,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这三万两白银的,您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勒索百姓呢!” 笑话!说到勒索百姓,你才是鼻祖!我才刚入门!李元宏微微一笑,指着椅子示意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区区三万两,对于陈家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再说了,又不是你的银子,你心疼什么?” “但是。。。” “但是你收了人家的钱,就得为人家办事,对不?”李元宏插口道。 秦县丞无语了。 李元宏把庄师爷那一套搬出来了:“他们给你的也只是皮毛而已,你说说!陈家为何那么有钱,还不是熬制鸦片得来的,熬制烟膏无论谁都会,随便找一批人就能开个工坊,他能开我们为何就不能?到时候,钱咱们自己赚,分钱咱说了算,什么万两、5万两的都不在话下,你是县里第二把交椅,分钱能少的了你的?只怕到那时候,你只会嫌银子多得搬不动了。” 撇开商贾自己干?秦县丞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要说胆子大的贪官,最多也就是支持商贾,从中牟利,可没听说过那个贪官胆子大到敢自己贩卖鸦片啊! 李元宏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笑道:“整个晋南都在种鸦片,谁管得了?咱们曲沃县还不是你我说了算,你不说出去,我不说出去,皇帝老子也不知道!” 秦县丞惊异的看着李元宏,愣愣的过了半响,心里琢磨着利害关系,要说李元宏的话确实很有诱惑力,他秦县丞已经年过四十了,一个捐纳来的小官,升迁的机会基本上是没有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在任期间多多刮些养老银子,当然,近年来银子确实攒了不少,但花销也不少啊,每年除去自己挥霍的、孝敬上宪的,落到自己口袋的只有一千多两。 如此这般,一旦宦海无情,自己丢了这个县丞,自己后半生还能继续锦衣玉食吗?肯定不行,所以必须抓紧时机,在手中有权的时候,多多刮银子! 但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若是跟着这个新任知县干,去得罪陈家,很可能会丢官,毕竟这个李元宏只有十七八岁、又没有什么后台,他有这个能力整倒陈家吗? 秦县丞思虑再三,说道:“大人的话,卑职听得懂,但陈家的势力很大啊!想整倒他,恐怕要冒风险!” 李元宏哈哈大笑道:“笑话!干什么不冒风险!要说风险,陈家贩卖鸦片不冒风险?你袒护陈家,为虎作伥难道不冒风险?朝廷一旦严查严办,你是逃不了一个菜市口问斩的,但富贵险中求,陈家冒了风险,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你冒了风险,每年就能赚到几千两,到现在谁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呢?说实话,陈家的势利我能不知道?就算你想丢官,我还不想哪!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轻易出手!” 秦县丞被李元宏一番话说的有些心动了,但还是犹豫不决,套问道:“大人你可有什么计策?” 李元宏嘿嘿奸笑道:“万全之策!到时候,只要你听我的吩咐就行了!咱们不玩明的玩阴的,我要让陈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秦县丞望着面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背后升起一丝寒气,过了半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牙道:“卑职听您的!” 李元宏看着秦县丞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冷笑:“我说的万全之策是对我而言,对你来说,就是万劫之策了!不要怪我心狠,实在是你作孽太多!” 。。。。。。 与此同时,在城南的聚仙居里,也在上演一出好戏!不过这次的主角却是王雁归。(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螳螂捕蝉 《一品县令》下周一开始,正式展开,每日更新~章,我的任务是奉献一本经典,兄弟们只需点一下,推荐几票,老牛在这里唱谢了。 —————— 王雁归在县城近郊察访了两日,也得知鸦片商之间颇有间隙,按照李元宏和庄师爷的商议,她也要煽风点火,把这个间隙再扩大几倍。 聚仙居二楼摆着三桌酒席,城里主要鸦片商都会聚于此,只是少了陈家一家。 王雁归端起酒杯,向各位敬了一杯,朗声道:“今日我代知县大人,请各位喝酒,咱们同在一城,相互照应的时候多,所以诸位千万不必客气!” 本来王雁归只是一个普通的捕快,按理是没有资格代表知县说话的,但李元宏手头又没有其他可相信的人,只好派她来了。 但是众商贾可不这样认为,那李知县与王雁归的韵事早已传遍了县城,谁都知道这两个是一对同性鸳鸯,不过王雁归的娇娆貌美也是公认的事实,别说是李知县,就是他们也想蘸一指头,如果不是王雁归武艺高强的话! 所以王雁归代表知县大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端起酒杯,一同饮下一杯,王雁归扫视了一眼众人,朗声说道:“知县大人此次命我前来,是要告诉各位——诸位以后不要再经营鸦片生意了!” “当啷啷!”十几个酒杯同时落地,众商人齐齐目瞪口呆的望着王雁归,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响,那个叫田万财的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道:“知县大人是要禁烟?” 众商贾顿时叫喊起来:“他敢!佟知县都被我们挤走了,他还想重蹈覆辙吗?” “他敢禁烟,我们就全部罢市,我开的五家米铺明天就停业!” “我的布匹庄也停业!” “我的药铺也停业!” “我的棺材铺也停业!” 。。。。。。 王雁归微笑的看着众人,等嘈杂声小了才缓缓开口道:“诸位误会知县大人了,大人不是要禁烟,而是因为陈展角。” 一句话让众人静了下来,有人问道:“这与陈家有什么关系?” 王雁归叹气道:“我家老爷也是被逼无奈啊!他好容易当了这个知县,不想刚一上任就丢官!那个陈展角给我家老爷说了,他要独霸曲沃县的鸦片生意,让我家老爷查禁各位的鸦片作坊,下公文不让农户将罂粟果卖给其他商贾,否则就要让我家老爷丢官!” 田万财插口道:“不对啊!前日我家管家在衙门里遇见知县大人,他还说要为我家讨个公道,惩办陈家的。” 王雁归瞪了一眼田万财,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家老爷初来曲沃,不知道陈家的厉害,受你的蛊惑,去找陈家理论,一去才知道陈家手眼通天,陈展角一怒之下,要教训你们,于是逼我家老爷就范,这就是今日我就找各位前来商议的缘由了。” “他妈的,这个该杀的陈展角要断了我等的财路啊!” “谁断了我的财路,我就断了他的生路!” “我和他拼了!” 众商贾丝毫没有疑心堂堂知县大人会骗他们,愤怒的叫嚷起来,平时陈家仗着财大气粗、后台硬,欺负欺负他们也就算了,但这一次是彻底要将他们逼上绝路啊,忍耐也要有个底线,再不奋起反击,今后在曲沃县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王雁归也是个心细的人,他知道,这样编的谎话是不能持久的,若是在座的无论哪个商人与陈展角有交情,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那这谎言很快就会被揭破,所以必须把路堵死。 于是王雁归“义愤填膺”道:“可不是怎的!我家老爷也气得现在还在衙门里呕气呢!若是听陈展角的,对不住各位啊!今后我曲沃县还要仰仗诸位呢!但若是不听他的,又要丢官!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下面的商人听出王雁归的口气,知县大人问他们该怎么办!这就说明,知县大人是想偏袒他们,否则今日也不会请他们来赴宴,单单不叫上陈展角了。 田万财早就与陈家有仇,于是第一个站起来,向在座的商人喊道:“他陈家往日欺负咱们,前几天还将我的家仆打伤,这些咱们都可以忍!但今日陈家既然要斩尽杀绝,咱们又岂能坐以待毙!知县大人宽厚,要为我等做主,理又在咱们这边,这一次,咱们不能忍了!大家跟着知县大人干吧!大人让咱们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田万财这一番话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将知县大人与他们捆在一起,借助李元宏的力量整倒陈家,只是他没想到,这却正合了李元宏的心意。 “李大人公正廉明,我们不能冷了他的心啊!“ “对!知县大人为了咱们做主,咱们还怕什么!跟着李大人干了!” 众商人叫嚷着,纷纷挽袖子解衣领,像是即刻要跟着知县大人去赴汤蹈火一般。 王雁归见火候已到,故作为难道:“诸位如此这样,是要将我家老爷推上火焰山啊!要知道此事一旦泄露,我家老爷的乌纱即将不保啊!” 田万财瞪视了一圈,猛然将桌上的酒杯摔到地上,喝道:“今日我等商谈之事,谁若是说了出去,老子与他誓不两立!” 看见田万财摔杯明誓,众商人知道现在到了表态的时候了,若想拉着知县大人和他们一起干,只有让他没了顾忌才行,于是桌上的酒杯都也跟着倒霉了,一个个都被摔到地上,跌的粉碎。 “口说无凭!我等立字为证!” “好!” 一群准备算计陈家的鸦片商人,纷纷在一张写着誓言的白纸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们没想到——就连他们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 王雁归见此,知道今日的正戏可以开始了,不慌不忙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家老爷和你等都已没有退路了,咱们大伙现在商量商量如何对付陈家!” 本来热烈的场面一下又静了下来,曲沃县的人都知道陈家的势力,别的不说,陈家养的家仆庄丁就有好几百,而且很多都是练家子,来硬的肯定不行,只能来阴的。 王雁归早已有了主意,但他身为知县的代表,不方便说出来,但见众商人笨的可以,知道再不说就会让众人心生知难而退之心,当下也不再犹豫了,说道:“今年农户的罂粟果已经开始预订了,他陈家仗着财大气粗,将价格提高了一成,用以排挤你等,但是,如果你们将订购银从一亩地4两银子提高到8两银子的话。。。。。。” “8两!”众商人一惊,一亩地产的罂粟成熟之后,实际收购价一般都是订购价的两倍,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如果将订购价从4两一下子提高到8两的话,到了实际收购就得花16两。 王雁归微微一笑说道:“觉得贵了?” 田万财苦着脸,说道:“这样算下来,这一年的鸦片生意不但不赚钱,还要赔银子啊!” 王雁归柳眉一竖,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我家老爷都提着乌纱跟你们干了,你们还这般斤斤计较,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只要整倒陈家,你等还愁没钱赚吗?” 田万财见王雁归发怒了,猛一拍脑门,赶紧说道:“是我糊涂了,您继续说!” 王雁归白了一眼,继续道:“你们将订购银提高到8两之后,陈家肯定有所反应,若是拼财力,他陈家虽然银子多,与你们斗下去也必定是损失惨重,况且他陈家绝不不是善类,否则养那么多庄丁干嘛用?所以陈家必定会采取三个办法,其一是逼迫我家老爷,以衙门的名义限制你们订购罂粟果,其二是威逼农户,让他们不敢收你们的银子,其三是寻衅闹市,滋扰你等在县城的商铺、家宅,让你们知难而退。”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王雁归继续道:“我家老爷自然不会妥协,剩下就看你们的了。农户们单门独户的当然惧怕陈家,但若是你们将家仆庄丁联合起来订购罂粟果,那农户们肯定会依附与你们,毕竟4两银子与8两是不能比的。第二步,明日里,你们就在县城散布风声,说你们将今年的鸦片膏的售价从以前的一箱0两减到0两。” 一下就减了0两,我的妈啊!今年的鸦片生意赔大发了!但这次众商贾没敢言语,忍着心痛,继续听王雁归忽悠他们。 “陈家听见风声后,肯定会吃惊,到时候必定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砸你们的店铺、殴打你们的家仆,堵你们的宅门。。。” 众商贾脸都绿了,纷纷心想:“废话!陈家能不吃惊嘛,连我们都吃惊,再说了,砸的是我们的店铺,打的是我们的人,好事全让我们摊上了,你知县大人做什么去?与其这样,干脆我们还是卷铺盖卷儿扯忽吧!” 王雁归看到商家们郁闷已极的眼神,心里一阵暗笑,继续道:“不过你们不要怕,一切都会在我家老爷的掌控之中!” “这样干的话,恐怕陈家还没整倒,我们就先被整挂了!用不着搞这么大动静吧?”棺材铺老板插口道。 王雁归瞪了他一眼,说道:“动静越大越好,没有动静,我们衙门怎么插手?只要出现大规模械斗或者骚乱,我家老爷就可以调动衙役和捕快镇压,到时候陈家聚众闹事挑拨民情的罪是逃不掉的。” “衙役捕快?靠他们这些鸦片鬼,恐怕我们逃得还没他们快呢!”一个人插口道。 王雁归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事情闹的大了,县衙还有权请绿营协助镇压,你们还有什么怕的?” 听他说完,众人议论了半响,田万财站起说道:“对!王捕快说的对,一定要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陈家的罪责就越不容易洗脱,最好死几个人就更妙了!到时候再大的官也罩不住他陈家。” 众人一阵头晕,这田万财还真够狠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接下来李元宏开始实施最关键的一步,他写了一封信,不是给任何人写的,也不是用中国字写的,而是一篇英文信。 重新投胎都十七年了,他的英文早忘的差不多,不过还得感谢伟大的国家四六级考试,硬是让他还记住不少英语单词,于是东拼西凑勉强写了英文协议书。内容大致如下: 英商汤姆(英文人名李元宏只会用汤姆这个单词)愿与陈展角先生合作,共同在曲沃县开办鸦片作坊,英方负责鸦片提纯,陈展角先生负责罂粟收购和鸦片出售,所得利润四六分成。(李元宏不会鸦片和罂粟的英文单词,只好汉语拼音代替了。) 庄师爷拿起信左看右看都不敢相信,敢情这个黑小子还会英各利西啊!看来真是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只是他不知,这篇东拼西凑的英文信与goodgoodstudy、daydayup(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信被交给了秦县丞,秦县丞送往了陈家,陈展角也被搞得莫名其妙,拿着一封看不懂的英文信,一个劲的瞎琢磨,难道是英国人想跟自己做生意?不对啊!自己不认识英国人啊!不过也没关系,听说与洋人做生意能赚大钱!只要能赚钱就行!不过先得搞清楚信里写的什么? 秦县城与陈家交厚,陈家自然不会疑心,还把那封英文信像圣旨一样供了起来,等着信的主人前来找他共同发财。 ~~~ 一切完毕,接下来的几天,曲沃县里热闹起来了。 据衙役们探知,鸦片商们忽然将预订罂粟果的价格提高到8两,农户们自然愿意卖个高价,于是陈家再也订不到一亩地的罂粟果了,于是陈家派出上百家丁,堵截其他鸦片商派出的人,同时威逼农户,于是商贾之间的摩擦不断,就连一些强硬的农户们也敢于趁乱抵制陈家,近几日不断有人被打伤。 再说城里,众商贾同时放出风声,要大幅降低今年的鸦片膏的价格,于是很多外地的货商都纷纷与陈家解约,一开始还有一些老主顾力挺陈家,但商人总是惟利是图的,最后也都慢慢转了风向了。 陈展角突然被整的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直气得火冒三丈,这曲沃县的商人,从来都是很听话的,怎么近来一个个像吃了春药一样强硬了,于是陈家派出管家去挨家找其他鸦片商谈判。 但众商贾一来是已经立约发誓不与陈家谈判,二来也是害怕面对咄咄逼人的陈家,所以陈家的管家到处碰壁,连其他鸦片商的面都没见到。 这下陈展角发火了,好!你们不见!我就让你们来求我!要说陈展角也是一个狠角色,整人的花样实在不少。 很快,田万财的旱烟作坊被砸,所有旱烟叶全被扔进水缸泡茶了。 布匹店有七八家被封,所有布匹被展开铺街,竟然从县城东头一直铺到城西头。 四五家米铺里被放满了耗子,那耗子一个个吃的膘厚毛长,跟小猪一般。 南北药铺的药材全被投入县城各处的井里,不过这倒是陈展角做的一件大好事,据说从此以后曲沃县再没闹过瘟疫。。。。。。 这还不算完,那些鸦片商各家的宅门口也被陈家彪悍的庄丁堵起来了,出来人就打,吓得他们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向知县大人求援了,不过好在每家库存的粮食倒是充足,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就是没有蔬菜吃而已。 陈家有心显示自己的势力,搞得整个曲沃县城里一片狼藉,死气沉沉,百姓没急事绝不敢出门,生怕殃及池鱼了。 形式在几天之内急转直下,签押房内有人坐不住了,王雁归对李元宏说道:“大人,已经四天了,再不去弹压陈家,那些商人就撑不住了!” 庄师爷也道:“是啊,现在很多农户都不敢出工,生怕陈家找茬!而城里的百姓也都家门紧闭,再这样下去,曲沃城就变成死城了啊!” 李元宏正在专心致志的写信,嘴里“嗯”一声就再没有下文了。 王雁归一下急了,一把夺过李元宏的信纸,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写信!我倒看看你写的信有多重要!” 王雁归刚扫一眼,就将信纸一把拍在李元宏脸上,恼羞成怒道:“无耻!卑鄙!” 庄师爷好奇的捡起信纸,笑着念道:“老爹,你给我说的媳妇我不喜欢,那个菜花,屁股太大,像只青蛙,奶子太翘,像根香蕉,我喜欢村南头的柳叶儿,上次八月十五,我还在咱家草垛上亲了她一口来着。。。。。。” “哈哈哈!大人好文笔!好。。。。。。”庄师爷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去去去!你们凑什么热闹!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哪点卑鄙无耻了!”李元宏说着一把夺过信纸,忽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撑不住了?” 遇到这么一个知县大人,还有什么话说!王雁归无奈又重复了一遍。 李元宏呵呵一笑说道:“撑不住?呵呵!我要得就是他们撑不住!你们想想,他们要是撑的住,咱们还有什么戏,他们撑不住就要急了,到时候,只要略加挑拨,立马就会搞出大动静来!” “你就不怕众商贾倒戈?”王雁归怕的就是这个。 李元宏摆了摆手说道:“倒戈?家门都被堵住了,他们倒的出来吗?就算他们摇着白旗出来,陈家一向蛮横,这次被他们整了,能放过他们?这叫城下之盟!这次服输了,以后再想翻身就难了,那些商贾才不傻呢!再退一步说!不是还有咱们呢!只要咱们不倒,鸦片商们就还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他们就不会低头,这样,王捕快,你每天向各个商贾家里射一支带着书信的羽箭,就说我们的援兵马上到了,叫他们再挺几天!” “援兵?咱们哪来的援兵?”王雁归纳闷道。 “现在当然没有了,不过只要再过几天,城里闹将起来的时候,援兵自然就会来了!”李元宏又写起了第二封信。 王雁归见李元宏不急不躁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气道:“你还敢瞒我!你是不是不拿我当兄弟?” 李元宏被揪的直咧嘴,指着庄师爷道:“好兄弟,你轻点!主意都是他出的,你问他啊!” 见李元宏将祸水引向自己,庄师爷暗骂一声“没义气!”赶紧摆手道:“王捕快!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其实是此事关联极大,实在是怕你担心!我们的援兵就是——太原镇总兵丁满江。” 庄师爷和李元宏当然不敢告诉外人,因为他们要动用皇上给他们的兵部火漆关防信笺,来请太原的救兵了。 这个主意也确实大胆,皇上给他们的兵部关防,是为了让李元宏每月将地方上的实情畅通无阻的直奏上去,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个胆大包天的李元宏竟敢挪做他用。 其实,对付陈家的几百名庄丁,根本用不着请管辖数千绿营的总兵大员,只要请个游击都司之类的,带上一营兵过来就足够了,但庄师爷考虑到三点: 其一、陈家在山西的官场上很有背景,不少四品道台五品知府的都和他熟,游击都司之类也不过就是三四品,镇不住陈家,(清朝的武职与文职相比,同样品级的文官地位较高,一般情况是,武职的品级加一才与文职地位相当)所以只有总兵这个级别才能毫无顾忌的惩办陈家。 其二、兵部关防文书最低也只能到达总兵衙门了,根本不可能直接调动级别更低的军职了(这就好比现代的国防部不可能直接向营一级军官下令一样。) 其三、目前的这个太原镇总兵是刚从福建水师调来的,不可能与陈家有密切的关系,再说本来也是他管辖内的事情,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功心切之下,一封文书过去,他还不得屁颠屁颠的赶来。 当然了,李元宏的兵部关防是冒用的,里面的文书可不能冒充兵部了,李元宏还是以知县的名义写的文书,只是里面的内容却是将曲沃县的局势夸张了好几倍。 王雁归这才明白了,怪不得李元宏和庄师爷不肯明说,其实是这冒用兵部关防,实是犯了杀头的大罪,而现在他们将这等大事告诉他一个小小的捕快,也证明二人已将他当做自己人了。 失去了父亲后,王雁归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而今日,一个知县,一个师爷将他当做真正的朋友,实在令他又是感激,又为李元宏担心,不由问道:“那总兵大人万一问起你的兵部关防是哪里来的,岂不是要糟了?” 庄师爷呵呵一笑:“官场上的事情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只要将这一摞子兵部关防往他面前一丢,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谅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说着将那三十六封道光给的盖着关防的信封往书案上一顿,看的王雁归目瞪口呆。 “正好!我先用两封!”李元宏刚给总兵写完文书,正好看见信封,顺手就揣进了信封,交给王雁归说道:“送往曲沃县驿丞!告诉他,这一这封送往陕西大荔县,这封送往太原总兵府,都是六百里加急!” 庄师爷和王雁归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两封?” “你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终身大事也急啊!六百里加急!别浪费。”李元宏理直气壮道。 庄师爷……※%¥# 王雁归……#¥%◎(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我该杀啊 四天后,李元宏和庄师爷估计太原总兵的援军将至,庄师爷出城,顺着官道向北,接应绿营兵去了,而王雁归则用羽箭通知众商贾,时机已到,只要他们集合所有家丁,捣毁陈家的店铺、鸦片坊,届时就会有绿营兵和衙役们前去援助。 接下来李元宏又命令秦县丞,从捕快和衙役中间挑选那些鸦片鬼,身穿便衣,全部换上腰刀,今晚陈家的鸦片作坊一闹起来,就带领捕快和衙役们冲往陈家大宅,就说是知县大人派来保护陈家的,尤其是那封英文信。 李元宏算盘打的不错,他让秦县丞去陈家,一半是为了就是为了保住那封英文信,另一半却是为了将秦县丞也牵连进去,乘机整倒这个贪官污吏,再说秦县丞到底与陈家关系密切,陈家不会对他起太多疑心。 之所以挑选那些鸦片鬼衙役,是因为今晚的局势肯定非常混乱,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太原的援兵可能因故到不了曲沃县,商贾们也可能不敢与陈家真的打起来,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今晚的计划就失败了,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为了不至于将事态搞到无法挽回,派这些鸦片鬼正合适。 他们平日里与陈家比较熟络,也收了不少陈家的银子,派他们去不会引起陈家的疑心,更不会在陈家打砸抢了,这样,一旦今晚计划失败,李元宏就可以说:“我是派人去保护你们陈家,而且派的都是你陈家的老朋友,老熟人!这个安排够体贴,够温馨吧!” 能想到的,李元宏和庄师爷都想到了,想不到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三更天,田万财的宅子内却是灯火通明,家里0多名家仆庄丁都手拿刀棍斧锯,整装站在院子里。 田万财和管家田波起站在台阶上,瞪着眼,叉着腰,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那场面、那气氛,像极了一支夜袭敌营的敢死队。 “我田某人平日待你们怎么样!”田万财大声吼道。 “好!”一片轰然叫好声。 “诸位在我田家有呆了十几年的,有从祖上就在我田家的,可是说与田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近的情形大伙也看到了,他陈家太过分,要将我田家赶尽杀绝啊!今晚,咱们曲沃城九家大户已经约好了,誓要整倒陈家,大家伙放心,只要咱一动手,衙门里的捕快就会来帮咱们,连绿营兵也会前来援助,大家敢不敢跟我去干!” “敢!” “好!所有人今年的工钱翻倍,走!” 宅门“吱呀呀”洞开,守在门口的陈家庄丁本来都靠着墙边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开门声,都是一个激灵,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蜂拥而出的田家家丁揪翻打倒,一个个捆了个结实。 首战告捷,田家众人都是一阵兴奋,沿着大街就冲过去,刚跑的没多久,却见从左面、右面街上同时冲来大群人,田万财一看之下心里大喜,原来是其他鸦片商家也冲了出来。 如同几股小溪汇入河水一般,一条街上忽然间就聚集了00多人,人声鼎沸,刀棍林立,一起向城南涌去,而城南的整个廊子街面就是陈家的店铺和鸦片作坊。 现在是夜深之际,陈家的店铺都已上了门板,此时却被众人一个个用斧头劈开,睡得正憨的店铺活计被一个个从床上拖了下来,鬼哭狼嚎的一顿暴打之后,统统捆在柱子上了。 众人又将店铺里的货物全部破坏烧毁,不出一刻,廊子街一带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整个曲沃县城罩在一片黑色的烟雾之中,红光耀着黑云,彷佛滚滚而至的夹杂着雷电的风暴,让人不寒而栗。 一开始,众人只是为了报复陈家,但渐渐的,局面就失去了控制,这群打红了眼的人,发狂般的砸抢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就连邻近的住户也跟着糟了殃。一户户家门被劈开,家具锅碗被砸烂,家里的男人被打伤,于是这些住户也纷纷拿起菜刀、擀面杖堵在自己家门口,逢人就打。 而陈家的主宅也在城南,早已得到了报信,众多的家仆庄丁集合起来,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只要在店铺出现的人,便被认为是捣乱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住就揍、 县城本来就不算大,这一大打起来全城都晓得了,不少好事的人也赶来凑热闹,还有一些地皮流氓也赶来趁乱抢劫财物。 一时间,鸦片商们的00多人,陈家的400多人,附近的100多住户,闻声赶来的00多人,1000多人聚集在狭窄的街道两旁战作一团,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到处都是举起的棍子,抡下的拳头。木材烧裂的“啪啪”声,院墙倒塌的“轰隆”声,厮打发出的喊杀声,被砍伤发出的惨叫声,女人的哭叫声,男人的呻吟声,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直把整个曲沃县城搅得如同一锅煮沸的汤水,剧烈翻滚着。 ~~~ 此时,城北衙门里的李元宏早已听见了喧闹声,虽然计划早已安排妥当,但听见动静如此之大,他还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签押房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等待着消息。 不一会儿,王雁归疾步赶了进来,一见李元宏也顾不上行礼就叫道:“乱了!全乱了,到处都在打砸抢,现在不止陈家和那些鸦片商,连很多百姓也卷了进去,很多房子被点着了,还有不少店铺被砸,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根本无法估计了,而且局势正在扩大,已经从城南向城北蔓延了!” 李元宏一愣,吃惊道:“怎么会这样?那些普通百姓怎么会卷进来?” 王雁归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道:“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场面又乱,只要战团卷到哪里,哪里就是打作一团,人人都在打,人人又都在被打,所以百姓们为求自保也打了起来,当然还有很多趁火打劫的,趁机报复旧仇的。。。。。。” 李元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本想着事情大致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不由悔恨交加,照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巴掌。 王雁归见到李元宏如此,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情急之下一把拉过他的双手,叫道:“大人,您醒醒!不要这样,无济于事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控制住形势。。。。。。对了!不是还有庄师爷呢吗?只要绿营兵一到,局势就会很快控制住的!大人!” 一句话叫醒了李元宏,却见他猛然一个激灵,一把拉起王雁归的手就往门外冲,边跑边喊道:“千万。。。千万不能让绿营兵进城,他们一进城就完了!” 王雁归被拉的莫明其妙,急道:“为什么?” 李元宏已经顾不上解释了,出了衙门口就向城北冲去,王雁归也在后面紧紧跟着,正在这时,只见远处的城北门忽然火光一闪,一声巨响传来,直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动——城门被炸开了。 马队! 黑糊糊的看不清数量的战马,从李元宏和王雁归身边一略而过,直直冲向城北打砸最剧烈的方向。 李元宏知道,一般肃靖地方的治安,是根本用不上骑兵的,只有遇到叛乱、大规模骚乱,副将以上衙门才有资格调动骑兵,看来来的正是太原总兵衙门的军队了。不由心中更是焦急。 紧接着,后面跟来的是身穿天青色褂子的绿营兵,个个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按着腰刀,急匆匆的向城北奔去,李元宏连忙迎了上去,大声道:“总兵大人在哪里?” 哪知那些兵丁一见李元宏,“镗啷啷”十几把腰刀同时出鞘,立即将李元宏和王雁归围在中央,为首的一个把总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元宏知道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是曲沃县令啊!就是我写信请你们来的!” 那个把总上下打量一番李元宏,见他虽然穿着七品官服,却没有戴官帽,脚下也没有蹬官靴,于是对左右说道:“先将他们押下去,等总兵大人来了再说!”两边上来几人,就用刀将李王二人逼向墙角。 李元宏眼睁睁看着一队一队兵丁依旧向城北赶去,急得冷汗直冒,高声叫道:“总兵大人什么时候到啊!我有要紧事禀告啊!不能拖延哪!” 把总脸色一冷,喝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有什么要紧事!我们总兵离此恐怕还有十几里地呢!你慢慢等着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李元宏和王雁归虽然没被用刀逼着,却也失去了自由,被几个兵丁堵在墙角,出去不得,急得李元宏跺脚怒吼,却毫无办法。 过了半响,王雁归忽然指着城北,兴奋的说道:“大人你听,打砸声小了,看来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李元宏呆呆的望着北面,仰天长叹一声:“我该杀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血染曲沃 一个时辰,李元宏一直蹲在墙角发呆,王雁归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原先制定的计划不是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吗?为何知县大人反倒如此痛苦呢! 东方开始发白了,这时,一队手拿火枪,身着青一色膘骑牛皮甲的亲兵从城门缓缓走来,队伍中间是两顶绿呢大轿,前面是一个骑在马上的游击作先导,悠哉游哉的向这边过来。 总兵就在轿子里了,李元宏一个激灵,猛然站起,高声叫道:“丁大人!丁大人!我是曲沃县令啊!” 落轿,轿帘一掀,出来的不是总兵,却是庄师爷,一看见是李元宏,先是一怔,赶紧向后叫道:“丁总兵,我家老爷来迎接您了!” 这时后面的一顶大轿才落下,一个体态臃肿,身着金黄色甲胄,头戴镶金半月盔盘的将军从轿子里挤了出来,之所以说是挤,是因为他太胖了,平时能坐下两个人的大轿被他一个人几乎撑满,临下轿还将头上的红樱碰的歪斜过去。看来他就是太原镇总兵丁满江了。 一个二品的高官,却是如此龌龊模样,若不是李元宏心急火燎早就笑出声了,丁满江看见李元宏,倒是一脸笑容,说道:“尊驾就是曲沃县令李元宏吧!我接到你的信,就星夜向这里赶来了,还好没有误事!” 一个总兵用这种口气对一个县令说话,看来是那封兵部关防起的作用了。 李元宏连忙躬身行礼道:“鄙县其实没有多大的事情,只是有些百姓闹事而已,当时卑职一时心急,写了那封求援信,实在是唐突的很,还请。。。。。。还请总兵大人速将您的不下召回!您也回太原吧!”李元宏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什么?!你让我回去!”丁总兵笑容立即僵硬了,心道:“我一个堂堂总兵,岂是你说招来就招来、说赶走就赶走的,就算你跟兵部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先不急回去,虽然骚乱已经平息,但恐怕还会有人趁乱闹事,靠你们那些衙役不行的,还是让我的兵来帮贵县恢复治安吧,这也是太原镇宪内的差事嘛!”丁满江嘴上说的客气,其实无非是想要些银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那些当兵的没有钱,哪个会替你卖命!他又是领太原镇总兵后第一次带兵出来打食,不能给当兵的说他窝囊吧!连到手的银子都不会刮。 一边的庄师爷不知道李元宏为何忽然改口了,但知道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既然现在丁总兵不见钱财不走路,脑子一转,赶紧说道:“丁大人,这样吧,您先召回您的部下,其他的好商量,我们知县大人心里有数的!” 这才象话嘛!丁总兵立即对先导游击说“叫兄弟们回来吧!” “嗻!”游击快马离去,李元宏心焦城北的状况,也跟着过去了,庄师爷和王雁归紧跟其后。 三人一边走,李元宏才知道,庄师爷一路向北,走了四十几里地就遇见了丁总兵的绿营,丁满江听说他是曲沃县令的师爷,是来接应他们的,对庄师爷倒是满客气,按照计划,夜间赶到了曲沃县。 但丁满江以前是福建水师的,不会骑马,只好坐了一顶大轿,他对庄师爷倒也挺照顾,也让他坐了一顶,但如此一来,轿子前进的速度就比绿营兵慢了许多,与先行的部队慢慢拉开了十几里的距离。 而先行的军队见到城内火光冲天,知道城内已经大乱,反正军令已经下了,早进去晚进去一个样,索性炸开了城门,一拥而入了。而丁总兵足足拖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说着话,三个人来到了城南,刚一进入南大街,三人的目光就被集中在一个凉亭飞檐上,只见上面从上到下,挂着一串红黑杂乱的圆球,在晨风中左右摇荡,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几个被穿了耳朵的——人头。 李元宏只觉得眼前一晕,“哇“的一声,吐了一地,蹲下身子不住咳嗽起来。 王雁归到底是个捕快,杀人的事情见得不少,所以没有李元宏反应那么剧烈,但他也从没见过一次死这么多人,而且死的这样惨!当时也吓得脸色煞白。 倒是庄师爷像没事人一般,踱步向前,对一名正在擦刀的绿营兵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绿营兵看了看庄师爷,说道:“都是昨晚闹事的叛匪啊,那边还有很多呢!”说着指了指北面的街道口,只见那里已经推起一座尸山了,只是所有的尸体都没了头颅。 庄师爷回到李元宏的身边,轻轻替还在呕吐的李元宏锤了锤背,沉声道:“我们错了!” ~~~ 李元宏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晚所有在街面上的人,包括陈家的人,众鸦片商的家丁,住户百姓、也包括趁火打劫和看热闹的人,一共14人,除了个别逃脱的以外,全部被杀,所有首级都被割下,作为剿匪的功绩上报军机处。 同时遭殃还有陈家和待在陈家的秦县丞以及那群衙役们,陈家被屠是因为绿营兵一路追杀逃回主宅的陈家家丁,而秦县丞和衙役们被杀是因为他们手里拿着刀! 同时,丁满江的副将还在陈家发现了那封供在堂上的英文信,看到这封信,丁满江更是喜出望外,他虽然不懂英文,却毕竟在福建水师的时候与洋人打过交道,有这么一封信,就更是坐实了陈家叛乱的罪行,况且一次杀了一千多叛匪,这样大的事情一定会上报皇上的,而道光最是痛恨英国人了,更痛恨勾结英国人的内奸,只要将这封英文信往上一交,他丁满江就会被皇上大大的褒奖一番。 于是丁满江的绿营兵干脆洗劫了陈家,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劫掠一空。反正主人都被杀光了,财物有多少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丁满江这一趟差出的实在太划算了,既能得到朝廷褒奖,又能大赚一笔,还在属下面前树立了“能刮钱”的光辉形象,可谓一举三得,所以他临走的时候,对李元宏的态度别提有多好了,甚至连辛苦银都没问李元宏要!意思是“下次有这样的大好事还叫我哦!” ~~~ 一连三天,李元宏茶饭不思,一直坐在那里发呆,这可急坏了王雁归,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烧了不少好菜,但就是无法让李元宏进食。 “大人,这是你最爱吃的黄闷鸡啊!你倒是动一口啊!就吃一小口,乖!”没反应,王雁归无奈的看着庄师爷,意思是轮到你了。 庄师爷磕了磕烟锅,凑过去对着李元宏的耳朵说道:“元宏!你爹来信!”没反应。 “你媳妇柳叶来了!”没反应。 “王雁归是女人!”眼皮动了动,还是没反应。 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了!庄师爷跳出门口,大声叫道:“绿营兵来啦!” 李元宏一个激灵,猛地跳了起来,通红着双眼,大声对王雁归吼道:“快!不要让绿营兵入城,快啊!” 王雁归不知所措的看着李元宏,而庄师爷又从外面跳了进来,对着李元宏大声吼道:“晚了!全晚了,14条人命全没了!都是你害死的!” 王雁归吓了一跳,心说庄师爷是不是疯了!这不是往大人伤口上撒盐嘛!他是想把知县大人逼疯啊! 李元宏一愣,忽然膝盖一软,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一滴、两滴,砸在地上,王雁归看仔细了,他的眼泪竟然是红的! 庄师爷见此也有些心酸,拍着李元宏的肩膀,说道:“是我们错了,不该招来绿营兵,但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都没事,你这么难过干什么?再说了,你这样哭,那些被杀枉死的人就能活过来?退一万步说,咱们也是为了曲沃县的百姓好啊!这一次,铲除了陈家,铲除了所有鸦片商,铲除了秦耀祖,还铲除了吸食鸦片的那些衙役捕快,一举四得啊!如此一来,今后我们禁烟的路就好走了!你现在不应该哭,而是应该想办法彻底根除曲沃县的鸦片毒害!” 李元宏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庄师爷的眼睛,哽咽道:“你说的对!” 庄师爷抚着李元宏的肩膀,心道:“经过这件事情,你长大了!你今后遇见的困难会更多,受到的挫折也会更多,你一定要在这些苦难和挫折面前挺住!你的路还很长!” 哪知李元宏忽然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对庄师爷说道:“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军队!” “什么?!”庄师爷和王雁归同时吓的一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赚钱计划(本日第三更) 从今日起,本书在起点首页的分类广告推荐可以看到,本周一老牛开始正式冲榜,从此以后,每日~更,每更000+,不停不断,大家监督。 所以老牛在这里厚颜无耻的请求推荐票,或许兄弟们要说:“俺也在看其他书,票都投给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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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商贾的家眷,大多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就算想再经营鸦片生意,恐怕也力不从心了,况且他们的男人、父亲、儿子就是因为这些鸦片才被杀害的,所以她们都发誓,子子孙孙永世再不碰鸦片生意。 同时,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都被杀掉了,没人知道这次血案与知县大人有关联,所以众商贾的家眷们都对这位解囊襄助的知县大人感恩戴德,逢人就说知县大人是个百年难遇的青天大老爷,宅心仁厚,体恤她们孤儿寡母,李元宏在曲沃县的声望忽然达到了顶峰。 接下来就是秦县丞和遇难衙役的善后事宜,李元宏自然不能说是他派秦县丞等人去的陈家,而是把他们的死归咎与秦县丞与陈家关系密切,见到城内大乱后,私自召集衙役捕快前去保护陈家,结果陈家没保护得了,连他们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对于他们的死,李元宏倒是没有丝毫愧疚,这些人平日里欺压百姓,搜刮民财,最可恨的是与陈家狼狈为奸,扶持罂粟果种植,庇护鸦片买卖,这样的人,放在现代也是一个枪毙,所以他们是罪有应得,当然李元宏也没有把事情做的太绝,而是拿出一笔钱,分给了秦县丞和衙役们的家属,也算作抚恤的意思。 至此,善后的事宜全部结束,但是,李元宏接下来面对却是两个更大的难题,一个就是已近枯竭的县库。另一个就是数万种植罂粟的农民。 这两个难题,也可以说是一个难题,因为如果资金充裕,李元宏完全可以进行种粮补贴,减税,为农民购买耕牛,购买农具,鼓励农耕,当然,减税是违反大清律例的,这项钱只能曲沃县承担。但近十万农户啊,这要花多少钱哪! 一说到银子,李元宏和庄师爷就犯难了,他们当初选择当知县就是为了银子啊,可现在倒好,不但没有搞到银子,连县库的银子都被用光了,这笔亏空如何弥补呢? 李元宏首先想到的就是道光,人家是皇上嘛!指头缝里一不小心漏点银子也够砸死他们的,于是李元宏拿起笔来就给道光写了一封信,在庄师爷的指导下,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将曲沃县的困境添油加醋的写了上去,将他们的难处也写的格外凄凉,就差没说他们现在已经率领全县百姓出去要饭了,真正是闻者动心、见者流泪了,其实归纳起来就两个字:“借钱!”六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回信也快,李元宏一看就傻眼了,一共就仨字:“没银子!” “奶奶的!这个抠门皇帝,连一万两银子都不借,我又不是不还他,信里还写明了给他利息呢!”李元宏气得用脚丫子在道光的信上一通乱踩。 “算了!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自己想办法!”庄师爷抽着烟,赌气道。 “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仨人一人掂把菜刀出去打劫吧!一个知县,一个师爷,一个捕快收买路钱,那就有热闹瞧喽!”李元宏还有心思开玩笑。 “说到打劫,我倒想出一个办法!”王雁归半天不吭声,一吭声就有惊喜。 “说说说!”一听说有办法,李元宏和庄师爷顿时像打了吗啡一样,立即精神起来。 王雁归思索片刻,郑重道:“我们曲沃是晋南的交通要道,从河南向北方贩运的棉花,从湖广向西北贩运的粮食,从蒙古向南方贩运的牛羊皮,江西的瓷器,江浙的丝绸和茶叶,陕西的纸张,两淮的行盐都要从我曲沃县经过。不如。。。。。。” “设立关卡,收取税金!”李元宏一被提醒,立即反应过来。 王雁归点头道:“不错,这么多行商路过,只要我们设立关卡,路过的所有货物均收取十之有一或者二十有一的税金,那就很可观了,而且这个款项是源源不断的。” “不行!”庄师爷摇了摇头,说道:“设卡抽税的事情事关重大,不是我们一个县有资格实行的,据我所知,只有嘉庆年间白莲教造反的时候,一些大员帮办团练,为了筹措军饷,奏请皇上之后才设卡抽税的,就算我们秘密进行,也瞒不住人啊!随便哪个商人向上一告,咱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李元宏和王雁归郁闷的差点哭出来。 “不过嘛!雁归说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们可以从盐上下手!”庄师爷奸笑的看着李元宏。 一看庄师爷的表情,李元宏就知道他又有馊主意了,而且把握还挺大,急忙督促他说下去。 庄师爷成心让他们心急,慢悠悠的装了一锅旱烟,擦火点着,美美的抽了一口才说道:“你们肯定不知道咱们大清的盐法吧!大清的盐法实行的是行商引岸制度,也就是说,所有吃的食盐,都必须是商人贩卖的,卖的数量,销售的地区,都是划分规定的,不许多卖,更不许越界销售。” 李元宏纳闷道:“这跟我们缺银子有什么关系啊!” 庄师爷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当然有关系了,全国划分了十大盐区,分别是: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山东、福建、四川、广东、云南、甘肃,我们曲沃县就处于长芦盐区内. “但是近年来,河东潞盐已经枯竭,产盐量大不如前了,仅仅刚够官盐所需的数量,而私盐的数量就大幅减少了,于是两淮、山东和甘肃盐区的私盐就被偷偷贩卖入晋,但是因为盐区之间查的很紧,进入山西的私盐数量并不多,所以咱们曲沃县附近的州县,都是食用高价的官盐,盐价达到0文钱一斤。” 李元宏不耐烦道:“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盐价再高,咱们仨人也不能屙出盐来卖吧!” 庄师爷没好气道:“你懂个屁!咱们这里,到处都是盐!” “啊!到处都是!?”李元宏闻言立即东瞅西望,扣出地砖看地面,嘴里嘟囔道:“没有啊!莫非有个盐库藏在地下,嗯!肯定是,我叫人来挖。” 庄师爷算了服了!没好气道:“不是盐库,是盐碱滩!” 特别推荐:大明余孽大大的《谋清》,绝对经典。(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真神人啊 “盐碱滩?”李元宏坐直了身子,愕然道。 王雁归搭话道:“对啊!我们可以自己熬盐,咱们曲沃县有三条河流,一条是汾河,向西汇入黄河,另外还有东西贯穿的浍河和滏河,这三条河流经常泛滥,将两岸的田地都变成了一大片盐碱滩了,只要咱们将地里的盐熬制出来,肯定能卖不少钱!” 庄师爷欣赏的看着王雁归,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 王雁归又有些犹豫道:“可是,这是私盐哪,上面一旦查出来,咱们就不妙了!”他身为捕快,平日的一项日常工作就是查处私盐,但是现在,让他自己干起私盐,感觉怪怪的。 庄师爷笑道:“呵呵!不要紧,没人会知道的,你们难道忘了!咱们曲沃县盐商已经没了。”曲沃县的盐商张国忠,已经在那次骚乱中被绿营兵杀了。 庄师爷继续道:“盐商分为三类,一是场商,他们占据产盐的盐场,这类盐商不参与食盐的销售,与我们无关。二是窝商,他们有自己行盐的地区,可以将这地区的行盐权利租给别人卖盐。三是运商,他们没有自己的法定的行盐地区,而是租窝商的地区,自己运输食盐来卖。” “咱们曲沃县的原来的盐商张国忠,身兼窝商和运商两个身份,也就是说,他既有曲沃县卖盐的权利,又有负责从河东运盐到此的能力,但是现在他死了,就没人去向河东运城进盐,也没人在曲沃县卖盐,咱们只要控制住他的家人,逐步减少进官盐的数量,逐步加大我们熬制的私盐的zhan有量就行了!” 李元宏低头算了算,忽然问庄师爷道:“你一天吃多少盐?” 庄师爷想了一下:“一年下来,总要、斤吧!” “嗯!曲沃县人口有近十万人,每人.5斤来算,一年就消耗5万斤,每斤我们赚15文钱的话,一共能赚到75万文,也就是000多两银子!这也不多啊!要想让这万多农户们改种粮食,至少也要万两银子啊!”李元宏皱着眉头说道。 第二个方案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响,庄师爷忽然说道:“我记得在县南靠近滏河的地方有一片荒地,大约有40多顷,咱们可以打打主意。” 王雁归抿嘴笑道:“庄老爷子,你想钱想疯了吧,那块地虽然是无主之地,但根本没人会去种的,因为那里曾是一片乱葬岗,这些年被洪水冲过几次,尸骨都被冲走了,但谁敢要那块地啊!” 李元宏想了一下,灵机一动,说道:“这好办,只要咱们想点办法,就能让那里变成风水宝地!” “什么办法?”王雁归一下被提起了兴趣。 李元宏指了指庄师爷,微笑道:“得靠他了!” “靠我什么!”庄师爷被李元宏笑得毛骨悚然。 李元宏贼嘻嘻的揍到庄师爷身边:“你怕鬼不?” ~~~ 过了三天,曲沃县流传着县南的乱坟岗闹妖魅的传闻,起因是一个滏河边的泥户,半夜媳妇肚子疼要生产,泥户和母亲急忙抱着媳妇连夜赶往县城找接生婆,哪知路过乱坟岗的时候,忽然蹦出一个身穿白衣、口吐长舌、飘飘呼呼的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产妇吓得当场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还好母子平安,还是个大胖小子,泥户也不用找接生婆了,抱着媳妇儿子高高兴兴回家了。但是,县城里人心惶惶起来。 可没过两天,又有个醉汉看见了妖魅,所不同的是,他趁着酒劲把那个倒霉的妖魅狠狠揍了一顿,妖魅被揍的落荒而逃,而醉汉还从妖魅身上抢到一根烟杆。于是曲沃县的人也不害怕了——连个醉鬼都打不过的鬼,能力恐怕也有限。 “啊!庄师爷,你的眼圈怎么是青的!”李元宏假情假意的拿起一块热抹布,敷在庄师爷脸上,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庄师爷心里一暖,接过抹布,却看见李元宏和王雁归的嘴角直抽抽,没好气道:“想笑就笑出来吧!” “哈哈哈哈!”李元宏再也憋不住,裂开嘴大笑起来,笑得弯腰指着庄师爷道:“我说你还真敬业,装鬼才五天,就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装五天,你不用化妆也没人相信你是人了。” 王雁归抿着嘴又给庄师爷递上一条热毛巾,将跌打膏药敷在他的脸上,埋怨道:“师爷,你怎么连产妇也吓啊,万一出了事可是一尸两命啊!” 庄师爷苦着脸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在乱坟岗蹲了三天了,三天哪,难熬啊!好容易碰见人,也没看清就跳出来了,一看见是个产妇,倒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就溜了,好险!好险!老天保佑!那对母子平安无事。” 一抬头看见李元宏还在大笑,庄师爷气的大骂:“我这模样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硬让我蹬着高跷杆子,害得我跑不快,我能被那个醉鬼捉住?不干了,说什么我也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吧!”敢情是他被醉鬼追的满山乱跑啊! 见庄师爷生气了,李元宏赶紧赔着笑脸,又是揉肩又是捶背,庄师爷舒服的直哼哼,心道这黑小子还算知道疼人。 “我说老爷子,咱们的发财大计还没开始呢,能不能成功就看您这一蹬腿了,咱不能前功尽弃哪!您说是不是?”李元宏开始忽悠他。 “嗯!”庄师爷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咱们这一票干成了,您就是曲沃县的第一功臣,到时候生祠牌坊一修,您老就名垂青史了,您说对不?”李元宏继续忽悠庄师爷。 “对!”庄师爷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李元宏一下跳了起来,说道:“好!有您这话,咱就肯定能干成!明天起,您不用装鬼了,改装茅山老道!” “什么?还来!”庄师爷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的老高,抓起烟杆就往门外跑,边跑边说:“我啥也听不见,听不见。。。。。。” ~~~ 过了两天,县城里就来了一个脸上贴满膏药的老道士,手拿一根灰白面黑边底的布帆,上书“茅山降妖”四个大字,刚一入城,就站在城门口,手指南面,嘴里嘟囔着:“有妖气!有妖气啊。。。” 守门的门丁正闲的无聊,刚巧就来了好玩的,赶紧凑上去打趣道:“老道长,哪有妖气啊!我咋没看见呢?” 庄师爷扮装的老道士摇头晃脑道:“妖从北方来,乱坟岗上行,白魅身有丈,飘忽无定踪。” “喝!真准呀!”门丁一惊,这个老道刚进城门,就知道县北的乱坟岗上闹鬼了,而且还知道是个身长有丈,行踪飘忽的白衣鬼!真神了呀!他一个人热闹还不过瘾,连忙大声叫另一个门丁:“王三,快来快来!这个老道长真神了,他算出乱坟岗闹妖了!” 他这一吆喝,早晨进出城门的行人也跟着凑了过来,一个人问道:“他真的是算出来的?” 另一个撇了撇嘴,不屑道:“又是个江湖骗子,闹妖精的事谁都知道,随便打听一下就行了,这年头什么最多?骗子最多!” 庄师爷呵呵一笑,忽然伸手一指前面一个行色匆匆,身穿捕快衣装的人说道:“看见没!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捕快,他昨晚打麻将输了11文钱。” “王捕快,他说你昨晚打麻将输了11文大钱,是真的吗?”有好事者当即就要澄清。 那人正是王归雁,早与庄师爷串通好骗人了,故作惊讶道:“是啊!他怎么知道的?” 四周一阵赞叹声:“吓!真神人啊!”于是城门处的人越聚越多。 庄师爷有意卖弄,又一指远处慢悠悠过来的官轿,说道:“这是你们的县太爷,正要赶往汾河大堤视察河防!” 王雁归故作惊讶道:“不错啊!今年春汛将至,我家老爷就是要去大堤,视察堤坝是否牢固的!”当然,李元宏也是配合庄师爷立威的。 又是一阵赞叹声!正在这时,人群里一个老太婆颤颤巍巍挤了进来,哽咽道:“仙长啊!我儿子去直隶贩运烟叶,平时也就一个月一个打回,可是现在去了一个半月了,还没回来,听说直隶大雪,会不会途中有什么意外啊!仙长,求您给算算啊!” 本来好好的计划,又遇到意外了,他娘的是哪里蹦出这么一个糟老婆子! 庄师爷江湖阅历还是不错的,虽然突逢变故,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说道:“这位大娘,您先别急,找人的话比较麻烦,须得测字,还请你写个字,我才能算!” 这个时代,文盲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女人,会写字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就算这个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会写两笔,这么大年纪也早忘了。所以庄师爷有持无恐的从挎囊中取出笔墨,递给老太婆。 哪知这老太婆接过纸笔,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在城门,我就写个‘城’字吧!”说完三笔两笔写了个字交给庄师爷。 老天爷啊!你想我死就打个雷劈了我算了,别这么整我啊! 庄师爷彻底崩溃了,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接过纸笔,扫了一眼,略想了一下,干脆心一横道:“‘城’字左边是个‘土’,右边是个‘成’,‘土’字上下分为‘十’和‘一’,今日正是二月十一,也就是说,你家儿子今日就会回来。” 庄师爷准备开溜了,顺便看了看远处落轿观看的知县李元宏,心道:你看见了吧,咱就是这么倒霉!装鬼被打,连装道士也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我看你还是趁早想其他办法吧!早死早投胎,反正别让我这个倒霉蛋上场了。 就在庄师爷准备找机会溜走的时候,城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娘!您怎么在这里?” 老太婆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连忙抬头一看,正是出门一个半月的儿子,顿时喜出望外,上去就将儿子抱在怀里,老泪横流。 剩下的大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纷纷想到:“今天真是遇见神仙了?” 王雁归在一旁,拉了拉庄师爷的衣角,低声问道:“这也是你请的托?装得比你还像!” 庄师爷一脑门的汗,连忙把脸上快要滑落的狗皮膏压压紧,低声道:“他不是托,是真的!” 一句话,王雁归的汗也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风水宝地 李元宏大老远的看见这一幕,也是纳闷,心道我和师爷没安排这一出啊!肯定是这老爷子还怕他的威信立的不够,自己又找了个托,嗯!场面挺感人,效果很完美! 轮到他出场了,李元宏下了轿子,衙役替他拨开众人,知县老爷来到老道士面前,双手一揖道:“这位仙长!堪称神算也,鄙县佩服之至,敢问仙长来自哪家仙观?” “过奖!贫道是从茅山大真观一路云游到此的!”太熟了,庄师爷强忍着笑打了个稽首道。 “原来是道家正门茅山仙宗!失敬失敬!不知仙长可会降妖除鬼之法?”开始进入正题了,所以李元宏提高了嗓门,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庄师爷指了指布帆上“茅山降妖”四个大字说道:“算凶测吉只是贫道的偏学,聊以糊口而已,降妖除鬼才是贫道的本门。” 吓!周围人都是一阵惊叹,敢情刚才的测算,还只是他的业余爱好啊!降妖除鬼才是人家的专业!乖乖不得了,业余爱好都这么厉害,那专业有多厉害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听见妖啊鬼啊的,众人的兴趣一下被提到了极至,整个城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刚赶来看热闹的人不明所以。便有好事者唾沫乱飞的向新来的人讲述刚才发生“神迹”。 李元宏故作大喜样,大声说道:“仙长来的正好啊!我县南边有个乱坟岗,近来屡有妖魅扰人之事,仙长定要为我县除此大害,安一方百姓之心啊!”一把拉起庄师爷的手,就要走。 哪知庄师爷忽然高声说道:“出家人本不贪钱财,但我此次云游却是为接善缘、募集善银修缮我大真观的,所以,知县大人,这善银。。。。。。” 计划里面没有这段对白啊,李元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庄师爷趁机刮自己点钱啊,奶奶的,他还真会选时候! 李元宏拉庄师爷的手使劲捏了捏,舌动唇不动低声道:“你别玩了,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师爷嘴角微微一咧,装做没听见李元宏的话,继续高声道:“没有钱财,有玉佩金锁啊的也行!” 李元宏恍然大悟了,原来他是看上我爹满月的时候送我的金锁,早惦记上了。好!好!好!我暂且给你,你等着,回头完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元宏心疼的解开衣服,从红色小肚兜里掏出一块金锁,双手递给庄师爷,低声道:“你个卑鄙贪财的奸师爷!” 庄师爷哈哈一笑,就势将金锁塞入怀中,仰首走出人群,李元宏赶紧拨开众人,直接就把庄师爷塞进轿子了,对衙役轿夫喝道:“今日不去大堤了,我们带仙长去乱坟岗降妖除鬼!” 所有百姓巴不得早点看到精彩的除鬼场面呢!听见知县大人的话,兴奋的“嗷嗷”直叫,几百人呼啦一声跟着大轿一起向城南跑去。 ~~~ 乱坟岗是一大片略微凸起的丘陵,只是曾经被河水冲刷,上面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 众人来到乱坟岗下,庄师爷吩咐众人不得上去,以免被鬼怪缠身,独自一个人提着挎囊上去了。不一会儿,庄师爷就上到丘顶,将布帆插在高处,拿出一把木剑,挥舞起来。 因为没有树木挡着,庄师爷的一举一动都在山下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见到他开始舞剑,立即鸦雀无声了。 哪知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庄师爷还在那里舞着,只是动作越来越慢,好像是。。。累得不行了。 下面众人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唧唧喳喳道:“也不知道这位仙长能不能降住啊,我看他舞剑的样子好像很累呀,是不是妖怪法力太强,收不住啊!” “不可能,连醉鬼都打不过的妖怪,法力能有多强?说不定是仙长想把这个妖怪收作自己的坐骑或者随从呢!《封神榜》不都是这么写的嘛!”这人比较有想象力。 “我看不是,你们没看见仙长一边舞剑,嘴里一边叨叨不绝嘛!肯定是仙长正在和妖怪谈价钱!“这人比较有经济头脑。 偷偷转到丘后的王雁归也是焦急的满头大汗,他就等着李元宏给个信号,就可以立即点火了,但是李元宏好像忘了这事,一脸奸笑的仰视着远处的庄师爷,干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煞是惬意,“敢讹我的金锁!我就是不点火,我累死你!”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山丘顶端的庄师爷已经变成了慢动作,山丘下的众人提心吊胆的看着,生怕这个老道长下一秒会忽然晕倒。 李元宏见状,也知道到时候了,再不动手,那仙长若是晕倒了,这出戏就热闹了,当即向远处鬼鬼祟祟只露个头的王雁归挥了挥手。 忽然之间,从山丘脚下到山丘半腰腾起一片火光,接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天地间顿时灰蒙蒙一片,满天的飞砂走石纷纷落下,直把众人吓得一个个跌倒在地,面如土色,屁滚尿流。 而李元宏也好不到哪里去,吓得趴在地上,满头满脸的灰烬,心里暗骂道:“奶奶的,火yao埋多了!” ~~~ 庄师爷如同一尊战神一般,提着木剑从烟雾中缓缓走出,来到众人面前。 大家伙面如土色的看着老道长,乱纷纷说道:“仙长!您没事吧!” “仙长,妖怪降服了没?” “仙长!这么大的动静,那妖鬼是什么变的?” 庄师爷捋了捋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呵呵笑道:“没事了!这妖怪就是一只野鸡成精,现在已经被我震死了,你们可以上去看看!” 众人闻言,立即有几个胆大的冲上山丘,大声喊道:“是只山鸡精啊!好大个的山鸡啊!” 于是其他人也赶了上去,只见山丘的半腰,有一个洞穴被炸了开来,里面卧着一只比寻常大得多的花羽山鸡,旁边还有一堆白色的衣物。 那日的醉汉也在人群之中,指着那套白衣叫道:“没错,就是它,我揍的那个妖鬼就是它!” 这下好了!下面跪倒一片,神人、仙人得乱叫一气,也没有什么新花样,这时,李元宏也走了上来,向庄师爷行礼道:“仙长法力高强,为我县除此大害,鄙县实在感激不尽,不知这块地方以后还会有妖怪吗?” 庄师爷大声道:“此地之所以出了山鸡精,正是因为此地风水极好,日精月华源源不断,山鸡得了如此宝地,自然能修炼成精,不过没有关系,我已在这附近布下大阵,以后无论什么畜生,也无法再次修炼成精了。” “还不止于此,这块宝地可是滏河的龙眼所在,无论是谁,只要有了这块地,必然发达,经商财源广进,秀才金榜题名,老者长命百岁,孩童灾祸无虞,唉!若不是我眷恋旧土,真想在此建一处道观啊!” 哇!这么好的地方! 下面这些百姓,一个个羡慕的直流口水,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了,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块地上分一杯羹,就算得到不了多少,一亩两亩的也是好的啊! ~~~ 不到中午,整个曲沃县城都传遍了,都知道南边的乱坟岗忽然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不过后来传言就变成——只要谁得到这块地,就算卖破鞋也能日进斗金;就算目不识丁也能当披麻拜相;就算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能立即蹦起来跑个1000米。。。。。。 有不信的,那只大个山鸡就是证据,一只山鸡也能成精,那人住在那里还不成仙吗? 这下热闹了,那些买得起地的商贾们,中午就将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叫嚷着要买那块宝地,买不起地的百姓们,干脆把乱坟岗上的泥土挑回家去,也算沾点仙气,就连临近州县的人也纷纷跑来叫嚷着要更换户籍,在曲沃县定居。 县衙的签押房内,王雁归被托关系找后门买地的人搞得晕头转向,说道:“这么多人来买地,怎么买啊!定价多少?怎么分地?要不要入册,上报不上报知府?” 庄师爷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抽着烟锅,说道:“怎么卖?当然谁的价高卖给谁了!元宏你说是不是啊!” “还我金锁!”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还我金锁!” 庄师爷双手一探,从怀里拿出一张当票递给李元宏,后者一看,一下蹦起老高:“你把我的金锁送当铺啦!那可是我爹送我的啊!我。。。。。。我和你拼啦!”说着挽袖子就要拼命。 “慢!我是当了!咱们不是没钱花了嘛,欠了东街烧饼铺的二十几个烧饼钱都没还呢!再说你们年轻人没关系,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整天吃烧饼也杠不住啊!不过你也别急,我是当了又不是卖了,回头咱的宝地一出手,再赎回来就是了嘛!”庄师爷从怀里拿出一个鸡腿啃了一口。 说的也是哦!李元宏的气立马消了,对王雁归说道:“40顷地太大了,若是一起卖掉,没几个人有那么多银子全部买下,所以价钱也就不会太高了。这样,咱们先卖10顷1000亩,每亩40到50两肯定卖得到,先卖本地商人,然后再卖给外地商人,限量供应,物以稀为缺嘛!” 有了银子,李元宏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彻底铲除罂粟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知县捉奸 10顷宝地没费吹灰之力就卖了出去,价钱比预期的还高,要不说是宝地呢!曲沃县一般的田地也能买到7~8两银子,这宝地直接就是50多两一亩,1000亩被十几家商贾、当铺和票庄瓜分完毕,李元宏一共得银5万4千余两。 但是没几天,就有平阳知府衙门的夏师爷来了,一见到李元宏就是一顿呵斥,什么私自卖地啦!田册不予上报啦!卖地银不入县库啦!鲸吞贪污啦等等,反正照他说的,李元宏不是一个斩监候也是一个杖责流配三千里。 不过后来话锋一转,夏师爷说陈知府也知道曲沃县的难处,亏空太大嘛,山西每个县都这样,知县自己想点办法搞钱也属无奈之举,只是数额过于庞大,只怕就连知府大人也无法隐瞒不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银子上下打点一番,才能保住事情不会败露。 很明显,又是来勒索银子的主儿,李元宏当时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凭什么!我和庄师爷、王捕快仨人忙里忙外,挨打的挨打,被炸的被炸,为了买火yao和那只超大个山鸡,我们一日三顿都是啃烧饼,好容易弄来这些银子,你一句话就想分一杯羹?做梦! 不过庄师爷却和夏师爷聊的火热,大有惺惺相惜的味道了,李元宏实在看不下去,找个借口上茅房就出了签押房。去找王雁归蹭饭去了。 王雁归住在城北的醋儿街,上次曲沃城骚乱就发生在那里,虽然被修缮过,但还是有些残破。 王雁归的父亲以前是捕快,倒也有些钱,所以住的是独门独院,李元宏看见大门没锁,知道他在家里,也不敲门就大步进去了。 穿过前堂,还有一个后院,前堂是会客的,后院才是住人的,李元宏就坐在前堂的椅子上等着王雁归。 可等来等去都不见他出来,时至傍晚,天气又冷的出奇,冻得李元宏直跺脚,干脆从侧门入后院,去找王雁归,怎么着也得先弄杯热酒喝喝吧。 后院左侧一个步廊,右侧是片空地,摆着一排兵器和一个石锁,想来是王雁归父亲以前练武的地方,但院子里空无一人,几个由隔栏分开的房间也是木门紧闭。 看来王雁归不在家啊!出去了连门也不锁!不过也难怪,他是捕快,武艺又十分高强,就算敞开着门也没贼偷敢来,李元宏佯佯的准备离开,这时,却从靠东的房间传来一阵水声,其间还夹着一个姑娘轻轻哼曲的歌声,那声音犹如高山流水一般清澈甜美,让李元宏心里不由一动。 “刚发薪俸就找女人!看来这个王雁归也不是一只好鸟,亏他自己长得也像个女人,还。。。还鸳鸯戏水,我说是鸳鸳戏水才对!恶心!”李元宏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不过,那美妙的歌声实在好听,此时音调一转,又变得犹如风吹柳絮、水荡浮萍一般缥缈无端,搔的李元宏迟迟不愿离去,尤其想到里面正在发生的xx场景,心里更是犹如揣着一只小鹿一般怦怦直跳,毕竟他还是童男之身啊。 这时,房间的窗户忽然打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哗”的一声泼在窗下,窗户随即又掩住了,不过李元宏眼尖,就这么一瞬间。他就看见那一截犹如白藕一般细嫩修长的手臂。 “好你个王雁归,果然在家里藏了个女孩,还。。。还敢欺骗本县说自己孤身一人!再说了,没有成婚就在一起洗澡,太伤风化了,本县执掌一县教化,岂容你伤风败俗!好!本县今日就揭穿你!看你怎么说!”李元宏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是:“声音好听,连露出的一截胳膊都这么迷人!肯定是个大美人,再不趁着捉奸的时候一饱眼福,我脑袋就长在屁股上了!” 当然,后一个声音毕竟上不了台面,李元宏心里重复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前面,右手一拉窗棱,猛然掀了开来,大声吼道:“捉奸啦!” 那个“奸”字还没出口,就觉得脸上一热,一股温热的汤水“哗啦”一声就浇在了脸上,从头到脚完全湿透了。 李元宏反应也快,为防接下来可能射来的暗器,他就势一滚到门边,一脚将门踹开,直直的就冲了进去。 本来就是傍晚,屋子里又没点灯,加上水汽雾绕的,李元宏只觉眼前昏暗一片,过了片刻才恢复视觉,这才看清屋子边上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木桶,木桶里坐着一人。 “李元宏,你。。。你想干什么?”木桶里的人说话了,正是王雁归的声音,好像有点害怕,又好像有些愤怒。 “干什么!我捉奸!你身为本县捕快,不久以后,大人我还想升你当捕头,没想到你个衣冠禽兽的家伙,在家里私藏女人,不婚不娶鬼混一处,简直。。。简直伤风败俗到了极点!现在捉奸在屋,你还有什么话说!对了,那个女的呢。。。。。。”最关键的没看见,岂不白忙了,李元宏连忙四处乱翻,动作快得比马戏团里变戏法的还利索。 桌子底下,没有! 床底下,没有! 房梁上,也没有! 李元宏连炉灶里都找了,就是没有看见那个美女,怪了啊!刚才明明听见歌声,又看见那截雪白的胳膊呀,怎么会没有! 最后李元宏把目光集中在王雁归所在的那个洗澡盆里了,肯定在这儿,小样还挺能憋气,这么久都不出来。 看着李元宏一脸奸笑的走向自己,王雁归紧张的满脸煞白,身子向下缩了又缩,双手下意识的遮住自己胸脯,颤声道:“李元宏!你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揍你了!” “嘿嘿!被我猜到了吧!”一看王雁归紧张的程度,李元宏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淫妇就在洗澡盆里,于是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庄师爷,你也来了!”李元宏冲门外高声叫道。 王雁归心里一惊,连忙向门外望去,哪知是李元宏使诈,只见他猴子一般跳了过来,伸手直直探入了水中。 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王雁归与李元宏的眼睛相距不足两公分,互相对视着,过了片刻,李元宏心虚的纳纳道:“怎么还是没有!那女的到底在哪里?” “啪!”李元宏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直把他打的满眼金星。 “元宏好耳力啊!我还在前堂就听见我的脚步声啦,叫我干嘛?噫?你们这是干嘛?莫非。。。老夫我啥也没看见,没看见。。。”说话的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活宝庄师爷了,他找不见李元宏,知道肯定是来王雁归家了,于是来找,哪知刚进入前堂就听见李元宏骗王雁归的那句话,以为李元宏叫他,径直就走了进来,却没想到看见这么。。。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幕——一个男人洗澡、另一个男人在摸。 不过庄师爷倒是识趣,看到这番景象直接背过脸去,嘴里嘟囔着“啥也没看到。” 却见王雁归“哇”的一声,伏在桶沿上哭了起来,闹得李庄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你们给我滚出去!”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李元宏和庄师爷“丢”的一声就没影了。 ~~~ 李元宏和庄师爷狼狈的一路狂奔,直到县衙门口才互相搀扶着喘了口气,一个问:“你看看后面,没追来吧!” 另一个说:“好像没有,他还没穿衣服哪!” 庄师爷这才站直了身躯,捋着胡须,爷爷教训孙子一样说道:“我说元宏,你好歹也是个知县,怎么也好男宠这种龌龊恶心的玩意儿,你是想断你家香火是不?再说,漂亮女人多得是,虽然比不上王雁归,但也能为你生孩子不是。。。” 一番话直气得李元宏满脸通红,急忙辩解道:“我怎么会和王雁归那个。。。那个呢!他是男人啊!我又不喜欢男人,我刚才是。。。告诉你给秘密吧,别给别人说哦!王雁归他金屋藏娇,他家里有一个女的,声音好听的一塌糊涂,模样漂亮的乱七八糟。。。”接着将刚才在王雁归家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庄师爷。 庄师爷也听得心痒痒,不过他毕竟是过来人,没有李元宏那么忘形,只是低声说道:“赶明咱们悄悄的去,看看那个女的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美!” “嗯!” ~~~ 陈知府的夏师爷还是拿着银子走了,数目是1168两,李元宏心疼之余纳闷道:“行贿怎么有整有零的!” “你以为我容易啊,和他套关系,拉家常,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一开始要的是0000两银子啊,我是一两一两的砍价,最后看在老乡面上,人家才打了折,你就知足吧!”其实真正的数目是1180两,庄师爷拿了1两去当铺把李元宏的金锁赎了回来。 李元宏懊恼的摆了摆手:“算了!就当花钱免灾,省得咱们在这里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在背后耍刀暗算,不是还有4万多两嘛,我算了算,基本上够了,从明天起,咱们就派人下乡,劝农劝耕!” 庄师爷鬼鬼祟祟道:“你不打算给自己留点银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布告铲毒 第二天临晨,升堂鼓擂起,四十多个衙役散乱的聚在签押房的大堂上,等候知县老爷,这也是今年以来第一次升堂,衙役们都有些不习惯,个个哈欠连天,灰头蒙眼的,手里红黑相间的水火棒横七竖八的靠在两边木架之上,整个大堂显得杂乱不堪。 李元宏来到堂上端坐下来,庄师爷站立身旁,李元宏扫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对身边的师爷低声道:“靠这帮人恐怕不行吧!他们倒是不吸鸦片,可怎么看都还没那些鸦片鬼精神啊!” 庄师爷嘿嘿一笑道:“元宏你放心,一到乡下,他们比你还精神!” 希望如此吧!李元宏咳嗽一声,手中惊堂木使劲一拍,下面顿时肃静了,所有衙役赶紧按部就班的站在两旁,低着头等待知县训话。 李元宏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说的太多,再者,就这帮人的素质,说多了他们也听不进去啊,干脆简单明了吧:“今日召集大家来,只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铲除罂粟!” 衙役们同时将头抬了起来,一起看向知县大人,惊异奇怪的目光好像在说:“大人您没烧糊涂吧!”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外,长着扫帚眉,满脸的沟沟壑壑的衙役,站出来说道:“大人,是全部铲除吗?” 李元宏知道这个衙役名叫孙良民,在衙门里混了二十几年了,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就当差,可是说是个老衙门了,所以李元宏对他比较客气:“老孙头,你有什么异议吗?” 哪知孙良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拱手道:“不不不!大人清正,容不得鸦片毒害百姓,我等自当卖力办差,这才不辜负大人呀!”其他衙役们也纷纷随声附和。 这倒把李元宏弄糊涂了,看了看身边的庄师爷,意思是:“他们怎么这么配合,今天太阳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而庄师爷也有些纳闷,同样也看着李元宏,低声道:“是有些不对,铲除鸦片先不要急,咱们一个镇一个镇的干,万一出了差错,还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元宏点了点头,想起那次县城骚乱的血案,决定还是谨慎从事,于是立即改变了原有的打算,说道:“大伙能这样说,本县十分欣慰,不过铲除罂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样,全县目前有富贵、汾隰、汾东、质祁、新田、乔山6个镇子,下辖177个村子,你们先去临近县城的富贵镇,将这个布告交给里长,让他传告各村,然后你们开始一村一村勘查,所有种植罂粟的地,包括河边、山坳,林间,都要登记上册。我会先行向富贵镇的里长传个话,让他配合你等。” 中衙役哄然应声,各拿水火棒办差去了。李元宏和庄师爷为防发生意外,也动身前往富贵镇,为了了解真情,二人身穿便装,打扮成过路的商客。 富贵镇距离县城不过二十里之遥,二人徒步走了半天,下午也就到了,这个镇子不大不小,和李元宏的老家宏远镇差不多,镇内大多住着大一点的地主,还有一些饭馆、铁匠铺,染坊、肉铺等“服务行业”,但就是没有客栈。 二人只好给一家小饭馆几吊制钱,租了一间小库房,安顿好了后,二人就开始四处转悠了。 刚走到镇东头的牌坊口,就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闹闹哄哄的,不知发生什么事。二人走到近前,只见一张大布告贴在牌坊下面的照壁上,正是李元宏铲除罂粟的告知布告。看来众衙役倒挺麻利,已经到了富贵镇,并开始行动了。 一个看打扮就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年龄有60岁左右,此时正站在布告前面,为不识字的百姓朗读着。 “乡亲们,都静一静,布告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富贵镇将所有的罂粟全部根除,以后也不许种罂粟了,不过,以后每亩地可以减租,从以前的一斗半减到半斗,凡是有地50亩以上的农户,官府还送给一头耕牛。”看来这个老秀才还有点威望,他这一说,下面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呵呵笑道:“俺是打铁的,又没有地,看来咱是得不到牛了!” 另一个挑着扁担,农户打扮的人却道:“俺是种地的,可俺家里也没有50亩啊,咱们镇的0几个村子,有一百亩以上的有十几家大户,对了,唐家一家就有1000多亩地呢!他家能得到二十几头牛啊!”说的嘴巴“滋滋”作响,显然是羡慕的很。 另一个农户说道:“就是,咱们镇,地大都在那几家大地主手里,现在官府要铲除罂粟,倒霉的是咱们农户,他们倒是能得到耕牛,可咱们呢?也不知这个县老爷是怎么想的!” 听得李元宏脸上微微一红,对庄师爷说道:“怎么会是这样?” 庄师爷想了一会儿说道:“看来山西与陕西和江苏都不一样,咱们定的规矩可能不适合这里,等一会儿,咱们问问当地人再说!” 却听见那个老秀才捋须说道:“凭良心说,这位知县大人用心也是好的,只是方法有些不妥罢了,子曰‘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者也。”知县大人不得情则不知本,不知本则法有误。唉!” 又是子曰,又是者也,听得李元宏这个水货解元脑袋一木,问庄师爷道:“他说什么?” “就是说你啥都不懂,乱发号施令!” “别忘了这主意你也有份!” “最后拍板的是你,你是知县!” 。。。。。。 两个人吵架的功夫,人群大都也散了,那个老秀才也夹起书囊,向镇内走去,李元宏向庄师爷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快步堵住老秀才的去路,拱手道:“请留步!” 老秀才一愣,上下打量一番庄师爷,忽然夹起小包说道:“老朽身无长物,更没钱财,老朽告辞了!”一溜小跑就没影了,留下庄师爷呆在当地,回头对李元宏说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岂止是像,根本就是!”李元宏笑道,“算了,咱们先回住处,明日再说吧。”也难怪人家老秀才被吓跑了,那庄师爷装鬼的时候,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还没消肿呢! 二人又回到小饭馆,抬头一看,巧了,只见那个老秀才正在饭馆里一碟小菜一碗混酒,吃上了。 庄师爷心中来气,装做没看见就往里面走,李元宏倒是一甩手坐在老秀才的对面,大声叫道:“小二,给我来一盘牛肉,一壶好酒!” 老秀才闻言看了一眼李元宏,心里纳闷:“今天怎么总是遇见怪人,刚才有个长得跟狸猫一样的人拦我的路,现在又有个黑炭鬼偏要挤在我的桌子上,眼睛还瞄我,难道他们。。。知道今天我发薪水?”想到这里,他连忙把小包夹紧了。 酒菜很快端来,李元宏把牛肉向老秀才面前一推说道:“老先生,光吃腐干有什么味道,来来来,吃这个!”说着就又给秀才倒了一碗酒。 “不不不,你我素不相识,怎能叨扰,老朽告辞了!”老秀才看了看牛肉,添了添嘴唇,还是站了起来。 “哈哈,老先生胆子未免太小了,难道我这酒肉有毒。”李元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丢在桌子上对酒小二喊道:“再给老先生上一份酒肉,让他看清楚我可没下毒。” 李元宏这一说,老秀才倒不好意思了,人家可能是看在自己读书人的份上,好心请吃,自己倒怀疑起人家了,再说,光是他丢在桌上银子也比自己身上几串大钱多多了,怎么会是骗钱的呢? 想到这里,老秀才作了个揖,又坐了下来,说道:“不必不必,就这酒菜就行了。对了,听口音,尊驾不是本地人啊!” 李元宏道:“不错,我是陕西大荔人氏,来山西做纸张生意的,听说你们县令也是陕西人,所以想去攀结一下,哪知知县不在,说是下乡除罂粟去了!” 老秀才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块肉,兴奋起来,说道“是啊!要说我们这位知县,人倒还不错,就是糊涂了一些!好心办坏事!” 李元宏早有心里准备,也不着恼,试探道:“我觉得铲除罂粟是个好事啊!怎么是糊涂呢?” 老秀才呵呵一笑,说道:“要说农耕租赋之事,我最在行了,他那一套,放在我们富贵镇,不行!绝对不行!” 李元宏纳闷道:“老先生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会对农耕租赋了如指掌呢?” 一旁的店小二插话道:“客官,您可别小看我们童先生,他们家以前可是富贵镇的首富,全镇三成的田地都是他们家的,什么赋税啦、收租啦、田契买卖啦、哪块地好哪块地差,他清楚的很呢!” ———— 推荐为的是大大的《立隋》(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富贵实情 李元宏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怎么也不能将这位衣衫破旧、形态潦倒的童先生与“首富”二字联系上。 童先生也看出李元宏的疑问,叹了气,借着酒劲简要的说了一遍,原来他家以前确实是富贵镇的首富,良田有1千多亩,中田千多亩,后来与人打了场官司,那断案的知县也真有本事,吃了原告吃被告,把一个偌大的童家竟然搞得家产丧尽,这几十年童先生只好以教书度日了。 李元宏一听就火了,一拍桌子喝道:“那知县是谁?简直禽兽不如!” 童先生见李元宏如此恼怒,心里感激,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愤恨之心也淡了,摆了摆手,言归正传道:“所以现在这位知县做的这套,肯定不能根除罂粟!” 李元宏一听就上心了,连忙问明原因,童先生便毫无保留的讲了起来。 原来这山西曲沃县,与其他地区不一样,田租实行的是分成制度,也就是说,地里打出的粮食,地主和佃户共同分配,通常是4成到5成,一亩地若是打出斗,地主分1斗多。这样,也可以说是地主和佃户合股,地主出地,佃户出力,公担风险,共享收获。 听童先生说完,李元宏觉得奇怪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现代的股份公司不就是这样搞的嘛,大家利益捆在一起,佃户多劳多得。 童先生继续讲述道:“其实这样,亏的是佃户,其一、因为与地主的利益相关,所以佃户被管的很紧,甚至连地里种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由,到收获的季节,地主会派人在地里监督,当场分配粮食,生怕佃户会欺骗他们。其二、衙役书吏们收税,只向耕作的农户收,而不是向地主收,所以农户得到的那4到5成的粮食,还要交税,剩下的就更少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朝廷收税是按照银两数目收的,而通常百姓手里只有铜钱,需要折算之后才能缴税。” 李元宏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又给童先生斟了一碗酒问道:“这和铲除罂粟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关系太大了!”童先生笑道:“首先,罂粟的利润高这是谁都知道的,地主当然要逼迫佃农种植罂粟了,否则就会以加租或收地作要挟。同时,罂粟地收税是按照田亩数收的,所以地主没必要监督农民收获,农户们也就相应得到了自由。 其二,因为罂粟毕竟是朝廷查禁的,不敢登记上册,所以衙役书吏们收租只能根据地契收,谁的土地谁缴税,这样农民当然乐意了,而地主的赚到的银子是以前好几倍,那么一点田亩税也就不算什么了,他们也愿意交纳。 其三、银子与制钱的兑换比例有问题,朝廷规定的是100文兑换一两官银,市价却是000文兑换一两,而百姓手里只有制钱而没有银子,所以那些衙役们收税的时候,按照市价收钱,却上缴官价银子,从中渔利,这样每一两银子,农户就要多缴800文啊!但是,收购罂粟却是直接用银子交易,农户们就没有了这个损失了。” 李元宏咋舌道:“这么复杂!真正是隔行如隔山,若不是你说,打死我也想不到!”其实他也是地主家出来的,可是他的心思从来都在玩乐打闹上,对这些事情从来不闻不问,早知道这样,他那时候就也跟着父亲去收租了。 童先生被他夸的满脸通红,兴奋劲一上来,继续卖弄道:“这还不算呢!再说知县大人的抚恤之法也是极不妥当,你想,富贵镇4个村子,家产50亩以上的有几家?只有1家,这1家的田产却统统超过了800亩,有的更有100多亩,这1家将整个富贵镇的田亩占据了三分有二。其他的农户呢?有地的10亩8亩就不错了,无地而完全靠佃的农户占到六成。你说知县大人这耕牛,与其说是送给农户,不如说是径直送给大户地主了。” 李元宏想想也是,这个50亩的界线若是放在他省,或许还可以,但放在这人多田少,土地兼并严重的山西,却是定的过高了。 但话说回来,李元宏倒是很想给每个农户发一头牛,全县。5万农户,每家一头也要1万头啊,每头牛按5两银子算,那得是多少银子!退一步说,就算有这么多银子,哪买这么多耕牛呢? 李元宏叹了口气,心沉了下去,心道:想做一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照这么说,罂粟是无法根除的了,除非使用武力,强制禁毒,但自己手下那帮衙役的德行,怎么看也比不上“现代的城管”。 正在这时,忽然从街面上传来一片凄惨的哭声,好像人数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同时传来的还有呵斥声和叫骂声。 “外面发生什么?”李元宏连忙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却听见童先生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县衙的衙役又开始抓人了!” 童先生不说还好,一说李元宏更要看看了,出了饭馆,只见从西北方黑压压走来一大群人,前面是十几个拿着火把的衙役,后面是六七十个农户打扮的男女老少,都被用一根绳子栓在一起,哭天抹泪的向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二十几个衙役,拿着水火棒一边驱赶打骂着。 看来这些被绳子串起来的都是种植罂粟的农户了。 看到自己的衙役这样欺压百姓,李元宏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欣慰了,他倒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童先生刚才那番话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了,而铲除罂粟是李元宏要坚定不移执行下去的,既然不能用经济手段铲除,那用点暴力手段也无妨。 不过可疑的是,今日李元宏在县衙堂上,只说了要将罂粟的种植地区登记造册,可没说今日就开始禁除罂粟啊!难道这些衙役的个人情操忽然空前高涨,个人觉悟忽然空前提高。自觉自愿的为铲除罂粟无私奉献?这好像。。。不大可能吧! 李元宏带着疑问,悄悄跟着这群人,来到镇子正中的一处大宅外面,宅门一开,土财主模样的笑着迎出来,十几个家丁模样的紧跟这也出来迎接,然后一大群人都进去了,李元宏趁乱也凑了上去,好在人多杂乱,且天色昏暗,家丁以为他是和衙役一起的,衙役以为他是家丁,所以李元宏也混了进去。 穿过偏门,来到宅后一片空地处,一个辛骚之气扑鼻而来,想来是饲养牲畜和搬运货物之所。 衙役和家丁们吆喝着众人站定,那个孙良民走到前面,大声说道:“你们不交钱,还想种罂粟,门都没有,我们知县老爷说了,种一亩罂粟交银1两,只要交了银子,不但不查禁,还要大大的鼓励,这么好的事你们都不干,不是成心与我等为难嘛!我孙某在衙门里混了几十年可不是吃干饭的,谁为难我,我就他妈的整死谁!说!你们到底交不交?交了就可以走,不交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宅子!” 这一番话差点把李元宏气得背过气去,心道:我说你们早上怎么那么积极要来查毒呢?敢情我是给了你们一个敲诈百姓的机会啊 孙良民旁边那个土财主模样的胖老头接着说道:“我何玉敏是咱们镇的里长,没道理不帮咱镇的人说话,但你们做的也太过分了,本来知县大人是要完全禁除罂粟果的,你们说,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种了罂粟,每年还能收几两银子,若是不种,你们都要饿死啊!所以孙老爷和我在知县大人面前说了好话,咱们富贵镇只要每亩地交1两银子,就可以不禁,你们说说,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我说你们怎么就要钱不要命呢!” 好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李元宏都暗地里佩服这两个家伙的口才,不去演戏太浪费了。 下面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说道:“俺们不是故意为难!实在是没钱哪!本来这个季节,县城里的陈家要来预定今年的罂粟果,这倒是有一笔银子,但今年的事邪门了,县城里那批熬鸦片的老爷们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都没活,所以没人来定购罂粟果,我们哪来的银子交给你们!” 孙良民眼睛一瞪,拿起棍子就找那后生肚子上狠狠撞了一下,后生一声哀嚎,疼的弯下身子,脸上浸出一片豆大的汗珠,而他身后的一个老者,高叫一声“别打我儿子!”扑了过去,却也被另一个衙役打翻在地,父子两个顿时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孙良民打完还继续骂道:“再敢顶嘴,打死你们都没人收尸。” 何里长也走到跟前,假装怜悯道:“这又是何必呢!反正都要交银子,早交早没事,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我说霍老三,你家不是还有一亩半的地吗?干脆卖给我,我也不欺你,两银子!”一般一亩中产之田也要卖到7两银子,里长这是标准的趁火打劫。 那老汉抹了抹眼泪,裂着嘴凄声道:“那可是我家唯一的一点田产了,决不能再卖了!” 孙良民狞笑一声道:“好,你们骨头硬!把你们捆在这里饿上三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县老爷也救不了你们。。。。。。” “谁说我救不了他们。。。。。。”李元宏从人群中缓步走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恶吏弑主 李元宏早就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那父子两个抱在一起痛哭的场面,让他想起在宏远镇被王知县欺辱时的情景,一时间气血翻滚,高喊一声,走了出来。 “还有找死的,给我打。。。啊!县。。。县老爷!”孙良民刚举起棍子,忽然呆立当场,手中的棍子“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其他衙役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元宏,都忘了见了县太爷要行礼的。 李元宏走上前去,将父子二人扶了起来,安慰几句,回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孙良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捂着脸惊恐的看着李元宏。 却见李元宏指着孙良民鼻子大声吼道:“好你个贪胥刁吏,竟敢冒用我的名义欺压百姓,今日不好好拾掇拾掇你看来不行了!来人,给我杖责一百,打死勿问!” 两边的衙役现在稍微恢复的一点,听见李元宏的命令,面面相觑都没有动弹,大家都知道,今日冒用知县的名义搜刮百姓钱财,肯定落不了个好,现在是孙良民倒霉了,接下来倒霉的肯定是他们,所以没有一个人肯上来杖责。 孙良民看了看四周没人上来,心里稍安了几分,爬起来凑到李元宏身边,媚笑道:“老爷,您别生气,都是狗才我的不对,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自己开始办了,但您也知道,咱们这些当差役的,一年的薪俸就那么几两银子,不贪不刮,根本活不下去呀!” 两边衙役也纷纷说道:“是啊大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孙良民见众人附和,胆子更大了一些,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在地上铺开,双手捧到李元宏的面前说道:“这是今日得来的钱财,大概也有50多两,全给大人您了。” 李元宏低头看了看,用手拨了拨,只见包裹里面当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散碎银子,有几十串制钱,而更多的是银簪子,银戒指,银手镯之类的女人首饰,甚至还有孩子身上带的银项圈,显然这是交不起银子的农户,将一切值点钱的东西都用上了,甚至连老婆的嫁妆、孩子身上的护身也拿来交给这群恶吏了。 见李元宏看的认真,孙良民以为他有些动心了,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趁热点火道:“这还只是今日两个村子得来的,全富贵镇有4个村子,全过一遍最少能得1000多两银子,整个曲沃县能得到7、8千两银子啊,到时候大头您拿,我们闹点零头就行啦!” 孙良民心里盘算的好,只要知县放过他们,允许他们继续搜刮,那他们就将每亩1两银子提高到两,全县这么多大,知县大人不可能了如指掌,到时候几千两银子就落入了自己的口袋了。 李元宏再也忍无可忍了,飞起一脚正踹在孙良民的胸口,直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他冷笑道:“好!你做的好!你这个害群之马,有你一日,我曲沃县就少不得鸡飞狗跳,今日我若不惩办了你,我这县令就不用干了。来人!给我将他活活打死!” 两边的衙役们还是没有动,李元宏见状心里大怒,从地上捡起一个棍子,劈头就向孙良民打去,孙良民见知县老爷亲自上阵了,吓得抱头鼠窜,但脑袋上还是挨了一棍子。 那个何里长见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知道今天的事,他作为里长,一个为虎作伥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这个知县大人看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只怕过了今日,自己就得吃官司,最少也是一个杖责流配,他自然吃不了那个苦,而他的偌大家业就算完了。 一想到从此以后的悲惨景象,何里长心里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自己的家丁喊道:“这是个假知县,你们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知县追打衙役,众家丁正看的热闹,没想到东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同时一怔,齐齐愕然看着何里长,心道东家是不是疯了,痰迷心窍说胡话啊,这个知县当然是真的,连孙衙役他们都承认了,怎么可能有假。 何里长见家丁不动弹,知道此时再不当机立断,自己以后就得家破人亡了,大叫了一声:“给我打死这个假知县。”说着一把拿起一个家丁手中的棒子,追上几步,向着李元宏的后脑就抡了下去。 李元宏正追的起劲,冷不防后面一根棍子打来,措手不及之下,把头一低,棍子狠狠的砸在脊背上,直疼的他眼前一晕,向前扑到在地。 李元宏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卑鄙的何里长,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抓起棍子跳起来就和何里长扭打到一处。 孙良民脑袋上挨了几棍子,这时才稍微喘了口气,回头一见何里长的举动,就知道了他的心意,这个知县今日已经把事做绝了,看来自己也只能孤注一掷了,今日他活我死、他死我活。 想到这里,孙良民也跑到衙役身边,拿起一个棍子,大声吼道:“何里长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假知县,今日咱们就打死这个假知县,你们他妈的还愣什么?还不跟我一起打!”说着也冲了上去。 其他衙役和家丁们此时也知道了孙良民和何玉敏的心意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不过话说回来,不这样做,今日在场的这么多人都没有好下场,于是也个个拿起棍子,向李元宏冲去。 一时间,将近60个手拿棍子的壮汉,恶狼一般的冲向李元宏,他见状心里一阵大惊,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后悔,只怪自己太年轻,太冲动了,若是稍微老练一点的,应该先稳住他们,等回到县衙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自己问问庄师爷也不至于落的这个局面啊! 不过李元宏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转身跑到墙角,背靠着墙壁,挥着棍子抵挡起来,如此一来,虽然对方人多,但照面厮打的不过就三两个人,一时间还不至于被乱棍打死。而且他的运气奇好,每当一个棒子打来躲无可躲的时候,就会有一块震下的瓦片恰巧砸在那人手上,所以李元宏总能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而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农户们早看在眼里,他们也由此知道这个知县老爷是个好人,为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知县大人不惜和那帮恶吏翻脸,现在知县大人深陷险境,他们又怎能坐视不管呢! 于是众农户们也怒吼起来,不约而同的冲向衙役和家丁们,但是他们都被捆着,根本不能拿家伙去救知县大人,于是农户们也发疯了,农夫们能用腿的就用脚踢,村姑们能用嘴的就用牙咬,连几个孩子也张开小嘴,用唾沫吐那些衙役,当然,这是没有杀伤力的。 虽然农户们不能对衙役和家丁造成威胁,甚至他们其中多人也被打倒在地,但是这样一来,衙役们就不能全心对付李元宏了,还得不时防着身后飞来的黑腿、黑咬,和“唾沫暗器”。 正在何家后院打成一锅粥的时候,忽然从侧门传来一阵砸门声,只是一瞬,院门已被砸倒,接着就是一大群农民挥舞着柴刀、锄头、扁担等器件,一窝蜂的冲了进来,人数没有00也有00,一时间,整个后院到处是人,到处是火把和棍子、锄头。 那些被捆着的农户,显然都认识这些冲进来的农民,齐齐大声喊道:“打啊!打这帮衙役,他们要杀知县大人啊!块救知县老爷啊!” 农民们为首的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浑身的肌肉犹如小山一般结实,拿着一把柴刀正要冲上,听见那帮农户们的叫喊声,心里一个劲的纳闷:“什么乱七八糟的!衙役要杀知县?这不是胡说八道嘛!知县和衙役们从来就是一伙的,今日他们来抢银子不就是知县下令的吗?难道是。。。分赃不均?” 在这危机时刻,壮汉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声招呼,所有农民们齐齐冲向战团,手里的家伙照着衙役们的要害就打了过去,一时间惨叫声、格挡声、棍子碰击声,呻吟声不断传来,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那些衙役们,一来是心虚,二来人数上少许多,三来气势上不如农民们,四来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比得上这帮整日干体力活的农民来的结实,所以不出一柱香的功夫,立即就溃散了。 这院子除了一个侧门还有一个大门,是进出马车用的,但都被农民们堵住了,这些衙役和家丁们倒是想跑,可哪里跑得掉呢,一经溃散,再也集结不到一起,不多时便被农民们个个击破了,于是抱头鼠窜的,磕头求饶的,捂脸哭泣的满地都是。 这些农民们,平时受衙役欺负惯了,今日好容易逮到报仇的机会,那手脚还能轻得了,不但猛打猛踢,还专往要害的地方招呼,据不完全统计,这帮衙役和家丁们后来十之八九只能靠领养男婴来延续自家香火了,剩下的十之一二也是因为已经有了后代才不至于家业失传,不过嘛,从此以后县里寡妇家的门,倒是很少有人敲了。 李元宏呢! 此时正骑在何里长身上抡着胳膊开练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衙役换血 一场大战毫无悬念的以农户的完胜而告终,60多个衙役和何家的家丁全都躺在地上翻白眼,最惨的就是何里长,被李元宏打的面如金纸、唇如紫藤,惨的连那些农民都看不下去了。递给李元宏一块砖头道:“大人别打了,您干脆一砖拍死他得了!” 这时,三个人走到李元宏的面前,一个是庄师爷,一个是王雁归,另一个就是这帮农民的首领——林刚。 林刚就是李庄二人初到曲沃县时,遇到的那个特能侃的农户,他一身的好力气,会些武艺,为人又是豪爽,就好个路见不平,所以在林家村威望很高。 今日衙役们到霍家村搜刮钱财,把一个霍家村整的鸡飞狗跳,走的时候还将60多个没钱交银的村民强行带走了。而霍家村就在林家村的附近,两村关系又好,所以林刚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带着两个村的壮汉前来救人。 刚一进村,碰巧就遇见了到处寻找知县大人的庄师爷,本来林刚不愿搭理衙门里的人,要不是看在曾经相识一场,林刚早就把庄师爷抓作人质,去换被抢走的村民了。 而这时王雁归也赶来了,气喘吁吁告诉林刚,那些被劫的村民和知县大人就在富贵镇的里长何玉敏家的后院,处境万分危急,这下众人才呼呼啦啦的赶来救人了。 林刚踢了一脚还躺在地上的孙良民,对李元宏说道:“他们怎么办?他们连你都想杀,照我说,干脆。。。。。。”说着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很明显——杀。 李元宏早已恢复了理智,站起身来,也踢了一脚说道:“我比你还想,不过我毕竟是朝廷命官,这草菅人命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孙良民早吓得尿了裤子,听见知县大人不杀他,顿时喜出望外,一翻身鸡捣米的一个劲磕头,满脸的鼻涕眼泪哭道:“都怪我一时糊涂啊,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哪!” 庄师爷一脚又把他踢倒,狠狠道:“这样的狗才留不得,曲沃县的刑狱案我们说了算,判他一个谋杀朝廷命官,一个斩立决是跑不掉的!” 李元宏点头道:“好!就听你的!” 这不还是个死嘛!下面的孙良民一声哀嚎,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时,李元宏才想起王雁归,连忙举目四望,却看不见他的踪影,不由有些失望,转头对林刚说道:“今日就在这林家休息一夜,明日你帮我将这帮混帐押回县城。” “好!我们听大人安排,不过,这帮恶吏从霍家村讹诈的财物。。。” “当然一并归还,此外每个受扰的农户,发放一两银子,算作赔偿损失!” 还有这样的好事?要知道,从来都是官府压榨百姓钱财,还没听说官府还倒赔百姓银子啊!交了几十年的公粮,终于见到回头钱儿啦! 林刚和众乡亲顿时喜出望外,都觉得这个新任知县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官,尤其那被劫掠来的60几个农户,更是被感动的眼泪哗哗的,把刚才李元宏挺身而出保护他们的事迹,添油加醋的逢人就讲。不到第二天,富贵镇的百姓就全知道了,所有百姓自发的每家从拿出一块布帕,连夜精织细制,将上千条布帕箍成了一顶沉甸甸的万民伞,巴巴的送给了知县大人。 李元宏临离开富贵镇的时候,收到这把万民伞,用手掂了掂分量,还挺沉,低声对庄师爷说道:“这伞够大够高,就是太重,下雨的时候我若是撑着它,恐怕衙门口还没出去就累晕了,送给你如何!” 庄师爷哭笑不得的一揪李元宏的衣角,“这万民伞哪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只有官声极好、百姓爱戴的官员,在离任的时候才有资格得到,随便摆在哪儿都是大大的政绩,你当是雨伞啊!我不要!”其实是庄师爷也怕太沉,搬回县城太费力。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离任的时候才送,他们现在就送给我是啥意思!赶我走啊?不吉利!”说着李元宏把万民伞往庄师爷手里一塞,脚底抹油溜了,剩下庄师爷站在那里直运气。 ~~~ 几百人浩浩荡荡的开进县城,县城里看热闹的百姓简直是人山人海,要知道从来都是衙役押着不缴税的农户游街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改农民押着衙役进城了。那个林刚耀武扬威的走在队伍前面,把李元宏的风头都抢尽了。 一审过堂,40多个衙役,除了为首的孙良民和何玉敏判了秋后问斩以外,其他人都判了个杖责发配000里,这在大清刑律里已经算处罚极酷的大刑,所以这样的大案是要经过按察使司、山西巡抚,之后巡抚须报与吏部,按察使司须报与刑部,经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最后完全通过至少需要三个月,如果加上分巡道、巡按御史提审则需要更长时间。 但是曲沃县经过那次骚乱,衙役捕快被杀的只剩下这40多个了,现在又一股脑的全抓了,连县里大狱的牢头都没有人充当了,这么多的戴枷刑犯由谁看管呢?这可难坏了李元宏。 庄师爷呵呵笑道:“你做什么难呢!眼前这么多现成的你不用?” “现成的?在哪里?”李元宏扫了一眼,堂下只有那些罪犯和那帮泥腿子农民啊! “咱们何不让林刚他们充当衙役,一来他们年轻体壮,林刚又有些武艺,精力旺盛又没有衙门里的暮气。二来他们不会资深老胥吏的那些歪门邪道,欺压百姓的手段也就不会了。三来他们都是些农民,实诚厚道,好管理。如此一举三得岂不是好!”庄师爷掰着手指算计林刚他们,可怜的林刚还在下面傻呵呵的笑呢! 李元宏点了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大声对林刚说道:“林兄弟,咱们县的衙役全在下面跪着了,你让我把他们关到哪里啊?” 林刚就郁闷了,你一个知县老爷,你都不知道关在哪里,我就更不知道了,哭笑不得道:“俺也不知道啊!” 李元宏心里奸笑,拿出商量的口吻道:“不然这样,全送回你们林家村吧,既然是你们抓来的,由你们负责也是理所当然嘛!” 林刚一听就晕了,敢情还是我的错了,连忙双手紧摆道:“不不不,这60多张嘴,不用几天就把我们林家村吃穷了,大人您别害我呀!实在不行,我们替您看管一些时日也行!” 李元宏见鱼儿上钩了,连连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不过你们没名没份的,看管刑犯也不甚妥当,干脆这样,你在你带来的00多人里挑一挑,留下150个精干的,本县就登记造册,从今日起,就充做本县的衙役吧!” 林刚到底实诚,也没留心到自己上当,觉得能当衙役也不错,好歹每年还有几两银子呢!总比做个农户强,连连称好,下去挑选新衙役去了。 这一挡子事情终于结束了,但是李元宏原先铲除罂粟的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就夭折了,后面怎么办呢?春季播种的季节就要过去了,再不尽快行动,今年的这一季粮食就没指望了。 李元宏把在童先生那里听到的原委,统统告诉了庄师爷,师爷听后也是眉头不展,蹲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抽烟。 “元宏,我觉得铲除罂粟太过艰难了,我们给自己的期限也太短了,你说林则徐林制台够厉害吧,他当年的虎门硝烟之举举国震动,但是说实话,广东也没能完全禁除,只不过明的鸦片馆没有了,暗的馆子更多了,只要有一倍的利益,人们就会趋之若骛,若是有十倍的进项,人们就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而这鸦片却是有百倍之利的营生啊,禁烟!难啊!”庄师爷敲了敲烟锅,从椅子上下来,看着李元宏的眼睛。 李元宏一听就急了,倔强的说道:“你若是怕了,我不强求你,但是!这条路我就是撞死也要走到头!” 庄师爷脸上少有的红了一下,但心里,却是第一次的开始佩服这个比自己小0多岁的年轻人了,也被他的话说的心潮翻涌,上前一拍李元宏的肩膀,缓慢有力的说道:“我庄铁莲一辈子窝囊,但我既然跟了你,就没有后悔过,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话反倒把李元宏逗乐了,抛开第一句,后面的话怎么听都像一个痴女向情哥哥的内心表白,正在这时,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李元宏的脑海里,他猛然站起,对庄师爷说道:“你刚才说到百倍的利润,提醒我了,咱们何不让罂粟种植无利可图!” 庄师爷奇道:“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李元宏认真的说道:“曲沃县的鸦片商都死绝了,没有人收购罂粟果了,我们只要控制住它县的鸦片商进入我县就可以了,对付数万农户咱们做不到,对付它县的几个鸦片商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十万亩的罂粟果,堆起来那可是一座山啊,谁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 庄师爷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还不妥当,农户们恐怕还是会种罂粟。因为直到罂粟收获的季节,他们才会知道今年的罂粟果卖不出去了,如此一来,只能等到明年才能改种粮食,而曲沃县的农户今年就惨了,既没有粮食,罂粟又卖不出好价,岂不是要闹事了!” 李元宏呵呵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去把这几年的刑案卷宗拿给我看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票号掌柜 不一会儿,县城最大的票号——日昇昌票号的掌柜傅大全被传进县衙,在签押房内向知县大人行礼后落座。 李元宏打量一下,只见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额头宽阔而脸颊消尖,身材细高,穿着一身灰府绸袍子,外头套着一件黑缎子马褂,十足的缙绅打扮,一双老鼠眼咕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那种极为精明的生意人,这种人不容易对付。 李元宏故意不说话,只端着茶碗慢慢喝茶,把个傅大全凉在那里,庄师爷看在眼里,心中暗咐道:这个黑小子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一盏茶快喝完了,傅大全再也憋不住了,欠身道:“大人叫我来有什么指教?”心中却道,不是让我来看你喝茶的吧。 “嗯!我打算把曲沃县所有的罂粟收购都交给你!你有什么异议?”李元宏放下茶碗,靠在椅背上说道。 “啊!”傅大全心里一惊,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交给我,再说以前的那些鸦片商,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满门死绝就是家破人亡,又听说这个知县大人正在设法铲除罂粟种植,他今日对自己这样说,难道是。。。一个圈套? 不过大人既然说了,傅大全也不能不回答,连忙装做为难的样子道:“这个,傅某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鄙票虽然有些薄资,但都不是自己的银子,今日你提明日他取的,我们只敢动用其中一少部分放贷赚息,而收购罂粟却需要大笔银子,鄙号肯定承担不起的,对不住大人的好意了!” 果然不好对付,李元宏呵呵一笑说道:“银子不是问题,县库里还有几万两,放在那里也无用,可以全部存入日昇昌票号!” 几万两可是一笔大数目,按理傅大全应该喜出望外才对,但是,知县越是给他好处,他越是心里狐疑,更是不敢接受,现在就算有金山银山摆在面前,这趟混水也决不能踩进去。 傅大全眼睛一转,连忙答道:“还有更要紧的,鄙号从来没有经营过鸦片生意,连熬制烟膏的作坊都没有,收购来了,岂不砸在手里了,鄙号实在无能为力啊,大人还是让它县的鸦片商收购吧!” 李元宏微笑道:“咱们县的银子岂能让它县来赚,没有作坊好办,县城近郊还有以前以前留下的几处作坊,可以拨给你,人手嘛,随便找些农户就可以了!” 傅大全连连摆手,还要推辞,却见李元宏猛然拍案而起,指着他喝道:“本县好言好语你不听,是不是要过堂刑讯你才肯听?” 傅大全也不是被吓大的,况且日昇昌票号的大掌柜雷履泰在山西的还是有些势力的,所以傅大全一见李元宏撕破脸了,也不再虚与委蛇了,干脆也站了起来,冷笑道:“做生意全凭自愿,大人苦苦相逼又是何必,再说了,我日昇昌票号一向规规矩矩,从未触犯刑律,大人要过堂刑讯,恐怕要背上一个威逼商贾之罪吧,我们日昇昌的东家是。。。。。。” 李元宏冷哼了一声,打断道:“规规矩矩?恐怕不尽然吧!甲辰年八月,汾东镇的王秀才在你票号存了100两银子,以作进京赶考之资,而王秀才进京路上忽然病故,你票号就以票主不在无法兑现为借口,扣住这100两,非要见到王秀才的尸首才给兑现,而王秀才家里的孤儿寡母哪有钱财去运回尸首,所以这100两就被贵号扣留至今,我说的没错吧!” 傅大全脖子一拧,口气硬道:“这是票号业的规矩,怎能更改!” 李元宏呵呵道:“票号的规矩是凭票取银,何来看人取银,王秀才家的孤儿寡母不懂,难道本县也不懂吗?还有乙巳年正月,贵号买下城北行山下的一块地,平整土地的时候竟将人家祖坟都刨了,这在大清律里是流配三千里!” 傅大全有些发软了,但还是辩道:“那是无主孤坟,鄙号为何刨不得?” 李元宏转头问庄师爷道:“大清律里好像没写无主坟地可以刨吧?” 庄师爷忍着笑,说道:“大清律只写明,无论坟地墓葬,皆是势关祖业风水之地,刨者斩立决!就连乾隆爷拆了明陵的大梁移作它用,都被刘墉奏了一本,最后只好戴锁自我流配。” 李元宏一拍脑门:“瞧我都忘了,敢情还说轻了,是斩立决,不是流配三千里。”说完转头又对傅大全说道:“还有乙巳年四月,贵号。。。。。” 只听“扑通”一声,傅大全跪在地上,戚声道:“大人,我愿意收购罂粟。。。。。。” ~~~ 李元宏之所以逼迫日昇昌票号收购罂粟,是基于四个考虑,第一、这种事情不能由衙门来做,只能由商贾做。 第二、曲沃县的日昇昌票号只是一个分号,在全山西境内各地都有分号,他们低价定购今年的罂粟,就是让曲沃县的农户知道,在山西各地的罂粟果已经大幅降价了,也就是说,种罂粟已经没有钱途了。 第三、农户在这种情况下心里矛盾,摇摆不定,可能有一些人仍然会收取订金,这样这笔钱就由票号承担了,反正他们有的是银子,这样就省下衙门里的钱可作它用了。 第四、一些农户为着生活所迫,收取了订金,但在李元宏的农业补贴银的诱惑下又改种了粮食,虽然那笔订金迟早要还,但农户们至少可以在夏收之前衣食无忧了,有了温饱自然不会闹事了,而那订金的风险就由票号承担了。 此谓一石四鸟之计,也亏得李元宏想的到,傅大全也算倒霉吧,那么多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何不用用呢!大不了以后照顾他一点就是了。 接下来李元宏又叫来林刚,命他只留少数人维持县城治安,而把大部分衙役派出去,检查他省来的商人,前来收购罂粟果的鸦片商人,对于林刚这些罂粟种植的农户来说,即使不认识,也大都脸儿孰,所以肯定不会漏过的。凡是碰见这些鸦片商,胡乱找个理由统统驱逐出境,敢于冥顽不化的,直接送到县狱吃几天牢饭再说。 随后李元宏就和庄师爷开始商量,如何补贴农户种植粮食,既要真正的补贴到农户手里,又要有诱惑力,同时还不能超出县衙的承受能力。 “我看每亩地补贴钱银子就可以了,1万亩就是万4千两,咱们还担的起!”庄师爷心疼钱啊,好容易攒这么点家底不容易,不能让李元宏糟蹋光了。 果不其然,李元宏听了直摇头,说道:“日昇昌票号的傅大全已经和我商量好了,开出的罂粟收购价是一亩地1两5钱,比往年少了一多半,我觉得这已经是底线了,不能再低,再低就会引起农户门的怀疑,而这1两5钱抛除交给地主的地租,农户们还剩6到7钱银子,再缴纳完税赋,大约还剩4到5钱,若是我们只给种植粮食的农户补贴钱银子的话,根本不能让农户就范。” 庄师爷张大了嘴巴,吃惊道:“你打算补贴4到5钱银子?这样的话,咱们所有的银子加起来都不够啊!其他的用项怎么办?衙役们要发薪俸吧!县考要花钱吧!咱们还要吃饭吧。。。。。。” 李元宏哈哈大笑,指着庄师爷道:“你就怕挨饿,放心,饿不到你,只要将补贴提高到钱银子就够了,同时,我们可以让所有种植粮食的田地完全免税!我查了一下户房,全县所有田地平均的税赋是一亩地1钱8分银子,这一免,农户们实际得到的银子就是4钱8分,他们种粮食当然划算了。” 庄师爷想了一下,点头道:“元宏你的数算之能果然了得,连户房那一大堆税册都整得清楚,但是这样一来,咱们今年的税赋不就泡汤了吗?少了税赋,从知府到道台,到巡抚,恐怕都不会放过你,你这乌纱想保住就难了。” 李元宏摆手道:“缴税的时候再说吧,先把这一关过了,对了,那个富贵镇的童先生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看见你就跑的那个。。。呵呵,别生气,当我没说。咱们得派人把他请来!” 庄师爷一听见那个童先生就来气,恼道:“那个穷酸先生,就算知道点田赋之事,对咱们也没什么用处。” “那天听他讲了那么多,我有一个想法,虽然过于大胆,但一旦办成了,以后那罂粟之患就可以一劳永逸的消除了,而且农户们也可以得到实惠,最要紧的是咱们以后也能高枕无忧的当太平官了,到时候保你顿顿有鸡有鸭吃喝无虞!”李元宏知道庄师爷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对他开始利诱。 果然,庄师爷一听顿顿有好的吃,语气立即松了:“这样啊!倒是可以斟酌,那你说说,什么想法?” 李元宏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想改掉现今的租佃之规!” “我的苍天啊!”庄师爷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地砖大声哭道:“你还让不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盘查嫌犯 林刚果然是个克尽职守老实人,知县老爷说过不让别县的鸦片商入境,他就奉若圣旨一般,一丝不苟的执行,他在出入曲沃县的官道沿途设了三道卡子,凡是过往客商一律检查才能放行,但曲沃本就是个交通要道,过往客商数量大,如果统统检查势必让客商们怨声载道,所以林刚耍了小聪明。 既然鸦片商们是来收购罂粟果的,一亩地至少也要、两银子,他们不可能带着制钱来,因为一两银子换算的000文有将近十斤呢!不说多,只要带个价值00~00两的制钱,那就得用马车拉了。 而且鸦片也不可能带银票,因为农户们很多不相信银票,只认准白花花的硬通货,再说了,鸦片商也不可能带着几百张每张1两银子的银票啊。 这就好办了,只要谁带着大量的现银,那他就很可能是鸦片商,换句话说,只要林刚把注意力放在携带大量白银的客商身上就行了,这些好了,不但卡子检查的效率提高不少,往来客商也不会太过埋怨了,林刚也对自己的智商有了重新的认识,查禁鸦片商的差使干得愈加卖力起来。 这天早上,林刚照例在卡子上巡视,这时忽然看见一队人,赶着几辆大车从县城方向慢慢过来,走到近前,却原来是李元宏和庄师爷骑着毛驴,悠哉游哉的晃了过来,身后是一队赶着马车的车把式和在县城当值的衙役。 林刚连忙站在大道中央,遥遥一抱拳,裂开大嘴道:“李大人出城啊!” 对林刚近来的作为,李元宏简直满意到极点了,据派在下面察访的人禀报,它县的鸦片商一个都没放进来,只要是被林刚确定的鸦片商,无不被堵在曲沃县之外,至于理由嘛就五花八门了,有说人家随从过多,影响县内治安的;有说人家衣着太过奢华,导致本县百姓自卑的;最后实在找不到理由,干脆就说人家长得难看就打发了,搞得它县鸦片商都说曲沃县的衙役个个是神经病。 鸦片商进不来曲沃县,傅大全又开始用超低的价格收购罂粟果,并在李元宏的授意下,到处宣扬——今年山西的罂粟种植面积过大,导致罂粟价格狂跌,他能给出1亩地1两5钱银子已经算是照顾本县农户了,据说明年连河南也要种植罂粟果,到时候恐怕连一两银子都卖不出去了。 这下曲沃县的农户们着了慌,种粮食活不下去,种罂粟看来也不行了,以后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啊! 在这人心不稳的时刻,正是趁虚而入最好的时机,李元宏立即正式下传公告文书,开始实行一系列鼓励农耕的措施,免税、补贴。 所以今日,李元宏和庄师爷就带着户房的书吏们,押着银箱前往新田镇,开始发放种粮补贴,他之所以亲自去,一是为了防止这些书吏从中私吞,毕竟这几万两是他和庄师爷、王雁归一个子一个子剩下的,绝不能损失一两。二也是为了让这些补贴真正落入农户的口袋,而不被地主凭着地契掠为己有。 李元宏也看见林刚了,在毛驴上点头致意了一下,就继续赶路,毕竟身后可是准备发给新田镇的几千两银子啊,这么大一笔钱,万一遇到个把图谋不轨的出个差错,他寻死的心都有。 哪知,林刚忽然看见李元宏身后的马车,把手一挡,对身后的衙役喊道:“开始搜查!”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衙役也跟他一样,大多一根筋,也不管前面是知县大人,拿着撬棍就要上去查验。 李元宏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身边的庄师爷:“林刚要检查我?” 庄师爷知道林刚耿直,可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绝,喝道:“林衙总,你不是发烧了吧?连咱们也查!” 林刚傻呵呵的一笑,说道:“别说您了,前天俺连俺的老爹都查了,我说你们稍等一下,查完就完事,你该干嘛干嘛!” 好嘛!连自己老爹都查,还好意思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二百五啊!不过李元宏倒是挺欣赏他的一丝不苟、六亲不认,一摆手道:“查吧,不过别弄坏了箱子,我还要走山路呢!” “林衙总,箱子里全是银子啊!有几千两呢!”十几个衙役欢呼雀跃的叫喊起来,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查到大生意了。 林刚也凑上去一看,脸色一板对李元宏说道:“大人你也是去收罂粟果的?” 一句话,李元宏干净利索的从毛驴背上摔了下来,一手扶着驴背弯腰狂笑起来,庄师爷也笑得直咳嗽,指着林刚道:“我他娘的真服了你了,亏你想的出来。” “肃静!俺这查案呢!你们要是说不出这银子是干什么用的,就别想走了。”林刚的手下已经开始搬银箱了。 李元宏脸上的笑僵硬了,赶紧对庄师爷说道:“快快!把粮食补助银册和户房提银出据给咱们的林大衙总看看,不然咱们今天还真走不了了。” “我带那玩意儿干什么,在自己地盘上走,哪想得到养驴的被驴踢啊!”庄师爷一脸无奈,一拽李元宏的衣角,表情严肃的低声道:“实在不行。。。。。。咱跑吧!反正他林刚查获的东西也得交回县衙,咱回到堂上等着收拾他!” 李元宏暗骂一句“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转头对林刚说道:“我问你,查鸦片商是谁下的令?” 林刚鼓着腮帮子,振振有辞道:“是知县大人啊!不就是你嘛,你都忘啦?就是二月二十一那天,你到俺的承押房交代的,说无论是谁,只要怀疑是鸦片商就一律不予放行。。。。。。临走你还顺走俺两个烧饼来着,塞到袖筒里以为俺不知道,其实大伙都瞧见了,就是没人说出来,都说知县大人怪可怜的。。。” 李元宏恼羞成怒一把捂住他的嘴,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得找地缝钻进去了,赶紧换个话题:“既然你听我的,那现在我再交代一句,听好了!——除我以外,你可以查任何人,记住没!除了我!”李元宏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叫。 林刚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想了一下,苦恼道:“可你现在是我的嫌犯啊,哪有衙役听嫌犯的道理!可你又确实是知县大人啊,我又不能不听大人的,难办!让俺好好想想!”说着抱着脑袋去思考去了。 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等他想好了咱们还不在这里过夜啊!李元宏干脆说道:“你也别想了,我给你去取凭证就是了!”说着转头对庄师爷叫道:“去把户房提银出据拿来,反正也不远!” 庄师爷只好又骑上毛驴,奔县城去了。 林刚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道:“这就好办了,俺也不为难了,大人,这边是签押嫌犯的草芦,你也委屈一下吧,反正也要不了多少时辰!” “好好好,今日算栽你手里了!”李元宏只好走进路边的那个草芦,临时充当一下嫌犯。 正在这时,北面的大道上忽然尘烟弥漫,又是一队骡车颠簸而来,赶车的把式显然也看到这边的景况,吆喝一声,勒缰收鞭缓缓停在了卡子前面。 林刚心道要么四五天不见一桩生意,要么一次来俩儿,知县大人这边还没解决,又来一拨,于是撇下李元宏,站回大路中央,也是一声吆喝:“凡是过往客商,一律接受查缉,你们谁是头儿,出来回话!” 当先的车把式晓有兴趣的看着林刚,没有说话。 林刚不耐烦又是一声叫喊,却听见骡车里传来一句苍老的嗓音:“给他几角银子打发了吧!” 车把式这才翻身下车,从怀里掏了几粒碎银子,丢到林刚怀里,面无表情道:“拿了银子可以走了吧!” 林刚平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现在居然有人也把他当做污吏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车把式的袖子喝道:“你个崽子,当俺是什么人了,就这点银子就想过去,门儿都没有!” 车把式以为他嫌钱少,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又掏出一锭银子出来,“这下够了吧!5两!” “5两?你就是堆座金山也得停车查辑!” “咦?”骡车门帘一掀,一个身穿烫金丝登团酱紫绸袄的老者探出头来,打量了一下林刚,说道:“是有甚么凶杀大案了?顾老三!扶我下来!” 车把式赶紧一溜小跑上前,哈着腰搀扶老者下来,林刚一看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走上前去扶了一把说道:“也不是啥凶杀大案,只是俺家大人有令,凡是进出曲沃的客商,一律查验,怕是有违禁物件流入我县。” 老者就更奇怪了,现在连鸦片都能堂而皇之的招摇过街,只要不是聚众造反的传檄,还能有什么违禁的物件?不由奇道:“啥叫违禁?” “银子!大笔的银子!”林刚干脆利落的答道。 “啥?银子也叫违禁?咳,老朽还是头回听说!你们知县还真有意思,它县还嫌银子流入得少呢!你们倒挡了严实,怪栽怪栽!咳咳咳。。。”老者一笑就剧烈咳嗽起来。 林刚虽然实诚,可也不傻,当然不会说这是为了阻挠鸦片商了,也不罗嗦了,一抱拳道:“那俺就得罪了。”转头对衙役们喝道:“还不快查!” 衙役们冲上去,也不顾车把式顾三的阻挡,直接把后面一辆车上的木箱撬开,忽然就是一声欢呼:“林衙总,又是银子,比刚才还多,有上万两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日昇昌大掌柜 林刚连忙走上前去,一看就傻了,整整一箱子的白花花的银子啊,用手挠了挠头心道:前几日查到了鸦片商,也就带个几百两,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两,怎么这一下就查到一万多两银子,比俺一辈子见过的还多啊,莫非。。。碰见鸦片王了? 那顾三见林刚痴痴的看着银子,以为他打坏主意,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大声喊道:“还不出来!”随着这一声喊叫,从银车后面的货栏里跳出了四五个大汉,浑身上下都已一副黑青色紧身短打,手里各操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向林刚逼了过来。 林刚见货栏里藏着这么多人,一愣之下,也不慌张,操起手中棍子护住身前,大声吼道:“你们敢犯王法!”其他衙役都是林刚的拜把兄弟,也都是一群胆大之人,见到林刚有危立即一拥而上,平端棍子与对方对峙起来。 在这剑拔弩张,一场血战一触即发的时刻,那个年迈的老者却是不慌不忙的,咳嗽一声,抬手压了压缓缓道:“成什么样子了!都把兵器收起来!” 顾三探头老者近前,瞪着林刚等人道:“大掌柜,他们可能是想贪咱的银子啊!” 林刚一听就恼了,呵斥道:“胡说八道,俺是查银子,啥时候想贪你银子啦!” 二人正要争执,老者打断顾三道:“我看这位差爷也不像坏人,让他查查无妨。”转头对林刚说道:“这位小哥儿,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刚对这个老头倒是挺有好感的,于是点头一指一边的草芦说道:“有什么话咱们就到那里去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草芦,老者抬头一看,怎么这里还有一个人哪,穿着一身青衫薄袄,正坐在椅子上啃烧饼!于是也不在意,对林刚说道:“老朽是日昇昌票号的掌柜,鄙姓雷,不知小哥可曾听过?” 其实这位老者就是山西第一大票号——日昇昌的大掌柜雷履泰,也就是那个道光皇帝赞誉为“汇通天下”的平遥雷家,由捐纳而获赏四品顶戴,其声名之盛,不要说在山西境内,就是在十六省省城那也是如雷贯耳的名头。 一般来讲,只要他一报上自己名号,绝对是轰动效应,就算是一省的二三品的大员也没有板着脸的,其他人更是没有不巴结奉承一番的。但是今天就奇了怪了,面前的这个衙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椅子上啃烧饼的那位也是继续专心致志的啃,眼皮都不抬。 其实林刚本来就是一个农户出身的,哪有银子存票号啊,所以也不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大掌柜,而李元宏倒是有些耳熟,不过他一时记不起,遂也不在意了。 雷履泰只好继续说道:“你们曲沃也有日昇昌的分号,前段时间分号掌柜写信报说,因为帮着知县办事,分号银子有所短缺,所以我这次前来曲沃,正是为送银子来的,说到底也是为了贵县办事的,不知差爷可否通融一下!” 这下李元宏记起来,原来他就是被自己威逼就范的傅大全的老板啊!赶紧低头先。 以雷履泰的身份,送个把万两的银子,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押送,但他接到曲沃分号的信后,觉得奇怪,按说依照他给日昇昌定的规矩,各地票号只办汇兑和贷银给一般商贾的生意,从来不许贷款给衙门官府的,因为他太熟悉这大清朝的官场,官员们贷银子无不是贪污亏空之后,拆东墙补西墙之用,贷款给他们不是有借无还,就是助纣为虐。 而曲沃的分号掌柜傅大全,一向就是一个精明人,也知道日昇昌的规矩,这次怎么会与知县合作呢?而且一合作就是上万两的银子,所以他这次必须亲自来曲沃,定要当面查个清楚。 其实傅大全哪里敢在信里写明啊,他太了解大掌柜了,他办的那些龌龊事一旦被大掌柜知道了,还不得撤了他分号掌柜之职啊! 林刚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你们票号的事儿,俺管不到,知县老爷下的令,俺哪能不听啊!” 看着林刚软硬不吃,雷履泰也没办法了,只好妥协道:“不然这样,麻烦差爷去禀报你家老爷一声,我想他会放行的。” 哪知林刚用手一直旁边那个啃烧饼的,说道:“他就是俺家知县老爷!” “啥?”雷履泰一听之下,直气得老脸一红,心道:敢情是拿老夫开涮啊,知县就在这里,还装着啥都不知道,就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雷履泰打量了一番李元宏,又是心里纳闷,这人哪像个知县老爷,年龄只有十八岁左右,皮肤褐色,浑身上下都是粗布土衣,整个儿一个刚从地里收工的佃户模样,还在。。。拿着烧饼啃的起劲。 余光看见雷履泰在打量自己,李元宏抬眼一看,只见他的眼神满是愤怒和不信,于是呵呵一笑,满嘴馍渣乱喷道:“我就是本县知县,不过,你现在恐怕还是不能放行。” 李元宏的意思是,现在连我都过不去,别说你了,只能等到庄师爷拿提据回来,自己才能从嫌犯恢复为知县老爷。 雷履泰一听就恼了,那些不懂事的胥吏他可以不计较,毕竟是尊奉上宪之命办差的,身不由己,但你一个知县也这么不懂事?先不说我的身份,要说我带银子来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啊!你怎么猪八戒倒打一耙呢? 雷履泰铁青着,扭头走到草芦门口,对门外的顾三喝道:“去把本道台的朝褂取来。”不多时顾三双手端着一个酱紫底红漆面檀木方盘进来了,盘子上正是一套正四品朝服补褂和官帽花翎,奇怪的是,顶子居然是红珊瑚的。 雷履泰一言不发的穿戴整齐,辫子一摔,端端正正的站在李元宏面前,只看的李元宏目瞪口呆,心道:“您这么大岁数了,再打扮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呀?” 见李元宏还是没反应,雷履泰气得胡子吹得老高,咳嗽道:“你好大的胆,见到本观察,还不行礼?” 李元宏忽然忍噤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上来一拉雷履泰的胳膊,笑道:“别忙活了,坐这歇歇吧,你们日昇昌的事情我知道了,傅管家他帮了我的忙,我只有感谢的道理,哪来为难之理呢?只是我现在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也是嫌犯。” “你也是嫌犯?”雷履泰本来污浊眯缝的眼睛一下睁圆了,诧异的看了李元宏一眼,又回头看了林刚一看,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知县被自己的衙役押作嫌犯!活这么大还是头回听说。 看着雷履泰疑惑吃惊的眼神,一边的林刚神情扭捏的小声说道:“知县大人是俺的嫌犯,也是因为带的银子太多,得等到拿来提银收据才能放行。” 一句话,雷履泰算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心道:连知县本人都没过得去,我这就更不用说了,不过,今天这趟真是没有白来,一个被自己衙役扣押的知县,还这样处之泰然、不温不火,一个敢于冒犯自己顶头上司的衙役,对自己的差事如此的一丝不苟,这两个人———肯定缺心眼! 正在这时,庄师爷救火似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把提据往林刚手里一塞道:“看看吧,这下咱们能走了吧!元宏,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路。。。咦!哪来一个观察?”(观察就是道台的俗称) 李元宏也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对林刚说道:“现在我不是你的嫌犯了吧?” “不是不是,你可以走了!” 李元宏也不走,接着对林刚说道:“既然我又成了知县老爷,那我就有权下令了。”说着指着雷履泰道:“这位是日昇昌的大掌柜的,专程送银子来的,我让你也放行。” 以知县大人的身份下令了,林刚哪能不从,连忙跑出去招呼手下收拾家伙,放行。 雷履泰和李元宏等人走出草芦,雷履泰对李元宏这个奇怪的知县颇感兴趣,看到他也带着几千两银子的银车,想到傅大全说的曲沃县需要大量银子,心里一动,问道:“不知知县大人带着这么多银子,干甚呢?” 李元宏看着已近中午,心里焦急今日不能赶到新田镇,天色一晚就麻烦了,于是随口答道:“给农户们发银子!” “什么?”雷履泰惊的下巴都差点砸地上,怀疑自己年老耳背,又问了一句。 李元宏一边招呼活计把式赶紧封好银箱,一边说道:“这几千两是发给农户的补贴银,今日就得送往新田,晚了就来不及了,雷掌柜,等我从新田回来咱们再聊,您一路好走!” 这下雷履泰算是听明白了,还真是给农户们发银子的,叫什么“补贴银”,这还从没听说过,要知道只有衙门官府从百姓身上刮银子,哪有倒给银子的? 雷履泰看着李元宏忙碌碌背影,越发看不清楚面前这个知县老爷了,忽然临机一动说道:“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老朽欲跟大人一起走一趟。”(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发补贴银 李元宏回过头来,看着病殃殃、时而咳嗽的雷履泰,纳闷道:“您跟去干什么?您都这把岁数了,我们走得大都又是山路,比不得官道平坦,万一把您颠出个好歹,那就说不过去了!” 雷履泰呵呵一笑,捋着胡须说道:“老朽也不是那么金贵的,以前开辟银路之时,多难走的路也都走过,你不必担心,况且老朽在珠算心记上还算有点功夫,兴许能帮上点忙也说不定哦!” 李元宏一想也是,现在发放这么大一笔银子,缺的就是精通心算珠算的人,他是山西第一票号的大掌柜,那算帐的功夫能差得了?让他跟去说不定还真能帮自己一下呢!反正时间也不长,就两三天吧! 于是李元宏也不再推辞了,雷履泰命令手下将银车赶往县城,自己和顾三就跟着知县老爷启程了。 ~~~ 新田是曲沃东北的一个市镇,李元宏之所以选择新田作为第一个发放补贴银的地方,是因为它是全曲沃最穷最小的镇,只管着19个村子,而且山多田少,土地兼并却又比其他镇厉害的多,全镇8成以上的土地都在七家大地主大缙绅手里。 因为是第一次发放补贴银,其中意想不到的变故必然很多,必须先拣最小的镇子来,一是局面好控制,二也是为在全县展开起个好头,为实施今后的一连串措施积累些经验。 日薄西山,一行车队骡拉人推的艰难的赶到了新田镇,当晚便在里长的宅院安扎下来,这个里长名叫田盈野,光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是个大地主,事实上也是如此,田家一家就有上田1000多亩,中田1700多亩,山坡田和盐碱滩也有7、8百亩,是新田镇当之无愧的首富。 只是这个田盈野的模样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一张被拍扁的茄子脸,青中发紫,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资深的鸦片鬼。李元宏厌恶的都不愿和他说话,但在新田镇19村的地界只有他是最权威的,想办什么事没有他肯定不行,李元宏只好勉强应付着。 田宅的前大堂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李元宏坐在首位,庄师爷、雷履泰、田盈野和其他乡绅各在下首,阶下还摆着七八桌,随同知县来的书吏衙役们杂坐在一起。 见宾客到齐可以开始了,田盈野赔着笑脸,双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对李元宏说道:“今日知县大人驾临,实令蜗穴蓬荜生辉!新田镇地处偏瘠之隅,山壑沟坎,道路难行,知县大人不辞辛苦,跋山涉水安抚鄙镇,实令田某感激不尽,在此,田某先行敬上一杯,以谢大人!” 田盈野说着一扬脖饮下一杯。其他乡绅也跟着乱糟糟的奉承一番,内容与田盈野也差不多,只是文采甚逊,看来这个田盈野是个读过书的。 讨厌归讨厌,人还是不能得罪的,李元宏也微笑着端起酒杯,陪着饮了一杯,说道:“谢倒是不必了,只是这几日还要辛苦一下田里长,随我等在各村转一下,不知田里长有无不方便之处?” 田盈野一愣,随即又堆起笑脸道:“大人您可是找对人了,我田某身为里长,对新田镇的19个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哪家的丁是多少地是多少,哪家的租是多少赋是多少,半点差子也没有,大人您只需吩咐一下,在下两天内必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这催粮催钱的差事本就是在下的本分,何敢让您在地里田间奔波呢? 李元宏知道他会错意了,微笑道:“不是催粮催钱,而是发银发钱!” “什么?”田盈野手一抖,酒撒了一桌子,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大人您说的是发银发钱?” “不错!”李元宏使个眼神,庄师爷会意,站起身退出酒席,从怀里掏出一块白麻布告,一扬手霍然抖将开来,上面写着几十个大字,庄师爷大声念道:“从即日起,凡是耕作农物之田,每亩发放白银钱,归于其田耕作之农户,今年钱粮税赋并将勾免,种植罂粟之田,不在此例。” 一时间,整个酒桌上静了下来,新田镇的十几个地主乡绅以及田宅的使唤佣人,都像被使了定身法,说笑的止了嘴。喝酒的放下杯,端菜忙碌的停了身形,齐齐愣在当场,呆视着庄师爷。 庄师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嘿嘿一笑,大声说道:“看来大家是没听懂了,我来详解一番,我家知县老爷已下宪令,凡是新田镇的农户,只要种植的是农物,而不是罂粟果,每亩田地发放补贴银钱,当然,这银子不是发给田地的主人,而是发给在田上耕作的农户,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是没份了。” 这下大家才明白了,敢情自己没有听错啊,知县老爷确实是要发银子了,只不过是发给农户罢了。 一个胖乎乎的乡绅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些地都是咱们的,咱有地契为证啊,这个,大人。。。。。。发银也应该发给我们啊!”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李元宏压下怒火,勉强一笑,耐心道:“其实各位都是本地首屈一指的乡绅大户,日子也还富足,这区区几千两银子自然不会放在心里,但那些农户就不一样了,钱银子可是够他们粗茶淡饭过几个月的了。” 胖乡绅掰着指头计算道:“我家有田100多亩,每亩钱银子,天哪,那可是400两哪!” 其实其他乡绅也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家的地应该拿多少!越算越是心疼,难道这么多银子就要流入那些泥腿子手里啦,他们配拿银子吗? 所有乡绅都把眼光集中到田盈野身上,不止因为他是里长,也因为他家田地最多,损失也最大。 田盈野知道自己身负众望,深吸一口气,对李元宏说道:“历来都是农户交租交粮,现在无灾无涝的,从未听说衙门反倒发放银子给农户啊,这些农户们刁懒成性,给他们发了银子,反倒助长他们不劳而获的性子,日后更加不好管了。我等知道,大人这样做必有一番考虑,恕我等拙钝,还望大人明示!” 其他乡绅就郁闷了,本想让田盈野把那几千两银子争到手,怎么他干脆往外推啊? 李元宏却是听出来了,其实田盈野前面一番话都是托词,最关键是最后一句,他当然不会说实话了,只道:“这几年粮价高涨,这你们也是知道的,农户们反倒吃不上粮食,多有怨言,本县初来咋到,不想一来就发生民变,所以拿出些许银两,靖平民情而已。” 田盈野和众乡绅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又是一番肉麻的吹捧。 这时,田盈野腾然站起身,郑重其事的一抱拳,对李元宏说道:“大人体恤民情之心,实令我等汗颜,大人既要这样做,我田某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跟着大人干了,明日大人您也不要下乡了,本是我的差事,若是连这等小事也要劳烦大人的话,我田某也就不要当这个里长了,大伙说是不是?“ “是啊!哪能让大人亲自出马呢!“ “这几日刚下过春雨,山路滑的很,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吃罪不起啊!” “大人您就住这儿,好吃好喝好款待,等田里长完事后再向您禀报!大人不会不放心田里长吧?” 众乡绅虽然不知道田盈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对他们有好处的,所以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直把李元宏吵的心烦, 李元宏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和庄师爷一个一个村子的跑,一块一块田地的找,别说就这两天,就算再给一个月也转不下来,到最后还是要靠这田里长,与其那时候靠他们,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去发放银两,只要每笔银子的出入都由详细账本就行,完毕后,自己再召集每个村子的农户,总体核实一下就可以了,谅这些乡绅在自己眼皮低下,也不敢大肆贪污。 想到这里,李元宏对田盈野笑着说道:“既然田里长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有什么说头,明日起,就麻烦里长安排人下村,每个村有多少农户,每个农户耕作多少田地,一一登记在册,然后按册发放。”随即脸色忽然一变,冷声说道:“里长务必要慎选差人,若是回头核实之时,发现有贪污勒索之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元宏最后一句话虽是针对差人,却是为了敲打田里长,让他不敢欺瞒妄为。 田盈野见知县大人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一时间酒席上又开始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热闹起来。 只是庄师爷觉得不妥,看了一眼雷履泰,却发现后者也在笑着看他。。。。。。(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租赋内情 《一品县令》下周起在专区封面推荐上能够看到,下周一,老牛开始第二次冲榜,还是老规矩,每日~更,每更000+,不停不断,大家监督。 所以老牛在这里厚颜无耻的请求推荐票,或许兄弟们要说:“俺也在看其他书,票都投给人家了!” 老牛提前声明,俺不是要枪人家的票,只是其他书下周不一定要冲榜,推荐票对于他们就是鸡肋,但对《一品县令》来说,推荐票就是命啦,希望兄弟们理解照顾一下,回头哪家有地,老牛去犁。 顺便说一句,看到大家争论第一部还是第二部好看,其实老牛觉得第二部好一些,这才是老牛真正要写的东西。 对不起各位,没精华了,下周一定补上。 —————— 酒席结束,各人都回到事前安排好的房间,夜近三更,而庄师爷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一直想着明日田盈野发放补贴银会不会中饱私囊?但不交给他们又是不可能的,一是时间不够,春耕将尽,绝不能在一个镇子花太多时间;二是人地不熟,新田山多地僻,他们连那19村的具体位置在哪里都知之甚少,更别说短期内将每户每亩都跑到啊! 话说回来,如果田盈野和他手下那些差人舞弊的话,基本上是可以查出来的,每两银子的走向也都会登记造册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但是,那个票号掌柜雷履泰为何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莫非是他也觉得不妥,他是山西本地人,又是天天跟银钱算计打交道的,或许会有一些独特的看法。 想到这里,庄师爷披起衣服,刚出房门,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吓了一跳,就听是李元宏的声音:“老爷子,这么晚了还出来,不会是去偷鸡摸狗吧?” “你不也是一样嘛!还说我!”庄师爷打了一下这个冒失鬼:“你又是干嘛去的!” “嘿嘿,我觉得雷掌柜今日酒席上一言不发,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所以睡不着去问问,你呢?”李元宏拉着庄师爷就走。 看来咱哥俩想到一起去了! 庄师爷也不多说,跟着李元宏来到雷履泰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哪知房门立即打开了,顾三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说道:“我家掌柜知道你们必来,等了许久了!” “知道我们来?”李元宏带着疑问走进,只见雷履泰也是穿的整齐,只是上身加披了一件厚袄,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呢,旁边的桌子上煮着一炉醋,熏的整个屋子酸香扑鼻。 “这么晚了,县尊有何事前来指教呢?”雷履泰睁开眼睛,却是满眼笑意。 “算了!雷老掌柜,咱们别兜圈子了,你早知道我会来找你,当然知道原因了!”李元宏心道这么晚了,哪有空和你嚼舌头呢,赶紧说完完事,回去挺尸睡大觉。 “呵呵!原因我自然是知道一些,只是对于大人没什么用处!”雷履泰还是微笑着。 “雷老掌柜,我怕你行了吧,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有用没用的听完再说!”和这些城府深的人打交道简直累死人,但李元宏心系大事,当然不能意气用事了。 “好!爽快!”雷老掌柜这才坐直了,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凝重,缓缓说道:“只怕你在这新田镇发放的补贴银,要被那些个乡绅吞没了!” “咳!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个我们早商量过了,为了防止他们吞没,每一两银子的发放都有记录,收取者都会画押上册,绝不会出纰漏的。”庄师爷在一边插嘴道。 雷履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我问你,新田镇人口多少?农人多少?匠人多少?行商之人又有多少?” 这些情况庄师爷早已在衙门户房查得仔细,毫不犹豫道:“人口有1000多人,其中农人4700多人,匠人00多人,行商之人有100余人。其他为妇孺老迈之人。” “那你就错了!你刚才所说的数目,再翻上一倍,就离真实的数目差不多了!”雷履泰凝视着庄师爷,看他有什么发应。 庄师爷的反应一点也不让人家失望,直接蹦了起来,叫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差这么远,你又不是新田人,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你是不是骗着我玩儿的!” 雷履泰对他的举动很满意,微笑道:“我确实不是新田人,但我一看到这里山多田少,人口却又不少,就猜到是这个情况了!” 庄师爷和李元宏都听出有点意思了,互相对望一眼,静声听雷履泰的下文。 雷履泰也不再卖关子,滔滔不绝的说道:“其实这些情况,也是我从事票号业多年积累的经验判断的,因为山西的税赋,很大一笔都是从我的票号汇到京城的。我们大清,从雍正爷起,就开始推行摊丁入亩,这个庄师爷应该很清楚,摊丁入亩简单来说,就是取消人头税,改征田赋税,但是,这一百多年以来,山西却并没有完全实施下去,尤其这些山多田少、人口众多的地方,更是不可能实施。” 李元宏发应很快,立即就听出一些门道了,插口道:“那就是说,新田镇其实一直收的就不是田亩税,而是人头税?” “不错,名义上是田亩税,实际上是人头税。其实这不能怪任何人,也是无奈之举,你们想想,新田土地贫瘠,官府的税赋却是按照田亩数计算的,如果按照摊丁入亩的办法,税赋根本收不齐,越种地越活不成,不种地反倒好过许多,如果强行收税,不但全镇无人种地,甚至会逼出民变,所以一直以来,暗地里实施的都是人头税。”年纪大了,说这么多话精神有些跟不上,雷履泰端起旁边的小碗,喝了一口酸醋提神。 庄师爷一拍脑袋,叹气道:“这倒是麻烦了!实施的是人头税,那就会有很多人口被隐瞒下来,一块田地,名义上归1个人耕作,而实际上却归个人,那就是说,我们发的补贴银,还是不能真正落在农户手里了。” 雷履泰摇了摇头,端起另两碗酸醋递给庄师爷和李元宏道:“喝一口吧,醋可是好东西!其实据我所知,这样以人头抽税的地方,分为三层,地是乡绅大户的,租给农户,但名义上却是租给催粮的差役了,这样做,既可以逃避人头税,农户们有什么事情,也是由差役出头露面,是个互利的局面,但是如此一来,你们发放的补贴银,便不能全部到达农户手里,好说话的差役,钱中取1钱,贪心的差役,钱可能要取钱,差役大多与乡绅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乡绅们也可以顺便捞一笔。” 李元宏听得一阵心疼,这么说,自己发放的银子,可能一多半都被那些差役和乡绅吞掉了?那么这些农户还会改种粮食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田契靠不住,乡绅靠不住,那些差役也靠不住,难不成真让我一村一户的跑吗?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了,庄师爷和李元宏都在托着下巴冥思苦想,顾三在一旁站着也替他们着急,同时心里也有些触动,若是山西多几个像李元宏这样一心为民的知县,那山西的百姓何至于像今日这般穷困啊! 半响后,雷履泰叹了口气,表情严肃道:“知县大人,你可信得过老朽?”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让李元宏摸不着头脑,诧异道:“雷老掌柜有话只管直说!”他毕竟与这位日昇昌的大掌柜是萍水相逢,何谈信任与否呢?所以他也不表态,只把球踢给对方。 雷履泰呵呵一笑,显然看出了李元宏的小心思,说道:“我倒有个办法。” “说来听听!” 雷履泰喝了一口醋,缓缓道:“农户们一般只和差役们订租约,差役们又和乡绅们订租约,这两种租约的形式和内容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是租借田地的使用权,也就是所谓的‘地面租’。另一种是租用田地的耕作权,也就是‘地出租’,差役因为是从乡绅手里直接租地,所以拿到的是‘地面租’的租约,而农户拿到的就是‘地出租’了,只要凭着地出租租约的,必定是农户了。” “您接着说!”李元宏脑子里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但还想听听雷履泰的见解。 雷履泰继续道:“我让顾三,在新田镇临时开办一家分号,凡是拿着‘地出租’租约的,都可以在我的分号内领取相应的补贴银,同时,分号还负责监督农户们拔除罂粟,先对照租约,凡是地里还有罂粟的,一律不予发放补贴银,这样,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如此,你们也可以腾出时间去做其他事儿!” 李元宏兴奋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对!是个好办法!就交给你们票号去做,只是。。。。。。如果农户们现在拔出了罂粟,等领取了补贴银后又继续种罂粟怎么办?” “不会的,这几年粮价高涨,而种植罂粟是必须两年后才可以收获,农户们顾着眼前之利,绝不会再种罂粟的,况且,明年曲沃县还可以继续发放补贴银哪!”雷履泰微笑道。 还发?再发我的县衙就关门破产了!不过李元宏也顾不上考虑明年怎么办了,先把今年过去再说吧!“雷掌柜,那就太麻烦贵票号了?您这样帮我,就没有其他要求吗?” 雷履泰捋着胡须,微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的年轻人,忽然变了口气说道:“我帮你可不是白帮的,第一、你必须完全信任我,第二、不要为难我日昇昌分号,能帮就帮着点。这两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李元宏一怔,一是他这两个要求太简单了,二是要说难为,他早就坑过傅大全了,当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银子交给你我当然放心,但是说到难为。。。。。。”遂把威迫傅大全的经过直言不讳的说了一遍。 李元宏说的起劲,可把一边的庄师爷急得直跺脚,暗骂道: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哪有打人家的狗,还跑去告诉人家主人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掣制于你 哪知雷履泰并丝毫气恼之意,只是眉头皱了皱,叹道:“其实我们票号在各地都有分号,分号掌柜便是一方诸侯,山高皇帝远,我也顾不过来,他们仗着日昇昌名号,在地方上为非作歹者有之,欺哄百姓者有之,而傅大全相比较而言,还算本分老实的,但是他在曲沃所作所为也不算光明,这些责任都在我,回头我确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雷履泰如此入情入理的一番话,完全将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不但不怪李元宏,反像是在安慰他,顿时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骗人家票号的银子用,人家还以德报怨,以后。。。。。。还有脸见人家啊! 雷履泰见李元宏脸上越来越红,呵呵一笑道:“县尊也不必多想,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到时候鄙号或许还要仰仗知县大人呢!” ~~~ 第二天,李元宏就宣布了昨夜的决定,不再委派差役登记发放补贴银了,而是让顾三在新田镇开办票号,将补贴银完全交给了他,顾三本来一直是雷履泰的贴身长随,但人往高处走,他也早就想成为一个分号掌柜了,这次雷履泰(或者说是李元宏)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格外的珍惜,也格外的感激,一接手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是从总号调集一批新出师的伙计来,然后一村一村的宣传知县大人的宪令,其实也不用多跑,只要在一个村口吆喝一声“发银子啦!”,消息立即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四处流散。话音还没落,村内的所有农户已经排好队了。 这些农户,说到底谁也不愿种罂粟,罂粟虽然能赚钱,但今年,前来收购罂粟的商贾,将订购价降了一多半,这样一算,交完赋税和租子后也就所剩不多了,而更重要的是,这几年粮价越来越高,他们种地的农户反而要去购买高价粮,本来就困苦不堪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种植粮食之后,虽然也要交租,但至少不用缴税了,那么自家产的粮食倒也能混个温饱,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啊!于是新田镇开始掀起了拔出罂粟的浪潮。 但那些个乡绅和差役们,此时却又妒又恨,铲除罂粟后,农户们的生活好过了,而乡绅们的收入却减少了很多,而差役们更是如此,他们不但减少的罂粟的收入,连平时催钱催粮的饭碗都丢了,失去了刮钱的机会,怎能不痛恨李元宏。 只是他们暂时也没有办法,一面是近万农户的支持,一面是本县知县的支持,他们哪面都不敢得罪,只好暗地里想坏主意了。 一个镇子的铲除罂粟运动顺利的展开了,让李元宏和庄师爷兴奋不已,于是又按照新田镇的办法,让日昇昌也在富贵、汾隰、汾东、质祁、乔山五镇开办了临时票号,宣传李元宏的利农措施,发放补贴银。虽然其他五镇与新田镇的情况不尽相同,拥有土地的自耕农要多一些,其他大体情况是一致的。 足足忙碌了一个月,李元宏和庄师爷把曲沃六镇跑了个遍,搞得是又黑又瘦,这天,李元宏在户房核对完银两支出,回到县衙内院,刚一走进院子,就见庄师爷坐在天井里唉声叹气的,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李元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能把这个鬼见愁的家伙逼得这么沮丧的事情,肯定是大事了。 李元宏赶紧走到跟前,小心问道:“老爷子,你咋啦?有啥事给我说,我给你做主啊!” 庄师爷抹了抹脸,唉声叹气道:“我不想活了!” 李元宏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扶着庄师爷,生怕他真的一下跳进前面那口井里,连忙问道:“活得好好的,干嘛死啊!” 庄师爷一指自己的老脸,支支吾吾道:“我都四十多岁了,膝下又无子,想。。。。。。想找个婆姨过日子,你看看我这张脸,黑的掉煤堆里都认不出来,哪个婆姨能看上我啊!你说说,我还活着有啥意思!我不如一头撞死得了!”说着就要朝李元宏身上一个劲的撞,反正也撞不死。 “再撞我就死了!你等等再死,咱们先商量商量看有什么办法啊。。。。。。我都答应你还不成嘛!”李元宏被他搅的头昏脑涨,赶紧叫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哦!”庄师爷的脸说变就变,立即就变成一副贼兮兮的模样了。 李元宏见状心里高呼一声“上当了!”,但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余地了,战战兢兢的看着庄师爷:“你。。。你想干什么?” “涨工钱啊!我现在每月4两银子,哪里养的起婆姨啊,还有我这张脸,也得买些上等皂角洗洗白,你可是答应好的啊,我要每月。。。嗯!6两!”庄师爷奸笑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对方,意思是:小子,你还嫩了点。 哪知这话一出,李元宏的表情立即变成不敢相信的模样,一把拉起庄师爷的手说道:“想不到师爷您真是清廉啊,本来从这个月起,我打算实施加薪养廉制度,所有衙役和书吏们的银子都翻倍,你应该拿8两,没想到你只要6两,好好好,我这就把那两退回去。”说着转身跑向户房,留下庄师爷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照着自己嘴上就是一巴掌。 说到娶婆姨,李元宏忽然想起了王雁归,赶紧“呸”了一声,自己怎么把他和娶婆姨联系起来了!难道自己有不良的性取向?妈呀!恶心死了! 王雁归自从一个月前托人来请了病假,再就没有见过了,李元宏本要去看望他的病情,哪知这一个月忙的是天昏地暗,早把这茬给忘了,反正今日也无事,刚才庄师爷那欲哭无泪表情又让他心情奇好,不如今日就去王雁归那里蹭顿饭吧,这家伙虽是个男人,嗯!却烧得一手好菜,实在难得! 去人家里做客嘛,总不能空手吧,看着街边老农背着一箩筐的红薯,丢了十几文连筐买下,嘴里嘟囔着:“这么一大筐,既体面又耐吃,送礼就要送红薯!”怡然自得的去了。 刚进王宅,当面就碰见了王雁归正在练剑,李元宏想起那次“捉奸”的情形,脸上一阵不自然,但王雁归似乎是忘了,只是忙不迭的端茶倒水,一张脸上兴奋的微微有些发红,更是透出三分“娇嫩”,七分“妩媚”,看的李元宏一个劲掐自己大腿。 好容易停下手来,王归雁与李元宏隔案而坐,端起一杯香茗轻轻抿了一口,默然良久。 李元宏一阵尴尬,赶紧哈哈一笑道:“王老弟,今日前来叨扰,却忘了带酒,我现在就去买!”说着就要起身,其实不是他忘,是他舍不得买酒。 却听王雁归淡然道:“茶是水中君子,酒是水中小人,大人是喜欢茶还是喜欢酒呢?” 你干脆骂我是小人不就得了!还不是为那次“捉奸”的事情生气嘛,我都提着礼登门来了,已经算是道歉了,你难道真的非让一个堂堂知县老爷亲口说:“我错了,下次你就是跟十个寡妇一起洗澡我都不管了!”之类的软话? 好吧,我说。 “那个。。。我知道你还生气,那次捉奸。。。”李元宏扭扭捏捏的开口了。 哪知王雁归俏脸一红,忽然打断道:“大人您都说些什么啊!我说的意思是,您是愿意亲近君子还是愿意亲近小人?” 一句话把李元宏闹了个大红脸,敢情自己是会错意了,一直以为跟读书人和女人说话费劲,没想到和他这个男人说话也不轻松,差点被他绕进去,于是连忙说道:“当然愿意亲近君子了!” “大人先与秦县丞和众商贾明争暗斗,后在富贵镇遇险,又在新田镇开号发银,而汾隰、汾东、质祁、乔山四镇的铲除罂粟进行的也颇为费力,说到底,大人一直在与小人斗法,但大人你想,贪乃人之常性,所谓利之所趋,不畏死也,小人是水,君子是鱼,水干则鱼死,大人斗到最后,难道真能竭池而渔吗?”王雁归定定的看着李元宏的眼睛,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怜悯。 李元宏还是第一次听王归雁说这么一大堆大道理,觉得奇怪的很,难道他听说了什么,或者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见李元宏疑惑不语,王雁归倒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并不懂这些道理,只是静观大人这一个月的作为,替大人担心!” “你这一个月。。。。。。都在暗地里跟着我?”李元宏猛然想起在富贵镇,自己被衙役们打到墙角,险些丧命,可每次死到临头之时,都有一块瓦片不偏不倚的帮自己险险避过,而且后来将林刚带来救他的也是王雁归,难道他在暗地里保护自己? 王雁归望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海棠树,神色黯然道:“大人,据我打听到的,有人要掣制于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农户偷地? 《一品县令》本周起在专区封面推荐上能够看到,这一周,老牛开始第二次冲榜,还是老规矩,每日~更,每更000+,不停不断,大家监督。 所以老牛在这里厚颜无耻的请求推荐票,或许兄弟们要说:“俺也在看其他书,票都投给人家了!” 老牛提前声明,俺不是要枪人家的票,只是其他书下周不一定要冲榜,推荐票对于他们就是鸡肋,但对《一品县令》来说,推荐票就是命啦,希望兄弟们理解照顾一下,回头哪家有地,老牛去犁。 顺便说一句,看到大家争论第一部还是第二部好看,其实老牛觉得第二部好一些,这才是老牛真正要写的东西。 大家也在争论主角的性格,其实说到底,还是网络小说把人害了,有人说他愣头,有人说他太善良。我将最近一周大家疑问的地方解释一下: 1、我不想写一个神,李元宏不是天生的神,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像我一样,我在年纪0岁左右的时候,性格有时鲁莽,有时冲动,打架抽烟喝酒干坏事都做过,回想起我那时候,我就觉得简直不可理喻,而书中的主角——李元宏,就是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人物是成长的,成长才有的进步,才有的看头,主角的性格也在慢慢成熟,尤其是经过挫折和磨砺之后。 、我对书中的道光皇帝,并没有刻意丑化,当然也没美化,而是描绘成一个普通的,有喜有怒的老头,尤其在真诚朴实的主角面前。同时,我并不打算让主角因为和皇帝熟就装b,他的一番事业要靠他自己。 4、关于本书的定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其实我的问题一出来,你就应该知道它的定位了。“你觉得写晚清的yy文,最后的走向有的选择吗?” 5、热血是要的,但不是说热血了就不要动脑子了,相反,晚清的热血历史人物还少吗?但千万不要把主角当做诸葛亮转世,他会受到挫折,并在挫折中成长。 6、关于善良,这次汶川大地震应该能给你很好的诠释,我们每个人都内心都有李元宏的影子,如果你非说自己没有,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说明你是个比较极端的不现实的人。 7、关于主角的穿越身份:其实我也曾是个读者,一开始很喜欢那些穿越过去装b,发明这创造那的,但现在我只要一见到那些情节,喉咙眼就发甜,所以我的书里,尽量避免出现穿越者发彪的情节,但李元宏不是没有优势,他的优势就在于——整体意识思维的超前。 ———————————————————————— 李元宏一点也没有惊讶,自己全力铲除罂粟,没有得罪人才奇怪了,那些个地主大户,那些乡绅士贾,那些各镇的差役,哪个不把自己恨如骨髓呢?不过现在全县百姓都站在自己这边,他们就算愤恨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李元宏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王雁归摇了摇头,用质询的口吻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 “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些小人,但我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我还有太多事情要办,曲沃的租佃规矩要改,汾河、浍河和滏河的堤坝需要彻底加固,我还在想着如何让百姓多一点银子,吃穿无虞,还有曲沃的棉花和烟叶如何恢复。。。。。。”一说到自己的宏伟大计,李元宏立即兴奋的满脸放光,嘴里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王雁归忽然打断道:“但是大人,这么多事情,你不可能一个人去干吧,还是要靠下面各镇的这些差役们,他们现在和你不一条心,你怎么办的成呢?” 一句话,把李元宏从峰顶一下扔进了谷底,但仔细想来,王雁归说的一点都不假,通过这一个月在各镇发放补贴银,李元宏明白了这些低级差役的重要性。 这些差役大都是各个村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人祖上就开始为官府办差,在村镇里的威势很大,而且村镇里的事务,什么催粮催钱、解决民事纠纷、仓库管理、征集劳役、宣告衙门宪令等等,大都是由他们执行的,反正如果没有了他们,自己这个县老爷也就仅仅管辖县城附近的地区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从祖上就握有本村镇的田亩分布册子,哪家的有多少田,田地是在山坡还是山坳,哪块田是上等还是下等,平年打多少粮食等等,全在他们的一本帐里,外人想插进去根本连门儿都没有。 自己虽为知县,但全县8成以上的地区,都在他们的实际掌握之中,但是现在,自己得罪了他们,以后那些计划能行的通吗?甚至于,就连根除罂粟也不能持久,等自己一离任,满山遍野又将处处盛开罂粟花了。 这样一想,李元宏甚至有种放弃的念头了,这个困难太大了,大到自己已经无法逾越了。 “别想了,先吃点东西吧!”就在李元宏沉思半响的功夫,王雁归已经端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了,把筷子塞到李元宏手里,又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自己却静静的坐在对面,没有动筷子。 “好菜!好吃!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菜了!”李元宏一面拼命的往嘴里拔菜,一边忙不迭的称赞着,他在县衙又没有厨子,想在外面下馆子吧,一是县库银钱不裕,二是他也不能在新来的这些衙役面前带这个头,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是蹭林刚那些衙役的饭菜,而那些粗茶淡饭自然没有王雁归烧的精致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王雁归定定看着李元宏的吃相,叹了口气:“人家当官,当的锦衣玉食,风光八面,你却当的辛苦艰难,看着就让人揪心!” “你以为我想这么惨啊,补贴银发完,县库里银子又不多了,我能不省着点嘛,再说那些个衙役书吏你又不是不知道,都看着我的样子学呢,我省着点,他们也不敢放肆啊。。。咦?你怎么了?”李元宏放下筷子,诧异的看着王雁归,只见他眼圈发红,一手挡在前额掩饰着。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知县大人在里面吗?” “我在!”一听就是衙门里的那个大嗓门,奶奶的,吃饭都不得安生,不过李元宏还是赶紧放下饭碗,奔了出去,毕竟这一阵子是铲除罂粟的最后阶段,他就是怕出乱子,王雁归也连忙跟在身后。 “启禀大人,汾东镇发生一起田地纠纷案,农户和乡绅争执不下,所以告到县里来了!”这是李元宏立下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衙门有事,尤其是关于铲除罂粟的事情,都必须第一时间去叫他,否则误了事情,当值的衙役就罚他一月的薪俸外加洗一个月茅厕。不过如此一来,李元宏经常半夜就被叫醒,连睡一个整觉都难,也算他作茧自缚吧。 一听说是田地纠纷案,李元宏松了口气,看来跟罂粟无关了。 于是三人连忙赶往县衙,不多时,只见县衙门口黑压压一片的聚满了人,至少也有一两百号,正在那里喧闹叫嚷着,而庄师爷则站在衙门台阶上起劲的喊:“知县大人马上就到,你等不可酿出事端!” 见李元宏走过来,庄师爷如见救兵,赶紧跑上前来说道:“好家伙,要不是我吆喝着,就打起来了。” 李元宏走上台阶,却见下面前一排站着身穿花缎锦棉袍,外罩酱紫色马褂的五个人,一看就是一些地主老财,后面跟着四五十个家仆打扮的人,再往后,敬是几十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农户,有老有少,也在那里叫喊着。 李元宏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就要松解一个农户的绳索,哪知手刚碰到绳索,几个家仆就冲上来一把将那个农户推dao一边,挡在李元宏的面前,一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乡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人是想给他们松绑?我看您还是省省吧,这些人可都是贼!松了绑,万一跑了是算大人的还是算我们的?” 一个乡绅居然毫不忌惮知县大人,难道是吃了豹子胆了? 但李元宏也是个属驴的主儿,决定的事别人休想改变,上前一把将挡在面前的家仆推在一边,大步向里走去! “你敢!给我挡住他!”那个乡绅恼羞成怒,高声叫道。 随着这一声喊,立即就有十几个家仆上来拉扯李元宏的衣服,一见知县老爷要吃亏,王雁归情急之下就要冲上前去,正在这时,忽听一声暴喝,只见从街东头气势汹汹的冲来四五十个衙役,各个手拿棍棒,只一瞬间,就将衙门口的众人包围起来,衙役围成一个圆圈,四十多个棒子齐刷刷的直指向里,彷佛一个巨大的内齿轮。 为首的正是林刚,他见到李元宏被逼在里面,直气的火冒三丈,冲上去就将几个家仆推桑到一边,扶着李元宏道:“我一听说有人在衙门口闹事,就招呼兄弟们从卡子上赶来了,还好来的及时,大人您没事吧,这帮龟孙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扭头就对手下喊道:“敢为难知县老爷,都给我往死里打。” “算了!”李元宏知道林刚的脾气,这要是一打起来还得了,这地上不躺倒几个不算完,阻止道:“先把农户们的绳索松开,其他的公堂上再说。” 绳索松开了,农户们一个劲的感谢知县大人,而李元宏则在庄师爷的陪同下,回到县衙,开始升堂了。 随着“威武”的一声,五个乡绅和十几个家仆在大堂左边,右边是二十几个农户,除了那个为首的乡绅,其他人都是跪倒在地。 “这是在大堂之上,见了本县你为何不跪?”李元宏看着那个为首的乡绅说道。 “我是山西庚辰年的举人,刚从京城回来,家兄是监察院四川道御使,我无须向你下跪?”那个乡绅冷笑着看着李元宏,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怪不到这家伙这么嚣张,敢情还是个高干子弟,而且又有举人功名,应该是这一伙乡绅的头脑了,一看这架势,李元宏就猜到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这其中很可能有乡绅们算计。 “好,你可以不用跪,来人,给他上张椅子!”李元宏微笑着向后靠了靠,装作一点都不生气。 那个为首的乡绅冷笑一下,得意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直视着李元宏的眼睛。 “原告,可有状纸?” “按照大清律例,原稿被告俱在,原告人数超过四人,被告人数超过十二人,可以没有状纸,大人,你连大清律例都不甚了解,如何断案呢?”为首那个乡绅轻蔑的笑了笑,一边还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回头看看庄师爷,后者点了点头,意思是说:确有此例。 一上来就连被呛了两次,李元宏心里着恼,但又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忍气吞声道:“原告报上名来。” “曲沃县汾东镇人氏,名叫裴终寿!” 其他跪着的乡绅也一个一个报上名来,李元宏有些印象,记得这些人都是汾东镇的富家大户,而裴家更是汾东镇的头号乡绅,家里每一代都出做官的,说得上是世代官宦了。 “原告所告何人?所告何事?” “我们五家联告,告的是租我等田地的八十二户佃户,他们,偷我们家的地!”裴终寿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有力,像是生怕李元宏听不清似的。 “什么?”李元宏还真没听清,诧异道:“你说什么?他们偷地?” 活了这么多年,偷什么的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说有偷地的,那东西,能。。。。。。能搬的走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好尿 “不错,大人您没听错,就是偷地。”裴终寿轻蔑的一笑,指着旁边一个年老的农户说道:“他就是其中的一个,当年我家租给他亩7分地,可今年一量,只有亩1分了,足足少了6分地,按照市价,他要赔我家4两8钱银子!” 还有这种事? 李元宏第一个反应就是:肯定是裴家当年租地的时候使诈,在用来丈量土地的量竿上做了手脚,现在却来诬陷农户,借以讹诈钱财。 李元宏探身看着那个农户,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刚才所说的,你有何辩解?”李元宏想听听这个农户的说法,只要他说量竿有假,自己就可以为他开脱一些。 那个年老的农户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一个劲的磕头,语无伦次道:“俺没有名字,人家都叫俺蔡老三,俺没有偷他的地,银子俺也拿不出来啊!家穷的吃不饱饭,没银子啊!” “当年丈量土地之时,量竿有无不妥?”见他说不出个道理,李元宏只好点拨他。 “没有啊,当年那量竿还是我家的,今年丈量用的也是俺家以前那根,没有错的。”这老农倒真是老实的可以,言之凿凿的,生怕自己死不了。 见鬼了!这下李元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拿眼睛瞄了一下庄师爷,后者也耸耸肩,表示没有办法。 唯今之计,只能拖了,李元宏咳嗽一声,说道:“此案甚是离奇,待本县细细查勘,再作计较!” 那裴终寿站了起来,说道:“那就等大人的判决了,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我等已将该案联名报与了本省按察使司,大人若是拖着迟迟不予判决,恐怕对大人的前程有误啊!”说完一甩袍摆迈着四方步出去了,其他乡绅也都跟着走了。 而那些农户们,因为是被告,案又没有审终,只好羁押起来,但李元宏怜悯他们,交待了县狱牢头不许为难,平时饮食一律与衙役们一样,由县库出这份钱。 回到签押房,庄师爷就说道:“这真是一起奇案,不过我看这些乡绅,不只是为了讨要银子,更是为了阻挠罂粟的铲除,同时也让你的官位不稳。” “嗯!这我知道,刚才我在县狱问了,这些乡绅一是为了威逼农户,凡是拔出罂粟的农户,都会受到刁难,汾东镇已经有一些农户停下来不敢改种农物了。二也是为了整倒我,按理民事案件须经过县、府一级,有疑问的才上报按察使司,但那个裴终寿直接就报上去了,看来他们在省城也有不浅的关系,若是我判了他们赢,咱们铲除罂粟就前功尽弃了,若是我不判,一个查案不明的罪就能夺了我的乌纱帽。哼哼,端的是好奸计啊!这个裴终寿好奸猾!”李元宏来回踱着步。 一边王雁归说道:“咱们坐在这里也想不出来的,不如咱们去汾东镇看看去,看出一些端倪也说不定。” “好!”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改了装扮,雇了三头骡子,向汾东镇进发了。 汾东镇,顾名思义是在汾河以东,地势比较高,到处是沟沟坎坎、交横错落,滚滚汾河就蜿蜒在沟壑之下,有些地方的河面比地上低了上百米,而那些农田就多在悬崖边上,耕地的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掉进百米之下的河里。 三个人不进镇子,直接向蔡家村去了,县里关的那几十个农户,多是蔡家村的,土地也是在那里“丢失”的,算是“案发现场”吧。 蔡家村北面的田地里,李元宏找到了蔡老三的小儿子,一看见他,李元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子被关到县里了,这儿子竟然还在这里舒舒服服的晒太阳,若不是问案要紧,李元宏早就上去一个嘴巴子了。 “你就是蔡老三的二小子吧!”庄师爷打了个招呼。 “是俺,咋了?”这小子懒得连头都不抬一下,侧着脸看着三人。 “你爹被关进县狱了,你知道不?”庄师爷也有些着气了,大声喝道。 “知道,咋了?” “你爹都被关起来了,你怎么不着急呢?”王雁归心里一急,蹲下来问道。 “俺着急有啥用!”那二小子第一次打量了一下王雁归,咽了口唾沫答道,那口气好像在说,关的是俺爹,你这么急干嘛? 算了,跟这种人没必要怄气,还是问案要紧,李元宏一指这块地说道:“这就是丢了土地的哪块田地?” 蔡家二小子这才懒洋洋的坐起来说道:“就是这块地,今年邪性了,蔡家不让俺家种粮食,说是敢种粮食就要重新丈量俺家的地,我爹说让他丈量,反正地又不会丢,哪知还真丢了6分地,我爹直说见鬼了,不过嘛,俺这一片,丢地的也不是俺们一家,你看这边,那边,还有那棵柏树前面,都丢了地!”说着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几埂田地,也都是沿着悬崖边的田地。 李元宏看了一眼,对二小子说道:“你家的量竿在不,给我拿来量一量!” “行!给钱就借给你!”二小子腆着脸,将一只脏手在李元宏面前晃了晃,“不多,五文就行。” 李元宏鼻子都气歪了,心道我为了给你爹平冤,不辞劳苦跑来,路上还跌了几个跟头,你倒问我要钱了。 正要呵斥他,却见王雁归丢了五文在二小子手里说道:“快去拿吧!”看着二小子跑远转头对李元宏道:“没功夫和他废话。” 不一会,一根长长的量竿拿来了,李元宏以前在陕西用过,于是便和王雁归和庄师爷,一块一块的丈量起来,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蔡老三家的田地量完了,不多不少,正好亩1分,与裴终寿在堂上说的一摸一样。 “这个量竿在你家多少年了?”李元宏转头问二小子。 “嗯!怕有十年了吧,我爹当年佃人家的地,怕上当,就自己买了一根量竿,花了7钱银子呢!当年这块地就是用这根量竿丈量的!”二小子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铜钱一边说道。 “那就奇怪了啊!” 李元宏和王雁归又沿着田埂走了一圈,又到悬崖边看了看,都没看出任何端倪来,难道真的见鬼了。 正在这时,二小子提着裤子走到悬崖边说道:“这地赶明就不是俺家的了,俺一泡尿也不留给它!”一脱裤子,就是一泡尿。 一边站着的王雁归忽然满脸通红,转了过身去,哪知忽然听见身后的李元宏大笑道:“哈哈哈,好!好尿,我知道怎么回事啦!” 这一声吓得二小子愣是把尿憋了回去,愤怒的看着这个惊扰他尿尿的家伙,当看到这个黑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小鸡鸡的时候,直把他吓得魂不附体,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而王雁归也吃惊的转过头来一看,忙又背过去说道:“大人,你想到什么了?” 李元宏兴奋的一把拉着王雁归的手,对还在远处查看地形的庄师爷喊道:“老爷子,咱们回去吧,我知道咋回事啦!” ~~~ 第二天,李元宏又派人将裴终寿等乡绅叫了来,从县狱提出众农户,再次升堂。 裴终寿没想到李元宏这么快就复审了,满腹狐疑的坐在哪里,其他乡绅看见李元宏意气风发的劲头,心里也都惴惴不安,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来人呀,将裴终寿拿下,重打二十大板。”这是李元宏一升堂说的第一句话。 下面的衙役不由分说,三两下就将还坐在椅子上的裴终寿拖了下来,按脑袋的按脑袋,扒裤子的扒裤子。 那裴终寿被搞了个蒙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就已经被人扒了,屁股一凉,这才反应过来,他哪里受过这等羞辱,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好你个芝麻绿豆官,敢打我!我兄长是监察院。。。唉呦,真打啊!凭什么,唉呦。。。你滥用刑罚。。。” 那些个衙役本来就是一群农户,见他们乡绅欺负农户就不顺气,加上上次又羞辱了他们的知县老爷,更是恨极了裴终寿,一听见知县老爷发话要打他,一个一个动作快的跟猴子似的,李元宏只觉眼睛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噼噼啪啪“一顿板子就揍完了。 裴终寿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手还指着李元宏,一边呻吟一边叫着:“你。。。你今日若是不把打我板子说清楚。。。唉呦。。。我,我跟你没完,我要去省城告你。。。告你!” 李元宏忍着笑,说道:“我打你,是因为你诬告他人,故意欺骗本县。” 裴终寿叫嚷着:“你胡说。” “蔡老三他们的田地,都在汾河边上,十三年前你家租地给他,是亩7分地,但这些田地都是黄土地,地质疏松,又在河边,长年累月雨水冲刷,导致泥土流失,所以少了6分地,你家世代租佃土地,这些道理你们早知道,否则你们也不只丈量河边的地,而不丈量远离河边的田地了,既然你们知道,还要状告他人,这就是诬告,你们欺本县不知详情,竟敢借以逼迫本县,哼哼!一顿板子的滋味可是好受?”李元宏冷笑着看着裴终寿。 裴终寿慢慢爬起身来,目光阴毒的瞪着李元宏,咬牙指着他狠狠道:“咱们走着瞧,不报今日之仇,我姓裴的枉生为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你可知罪 李元宏就是看见二小子那泡尿,将崖边的泥土纷纷冲下,这才一下子想起了,这汾东镇就是处在黄土沉积地带,每年水土流失严重,所以才有了少6分地之事,于是他便借此狠狠煞了一下众乡绅的嚣张气焰。 但是也由此而知,乡绅们已经开始针对铲除罂粟做出反应了,下一步他们还会怎样做呢?李元宏心里还真没数,既然想不到,索性就先不想了。 哪知,仅仅过了四天,情况就出现了。 这天一早,李元宏还在签押房翻看日昇昌票号送来的补贴银帐册,衙役急匆匆的前来禀报,说有衙门口竟然来了一群绿营兵,数目大概有100多人,更奇怪的是,为首的是一个五品文官朝服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要见李元宏呢! 李元宏一听见绿营兵三字,头就大了一圈,那次县城骚乱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所以他二话不说,赶紧叫上庄师爷和王雁归,奔出门去。 果然,衙门口围了100多个身穿号服的绿营兵丁,个个手按腰刀,整整齐齐的围成一个半圆,前面站着两个人,后面一个武官模样的壮汉,长得一脸大胡子,胸前绣着张牙舞爪的一只彪,看来是一个正六品的营千总。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约莫三十五岁左右,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子脸,倒是仪表堂堂,身上的绣着白鹇补子的朝服十分齐整熨帖,身后的辫子乌黑油亮,一丝不乱,怎么看也不像刚从县外赶来的模样,倒像是刚梳洗装扮一番似的,显然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 绣着白鹇补子的是正五品的文官,所以李元宏连忙上前一揖,说起官场套话来:“曲沃县知县李元宏见过大人,只因不知大人突然前来,卑职未能远迎,还望宽恕则个。” 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也不打个招呼,大清早跑到我这里干嘛呢? 男子眯着眼睛,自上临下的打量了一下李元宏,冷笑一声,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封暗黄纸夹子,举在手里:“在下大同府候补同知汪百正,今日奉抚台大人宪令,来贵县查案,还望知县大人多多帮协。” 李元宏就纳闷了,什么案子要巡抚亲自查问,按理肯定是大案要案了,但既是大案,自己作为知县怎么会不知道,更可疑的是,还带着100多绿营兵,要知道一般查案根本用不上绿营兵的,小案子派一个候补知县就可以查,大一点的案子派一个候补通判也就行了,现在竟然来了个候补同知! “大人既是查案,卑职自当鼎力襄助,只是汪大人能否通闻一下,是什么案子?”李元宏感觉有些不妙,赶紧先问清楚了。 “呵呵!不要急,贵县马上就会知道!”汪百正冷笑一声,回头对那个千总说道:“钟千总,请你速将曲沃县的县库,县狱,签押房,户房,吏房全部查封,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即可格拿!” “嗻!”那个钟千总猛然回头,对手下的绿营兵一招手,100多个兵丁一声大吼,齐齐抽出腰间钢刀,如洪水一般冲入了县衙,连门口当值的衙役都被撞到在地,捂着脑袋呻吟不已。 “汪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李元宏一看就急了,闹了半天,敢情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还要查封自己办事的地方,自己犯了什么罪了,要如此大动干戈! “哼!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巡抚衙门,按察使司,布政使司都收到了贵县百姓的告诉,列了你一十七项大罪,从现在起,你暂时不必上衙,等我查完,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汪百正袍子一甩,不再理会李元宏,径直就向衙门里走去。 旁边庄师爷和王雁归这才跑上前来,看着李元宏脸色发白,庄师爷愤愤道:“妈的,元宏,咱们当这个鸟官干什么,咱们辛辛苦苦,到处奔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后就落了这个下场,走!咱不干了!” 王雁归倒是比较冷静,扶着李元宏的胳膊说道:“看来那帮乡绅开始动手了,不过大人你不要担心,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查不到什么的!” 李元宏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对庄师爷说道:“户房和县库的银子都发给日昇昌票号作补贴银了吗?” 庄师爷想了一下道:“基本都发了,只有质祁镇的几百两还没提出!” 李元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铲除罂粟就不会因我而停滞了!嘿嘿,真是万幸!” 听得王雁归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都到这地步了,他还在担心铲除罂粟的事情,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他倒是傻还是怎地? ~~~ 一连两日,李元宏就坐在衙口的门房里和老门头下象棋,一边喝着粗叶酽茶,一边开心的大喊大叫:“卒子,哈哈,我的卒子过河了,知道不,卒子过河能当车使,这下你完了!哈哈。。。哎呀!不对不对,你这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不算不算,你袖子太长,挡住我没看见。。。。。。” 门房的老头这两天算是倒霉了,因为查案需要,汪百正命令李元宏随时等候质询,于是知县大人从早到晚蹲在门房里,闲的无事就拉他下象棋,可这个一县之长的象棋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自己闭着眼睛就能杀他个人仰马翻,更要命的是,他还耍赖、悔棋、偷子儿,奶奶的,跟他下棋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就在门房老头痛苦的快要自杀的时候,忽然一个挎着腰刀的兵丁走了进来,一指李元宏喝道:“汪大人要你速去签押房,有话问你!” 李元宏不敢怠慢,撩起袍摆,跟着兵丁走出了门房,老头这才擦了一把汗,喃喃道:“谢天谢地,可算走了!” 汪百正四平八稳的端坐在签押房的案几之后,眯着眼睛注视着李元宏行礼,用冰一般冷的口气说道:“李元宏,本同知今日叫你前来,是要问你几桩事情,你定要从实报来,若是有丝毫隐瞒欺骗之处,莫怪我秉公无情。”说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说话,倒好像他才是这个签押房的主人。 李元宏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大人请问。” “第一桩,一个月前,曲沃城骚乱是怎么回事?” 李元宏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反正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他也干脆推了个一干二净,好在已经有丁满江上报朝廷请功的折子,不用他再罗嗦什么。不过李元宏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汪百正要问的关键,他只是借此震慑自己,同时也想观察一下自己的言谈,以便后面的质询能压制住自己。 果不其然,汪百正一边仔细听着,一边观察李元宏的表情,中途没有插入任何话语,等李元宏说完,他点了点头,说道:“第二桩,户房有一本支出银册,上面记录着,这一个月,贵县的出入银两竟然达到4万余两,这笔银子是哪里来的?” 这才是关键嘛!李元宏想了一下,自己搞了这么大的动静。瞒肯定是瞒不住,索性实话实说了,于是坐直身子,将自己如何装神弄鬼,如何将城北的一块乱坟岗变成风水宝地,又如何抬高地价卖出10顷,获得6万四千余两银子。 汪百正越听越是惊讶,等他讲完后,探出身子问道:“你还真有圈钱的本事,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李元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一点小聪明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汪百正又靠回椅背,继续说道:“赚钱的本事有,花钱的本事也不小,这么一大笔银子,怎么才一个月功夫就花的差不多了?你且如实报来。”口气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冰冷了。 “我全发给农户了!”李元宏双手一摊道:“我县1万余亩的田地,每亩发放钱银子,一共是万8千两,加上给一些赤贫户购买农具,给一些村子购买的义畜等,现在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银两支出帐目上记得清清楚楚,大人可以仔细查看。” 汪百正扫了一看手里的账本,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为何将这么大一笔银子发给农户?” “是为了铲除罂粟!”李元宏一字一句的将他的计划、具体实施的过程,目前的进展,一一报给了汪百正,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汪百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郑重,看着李元宏的目光也由俯视慢慢变成了平视,心道:“这个知县说的若是真的,那他真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爱民有为之官了,从道光初年,罂粟毒害就越演越烈,吸食鸦片的百姓、兵丁、官员越来越多,而朝廷和个封疆大吏都曾严厉查处,但效果甚微,最后还导致了国门洞开。若是他能在曲沃一县禁除罂粟成功,那这一经验便可供它县参考,或许有助于缓解毒害!” 汪百正咬了咬牙,忽然厉声喝道:“李元宏,你可知罪?”(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革职查办 汪百正咬了咬牙,心一横厉声喝道:“李元宏,你可知罪?” 李元宏挺起身子,微笑道:“大不了革职查办,我认了!” 说实话,汪百正真是有些左右为难了,他也曾是金榜进士出身,饱读圣贤之书,他心里明白的很,李元宏这样做是绝对是正确的,况且李元宏不为一己之私,想这么多办法,受这么多劳苦,在当今这利欲横流的官场,实在是难得之至了,尤为让人钦佩。 但是,这次前来,山西按察使恒春已经找过他谈了一次话,从恒春的语气里,汪百正完全听出了岔恨之意,看来这个李元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按察使恒大人,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而恒春又是满人,虽不是宗室黄带子,其背后的靠山可是亲王啊,前程自然不可限量,况且自己现在还是个候补同知,以后能不能补缺还不是凭人家一句话,这次事情办成了,说不定一回去就能掌个正印。 再说了,听说山西巡抚王兆堔对这个李元宏也不满意,曾经私底下说李元宏不懂规矩,进入山西补缺知县也不到巡抚衙门打个招呼,致使巡抚衙门过了十几天才知道曲沃县的知县已经直接到任了。 想到这里,汪百正将心一横,故意回避着李元宏的目光,缓缓说道:“李知县,现在本案已经完全清楚了,你在上任两个月之内就犯下六项大罪,其一,欺骗士农商贾。其二,私自出卖土地,且数额巨大。其二、所卖土地不入册;其四、所得银两不与上报,其五、恣意妄用所得脏银,其六、不经本地学政允许,私施刑罚,打伤孝廉一人。这六项大罪可是属实?你还有何话要讲!”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李元宏也不吃惊,站起身来弹了弹袍角说道:“一点都不错。”说着将自己的顶戴和官帽双手摘下,平托到汪百正面前。平静的说道:“大人请收下!不知大人何日将我解往省城?” 汪百正想伸手去接,却感到双臂沉重难当,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这样一个好官,如此一个能吏,就在自己手中断送了!自己算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忽然跌跌撞撞的靠在门框上,气喘吁吁道:“知县老爷,大。。。大事不好了,汾隰镇的农户与当地的大户打起来啦,好像。。。听说还死了人!” “什么?”到底还是打起来了,李元宏心中一惊,一把又将顶戴官帽戴在头上,低喝一声:“召集所有衙役,跟我前去汾隰镇,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自动手。” “是!”衙役三步两步跑了出去。 李元宏回头说道:“汪大人,你若能通融一下,让这顶戴再在我头上戴个两日,等事情办完,李某必随大人前往省城,听候论处,大人大德,李某终身不忘。” 事情是明摆着的,加上李元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汪百正怎能不同意,但是自己既然是查案官员,若是让李元宏在查案期间再出差错,那自己这乌纱也保不住了,于是汪百正点头道:“你可去平息纠纷,但本同知要和你一同前往。” 李元宏也顾不上许多了,他既然要跟去,那就随他便了,于是点头称是,一扭身就奔出门了。而汪百正也立即叫来钟千总,调了二十五个兵丁,配上牛皮甲,跟他一同前往汾隰镇。 汾隰镇也靠着汾河,不过这里大部分地势平坦,是曲沃县最肥沃的土地,也是罂粟种植面积最大的镇,全镇所有的上等田和中等田都种着罂粟,只有山坡、盐碱滩,水洼等贫瘠的土地上才种有些许农作物。 鉴于这种情况,李元宏便将汾隰镇的拔除罂粟行动排在其他五镇之后,原因一方面是遵循“硬骨头最后啃”的原理,另一方面也是等其他镇都已铲除了罂粟,汾隰镇即使难啃,最后也不得不随大流了。 李元宏一边骑着骡子,一边问身边外号大嗓门的衙役:“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我还听顾三报说,汾隰镇罂粟拔出的很顺利,很多农户不用监督就将自己田里的罂粟拔掉,约有六成业已改种了棉花和谷子,为何才三天,那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汪百正也骑在骡子上,此时一言不发的跟在李元宏后面。 大嗓门仰起头,一边跟着骡子小跑,一边说道:“是这样的,汾隰镇的大户比其他镇子多,虽然每户田地不算太多,也就几百亩的样子,但全镇7成以上田地都是这些大户的,大户大概有0多户,前一段时间还算平静,可是昨天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大户忽然聚合起来,要全部休约!” “休约?什么休约?”李元宏问道。 庄师爷在一边插口道:“休约就是大户将佃户的田地租约撕毁,不再租田给佃户。” 这不就等于现代的撕毁合同嘛!李元宏心道:租约都是定好的,怎能说休就休? 一路无话,一百多衙役,二十多兵丁,一行一百多人于傍晚赶到了汾隰镇,远远的就听见镇里人声鼎沸,不时还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彷佛过年一般。 等走到镇东头,只见前面有一座大宅,大宅外面围了大约一两千个手拿锄头棍棒的农户,一边砸砍宅院门,一边在那里大声叫骂着,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和孩童的哭声。 旁边庄师爷一咋舌说道:“这么大的动静,我看古时候攻城也就这场面了!” 山西人有钱就盖房,所以这些有钱人家的宅子,修的都跟碉堡似的,院墙既坚且厚,高度怎么也有三四丈,有四层楼高,将宅子围成一个巨大的四方形,四个墙角上还有吊楼,院墙上是一条路,并排能走四个人。 农户们不断用锄头棍棒砸着宅门,但是这宅门显然也是极厚,门后很可能还有重物顶着,所以无论怎么砸都无法打开,于是农户们找来一些火yao,包紧了放在宅门下点火炸门,但民间的火yao威力小,数量也不多,所以暂时还是奈何宅门不得,但李元宏估摸着,照这样折腾下去,打开院门只是迟早的事情。 农户们也看到镇外进来了一大群人,有衙役也有兵丁,不用问,肯定是来援救方家的,既然方家一时半会也攻不进去,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先把这群“援兵”做掉再说。 也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众农户一个个举着锄头扁担,怪声叫喊着呼呼啦啦的就向这边涌来,一千多人那是什么阵势,真好像古代沙场上万军冲锋时的场景一般撼人心魄。 这边一百多号人没想到农户们直接放弃“攻城”,冲他们就来了,二十五绿营兵倒是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跑是跑不掉了,也不待汪百正下令,二十五把腰刀“哐啷啷”齐齐抽出,摆成一个扇形列在众人前面。 而一百多个衙役本来都是农户出身,才当差没多少日子,本能的还把自己当作农户的一员,加上李元宏没有下令,所以都住着水火棍在那里看热闹,有的干脆窃窃私语道:“打起来就好看了,你说这帮绿营兵能活几个?” “我说全都活不了!嘿嘿!有热闹瞧了!” 旁边李元宏听得一阵狂晕,心道:你们也不想想,你们现在都是衙役了,和绿营是一伙的,绿营兵都死光了你还有好果子吃啊! 暴动的农户们冲到绿营兵前,速度减下来了,虽然兵丁数量不多,可手里拿的可是专门杀人的钢刀啊,谁先冲上去谁死,当然,最后肯定是兵丁们尸横遍野,但谁也不愿意自己最后也和他们躺在一起。 场面就这样僵持起来,农户们越聚越多,慢慢就将这一百来号人团团包围起来,议论声,叫骂声,喘气声,锄头木棍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如同雷声一般震耳,而他们这一百多人便如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掀翻,被撕碎。 庄师爷小声对李元宏说道:“一会儿打起来,你就把官服脱了,哪里人多往哪儿挤,说不定能保住小命。” 正说着话,忽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一个女人尖细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张老爹咽气啦!呜呜呜。。。” 这一声喊好似一点水滴掉入沸腾的油锅里,瞬间就引发一连串的暴喝声:“为张老爹报仇啊!” “打死这帮狗官吏,他们是来帮方家的!” “大伙们上啊,他们就那一点人,咱们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 汪洋一般的人海开始涌动,前面的农户已经举起了锄头,后面的农户们也拿起石块瓦块当作远程武器,而绿营兵们则紧张的满头冒汗,手里的钢刀不由自主的抖动着,那一百多傻冒衙役此时也意识到危机的来临,一个个操起了水火棍。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自焚官服 就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李元宏忽然将身上的官服“刷”的一声脱了下来,旁边的庄师爷看见一竖大拇指,赞道:“好!元宏,当机立断!一会儿你就跟着我跑,逃命我最有经验,记住别跑散了!” 李元宏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哪有空和他耍贫嘴,一伸手道:“快把你的火媒子拿来!” “火媒子!”庄师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啊!就是你点旱烟的火媒子!”李元宏急得自己动手在他身上摸起来了。 “别摸,我怕痒!” 庄师爷赶紧掏出火煤递给李元宏,只见他从衙役手里取过一根水火棍,将官服领子在棍头挽了一个结,探手将火煤子裹在官服之内,用嘴使劲一吹。 一股蓝烟腾然飘起,官服的下摆立即被烧着了,李元宏拿着木棍变了个方向,等火势大了一些后,猛然双手拿起棒子梢,高高举过头顶,大步向农户们走去。 农户本来已经与兵丁接触上了,只是畏惧钢刀,不敢一拥而上,此时却忽然看见官兵群里腾起一片明亮的火光,在这暮色降至的傍晚显得格外刺眼,众农户以为有什么变故,可一时间又难以看的明白,索性停下来驻足观望了。 李元宏举着燃烧的木棍,大步穿过兵丁组成的人墙,一个人站在了农户们面前,扫视了一眼,大声喝道:“我就是曲沃县的知县——李元宏,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官府与方家是一伙的,大家别听他废话啊!” “知县是他们的头,先打他,再打方家啊!” 一个长得虎头虎脑小伙子举着锄头就要上前锄李元宏,急得王雁归从怀里掏出匕首,瞄着那个小伙子正要射出,就在这时,忽听李元宏一声大吼:“你看清,这棍子上烧得是什么!” 众人一愣,齐齐向上看去,这才看清了,棍子上燃烧的竟然是一套七品的官服,却见李元宏一手举着燃烧的木棍,一手将头上的官帽顶戴一起扯下,当着众人的面,一甩手扔到半空之中,瞬间便落在了人群之内。 在场所有人,包括农户、兵丁,衙役,汪百正、庄师爷和王雁归都被李元宏的疯狂举动弄愣了,农户们都怀疑这个知县大人是不是疯了,而汪百正则以为李元宏因为被革职查办,有意癫狂寻死,不由手里捏着一把汗,而王雁归和庄师爷见此却心里一喜,他们太了解李元宏了,知道这个家伙肯定想到解除危机的办法了。 果不其然,李元宏扔掉官帽顶戴,扬声对众农户吼道:“烧了官服,扔了顶戴,这官我不当了,从现在起,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平民百姓,再也不是官府的人,再也不是知县,更不是什么狗屁方家的救兵,这样,你们总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这时,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颤颤微微的向李元宏一共手,说道:“知县大人,老朽听说过您在富贵镇的事情,知道您不是一个坏人,但是今日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补贴银惹的祸啊!自大人开发补贴银后,绝大部分的罂粟地都开始改种粮食和棉花了,但是这样一来,那些个大户就不乐意了,因为无论我们佃户亩产多少,他们都是拿一半,改种农物后他们的租子就少了许多。到了前天,方家联合其他9家大户,一起逼迫咱们种回罂粟,农户们不愿意,他们就以停租作要挟啊!” “这群该死的奸绅!我真恨不得活剥了他们!”李元宏气得牙根都痒痒,想想他们实在可恨之极,自己花了多少银子,用多少心思才迫使农户们改种农物,而这帮奸绅却简单明了,直接用停租田地来逼迫农户种回罂粟,这不是与自己往死里掐嘛,若是其他镇里的大户乡绅都这样做,那自己的铲除罂粟岂不前功尽弃了吗? “大人说的对!” “活剥了他们都不解恨!” 听见知县大人也会骂脏话,而且显然恨极了乡绅大户,众农户心里一暖,忽然感觉与知县大人拉近了许多,纷纷大声附和着。 老者继续说道:“如果仅是停租,还不至于闹到到这般田地,只因咱们农户不识字,租约什么的都不懂,所以咱们十里八村的农户都推选张家庄的张老爹代俺们出头,那张老爹和他儿子一起去找方家,说是租约还没到年份,不能停租,方家恼羞成怒,竟然用棍棒将张家父子打了一顿,从院墙上扔了下来,张老爹的儿子当场就死了,张老爹挺到刚才,也咽气了,你看看,好端端的一家五口,现在就剩两个婆娘和一个孩子了,可叫她们怎么活啊!” 敢草菅人命?又敢惹起众怒?这方家不是集体发烧就是极有靠山,李元宏想了一下,说道:“好!我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他们倒是送上们来了,这件事!我管定了!你们带我去方家!” 周围农户面面相觑,还是那个老者,把手连摆道:“千万别去,现在方家都发了疯,下午俺们在方家院墙下与他们理论,要他们交出凶手,他们还拿火盆泼俺们,伤了不少人,所以咱们十里八村的农户再也忍不下了,才炸他院门的,现在您又没穿官服,进去了还不横着出来啊!” 方家如此嚣张,李元宏更是纳闷了,难道他们真不怕这上千农户吗?他们真的这么自信,这么有持无恐?那我就更要去了,倒要看看这方家是什么地干活。 李元宏一挥手,斩钉截铁道:“老丈不要多说了,带我去!” 见知县大人执意要去,老者也不多言了,向后一招手:“乡亲们,让开一条路,知县大人要替咱们做主!” 近两千农户立即闪开了一条通路,李元宏大步流星的走向方宅,而王雁归此时从后面冲上前来,一拉李元宏的衣角,低声道:“别去,有危险,方家的老大叫方彪,刚从广西回来!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但李元宏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点了一下头依旧向前走去,气的王雁归直跺脚,而庄师爷在后面直骂:“说你是个傻大胆啊,你还真傻的不透气!” 高高的院墙之下,到处是一片狼藉,燃烧的木材,满地的火yao灰,燃起的蓝烟,地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李元宏低头扫了一眼,扬起头高声喊道:“方家的人听着,我是曲沃知县李元宏,我要和你们当家的说话。” 上面没人说话,只听“吱呀呀”一阵木轱辘的声音,从吊楼放下一个大筐子,显然是方家不打算开门迎接,让李元宏自己坐进篮子吊上去。 李元宏一把拉过绳索,就要往里面坐,这时汪百正也赶到身后,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低声喝道:“你已经不是知县了,不能上去!” 虽然汪百正口气不好,但李元宏知道他一半是好心,怕自己出事,另一半也怕万一自己回不来,他无法向上面交待,自己的案子就变成无头案了。 “我不上去?要不你上去?嘿嘿,你想,我现在也不是知县了,在场的只有你的官最大,这场骚乱要是闹大了,你说你能逃脱罪责?”李元宏拍了拍汪百正的肩膀,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一跃跳进了竹筐里面,随着又一阵“吱吱呀呀”声被慢慢吊了上去。 片刻后,李元宏被晃晃悠悠吊到院墙之上,两三个壮汉把他从竹篮里拖了出来,双脚刚一落地,只觉脖子一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项上了。 李元宏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前任知县,既然上来了,肯定有机会和方家理论理论,到时候再尽力说服方家,可没想到一上来就有性命之忧了。 但李元宏毕竟胆大,强装笑容道:“你们把我吊上来,不会就为了砍我吧?” “呵呵!倒不是个胆小的知县,砍不砍你嘛,还要看你照不照我说的办了。”一个脸上有个刀疤的男人站在李元宏面前,足足比他高出了一头,居高临下说道。 “好,你先说,我看我能办到不!”李元宏扫视一下院墙下,只见黑压压的都是农户,都抬着头看着他。 “爽快!”刀疤脸咧嘴说道:“你既是本县的县令,那道布告就是你出了吧!呵呵,当然是你了,现在,我让你宣布,收回宪令——不再发放补贴银!” “你干嘛不早说!银子都发下去了,我怎么收回来,你倒是教教我,若是行的通,我立即照办。”李元宏一边胡搅蛮缠,一边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我就跳下去,下面人多,应该摔不死,不过刚才我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上来,还没一分钟又跳回去了,好像面子上过不去嘛。 刀疤脸倒没想到李元宏答应的这么爽快,先是一愣,想了半响才听出他是胡说八道,他说是照办,不是跟没说一样嘛,脸上的刀疤气的油光发亮的,怒喝道:“你耍我是吧,我要是能想出办法,把你吊上来干什么。嘿嘿,你别以为我怕那些泥腿子,你看!”说着手一指院墙之上和宅内的院子里。 李元宏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直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朝廷钦犯 李元宏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直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只见院墙之上,顺着女墙摆着一个个盛满火yao的木桶,有一尺半高,外面是三圈铜条箍着,数目至少也有四五十桶,再看院子里,错落着四五张大桌子,三四十人正在哪里吆五喝六的喝酒猜拳,浑然不把院外的骚乱当一回事,而距离酒桌不远,是四排木架,每排木架上竟然插着条黑油油,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火枪。 李元宏诧异的指着火枪和火yao,皱眉问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这些火yao一看就是绿营里面才有的,光看那木桶就做的极为考究。 而那些火枪,身长只有一米多一点,显然不是绿营里用的鸟枪,因为李元宏曾经见过丁满江的亲兵背着火枪,那长度足足有两米多,而且造型也远没有这十二支火枪精致。 刀疤脸嘿嘿一笑,拍拍李元宏的肩膀:“没见过吧,呵呵,干脆实话说了,这都是洋人的玩意,好使的很,不用点火绳,一扣扳机就能撩到一个,一排枪就能干掉十几个!” “打死了人,你就不怕朝廷惩办?别说你一个方家,就算总兵提督也不敢恣意打死百姓!”李元宏一面威吓对方,心里却道:这个家伙是个亡命之徒,幸亏我进来了,否则一旦打起来,那些农户还不死伤惨重,唉!看来我跳下去保命的打算是泡汤了。 “怕?哈哈!我方彪还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老子在广西跟着提督马殿甲将军扫平青莲教的时候,活人丛里杀进去,死人堆里爬出来,什么阵仗没见过,看见没?下面这些都是咱从广西带回来的兄弟,都是沙场上滚过一遭的,那帮泥腿子算什么,几枪一放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方彪笑得浑身乱颤,好像农户们已经被他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个刀疤脸,看来就是王雁归说的那个方家大儿子了,好像还当过兵打过仗,怪不得如此蛮横不讲理,不过嘛,自己是个假冒举人,用不着和他讲理。 李元宏忽然一拍方彪的肩膀,指着墙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农户们攻不进来,那些绿营兵也必定进不来了,好!哈哈!” “绿营兵?”方彪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向下一看,隐隐约约确是看见了有二十几个绿营兵站在院墙下面,手里提着一把把腰刀,正在向上张望呢。 “怎么会有绿营兵?你为何发笑?”方彪总觉得这个家伙这么开心的笑,肯定不是好事。 李元宏东张西望一番,走到方彪近前,小声说道:“实话给你说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知县了,我也是朝廷钦犯,一点小事,贪了几万两银子而已,那些绿营兵就是抓我去交差的,刚才我谎说我能制止这起骚乱,他们才放我上来,呵呵,被我骗了,你若是能帮我逃脱,日后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对了!你家后门在哪里?” 所谓钦犯就是皇上亲点罪犯,李元宏当然还没到那个地步,这样说,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身价提高一些罢了。 方彪一听就晕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又蹦出一个什么朝廷钦犯,还嫌这儿不够乱啊! 方彪上下打量了一下,怀疑道:“你真是朝廷钦犯?” “当然了!”李元宏自豪的环顾四周,好像人家在夸他似的,伸头就对下面的汪百正喊道:“汪大人,元宏对不住啦,我不能跟你回去交差啦,我就在这里待着了!” 下面的汪百正一听就急了,敢情这个李元宏是骗自己的啊,意欲趁机逃走哪,这么乱的情形,他要真想逃走,自己还真抓不到,那自己的差使不就全完了,气的大声喊道:“李元宏,你敢哄骗于我!” 李元宏喊道:“汪大人,凡事不可做绝,我李元宏与你无怨无仇,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啊!” 汪百正急火攻心,稳了稳情绪,高声喊道:“李元宏,你已犯下大案,若是随我前去省城了结此案,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若是畏罪潜逃,本同知必定报与巡抚大人,到那时候再拿住你,可就性命不保啦!你可万万不能凭一时之念啊!” 李元宏还怕方彪不信,继续大声喊道:“我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跟你回去也是个死,倒不如能活一时是一时,汪大人,嘿嘿,只怕你那点人是拿不成我了,我劝你还是回去禀报巡抚大人,调集大军再来拿我吧!” 这下方彪全信了,不但信了,简直吓得头皮都发麻了,这个什么鸟知县简直就是一根搅屎棍,自己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还来添乱,还什么什么调集大军?把我们方家宅子当战场啦!奶奶的,这个烫手山芋不能要,绝不能要! 想到这里,方彪一拉李元宏的肩膀说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哪儿来的还到哪儿去,咱们方家可不是你的避难所,你给我滚蛋去吧。”说着一把将李元宏又丢进竹筐里面。 “看来我李元宏是难逃此劫了啊!”李元宏仰天长叹一声,忽然厉声喝道:“方彪,我愿与你作笔生意,这笔生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可愿意?” 方彪都被气乐了,您都这模样了,还想和我做生意,我还是赶紧把你这个瘟神送走得了,也不容李元宏分说,径直就要将绳索放下去,哪知李元宏低声急促说道:“我是朝廷钦犯,你若是帮着拿住了朝廷钦犯,你说是多大的功劳?” 一句话,方彪的手立即停住了,满脸狐疑的看着竹筐里的李元宏,只听他继续说道:“只要你拿住了我,就是大功一件,那么朝廷自然会有嘉奖,那这激起民变之罪,也就轻了,否则今日之事,那汪同知看在眼里,回去向巡抚一禀报,你能逃得掉,你方家能逃得掉吗?你这宅子能搬着跑吗?” “让我拿你?你有什么好处?”方彪也不傻,这鸟知县哪能平白送给自己这么大的好处呢? “别说的那么难听,咱哥俩的还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见方彪开始上当了,李元宏开心的眉开眼笑。 方彪听着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谁跟你这钦犯是哥俩,少跟我套近乎,有什么就快说。” 李元宏一副好脾气的笑着说:“我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银子,唉!我虽贪了不少银子,只怕没命花了,不过只要你肯帮忙,用这笔银子在省里上下打点一番,保住我的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而这银子嘛,可以分你三分之一!” 原来如此!方彪这才恍然大悟了,心里仔细盘算一下,还真是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哪,拿住了要犯,自己就是大功一件,下面那个同知也得感谢自己,那今日农户闹事的事情也可以化为乌有了。 同时,这个贪官贪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自己就算替他上下打点一下,肯定还能剩下不少,不过嘛,嘿嘿!我干嘛那么实诚啊!只要得到银子,替不替他打点那还不是我的事情了,哼哼!别怪我心狠贪你银子,谁让你是贪官呢! 想到这里,方彪一把又将李元宏拉了上去,说道:“你只要让这些农户散了去,我自然会照你说的办,替你上下打点!” “好!”李元宏转身站在女墙前,扶着墙头冲下面喊道:“各位乡亲,你们暂且各自回家去吧!只要你们相信我,我李元宏必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 下面农户们听得都是一愣,刚才都看见知县被方彪扔回竹篮,可一会儿又被抓上去了,二人说了半天,知县大人怎么就让我们散去啊,莫不是他们之间背地里达成什么妥协了? 李元宏一见农户不动,心里也急了,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终于骗着方彪相信了,若是农户们不散去,岂不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一咬牙,忽然从旁边大汉手里夺过一把钢刀,在自己胳膊上一划,任凭鲜血从手臂上滚滚倘下,大声喊道:“我李元宏说要为你们讨回公道,自然绝不食言,若违此言,便如此砖。”说着便向女墙一刀劈去,直劈的火花四溅,砖棱被硬生生砍掉了一块。 下面的王雁归见到李元宏割伤自己的手臂,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旁边的庄师爷一个劲的唉声叹气:“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那个老者见此,心里也是一个震动,转头对众农户喊道:“知县大人都这样了,咱们还能不相信他们吗?咱们走。。。。。。”说着带头就向镇外走去,其他农户见状,也纷纷收起锄头扁担,跟着往回家走了。 不多久,近两千农户呼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方彪看的喜不自禁,对李元宏说道:“为了保命,你倒真舍得,连自己的胳膊都割,呵呵,无毒不丈夫,好样的!” 方彪转过头来,对还在下面不肯走的汪百正和那些兵丁衙役喊道:“朝廷钦犯在这里,汪大人,我替你拿住了钦犯,你要怎么谢我那?” 一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汪百正,闻言一愣,随即长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只要你亲手交他出来,官府自然会有褒奖。” 汪百正只知道李元宏是要查办的,倒没严重到钦犯的地步,不过也顾不得方彪是否口误了,先抓回李元宏再说。 “好!”方彪一招手,对下面的兄弟们大声喊道:“搬开顶门砖,给我大开宅门。。。。。。”(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没命享用 七八个家丁忙不迭的跑下院墙,一起合力才将那块巨大的顶门石搬了开来,足有一丈高的铜皮包钢钉嵌的大宅门慢慢打开了。 这怎么说也是向朝廷觐献钦犯嘛,场面当然不能马虎了,方彪一声令下,跟他从广西来的那帮兄弟,纷纷站在大门两侧,个个手举火把,没有开门炮,“噼噼啪啪”的鞭炮也算凑数,加上刚吊上去的十几盏红纸“气死风”灯,整个方家被装扮的如同元宵佳节一般喜气洋洋。 而方宅里的老当家的、家眷、家仆奶妈子也都知道巨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而且方彪还为朝廷立下大功了,于是也兴奋的簇拥在院子里头看热闹。 一百多兵丁和衙役排成一队,慢慢开进方宅,为首的汪百正一看见方彪,就上去握着他的手,感激的一塌糊涂:“这次全靠你申明大义,不被那李元宏利用,这次回去,我定会为你请奖。” 方彪也兴奋的满面通红,心道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不但解除了危机,还与官府结了关系,以后那帮泥腿子更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了,今后哪个农户还敢不听话,往死了收拾。 汪百正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正前方被捆的跟着粽子一般的李元宏,正沮丧的看着自己,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李元宏衣领喝道:“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哪知李元宏探过头来,舌动唇不动的低声道:“方家已经把门打开了,过一会儿,你见我大吼一声就下令缉捕方彪,门口的那帮人都是当过兵的,小心,千万不能让他们拿到火枪!” 汪百正一怔,松开李元宏的衣领,头向后一扬,注视着李元宏的眼睛,只见他还是那副痛苦沮丧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流彩闪烁,透着兴奋、自信、和信任。 汪百正脑中一道亮光闪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元宏这样做,是为了哄骗方彪打开宅门,好将这些亡命之徒一举擒拿,但是,他用自己的性命赌这一把,这个险冒得未免太大了吧。 方彪大大咧咧的走到跟前,一拍汪百正的肩膀说道:“钦犯放在我这里,谅他插翅也逃不掉,来来来,咱们今日好好庆贺一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醉不归!” 汪百正因有心事,勉强笑了一下,点头称是,但后面的庄师爷和王雁归却看在眼里,他们二人当然知道李元宏是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于是庄师爷悄悄拉过林刚交待,一会儿只要稍有变故,先控制住那些拿着火把的三十多人,因为根据庄师爷的经验,这方宅里面最有威胁的不是那些身强体壮的家丁,反而是这群看起来跟醉猫似的身材瘦小的南方人。 院子里面很快摆上了十几桌酒桌,婢女家仆流水价的上菜,因为天气寒冷,每个桌子正中都摆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汁,不是散发的浓郁的肉香。 方彪今日是真高兴了,轮着桌子的敬酒劝饮,一时间整个方宅大院内推杯把盏,吆五喝六,气氛浓烈之至,林刚知道一会儿必定有事,所以不敢多饮,他身为衙总,地位偏高,所以一个劲的敬方彪的酒,人家喝一杯,自己就喝一口,意图灌醉方彪,可哪知道这方彪越喝越是精神,吓得林刚也不敢敬了,否则人家没喝醉,他先到桌子下面了。 而其他衙役们也不敢多饮,他们倒不是聪明的看出一些端倪了,而是他们喝不下去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衙役们都知道知县大人是个好人,虽然有时比较小气,还经常蹭他们饭菜,但瑕不掩玉,李元宏公正廉明的形象早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了,而现在知县大人竟然成了朝廷钦犯了,还被捆成了粽子,衙役们心里都在犯嘀咕,其中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在盘算了,一会儿如何趁乱搭救知县大人! 而那些绿营兵丁们今日刚经过一番生死变换,现在又有美味酒肉,自然是豪吃豪喝,早已与方家的人喝到一块,打成一片,个个都显有醉意,直看的汪百正心里一个劲的跺脚,李元宏如此信任自己,将这么大的事情托付给自己,到时手下们若是因喝醉而不能将方家匪众们一网打尽的话,自己怎么对得起李元宏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开始乱了起来,李元宏站在那里,知道时机到了,忽然大声对方彪说道:“方彪,能不能给我一碗酒喝?”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李元宏身上。 方彪“哈哈”一笑端起一只陶碗,悠悠走到他跟前,把酒往李元宏嘴边一递说道:“这酒就算是给你的送行酒了,呵呵!有这一盏之情,到时候进了阴曹地府,也别记恨与我啊!哈哈哈!” 李元宏诧异的看着方彪,低声道:“方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我已经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与你了,你只要拿出来打点一番,当可保住我的性命啊!” 方彪凑到李元宏耳边,冷笑一声,低声道:“对不起了爷们,那笔银子救不了你的命了,因为——全是我的啦,嘿嘿嘿嘿!” 李元宏脸上由惊异慢慢变成了冷笑,同样将嘴凑到方彪耳畔,低声说道:“只怕你也没命享用了!” 说着话,李元宏忽然将头一抬,胸口猛挺,鼓足喉咙冲着汪百正一声大吼:“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汪百正早就在等着他这一声,立即一跃而起,跳上酒桌,对手下绿营兵丁大声叫道:“给我拿住这些匪众,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绿营兵看见同知大人如此举动,齐齐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欢笑喝酒的,怎么说拿就拿啊!同知大人是不是喝多了?对了!拿谁呢? 汪百正一看兵丁发楞,直气的七窍生烟,正要发作,忽见那一百多个衙役,齐齐腾然站起,好似忽然长出的灌木一般密集,动作整齐而又迅速。 一边的庄师爷也跳到椅子上,一指那些南方人,大声吼道:“先给我拿住他们!” 下面的林刚早就憋着一股劲了,等了半响就是听着一声呢,顿时便如豹子一般敏捷,飞起一脚便将肉汤锅踢翻在对面的一个南方人的脸上,随手又抓起一个盘子砸倒一个身边的一个家丁。 其他的衙役也同时将面前的酒桌掀翻,一个个“嗷嗷”直叫的扑向那些南方人和方家的家丁。那些方家的家丁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剧烈的变故,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到、打倒一片。 一时间大院内怒吼声,尖叫声响成一片,满地都是扭打在一起的身躯,掐脖子的,咬耳朵的,打闷拳的,激烈的就像在战场一般。 而空中也到处都是飞来打去的锅碗瓢盆,所有人把能抓到手的东西统统砸向对方,被碗碟划伤的,被汤锅烫伤的,被板凳砸伤的,发出一阵阵惨叫,迸出一串串哀嚎。 方彪毕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老兵痞,只是一愣,就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叫喊道:“兄弟们,快拿枪,给我轰死这帮狗日的。” 广西来的那些兵痞,果然不同一般人,虽然事出仓促,但大多没有受伤,而且他们仗着自己搏斗经验的丰富,很快就占了上风,此时已经打倒了七八个衙役,听见方彪的叫喊声后,立即退出战团,齐齐向插满火枪的木架跑去。 李元宏一看就急了,心说让他们拿到火枪,恐怕今日自己真就见阎王了,而这些衙役们也必定伤亡惨重,情急之下连忙向前蹦了几步,一头撞在方彪背上,破嗓大叫:“截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拿枪。” 庄师爷一直注意着李元宏,一听他的叫喊,回头一望,果然见到那些火枪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心里也是一惊,当下也不管什么年龄不饶人了,脚上拼尽全力使劲一蹬,一头就撞向木架。 “哐嘡”两声,两个人同时撞在木架之上,火枪顿时散落一地,一个自然是庄师爷,另一个竟然是汪百正。 庄师爷也不顾多说,提起两杆火枪奔出几步,甩手就扔进了院井之内,对汪百正吼道:“快扔给我!” 汪百正已知庄师爷的用意,将地上的火枪一枝枝扔到庄师爷手中,后者接住后又统统丢进井里。 但是还剩四杆火枪的时候,兵痞们已经挤过混战的人堆,冲到了汪百正的近前,一个兵痞一脚就将汪百正踢到一边,顺手拿起一根火枪,熟练的举枪瞄准汪百正,手指一扣。。。。。。(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拿我归案 完了,没想到,这次来曲沃县竟然是自己的最后一程,没想到今日竟是自己死期! 汪百正眼睛一闭,就等夺去他生命的最后的一声枪响。 却听“啊!”的一声,拿枪的兵痞扳机还没扣动,忽然身子向后一扬,像木桩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脑门上赫然插着一把飞镖,汪百正一惊之下回头张望,却见远处一个长得极为俊秀的衙役,手里扣着几把飞镖,大声叫道:“快!枪!” 汪百正心里一暖,也不犹豫,将剩下四枝火枪一股脑的抱在怀里,也冲向井边,而身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几个兵痞。 庄师爷见他来不及扔枪,自己直接疾跑几步,扑向汪百正身后,一把抱住即将冲到汪百正身后那个兵痞的大腿,死咬着牙就是不放手。 但王雁归已经顾不上庄师爷和汪百正了,因为他已经看见方彪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向了李元宏。 李元宏刚才用头撞了方彪一下,没想到对方就掏出刀子来了,当下吓得转身就逃,可浑身被捆的结实,只能像僵尸那样一蹦一跳的逃,心里还嘀咕呢:早知道不惹你了。 王雁归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方彪又在李元宏身后,自己不能用镖射他,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了,猛地一跃而起,稳稳踩在几个人的身上,双腿如飞,急速奔向李元宏。 而李元宏还在那儿可着劲的蹦呢,当然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跑的速度了,只听身后一阵风声,知道方彪的匕首已经到了,但他又避无可避,索性一闭眼等死了。 就在背心一凉的瞬间,忽然肩膀处一股大力传来,李元宏被推的斜着向外飞撞出去,他睁眼一看,却见王雁归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肩膀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完全没入他的肩膀,只有一小截刀柄还在外面,鲜血顺着刀柄如一道红箭一般激射而出,喷出足有一米多远。 “找死!我成全你!”方彪狞笑着又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扑向王雁归,先杀了这个碍事的捕快再杀李元宏。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方彪的胸口上忽然多出一枚飞镖,他的狞笑还僵硬在脸上,人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雁归右臂受到重创,而左臂却还无碍,只是射出飞镖的准头略有偏差,本想射向他的小腹,不取他性命,却不偏不倚的射在了胸口之上。 方彪一死,院子里一下就炸了锅,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家丁们直吓得魂不附体,女眷和婢女们吓得尖叫起来,而那些兵痞们则群龙无首,顿时乱作一团了。 李元宏已经被解开绳索,见此良机,知道再不把握就前功尽弃了,一边搀扶着王雁归,一边大声吼道:“方家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匪首方彪业已伏法,其他人等或为方彪蛊惑威胁,皆为从犯,本县念及你等并无大罪大恶之行,可免刑罚,若再一意抗法,方彪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声大喊直传到每个人的耳里,家丁们本就被打的狼狈不堪,心生恐惧,再被李元宏的诛心之言一点拨,一阵犹豫后。慢慢放下了手中“武器”,三三两两的退出战团,站到院子边上了。 而那些兵痞们却是丝毫不为李元宏的话所动,依旧与衙役和绿营兵们激斗一处。 不过战况已经不可逆转了,衙役还有80多个能站起来,绿营兵们倒是没人受伤,二十五个各持腰刀奋战,而那些广西来的兵痞却是越战越少,不多时就只剩零零星星的几处战斗了,被打倒在地的兵痞已被衙役们反手压住,还在打的也是个个带伤。 见局势已被控制住了,汪百正走了过来,向王雁归拱手深深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汪某有生之年,必定要报答恩公的大恩!” 王雁归被说的“俏脸”一红道:“我叫王雁归,我们一同斗匪,何来救命之说呢!再说若不是你和庄师爷将火枪扔进井里,我们这些人都得死,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们!”说着就要抱拳还礼,可右臂的伤口疼的钻心,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 汪百正见状赶紧上前扶住王雁归的手臂,语气关切道:“王兄弟手臂没事吧!可伤到筋骨?”说着转头对一个兵丁喊道:“速到镇里找来大夫,多带跌打损伤之药!” “嗻!”兵丁立即冲出方宅,就去挨家挨户敲门了。 汪百正扶着王雁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又撕下衣襟,替他包裹伤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元宏正注意那边战斗的情形,冷不防回头一看,见汪百正如此殷勤的对待王雁归,心中忽然窜起一股醋意,走上前一把拉开汪百正的手说道:“他是我的人,包扎也要我来,你插什么手!” 一句话,汪百正和王雁归同时涨红了脸。 汪百正就纳闷了,不知这李元宏哪根神经不对了,自己替恩公包扎一下伤口,你急什么急,又不是你媳妇儿,王雁归听到李元宏的话,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低着头细细品味。 而李元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心里就是酸酸的,不过倒没想到把事情弄得如此尴尬,于是三下两下将王雁归的肩膀包好,转移话题的一笑道:“他也救了我,也是我的恩公,呵呵,这包扎伤口我比你熟嘛!” 三人说着话的功夫,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所有兵痞除了个被绿营兵砍死的以外,其他的都被生擒活捉了,而衙役们只有几个是重伤,也并无性命之忧,其他的大多是轻伤,这些农户们一向皮糙肉厚的也不在意。 二十几个兵痞被押着跪倒在地,一个个低着头萎靡不振,李元宏走到跟前说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帮着方彪作恶?” 没一个人说话。 李元宏把手一挥道:“既然不想说,那以后也别说了,聚众抗法,携带火枪,草菅人命,谋害朝廷命官!哼哼!本县还是有临机之权的,来人!给我将他们全砍了!” “我说!”一个瘦小的兵痞最先挺不住了,大声说道:“其实我们本是广西提督马殿甲将军提标下亲兵营的兵,我们的千总就是方彪,一个月前,方彪因勒索百姓钱财被马提督察觉,杖责了一通,革去了军职,他对我们说,他老家山西到处种的罂粟,只要我们跟着他,做鸦片生意肯定能发财,所以我们偷了亲兵营所有的火枪,跟他跑了回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有这么多火yao,敢情是从绿营里得来的,而且广西距离广东很近,这几枝从没见过的火枪肯定就是从洋人哪里买来的了。 方彪被革去军职,又想通过贩卖鸦片发财,而回到家乡正好赶上自己铲除罂粟,于是他便以休约来要挟农户继续种植鸦片,哼哼!这样的败类,死有余辜。 “好了!将他们押下!” 这时,方家人群中一个老者颤颤微微的走了出来,踉跄的伏在方彪的尸体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锤打着尸身:“我的儿啊!老父屡次劝你不要生事,你就是不听啊。。。。。。现在你躺在这里,让老父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的儿啊。。。。。。” 看来这个就是方彪的父亲了,李元宏正要上前,却被王雁归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大人,您。。。可不可以放过他,他毕竟死了儿子,又没有从恶,他儿子还是我。。。杀的,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李元宏知道王雁归心软了,不过也是,亲手杀了人家儿子,看到人家父亲在这里大哭,心生不忍也是应该的,于是点头道:“我听你的!”王雁归感激的点了点头。 “你儿子的罪行你也看到了,他条条罪行都可株连于你,不消我多说了,但本县念在你老年丧子的份上,也不追究,希望你今后严格管教本家,再勿出此大奸大恶之徒。”见方父还在那里大哭,李元宏也不再多说了,手一挥,衙役和兵丁们都跟着出了方宅。 此时已是初ye了,李元宏和众人干脆就在镇中寻了几家院落,暂且休息下来,以等第二日押解那些兵痞回县城。 第二日凌晨,李元宏端着农户下的两碗刀削面走到汪百正跟前,递给他一碗道:“昨日之事,不知大人如何上报?” “自然是如实上报了!”汪百正接过碗扒拉一口说道。 “如实上报是要的,但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将曲沃县铲除罂粟的情形报上去!”李元宏看着对方的眼睛,郑重说道。 “这是为何?”汪百正一阵纳闷,铲除罂粟应该是好事啊!为何这个知县害怕上宪知道呢?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罂粟与太多人的利益密切相关,这个你也是知道的,而我马上就要跟你回省城了,生死难卜,我一走,我希望曲沃县的罂粟种植不会立即死灰复燃,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唉!能拖一年好一年吧!” 汪百正也看着李元宏的双眼,心里一阵感动,,与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少年相比,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齿,咬了一下嘴唇,使劲点头道:“我答应你!” 李元宏这才如释重负的一笑,放下瓷碗,双手握拳并拢,举在汪百正的面前,微笑道:“大人可以拿我归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改革租佃 “现在就拿?可是。。。不如等到回县城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的。”汪百正满脸涨的通红,倒好像他是罪犯似的。 “大人就不怕再出变故?呵呵,在我的地盘上,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哦!”李元宏嬉皮笑脸的说道,好像是他求人家办事似的。 也是!昨晚的事情好险,万一再出纰漏就麻烦了,想到这里,汪百正也不再勉强,命人拿过枷锁,将李元宏上了枷子,只是实在不好意思上脚镣。 早饭完毕,一行人出了汾隰镇,哪知刚刚上了一道山梁,忽然前面的绿营兵便齐齐站住不动了,一个个都像傻了一般看着山坡之下。 汪百正心里一惊,莫非是又遇见什么变故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山梁,哪知向下一看,也愣住了。 只见山坡下的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数以千计的老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头蒙花布的农妇,有项上盘辫的青年,还有鬓分两角的孩童,一张张粗糙而又朴实面孔,齐刷刷的仰望着山梁之上,人群在晨辉的照射下,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彷佛海市蜃楼一般虚幻,显得极不真实。 汪百正揉了揉眼睛,对身边的兵丁说道:“怎么回事?” 兵丁苦着脸道:“不会又想揍咱们吧!”这位昨晚显然被揍怕了。 “把李知县叫上来!” 不一会儿,李元宏带着枷锁走了上来,一见这种场景,也是一愣,喃喃道:“杀人凶手都已伏法了,他们还想干嘛?不会是想留咱多住几天吧!”显然也不知道咋回事。 哪知下面的百姓,一看见李元宏上来,忽然一阵骚动,接着从近到远,几十个、几百个、上千个,一片一片的跪倒在地,彷佛一阵飓风吹过海面一般,又彷佛整块大地忽然塌陷下去一样。没有一个人说话,一切静的出奇,只有山梁之上呼呼而过的山风呜咽着,还有乌鸦在高空盘旋发出的“呀呀”啼鸣之声。 “他们干什么?”李元宏回头问道,却见汪百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过了半响,又是那个花发老者,慢慢的走上山坡,双手端着一只瓷碗,走到李元宏面前,颤抖着双手送到他的嘴边,老眼含着泪道:“知县大人,这是乡亲们自己酿的土酒,为大人送行,大人您喝了吧,咱们汾隰镇感激您一辈子。” 李元宏一愣,心道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犯了大案,今日要被拿走的?于是回头望了一眼庄师爷,后者眨了眨眼睛,诡异的一笑。 这老小子又出什么坏主意了!这是李元宏的第一反应。 一碗酒顺着喉咙慢慢流了下去,李元宏感激的看着老者说道:“多谢赐酒之恩,其实我为汾隰镇也没做什么。。。真的!” 这些普通的农户最是朴实,你为他们做了一点点事,他们就会掏心窝的对你,现在的李元宏,觉得自己之前受的所有罪,吃的所有苦,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碗米酒之中消融的无影无踪了。 李元宏一声不吭的喝完酒,用嘴将碗叼给老者。回头喊道:“上路喽!” ~~~ 一路上,众人都不再说话,所有人都因刚才发生的一幕余震未了,尤其是汪百正,一直低着头想心思。 到了县衙,李元宏交代了一番,反复强调衙役们,在新知县到任之前,务必要将铲除罂粟尽快推行下去,否则一朝天子一朝政,新来的知县说不定一来就将原有的计划全部取消了。 签押房内,王雁归为李元宏收拾了一些物件,汪百正和李元宏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哭喊声,庄师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抓住李元宏的胳膊哽咽道:“元宏啊,想不到我们宾主一场,就这样散啦,以后曲沃县的百姓,又要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了,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啊!为何好人总是步步维艰,坏人却总是路路通畅啊。。。。。。”他一边哭说着,一边还拿眼睛瞄汪百正。 汪百正知道他在骂自己,顿时满脸通红,不敢看庄师爷,把脸扭向一边,却看见所有衙役也纷纷站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七嘴八舌的说着:“李大人您走好哦!” “李大人,以前你尽蹭俺们饭吃,俺们背地里骂您来着,今日我给你买了一整只卤蹄拔,你带着路上吃!” “大人,您以前一直满山乱跑的,俺娘让俺稍来两双布鞋,您路上穿,比靴子合脚。” 王雁归转过身来,将收拾好的包裹递给汪百正,说道:“汪大人。。。” “不要这样叫我,你就叫我汪大哥吧!” “嗯!汪。。。大哥,我求你一路上多照顾照顾李大人,他是个好人。。。”说着话,王雁归眼圈一红,背过身去。 汪百正看了看手里的包裹,再也受不了了,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将包裹摔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那本帐册,不由分说“刷刷”撕成了碎片。 这一举动,看得周围众人一阵愕然,李元宏心里一急,戴着枷、扭着手,从汪百正手里抢过帐册,大声喝道:“你干什么毁我帐册。”无意中却看见旁边的庄师爷一个劲的向他使眼色。 “干什么?这个案子我不查了!李大人,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我汪某若是昧着良心将你拿了,我还算是个人吗?不错,我也想补缺,我也想升官,但看见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官!你很好,真的很好!”汪百正不由李元宏分说,将锁通开,双手将枷子摘下,使劲丢在地上。 “不拿我,你怎么交差?”解开的枷锁,浑身立即轻松了,李元宏使劲伸着懒腰。 汪百正摇了摇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随便编个话,就说查无实据,谁又耐我何!” 旁边的庄师爷和汪百正感激的躬身深深一揖,颤声道:“大人高风亮节,申明大义。”其他衙役们也纷纷抱拳道:“多谢汪大人!” 汪百正将手连摆,急道:“不不不,我比不上你们的李大人,惭愧啊!” 李元宏这才反应过来,知道汪百正竟然愿意为自己隐瞒大罪,心里一阵感激,伸手拉过汪百正的手,说道:“其实大人此次还是立下大功的,那0多个逃兵不是大人亲手抓到的吗?” 汪百正听出李元宏话里的意思,知道他要将这一功劳送与自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高兴,与李元宏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趁着高兴,李元宏嘴巴凑到汪百正耳边,小声说道:“好人做到底,那缴获的十二枝火枪也送给我吧!你别瞪我啊。。。你就说火枪扔进井里没找到嘛!” ~~~ 等汪百正走了以后,庄师爷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李元宏,原来经过那晚的事情,庄师爷看出汪百正并不是个十足的坏人,对付这种良心未泯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感动他,让他良心泛滥一下。 于是庄师爷连夜就通知各村各庄,将整件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农户们,农户们自然也知道知县老爷铲除罂粟是为他们好,别的不说,光凭衙门给他们发补贴银就能看出来,这个知县老爷一不用强,二来也在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所以这次才会被革职查办。 况且昨晚,李元宏的所作所为他们都亲眼目睹,方彪的人头就假不了,所以这些农户一下就被感动的群情激愤,若不是庄师爷拦着,他们当晚就要去将汪百正等人打个稀巴烂,救出知县了。 所以在庄师爷的唆使下,他们第二天就在回县城的必经之路上摆下那么大的阵势,深深的震撼了汪百正。 ~~~ 就在整个县衙替知县老爷逃过一劫而皆大欢喜的时候,李元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通过这件事,他看出来——铲除罂粟的真正阻力已经不在农户身上了,而是在地主乡绅身上,所以!租佃规矩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一定要将地主乡绅对农户的影响降到最低。 为此,李元宏派林刚亲自去了一趟富贵镇,将那个童先生请了来。 签押房内,童先生猥猥琐琐的钻了进来,人还没看清,跪下就磕头:“老朽见过知县老爷。” “嗯!听闻你说本县是个糊涂蛋!这话可属实?” “老朽。。。老朽。。。”童先生浑身一哆嗦,如鸡捣米一般“咚咚”磕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元宏奸笑的看了看旁边的庄师爷,意思是咱俩的仇也算报过了,你也别再为难他了。庄师爷撇了撇嘴不言语,看来心眼还不是一般小。 “呵呵!开个玩笑!童先生快快请起!你看清楚我是谁!”李元宏三步并作两步将童先生扶了起来。 童先生一看李元宏立即惊叫起来:“啊!茶商!你不就是那个知县大人同乡嘛!你怎么成了知县老爷了?莫非是老朽眼花?”童先生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啊!就是那晚请他喝酒吃肉,黑不溜秋的那个茶商嘛。 童先生一下反应过来了,看来这个知县老爷微服私访的故事看多了,也过了一把瘾,不巧的是,正让自己撞上了,更不巧的是——自己竟然当着他的面,骂知县老爷是个糊涂蛋,完了!这下逃不过去了! 看着童先生局促不安的样子,李元宏哈哈一笑道:“不知童先生可愿做我的幕友?帮我改革租佃之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收租所 童先生眨巴着一双小眼睛,不敢相信的颤声道:“幕友?大人。。。您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元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童先生手中说道:“童先生,作为幕僚,我给您一个月8两薪俸,若是觉得少了,还可以加!” “不少不少!我教一年书也只有两银子呀!”天降横福,童师爷高兴的找不到北了,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揣入怀里,立即精神抖擞许多,一把拉过李元宏的衣袖就往外走:“大人既是想改革租佃之规,那我们先去户房看看。” 他怎么比我还积极!李元宏被拉着到户房,这里是掌管全县税赋收缴、田亩造册,银钱出入等方面的汇总枢纽,现在有六个书吏正在伏案疾笔,见到知县老爷来了赶紧搁笔行礼。 李元宏一指童先生介绍道:“这位是本县请来的户房师爷——童先生,从今以后,户房的一切事宜,均由他说了算。” 这些书吏们都是干了十几年的老衙门,户房里的门门道道没有他们不精通的,此时见知县老爷忽然领来一个穷酸老秀才来当户房师爷,心里都有些瞧不起,不过既然是知县老爷推荐的,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纷纷打着哈哈拱手行了一礼,一个名叫赵士杰的书吏嘿嘿一笑,拿出一本卷宗走到童先生面前道:“童先生既然被知县推为户房师爷,想来必定对田亩之事烂熟于胸吧,这里刚好有一桩纠纷,还望先生明断。” 李元宏一看就知道赵士杰在为难童先生,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他判的不对,立即就威望全无,恐怕户房以后也没人听他的了,但是既是属下问询本房师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他当知县的不好插嘴,只能暗地里替这个老秀才捏一把汗。 童先生哪里懂得衙门内的勾心斗角,见书吏请教,也不多心,伸手接过卷宗,眯着眼睛仔细翻看起来。 纠纷的原委是这样的,一家农户租了地主5亩田地,契约上规定的是,若是种小麦,农户和地主四六分成,若是种粟米,五五分成,若是黑豆,*分成。 但这家农户就奇了怪了,竟然将小麦、粟米和黑豆杂种在一起,还真难为他想出这么个办法,搞得地主不知道该怎么收租了,两家于是起了纠纷,汇报到户房来了。 童师爷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农户倒是不怕麻烦,这三种作物本不易种在一起,无论播种还是收割都很麻烦,唉!也难怪,农民为了多得点粮食糊口,真是绞尽了脑汁!” 赵士杰见童师爷皱眉苦脸的,心里暗笑一声说道:“童师爷也不知道咋办了吗?” 童师爷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很简单,每种农物虽然不知道播种的面积,只要到收获的时候,将豆米放在呌里摇一摇,分开后按照契约分配就行了,唉!只是难为了这个农户!” 一句话,六个书吏立即行注目礼了,李元宏也暗自佩服,心道这个师爷没白请,8两银子,值! 童先生转过身来,郑重对李元宏说道:“大人意欲改革租佃之规,不知想怎么改?改的目的是什么?改到什么程度?” 见童先生如此上心,李元宏心里挺高兴,连忙从库架上搬下一摞子田册,一边翻一边说道:“这里是全县大致的田亩帐册,我查了一下,全县大致有7到8成的田地是大户乡绅所有的,我这次铲除罂粟,让这些大户们银钱受损了,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挠罂粟的铲除,所以我想改掉现有的租佃规矩,让这些大户无法牵制农户,不知童先生是否有办法?” 童先生也凑过去翻看一本帐册,半响后忽然笑微微的看着李元宏,说道:“大人,咱们可以将租佃规矩改为定租制。” 一直在一边不吭声的庄师爷,此时插嘴道:“想不到童先生还有些斤两,这定租制确是能让大户地主降低对佃户的约束,不管租的地种什么,租金都是那么多,所以地主也没必要监督遏制农户了。” 李元宏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汾隰镇的那场暴乱却了提醒他,牵制农户的不仅有地租,还有地契啊!他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地租虽然定下来了,但地主还有地契啊,还是可以威胁到农户的啊,不听话就收地嘛!” 童先生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们还可以实行永佃制,其实南方一些省份就在实行永佃制,也就说,土地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土地的所有权,一部分是土地的产出权,土地的产出权归农户所有,土地的所有权归地主所有,如此一来,田地产出的农物,一部分给农户,作为产出权的报酬,一部分给地主,作为所有权的报酬,两种权利互不侵犯,任何一方也不能毁改。” 李元宏和庄师爷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是一片骇然,想不到这个穷酸老秀才,竟然提出如此夸张的方案。 庄师爷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连连摆手道:“童老头,你想害死我们啊!这样一改,将地主大户的地权分了一半去,他们还不找我们拼命啊!” 童先生将手一摊,委屈道:“大人让我想办法的,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赵士杰也在一边说道:“其他地方可以实行,但咱们这里一旦实行,必定会遭到地主乡绅们的极力反对,若是一意孤行,就是与朝廷抚慰乡绅的祖例背道而驰了,万一酿成了事端,恐怕会震动政局,甚至直达天听的。” 李元宏却是一言不发,眉头紧缩在房内左右踱步,嘴里不时纳纳自语着:“改为定租制和永佃制。。。又让地主不会反对。。。这倒是难了。。。真的就没有办法吗?”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过了一刻钟,李元宏忽然站住,回头问道:“日昇昌票号在各镇的分号还没有撤去吧?” 庄师爷摇头道:“没有撤去,补贴银已经发放完毕,只是他们人手不多,彻查罂粟拔出的事情还没结束!” “呵呵,那就好,我想。。。。。。咱们把县衙的户房改成收租所如何?”李元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一个程序不能顺利执行下去,就可以设定一个中间环节,既然永佃制会遭到地主反对,那么就采取折中的办法。 “收租所!”庄师爷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而童先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竖大拇指道:“大人果然聪慧,好办法!” 看着二人打哑谜,庄师爷就急了,拉着童先生道:“童老头,你知道元宏是啥意思?我看你是装的吧!” 童先生不知庄师爷使诈,耐心解释道:“其实大人的意思就是,在农户和地主之间,设立一个收租所,名为收租所,实际上就将农户和地主分割开来,无论田亩纠纷,田产归属,交租纳赋,都由收租所承担,地主不再过问农户,农户直接向衙门交租。” 李元宏不断点头,接着童先生的话继续说道:“既然日昇昌的分号还没撤去,我们就将收租所与票号结合起来,所有农户交的租子,由票号统一收取,收取多少,咱们衙门按照市价兑换成银钱之后,直接存入票号之内,而票号就将银钱划入各个地主乡绅本家的帐内,这样一来,地主不再为收租苦恼,还可以赚到现钱,而日昇昌票号也有了大量流通的现钱,至于农户们,就可以基本摆脱地主的束缚!此为一举三得之效啊!” 庄师爷听懂了,也是呵呵笑道:“元宏,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官场上的事情我不如你,要说标新立异,你可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李元宏嘿嘿一笑道:“不过嘛,咱们贸然设立收租所,乡绅们肯定还是会反对,不如我们。。。。。。” 几个人开始在那里低声嘀嘀咕咕起来。 ~~~ 第二天,按照几人商量好的计划,庄师爷带着林刚,到几个镇上转了一圈。 而李元宏也没闲着,先是找了日昇昌分号的傅大全,交代了一番,那傅大全被大掌柜雷履泰教训过,知道大掌柜很是欣赏这位知县老爷,加上上次见识过李元宏的手段,所以这次他也懒得反抗,直接乖乖就范了。 各镇的临时分号掌柜是顾三,他本来就心里敬佩李元宏,加上他能当上掌柜一半也是靠李元宏,所以一听事情的原委,就满口答应了,不过还是写了封信给大掌柜雷履泰,详细叙述了一番。 七天后,庄师爷和林刚回来了,随即跟来的消息是,几个镇的农户开始抗租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异常顺利 首先是汾隰镇闹起来的,其实经过上次的“方彪事件”,汾隰镇的农户们早就憋着一口气了,就算庄师爷不去煽动,零零碎碎的纠纷也是不断,而庄师爷这一去,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没有两天,多达数千农户就开始抗租了,不仅抗租,连往年拖欠的田租也拒不缴纳。 第二个闹起来的是富贵镇,这还得多亏林刚在富贵镇的声望,他倒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要拉长了喉咙一声大吼:“孩儿们,给我闹起来吧!我林刚你们还不相信!”于是立即就有一帮傻乎乎的年轻后生心甘情愿的被他忽悠了。 第三个闹的是汾东镇,汾东镇本是曲沃县比较富足的镇,加上李元宏已经实行了补贴银,今年税赋也全免,故而今年的日子肯定比往年好上许多,所以没人愿意冒着挨打的危险抗租,但是庄师爷是什么人,那是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的家伙。 他找到上次“丢地”的蔡老三那8家农户,说明厉害后,让他们到处宣布谣言,就说地主今年要加租,而霍老三的那个混帐二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灯,别的不会,骗人的本事一流,何况是县衙在背后撑腰,他更是骗得理直气壮,加上农村人本就容易轻信谣言,所以以这8家农户为首的抗租活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而庄师爷和林刚还没赶往乔山、质祁和新田三镇,就听说三镇已经闹起来了,根本不用他们煽动,原因也很简单——大家都闹,咱们不闹岂不吃亏。 至此,曲沃县六个镇177个村,简直是村村闹抗租,家家打地主,就连那些自己有地的农户也跟着凑热闹,还美其名曰“声援佃农”,搞得李元宏哭笑不得。 然后嘛,事情与李元宏他们商量的一摸一样,这些地主乡绅开始碌碌徐徐来向县衙求救,按理这也是应该的,清朝历来都重视乡绅的利益,因为这也是满清统治的基础,但是这次,这些乡绅们算是自投罗网了。 ~~~ 县衙的申明堂前,黑压压的跪满了地主乡绅,有唉声叹气的,有痛哭流涕的,有义愤填膺的,更有的将脑袋磕的“咚咚”之响,高呼着让知县大人为他们做主。虽然知县老爷一直试图铲除罂粟,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但现在也只能来求李元宏了。 “你们说那些泥腿子农户聚众闹事?这不可能吧!”李元宏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的王雁归在一边抿嘴直笑。 “是真的啊!大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王八蛋煽动的,聚众起来不交租,我和我的家仆还被他们打了!大人您要替我们做主啊!”一个乡绅愤慨的说道,眼圈还是一个发青一个发紫,显然被揍的不轻。 李元宏斜眼看看庄师爷,意思是:喂!他在骂你呢! 庄师爷毫不犹豫的回蹬一眼,意思是:你才是主谋! “大人!抗租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今天他们敢抗租,明天他们就敢造反,大人一定要消弭隐患于萌芽之中,否则曲沃全境不宁,大人也要受到牵连啊!”这个乡绅还算聪明,懂得要把知县大人也裹进去。 我就怕全境太安宁了!李元宏一扬眉毛,看似受到震动一般,屁股抬起探身说道:“如此倒是不妙,那你说,本县应该怎么办呢?” “请绿营兵来,杀光了这些刁民。” “对,再不请绿营兵,就弹压不住了!大人!” 众乡绅纷纷叫喊着,一个个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如果现在有个农户站在他们面前,肯定立马被他们当早点活吃了。 “好啊,咱们就请绿营兵!”李元宏欣然的说:“只要绿营兵来了,那帮泥腿子肯定得被杀个尽光,就像上次县城骚乱一样,不过嘛,我劝大伙现在就赶快搬家,否则家里的瓶瓶罐罐也少不得被砸烂几个,还有,大伙赶紧现在就回去把田地都卖了,否则农户都被杀了,你们的田地留着也没有用啊!你们说我说的对不?” 李元宏说完就对一边的庄师爷说道:“你现在就去写请兵条陈,请太原总兵丁大人速速带兵前来!” 庄师爷假意就要回衙门,下面这些乡绅一听就傻了,有反应快的连忙大叫道:“不不!大人,不要请绿营啊!” 李元宏扭过头来,故作恼怒道:“你们一会儿让请,一会儿不让请,是成心拿本县戏耍呢?不行,本县已经计定了,搬绿营救兵。” “大人,千万不要啊!是我们糊涂了!”乡绅们委屈、愤怒加上恐惧,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李元宏怜悯的看着下面这些乡绅,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本县也知道请绿营兵是‘请佛容易送佛难’,但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嘛!难不成让本县替你们收租子?真是笑话!” 下面几个乡绅忽然眼前一亮,一个脑子转的快的赶紧答道:“对呀大人!租子可以由您来收!那些农户不怕我们,还是怕大人您的虎威啊!上次汾隰镇的骚乱,大人您一个人就往那里一站,几千农户愣是没一个敢动的,那是多大的能耐!恐怕楚霸王也甘拜下风,关羽云长也稍逊一筹啊!大人,这次我们全靠您啦!”这马屁拍的“啪啪”直响,旁边的庄师爷恶心的差点吐一地。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将其他乡绅激醒,齐齐向那个马屁精投去佩服的目光,然后纷纷叫道:“今后咱们的租就交给大人收了。” “对!大人愿意怎么收就怎么收,咱们绝无异议!” “大人怎能白替咱们收租呢?我提议,将田产十分有一赠与大人!大人万万收下啊!”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李元宏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大伙这么瞧的起我,那本县也就义不容辞了,收租我来,收到的租子,必会悉数交给各位,我身为你等的父母官,怎能趁火打劫,那一成的租子本县也不要了,但是有一条,租佃之事,你等从此不得过问,自有本县一力承担。” 众乡绅本来以为将知县大人绕进去了,正沾沾自喜呢!忽见李元宏滔滔不绝的说着,怎么看也像是自己被绕进去了啊,但是话说回来,除了这样还真没有其他办法,不过知县既然都不要那一成的租子,自己就算损失一些也有限了。 于是乡绅们交头接耳一番,纷纷点头同意了,庄师爷适时的将一份诺书写好,让众乡绅都在上面签了名,此事便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李元宏先将地租改为了定租制,不论旱涝之年,农户缴纳的租子都是固定的,其实地主也并不吃亏,因为曲沃也是个灾祸频繁的地区,这种定租制可以让他们规避风险,同时也不用监督农户,自己也落得轻闲。 第二步又将佃制改为永佃制,也就是说,土地租给农户以后,地主不再过问,所有农户的农垦活动都与地主毫无关系,只要按期交租就行了。 这个虽然损害了地主乡绅以及各镇差役们的利益,但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嘛,他们也管不了许多了,只要能继续收租就行。 而李元宏也借此拿到最重要的东西——各村镇真实的租约和地契的复本,有了这个东西,李元宏这个知县大人才算真正对曲沃县田地的各种情况有了清晰完整的掌握。 第三步将县衙户房与日昇昌票号结合起来,规定:今后交租,一律由佃户们将租子交到顾三的各镇分号内,衙门按照市价将粮食折成银子和值钱,分别划入各家地主的帐户内。 而这一点却得到了地主们的极力拥护,因为农户们通常交租大多是实物形式的,地主们不禁收的麻烦,存储也很麻烦,要盖仓库,还要定期修葺,还要雇人看管,而李元宏替他们省下了这额外的花销。 各镇的农户们也得到了实惠,其实一直以来的分租制都让他们反感异常,一是受地主的挟制过盛,不得自由。二是无论自己多辛苦耕作,都要有一半交了租子,而自己那份还要缴税,所以农户们耕作就不肯卖力了,但现在租子是定下来的,收获的越多,自己落得的就越多,一时间农户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据说,就连蔡老三的二儿子都扛着锄头上地刨食了。 这三步在十天内就圆满完成了,全县落了个皆大欢喜,所有的田亩矛盾都集中到县衙里了,忙坏了童师爷、顾三和赵士杰等人,但是众人虽累,却累的开心,用顾三的话说就是“跟着这样的知县老爷干,累死都躺在棺材里笑。” 至此,曲沃县的田亩改革和铲除罂粟算是取得了成功,但另一个困扰县衙众人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现在距离五月份还有一个多月,向府库、藩库缴纳税赋的日子越来越近,但县库里所剩只有不足一千两,一旦缴不上,还不知道知府巡抚怎么给李元宏小鞋穿呢!于是大家把注意力开始集中到如何搞钱上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孤身平乱 一说到银子,庄师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块风水宝地了,但李元宏坚决不同意再卖地。 因为经过上一次卖地,曲沃县的大量余资已经进入了县库,再卖,一是价钱不高,二是有竭池而渔之虞。再说了,从县里的商贾富户搞来的银子,再被知府砍一块去,李元宏心有不甘啊! 但是除去这个主意,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快速赚钱呢? 王雁归见李元宏愁眉不展,自己也赔着他竭力思索着,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些,立即说道:“前段时间,我在各镇各村彻查罂粟的时候,见到一些农户们农闲之余,会到县北的靠近侯马的山里挖煤卖钱,我看这倒是个生财之道!” 哪知李元宏立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见到了,还仔细观察过,我发现侯马地区的煤并不在地表,只有以前山体滑坡暴露在外面的一些残煤剩渣,农户们零零散散赚几文小钱还行,想要开矿山,大采特采肯定不行。” 庄师爷也点头道:“元宏说的没错,不过地表既然有煤渣,下面也应该有煤,只是具体埋在哪里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 童师爷插口道:“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县没有采煤的矿工,更没人懂开矿,若是贸然开挖,肯定会有不测之事。” 林刚在一边大声说道:“采煤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拿着铁锨挖嘛,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俺就带人将那侯马挖个底朝天,保管能找到!”林刚信誓旦旦的,但众人对这个二杆子的话直接无视了。 正在这时,忽然衙役来报,知府大人的差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一听说知府派人来,李元宏脑袋立即大了一圈,心里直犯嘀咕:我还没赚银子呢,他就闻到味儿了?不会吧!又或是来催缴税赋的?也不会啊!还没到5月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差人是个留着一瞥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见进来二话不说,就递上一个手谕,上面也没写什么,只说让李元宏速速赶到平阳府,有事商议。 差人走了,庄师爷第一句话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元宏你不能去!” 李元宏苦笑道:“我能不知道?但手谕都下来了,我能不去嘛,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有证据要收拾我,早就派人来拿我了,既然没有拿我,就说明他还不能明着来,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也不傻,不会上当的!” “你还不傻啊!你。。。” 庄师爷正要历数李元宏以前干过的蠢事,就被林刚和王雁归异口同声的打断了。 “大人,我跟你去!” “有我林刚在,包你一根腋毛都少不了。”晕! 李元宏哭笑不得道:“现在县里离不开人,林刚你还要加紧稽查外县的鸦片商,一个都不能放进来,王老弟你还要在各镇转转,看看改章租佃的进展如何,一旦乡绅们有什么异动,立即报与庄师爷。” “可你。。。” 王雁归还要坚持,被李元宏摆手打断了:“我这么大个人,又是朝廷命官,谁能不吭不哈的害了我啊,大不了我带几个衙役!”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林刚不放心,亲自从衙役里挑选出大嗓门等4名有点功夫的,本来他恨不得选出40个,但李元宏一句话就让他彻底举手投降了——“这40个人的食宿路费你出!” ~~~ 李元宏和四个衙役坐着驴车赶往平阳府,不出三天就赶到了。 这平阳府的府衙设在临汾,也是滨临汾河的一座大城,李元宏赶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日就赶到了府衙。 刚到府衙门口,就见衙门的照壁前落了一排边的官轿,将衙门口都堵上,官轿旁三三两两站着的轿夫正在磨牙花吹牛,话语听来都是各县衙门里的。 见此,李元宏倒是放下心来,看来府衙确是有什么紧急事情了,所以才请各县的县令前来商议,也就是说,不是专门针对李元宏的了。 李元宏带着衙役徒步走到衙门口,当值的府衙衙役见到来的是个知县,也不通报,直接就把李元宏带进去了,而大嗓门四人则在外面等候。 东弯西娆的,一个知府衙门就走了半天,沿途都是雕梁画壁,朱漆丹板,其间的奢华美景好似入了红楼梦里大观院一般,就连旁边的围栏也是汉玉雕磨而成的,看的李元宏不住咋舌,跟人家知府衙门一比,自己的县衙简直就是一个狗窝。 前面就是签押房,衙役进去通报完毕,请李元宏进去。一进去,好家伙,整个签押房内乌烟瘴气,坐着足足有十三个人,正面的茶案左侧端坐的是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右侧一个抽旱烟的一看就是个师爷,而签押房两边端坐的齐刷刷都是穿着七品官服的,想来就是平阳府的各县知县了。 李元宏抱拳向陈知府行了一个礼,又向众知县唱了一个谢,赶紧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不再言语了。 陈知府名叫陈丹铭,是道光十五年的进士,放缺后升迁倒是挺快,仅仅五年就坐到知府的位置上了,可见不同寻常。 陈知府将茶碗放下,脸上有些不高兴了,沉声道:“李知县贵人事忙,让我们足足等了两天!” 李元宏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等我干什么?连忙起身道:“我也不想啊,接到手谕我就上路了,本来昨日上午就应该赶到,却拖到傍晚,只是拉车的那头毛驴不听话,拉着我们到处乱跑!” 一句话,众知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敢情这个曲沃知县是坐着驴车来的,不过这一笑,签押房内的凝重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遇到这么个活宝,陈知府也拿他没脾气了,略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对李元宏说道:“其实这次叫各位知县来,是为了汾西县暴民的事情,昨日你不在,我和各位知县商量了一下,一致商定,就由你去平定暴民!” “我?我是曲沃知县,汾西县的事情怎么轮得上我呢!我又不是候补知县!”李元宏直纳闷,一般这种平定骚乱的事情都是候补知县或候补同知的事情,哪有让一个实缺县令去的,这不是坑我嘛! 陈知府脸一般,没好气道:“宁乡县知县已经请了病假,咱们平阳府有没有候补知县,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旁边那个师爷模样的接着说道:“不是府台大人为难你,你看看咱们县剩下的十个知县,除你以外,哪个不是年近五旬,翼城、太平县的刘大人和戴大人都已六十有二了,怎能再劳顿奔波呢?这里只有你体健气旺,故而也只有你去最合适!” 话音刚落,签押房内顿时响起一阵咳嗽声,知县大人们唯恐显得自己不够老,一个个捧着胡须、声嘶力竭的咳嗽着,鼻涕哈喇子四处飞溅,李元宏左躲右闪脸上还蘸了不少。 看来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听这个师爷说的客气,李元宏要么辞职不干,要么就得去平靖骚乱,没有第二种选择了,但自己的曲沃县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怎么着也不能放手不管啊。 李元宏咬了咬道:“那。。。好吧,既然卑职最是年轻,自然是义不容辞了,敢问大人,暴民有多少人?盘踞在哪里?” “人数还未能确定,怕也有个一两千人吧,现在就在汾西县的县城,嗯。。。应该在县衙!”陈知府说话开始有些闪烁了。 在县衙?连县衙都被占了! 敢情那个汾西县的知县不是有病请假,而是直接被人家赶走了,连老窝都被人家占了啊!李元宏心里大呼上当,但又毫无办法,只好继续问道:“那我们及时动身?” “不是‘你们’,是‘你’!”陈知府脸上微微带笑,看着李元宏,像是要看看他是什么发应。 什么你呀你们的,李元宏纳闷道:“您的意思,卑职没有听懂!” 那个师爷又开口了:“太原镇的绿营已经奉命前往沁州弹压捻子作乱去了,附近各营卫的兵丁也被抽调走了,所以咱们一个兵也请不到,想给你一些衙役捕快吧,他们又没有上过阵仗,去了也是白去,只会给李大人添麻烦,不过好在听说李大人在贵县的汾隰镇,一个人就镇服了数千农户,想来这次也能不辱使命吧!” 汾隰镇的事他怎么知晓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就是想让我送死嘛,那些衙役捕快没经过阵仗,难道我就经过?他们不能送死,难道我就应该死?我哪点得罪你了,你要至我于死地! 李元宏脸上由黑变白,由白变紫,直气的浑身发抖,猛然站了起来,一把就操起手边的茶碗,想要砸死这个无耻的师爷和那个卑鄙的知府。 正在这时,只听陈知府说道:“李知县若是怕了,也可以写个呈子告病嘛,本宪自会委派他人前往,我陈某人最不愿意勉强人了!” 前往!前往哪里?恐怕不是前往汾西县弹压暴民,而是去曲沃接替我的县令之职吧! 不过陈知府这一句话,倒让李元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陈知府是在排挤他,这次正好找了个由头,但他此时是绝不能离开曲沃县的。既然不能一甩手走人,那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去汾西,不管是死是活,总之自己尽力吧。再说了,说不定自己去的时候那群暴民已经自己散了,岂不是无惊无险! 想到这里,李元宏把心一横,扬首“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这个容易,我李元宏半个月之内若是不能平定暴民,自愿挂印辞官,若是侥幸办成,我有一个要求,想来大人不会拒绝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出师不利 在座的众人都被李元宏的一声大笑声惊的一怔,各自怀疑他是不是被气疯了,有几个老知县心里暗自怜悯起这个年轻人了。 陈知府也是一愣,他本想李元宏听说没兵可派,自然会知难而退了,自己就可以上报巡抚,捏造他一个不遵上令之罪,本来省里巡抚和臬司就想收拾这个李元宏,现在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由头,既可顺水推舟,又是功劳一件,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撤免了李元宏的知县之职。 但让陈知府想不到的是,李元宏竟然答应了!不过他丝毫都不担心,一个人就能弹压数千暴民,恐怕西楚霸王都别想做到,要说以前倒是也有候补知县参与平乱,但那也只是几十人、上百人的小骚乱,一群衙役过去就能够弹压了。 而这次,别人不知,他陈丹铭却是知道,这次是一次真正的叛乱,不用绿营是根本压不住的,不管李元宏有多大本事,去了就是一个字——死,况且自己还留有后招,准保置他于死地,所以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只管答应就是。 “李知县果然爽达,敢为人所不敢为,有古人之风嘛!不知李知县还有什么要求,本府台定会一应答应。” “也没什么,只要陈大人免去我曲沃五月份正项税赋就可以了!”这才是一件大事,免了税赋,县里的时间就宽裕了,至于九月份的税赋,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陈知府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敢情他只要免一季的税赋而已,不由心里一喜,立即答道:“本来这税赋不是本府说免就能免的,免税是要布政司报与军机处呈禀皇上才能照准,但是本府念在你孤身犯险的份上,可以将曲沃五月的税赋平摊到其他各县。” 陈知府说着扫视了一圈道:“各位知县,你们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不会不会!哪能呢!” “我们县今年还算宽裕,愿平摊曲沃的税赋,也不算多嘛!” “卑职听大人安排!” 一群知县七嘴八舌的说着,听得陈知府都在暗笑,要是搁在往常,想从他们治下挪用点银子,比登天还难,可此时若是不答应,李元宏自然是不干了,那这份“美差”落在谁的头上就说不定了,所以这些知县争先恐后,答应的格外爽快。 “好!我明日就赶往汾西!”李元宏一甩辫子,也不行礼告辞,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其他知县纷纷暗自摇头——看来他是回不来了。 ~~~ 李元宏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大嗓门等人,四个衙役直气的“嗷嗷”直叫,嚷嚷着找知府拼命,只是被李元宏拦住了。 “大人!实在不行,俺去叫林衙总来,把咱150号兄弟都带来,跟您去汾西!”大嗓门说着话就要走。 “别!衙役们全来,不想打都不行了,咱这150人能打过上千人吗?我一人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李元宏倒是想叫林刚那个大块头,可是林刚的脾气他太了解了,去了还不跟打仗似的,恐怕那150个衙役一个都活不回来。 “您一个人去?连俺们都不带?”四个个衙役同时惊叫道。 “不带!你们回去吧!少跟我添乱!” “大人您想也别想,咱们来,是林衙总下的令,咱们走,也得听林衙总的!”大嗓门虽也耿直,却比林刚有心眼多了,一句话说的李元宏没治了,只好妥协道:“跟着我也可以,你们凡事都得听我的,不许妄动!” “那是自然!” 四个衙役笑得满脸生花,好似知县大人不是带他们入虎穴,而是去逛窑子一般。 ~~~ 五个人乔装打扮一番,当日就雇了辆驴车前往汾西县。 汾西县在曲沃的西北方,中间隔着洪洞和浮山两县,背靠吕梁山,是个山多地少的地区,县城就在四面环山的一块山窝之中,与外界的通信只有位于西北方向的一条通路——断马间,只要将这条通路堵死,整个县城就与世隔绝了,所以县内发生了暴乱之后,直到知县潘服年翻山越岭逃到临汾后,陈知府才知道发生了暴乱。. 李元宏等人到了断马间,已是黄昏了,五个人找到一家野店就住下来,这个野店做的生意都是往来的客商,尤其向汾河方向运煤的马车,每天都有几百辆路过这里,臭汗淋淋的车把式经常在这里喝个茶吃的饭的,野店做的就是他们的生意,所以也颇为简陋。 店老板是个典型的山西人,黑瘦的脸,结实身子,脸上透出一股精干。一见来了客人,连忙又是端茶又是打洗脸水,很是殷勤,把五个人侍侯的舒舒服服的。 “客官,俺瞅着您有点眼生,不知您是做什么生意的?”看来这个店老板也是无聊,趁着李元宏五人吃面的功夫,有一打没一搭的攀谈着。 “我是日昇昌票号的跑票掌柜,他们是我的伙计!”来时几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就冒充日昇昌票号的人。 “呵呵,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我劝您还是别去汾西城了,那里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山上的矿工暴乱,杀了守备,占了县衙!说不定官兵就要来剿灭了,您这一去,能不能出来还两儿说呢!”店老板倒是个热心人,关切的劝说李元宏。 一说到暴乱,李元宏就听进耳朵里去了,连忙答道:“暴乱?这我倒没听说啊!好好的怎么会暴乱呢?” 见李元宏发问,好久没人唠嗑的店老板,干脆搬来一条板凳,端着一壶茶,坐在李元宏对面,活似讲评书一般,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来。 原来这汾西县,山多地少,加上地势处于半封闭状态,全县应该非常贫困才是,但是汾西却盛产一种好东西——煤,按说山西境内产煤的地方不少,但像汾西县这样有着便利运输条件的却不多,煤一运出来,直接往汾河边上一堆,自然有煤船运往它处。 所以汾西的煤矿很多,大都是商办的,矿工大约有好几千人,但是,每座煤山都是商人私有的,拥有煤山的商人通常叫做“山主”,而另外一些商人就租煤山上的一块地开窑,这些商人俗称“窑主”,窑主以下还有负责安全的“把总”,负责原煤运输和存放的“货房先生”,这一层层下来,矿工的银钱就少的可怜了。 但矿工的工钱即使再少,也比佃户强多了,真正让他们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的是——窑主和把总视他们的性命如儿戏。 就在7天前,吕梁山山麓的一处煤窑发生了淹井,本来矿井并不深,还有两个相通的井口,矿工们完全有时间从另一个井口爬出来,但窑主和把总却为了抢出十几担煤,硬是将井内的二十余名矿工堵在了里面,最后全部溺水身亡。 这一下犯了众怒,许多矿工联合起来,将窑主和把总痛揍了一顿,哪知窑主与知县老爷关系荅厚,县衙竟将打人的矿工们关进了县狱,这下好了,消息立即传遍了吕梁山上大大小小的煤窑,这些矿工平日里不被当人习惯了,但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啊,现在他们的命竟然还抵不上十几担煤,压抑已久的愤恨在这一刻集中喷发了出来, 所有矿工愤怒的几近疯狂,在几个平日里有些威望的矿工带领下,几千号人浩浩荡荡的冲进县城,径直砸了县狱。 在这矿工云集的地方,本就是纷乱频发的地方,所以官府驻守了一个营的绿营兵丁,以防不测,但这次暴动,绿营兵连一个时辰都没守住,就被一群手拿铁镐铁铲的矿工攻破了,若不是逃得及时,连守备和知县都将被活捉了。 李元宏听的满头是汗,一个营,那是500多人的绿营兵丁啊,守县城不到一个时辰就丢了,那自己这5个人去了,还不够那群矿工塞牙缝的了。况且,这些矿工做的一点没错,自己若是汾西县的县令,早就与他们站在一起收拾那批奸商了。 吃罢晚饭,5个人倒床就睡,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一起来,5个人就上路前往县城了。 一路上果然没有什么商客马车,想来必是动乱一起,贩煤的商人都不敢来了,不过倒是落得清静,李元宏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驾着马车在无人的官道上疾驰。 正在这时,忽然从前面一百多米的一处山坡后窜出几十人,一个个手里拿的乱七八糟的武器,有腰刀,有矿镐,还有铁锨,黑压压的将官道堵了个结实。 很显然,他们就是造反矿工的前哨了,能派出前哨侦察,看来这些矿工还是有些组织的,不是一般农民暴动那样的乌合之众,嗯!工人阶级的先进性就在这点体现出来了。 三十多人一字站定,一起大声吆喝,李元宏不急不慢的一勒缰绳,跳下车来。 “你们是干啥的?”一群人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这么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粗布坎肩,小半截胳膊露在外面,一条条青筋如同小蛇一般蜿蜒在小臂之上,一看就是和林刚一个级别的力士。 “呵呵,我们是日昇昌票号的,我是掌柜,他们是我的伙计!”李元宏指着后面从车上跳下来的衙役们。 “哦?”壮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宏,又扫了一眼后面的大嗓门四人,眼神里满是怀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哦!我们是来送票单给分号掌柜的,不知大哥为何拦住我等的去路?”李元宏心里暗想:与其你问我,不如我问你,反正一看你这块头就知道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嘿嘿,看我怎么把你绕进去。 哪知李元宏话刚说完,那壮汉一把拉起李元宏的右手,眼睛一瞄,抬起头眼角带笑道:“你不是什么掌柜,当票号掌柜的常年累月打算盘,你这手指尖既不粗又没老茧,想骗过我!现在谁也不敢来汾西,你却巴巴跑来,不是官府派来的奸细还能是谁?兄弟们,给我将他们捆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罗蛮蛮(求推荐票) 李元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扭住了,后面的衙役们倒是反抗了几下,但对方毕竟人多,三下两下就被捆成粽子了,而大嗓门的鼻子也被打的鲜血直喷,疼的“嗷嗷”直叫了。 李元宏仰天长叹一声,心道:看走眼了啊!以为身材与林刚一样,智商也应该一个级别的,哪成想这壮汉一个照面就识破自己了,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矿工们二话不说,直接将5个人扔上驴车,壮汉亲自驾车,7个矿工押着,一同奔往了县城。 县城的西门已经被砸烂,矮小的城墙上有一些血迹,张牙舞爪的甚是可怖,而城砖也砸的残破不堪,不过一些矿工正在整修城门城墙,想是以备官府前来围剿的时候借此守城。 李元宏被带入城后,也没经过审讯,直接就被送入了县衙的大牢里面,里面还关着一个人,只是光线黑暗,看不清楚是什么人。而矿工毕竟不是军队,在这县狱里面也没有派牢卒,只有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老矿工时不时的转一圈。 李元宏颓然坐在干草垫上,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对四个衙役埋怨道:“叫你们别跟着我,现在好了,咱们被人家一锅浍了,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大嗓门也耷拉着脑袋,丧气道:“都怪咱们不好,没保护好大人,唉!要是林衙总在,肯定能打过那个壮汉的!” 见大嗓门难过的声音都哽咽了,李元宏也不好再开玩笑了,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怪怪的话语:“你们。。。是官府的人?” 大嗓门一听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难道是鬼? 不过李元宏倒是听出来了,连忙一扭头,打量了一下左边坐着的那个黑影,舌头一番咕噜了一句:“youareenglish?” “哈哈,没想到官府的人还会说英语,咳咳!我是德意志,不是英格兰,我懂一些英国话,但你的英语实在。。。还是算了吧,你说中国话吧,我听得懂!”黑影凑到李元宏身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如同波斯猫一般盯着李元宏的双眼,不过从他口气里能听出——这家伙好像挺兴奋。 大嗓门等四个衙役,待看清了黑影的模样后,直吓得一声尖叫,四个人整整齐齐的窜到墙角抱成一团。负责看管的老矿工正巧看见了,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这个反应比较正常。” 李元宏漠然了看了一眼自己四个不争气的手下,转头对黑影说道:“你是德国人啊,你的中国话说的真不错!” 洋人带着自豪的口气道:“是啊!人家都这么夸我,我在广州呆了年,后来又在山西呆了4年,我的山西话说的比当地人还像呢!” 这老外够能吹,比山西人还像的山西话,那能叫山西话吗?李元宏忍着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我的名字是罗思维尼V伯斯曼V默罕摩德,我在这里传天主教,是好心,却被那些野蛮人当作怪物关到这里了。”黑影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了,只见他长着日尔曼人典型的大鼻子,虽是白种人,皮肤却有些褐色,看样子是长年暴露在日光下晒的,此时好似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正苦着脸。 “嘿嘿!您这模样也就是遇见我,换作别人不把你当鬼才怪!现在没把你烧死,你就知足吧,嗯!你祖上信奉伊斯兰教的吧?怎么现在传天主教呢?”同受牢狱之灾,李元宏顺嘴安慰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的?”罗思维曼V伯斯曼V默罕摩德诧异的看着李元宏,一看表情就知道李元宏说的没错。 “你的姓名后面有个‘默罕摩德’嘛,我记得这个姓只有伊斯兰人才有,对了!你的名字那么长,叫起来真麻烦,干脆我给你起个中国名字吧!”闲着也是闲着,李元宏就没事拿这个老外开刷。 “哈哈!你真聪明,和我见过的中国人不一样!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从西亚到的德意志,我现在血统里只有三十二分之一是西亚人的。对了!你给我起个什么名字呢?我要好听的,还要像成吉思汗那样的响亮的!”看得出,这个老外挺兴奋,全然不知李元宏是拿他消遣呢! “嗯!你的名字里有两个“曼”字,我们中国名字又以第一个字做姓,干脆你就叫罗蛮蛮吧!”李元宏心里直乐:叫你“蛮蛮”也不算委屈你,想当年我们中国人都在作诗绘画了,你们不是还蹲在树上逗鸟呢嘛,还不够蛮? 老外抬起头来,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道:“我在中国最怕的就是挨饿,饿的时候吃中国面包是最好吃了,中国人把那面包叫馒头,呵呵,我这名字里有两个‘馒’,看来是不会挨饿啦,哈哈!”从此以后这个德国青年就改名为罗蛮蛮,直到多年后才知道被李元宏忽悠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和李元宏是“兄弟”了。 晕倒! 李元宏扶着墙壁笑得是前仰后合,连那几个衙役也被逗的“咯咯”直笑,对这个又蠢又可爱的罗蛮蛮的恐惧心里顿时烟消云散了, “咦?关在这里还这么开心?”这时从牢房通道头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接着走来一个身着布衣外罩坎肩的男子,身材很高,但并不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最明显的标志是他左脸上有一片红色的疤痕,微微向内凹陷,一看就是被石块砸伤的。 另一个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就是那个识破李元宏身份的壮汉,一指李元宏说道:“朱大哥,他就是这群官府奸细的头儿!” 被叫做朱大哥的中年男人,转身定睛看着李元宏,犀利的眼神好似一把剃刀,将李元宏浑身上下细细剃了一遍,然后沉声问道:“你是什么官?谁派你来的?派你来干什么?” 李元宏也在隔着栅栏细细打量他,听见问话后却不忙回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没招你没惹你,好端端的为啥抓我们?” “因为你是清狗!”中年男子厉声喝道:“你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不管是什么官,都是清狗,今日下午,你的脑袋就会悬在城门上,给敢来捣乱的奸细提个醒,哼哼!我的名字嘛,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死不瞑目,我叫——朱有良。” “哦,杀了我其实很容易,我只是替你们这几千人可惜啊!”李元宏一边顺嘴说着一边极力思索着。 朱有良冷笑一声说道:“哼!你不用猫哭耗子,你说的不就是绿营兵要来围剿嘛!我这千弟兄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个营的绿营守县城,不是还让我们打进来了?就算这次官府调十个营来,我们打不过还跑不掉吗?谁能把我们怎么样!” 本想吓唬人家的话都被人家自己说出来了,李元宏还能再说什么,心里一阵丧气,回身望了一眼大嗓门几人,转头道:“也罢,看来是难逃一死了,这位。。。朱大哥,你看见我身后这几位兄弟了没,他们虽是我的衙役,但穿上这身衣服还没几天,也是跟你一样过苦日子的人,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们好吗?” 除了那次求汪百正以外,李元宏还从没求过别人,这个“求”在嘴边挤了半天才蹦出来,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己一死固然是免不了,但大嗓门他们却是自己连累的啊!一起挤在黄泉路上他们还不得揍我啊! 身后的4个衙役闻言,齐齐走到李元宏身边,大嗓门大声道:“林衙总让咱们来就是保护大人的,我们空着手回去怎么交代?” “大人说这话就瞧不起咱们了。” “我邱三宝不是怕死的人!” “大人,咱们要死一起死!反正俺不怕死!” 朱有良晓有兴趣的看着这几只清狗在那里自说自话,也不插言,就好像在看一场好戏似的。 哪知李元宏一转身,回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大嗓门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李元宏抬脚将自己的布鞋脱下,递在大嗓门面前大声吼道:“你们不怕!好得很,你们都是硬汉子!可是我怕!你看看这是什么?看清楚!这是你娘亲手给我扎的鞋,你娘六十好几的人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全部指望就在你身上。你跟着我死倒是轻松,你娘还不得骂死我!你要是能活着回去,告诉你娘,我李元宏没有对不住她老人家!” 大嗓门愣愣的看着那双布鞋,忽然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哭就更了不得了,直震得李元宏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状。 其他个衙役年纪也都在十七八岁,此时也想起了自家的老娘老爹,都不由自主的抹起了眼泪。 “你们演戏也演够了!不会放你们四个走的,你们还是省省眼泪,今日下午刀架到脖子上再哭吧。”朱有良冷笑着一转身,扭头就走。 正在这时,那个罗蛮蛮莫明其妙的说道:“你们的煤窑那样挖,死人很正常!” “你说什么?”朱有良猛地转过身来,厉声喝道:“你是说我那二十二个矿工兄弟应该死?”(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矿壁发红(求推荐票) 罗蛮蛮没有被朱有良的高喉咙吓住,反倒站了身来,大步走到栅栏前说道:“不是的,对那些矿工的死,我深表遗憾,但你们的煤窑真的很危险,没有安全保证,我们德意志也有煤矿,我们国家煤矿的安全措施比你们强上百倍,还经常出事故,你们这样简陋的煤窑,死了人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 这个罗蛮蛮敢这样说话,人家死了兄弟你还说正常,不是找死吗?就连李元宏也替他捏把汗了。 哪知朱有良这次并没有发怒,盯着罗蛮蛮看了半天,对身边的壮汉说道:“我说赵老五,这好像是个洋人,怎么会关在咱们这里?” 原来那个识破李元宏的壮汉叫赵老五!只见他上下扫了一眼罗蛮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朱有良说道:“大哥,这肯定就是兄弟们所说的清妖了,昨日早上有巡街的兄弟说发现一个清妖,而且妖的很,比妖怪还妖,俺想也没想就让他们送这儿来了,哈哈哈哈!敢情是那几个兄弟没见过世面,把洋人当作清妖了,不过这个洋人我倒是听说过,据老虎口煤窑的兄弟说,发生透水之前,有个长得大鼻子的洋和尚非说窑里要出事,结果被老虎口的把总带人打了一顿,后来果然透水了,看来那个洋和尚就是他了。” 朱有良点了点头走到栅栏跟前对罗蛮蛮说道:“你懂煤矿?” 罗蛮蛮睁着绿油油的眼睛说道:“我懂一点,我的父亲就是德意志劳西茨煤矿的技术监察。” 朱有良听得有些迷糊,不知道什么德什么茨的,但知道这个洋人的父亲肯定是煤矿开掘的行家,既然老子是行家,那儿子肯定也不含糊,而朱有良本身在煤矿干了不少年,只要是有关煤矿的事情,他都挺上心,于是也不再理会李元宏等人,向罗蛮蛮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老虎口会出事的?当时若是你在,能救出那些矿工兄弟们吗?” 罗蛮蛮想了一下说道:“当时我在老虎口传教,听那些矿工说煤窑里不正常,有的地方的墙壁开始发红了,于是我就偷偷下去看了看,果然是这样,我还敲了敲墙壁,听见不是“咚咚”声,而是“嘭嘭”声。所以我认为,就快发生透水了。”罗蛮蛮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还用手在监狱的墙壁上敲了敲。 朱有良想了半天,诧异道:“是啊,每次透水前,好像墙壁是会发红的,这是怎么回事?” 赵老五郑重其事的说道:“是不是死人前的预兆啊!俺们家乡晴天的时候,天色一发红肯定会死人!” 罗蛮蛮和李元宏都是哈哈一笑,罗蛮蛮笑的是东方人真富有想象能力,而李元宏笑得是这个赵老五够迷信的了。 赵老五被笑得脸上一红,粗声大气的吓唬他们道:“宰你们的时候,估计天上也会发红!”一句话立即说的李元宏没心思笑了。 罗蛮蛮倒不在乎,继续道:“墙壁发红是因为水压过大,敲击墙壁是为了确定是否坚固!” 朱有良眼睛一亮,忽然对赵老五说道:“把这个洋人放出来!” “大哥,咱们以后也不能再当矿工了,要他干什么?”赵老五纳闷道。 朱有良转过脸说道:“咱们以后不是矿工,但天下还有万千矿工,这个洋人懂得多,把他的办法编成册流传下去,能救不少矿工兄弟的命!” “大哥说的对!” 赵老五赶紧命老矿工打开牢门,但罗蛮蛮却没有出来,拿手一指李元宏5人说道:“你把他们都放了,我就出来,不然,我也不出来!” 这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朱有良和赵老五没想到这个洋人居然放着脱离牢狱之苦的机会而不要,而李元宏和4个衙役则是纳闷,尤其是李元宏,暗想:这个老外良心泛滥啊,我又没给他什么好处,刚才还戏耍他来着,怎么他反倒要救我?连自己都不顾。 朱有良脸色一冷,冲口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罗蛮蛮连连摇手:“不不,我们刚认识,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主说过,凡是好人蒙受磨难,我们都应该去解救。” 朱有良恨道:“他们是清狗,帮着那些山主窝主欺压我们!我死的二十几个矿工兄弟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你还说他们是好人?” 罗蛮蛮不慌不忙说道:“他们互相关切对方性命,这一点就不是坏人能做到的,还有,我知道本地的官员已经跑了,他又不是,怎么算害死那些矿工的呢?” 李元宏在旁边一竖大拇指,暗道:好人啊,知己啊! 朱有良被罗蛮蛮的话呛的脸色发红,想了半响说道:“清狗我是不能放的!这样吧,我不杀他们,还关在这里,这样你总能出来了吧!” “还是不行,你们中国人经常说话不算话,我一走,你们还是会杀了他们,我要他们跟着我!”罗蛮蛮自己都觉得有些得寸进尺了。 朱有良气的脸色发黄,一甩袖子,吼道:“好好好,那你就跟他们一起死。”说着一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李元宏向着罗蛮蛮一摊手说道:“好喽!这下你也出不去喽,你就不能圆滑一点嘛,泥故意气他,换作我也不答应啊!你真是个直肠子!应该拍拍他马屁,等他高兴了再救我们。唉!现在完蛋了。” 罗蛮蛮倒没有多沮丧,眼睛眨巴眨巴说道:“什么叫圆滑?拍马屁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正在唉声叹气的功夫,忽见一张脸出现在栅栏后面:“我答应你,但你须把煤矿的经验写成册子尽快交给我。”那个朱有良竟然又回来了。 “当然可以!”罗蛮蛮兴奋的一跃站起,冲着李元宏咧嘴一笑。 ~~~ 真是命不该绝,打死李元宏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个洋人救了,所以他们5个人现在是寸步不离罗蛮蛮,生怕朱有良出尔反尔宰了他们。况且他们还被关在一处商铺的后院,门口由赵老五带着10个人严密把守着。 而罗蛮蛮却也离不开李元宏,因为他只会说中国话,却不会写中国字,那本册子就由他口述,李元宏来执笔记录。 这样过了七天,一本扬扬数万言的册子终于完工了,要说罗蛮蛮这脑子真不错,他的兴趣虽然在神学和传教上,但从小耳渲目染的,还真是懂得不少开矿的知识,他父亲给他讲过的,或者他听矿工说过的,都一字不落的记在脑海中,所以小册子上的内容丰富,有开矿选址方面的经验,有安全生产方面的,有开凿掘进方面的,还有矿脉走向方面的,当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李元宏记录的同时,也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自己的曲沃县不是也想开矿嘛,缺的正是这样的专才,若是能让这罗蛮蛮帮助自己,必定事半功倍了。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在李元宏脑海里一闪,很快就打消了,因为他能不能活着回曲沃还成问题呢! 罗蛮蛮将册子交给赵老五,哪知赵老五说道:“大哥交待了,东西写好后,当面交给他,我带你去!”罗蛮蛮只好跟着赵老五去了,而李元宏也和跟屁虫一样跟了上去,没办法啊!保命要紧。 赵老五将几人带到了县衙的签押房内,现在朱有良这个曾经的矿工,竟然将县衙作为自己的起义聚众的场所了。 一进明堂就见朱有良正在和几个像是起义首领模样的人说话,见到罗蛮蛮进来,手一指示意他们坐下,接着继续说话。 一个将辫子盘在脖子上的汉子说道:“朱大哥,事情就是这样了,看来沁州的捻子已经被绿营平了,咱们投捻子入伙的法子不成,后面咋办呢?” 朱有良想了片刻,沉声道:“捻子灭了,那绿营兵应该就快来了,咱们只能上吕梁山,山高林密的一钻,可保无事!” 这句话说的其他几人都是一怔,一个长的略微瘦小的汉子试探着说道:“那这汾西城咱就不要了?咱们打下它可死了不少弟兄啊!就白白拱手给清狗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叫嚷着,意思都是不愿离开县城,朱有良眉头皱了几皱,长长吸了口气说道:“这几日我也想过了,咱们手里有一座城当然好,不用风餐露宿的,但绿营一来,咱们可能打不过!” 还是那个矮个子说道:“大哥也忒高看绿营了,咱们攻打县城,他们一个营的兵丁都守不住一个时辰,现在咱们守城了,他们就算来个四五个营也不用怕啊!” 李元宏觉得好笑,朱有良威吓自己的话,却被人用来劝他,真是有意思! 见众人还在罗嗦,朱有良一拍桌子腾然站起,喝道:“我是瓢把,我说走就走,你们别废话!” 众人一愣,其中一个戴着灰布毡帽的汉子站起说道:“朱大哥,吕梁山上的煤兄弟都知道你讲义气,但你让让咱们放弃到手的县城,咱们可不干,实在不行,你就带着你们煤窝的弟兄上山,我们抗绿营,到时候打跑了绿营,你们再回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着,都不愿意走,那个矮个子也站起说道:“这样最好,既不伤了和气,又随了各人的心愿,我看就这样办!” 正在这时,却听见李元宏低头嘟囔一句:“找死!”(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逃出县城 李元宏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人听得刺耳,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死”字了。 朱有良本来就在气头上,听见这么一句,用手一指李元宏厉声喝道:“你刚说什么?” 好耳力,这么小的声音也能听见!李元宏心里暗骂一声,扶着椅臂站起来:“我是说——他们找死!”用手一指下座的其他几人。 那几个一愣,面面相觑的看了看,戴灰布毡帽的汉子冲李元宏瞪着眼睛道:“你是哪个?咱们的事情要你个外人插嘴。。。。。。” 朱有良盯着李元宏看了看,心说这个清狗为何站在自己这边,莫非他有什么阴谋?随即打断道:“你把话说清楚了!” 李元宏没打过仗,他的那点军事观念无非就是从《三国演义》之类的小说上看的,如果说他是个军盲还算抬举他了,但虽然如此,李元宏的逻辑思维还是不错,他本能的觉得朱有良说得有道理,如果这帮矿工真的死守县城的话,肯定死光光。 但现在李元宏与暴动的矿工处于敌我双方,要不是罗蛮蛮,李元宏的脑袋已经在城门上凉快呢,该不该替他们考虑呢? 说良心话,这些矿工并不是坏人,都是一些劳苦百姓,在性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刻才揭竿而起的,说到底是被奸商和官府逼反的,但他们造反归造反,却对县城没有丝毫的破坏,光凭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就可以证明这点,整个县城的各条大街上秩序丝毫不乱,还有矿工在街上巡视、维持治安,跟工人纠察队一样。 所以,这样的人不该死! 李元宏主意拿定、略一思考说道:“我觉得朱大哥说的没错,你们连一座县城都敢占,朝廷官府会放过你们?刚才那位兄弟又说到捻子被平了,那么这里就是一座孤城,绿营兵源源不断的来,一票不成再来一票,斩不光杀不尽,你们守到何年是个头啊!好!就算你们能守住,这汾西城只有一个出口,绿营兵不来攻城,只要掐住断马间那条路,你们全得饿死,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弃城!” 李元宏顺着自己的思路,一边比划一边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双手在罗蛮蛮脖子上一掐,罗蛮蛮很配合的一翻白眼。 这些道理朱有良也懂,就是说出来没李元宏这么有条理,不由暗赞一声,但回头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清狗说的话能信吗?肯定不能!他越是说放弃县城,就越不能听他的。 差点上了清狗的当了!朱有良一个激灵,猛然将桌子一拍喝道:“胡说八道,县城不能放弃!” 这话一出口,几个捧着茶碗正在牛饮的矿工首领忽然“扑哧”一口,嘴里的茶水喷了一地。 就连李元宏也愣在当场,心道这个朱有良犯的是什么病,他自己还说要放弃县城,刚才与手下争了个面红耳赤,怎么我替他辩解一番,他反倒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怪栽怪栽! 朱有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但总不能说——这个清狗说什么,咱们就反着来。这样。。。也太儿戏了吧。 其他人愕然的看着朱有良,戴着灰布毡帽的汉子诧异道:“朱大哥说的是真的?” 朱有良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好了,咱们尽快加固城防吧,城墙上多备一些石头,南面的城门最重要,让兄弟们再加把劲,加高几尺。” “好!” 几个首领站起身来,正要离去,忽听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个手提铁镐的矿工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叫道:“大哥,刚才断马间的柴草垛起了浓烟,官兵。。。官兵已经来了。” 朱有良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向门外走去:“来的好快。。。。。。凤泊岭煤窑的兄弟守南门,簸箕山的矿工兄弟守住西门,老虎口和其他窑口的兄弟沿着城墙布守,记住,绿营有弓箭和火枪,咱们不能露头,等近了。。。。。。”说着话已经走远,其他人也急冲冲的蜂拥而出,明堂里只剩下十数人。 大嗓门对李元宏说道:“打起来了,咱们怎么办?” 旁边赵老五一推大嗓门,将手里的钢刀亮了亮,喝道:“你们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大嗓门一伸舌头不吭声了,六个人又被押回了商铺,这一趟等于什么都没干。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已是正午,城门处遥遥传来一阵阵隆隆之声,好似春雷一般沉闷,直震得人心肺一紧一缩,好似晕船一般想要呕吐。 街上的人开始四散奔跑,绝大部分是平民,害怕官兵冲进城良莠不分乱杀人,这也是绿营兵一向的作风,所以百姓们都躲回自家关门上锁,一家老小瑟瑟抱作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院子里4个衙役兴奋的满脸红光,因为官兵一旦打进来,他们就算得救了,再也不用像鸟一样被关在这里。但李元宏却是闷闷不乐,陈知府借口无兵可派让他一个人来,还和他约定十五日为限,现在只过了十日却又有大军前来,这不是把想把他赶尽杀绝吗?有这么一个时刻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顶头上司,以后日子还能好过? 而这时,院门外的赵老五因为不能上战场,在门口急得一个劲的乱转,一会儿竖着耳朵听,一会儿又摩拳擦掌,过了半响忽然抬手一指的院门,对手下矿工喊道:“给我把这院门钉起来!前面的兄弟们都打起来了,咱们还在这里看守个屁,赶紧上去帮忙去!”其实赵老五想的是将这6个人捆起来,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这几个人实在不会有太大威胁, 十个手下一听也是,二话不说就把院门关起来,又从街面的铁匠铺找来大钉子,将院门牢牢钉住,然后操起家伙救火似的的向南门方向赶去。 哪知赵老五刚一离开,李元宏忽然蹦了起来,一指院边上高墙说道:“大嗓门,你想个办法,让咱们逃出去!” 大嗓门也是一阵兴奋,正要说话,另一个衙役邱三宝插口道:“大人,等打完仗了咱们再出去不是更好嘛,刀剑不长眼的,万一伤了咱们就不划算了!” “也是哦!咱们伤着碰着无所谓,您要是少一根腋毛,林衙总还不把我的毛拔光啊!”大嗓门想起临走时林刚那凶狠狠的模样,心里直打鼓。 李元宏被逗的“哈哈”一笑,拍着大嗓门的肩膀道:“这么大的阵仗你见过没?” “没有!” “那不就得了,这样大的场面咱们一辈子也看不到啊,不看岂不可惜了,反正一看有危险咱们就随便躲哪一户百姓家里,保管伤不了咱们!” “可是。。。。。。” “不要可是了,快想办法出去!” 4个衙役也被说的犹豫了,他们毕竟是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后生,被李元宏这么一鼓动,索性就开始忙活了。 说到十八九岁,李元宏也是一样,但是他身后背负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曲沃县的希望,所以他才做出这个冒险的决定。 其实李元宏说的话跟废话没有什么两样,没事去看打仗,这不是开笑话呢吗?但李元宏知道,既然陈知府欲置自己于死地,那对于他们来说,起义的矿工不是威胁,因为朱有良现在忙的顾不上他们了,打仗也不算危险,兵荒马乱的还有逃走的机会,真正最大的危险却是攻进城来那些绿营兵,谁能保证那些绿营官兵与陈知府没有勾结,到时候,一大堆砍下的脑袋里面多出他们几个一点也不显眼。 所以,必须在绿营攻进城之前逃出去,但这些话是不能给大嗓门他们说的,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一定懂。 4个衙役一通忙活,将几条床单淋水拧在一起,结成一根长达几丈的布索,又找来桌椅板凳堆在墙边,李元宏等人攀上高墙,顺着绳索鱼贯滑了下去。而罗蛮蛮嚷嚷着也要看打仗,不由分说也跟着爬了出去。 汾西县城只有南面和西面两座城门,而南门正对着官道,官兵如果前来攻城,应该是从南门打,所以李元宏带着大伙向西城门狂奔,只要能冲出去,躲进吕梁山就没事了。 但是6个人越跑越不对劲,这西门的喊杀声这么大呢?不过这6个人都不懂打仗,既然都已经快到城门了,也不愿再回头,索性继续跑下去。 拐过一排灰木房子,汾西县城不算高大的城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了,但是,面前的景象让这6个人惊呆了。 只见不远处的城墙上,无数身穿粗布坎肩的矿工和身穿天青色号褂的绿营兵丁在城上激烈厮杀着,刀光斧影,喊声震天。战死者流出鲜红的血液如同粘稠的岩浆,汇聚在一起,顺着城墙的墙壁缓缓向下流淌,城头上半截竟然像被红漆刷过一般,在日光的照射下,鲜红一片,让人骇然无比。 每时每刻都有人被砍杀,一颗颗拖着长辫的头颅,一截截挂着碎布的断肢,一股股如同喷泉一般射起的血柱,在城门的上空此起彼落。每时每刻有人摔下城墙,在空中发出一阵阵哀嚎,在城脚下摞起一层层恐怖狰狞的尸体。 李元宏等人如同木雕一般定在当场,惊呆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转而向北 这才是战争,如此的残酷,如此的野蛮,如此的惨不忍睹,李元宏双眼发直的看着,大腿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旁边的罗蛮蛮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嘴唇哆嗦的喃喃道:“你们中国人真残忍,上帝啊,救救这些人吧。。。。。。” 大嗓门最先反应过来,手一指城墙横梯上的一群绿营兵,大声吼道:“看,绿营兵快要打开城门啦,大人,快看!” 李元宏一看,果然不假,一群绿营兵正沿着横梯向城门处杀来,意图狠明显,就是要从里面打开城门,而且阻挡兵丁的矿工已经所剩无几了,城门大开只在眼前。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李元宏冲着大嗓门喊道:“快跟我逃!” 大嗓门被喊的莫名其妙,急促道:“绿营兵是自己人!咱们不用逃跑啊!” 都这功夫了,李元宏哪有时间解释,一把使劲拉着他的胳膊,又向南面那条街道狂奔,嘴里叫道:“自己人个屁,进来第一个宰你。”其他衙役和罗蛮蛮早蒙头转向了,这会儿只知道跟着跑了。 还没跑出几十丈,对面呼呼啦啦涌来一大群人,怕有三四百人,一个个都拿着铁镐,为首的正是那个朱有良,李元宏惊的一愣,想要躲起来,可两边都是墙,无处可躲,痰气一上来,干脆一转身面朝墙壁,嘴里嘟囔着:“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朱有良早看见他们了,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几个清狗和洋人,擦着李元宏屁股就跑了过去。 看见朱有良跑远了,李元宏右手拍着胸口:“好命在,没看见!”其他几人吓得直伸舌头,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 哪知6人还没庆幸完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朱有良又带着人呼呼啦啦从巷子口冲回来了,而且步速比刚才还快,人数比刚才还多。 李元宏气的直咽口水: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唉,接着面壁吧。 6个傻冒整齐的一个转身,又面对墙壁一字站定,一个还对另一个说呢:“你说这次他们会看见咱们不?” “咱们把脸贴紧!再紧点,对!这样就看不见了!”另一个还传授经验呢。 但随着一声惨叫,6个人的梦想彻底打碎了,大嗓门的辫子被朱有良一把揪着,大声说道:“城已经破了,抓住这几个清狗,或许有用!” 6个人被十几个矿工七手八脚挟住,被人群包裹着一起向南面跑去。 过了半响终于到了城南门,这里反倒比西门平静许多,城门之外的几里地竟然看不见一个绿营兵。 朱有良一拍脑门道:“清狗真奸猾,咱们把人都集中在这里,他们却集中兵力从西门攻!” “大哥,现在怎么办?”赵老五也赶了来,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腰刀,显然是经过一场拼杀了。 “西门已经破了,县城肯定守不住,清狗既然集中在西面,咱们就往南面打,冲出去!”朱有良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李元宏,心道:早知道听他的弃城了,悔不该啊! 李元宏被他看的心里打鼓,心道该不会现在就那我开刀吧! 这时一群浑身像从血窝里泡出来的汉子,从西面的一处街道后拐了出来,一看见这边,立即声色凄厉的喊着:“大哥,清狗已经杀进来了!” “俺们簸箕山的五百多兄弟就剩这么点了啊,大哥!” “大哥!咱们快走吧!” 朱有良脸上的肌肉直抖,一把将毡帽从头上抓下来,使劲摔在地上,大声吼道:“兄弟们!开城门,跟我向南冲啊!” 两千多矿工手舞着铁镐、腰刀,浩浩荡荡的从南门涌了出去,李元宏6人也顺带着裹了出去。 但是,李元宏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这绿营兵就算集中兵力攻西门,南面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吧,莫非有诈?顺着这个思路讲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矿工起义,官府不怕没兵镇压,最怕的就是将他们打成了流寇,这些人一旦钻入山林,山高林密的一躲,那就难对付了,而且也后患无穷,不定哪天他们又从吕梁山钻出来攻城掠寨了。 所以绿营兵不打南门,先打西门,就是要堵死起义矿工入山的道路,这就好比捞鱼从水底兜渔网一样。要一网打尽。 但是现在南门竟然没有绿营兵把守!这就不正常了,一旦矿工冲出了断马间那条路,便如鱼入大海一般,沿着汾河顺流而下,在晋南平原上四处流窜,其破坏力岂不更大? 逻辑上不对啊! 李元宏越想越不对劲,看见朱有良就在不远处,连忙跑上几步,对朱有良喊道:“别往南跑,南面有危险!” 朱有良听见喊声,回头一看是那个为首的清狗,正要呵斥,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弃城的话,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那现在他说南面有危险,莫非也有道理? 朱有良转念一想:现在绝不能拿这几千弟兄再冒险了,不管他是不是心怀叵测,先听听总无妨的。 想到这里,朱有良一脚踏定,回过身来喝道:“你想说甚么?” 李元宏气喘吁吁的赶到近前说道:“我觉得不对劲,绿营兵既然打西门不让你们入山,那就更不可能让你们冲出去了,前面断马间肯定有绿营兵的伏兵!” 旁边的赵老五回头遥遥看见已经有绿营兵从南城门涌了出来,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一听李元宏的话,更急了:“大哥,别听清狗的话,前面就是断马间,咱们一鼓作气就冲过去了!” 两个人的话都让朱有良为难之极,李元宏说的话有道理,而赵老五说的也没错,一旦冲出断马间,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绿营兵想围堵住自己就更不容易,这太有诱惑力了。 旁边一个叫曹带喜的汉子,是老虎口矿工的首领,上午在县衙的明堂曾经极力反对弃城的就是他,但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事实证明李元宏说的弃城是对的,所以,对李元宏的话不能不掂量掂量了,于是一拍胸脯道:“大哥,俺先带一百个兄弟插进去,你们在后面跟着,不要太近,一旦有情况你们赶快撤出来!” 朱有良想了一下,说道:“不行!我带人插进去,你们跟在后面!” 曹带喜恼的一跺脚,大声吼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罗嗦,俺死了不要紧,你要是出事了,咱们就散了!”说着也不管不问,一声吆喝拔腿就跑,后面跟着一百多个矿工冲进了夹山官道。 进去约莫一刻钟,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是没有伏兵了,朱有良狠狠瞪了李元宏一眼,向矿工们大声喝道:“兄弟们!快冲过去,不要拥挤,让簸箕山的兄弟先走。。。。。。” 哪知他话音刚落,只听见断马间的方向响起一声炮声,接着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惨叫,其中还夹杂着曹带喜的怒吼声。 显然,断马间确有伏兵,那一百多个兄弟完了,朱有良脸色一白,浑身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但他的毕竟性格坚韧,一扭头,当机立断的对赵老五喝道:“带兄弟们向北!” “北面是荥河啊!”赵老五急的脸色通红。 “现在是春季,河水不大,只要咱们渡过去,就能入山了!快!” 一声声吆喝中,朱有良看着矿工们开始转而向北,扭头对李元宏说道:“你走吧!” 放我走?李元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看着朱有良,意思是:你不会是耍我玩的吧,又或者。。。背后给我一刀,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朱有良不耐烦道:“不管你是不是清狗,我没看出你有坏心,所以,你可以走了!” 李元宏一听就喜出望外,看来这家伙是真放自己走了,但转念一想又不行,自己现在走哪里去呢?若是跑到绿营兵那边,八成是个死,若是跟着这伙起义“军”,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想到这里,李元宏一咬牙道:“我不走!” “什么?” 这下轮到朱有良怀疑自己听错了,另外4个衙役也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元宏,纷纷暗想李大人是不是被人家关了七八天,觉得亏了,想赖上人家? 就连罗蛮蛮也翻着绿眼睛喃喃道:“嗯,这种病叫精神失调症导致的叛逆症!”(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火枪屠杀 远处的县城若隐若现,一团一队黑色斑点从城门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隐约还有人马的叫喊声,不用问,是清兵追过来了。 朱有良也顾不上李元宏走不走了,撇下一句“随你!”转身就跟着队伍跑上去了,李元宏当然也跟着跑了,其他衙役还能怎么办?跑呗!但奇怪的是,罗蛮蛮也紧跟了上去。 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条不算宽的河流——荥河,这荥河本不是河流,只有当地人叫它荥河,时断时续的,春夏两季才有水,此时正是初春,吕梁山上融化雪水在这里汇聚,沿着山脚一直流向东南,在吕梁山与晋南平原交界的地方钻入地下。 逃脱在望,可是形势也越来越危险,矿工从断马间直直向北,等于在县城以南作了一个直角运动,而清兵却从县城直向西北,距离上近了许多,所以现在已经追到不足几里之遥了,而断马间的清军伏兵知道义军已经察觉,干脆也不再隐藏,直接从夹山官道处追了出来。 一南一北两支清军,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遥遥钳制起义军,狠狠夹了过来。 两千多矿工在朱有良的带领下,拼命的向荥河狂奔,只要能渡过荥河,进入大山里,他们就算摆脱危境了。 到了河边,朱有良定睛一看,暗叫老天助我,因为此时荥河河面不宽,上面还有一层冰,连游泳都省了,于是矿工们也不用首领招呼,直接踩着冰面就往对岸跑。 正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刻,只听见“咔嚓咔嚓”之声大起,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矿工忽然在雾气之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河面也塌陷出一个接一个的巨大冰窟,犹如一张张黑色的巨口,将一个个矿工瞬间吞噬了,落水激起的一片片黑乎乎的河水,从冰窟里泛上来,如同一条条贪婪的舌头添食着冰面。 “老三。。。老三你在哪里!” “拉住我的腿上来。。。呜呜呜!” 一时间,冰面上喊叫之声骤起,这些矿工都是在一口破锅舀饭多少年的,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见到自己的兄弟掉入冰窟,瞬间就没了踪影,一个个疯了似的趴在冰面上,将胳膊、大腿伸到冰冷的水里,企图将掉下去的人救上来。 可是,随着一声声惊叫,没有一个人被救上来,反而有更多的人滑入冰窟,被冰冷的河水吞噬,冰面上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尖叫声,其他拥挤在一起的矿工,吓得纷纷向回跑来,但剧烈的奔跑却使很多人陷入冰窝之内。 朱有良一张大脸扭曲着,裂开大嘴使劲的嚎叫:“快回来,别过去。。。” 李元宏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一个愣神,也冲上前去将进冰窝的矿工往外拖,大嗓门等衙役和罗蛮蛮也跟着上去帮忙。 赵老五这时从后面冲上前,一拉朱有良的胳膊,大声吼道:“官兵快追上来了,兄弟们再不渡河,就全完了!” 朱有良回头望了望,只见一南一北两支清军已经合而为一,一起向这边冲来,之间的距离不足两里了,随即一咬牙,抽出缴获来的腰刀,喊道:“背水一战,咱们和官兵拼了!” “拼了!” “对,鱼死网破!” 四周矿工七嘴八舌的一阵叫嚷,将铁镐、铁锨紧紧握在手里,作势就要和官兵拼了。 背水一战,李元宏倒是听说过,鼓舞士气嘛!但这些矿工的士气已经高的离谱,就算打了兴奋剂也不过就这样了,用不着再鼓舞。但是他明显看到,远处的绿营兵,前面几排都是火枪,没有00也有100支,一支支平端的枪筒反射这乌亮的光芒,十分刺眼,而后面隐约又是弓箭手,全是远程武器。 而矿工这边,除了缴获的500多把腰刀,连铁镐铁铲也不是人手一把,远程武器倒是有,如果石块算的话。 这样的装备跟绿营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就连李元宏这个军盲都看出来——这次完了。 等等! 李元宏看见那一根根铁镐铁铲,柄并不是农户通常用的圆棍状的,而是扁平的,背部宽且平滑,不知是什么缘故,这时,一个主意在李元宏脑中逐渐成形了。 李元宏二话不说,从身边一个矿工手里抢过一把铁镐,竖在地上,将铁镐头一脚踏掉,又解下身上的布带,将木柄牢牢捆在脚上,一切完毕,李元宏双手平伸,身子一摇一晃的向冰面走去。 大嗓门等人一直注意后面的清军,等回过头一看知县老爷,直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跑前几步扯着嗓子叫喊:“大人快回来,危险!别。。。”此时几个矿工听见叫喊声也回头看见了,不由一阵愕然。 李元宏也是提心吊胆,勉强回过头来向大嗓门招了招手,高声喊道:“我试试看,你别过来,你一过来我就掉进去啦!”一句话吓得大嗓门不敢上前了。 这时越来越多的矿工看见了这一幕,就连朱有良也定睛观望,手里捏了一把汗。 河面并不宽,也就40几米的样子,李元宏小心的躲避着冰窟,一路踉踉跄跄的到达了对岸,时间虽然只用了两分多钟,在场的众人却感觉像有一个时辰那么难熬。 “过去了!他过去啦!”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不用人教,大部分矿工开始将铁镐柄卸下,纷纷捆绑在脚上,学着李元宏的样子,双手平伸,慢慢走上了冰面。而李元宏还怕不保险,晃晃悠悠的又踱了回来。 一群一群人踱过到对面,而身后的清军也追了上来,朱有良扫了一眼,知道还有一半人都没过去,大声对赵老五喊道:“让其他窑的兄弟赶紧过去,留下刀!咱们窑的兄弟留下来!挡住清狗!” 命令是残酷的,这个时候留下来,不死就奇怪了,但赵老五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毫不犹豫的一阵吆喝,一把把钢刀很快传递到这平山窑口的400矿工手里。 清军已经冲到00步开外了,前面三排火枪手在副将的大声喝令中,很快一字排开,手里的火枪齐刷刷的平端起来,黑洞洞枪口直指河边。 平山窑的矿工们在攻打县城的时候,并没有见过火枪,但大伙都知道,这肯定是和弓箭一样的武器,只要冲过去就能压制住它,于是在赵老五一声大吼下,几百名矿工挥舞着腰刀,嚎叫着一涌而上。 哪知刚刚冲上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如同鞭炮一般“噼噼啪啪”的乱响之声,冲在最前面的一排矿工如同割稻子一般,齐刷刷的倒下了。 矿工们一个愣神,只见清兵阵内又腾起一片蓝色的烟雾,第二排矿工又倒下了。 赵老五不敢相信的慢慢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小腹上出现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血洞,一股股的黑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朱有良也是惊呆了,不知道清军使用的是什么东西,瞬间就打倒了40多人,比弓箭还恐怖。 刚刚跑上冰面的罗蛮蛮回头看见这一幕,大声叫道:“那是火枪。趴下,快趴下。。。” 朱有良听见喊声,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趴下!”连忙一个飞步,将前面的赵老五抱在怀里,一起滚倒在地,其他矿工见状,也纷纷扑到在地。 刚一滚倒,清军阵里又响起一阵枪声,又有几十个没来得及趴倒的矿工被击中了,喷射而出的鲜血挥洒在半空,彷佛平地忽然升起的一团红雾。 看来冲是不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拖住清军,让后面的兄弟有时间过河。朱有良一边在地上匍匐,一边冲后面大声叫喊着:“平山窑的兄弟不要站起来,其他窑的兄弟快进山,不要回头。。。” 听到这一声喊,还在河面上的矿工拼了命的向对岸冲去,有几个情急之下又掉入了冰窟之内,而过了河的矿工却并没有进山,仍然站在河边焦急的观望着,李元宏和衙役等人此时已经过去了,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李元宏本可以直接入山,那就再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他回头看见那一片一片倒下的矿工,那凄惨的呻吟声,那濒死前痉挛的尸体,和那拖着短腿奋力往回爬的身躯,李元宏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脚步。 那个老虎口煤窑的首领,弯着精瘦的身子站在河边,一边咧嘴大哭着,一边叫喊着,李元宏见状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他妈的嚎什么,还不让过河的人快进山,清兵追上来了,前面那些人都白死啦。” 精瘦汉子被李元宏吼的一个愣神,止住了哭声,向李元宏重重的点了点头,回头叫喊着:“兄弟们快进山,不能让前面的兄弟白死啊!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这样一声喊,才有矿工们不舍的转过身去,向着吕梁山脚下跑了过去。 而此时,清军又放了几排火枪,见不能大量杀伤起义军,一声号令下,从火枪手的两翼同时冲出两队绿营兵,手里持着腰刀和长矛,直直向河边杀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请来曲沃 朱有良手下还有不到00人,一见清军不再放枪,在硝烟中,一个一个站了起来。 矿工们举起光闪闪的腰刀,潮水一般冲向滚滚而来的清军,人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生命最后的时刻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之声饱含对敌人的愤怒,也饱含着对生命的留恋。 两堵人墙如同两股激流一般猛烈的碰撞在一起,整个荥河岸边好似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刀枪碰撞声,喊杀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直震的人心胆俱裂。 矿工们凭借必死的信念,毫无畏惧的冲杀着,而清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拼尽全力绞杀着,双方都好似疯了一般嚎叫着,手里的刀枪如同茂密的林刺一般乱捅乱刺。 有的人失去了双腿,跌倒在地,却仍然扭曲着身子向前爬行;有的竟然攀上人丛的头顶,在剑林矛丛之上向前挪动,肚腹已被刀刃戳磨的破烂不堪;更有的胸膛已被长矛戳穿,却任由矛杆在体内滑过,径直抱着持矛的对手撕咬着,河边一百米的地带被鲜血燃红,到处是尸首,到处断肢和碎肉,到处都是鲜血和头颅,如人间地狱一般。 矿工们毕竟人数少,经过这一番激战只剩不足100人了,而身后的矿工都已过河完毕,朱有良见此,几步向前,奋力砍倒一名清兵,抬头大声吼道:“快过河!”一边背着赵老五向回跑。 100多矿工闻声,却没有人往回跑,而是不约而同的掩在朱有良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高声叫道:“快走,赵五哥靠你了!” 朱有良身为平山窑的头领,平日最讲义气,但他知道,现在他不走,这些矿工兄弟是不会过河的,当下一咬牙,将赵老五往背上掂了掂,使劲全力奔向冰面。 哪知朱有良刚上了冰面,身子一晃,一只脚就陷了进去,这才想起就算他一个人,不绑上木柄也不一定能过去,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的分量,但是,身后刺耳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他根本没有时间绑上木柄,索性一脚高一脚低的继续向前爬。 身后的赵老五看在眼里,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吼道:“大哥,放下我!” “不!”朱有良喘着粗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过了片刻,只听赵老五伏在耳边。轻声说道:“大哥。。。。。。多去看看我娘!” 朱有良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身后“扑哧”一声,一股滚烫的热流喷射在自己脖颈之上,回头一看,只见一把匕首赫然刺在赵老五的咽喉之上,他的沾满鲜血的右手,慢慢的、无力的耷在自己肩头,而这把匕首,还是自己赌酒输给他的。 朱有良哀嚎一声,轰然倒在冰面上,再也无力爬起。 而这一幕,看在李元宏的眼里,一个宁死也要将兄弟背过河,一个宁肯自杀也不愿连累兄弟,若不是亲眼见到,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真的。 泪水在李元宏眼里打转,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感动了,将身子一转,又冲回了冰面。 踉踉跄跄,李元宏冲到朱有良的身边,一拉他的胳膊大声吼道:“放下他,我拉你!” 朱有良没有吭声,一手死死扶着赵老五的身子,彷佛怕他从自己身上掉下来似的。 李元宏看着前面战团里越来越少的义军,急得直叫:“他已经死了!你听见没?他死啦!” 朱有良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嘴唇微微抖动着。 李元宏见状,知道他是舍不得兄弟,二话不说,一把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捆在朱有良的腰上,自己匍匐在地,向回爬来。 此时,大嗓门和罗蛮蛮已经追了上来,几步跨到近前,七手八脚的帮着李元宏向回拖,不一刻,众人终于将一人一尸拉到了岸边,大嗓门二话不说,背起朱有良就往山里跑,而罗蛮蛮也背着赵老五的尸体,紧跟在后。 而这时,那100名平山窑矿工的身影已经在河边渐渐消失了,留在冰冷河岸上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清军开始准备过河了。 ~~~ 初春的吕梁山,到处都是一片枯黄色,此时又下起了绿豆大的冰雹夹着小雪,更是将满山的凄凉烘托的迷迷茫茫。 一千六百人的队伍,沿着山峦向东北方的山麓蜿蜒而去,山风骤尔吹过,树梢枝桠上的冰粒洒落一地,密集而又匆匆的脚步踩上去,像冰糖珠子一般咯咕作响。 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又或者没有力气说话,一个个矿工互相搀扶着,拄着铁镐步履蹒跚的前行,直到前面一声吆喝传来,队伍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李元宏一屁股坐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菁草根递给旁边的大嗓门,后者一把塞进嘴里,苦着脸的嚼了嚼,合着口水使劲咽下。 老虎口煤窑的首领名叫候胜,此时也坐在地上,对前面的朱有良说道:“大哥,三天了,咱们好容易把清狗甩了,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又不敢出山,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得饿死啊!” 朱有良一声不吭的撕下一块树皮,放在嘴里慢慢磨了磨,忽然“呸”了一口,狠狠道:“清狗要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就跟它闹到底。。。从这里往西,出了吕梁山,经过火焰山,可以到达龙门,再从那里进入陕西,我听说陕西“刀客”和*在闹,咱们也去添一把火!” “好!兄弟们听你的!”候胜一拍地面:“清狗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咱们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一番话听进李元宏的耳朵,吓了他一跳,陕西!那不是林则徐的地方嘛,本来林则徐就被搅得焦头烂额了,这帮矿工再一去,那不更热闹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立即插口道:“不能去陕西!” 周围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因为每次李元宏的预言(或者叫乌鸦嘴)都挺准,尤其是朱有良,现在一听见李元宏说话心里就打鼓,瞪着眼睛听他的下文。 欺骗这些可怜人,李元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是不这样做又不行:“去陕西肯定不行,你想想,龙门在绛州城以西,你们除非能把绛州城打下来,否则必定到不了龙门。但绛州城那是府治啊,你们这点人能打下来吗?” 朱有良倒没有因为李元宏的反对而恼火,思索了一会儿道:“陕西不能去,向北是霍州,肯定不行,东面有绿营兵追赶,也不能去,南面渡过汾河又是解州,那里有绿营副将衙门,更不能去,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困在这吕梁山上?”说完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琢磨了半响,真想不出可以去哪里,这1600多人,说多吧,不足以攻城掠地,说少吧,又不能占山为王,还真是难办,但在他心里,是绝不愿看到这群人死伤殆尽的,放开别的不谈,他们那股重义舍命的举动就深深打动了他,自己若不帮帮这些热血而又够义气的汉子,良心上过不去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把心一横,说道:“你们可以去曲沃县!” “曲沃县?”朱有良和候胜相互看了一眼,朱有良诧异道:“为何去曲沃?那里也有义军?” 一说到义军,李元宏心里打了一个颤,自己这是在引火烧身啊,曲沃县好容易开始走上正规,这帮人声势浩大的一去,难保不会被官府察觉啊,到时候兵戎一起,立即就将自己的老窝砸个稀巴烂,那时自己哭都找不着地儿了。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带进曲沃? 李元宏心不在焉的说道:“没有义军,但只要你们去了,我当可保你等平安!” “你?你凭什么保?”朱有良虽然抓住李元宏好几日了,只知道他可能是清狗,但具体是那种狗还不清楚。 旁边大嗓门裂着嘴,自豪的说道:“我们家大人说能保就能保,他就是——曲沃县的县令。” “什么?”候胜和周围十几个矿工同时站了起来,手里的家伙也掂起来了,怒视着李元宏等人。 大嗓门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剧烈,大吃一惊,也蹦了起来。 朱有良诧异过后,很快恢复的常态,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清狗,可没想到你还是个县令,你是不是要将我们骗去一网打尽,你好升官发财?” 李元宏笑了笑,抽一根草茎放在嘴里说道:“呵呵!升官?我不丢官就不错了,你想想,我骗你们去了,我还在你们手里,要死的话我也是第一个。” 朱有良想了半响,眯着眼睛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怎么想帮人都这么难,李元宏心里暗骂了一声“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故意嘿嘿一笑说道:“好处当然要了,我李元宏没有好处的事情才不去做,这样,你们只要去了曲沃,就在那里给我开煤矿,不过你们不许再闹事,工钱嘛咱们可以商量!开出矿来你们有工钱,开不出嘛,就只管饭。” 白送的烧饼肯定有毒!李元宏干脆先和他们谈好价钱! 这么一说,周围矿工果然放松了下来,候胜掩饰不住喜悦的表情说道:“工钱无所谓,先管饱饭才是正经,大哥,那咱们现在就向东南方向拐!” 朱有良瞪了他一眼,继续以审讯的口吻说道:“据我所知,曲沃既无煤又无铁,开什么矿?” 李元宏知道他还怀疑,呵呵笑道:“若是我知道煤铁在哪里,还用得着求你们帮着开矿!” 朱有良点了点头,继续道:“从这里到曲沃还要经过临汾,襄汾,还要渡过汾河,我这么多人怎么过去,只怕还没到曲沃就全军覆灭了!” 李元宏点了点头:“对,所以我们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并非棉花 晚上单位加班,我中午赶回来给大家说一声,下午那章的更新可能会很晚,真是对不住兄弟们。 —————— 一千六百多人的队伍确实不好转移,别的不说,每日的粮食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字,而更困难的是,沿途还要躲过霍州、洪桐等府县,一路上都有绿营兵的卫所,当然,这些卫所倒是不能构成威胁,但一旦打草惊蛇,大批的清军就会如同豺狗一般蜂拥而至,到时候想甩开他们就难比登天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走水路,从汾河顺流而下,速度上快出许多,不过也有两个问题,一是哪里弄到船,二是如何通过霍州和临汾。 一遇到这个问题,李元宏就想到庄师爷的好了,若是一肚子坏水的庄师爷此时在跟前,肯定能想出几个馊主意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先向汾河方向运动总是没错的,于是在朱有良的率领下,义军开始折向东南,为了避开可能搜山的清军,义军一边前行,一边将沿路留下的痕迹一一清除。 这样过了两天,终于到达了汾河西岸,对面就是商埠重镇——灵石,义军其实早已断粮,只靠着树皮草根勉强到了这里,所以候胜一看见山下河对面的镇子,立即就带了一百多矿工,嚷嚷着下山抢粮。 “不许下山!”李元宏一声高叫,却听见朱有良也是这么一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看,朱有良接着说道:“咱们不是土匪,将汾西县城打下来的时候,咱们不是约法三章了吗?” “可是兄弟们快饿死了啊!”候胜看了看旁边几个躺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的矿工,委屈的说道。 李元宏也饿得饥火烧心,他倒没有朱有良那么高的觉悟,而是考虑到其他因素,说道:“不能冲下去,这边一乱,顺流而下的王庄就知道了,那霍州必定会被惊动,你们都这模样了,怎么和清军打!” 眼看着吃的喝的就在眼前,却不能去,候胜眼睛都急绿了,但李元宏的话任谁都听得明白,不要说现在和清军拼杀,就是来几百个比较粗鲁的衙役都够他们受的。候胜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不吭声。 朱有良看了一眼李元宏,目光有些复杂,咳嗽一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搞到粮食。”李元宏将裤腰带勒了勒,招呼大嗓门等几个衙役跟他一起去。 朱有良也站起身来说道:“我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李元宏闻言心里雪亮,朱有良还是对自己有疑心,怕他趁机逃走后将义军的行踪告诉官府。 不过朱有良毕竟身负着各个煤窑的一千多条性命,谨慎一些也可以理解,所以李元宏心里没有一丝的见怪,点头道:“如此最好!” ~~~ 李元宏、朱有良、4个矿工、4个衙役,加上一个死活要跟着的罗蛮蛮,一行11个人向山下走去。 山下的汾河边有条半官半民的泥潞,路边有一个渡口,一个头戴蓑笠的老摆渡在那抽着烟枪,一看一群人到了河边,知道来生意了,赶紧磕了磕烟斗迎了上来。 “客官要过河吧,瞧这一身夹冰带雪的,快快船上请。”老摆渡一脸的褶子堆满了笑,显然好久没做过大生意了。 李元宏却不忙上船,笑了一下说道:“老丈可知道对面的灵石埠口有无船只?” 老摆渡一愣,打量了一下李元宏道:“客官可是行商?” “不错,我正需要一些船只运送货物!” 老摆渡眼睛一亮,连忙答道:“那客官就算问对人了,前一段时间,汾西县暴民闹事,绿营兵都出动了,据说杀了上千人呢!这下好了,汾西的煤也没有了,所有运煤的船都走了空,这不,大部分煤船都在这灵石到南关这一带埠口候着呢!” 一听说有船,李元宏一喜,继续套话:“老丈可认识煤船的掌柜?” 老摆渡就等他这句话呢,一指河岸对面说道:“咱们走水的人,哪个不认识哪个啊,那边高德胜客栈就住着一位煤货掌柜,还是俺的同乡,名叫范石骅,俺正可以为您引见!” 众人一阵大喜,二话不说,跟着老摆渡过了河,来到河对岸的一处集镇,集镇内栉比鳞次的有不少店肆房舍,最东头有家最大的客栈,名叫高德胜,据老摆渡说,大部分的煤掌柜都在这里等煤。 众人来到客栈二楼,老摆渡敲了敲一间客房的门,说道:“范掌柜,俺给您带生意来了!” 门一开,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闪在门前,一见是老摆渡,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无声作了个请,老摆渡哈着小跑了进去,李元宏等人还要跟进,却被那仆人一身胳膊挡住了。 不一刻,里面传出一声:“请客人进来!”仆人这才闪身放行,但只将李元宏、朱有良二人放了进去,其他人还是被挡在外面了,显然是嫌进去人太多。 与一般客房一样,正中摆着一张圆桌,旁边几张磨得绢光的红木椅,七八步后是雕木架床,而东壁横了一张枯搓独睡榻子,设着衾枕。榻旁放了两三个黄竹箱子,想必是盛衣服什物的了,衾枕侧面开着一扇窗户,窗前却又放着一张椅子。 这种摆设倒是奇怪,李元宏不由顺着窗户向外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窗户正对着埠口,汾河中心的一个天然洲心岛将这个埠口刚好挡在后面,怪不得从山上看不见呢。而埠口里面泊着一百几十艘不算小的无桅木船,上面还都装着货物。 就在李元宏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橹船的时候,那个老摆渡招呼道:“客官别乱瞅,范掌柜在这儿呢!” 李元宏这才注意到桌子边上还坐着一个人,只是身材矮小,好似十三四岁的孩童,也因为他目标太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椅子上放着一包麻袋呢! 范掌柜脸色一冷,显然对李元宏无视他存在的举动心生不满,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道:“鄙号一向只运送大宗买卖,瞧尊驾这一身装扮,恐怕用不着鄙号出马吧!” 李元宏低头一看,还真是,自己来的时候穿的袍子早已在山里挂了破破烂烂,不少地方已经露肉了,别说不像大客商,就连贩枣的挑夫穿的也比自己体面一些。 “呵呵!人不可貌像嘛!”李元宏笑了笑,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别说您这几十条船,就是再翻一倍也不定够我使的,这次我做的是一笔大生意!” “吹牛的人我见多了,还没遇见相与这般漫无边际的,实话说,我有160多条船,每条能装一万六千斤货物,一趟就是百万斤的买卖,我怎么看尊驾也不像能做这样大买卖的主儿吧!”范掌柜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端起茶碗,身边的家仆立即高声喊道:“送客!” 这就结束了?眼看这么多条船却不能用,李元宏不甘心啊,正要张嘴说话,忽然身后一人说道:“我们的生意可不只百万斤!” 这话音阴阳怪气的,屋内众人都是一个愣神,而李元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洋鬼子罗蛮蛮粉墨登场了。 范掌柜抬眼一看,脸上肌肉一抖,不过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恢复常态,欠了欠身站起作揖道:“这位洋大人。。。是英格兰人吧?没想到我国的语言说的这么好,呵呵,我还跟你们做过几次大生意的。” “不,我是德意志人,离英格兰不远。”罗蛮蛮往前走了走站在李元宏身后。 “哦!”范掌柜显然没听说过什么德意志,不过既然距离英格兰不远,想来也差不多,不由好奇的指了指李元宏说道:“洋大人和他是合伙人?” “不,我是他的活计!”活计二字怎么听都像是火鸡。 一句话,不只范掌柜惊的下巴掉老长,连李元宏也一个转身,莫明其妙的望着罗蛮蛮,心道我要有你这么个活计,我还不疯掉啊!这时却看见这个洋人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范掌柜能不吃惊嘛,他是和洋人打过交道的,曾经还为广州十三行运过货物,那些个洋人个个趾高气昂的,根本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别说面前站的这个衣着破烂的年轻人,就算是三四品的大官也不敢在洋人面前挺直腰杆啊。 但这个洋人竟然亲口承认是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的伙计,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但眼前的事实显然不是幻觉啊,于是,李元宏在他心中的形象立即高大了数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范石骅口气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对李元宏和罗蛮蛮说道:“不知相与和洋大人要做的是什么生意?用多少条船?” 你别说,屁股后面跟个洋人,真是倍儿有面子!李元宏心里一喜,望了望窗外说道:“运什么回头再说,你的船——我们全要!” “啊!全要!”范石骅倒没吃惊,既然洋人都是他的伙计,生意大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现在这当口却难了。 当然,能和洋人做生意,不仅赚的钱多,说出去在同行面前也涨面子,而且一旦合作成功,以后财源自然滚滚而来,但是现在,这批船已经不由得自己了——167条船基本都装满了货物,而那个货主可是自己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啊! 思索再三,范掌柜苦着脸说道:“不是我不想做你们的生意,实在是我的船已经有人雇了,你们赶早一步就好了,唉!” “已经雇了?不是说无煤可运了吗?”李元宏和罗蛮蛮同时看了看窗外,那些船上确实装着货物,两个人心里不由一阵颓然。 范掌柜说道:“本来是空的,前日就来了一单生意,河南来的棉花,整整167船,现在只剩下5条船可用了!” 5条船哪够装下1600多人啊,这半天白忙活了!李元宏一听这话就没劲了,也没心思跟他罗嗦,一抱拳道:“既然这样,这生意就做不成了!也罢,打扰了!”说完拉着罗蛮蛮和朱有良就往外走。 哪知半天不吭声的朱有良忽然一指窗外,说道:“船上的货物——恐怕不是棉花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别抢我船 李元宏闻言一愣,看了一眼窗外,回头再看范掌柜,却见他脸色有点发白,说不上是气愤还是惊惧。 李元宏心里有些纳闷,朱有良怎么知道船上装的不是棉花?而他这么一句话怎么就让范石骅变成这个表情了,莫非船上装的真是什么违禁之物? 范石骅端着茶的手颤了颤,茶水撒出些许,索性放下茶碗说道:“这位兄弟何出此言?” 朱有良指着木船说道:“这种船装满的若是煤,吃水三尺三分,装满的若是棉花,吃水一尺四分,你看看,现在的吃水大概有二尺,既不是煤也不是棉花,范掌柜,我说的可对?” 范石骅脸色变了几变,挤出一丝笑来:“莫非你也是跑船的?” “不是,但我以前在埠口上出过几年工,每种船上装得货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你这167条橹船,装得全是——粮食!”朱有良以前就是运城埠口上的运工,就是因为犯了人命案子才跑到汾西煤窑躲避缉拿的,作矿工有两个优势,一是整日都在井下,二是即使出了井,人也是黑的,谁也分辨不出来,所以朱有良一做矿工就是好几年。 粮食! 李元宏一阵愕然:既然是粮食,这个范石骅为什么紧张成这样? 167条船的粮食,那得是近8000多石啊!莫非是河南向直隶运送的漕粮?也不对呀,漕粮一般都是夏秋季节才运,初春没道理运漕粮的,而且这一季节河水时高时低,高的时候就是春汛,行船有危险,河水低的时候又不利行船,必须请纤夫拉纤。 如果不是漕粮,那就只可能是各省之间调配的粮食了,但又有一个疑点,这船粮食是从河南运来的,河南去年遭遇大灾,朝廷还从湖北调粮入豫,进行赈灾的,没道理河南的粮食反倒向山西调啊! 一个接一个的疑点,让李元宏对这几十船粮食起了疑心。 范石骅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下意识叫道:“送客!” 刚才你可以赶我走,现在嘛!就没那么容易了!李元宏心里冷笑一声,也不起身,嘴上却说道:“范掌柜凭地不懂人情,来者是客,哪有赶人走的,好歹也得管一碗茶吧。” 见李元宏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范石骅火往上冲,心道:赶都赶不走,还赖上我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人的来路还没搞清楚,能让洋人俯首帖耳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不能轻易得罪。 想到这里,范石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再次推起一脸笑容道:“刚才是鄙人犯了痰气,请坐,老二,看茶!”家仆赶紧移来三张椅子,又麻利的沏上一壶好茶,斟到三个茶碗里。 好多天没喝到热水了,一口香茶下肚,李元宏顿时精神一振,放下茶碗道:“其实范掌柜船上拉的什么,不关咱们的事,这年头,哪桩哪件生意没点猫腻?人不为财天诛地灭嘛!呵呵,说句范掌柜不爱听的话,就是那赈灾的粮食都有人克扣,运到它处卖钱,这种事我见多了。” 范石骅脸色一白,额头上蒙出一层细汗,咳嗽一声说道:“相与说的对啊!看来您也是见过世面的,不知是在哪门行当里发财的?”他的表情更印证了李元宏的猜想,看来这几十船粮食果然是克扣赈灾粮所得。 李元宏回头对门外的喊了一句:“大嗓门在外面吗?” 大嗓门猴子一样从门外蹦了进来:“大人!我在,有啥事!” “没事!你出去吧!”李元宏回头笑的看着范石骅说道:“现在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都叫他大人了!还能是干什么的,官府当官的呗,怪不得年龄不大却有这么大的架子,而且他的官肯定不小,否则怎么会有洋人在旁边听差呢。 范石骅反应也快,一起身甩袖子单膝跪倒,说道:“原来是。。。大人,鄙号实在不知大人驾到,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勿怪啊!” “呵呵,我姓李,名字嘛,就好不好告诉你了,你也不要见怪,说实话,我早就盯上你这趟货了!”李元宏笑着将范石骅搀了起来,示意他坐下说话。 “盯上我的货?”范石骅一个激灵,身子向后缩了缩,警惕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见状,笑着摆了摆手道:“范掌柜不必害怕,我们是官府,不是绿林,不做那无本买卖的。” 范石骅心里暗骂一句:这年头,绿林不可怕,给点银子就行,官府可比强盗黑多了,拿了银子说不定还在背后下刀子。 见范石骅不吭声,李元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范掌柜这趟粮船是逆河而上的吗?” 这不明摆着的嘛,范石骅点头道:“是!” “今年汾河河水不裕,恐怕这么多粮船不好启运吧?”李元宏知道,这些粮船都是摇橹的,载满粮食吃水又深,河水水位一旦降低,河底的浅滩就会露出来,那时候出了拉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范石骅点头道:“不错,我已经派人去寻纤夫了!” “能找到多少?恐怕这灵石没有这么多纤夫吧!”李元宏盘算着:既然货物是在灵石才上船的,纤夫也就只能在当地找了,也就是说,没有纤夫,这批船根本不能上路。 范石骅继续点头:“对的,本来前天晚上就装船了,就是因为没有纤夫,所以到现在还不能出埠!” 李元宏哈哈一笑,凑了凑说道:“既然这样,我倒有一个主意,既可以帮你起船,又可以解了我的难!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一些码头上的朋友,现在没活干,想找点营生糊口,正可以替你拉船!”李元宏坐直了身子,看着范石骅的反应。 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啊,为何费这么一番周折?范石骅听得疑心反而重了,遂小心翼翼道:“这当然好了!但是拉纤的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万一有了闪失。。。。。。所以鄙号的规矩是:只请码头上的熟人。” 这话说的很明显,就是不放心你们! 李元宏有些失望的向后靠了靠,半响过后说道:“其实也不止拉纤,我的这帮兄弟还可保你一路平安,其实你也知道,最近山西不太平,捻子东一波西一片,闹腾的厉害,汾西矿工造反,现在虽被弹压了,大部却还逃逸在外,你这一船粮食,难保一路顺风啊!” 范石骅还是苦着脸,说道:“这我也知道,但从这里到东寨的水路,还是畅通的!” 这家伙油水不浸,就是不露一点话缝,但这是回曲沃唯一的办法了,李元宏哪会轻易放弃,于是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既然范掌柜都这样说了,在下就告辞了!” 范石骅没想到李元宏这么容易打发,顿时喜出望外,赶紧也站了起来躬身一揖道:“适才多有怠慢,不是鄙号不给面子,而是实在为难啊!” 李元宏走到门口忽然又一转身,轻声说道:“我今晚就住在隔壁,范掌柜什么时候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找我!” 这话说的范石骅莫名其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没多想,将李元宏送出门去。 李元宏等人出得房门,就势在高德胜客栈订了两间房间,向朱有良交待了几句,朱有良带着矿工又渡河回山去了。 ~~~ 时至三更,李元宏和大嗓门几人根本没睡,五个人叠罗汉一般趴在窗口上,五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埠口方向。 大嗓门担心的说道:“大人,那群矿工会不会水啊,就怕还没动手,自己先淹死几个啊!” 李元宏呸了一声:“你个乌鸦嘴!1600多人,怎么着也能挑上几十个水性好的!” 另一个衙役邱三宝揉了揉眼睛道:“好几天没吃饱饭了,他们不会在水里饿得抽筋吧!” 这倒有可能,李元宏只好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一会儿水里翻上来的不是一片一片白肚皮才好。 又等了一刻钟,忽然埠口方向传来一阵打骂声,不一刻,闹声越来越大,隐约听见有人惊叫道:“有人偷粮船,快来人啊。。。” 偷粮?窗口上的五个人,大眼蹬小眼的,李元宏奇怪道:“我让朱有良凿沉几艘船!可没让他盗粮船哪!” 大嗓门嘟囔道:“他们饿极了,也难怪,我可尝过挨饿的滋味,别说那船上有粮食,再饿几天,恐怕连船都一起啃了!” 远处闹腾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在主要改为打斗的声响了,借着月光,还能看见几艘船已经慢慢驶离埠口,穿过江心州,向下游慢慢移去。 真偷粮船啊!李元宏赶紧从窗口收回身,骂道:“这个朱有良,他偷几船粮食顶个屁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咱们赶紧去挡住他!否则这一百多条全被他们弄走了!” 哪知李元宏刚一开房门,就与一个黑影撞在一起,只听“扑通”跪地的声音:“李大人,我想通了,你怎么说都可以,就是别抢我的船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歪打正着 李元宏定睛一看,原来是范掌柜跪在自己面前,眼泪哗啦哗啦的,赶紧把他搀扶起来,但又不好安慰,毕竟这是自己的主意,只是。。。。。。和那次县城骚乱一样,局面好像又失控了。 顾不上多说,李元宏回头喊了句:“快跟我去埠口。”扭身就奔了出去,大嗓门等四个衙役也紧跟在后,范掌柜和几个家仆当然也跟了去。 埠口距离客栈不远,也就一里多地,李元宏身后跟着几十人,呼呼啦啦的往前奔,没过多久就到了码头上,一看前面的热闹景象,李元宏立即呆在当场了。 虽然夜色昏暗,但借着月光能看个大概,在沿绵几百米的码头上,打斗者大约有三四百人,依稀可辩出他们分为两拨,一拨人身上穿的看不清楚,但比较明显的是——每个人头上都系着一条布带,似乎是青色的。另一拨人身上穿的是粗布坎肩,什么花色头油,手里挥舞着铁镐铁铲,不用说,就是矿工了。 范掌柜气喘吁吁的奔到李元宏身后,看见这景象也一个愣神,急道:“李大人,这是咋回事?怎么他们自己打起来了?难道是两伙土匪都奔我的粮船来了?。。。。。。唉!一伙我还应付不过来!怎么会是两伙呢。。。。。。苍天哪!” 李元宏气的骂道:“什么土匪,那一伙是我的人!你还不赶紧叫人,点火把,放鞭炮!” “哦!”范石骅也没了主意,赶紧跑去叫家仆们找火把鞭炮了。 没用多久,几十枝火把点起来了,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视野也变得清晰了,范石骅那几十个家仆们一个个吓得不敢近前,只是一边敲着锣大声吆喝,一边“噼噼啪啪”的放鞭炮,那热闹劲倒是大大压过那边的“战场”了。 码头上的众人看见这边忽然变得如此热闹,齐齐一滞,紧接着一连串的叫喊声后,各自散了开来,头系青布带子的那拨人似乎有些忌惮,停了片刻后最先向东北方向撤了去,而那群矿工却开始向东南方向移动。 李元宏一眼就看见为首的正是朱有良,赶紧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朱大哥,回来吧,偷粮贼都被打跑了!” 朱有良听见喊声,赶紧定了步子,看着李元宏跑到近前,愤愤道:“那个姓范的怎么认识青莲教的义军,还替他守船。。。我们潜在水里正要凿船,也不知怎么搞的,青莲教的人就跳了上来,栓绳一来,开船就跑,所以我们就打起来了,对了,范石骅的人来了吧!咱们快跑!” 青莲教?天啊!怎么打劫都打到一块去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啊,李元宏哭笑不得道:“运气不好,看来范石骅的船是搞不到了,咱们换个地方找船吧!” 朱有良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听见不远处传来范石骅的声音:“好汉!恩公!我范某多谢你们啦。。。。。。” 只见范石骅带着几十个家人向这边走来,大老远就拱着手,一步一鞠躬的到了近前,一把抓住朱有良的手,哽咽道:“多亏你们打跑了土匪啊,这趟船要是被他们劫了去,我就活不成啦!” 朱有良还在莫名其妙,范石骅转头又拉着李元宏的手说道:“李大人,悔不该不听您的话,没想到地方如此不靖,竟然窜出这么多土匪,李大人,您若不怪罪范某,就请您的朋友保护这趟粮船吧,价钱您说了算!” 李元宏一阵茫然之后,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范掌柜还以为是自己护了他的粮船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歪打正着? 这下连朱有良也听明白了,敢情刚才那一伙是真正来劫粮食的,估计是晋东青联教义军的一部,这些义军能跑到灵石偷粮食,可见其处境已经极为艰难了。 恶人没当成,反倒成了好人,李元宏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范掌柜不必客气,我本是朝廷命官,遇到这种事哪能袖手旁观呢!对了!你刚才说请我们押送粮船,可是真的?” 范掌柜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当然!既然都是李大人的朋友,工钱您定!” 李元宏顿时大喜往外,使劲拉着范石骅的手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管饭就行,到了曲沃就完事!” 连工钱都不要,只管饭?到哪里找这便宜保镖去啊,范掌柜也是大喜过望,急忙道:“好!这趟粮船先向北运往东寨,回头拉了货向南转去河南,过了曲沃就入了黄河,那时就不怕水匪了。。。。。。只是不知李大人有多少人?” “嗯!有一千六百多人吧!” “。。。。。。” ~~~ 范石骅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抱着米缸吃饭的一千多号人,心疼的脸上乱颤,心道这个李大人也真本事,不知从哪里找的这么多饿死鬼,一个人的饭量顶普通人四五天的吃食,这要是在汾河上打个来回,光饭钱就得亏死我啊! 李元宏一边用眼睛蹬那些见了饭就不要命的家伙,一边劝慰范掌柜:“他们的饭量也不是天天都这么大,碰见心情好的时候,就多一些,嗯!应该是这样吧!” 范石骅擦了一把汗,点头道:“希望如此!” 矿工们吃饱喝足,歇息了一日才算缓了过来,接着粮船向北开拔,遇到激流险滩,矿工们就下来拉纤,平时每10人一条船在上面休息,有这一千多矿工当纤夫,船行的极是顺利。 经过一路的攀谈,李元宏这才知道,这趟粮就是河南巡抚鄂顺安的,虽然范掌柜不敢明说,但李元宏也猜到了,是去年年底河南的赈灾粮。 要说这个鄂顺安,不当倒爷真是浪费了,他将赈灾粮克扣了之后,竟然运到山西东寨,用粮食换鸦片膏,再运回河南。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其一、河南粮食短缺,他若是在本省大规模私售赈灾粮,动静太大,必然会招来闲言碎语,给人落下口实。其二、山西鸦片膏便宜,粮食价高,而河南的鸦片就贵的多了,他换了鸦片回去卖,自然是大赚一笔了。 一个巡抚当倒爷,跨省倒腾粮食鸦片,若不是鄂顺安有宗室黄带子的背景,换作他人,恐怕绝没这么大胆子。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帮了李元宏的大忙,鄂顺安早就派人沿途打了招呼,这趟粮船自然无人敢查——谁也不愿得罪一个二品巡抚啊!况且这个巡抚还是天黄贵胄,以后升部入军机也是指日可待的。 在东寨卸下粮食,又装上大箱大箱鸦片膏,船队调头向南,这一路是顺水而行,既不用拉纤,船速也快的很,不出三日便到了曲沃。 李元宏站在船上,遥望着曲沃,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一个离家十几年的孩童,闯过了沟沟坎坎,历经了诸多磨难,又回到家乡一般,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李元宏还没来得及掉泪,旁边的大嗓门几人倒是比他还快,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哽咽道:“娘,我活着回来了。。。。。。” 到了曲沃码头,一千多号人下了船,范石骅在船上依依不舍的抱拳道:“日后若有用得着范某的地方,只管派人传话!” 李元宏一直抱着拳目送船队远去,这次他是真的感激,没有范石骅的这趟船,那一千多矿工绝对不可能活着到达曲沃。而且以后,这个范掌柜肯定能给自己帮上大忙。 ~~~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开进县城,估计又要轰动了,所以李元宏先让矿工们等在县城之外,自己带着衙役、朱有良等人,先行进城了,当然,那个罗蛮蛮也等在了城外,因为他若是出现在街头,恐怕轰动效应比那一千多矿工还厉害。 刚靠近县衙,就看见衙门口白花花的一片,不知挂了些什么,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面面白布白幡在风中“乌拉乌拉”的飘着。 谁死了?能惊动这么大动静,只可能是。。。。。。庄师爷。 李元宏心里一惊,撒腿就往里面跑,门口站着的两个衙役刚要上来阻拦,忽然“欧”的一声晕倒在地,李元宏也顾不上其他,七拐八拐的到了明堂,只见明堂上面也镶了一圈白布,堂里堂外摆满了招灵幡,此外还有些个纸马、纸人、金铂银锭的。 明堂照壁上还挂满了白布条幅,第一面就写着“秉一县文承,护一方平安”的字样,李元宏不禁一愣,难道是为我开祭的? 再看明堂里面,黑压压跪了二十几个衙役,一个个批麻戴孝的,正哭得伤心,最前面一张椅子上抹眼泪的不是别人,正是庄师爷。 活着看人祭奠自己,这倒有趣了,李元宏晓有兴趣踱了进去,只见前面的香案上还摆着堆积如山的供品,袅袅香烟之后,竟然是自己的画像,只是画的忒丑了点。李元宏掂着脚穿过众人,拿起画像对一边的庄师爷说道:“你哪儿找的便宜画师,把我画的。。。我有这么丑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扔回棺材 “元宏,别乱动,那是你的遗像。。。呀!你,你,你。。。”庄师爷一个愣神,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大叫一声:“诈尸啊!”一溜烟就没影了。 下面那些个衙役向上一望,我的妈啊!哄的一声跟炸锅似的,能站起来的拔腿就跑,站不起来的直接晕倒,场面混乱之极。 过了半响,只有一个人慢慢站起,眼中含泪的向李元宏走来,却是王雁归。 “你还活着!”王雁归一双俏目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双手使劲的抠住李元宏的臂膀,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李元宏心里感动的直泛酸,正要和他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忽然脸上“啪”的一击响亮的耳光,当即将他打蒙了。 “你,干嘛打我?” “我怕这是梦境!”王雁归低头摸着自己的手掌,眼里透着狂喜道:“不是梦,我的手挺疼!大人,您真的活着啊!” “#¥……%◎#” 而这时,那些被吓晕躺在地上的衙役们才缓过神来,只是受到刺激太大,神志没能恢复,目光都有些发痴,而庄师爷和那些吓跑的衙役书吏们也三三俩俩的回来,排着队躲在门框后,想进来却又不敢进来。 还是庄师爷胆子比较大,夹着嗓子神经兮兮的喊道:“王雁归,他是不是诈尸啊!” 王雁归还是花痴一样盯着李元宏,眼睛眨也不眨的点点头:“是。。。。。。”而李元宏正埋头吃供桌上的水果呢! 这一声,好容易从地上坐起身的衙役,两腿一蹬,又倒下一片,庄师爷身后也是乱成一团,林刚低声喊道:“憋着气,他就看不见咱们了,咱们悄悄上去把他捆了,再塞回棺材去!” 另一个衙役壮着胆子说道:“不对呀,我记得大人的尸体没有首级啊,怎么现在又有了?莫非是。。。。。。魂回来了?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庄师爷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闭着一只眼睛瞄了瞄,使劲丢向李元宏,石块正好不偏不倚的砸在李元宏脑袋上,疼的他苹果也不吃了,扭头叫道:“干嘛砸我。” “不是魂!大家捆了他啊!” 一声大吼,十几个衙役二话不说,冲上去举起一个箩筐就套李元宏脑袋上了,接踵而至的是七八根裤腰带,三绕两绕捆个结实,棺材盖一打开,直接就扔进去了。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由此也可见衙役们整体素质之高,配合之默契。 林刚扶着棺材累得直喘气,咽了口唾沫道:“妈呀!可把我吓坏了。。。老五,去找几颗大钉子把棺材钉牢了!” 庄师爷也一边擦汗一边道:“看来元宏死不瞑目啊,老五,去找几个和尚道士的超度一下!” 与此同时,棺材里传来一声尖叫:“我操你林刚,放我出来。。。啊!死人。。。”吓得衙役们叠罗汉一样又扑在棺材盖上死死压住。 王雁归也是喜迷心窍,此刻才反应过来,气的直跺脚:“那是大人,大人还活着,快把他放出来。” “活着?”庄师爷纳闷道:“刚才我问你是诈尸不,你说是的。。。” 王雁归一边将棺材盖上的衙役一个个扔出去,一边气道:“我刚才说的是‘是大人’,你们这群笨蛋!” 好嘛,这下衙役们才以和刚才一样的速度,挪开棺材盖,只见李元宏在里面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指着身下纳纳道:“死人,死人。。。” 而这时,大嗓门和朱有良几人也赶到门口,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不禁愕然,尤其是朱有良,打死他也想不到,刚才还好端端的李元宏,怎么会被人从棺材里拖出来了。 ~~~ 追打,惨叫,辩解,收拾灵堂,一通忙活后,县衙才恢复了往日的景象,众人在明堂分宾主落座。 林刚一边委屈的揉着发青的眼圈,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李元宏去了平阳府许久不归,庄师爷和童先生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派遣林刚前去找寻,哪知没多久林刚就扶着一棺灵柩哭哭啼啼的回来了,说是陈知府派了李元宏前去平乱,等绿营兵前往接应的时候,就见到这具无头尸了,林刚只顾哭了,也没仔细看,反正死者身上皮肤跟李元宏一样黑,还穿着七品官服,不是他还能有谁。 李元宏敲着林刚的脑袋:“我说你傻啊,我是去平乱,穿着官服干什么,还怕不够显眼啊!再说了,你没看见死的是个六指儿,你个笨蛋,白养你这么久!”林刚只顾傻笑,也不在乎李元宏骂他。 想来是陈知府暗示绿营兵见到皮肤黝黑的就杀,而绿营兵也糊弄陈知府,真找来这么一具,还怕不够像,干脆画蛇添足的给死尸套上了一件七品官服。 李元宏也将自己在汾西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众人听得直咋舌,林刚气得直嚷嚷:“这个陈知府,原来是要害大人,心肠这么歹毒,下次找个机会宰了这个狗官!” 李元宏也狠狠道:“这个仇我肯定会报,但不是现在,回头给他一封信,就说我平安回来了,嘿嘿,想到他见到信后的表情,肯定有趣的很。。。说到杀狗官,你倒要像人家学学了。”说着一指身边的大汉道:“这位就是汾西平山窑煤窝的瓢把——朱有良,朱大哥,也就是义军的首领。” 众人互相看了看,没一个人说话的,就连林刚也挫磨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朱有良怎么说也是***谋反的要犯,人家干的就是杀官府的勾当,一个县衙都被人家端了,那些衙役还有的好吗?而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衙门里的人,总不能上前亲热的说:“杀的好,杀的妙,杀光县衙呱呱叫。” 一见气氛有些尴尬,李元宏哈哈一笑说道:“我被他关了几天大牢,差点被割了脑袋,我都不在乎,你们还怕什么,再说了,朱大哥杀的都是狗官,污吏,在座的各位,哪个认为自己是污吏的话,就请出去,我的衙门里不养污吏。”朱有良感激的看了李元宏一眼。 林刚一拍大腿道:“对!贪官污吏就该杀,杀的好,朱大哥,俺佩服你!”说着上前抱拳就是一揖。 朱有良连忙站起一揖,接着抱拳环顾一周道:“我们汾西煤矿兄弟,今后就靠各位多多照顾了,李大人冒着天大的罪收留了我们,没别说的,从今往后,煤矿的兄弟誓以李大人马首是瞻!” “好!”庄师爷也站了起来,抱拳道:“就凭朱老弟这句话,庄某交你这个朋友了!” 见此,童先生、王雁归和赵士杰也起身还礼。 这时,李元宏一拍脑门道:“对了,还有一个宝贝儿忘了给大家引见了,不过我可提前把话说好了,一会儿见了他,可不许吓得大喊大叫哪!免得伤了人家面子。” 朱有良当然知道李元宏说的是谁,在一旁呵呵直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谷中找矿 众人出得县城,来到县北的丘陵后,一千多矿工都聚在这里,已经开始埋灶做饭了,炊烟袅袅好似一个小村庄一般,看的庄师爷挺激动,一竖大拇指道:“元宏,了不起,一个人出去,带这么多人回来!” 李元宏笑着一指山丘对朱有良说道:“朱大哥,兄弟们暂且先在这里安顿,这里既远离官道和码头,不容易被外县人知晓,就算本县人也不经常来这里,此地离县城又不远,我照应的到,也靠近县北,一旦那里开出矿来,距离的也近,你看如何?”见李元宏考虑的这么周到,朱有良只有点头的份了。 这时,山丘上的候胜跑了下来,一见李元宏就说道:“那个洋人要走了!” “啊!他走了没?”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李元宏对罗蛮蛮从心底里喜欢,况且他对矿业知识所知甚详,以后开矿还得靠他呢!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走。 “还没,他说要和您打个招呼再走,不然就不够朋友了!”候胜说着就带众人朝山丘对面的一处崖壁走去。 李元宏大老远就看见罗蛮蛮在崖壁下东瞅西看的,一会儿敲敲这里,一会儿凿凿那里,似乎寻找着什么。 李元宏曾经给他说过自己想在曲沃开矿的想法,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当时他也是满口答应了,看样子现在好像就在找矿嘛!只不过,他手里除了一把小锤子,再没其他工具了,如果这样也能找到矿,那也。。。太过分了吧。 罗蛮蛮回过头来一看是李元宏,肩膀一耸道:“李先生,我恐怕要走了!” “为什么?”李元宏的余光看见身边的众人,整整齐齐的呆立当场了,眼睛发直的看着哪个长相似鬼的洋人,只有庄师爷还是那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模样。 罗蛮蛮放下铁锤走了过来:“因为你们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煤矿,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你,还不如去传教呢!” 旁边的王雁归下意识的就掏出了飞镖,颤声道:“鬼!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发镖啦!”话音刚落,手里的飞镖却掉在地上了。 李元宏哈哈一笑对王雁归说:“我都说了,叫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你倒好,跟着女人似的,这是我的朋友,不是鬼,人家外国人都这模样,估计他们见到你还说你是鬼呢!” 罗蛮蛮也是一笑,将将飞镖拾起来递给王雁归说道:“小姐随身带着刀子可不好,不是淑女了!” “我不是小姐!”王雁归顿时满脸通红,真想一脚踢死他。 “那就奇怪了,我明明闻见一股女人的香味,怎么会不是小姐?”罗蛮蛮揉了揉鼻子,诧异的上下打量着王雁归,一边摇头:“你们中国人真奇怪!” 李元宏的心思都在矿上,哪管两个人说什么,急乎乎道:“为什么?你随便敲敲就知道有矿没矿?”说着也拿过铁锤,在地上敲了敲,接着爬下身侧着耳朵听了听,说道:“我啥也没听见!” 李元宏的举动逗的罗蛮蛮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谁叫你听的,我是看看地质如何!你们这里全是黄土,你看看这块崖壁,足足有60米高。。。对了,按照你们的量度就是00多尺,也就说,仅仅我们看到的就有00多尺厚的黄土,所以中层浅层是肯定没有煤矿的,即使有,也是深层矿,依照贵国的采矿技术,也采不到那么深。” 童师爷在一旁插话道:“我们县北有地方产煤渣,当地的百姓还一筐一筐背去卖钱呢!” 罗蛮蛮摇头道:“这种情况很多,不能代表下面就有大型煤矿,除非能打深井看看,但是打深井的工具我可没有。” 旁边的林刚忽然说道:“若是有洞穴直通地下呢?” “那是可以看看的,一般的天然洞穴,本身就可以作为矿洞使用,当然也能看出下面有煤无煤了!” “好!”林刚击掌道:“我记得县北的潘崎岭一带有一些山洞,说不定就有直通地下的,过两日咱们就去看看!” 一听说有希望,李元宏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 这两日,最忙的要数童先生和林刚了,童师爷是东拼西凑,从县库所剩不多的银子里硬是挤出了1000两,而王雁归则是到处采购生活的必须品,装车后送往县北矿工的驻地。 那一千多矿工,也在朱有良和候胜的带领下,在崖壁下开凿挖掘,矿工平日里干的就是挖山掏洞的,所以不出三日,一百多个宽敞明亮的窑洞就完成了,而日常生活品和储备粮也陆续运到,矿工们吃的好,穿的暖,住的踏实,一个个精力旺盛的就想找点活干。 而李元宏、庄师爷、罗蛮蛮、王雁归几人,准备齐全探洞用的工具火把,就带着几个衙役前往潘崎岭。本来朱有良也要跟着去,他毕竟是名老煤窑了,但安置矿工的事情离不开 潘崎岭一带的地形比较奇怪,处在低洼之地,四周都有高山,但又不能算是盆地,因为洼地的中间地带又是一片山峦沟壑,其中的潘崎岭与周围高山连在一起,就像伸出的舌头一般,沿着潘崎岭的山脚向外,出了山口就是汾河。 此时还未入夏,谷两旁的山上已是郁郁葱葱,山花烂漫,一股股泉水从崖壁上倾斜而下,如同一串串明亮的珍珠,折射出七彩光晕,涓涓汇入崖脚玉带一般的翠溪之中,一阵阵尚带着凉意的谷风习习呼过,将山路两旁的野草吹得一起一落,好似滚滚绿浪一般。 众人沿着山口进入谷中,只觉心旷神怡,整个人就像浸在清澈冰凉的水中,清爽舒服的真想大吼一声。 庄师爷连旱烟也不抽了,使劲呼吸着微微带有甜味的空气,惬意的对一边的李元宏说道:“如果我死了,就埋在这儿!元宏,你也埋这儿吧!” 李元宏一边东瞅西望的查看地形,一边回道:“这么好的地方,立座坟忒煞风景,干脆我把你烧成沫撒这儿得了!”一句话噎得庄师爷直拿眼睛蹬他。 走在最前面得罗蛮蛮忽然说道:“这块地方火葬确实最好!” “为啥?”李元宏和庄师爷同时问道。 “因为这里很可能有煤!”罗蛮蛮忽然站住了。 李元宏闻言大喜,凑到前面道:“何以见得!” “我闻见有嘎斯的味道!”罗蛮蛮吸了吸鼻子,一指左边的一出狭沟道:“越靠近那里,味道越重,咱们去那边看看!” “我怎么闻不见!”庄师爷和王雁归同时吸了吸鼻子,摇头道。 “你说的是瓦斯吧?我也没闻见!”李元宏才不相信呢,这洋人不是闻见王雁归身上有香味的嘛,还说人家是女人,事实证明,他的鼻子肯定有毛病。 罗蛮蛮一马当先,庄师爷紧跟在后,王雁归和李元宏走在最后,一脚高一脚低的步入满是荆棘茅草的狭沟。 走了半个时辰,这次就连李元宏也闻到了渐渐刺鼻的气味,呛的他一个喷嚏说道:“嗯!我也闻见了,我说老罗,你的鼻子是狗鼻子怎地!” 罗蛮蛮走在前面,忽然手一指前方叫道:“那边有个洞,味道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人工呼吸 兄弟姐妹们!今天值班,下午回来再发1~章,请原谅哦。 ———————— 众人顺着罗蛮蛮手指一看,果然看见一座山壁上有一条宽大的裂缝,蜿蜒扭曲的好像一条黑色的蟒蛇,想来是山体崩裂产生的岩缝。 罗蛮蛮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这里,嘎斯常和煤矿在一起,有嘎斯的地方很可能就有煤,不管这条山缝能不能通到煤层,可以肯定,只要从这里向下挖,肯定没错!” 庄师爷松了口气说道:“终于找到了,看来咱们曲沃也是有煤的,回头让老朱他们来这里开挖,然后咱们卖钱,这下不愁银子花了,嘿嘿,可以打道回府喽。” 哪知李元宏摇头道:“还不能回去,老罗都说了,有瓦斯的地方可能有煤,那也可能没有,再说了,煤层有多深还不知道,咱们应该下去看看!” 庄师爷知道他的傻劲又上来了,望了望那黑洞洞的山缝,心里一哆嗦,赶紧拉着罗蛮蛮的手说道:“你是内行,你刚才说的有这味道的地方就有煤,是吧?” “也只是可能,我不敢确定,最好下去看看!”罗蛮蛮与李元宏看法一致。 “咱们几个?罢了吧,我看让老朱他们改日进去看看,人家毕竟吃这碗饭的!”庄师爷心里说道:这黑洞洞的山缝,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出个长虫野兽的,还不得交待到这儿了。 “既然来了就别跑空嘛!没摸明白,我回去饭都吃不香!“李元宏说着已经将长袍下摆系在腰间,辫子一甩盘在脖颈上,对庄师爷说道:”你和王雁归留在外面,进去人多反而不好,衙役们也跟着你。” 庄师爷算是服了他了,但自己又不放心让他下去,干脆一咬牙,也挽袖系袍道:“我这条老命迟早得送你手里!雁归,外面交给你了!咦,雁归。。。你回来!”只见王雁归早已收拾停当,率先进入了山缝。 “好吧好吧,要进都进去!”庄师爷接过衙役递过来的一个火把说道:“邱三宝,你们在外面盯好了,我们一出事你们就进去救。。。呸呸呸,晦气,不是出事,是有事!” 邱三宝忙不迭的点头,等李元宏四个人拿着火把进去了,他才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其他几个衙役说道:“咋才知道他们有事啊? 其他衙役一齐摇头。。。 ~~~ 山缝比较狭窄,仅能并排通过一人,走了没有十几米,外面的光线就进不来了,黑的出奇,火把的亮光也只照出七八米远,所以四个人走得极慢,几乎是挪着步子向前蹭。 过了一刻钟,前面逐渐变得宽敞一点了,但坡度也骤然变的陡峭起来,大约已呈45度倾角向下了,走在前面的罗蛮蛮拿火把在两边岩壁上耀了耀说道:“这是沉积条岩,也就是矿体的外壳,” 众人也依样画葫芦的照着看,果然看见岩壁上,从上向下,明显分为几层,最上面的颜色发红,中间红色变淡,最下面逐渐变成白色。李元宏兴奋道:“煤就在这下面了?” 庄师爷捶了捶腰道:“应该不远了吧!” “不,矿体外壳可能很薄也可能很厚,我估计至多向下一百多尺就行了!”罗蛮蛮又向下继续走去,留下庄师爷在那里直咽唾沫:“100多尺啊!” 100尺的路,斜角就是70多米,听起来不长,可在这荆蔓丛生、狭小黑暗的地洞里却是一条极长的道路了,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前面猛地宽敞起来,坡度也没了,地面平坦起来,好似进入了一个黑暗的大厅,约有六七米高。 光线向里一照,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前面的正中有一块大石,石头上摆满了落着灰尘的——人骨头。 四个人半天没吭声,恐惧的看着这堆尸骨,王雁归哆哆嗦嗦说道:“这么多死人为何摆在这里?这里。。。不会有鬼吧?” 一句说话打破了沉寂,其他人也略微缓过来了点,庄师爷举起火把晃了晃,忽然说道:“前面还有座碑,估计是祭祀用的,你看那尸骨,摆的多整齐,嗯!肯定是把这里当作坟墓了!呵呵!若是达官贵人的墓,怎会不修不建的,这也太寒酸了,肯定是穷人家没钱埋葬,随便放在这里的,不用怕!我当年在乱坟岗蹲了三天都没事。” 庄师爷罗里八嗦的一番话,李元宏和王雁归还真不害怕了,罗蛮蛮缓过神儿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传教士,主永远与我同在,不怕!”说着将胸前的十字架摆摆正,向一边走去。 这时,罗蛮蛮向左一偏,忽然定住不动了,指着岩壁高声叫道:“好,好,真是一个大杂矿!” 李元宏听见叫声,跟过去看,但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见罗蛮蛮用火把戳向壁底道:“这是褐煤,热量高,是炼钢的好燃料,你看上面,对,最上面,那条四五尺宽的暗色带子,看起来像黑色,其实是暗红色,那是硫铁矿,这种铁矿炼钢要复杂一些,比不上锈铁矿,也就是说,这是煤铁复合矿,这种复合矿也不稀奇,难得的是——距离这么近。” 李元宏拿小铁镐敲下壁脚的一块岩石,借着火把使劲在地上一摔,石头赫然摔成碎块,一块块全是有纹路的亮晶晶的煤块。 这哪是黑糊糊的煤啊,简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李元宏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发财。。。” 那个“财”字还没说出口,李元宏只感到眼前一晕,一屁股坐到在地,火把也掉在地上,而这时,旁边的庄师爷和王雁归也是一阵头昏,纷纷扶着墙向下倒了下去。 罗蛮蛮见状大吃一惊,大声喊道:“这洞里有毒气,别呼吸,赶快出去!” 庄师爷有气无力的依在墙壁上说道:“不喘气。。。还不憋死啊!” 罗蛮蛮急得也不废话,一把拉起李元宏和王雁归的胳膊就往回跑,庄师爷也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哪知跑了没几步,四个人的腿脚越来越软,神志却还清晰,就像身处梦魇之中,干着急怎么都跑不动。 罗蛮蛮听父亲讲过这种情况,知道其实在窄洞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吸到毒气了,只是中毒未深,感觉不到,而现在,他们即使能够回到窄洞,也是没时间跑回去了,心里一急,猛然想起父亲给他说过的应急办法,立即说道:“咱们互相嘴对嘴呼吸,再向上走几十尺就不会死啦。” 好主意!李元宏最先反应过来,他知道,每个人呼吸的氧气,八成以上不会被吸收,也就是说,吸进别人呼出的气,暂时不会死,只要撑住这几十秒就行了。 但是,抱着男人亲嘴,这个未免太恶心了吧! 庄师爷也是和他一个心思,两个人瞅了瞅,不约而同的扑向王雁归——只有他还像个女人,不算太恶心。 李元宏毕竟年轻,动作比庄师爷敏捷一点,最先抱住了王雁归,眼睛一闭,嘟着嘴狠狠就是一口。庄师爷的嘴巴随后就到,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亲了个空,正在懊恼的当口,后面罗蛮蛮已经到了身后,把他脑袋一扭,一张大嘴扑面就下来了,窄洞里顿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管道通风 四个人,俩俩抱成一对,嘴对着嘴跌跌撞撞在窄洞里狂奔,现在也顾不上脑袋撞到岩石上了,更顾不上抱着的是个男人了,先逃命再说吧! 每个人都不用鼻子呼吸,而是吸入对方呼出的气息,这样虽然也不能坚持多少时间,但至少不会立即晕倒,好不容易向上跑了约有三四十尺,四个人终于不行了,齐齐摔倒在地。 又过一柱香的时辰,四个人身上酸软的感觉才渐渐减弱,四肢慢慢恢复了只觉。 “能动了!”李元宏呵呵一笑,看着对面的王雁归。 王雁归动了动肩膀,忽然一把推开李元宏,欠身坐了起来,一张俏脸此时红的像要滴下血一般,默默靠在岩壁上一声不吭。 庄师爷也坐起身,郁闷道:“我说你中午吃的啥?怎么这么臭!呸!” 罗蛮蛮添了添嘴唇:“大蒜头,我最爱吃你们中国的大蒜头了,我们德意志很少人吃!” “。。。。。。” “主啊!您虔诚的信徒,再次感谢您的眷顾!”罗蛮蛮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站起身来说道:“洞里长期不通风,有毒气!” 李元宏也点头站了起来说道:“幸亏咱们先下来,否则矿工们一起下来,可就挤不出去了!” “想挖煤,先得通风,咱们回去想想怎么办!”庄师爷也扶着岩壁站了起来,一只手还用衣袖使劲的擦嘴, ~~~ 一场技术性会议在县衙内明堂召开了,与会者的身份还真复杂,有知县师爷,有义军首领,有落地老秀才,有捕头衙总,还有洋人,这样的会议,恐怕大清国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我们以前在煤窑干的时候,遇到毒气,都是用风车通风的,我看潘崎岭也可以采用这种办法!”朱有良是个老矿工,为人很讲义气,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窑里的兄弟有伤亡,所以平时他对煤窑的安全下过心思。 候胜也点了点说道:“风车也不难做,就用木制风车和荆条编成的风筒。放在井口。做一个长风筒,周身涂上黄泥,防止漏风,风筒的一端延伸到各个层,一端和风车连接。一些兄弟在外面用人力摇车,向井下送风。” 在座的众人纷纷点头,这才是行家嘛,一遇到问题,很快就能想办法解决,这批矿工没找错。 罗蛮蛮一听,连连摇头道:“这不行,那个山谷不宽,若是瓦斯和毒气排入山谷,必定散不出去,那时不是爆炸就是中毒,肯定不行!” 候胜一扭脸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不开了?” 罗蛮蛮想了想说道:“我看那个山谷也不长,可以用风筒一直铺设到谷外,大概也就英里吧,也就是你们的4里左右!” “什么?”朱有良一下站起来,瞪圆了眼睛说道:“4里长的风筒?你没说错吧?” 罗蛮蛮耸了耸,微笑道:“就是这么长!”其实德国的煤矿,通风管道比这个还长呢! 李元宏不懂采矿,见朱有良这么吃惊,奇怪道:“做4里长的风筒不难吧,不就是木头和荆条嘛,咱们多得是。” 朱有良这才坐下来说道:“做风筒不难,难的是两点,一是这么长的风筒,抽力太大,外层又是荆条和泥巴,不牢靠,抽起来肯定会开裂或者干脆断裂。我是见过了,前年,平山窑一味向下挖煤,风筒太长,结果断开了,下面毒气没有抽走,一下就死了5个兄弟,全是活活憋死的,惨啊!”旁边的候胜也是连连点头,面露悚然之色,显然也见到过当时恐怖的情形了。 朱有良接着说道:“第二个难点是,风车是靠人力推的,即使上千尺的风筒,人力已不能及,更何况6千尺的风筒,根本推不动啊!” 整个明堂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李元宏也听懂了,沉思片刻后对罗蛮蛮道:“德意志的煤矿是怎么做的?” “我们劳西茨煤矿使用的是蒸汽机抽气,别说4里,就是14里也没有问题,而管道都是钢制的,有这么粗,管壁一厘米,也就是你们中国的三分有一分这么厚!”罗蛮蛮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道。 蒸汽机?全钢管道?还这么薄? 众人听得都是一片愕然,什么叫蒸汽机,这怎么可能呢!中国其实也有铁质管道,但那是用铁水浇铸了,而钢都是锤子敲出来了,根本不能做成管道,更不可能做的这么细,真不知那个德意志是怎么做到的。 明堂里沉寂了半响,庄师爷忽然一扬手里的旱烟杆说道:“老罗,你看看我这烟杆行不行?” 众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庄师爷手中黑糊糊的烟杆上了,都有些莫名其妙,林刚笑道:“庄老爷子,您这烟杆能当风筒使啊!”庄师爷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跟你这傻帽说话。 李元宏看了片刻,眼前忽然一亮道:“你是说用竹子?” 朱有良也一拍手道:“对,好主意!用粗竹竿,外面涂上胶泥,肯定不会断裂!” 候胜也紧跟道:“竹竿之间的连接处用油浸过的牛皮,既可以拐弯,又准保不会漏风!” 众人一下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完善着这个方案,哪知罗蛮蛮却道:“风筒的事情可以这么办,但如何抽气呢?人力不行,可你们又没有蒸汽机。” “那你说说,啥叫蒸汽机?”庄师爷正因为自己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而得意洋洋的,忽然又被罗蛮蛮浇了一盆凉水,有些生气了。 罗蛮蛮还没开口,李元宏就先说道:“蒸汽机就是把水烧沸了,用蒸气来推动的玩意儿,力气大的很!” 见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没明白,李元宏一指林刚说道:“你萝卜吃多了会咋样?” “放屁呗!”林刚茫然道。 “对嘛!蒸汽机也一样,往里面加煤,烧沸后它就放屁,用屁来吹动风车,风车就转了。”李元宏表情严肃的解释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何不雅。 “哦!原来如此!”众人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子。 李元宏转头对罗蛮蛮说道:“你会制作蒸汽机吗?”他记得那个改进蒸汽机的人叫瓦特,好像是十八世纪末改造成功的,现在是道光二十七年,也就是1847年,所以德国人应该早就会作蒸汽机了。 罗蛮蛮想了片刻说道:“我没有做过,但我见过原理图,也见过实物,何况用来推动风车的蒸汽机并不复杂,只要有材料,我肯定能做出来。” “你需要什么材料?” 罗蛮蛮用手指蘸着茶水,一边在茶几上画一边说道:“钢制的槽子、铁管、传送轮,磨机。。。。。。尤其是这槽子,一定要坚固,不然就会爆炸,铁管不能太薄,否则会漏气, 其他人大眼蹬小眼的一片茫然,李元宏却是听得懂的,这些槽子、传送轮之类的,目前的中国肯定没有,必须现作。 但是,这么复杂的东西,谁会做呢? 李元宏站起身来,对庄师爷说道:“召集本县所有铁匠。。。。。。”(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荫城苗家 朱有良和候胜带着一干矿工,先行进入潘崎岭查看,回来后提出先加宽那个天然窄洞,以备以后正式开掘之用。 于是,矿工们分为两批,一批开始加宽矿洞,另一批从潘崎岭到山口修了一条简易的道路,一直通向汾河岸边,以备以后往外运煤之用。 与此同时,李元宏把全县近100名铁匠全召集到县衙里,将罗蛮蛮画出的图纸给他们看。 哪知这些铁匠一看图纸,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竟然没一个人敢拍胸脯,都说太复杂了,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平时也就打个马掌,锤个农具之类的,能打个钉子恐怕就算细巧活了,哪里见过这么复杂的机械(其实罗蛮蛮已经简化到——瓦特活过来肯定和他拼命——的地步。) 这下李元宏傻眼了,没人会做蒸汽机,矿就开不了,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啦。 这时,旁边的童先生忽然说道:“咱们县的铁匠做不出来,其他县的却或许能。” “哪里有?” 童先生捋了捋胡子,想了片刻道:“我记得潞安府长治县荫城镇的苗家,开的铁货工场,雇了好几百人,他们做的铁货行销山西、河南、山东、关外等地,每年都有数万两银子的进出,他们可能有办法做出来!” “那还废什么话,赶快拿着图纸去做啊!”矿工们已经开山修路了,蒸汽机若是做不出来,那不耽误功夫嘛,所以李元宏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童先生皱眉道:“大人,恐怕不行,您想想,这个什么蒸汽机,这么大的家伙,就算做出来了,从潞安府运回曲沃就得花上一两个月,运费至少也要1000多两银子,加上制作的费用。。。。。。咱们县库已经见底啦。”也是童先生倒霉,碰上这么个爱折腾的知县老爷,自打他掌管县库那一日,日日毫厘必究,天天精打细算,眉头就从没有展开过。 李元宏想想也是,罗蛮蛮设计的这个蒸汽机足足有一人半高,估计也有两三千斤,用马车拉、人力扛的话,估计路费跟做一个银质蒸汽机也差不多了,所以只能水运,但从潞安府到曲沃的水路,需要跨过5条河流才能进入汾河,运费也少不了,所以省钱的最好办法就是请铁匠来曲沃制作蒸汽机。 想到这里,李元宏当机立断道:“那就请他们来这里做,反正咱们有铁,制作的工具也是现成的,最多给他们一些路费嘛!” 童先生还是皱着眉头道:“这恐怕得您亲自去一趟了,这苗家家大业大,送上门的生意都做不完,更不会外出做活了,您是知县,是商都怕官,您或许能请的动!” “请个铁匠也要我亲自出马?”李元宏叹口气道:“啥时候才能配个秘书哪!” ~~~ 李元宏还是带着大嗓门等四个衙役,当日就赶往潞安府。 这潞安府处于山西东南部,是当年长平之战的古战场,府境之内盛产铁矿,是当时中国冶铁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每年的铁货交易额甚至达到1000万两白银,往来贩运铁器的客商源源不断。 李元宏等人一路驾车乘船,六日后终于赶到了长治县的荫城镇,一进镇子,李元宏打听到苗家住在镇北,5个人直奔镇北而去。 越走越热闹,街面上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有留着几个小辫儿、穿着花色斜领皮袍的蒙古人,有牵着骆驼的关外汉子,还有穿着绸缎摇着扇子的江南行商,看来都是做铁货生意的。 转过一道长街,就看见一片黑压压座北朝南的宅子,面积极大,外墙奇怪的被涂成一片铁黑色,而远处的一座碉楼后面,有一道青蓝色的烟柱徐徐升入半空,想来是煤炭焚烧产生的烟,应该是冶制铁器的工坊所在了。 走到近前,只见漆黑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朱红色大匾,上书“墨为铁用”四个大字,两边木雕坠上挂着橙黄色的大西瓜灯,上面写着“百年苗家”四个字,看来这就是苗家。 一看这苗家就是冶铁的世家,有些大户人家门口摆的是石狮子,而这苗家门口竟然摆着两只大铁狮子,每只至少四千多斤,更奇怪的是,这对铁狮子颜色发乌,显然经过不少年的风吹雨打了,但却没有一处生锈,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反射出一层光晕。 “宝贝啊!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李元宏用手抚mo着铁狮子,发出一声赞叹。 门前站着的家丁看见李元宏一干人在门前停下,知道是来生意了,连忙甩袖上前哈腰道:“这位相与,若是买铁货,可到前面那条街,那里有我家的铁货铺,若是定制什么铁货,就请跟我来!” “嗯!我定制!” 5个人被带进宅子,这宅子与一般山西大户不同,前宅两侧是两排规制整齐的耳房,中间是一块十几亩大的空地,空地中央居然堆着高如小山的红一块黑一块的破烂,与这严整肃穆的环境相比,显得格外别扭。 “我说小哥,人家宅子一进门都是砖雕石景的照壁,你们家一进门怎么就是一堆破烂啊?”李元宏奇怪道。 那家丁呵呵一笑道:“这是我家祖上的规矩,凡是替相与做的铁货,一旦做坏了,全堆在这里,让每个进来的相与都能看见,老爷说,这叫‘不欺’,让家人每天进出都能看见,老爷说,这叫‘警示’。” 旁边大嗓门哈哈一笑道:“你家老爷真有意思,人家做生意的,做坏了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你家却摆在这里,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看你家的生意也不会太好了!” 家丁呵呵笑着没有吭声,径直将众人带到一间耳房道:“我去叫我家二爷出来,各位稍候!” 见家丁走远,李元宏才对大嗓门说道:“看来咱们这趟是来对了,这苗家敢把做坏的东西放在外面让客商看,足以见得其家风纯厚,活计不作则已,一做必定尽全力,而且你们没看见吗,那堆破烂摆在至少也有几十个年头了,也就是说,最近几十年,他们再没做坏过铁货!” 大嗓门闻言一喜,兴奋道:“那就是说,咱们的什么蒸气机肯定能做出来了!” “嗯!看看再说!”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酱紫色锦缎外褂,拖着一条乌黑发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见李元宏就是一揖:“在下苗仁耽,不知相与要定做什么物件,多少斤?有图否?” 李元宏也不多言,从怀里取出那张图纸慢慢铺在桌子上,看着苗仁耽。 苗仁耽眼睛一扫,目光立即被吸引住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歪才骗面 苗仁耽趴在案几上看了半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元宏说道:“这铁货是干什么用的?” 李元宏呵呵一笑,一面用手在图纸上指画,一边解释道:“是推动风车用的,这个槽子烧煤,这里装水,水一开,这个槽口就冒热气,然后推动板子,板子带动这根轴转动。。。。。。” 随着李元宏说的话,苗仁耽左看右看了半天,嘴里喃喃道:“妙!这种用烧煤来推动的器件,我也听说过,但今日还是第一次瞅见实图,嗯!妙的很!”苗仁耽话锋一转,又指着图纸说道:“照这样烧煤,这槽子恐怕会顶不住吧?我看可能会炸裂!” 李元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所以必须极为坚固的铁质才行,你看,还有这几个卡口,必须密封的好,否则热气泄漏,会烫伤人。。。。。。嗯!还有这个铁筒,筒壁必须非常光滑,否则挡板就不能被热气推动。” 苗仁耽又仔细看了看,沉思半响后放下图纸,向着李元宏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道:“这位相与,请恕苗某直言,这件铁货,鄙号实在没有能力完成!” 吓!李元宏一下愣住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心顿时凉了三分之二,却还抱着一丝希望道:“真的不行吗?苗二爷能否再想想办法,这件货我们急需啊!” 苗仁耽沉沉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这件铁货制作太过严密,对材质要求过高,一旦一处出现纰漏,立即就是器毁人亡之祸啊!只怕鄙号担当不起!” 李元宏一下明白了,他实际上是怕一旦蒸汽机爆炸,死伤了人命,他们苗家的名声就算栽了,不过也难怪,为了一趟生意,毁了百年名号,任谁都不会愿意的。 “也罢!”李元宏收起了图纸,站起告辞,苗仁耽连忙赔着笑脸,一直殷勤的送出了宅门。 ~~~ 5个人心情沮丧的找到一家客栈,稍微安顿之后,就在大堂上一人要了一碗刀削面,默默的吃着,人人都不作声。 李元宏的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蒸汽机做不出来,煤矿就不能开采,那之前的忙活也都白费了,而此时此刻,曲沃的矿工们还在挥汗如雨的开凿矿洞,铺设道路,自己却没有给他们一文工钱,自己对得起他们吗? 还有王雁归、庄师爷他们,都在巴巴的等自己带好消息回去,若是自己空手而归,有何面目见他们? 一碗面根本吃不下,李元宏索性一推磁碗,不吃了,大嗓门等几个衙役见到知县老爷愁眉不展,一个个吃的也是无精打采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像是在数面条。 正在这时,从店门口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打扮很是奇怪,他上身穿着一件还算光鲜的粗布长袍,脚下却蹬着一双草鞋,身后的辫子上半截一丝不乱,下半截却如杂草一般蓬乱不堪,再说他的长相也是奇怪,说他是做体力活的吧,却长得白白净净,说他是读书人吧,眉宇间却无读书人的斯文雅致。 李元宏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一进了大堂,大大咧咧的朝一张空桌子旁一坐,扯开嗓门就叫道:“小二,你们这里刀削面多少钱一碗?” 小二连忙将抹布从肩头取下,一边将年轻人面前的桌子擦拭干净,一边殷勤道:“刀削面8文一碗,您要几碗?” “不忙!炸酱面多少钱?” “10文!” “荞麦面呢?” “6文!” 。。。。。。 年轻人一口气问了七八种面食,店小二被问的都不耐烦了,苦着脸道:“客官,您老是来吃面的还是来问价钱的?干脆我给您全报一遍得了,省得您一个一个问!” 年轻人呵呵一笑,摆手道:“我要一碗刀削面!” 店小二长嘘一口,向着后店一声吆喝,忙其他的事务去了。 不多时,一碗刀削面端上桌子,年轻人却不忙动筷子,过了片刻又是一声吆喝:“小二,最近胃口不好,这刀削面我吃不下,你给换成打卤面吧!” 小二一听就为难了,小跑过来说道:“客官,这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都是8文钱一碗嘛,再说这刀削面我又没动!”年轻人笑的看着小二。 店小二一看,确是没动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端了回去,过了片刻,一碗打卤面又端到年轻人面前,这次他的动作倒快,也不管面汁烫嘴,呼噜呼噜就往嘴里扒,不出几口就将一大碗倒进肚子了,显然是饿极了。 年轻人吃饱了,拍拍肚子,起身就走,店小二连忙拦在门口道:“客官,您忘了给面钱了吧!” 年轻人诧异道:“什么面钱?” “打卤面啊!8文钱一碗!”店小二就郁闷了,这人怎么刚吃完就忘了。 年轻人眉毛一竖,显得很是气愤,说道:“我是用刀削面换你的打卤面,都是8文钱一碗,你怎么还向我要钱呢?” 店小二一愣,随即道:“可是那刀削面,您也没给钱啊!” 年轻人一听更是气愤了,喝道:“刀削面我一筷子都没动,你凭什么要我钱啊,你们是一家黑店啊,如此宰人!” 店小二也顿时满脸通红,想要辩解,却似乎无话可说,人家确实没吃刀削面啊,怎么好收钱呢!但店小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年轻人哈哈一笑,仰首就要出得店门了。 “这位朋友请留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宏。 李元宏看了许久,越看越有意思,这个年轻人竟然想到这么歪点子来骗人吃喝,想来是饿极了,还真有些歪才,呵呵笑着站起来说道:“你既然没花钱买下刀削面,那你凭什么拿它换打卤面呢?” 店小二一听之下,立即灵醒过来,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衣袖叫道:“就是就是,你凭什么不掏钱,你这个骗子,敢讹我家面钱,走走走,咱们去见官!” 年轻人被拉的踉踉跄跄,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灰头土脸却又无可奈何。 李元宏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着笑说道:“小二哥,你也不要见官了,上了大堂,官吃两家,你和他恐怕都要破财了,这样吧,我做个好人,这位客官的面钱我给了,另外给他再来碗打卤面!” 年轻人一愣,上下打量李元宏一眼,片刻后,大步走过来就是一抱拳,朗声说道:“多谢这位朋友解囊相助,不才高孟局,敢问高姓大名?” 李元宏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更奇了,这个高孟局,既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尴尬,又没有因自己揭穿他的骗局而有怨色,仍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李元宏也一抱拳道:“我叫李元宏,高兄弟若不嫌弃的话,就在我桌上在用一碗面吧!” “多谢,如此甚好!”高孟局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见打卤面还未到,转头问道:“李兄弟是来荫城镇采购铁货的吧?” “是的,但没有采购到,只怕要空手而归了!”一想起蒸汽机的事情,李元宏刚才的好心情立即荡然无存了。 高孟局见李元宏眉头紧缩,不由好奇道:“怎么会呢?放眼天下,荫城镇的铁货式样是最多的,这里若是没有采购到,那其他地方就更没有了!” 李元宏沉重的点了点头,将去苗家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叹气道:“想来苗家不一定做不出来,只是害怕担了风险,毁了名声而已。” 高孟局听完后也不作声了,正巧打卤面端上来,他呼呼噜噜又是一碗下肚,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准保让苗家接下这单铁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大摆擂台 “真的?你有什么办法?”李元宏一听之下顿时喜出望外,向前探了探身问道。 高孟局好似一刻都闲不下来似的,一边把玩着筷子一边说道:“这荫城镇又不是只有苗家一家铁货作坊,还有崔家、佟家、曹家、普家呢!” 换其他家做蒸汽机?这叫什么好主意?李元宏有些失望的向后靠了靠身子说道:“我要做的东西,极为复杂,苗家都不敢接,换作其他家更不敢了,何况,就算他们敢接,我也不放心让其他四家做,毕竟这荫城镇内,苗家的制作手艺是最靠得住的!” 高孟局呵呵一笑道:“你既然看准了苗家,我当然就要苗家为你做了,只要你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李元宏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诧异道:“你认识苗家当家的?” 高孟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几家都做铁货生意,名声嘛!自然是苗家最大,但其他几家也不甘心屈居人后,只要我们略微一挑。。。。。。” 李元宏打断道:“让他们为了虚名而你争我夺,我的铁货生意就会被苗家抢着接走了!好主意,好!来来来!咱们回客房好好商量一下。。。。。。” ~~~ 过了一天,在荫城镇的市集东头,树立起一个高达两丈的木架子,木架子的横梁上捆着一卷朱黄色的横布,足足有一丈宽,想来是用两匹布横着缝制而成的。 高大的木架加上那卷半空中了布匹,在整个集市上如鹤立鸡群一般醒目。 荫城镇历来都是商贩云集的晋西商业中心,集镇上人来人往本就热闹,此时见到这么一块大木架,好奇的人群开始慢慢向这边汇聚而来,不多时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干啥的?不会是卖艺的吧?” “不像,可能是打擂台的吧!评书里都是这么说的,嘿嘿,说不定还是比武招亲呢!” “打擂台?没听说过咱们镇有武林高手啊!” 人们在下面指指点点的议论者,台上的高孟局微微一笑,清清嗓子喊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啦,刚才我听见有人说了,说我这是摆擂台,呵呵,也对也不对,我高某一不会空手白刃,二不会刀枪剑戟,随便上来一个朋友就能把我打爬在地,我摆擂台不是嫌命长了嘛!” 下面的人群哄然一阵大笑,有人高声叫道:“那你摆这场子是干什么呢?” 高孟局挺胸说道:“我还是摆擂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下面人群顿时嘘声一片,高孟局抬手压了一压,高声说道:“我们荫城镇,繁华热闹,车水马龙,比一般县城还要体面些个,你们说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几个人同时高声叫道:“当然是因为铁货了!”一看那几位身上健壮的肌肉块儿和那红彤彤的面堂,就知道是某家铁货作坊的工匠。 高孟局点头道:“对!就是铁货,咱们荫城镇的铁货,那是行销十八省,盛誉满九州,一说到咱们荫城镇的铁货,哪个敢不竖大拇指的!” 哪个人不喜欢夸自己家乡好,高孟局这话立即就引起一片共鸣,下面人群立即嚷嚷道:“对啊!咱们镇的铁货,那真没的说!” 高孟局接着说道:“咱们镇的大铁货铺,有佟家、崔家、普家、苗家、曹家总共五家,不论哪家,外人只认‘荫城镇’三个字,但是各家的铁货自有优劣之分,质优的替荫城镇赚到名声,质劣为荫城镇抹黑,所以今日我摆下这擂台,就是要让大家评评,哪家才是咱们镇名副其实的——铁货第一家!” 下面立即有人说道:“当然是苗家了,这还用说?” 哪知这话一说出口,立即有人反驳道:“俺觉得是佟家!佟家的铁锅从来不生锈!” 旁边一个怂鼻道:“那是你家的铁锅从来舍不得用,哈哈!要说铁货最好,那肯定是曹家,曹家的菜刀切肉跟切豆腐似的!” 。。。。。。 好嘛!还没怎么着,下面就先争起来了,其中有镇民,也有过往商贩,但绝大部分却是那些与某家铁货铺有利益关系的人,或是苗家的工匠,或是崔家的伙计,或是曹家的家丁,或是普家的远房,人人都极力为自己家的铁货歌功颂德。 一边的李元宏看的心里直笑,心道:这个高孟局还真有两下子,烧柴都不带火星的,回头蒸气机烧锅炉的活就交给他了。 再说下面,一开始,争论还比较文明,大家本着摆事实讲道理的原则,你说一句,我驳两句的,但是后来,逐渐就发展为吵架了。 谁都知道,吵架这玩意上瘾,一吵就没完没了,下面的人群干脆你一帮我一派的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崔家做的汤勺只配掏大粪啦,什么佟家做的铁锅当马桶都铬屁股啦,什么曹家卖的菜刀都是用来刮脚毛的啦。。。。。。简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别人不说,反正李元宏是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不用荫城镇的铁货做饭了。 眼看群情激愤的人们就要发展为群殴了,李元宏赶紧远远的向高孟局使眼色,后者看见后连忙高声大喊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静,听我说!不要吵了。。。。。。” 可是人群的吵闹声太大了,早把高孟局的喊声压了下去,高孟局一急,干脆猛一回身,伸手将悬挂在木架上的那匹横布的一端使劲一拉,只听见“唰啦”一声脆响,那匹布霍然铺展开来,从上到下足足有两丈高,一端还挂在木架上,另一端已经垂在地上了。 这一下还真有震撼效应,下面所有人立即齐齐钉在当场,像一坑兵马俑一般,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高台之上。 只见那块朱黄色的布幕上还写着字,左端,从上到下写着“崔家”、“佟家”、“曹家”、“普家”、“苗家”,右面,写着“信任口数”四个大字。 这是啥意思?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高孟局呵呵一笑说道:“大家不要吵了!你们就是吵到天黑也辨别不出谁家的铁货最好啊,干脆这样,我这里开一个擂台,每家的名字都在这布上,谁认为哪家的铁器好,可以投下一票,我来做个公正,每个人只许投一票,每过一个时辰,就在这榜上公布一次,大家认为可好?” “当然好喽,就是要曹家看看,他家的铁货没人喜欢!” “对,公诸于众,让来往商贾都知道,我们佟家才是荫城镇最好的铁货铺!” 。。。。。。 高孟局满意的看着下面,从木架下面搬出一堆黄纸(就是给死人烧钱的那种),再次高声叫道:“每人限购黄票一张,写下自己喜欢的铁货铺,交到我这里啦,记住,每人只许买一张,一张两文钱啦。。。。。。” 高孟局话音刚落,立即有一个大汉叫道:“给我先拿二十张,我身后这二十个弟兄支持苗家啊!” “我也要!三十张!曹家的铁货最好。。。” “我要五十张!力挺佟家。。。” 。。。。。。 看来知县大人和那个高孟局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大嗓门在一边看的兴奋的直跳,回头却看见李元宏蹲在地上用手指乱画什么,不由奇道:“大人您在干嘛?” “我在算,咱们的路费食宿费赚回来了没有!”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 不到傍晚,高孟局手里的两千张黄票就卖了个精干,看着满满一袋子的铜钱,大嗓门咋舌道:“这么多钱啊!干脆咱们也别开矿,就在这里天天卖黄票得了!” 木架布幕上得票数已经公布出来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居于榜首的不是苗家,而是曹家,其次是佟家,苗家排在第三。镇民们纷纷暗想,以前都是苗家持荫城镇铁货之牛耳,现在世道看来要变了。 这个巨大的榜单还有个最实用的功效,那就是——往来做铁货生意的行商走贩,选购铁货之前,都要到市集上来看看榜单,哪家高居榜首,说明哪家的铁货好,就去哪家订购。 现在是春季,正是一年中铁货订购的高峰期,全国各地的商人都在这个时候陆续汇聚于荫城镇,挑选哪家的铁货本来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现在好办了,只要一望那榜单就行了。 往年这个时候,苗家每天进出的银子都有上千两之多,铁货都是成车成船的往外面拉,但是今天,整整一天下来,苗家的铁货铺只卖出去了两把剪刀,其中一把还退回来了,如此惨淡一天,被苗家二当家的含泪记录在了家族录上了。 而曹家的生意,怎么说呢!也是一塌糊涂,所有的行商都争先恐后的奔向了曹家。曹家的生意以前每天也就几百两银子的收项,存货一向不多,现在好了,曹家一条街的铁货铺,一天之内就被抢购了个精光,以至于——店铺伙计郁闷道:“连我的铁夜壶也被抢走了!”——堂堂一个铁货街,最后想找颗钉子都很难。 虽然也是痛苦,但曹家!痛并快乐着。 两家反差如此之大,就是那个什么榜单惹得祸,但没人知道,这个榜单,早被李元宏和高孟局动了手脚了,如果按照真实的投票,苗家当之无愧的名列榜首,但这样一来,又如何能激起苗家呢!所以曹家的票数被翻了三倍,佟家的票数被翻了两倍。 第二天上午,李元宏就看见苗二爷带着一干家丁,站在远处的凉棚下遥望榜单,此外,曹家,佟家,普家,崔家也派人前来,观察投票情况,互相见了面都是尴尬的一笑。 这几家正主儿都来了,李元宏和高孟局作起弊来就分外小心了,好在他们昨晚就写好了上千张“曹家”和“佟家”的黄票,早已塞入了投票葙,只要每个时辰公布结果的时候,顺手抽出来一两百张就行了。 不过他们这样做实在是多虑了,苗家本就注重名声,此时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恼羞成怒的要求开箱查票了,而曹家和佟家,乐得看到自家的票数日日看涨,更加不会要求查票了,剩下的普家和崔家,得票数与他们的生意和名声基本吻合,也没必要查票。 所以第二天和第三天,都无惊无险的过去了,曹家自然还是位居榜首,而每天前来观看榜单的百姓和商贩也越来越多了。 到了第四天一早,趁着下面赶早集的人多,高孟局跳上了台子,举起一个铜锣“叮叮当当”的猛敲了一阵,当下面的人群都集中过来后,他环视一圈高声喊道:“咱们这个榜单,开榜已经三日,现今结果已经出来了,曹家和佟家名列二甲。。。这两家是咱们荫城镇的功臣啊!替咱们争了荣耀,大家以后能帮就帮着点,能扶就扶着些。” 见下面不少人点头,高孟局继续道:“大家若无异议,便就此封榜,这里有块匾额,算是咱们全镇百姓褒奖曹家的,今日咱们就敲锣打鼓,讲匾额送到曹家老宅去。。。。。。匾额悬挂5个月,等秋季大集的时候,再次开榜,到那时谁家得了状元,便重新挂匾,大家看可好?” 高孟局说完话,双手一拍,从台下上来几人,都是镇里裱糊书画、制作匾额的店铺伙计,每两人抬着一块4尺长1尺宽的大匾,每块匾上盖着一块坠着金丝线的大红布。 高孟局迈着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一块红布扯了下来,双手平端两侧,高举过顶。 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齐齐发出一声感叹,只见匾额上写着四个烫金大字——“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这个名头也太大了吧!荫城镇的铁货虽然九州盛名,但要说天下第一,恐怕还没人敢想,即使有人曾经沾沾自喜,也不敢用这个名头来标榜自己啊!就连站在下面曹家当家的——曹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此时的曹家,欣喜远远多过了害羞,因为这样的荣誉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尤为难得的是,这是百姓自己选出来的,这就表明,在百姓的心目中,曹家铁货已经超过了苗家。 曹坤兴奋的满脸通红,低声吩咐下人,赶紧回去张灯结彩,准备迎接百姓送匾。 而苗家的苗仁耽却是又急又气,因为这个匾一挂就是半年,那这半年里面,苗家的铁货生意恐怕就会一落千丈了,自己这个二当家的必定难辞其咎啊!必须想个办法挽回苗家的声誉。 而其他三家,却是兴趣盎然的看着热闹,反正这次,最吃亏的就是苗家了,这三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毕竟苗家已经压了他们几十年了,现在也算给他们出了口气。 正在各人打各人的算盘的时候,就听见台下一人高声喊道:“我不服!” 大家循声望来,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三两步跳上了高台,对高孟局说道:“这个榜单!我不服!” 众人都纳闷了,这个人口音不是荫城人啊,好像也不是苗家人,苗家还没跳出来,怎么蹦出一个外乡人呢?真是怪事! 而苗仁耽却是认得,这个人就是前几日拿着一张古怪图纸,请他们制作铁货的那个人,心里不由诧异非常。 高孟局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下来人,大声说道:“这是咱们全镇人选出来的,你个外乡人凭什么不服?”本来台下的镇民很多都对这榜单不服,但见一个外乡人插进一腿,又同仇敌忾的高声叫道:“外乡人别管俺们荫城镇的事!” 此人正是李元宏,他暗地里观察苗仁耽和曹坤的表情,知道时机已到,这才按照与高孟局商量好的计划,跳了出来:“铁货好不好,不能你们荫城镇人说了算,你们荫城镇才能用多少铁货?我们南北货卖的商客一次买卖就是几百两银子,当然应该我们说了算!” 下面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往来贩运铁货的行商,听见李元宏的话,都觉得是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齐齐随声附和着。 高孟局大声说道:“那依你说,这块匾额应该哪家来挂!” 李元宏向台下一抱拳,说道:“铁货天下第一,那不是说出来的,那是做出来,我觉得,哪家能做出别家做不出来的铁货,那才叫天下第一,否则,就是名不副实!大伙评评,我说的对不啊?” 无论荫城镇的百姓,还是外乡的商贩,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谁都知道这“天下第一”不是白叫的,随便投个票,挂块匾额就是“天下第一”了?那也太容易了!所以下面众人一听,都不由点了点头,觉得李元宏说的有道理。 高孟局歪着脑袋道:“那你想怎样?” 李元宏伸手从怀里拿出那张图纸,用手一抖,展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我这儿有件铁货,寻访良久,没有一家铁坊能做得出来的,现在我就亮出来,不论曹家、佟家、还是苗家,哪家能做出来,我就服了他,尊称他一声‘天下第一’也无妨!” 上千双眼睛,立即集中在那张图纸之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苗老当家 曹坤见到半路杀出一个黑咬金,到手的金匾被他横出枝节搅黄了,直气的牙根痒痒,招呼身边家丁,拨开众人,径直走上台去。 虽是气愤,曹坤还是自持身份,抱拳微微一揖道:“这位朋友,这金匾我曹家确实受之有愧,但放眼天下,还没有我曹家做不出来的铁货,你只管给出图样就是!” 曹坤暗想:铁货嘛,最复杂也就是弩机船舵之类的了,更何况还有图样,岂有做不出之理,苗家的名气大,不过仗着两百年的老字号而已,所以曹家欠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曹家就能压过苗家。 台下的苗仁耽撇了撇嘴,低声道:“井底之蛙!” 李元宏见上来的是曹家人,而不是苗仁耽,有些失望,拱手答道:“曹当家的莫见怪,只要能做出这件铁货,我愿负荆请罪,亲自将金匾送往贵府,从今往后,我们订货只认曹家!”说着话,李元宏转身对台下的人群大声说道:“能做出这件铁货的,天下第一,当之无愧啊!” 李元宏最后的一句话,就是说给听的苗仁耽听的。同时也引起台下众人极大的好奇心了,纷纷议论道:“什么铁货这么复杂?能做出来就是天下第一?” 但此时的苗仁耽,却是站在那里面露冷笑,暗道:“曹家若是接了这单生意,恐怕从此以后就要名声扫地啦,我倒要看看曹家如何出丑!” 李元宏说完这话后,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凉棚下的苗仁耽,却见他好像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不由暗骂道:奶奶的,这样激你都不出来,你还真是属乌龟的。 曹坤被李元宏说的浑身舒坦,走过去拿起那张图纸开始细细端详起来,哪知看了半响,曹坤两只手竟然微微发抖,牵带着那图纸也在微微抖动。 台下的人群也慢慢安静下来,不知道这曹坤为何发抖,只有苗仁耽又是一声冷笑,摇了摇头。 李元宏心里也是焦急,自己和高孟局设计的计策,本来一切顺利,可临到最后关头了,却没能激的苗家出面,真是失败到底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曹坤慢慢放下图纸,面色苍白的看着李元宏,半响说不出一句话,而李元宏也同情的看着曹坤,心道:谁让你充大头的,现在我也没法救你了! 曹坤此时是进退维谷,直怪自己刚才把话说的那么满,一看图纸才知道,上面的器件极为复杂,就连每一分都标注的详详细细,剪刀榔头的复杂程度根本没法与之相比,曹家锻铁冶铜的水平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在场面尴尬寂静的时刻,台下又缓缓走上一人,两边有几个家丁搀扶着。 只见此人,面相大约60多岁,但头发却全白了,走起路来颤颤微微的,好像随时都可能死翘翘。 荫城镇的百姓看见此人,顿时一阵骚乱,年轻的,不少人躬身叫道:“苗老太爷。。。。。。”年老的则高声叫道:“苗老哥,好久不见。。。。。。” 台下的苗仁耽见状也是一惊,心道:“爹怎么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搀扶着老者的胳膊说道:“爹!您怎么出来了,作坊的事有我大哥,外面的事有我,不要您操心啊!” 就连曹家当家的——曹坤也连忙躬着身,小跑上去搀扶着老者说道:“老叔,好久不见了,您老身子骨还健旺啊!” 这位就是苗家的老当家——苗镇东,也就是苗仁耽的父亲,他年龄也不过六十多岁,但在荫城镇却极是德高望重,他的这身病,也是为了荫城镇得下的,所以即使是苗家的竞争对手——曹家,也非常尊重这位苗老太爷。 苗老太爷用手敲了敲曹坤的前额,笑呵呵的说道:“小坤子,惹祸了吧!”那动作和口气,好似教训一个七八岁的顽童一般,而曹坤却是毫不在意,笑着说道:“侄子有些鲁莽了!” 苗老太爷转过身来,拿起那张图纸,大概扫了一眼,转头对李元宏说道:“这件图样是哪里来的?” 李元宏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这位老者是荫城镇铁货业的泰山级人物了,当下也不隐瞒,躬身道:“是一位洋人画的!我们用来推动风车,通风之用,实在是急需的物件!” 苗老太爷点了点头,说道:“洋人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也能做出来!”转头对曹坤缓缓说道:“贤侄若是不嫌弃,我苗家愿替曹家打下手,做出这件铁货!” 这么一句话,台上的四人,台下的人群都是齐齐凝住了。 曹坤愣了片刻,忽然双手抱拳,面向苗老太爷,一揖到地:“多谢苗老叔啊!” 曹坤简直高兴晕了,他当然听出来,苗老太爷这是要帮他,说是打下手,其实自己才是打下手,苗老太爷那样说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保住曹家的面子。 想到这里,曹坤为自己企图压倒苗家的声望,想取而代之的龌龊想法而懊悔不已,此刻既是激动,又是羞愧,他眼圈都发红了。 而李元宏的喜悦之情,一点都不比曹坤少,他本想激起苗家出面,计划失败了,可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不但苗家肯做这趟生意,连苗家老当家的都出面了,此外曹家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也就是说,现在是荫城镇最大了两家铁坊合力制作这台蒸汽机,那把握就更大了。 正在各人想着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哪知苗老太爷笑呵呵的看着高孟局和李元宏,说道:“你们这榜单也好收拾了,钱赚了不少了吧!”一句话就把李元宏说了个大红脸。 “您都知道了?”高孟局的脸皮果然厚,一点也不脸红。 苗镇东点点头说道:“从你们第一天摆擂台我就知道了,小伙子,你们很精明,知道用这种办法激得苗家出面,但是如此一来,却是毁了曹家的声誉啊!” 李元宏纳闷道:“你们苗家和曹家不是竞争对手吗?你还在乎曹家的声誉?” “咱们荫城镇的兴旺,不是苗家一家的功劳,挤倒其他四家,咱们苗家也就成了一棵独木,大风一来,独木必倒啊!” 苗镇东说着话,颤颤微微的走下台去。只留下李元宏。高孟局、曹坤、苗仁耽四人,傻愣愣的站在台上,细细品味苗镇东刚才说的话。 ~~~ 说是苗家打下手,曹家却当晚就将自家铁坊内的最有经验的老铁匠,全集中在了苗家。 不仅如此,这项大工程也被看成是对整个荫城镇铁货业的最大挑战,崔家,佟家,普家都将自己最好的铁匠调去了苗家大宅,这五家平日都是竞争对手,却没想到今日在一座铁坊下并肩作战。 工坊内外点着上百枝的大蜡烛,摆着七八张大桌子,一张图纸被复录成八张,四十多个老铁匠每五六人一张,通宵达旦的细细磨研。 李元宏根本无心睡眠,也陪在工坊,此时见到这种景象,心里不由有些激动——这里的每个铁匠工匠,都是业内顶尖的高手,有的擅长锤炼,有的擅长锻造,有的擅长铸制,有的擅长微巧。。。。。。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荫城镇有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今日的繁华啊! 李元宏本来是想让他们去曲沃制造蒸汽机,但现在哪好意思说出口啊,人家能帮你做就不错了,其他事情等蒸汽机造出来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机毁人亡 40多个铁匠工匠没日没夜的忙活,这几日,别的不说,仅消耗的蜡烛就是十几筐,苗家和曹家上下也都竭尽全力,连苗镇东和曹坤两位当家也亲自在铁坊里巡视监造,此外,崔家拿出最好的铁锭,佟家将最纯的煤炭源源不断的担到苗家,普家运来荫城镇最细腻的模泥。 最优秀的工匠加上最好的材料,李元宏却越来越心虚: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带的1000两银票还是顾三从日昇昌票号提出来借给自己的,现在看来是不够啦。 要说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这蒸汽机各部位的配件,大多奇形怪状的,就拿汽缸来说吧,要求是一次铸成,但是汽缸内侧各种角度的弧面就有十多处,这样的弧面即使是外侧,打制起来也非常麻烦,但工匠们硬是想出各种办法,将模泥分为七层,固定在木框上,一层一层的精雕细刻,最后七层模泥拼凑起来竟然丝毫不差。 其他的小配件,比如滑动阀,连杆、曲轴、限位栓等等,都是极为细巧,工匠们就像制作艺术品一般,一件一件架在桌子上,用小锤一点一点的敲出形状,再用挫具一丝一毫去除糙面。 而工匠们在制作期间,早已摸清了各个部位的功能,运转的原理,现在反倒比李元宏这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还要熟络许多。 第五日,蒸汽机的主体配件——汽缸就做出来了,到了第七日,其他配件也陆续完成,工匠们又用了两天,将各个配件组装起来,至此,一台高达8尺,重达三千斤的蒸汽机矗立在苗家铁坊之中。 第十日,一切准备完毕,蒸汽机被拖到苗宅后院的一大片空地中央,准备试验,荫城镇五大铁坊的当家的全都汇聚与此,一起观看。 时近正午,几个大汉拉着一炉燃烧的焦炭来到蒸汽机旁,苗镇东的大儿子,也就是苗家专管铁货制造的大当家苗仁挺,这时举起一把铁铲,向远处的众人挥舞了几下,猛一转头,将通红的焦炭铲入蒸汽机下座的锅炉内。 一铲、两铲、不一会儿,整整一炉焦炭都进入锅炉,下面风门一拉,顿时呼呼冒出黄兰色的火焰,苗仁挺又将堆在一旁的煤块铲起,压在焦炭之上。 这时,围墙边的众人,都屏着气,像一群鸭子一般伸长了脖子,凝神观看着,人人手里都捏着一把汗,而李元宏更是站在众人的最前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蒸汽机最前面的那个轮子。 几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远处的那个大铁轮子,慢慢的,慢慢的,开始转动了。 李元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用袖子擦了擦再一看,真的!轮子真的在转动啊! “哈哈!成了!”李元宏一声欢呼,回过头抱着苗镇东就是一口,亲的苗老爷子满脸的口水。 苗镇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着说:“看来洋人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难做,咱们荫城镇没有丢脸!” 曹坤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多能工巧匠,这么多好材料,看来没有白费啊!” 一听这话,苗仁耽不失时机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账本,翻了翻,走到李元宏面前说道:“各种精铁一共三千一百五十五斤,煤炭五千斤,模泥两千斤,加上工匠结银,嗯!一共是两千八百两,运费另算,李掌柜,现在可以结帐了吧?” 吓!两千八百两?李元宏脑门一下就冒汗,拿过账本,一边装模作样的翻看着,一边寻思着如何交上这笔银子。 看来只能再从日昇昌票号借银子了,好在顾三考虑的周到,已经派人通知了潞安府的分号,一旦李元宏急需银子,就由分号先垫付,但是这么一大笔银子,一时半会肯定还不上,只能先拖欠数月,等煤采出来再偿还了,嗯!凭着和日昇昌老掌柜的交情,利息应该会打八折吧! 正在李元宏琢磨的时候,身边的苗镇东忽然大喊一声:“仁挺!快!快回来!” 李元宏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天上像下起冰雹一般,“哗哗”的落下不计其数的石块、煤球、铁渣,震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元宏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蒸汽机下面的锅炉爆炸了。 李元宏趴在地上摇了摇头上的灰烬,一跃而起,向着蒸汽机的方向跑了过去,而身后,苗曹五家的人也齐齐跳了起来,疯了似的狂奔而去。 爆炸燃起浓烈的烟雾还没有散去,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好似天地未开时的一片混沌,到处都是燃烧的煤炭,到处都是蒸汽机的零件和碎块,脚下还有一滩一摊的鲜血和一块块——碎肉。 “仁挺!你在哪里?”苗老爷子将身边搀扶他的家丁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到处寻找着。 “大哥,大哥。。。呜呜呜。。。”苗仁耽看着满地狼藉的景象,知道苗仁挺凶多吉少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哭着。 这时,曹坤发出一声尖叫,指着地上一个黑糊糊的圆球,身子颤抖的几乎散架。“苗大当家。。。他在这里。。。” 这一声,众人立即围拢过来,低头一看,浑身都是一哆嗦,有的人直吓得跌倒在地,有的人立即背过脸去,有的人赶紧转身,干呕起来! 李元宏定定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圆球,只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因为那个圆球就是——苗仁挺的头颅。 这时,苗老爷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看见儿子的头颅,发出一声哀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两旁的人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又是拍打脸颊,又是掐人中。 而苗仁耽却坐在地上,抱着哥哥的首级号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曹坤见状急得脸色惨白,冲到苗仁耽身边,对着他的脸大声吼道:“你先别哭,你快劝劝你爹啊!他这么一把年纪,经不起这事啊!” 苗仁耽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慢慢放下首级,回身跑到了老爹身边。 ~~~ 一场惨剧就这样发生了,就在大家认为胜利在望的时候发生了,如此的促不及防,又是如此的惨不忍睹。 本来点火的事情不应该是苗仁挺亲自动手的,但因为事关重大,苗仁挺又是苗家数一数二的冶铁好手,别人点火他不放心,非要亲自来不可,结果一声轰鸣,整个身躯被炸的支离破碎,只剩下一颗还算完整的头颅了。 李元宏一连数日都躲在客栈里不敢见人,这场惨剧就是因他而起,一个堂堂的苗家大当家,四个经验丰富的铁匠都是因他而死,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甩甩袖子离开这里?这不是李元宏干得出的事情,不离开?李元宏又实在无法面对他人,所以只好每日愁眉不展的躺在床上了。 第七日是苗仁挺的头祭,李元宏强打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大嗓门和高孟局等人,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车金纸、假人等祭品,来到苗家,此时的苗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苗家一直是荫城镇的头号铁坊,苗仁挺又是苗家的大当家的,他的死自然是牵动了全镇百姓的心,人们送来的祭品已经堆积如山了,李元宏将东西放好后,就想去看看苗老爷子。 正巧苗家的管家看见了李元宏,连忙跑过来说道:“李掌柜,我家老太爷请您进去说话!” 李元宏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点了点头跟着管家进去了。 苗家内宅的一间昏暗的卧房内,两侧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各铁坊当家的,最前面的一张架床上躺着脸色蜡黄的苗老爷子,本来就是60多岁的人,此时看起来跟死人没有多大区别。 李元宏一看这架势,心里一颤,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苗老当家,还请竭哀顺便!” 屋内的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静的让人心生寒意,彷佛周围坐的不是七八个活人,而是七八具死尸。 病榻上的苗镇东,艰难的鼓了鼓喉结,虚弱的声音好似从天际飘来一般虚无飘渺:“李。。。李掌柜,那台蒸。。。汽机!” 还蒸汽机呢!李元宏现在听见“蒸汽机”三字就头皮发麻,赶紧躬身答道:“不做了,不做了,我身上还有1000两银票,一点点。。。只当晚辈为苗大当家送行之资吧。”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存着体温的银票,双手递了上去。 李元宏忽然又像想起什么,紧接着说道:“这点银子实在太少了,回头我就通知票号,再拿4000两。。。。。。我对不起苗家。。。蒸汽机不做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镇家之宝 这几天单位比较忙,刚忙完,提前溜回来给大家更新一章,晚上抓紧时间码字,对不起之处,望见谅啊,过了这两天就轻闲了,到时候尽量补回来,老牛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 “你说什么?咳,咳,咳。。。。。。”苗镇东忽然从病榻上坐了起来,右手指着李元宏,一个劲的咳嗽。 旁边苗仁耽连忙跑上去扶住父亲,从旁边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给父亲灌下,李元宏不知道苗镇东怎么回事,一时间束手无错的站在那里,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苗镇东喝完参汤,脸色好转了一点,看着李元宏说道:“你刚才说,蒸汽机不做了?” “嗯!”李元宏这才缓过神来,顿了顿说道:“为了这蒸汽机,苗大当家壮年惨死,这铁货,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了。。。。。。” 苗镇东右手一拍床榻,奋力道:“混帐,我的挺儿就白死啦?” “您的意思是。。。。。。”李元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苗镇东瞪着李元宏,一字一顿道:“这蒸汽机,必须做成,不做,对不起挺儿在天之灵啊!” 李元宏一愣,随即恍然了,苗大当家就是为了做蒸汽机而死的,这机器做不成功,苗仁挺就是在棺材里都不会瞑目的,所以现在,这蒸汽机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铁货了,而是整个苗家,整个荫城镇精神上的漩涡,别说自己也身处漩涡之中,就是自己极力反对,恐怕也无法阻拦荫城镇做这台蒸汽机了。 但是。。。。。。 李元宏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再爆炸怎么办?” 苗镇东缓缓说道:“这几日,我们反复查勘了炸碎的蒸汽机,可以肯定,爆炸不是手艺上的纰漏,而是材料不够坚固,所以。。。。。。”他说着话,看了看苗仁耽。 苗仁耽沉沉的说道:“看来我苗家,只能拿出镇家之宝了!” “镇家之宝!”在座的各铁坊当家的,像是集体复活了一般,异口同声的说道。 苗镇东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苗宅门口的那两座狮子!” 这么一说,李元宏和众人都想起来了,苗家大宅门口,确实摆着两只狮子,好像是铁质的,黑乎乎的貌不惊人,若说是宝贝的话,倒有一点像——那就是没有丝毫生锈的迹象。 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苗仁耽替父亲说道:“其实这两尊狮子,是我苗家初到荫城镇制作的,一直摆在那里。。。。。。” 曹坤立即插嘴道:“我听祖辈说,苗家是00多年前举家迁来荫城镇的,也就是说,那两座狮子已经摆在那00多年了?” 苗仁耽点头道:“是的!” 屋内众人齐齐发出一声赞叹,都没想到那两座狮子历经风吹雨打00年,竟然还是那样光洁冰滑,丝毫没有上锈的迹象,若说一把宝剑能做成这样已经算是宝贝了,那数千斤的两座狮子简直就是宝藏啊! 苗镇东从病榻上直起身子,缓慢而又有力的说道:“这一回,我们要用这两座狮子制作蒸汽机,做成之日,我亲自点火!” ~~~ 又是七个不眠之夜,荫城镇的铁匠工匠们,含着悲愤,倾注了所有的精力和谨慎,比上次做的更细致,更入微,终于在第七日再次做成了一台蒸汽机。 这次试验的地点还是在上次爆炸的地方,所不同的是,那里现在矗立着一座孤坟。 苗老爷子和苗仁耽父子两个同时站在蒸汽机旁,四个家丁一铲一铲的将通红的焦炭铲入锅炉之内,最后压上煤块,唰的一声将风门拉开,顿时,橙红火苗从炉门挤出来,像一个个火红的舌头一般添嗜着炉壁。 轮子转起来了,越转越快,排气管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鸣声,震慑着众人的心扉。李元宏呢?只见他浑身被捆的结结实实,绑在工坊的一根木桩上。 原因是:苗家已经为了这台蒸汽机死了5个人了,现在苗老爷子和二当家的一起站在那里,若是再次爆炸,那苗家就算彻底完了,所以李元宏无论如何也要跟他们站在一起,结果就被捆在这儿了。 而大嗓门等4个衙役这次竟然也叛主,不但没解救李元宏,反而在一旁时不时的再给李元宏加一道绳索,以防他发起疯来挣脱了。 巨大的轮机,已经转的像风扇一样快了,发出隆隆的轰鸣声,众人的心也越绷越紧,就连李元宏也不挣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蒸汽机。 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直到锅炉里的焦炭和煤块全部燃尽,轮机慢慢停了下来,整个空地上恢复了平静。 墙边的众人,蒸汽机下的苗氏父子,铁匠工匠们,仍然盯着蒸汽机,每一个人作声,倒好像都在盼着那一声爆炸,这时,只有李元宏反应过来了,对身边的大嗓门大声吼道:“快放开我,快啊!咱们成功啦,蒸汽机造出来啦!真的造出来啦。。。。。。” 随着这一声,整个现场众人复活了一般,同时回过神来,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奔向蒸汽机,而大嗓门早忘了李元宏还捆在木桩上呢,也凑热闹的跑过去乱叫乱跳,气得李元宏直翻白眼。 ~~~ 那两座狮子确实不同反响,事后发现,别说不可能炸裂,就连燃烧的焦炭都没能沾染一点,用刷子轻轻一刷,跟新的一样,李元宏虽然不是内行,但也能肯定,这根本不是一般的铁质,而是一种合金,也不知道苗家祖上是怎么弄出来的。 现在的结果是皆大欢喜,连苗仁挺的丧事也被这喜气冲淡了不少,苗宅里摆下了五桌酒席,一半是答谢各家为制造蒸汽机出的大力,一半也是为了冲冲丧气。 苗老太爷颤颤微微的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这件铁货,做的极是艰难,能做成还是依靠在座的各位,在这里,一杯薄酒,权当我苗家向各位相与致谢啦!”说着话,将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都是荫城镇有头有脸的人物,见此也纷纷端起酒杯一仰头干了,曹坤说道:“老当家万万不可这样说,苗家为了荫城镇的声誉,甘冒如此大的风险,就连大当家的也。。。。。。不说了,不说了,从今往后,我曹家与苗家就是一家人,苗家的事就是曹家的事。。。” 说到底,苗仁挺的死,也是为了曹家,曹坤一想到苗老爷子晚年丧子,心里一酸,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他铁坊也被曹坤的话深深感动,也纷纷站起表态。 苗镇东点了点头,对主桌上的李元宏说道:“李掌柜何时动身呢?” 李元宏早已从日昇昌分号借来了6000两银子,几乎把分号给借空了,现在也该是交付的时候了,他从怀里取出银票,双手递给苗镇东说道:“我明日就打算动身,将蒸汽机运往曲沃县,这七千两银子,比起苗家所做的,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我李元宏今日对天发誓,这笔债,我会永远记住,日后苗家有何事,就到曲沃找我,我定当竭尽全力!” 苗镇东没有接过银子,看着李元宏的眼睛说道:“区区七千两就能换我儿的一条命?” 李元宏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苗镇东呵呵一笑说道:“这台蒸汽机,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挺儿的命已经与它连在一起,我怎么能当作货物卖掉呢?我将它送给你后,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才不辜负我荫城镇铁货业相与们一片心啊!” “送给我?”李元宏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苗仁耽站起来道:“对!送给你!” “这。。。这如何是好!”眼泪在眼眶直打转,李元宏强忍着激动和感激,离开桌子,向苗镇东深深一拱。 正在这时,苗家家丁忽然跑了过来说道:“外面有人要见这位李。。。。。。”话音没落,只听见一声叫喊:“李大人,大事不好啦!”一个人急匆匆从院门外冲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知县娶亲 俺老牛就是能吃苦,临晨五点起来码字,终于完成一章,下午还有更新,敬请关注。别忘添把草。 —————— 一个人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见李元宏在此,躬身就是一千,站起说道:“李大人,大事不好啦!咱们矿井刚做好的风筒被砸啦!”来人正是林刚。 “李大人?” 在座的各众人一直都以为李元宏是做生意的商人,怎么忽然变成大人啦?都在诧异的看着他。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元宏,他倒不是刻意隐瞒身份,试想一下,一个知县亲自跑出来买铁货,这事绝对会传的沸沸扬扬,而他定制的又是开矿用的蒸汽机,一旦传到知府巡抚耳朵里,不知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整他了,所以打死他都不敢说自己是曲沃的知县。 看着林刚那焦急的模样,李元宏心里咯噔一声,一把将他拉起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林刚说道:“潘崎岭的数百泥户,五天前砸了咱们刚做好的风筒,好在庄师爷去的及时,他们只砸毁了几百尺,现在咱们的矿工们和潘崎岭的百姓已经对峙上了,随时可能打起来啊!” “他们为什么砸风筒?”李元宏有些纳闷,曲沃县的百姓,不到被逼得没路可走,是不会聚众闹事的呀。 林刚搔了搔头道:“他们说是开矿刨了他们的祖坟,坏了他们的风水!真是奇怪,我们在那里勘查的时候,没有看见有谁家的坟地啊!知县大人,他们不会是想讹咱们银子吧?” 这话一说,李元宏一下想起来了,那次进矿洞的时候,确实见到了一堆枯骨,莫非那就是泥户们的祖坟?可是,连个坟坑都没有,他们的祖宗。。。混的还不是一般的惨! 李元宏点了点头说道:“大嗓门他们就在外面,你们等着我!” “是,大人!” 李元宏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一桌人都站起来了,苗镇东拱手道:“原来是知县大人,失敬了,请恕我等不知之罪!”他的口气变得恭敬许多,却也明显冷淡了许多,听得李元宏心里挺别扭。 李元宏欠了欠身,连忙解释:“苗老太爷,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苗老爷子却不再理会,转头对苗人耽说道:“明日准备船,要漕帮压箱底的好船,将蒸汽机送往曲沃。” ~~~ 李元宏有些纳闷,这个苗老爷子为何对官府的人如此冷淡,不!应该说是愤恨,也就是自己,他还客气一点,换作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给脸色看呢! 不过李元宏也顾不得许多了,当日就带着林刚他们上路前往曲沃,此外,李元宏将高孟局也带上了,两个人毕竟一起演过戏,大有猩猩相吸之缘,而高孟局反正也是衣食无着,当然也求之不得的跟李元宏走了。 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正午赶到了曲沃,李元宏连县衙都没进,直接赶到了潘崎岭。 一到谷口,李元宏长出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这里就算不是尸横遍野,最起码也是血迹斑斑的,哪成想安静的有些出奇了。 谷口内沿着山壁的方向,矗立着一排小草芦,跟猪圈差不多大小,里面显然临时住着泥户,将山谷堵了个严严实实,看来他们是耗上了。 不远处是朱有良和候胜带着几个矿工,在那里。。。。。。野餐?又是酒,又是肉的,还真丰盛。 李元宏都被搞糊涂了,这都哪跟哪啊! 一连赶了三天路,连顿热粥都没喝上,李元宏二话不说,上去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 朱有良和候胜忽然见到李元宏来了,又惊又喜,但动作却是——齐手夺过了他手里的肉。 “李大人,这肉是给那些泥户准备的,你怎么先吃上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李元宏诧异道:“不是说打起来了吗?怎么还给他们准备肉?” 候胜呵呵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了,这些百姓开始砸咱们风筒,后来庄师爷出面了,说是知县大人让咱们开矿的,他们立即就不砸了,呵呵,没想到李大人在曲沃的官声还真不错啊!” 这一番话,夸的李元宏都有些飘飘然了,不由挺了挺胸,双手平放膝盖上道:“既然本县的名头都拿出来了,他们为何还堵在谷口?” 朱有良接着说道:“砸倒是不砸了,可他们非说咱要刨他们祖坟,说什么也不让咱们进去,这几日,干脆搭起了草芦,将谷口都封住了,咱们想来想去也没办法,最后王捕快出了个主意,就在这门口摆上酒食,引诱他们就范,凡是来吃的,咱们就好言相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元宏听得直点头:“这就对了!这件事庄师爷和王捕快做的很好,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对百姓用强!对了,这几天你们引诱了几个泥户?” 朱有良双手一摊:“一个都没有!” 晕啊! 李元宏蹲在那里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反正这边也不打架,干脆先回县衙,与众人商量一下再作定夺。 ~~~ 李元宏刚走进签押房,就看见庄师爷正在那儿前仰后合的开怀大笑,而王雁归则脸色通红的要夺门而出,猛然抬头撞见李元宏,一下钉在当场。 李元宏笑呵呵的拍了拍王雁归的肩膀,擦肩而过,对庄师爷说道:“我说老爷子,啥事这么高兴?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哪知庄师爷一见李元宏,吓得一跳,一双手赶紧背在身后,连连道:“没事,没事,随便乐乐!” 见他这般鬼鬼祟祟的,李元宏的好奇心立即泛滥起来,二话不说,跑到庄师爷背后就扯他的手,庄师爷挣扎几下,手里的东西还是被李元宏抢了过来,不是别的,是一封信。 “我爹来信啦!”李元宏一声欢呼,抽出来就看,只见上面写着: “元宏我儿,这信是黄家大小子替俺写的,现在咱家和黄家交情可好了,你不要担心。 你上次的信俺收到了,说是啥兵部的,俺也不懂,反正就是看见很多兵排着队送来的,为首的好像还是个4品的大官,看来你小子官挺大,送封信都要军队送,真给你老子长脸。 信里你说,不要那个菜花,嫌人家屁股太大,你懂什么?屁股大能生男娃,当初你娘屁股就大,不是就生了你个小兔崽子嘛! 但是,既然你现在是大官了,菜花他家是农户出身,与咱们也门不当户不对的,也不合适,倒是你说的那个柳叶挺好,他爹是教书先生,还给你教过书,与咱家结亲倒也合适,就是柳叶的屁股小了点,到时候真的生不出男娃,爹就给你再娶一个大屁股的。 爹已经请媒人向柳叶家提亲了,人家满口答应,过一阵,爹选个黄道吉日,就请黄家大小子给你送去。” 短短一封信,五个“屁股”,汗! “我终于要娶媳妇儿啦!”李元宏高兴差点蹦起来,一抬头,却看见庄师爷轻手轻脚的正往门外溜,当即一声断喝:“你敢偷看我的信?” 庄师爷一个激灵,回过头来,忽然表情严肃道:“元宏,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就算你爹不来这封信,我也替你操着心呢,现在好了!你媳妇就快送来了,咱们虽然穷,大婚之事也不能马虎,这样,大婚的所有事宜全由我负责,你就只等着进洞房吧!” 一番话说的李元宏心里暖烘烘的,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庄师爷已经溜走了,此时的门外,只有王雁归孤零零立在海棠树下,看不清表情。。。。。。(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送亲车队 如何说服那些泥户,现在是县衙的头等大事! 据李元宏打听到的,矿洞里的那些枯骨,确实是泥户们的老祖宗,这些泥户大多姓翟和木,本是一个大家族,万历年间就从浙江迁到了曲沃县,至于他们的祖辈为何会将那洞穴当作墓地,这倒没人知道了。 明堂之上,县衙的主要人物都坐在茶案旁。 李元宏将荫城镇制作蒸汽机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引的众人一阵唏嘘感叹,为了这蒸汽机,居然死了这么多人,尤其是苗家三位当家的铮铮风骨,让众人仰慕不已。 “蒸汽机马上就要运到了,咱们的矿洞再不挖好,风筒再不铺设完成,就跟不上了,你们说说怎么办?”李元宏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晃的众人眼前发晕。 “元宏,你先坐下来,急也没用,这些农户是挺难缠,来硬的吧,恐怕会有死伤,给他们银子吧,他们又不要,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咱们接近矿洞,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给他们迁坟!”庄师爷磕了磕烟锅,又装上一锅烟叶,深深吸了一口。 李元宏和众人眼前一亮,都佩服的看着庄师爷,林刚兴奋道:“对!迁坟,迁走了就不烦了。” 童先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恐怕难啊,迁坟,一般人家还慎之又慎,何况是四五百人的祖坟呢,这叫活人尤可欺,死人不可扰啊!” 是哦!好端端的让人家把祖坟刨了,再挪个地方,好像不大可能! 李元宏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咱们手里不是还有块风水宝地的嘛,就是以前的那个乱坟岗,那时候卖了10顷,还有0顷没卖,不如就把泥户们的祖坟迁到那里,我想,阻力应该会小一些吧!” 庄师爷点了点头道:“现在只能这么办了,先试试吧!”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跑进来禀道:“李大人,外面来了一个车队,说是大人的同乡!” 车队?同乡? 李元宏忽然想到父亲的那封信了,对了,那信是从京城转来的,也就是说,信已经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月了,该不会是——父亲把柳叶儿送来了吧! 想到这里,李元宏赶紧辞了众人,快步奔了出去。 县衙门口足足停了八辆骡车,人声嘈杂骡马喷鼻的还真是热闹,,最前面的一辆骡车前站着一人,只见他身穿靛青葛袍子,腰间系一条玄色带子,显得精干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年龄大约十八九岁,面堂也是规规整整,白白净净的。 李元宏一见来人,开心的高呼一声,迎了过去:“我说今日喜鹊怎么老叫的,敢情是他乡遇故知啊!黄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里面请!” 来人正是黄家的大儿子——黄挺研,他中举后,在家中过完年就去京城参加会试去了,虽然没有考上进士,但他毕竟年少,也毫不气馁,准备回家三年后再考,正巧在黄河边收到父亲的一封信以及这趟差使,赶紧就来找李元宏了。 早年,虽然黄家与李家不睦,但黄挺研和李元宏却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事隔境迁,此时在曲沃见面,两人都是格外的兴奋。 黄挺研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宏的官袍,嘴里“啧啧”道:“我说,这官袍穿在你身上怎么那么别扭呢?哈哈,要是我穿上肯定比你气派!” 李元宏也是哈哈一笑,两人抱在了一起。 高兴过后,黄挺研指着第三辆骡车说道:“李兄你猜猜,这车里是什么?” 李元宏顺着他手指看,只见那骡车格外的与众不同,车厢外罩着一块大红绸布,上面还用金线绣着仪凤翔鸾的图案,车轮被一层层粗麻包了十几层,显然是为了减少颠簸,车厢后还竖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面彩鞭旗,想来是避邪之用。 “里面是柳叶儿?”李元宏一下就猜到了,那红绸说明是喜事,车轮包布说明是女眷,旗杆上挂彩鞭的典故李元宏也听说过,在封神榜中,苏户送妲己去朝歌,路遇狐狸精,将妲己的魂魄趋走,所以后来,陕西的风俗就是——路远送新娘,后面一定要挂一面象征姜子牙打神鞭的彩鞭旗,以防邪魔滋扰。 黄挺研哈哈一笑说道:“你的鼻子真长啊,这样都被你猜到了,不错,就是柳叶,咱们宏远镇最漂亮的姑娘,哈哈!我给你送媳妇来喽,你要怎么谢我?” “谢!当然谢了,回头管吃管住不收钱。”李元宏哪还顾得上废话,径直就跑了过去。留下黄挺研摇头道:“吝啬鬼,跟你老爹一个样!” 李元宏三两步跑到骡车前面,却又不好意思撩开车门帘,犹豫了半天,鼓足勇气道:“柳叶儿,是你吗?” “嗯!”车里传来娇滴滴的一声。 听见这一声,李元宏更是心跳加速,连忙道:“我扶你下车吧!” “我娘说了,成亲之前,咱俩不能见面的!”柳叶儿声音越说越小,轻微的几不可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李元宏心里暗骂,这时黄挺研笑呵呵的走上前道:“李兄莫急,你爹虽然有病不能来,但订亲的良辰吉日已经选定了,就在大后天!” “我爹病了?” 李元宏一听就急了,也顾不上什么柳叶儿了,一把拉住黄挺研的衣袖道:“我爹得的什么病,严重不?能吃下东西不?能下炕吗?” 黄挺研摆手道:“不用怕,偶感风寒而已,你也知道,李老伯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连药也不愿花钱买,所以我爹已经将李老伯接到我家安养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李元宏心里一阵感激,那时候黄家羞辱他们父子两个,李元宏中了解元后,不但没有报复黄家,还与之结下了交情,现在自己出门在外,全靠黄家多多帮衬李家,这样一想,还真是种善因、得善果啊! 黄挺研继续道:“李老伯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看见你娶妻生子,所以督促我赶紧来,先订亲,等老伯病愈了,很快就会来主持大婚,嘿嘿,小弟反正也无事,就赖在这里讨一杯喜酒了!” 这时,柳叶儿的兄长走了过来,几人寒暄一阵,庄师爷、童先生等人也赶出衙门,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乐的合不拢嘴,只有王雁归隐在人群之后,一句话也不说。 ~~~ 为了订亲的礼仪,倒是闹出了一些争闹,柳叶的兄长张志克是娘家人,黄挺研现在算婆家人,两个人一致要按陕西的风俗办事,而林刚等人非要按照山西的风俗办,理由也很充分,因为这里是山西境内嘛,庄师爷却独树一帜,要按浙江的风俗办,他的理由就有些牵强了,说是浙江的聘婚之俗办起来最热闹。 李元宏被他们吵闹的脑袋疼,赶紧溜出去了, 刚到衙门口,就见到0几个捕快懒懒散散的回来了。按理现在应该是他们巡街的时候啊!还没到中午怎么回来吃饭了? “哼,偷懒被本县我撞见了吧!每人罚洗十天茅厕,都给我回街上去!”李元宏双手一伸,跟赶鸭子一样把捕快们往外赶。 一个捕快哭丧着脸说道:“大人,你以为我们想偷懒啊?其实是。。。” 另一个捕快已经插上话了:“其实是王捕头他。。。他疯啦!”王捕头就是王雁归,李元宏去荫城镇之前就将他升为捕头了。 “疯了?胡说八道!”李元宏纳闷了,前天王雁归还好好的,怎么说疯就疯啊!连个过程都没有。 那捕快一直外面说道:“您不信,您就出去看看,俺们要是骗您,洗一年茅厕也行!” “真的?” 李元宏嘴里嘟囔着踱出县衙,刚转过一条街角,就看见一群人发了命的狂奔,后面一个人一边狂追,一边喊:“赵大,钱二,孙麻子,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那群人边跑还边向后面求饶呢:“王捕头啊,您饶了我吧!俺前年偷了一筐萝卜,已经吃过牢饭了,您怎么还抓着不放呀。。。。。。”(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白衣红带 刚才看见有兄弟问本书的走向,其实很简单,就是中华的崛起之路,不改变历史进程的话,我还写个屁啊(对不起,俺嘴粗) 其实我们看历史,就觉得很简单,比如袁世凯,他的崛起在历史书写的都是表面文章,文章下面隐含了多少东西,我们都看不到,相信他也是遇到很多挫折,一步一步积攒力量,最后才能决定中国的命运。 当然这个例子不好,袁世凯是奸雄,但本书就是本着这个原则,挖掘历史长河下的泥沙,让大家踏踏实实的看到中华的崛起。 —————— 一群人从李元宏身边风一样的跑了过去,只听见旁边一个晒太阳老汉摇了摇头道:“看来去年有前科的已经抓完了,王捕头开始抓前年的了!” 身后跟着的一个捕快说道:“看见了吧大人,王捕头这两天一直在城里乱跑,昨天就把那些地痞偷贼抓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没的抓了,只好去抓以前犯过科的,他还说了,大人订婚喜事期间,城内不能发生一件案子,否则就要把我们挨个扔井里,唉!” 李元宏一脑门的汗,说道:“订个婚而已,不用这么大动静吧,你们去跟王捕头说,等我真正成亲拜堂那时候,就让他在我新房外面巡逻,见谁逮谁!” “。。。。。。” ~~~ 第三天是李元宏订婚的喜日子,山西、陕西和浙江三方面达成了最后的妥协,来了个大杂烩,将三省的订婚风俗杂合起来,比如浙江订婚要赠一枚银锭,意思是下定了,然后上午在男家摆一桌;而山西要赠一只匣子,意味着订婚“押匣子”,然后午时在男方家摆酒席;陕西则要赠一柄木质如意,借喻和睦如意之意,傍晚在男方家开席请客。 现在好了,李元宏的订婚仪式既要送银子,还要送匣子,还要送如意,从早上到晚上一连摆了三次酒席,于是所有人都叫嚷着:“以后曲沃县所有的订婚仪式都这么办!能吃三次酒席啊!” 倒霉只有李元宏,攒了几个月的私房钱一次花了精光,都花在准备礼物和酒席去了。 ~~~ 早上起,王雁归就带着所有捕快,满城的转悠,不过县城内,所有不良市民早就被逮了个精光,他们转也是白转。 等转到北城,忽然看见一群衣着褴褛的人从城门涌了进来,王雁归赶紧拦住查问,哪知为首的那位脊背有些罗锅的男子一脸的怒火,一见王雁归就叫嚷着要见知县大人。 这个节骨眼,王雁归哪能让他骚扰李元宏,说道:“我是本县的总捕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知县大人今日有急务,不能见人!” 那位罗锅悲愤道:“俺的。。。俺老婆摔断腿啦!” 你老婆摔断腿管知县什么事啊?王雁归今日心情简直糟透了,正要发火,却见对方有上百人,只能忍着气说道:“伤势严重不?找大夫看过了吗?” 罗锅唉声叹气道:“腿都断了,能不重嘛,大夫说,没有个小半年,俺老婆下不了炕,这日子可咋过呀!” 王雁归只好劝慰道:“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伤筋动骨至少也得一百天,回去给你夫人多熬点骨头汤,每天喝一碗,对了,不要吃韭菜、菠菜和豆腐,这些都是发物,吃了伤口不容易愈合哦,好了!我们还要巡街,你们回去吧!” “哦!多谢捕头大人啊!”罗锅回头没走出几步,一个灵醒,调头高声叫道:“俺要找知县大人评理,你却给我说什么菠菜豆腐,想把我弄糊涂啊!没门!” 王雁归只好又转过身来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是说了,知县大人忙着哪!” 这时,后面跟着的那些百姓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虽然听不太清,但王雁归也听出来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潘崎岭的泥户,为了防止矿工们开矿,只能在潘崎谷临时搭建草芦堵住谷口,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每日做活就只能走十几里的山路,从潘崎岭赶到泥场,极是辛苦,但他们为了保住祖宗的风水,也只能这样。 那罗锅的老婆就是在山路上不慎掉下河沟,将腿摔断了,这导火线一点燃,泥户们再也忍不住了,合在一起来找知县大人,要他下令不再开矿,召回矿工。 王雁归越听眉头越紧,他是知道的,为了开矿,县衙从上到下都是煞费了苦心,为了制造蒸汽机,苗家还搭上的5条人命,开弓已无回头箭,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了,况且今日是李元宏的喜日,这事绝不能惊动他。 想到这里,王雁归高声说道:“今日这件事,我既然接下了,就定为大伙主持公道,咱们先去看看伤者。” 这些泥户本来都不是蛮横之人,他们早就听说知县大人是个好官,不愿为难他,既然这位捕头说能主持公道,也就不再罗嗦了,带着王雁归等一干捕快前往了潘崎岭 受伤的妇女临时安置在谷口靠近水溪的一处草芦内,里面简陋到了极点,床是一堆杂草铺就而成的,盖的是一床发硬露絮的破棉被,伤妇躺在草垫上直哼哼。 王雁归一进去,心里就是一酸,二话不说就忙活上了。先是烧水,又将带来的牛骨头炖在火上,叫捕快请来曲沃县最好的跌打大夫,看伤,配药。 最后王雁归亲自烧了几道菜肴和药膳,端到伤妇床前。 本来男女授受不亲,但泥户们都觉得这个王捕头比女人还细心,还会照顾人,尤其见他一勺一勺的给伤妇喂骨头汤时的精心劲,恐怕媳妇伺候婆婆也不过如此了,要知道人家可是曲沃县的堂堂总捕头啊。 看他把事都做到这一步,泥户们也不好意思多言了,罗锅说道:“这事俺就算自认倒霉,王捕头,不麻烦您了,俺们也不去知县大人那里告状了!” 王雁归放下汤碗,回头说道:“那就多谢了,可是,我有几句话想和大伙说说,你能否请大伙在外面聚一下!” 罗锅点点头,出去召集众人了,王雁归用手帕给伤妇擦了擦嘴角,给几个捕快交待了一声,让他速速赶往县城,去准备一些东西赶紧送来,然后整了整衣帽,转身出了草芦。 面前黑压压有近500人,王雁归站到一处高丘上,对下面说道:“大伙这段时日受苦啦!其实,此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下面有人就喊道:“只要不开矿,就能避免!” 王雁归扫了那人一眼说道:“知县大人开矿,不是为了自己,你们也应该都听说过,咱们曲沃县的所有苛捐杂税都免掉了,历朝历代,你们可听说有免除所有税赋的知县?” 众人都是摇了摇头,虽然免除税赋对于他们这些泥户来说,感觉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他们却能直接感到,那些往年从他们身上搜刮工课的胥吏们都不见了,现在他们挖泥赚多少钱都是自己的,虽然也少的可怜,但维持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了,他们从心底里来说,是非常感激这位新任知县的,所以一听说开矿是知县大人下的命令,他们就不再砸毁风筒了。 王雁归继续说道:“百姓们不再缴纳税赋,但朝廷那边仍然要收税收赋,这笔钱从哪里来呢?咱们的知县李大人又不会变出银子来,所以只能靠这开矿赚银子了,说到底,这开矿实际是为了咱们大伙开的,是为了全县百姓开的,你们应该阻止吗?” 王雁归这些话说的入情入理,是个人都知道利害关系,下面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见泥户们的反应,王雁归心里稍定了一些,说道:“若是知县大人没钱上缴税赋,必定会被革职,被查办,到时候换上一任知县,多半也是穷奢极欲之徒。就算咱们运气好,摊上一个循规蹈矩的知县,可朝廷的正项税赋也是毫厘不能少啊,到时候恐怕咱们想吃顿饱饭也是难比登天哪!” 下面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迈老者说道:“王捕头说的这些,俺们都懂,但是那是俺们的祖坟啊,不管咋样,俺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祖坟被刨啊!” 王雁归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人之常情,知县大人也知道,所以他为你们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想来大伙都知道的,就是滏河河畔的那块宝地,所以,现在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迁坟!” “迁坟!”下面一片惊呼声,谁也没想到王雁归会这么说。 但细想之下,这倒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不再为难知县大人,况且滏河边的那块宝地,据说一亩卖到40多两银子,可真是一块名副其实的宝地啊! 哪知那位老者颤颤微微道:“可是,祖宗的坟不能轻易迁动啊!那是大不敬啊!” 正在这时,一个捕快急匆匆跑上高丘,递给王雁归一个包裹。 王雁归将包裹抖开,捧出一件白衣,双手“唰”的一抖,披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县衙之内,李元宏也喜滋滋的将一条大红绸布带斜披在肩头。。。。。。(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喜服送灵 高丘之上,王雁归一身白衣白帽凛然屹立,雪白的衣摆在微风中前后飘舞,如同仙苑奇葩、雪中白莲,将脸上的肌肤衬的完美无暇,晶莹剔透的如同玉人一般,再看他秀眉紧蹙,一双小巧的嘴唇好似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透着三分诡异,三分飘逸,三分悲凉。 整个山谷前的空气好似凝结一般,徐徐的谷风吹得众人心里一阵发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下面这些泥户,都被王雁归的举动惊呆了,不知他为何换上一身孝服,那老者咳嗽一声,说道:“王,王捕头,您这是。。。” 王雁归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白衣,脑海里却满是李元宏穿上红衣喜服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使劲咬了咬嘴唇,大声喝道:“准备香案,我要举丧,拜灵!” 话音一落,捕快们齐刷刷的一甩手,同时披上一件白色的麻衣,远远望去,好似翻起的一道白浪,缓缓漫下山丘来,不多时,香案金纸等祭品也已运到谷口,一群白衣捕快七手八脚在谷口开始布置香案。 那老者颤颤微微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呢!” 那罗锅也叫道:“王捕头,都是俺们不好,你快快将孝衣脱下啊,这样俺们是要遭天谴的啊!” 泥户们都知道,王雁归等人是被他们逼得穿上了孝服,不亲而孝,这在礼法里是万万做不得的,通常只能是自己的直系长辈去世,才可以穿戴全套孝服,否则就是被视为对祖宗的大不敬,轻则众口讦难,重则族氏惩处,甚至会被官府杖责,所以王雁归此举,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所以连这些泥户也看不下去,纷纷出言阻拦。 袅袅的香烟之后,王雁归冷脸跪对香案,一连九个叩首,朗声说道:“请恕王雁归不敬,惊扰了仙灵安歇之地,雁归此举也属万般无奈,为了曲沃十万百姓,为了曲沃长治久安,就委屈各位。。。仙灵若是。。。怪责,就请一应报在雁归身上,与他人无干!”说到后来,王雁归已是泪流满面了。 老者扶起了王雁归,老眼含泪道:“孩子,委屈你了,为了曲沃的百姓,你。。。唉!” 那罗锅也一转身,对泥户们吼道:“还愣什么!迁坟!” ~~~ 王雁归不顾别人阻拦,拿着准备好的羊皮囊,分十几次进入洞内,将十几具骸骨一一收拾起来,运到洞外合装在棺材里。幸亏他本是练武之身,否则早就累趴下了,但毕竟在充满毒气的洞内来回跑了十几趟,仍然吸进不少毒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瞧王雁归累得气喘吁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骸骨是他的祖宗呢!所以那些泥户们说什么也不让王雁归再动手了,但他好似想把浑身的力气全部用完才甘心,硬是扛着棺材的一角,在山谷内步步打滑的艰难跋涉着。 ~~~ 再说县衙,这时候也是热闹非凡,知县大人“下大定”的消息早已传遍的全县城,大清早衙门外就排起了长队,商人们送来的是绫罗绸缎,大户人家送来是朱箱金盒,不过这些李元宏都看不上眼,他知道,若是接受了这些大户商贾们的贺礼,以后他们犯事,自己就不好意思秉公办理了。所以命衙役一概回绝。 但是普通百姓送来的鸡蛋、鸭蛋、鹌鹑蛋,李元宏倒是来者不拒,这下好了,堆积如山的蛋类直接将衙门里的照壁都埋了,黄澄澄一片的煞是壮观,搞得衙役们一看见送鸡蛋来的百姓就说:“你还是把蛋黄敲进碗里带回去吧,只留下蛋壳放在那里就行了,反正都一样!” 李元宏身穿酱紫色绸缎袄,因为不是正式成亲,所以只在肩头斜拉一条大红缎带,有点像现代的化妆品促销员,正美滋滋的像个孩童一样坐在桌案旁吃糕点呢! 不论哪省的风俗,订婚都必须有媒人在场,所以能说会道的庄师爷就被委以冰媒之任,坐在中间唾沫星子乱飞的瞎白活着:“男方属虎,女方属兔,那个,正合适。。。” 听见林刚嘿嘿傻乐,庄师爷眼睛一瞪道:“你懂什么!本来就合适,家有猛虎,百害不侵,家有皎兔,子孙不嬴,虎兔者,‘糊涂‘也,糊涂即为混沌,乃天造的太极之气,怎么不对啦?” 这样也能自圆其说,李元宏暗地里一竖大拇指,心道你不当媒婆真浪费。 庄师爷看了看手里的生辰贴,继续说道:“男方属北方烈火,女方属南方之水,合适,这八字太合适啦。。。。。。” 就在众人笑看庄师爷如何再次自圆其说的时候,门外忽然闯进一人,却是多日不见的罗蛮蛮,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王捕头,他不行啦!” 山西来的黄挺研和张志克,都被忽然冲进来的、长得跟鬼差不多的生物吓了一跳,眼睛都直了,而庄师爷则诧异道:“王归雁?他怎么啦?” 这时,李元宏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拉着罗蛮蛮就往外面跑,因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 这是王雁归第三次嗑血了,他已经没有一丝气力,每向前拖动一步,顺着嘴角就流淌出一缕缕鲜血,沿着他前行的路上,一滩一滩鲜红的血液如同绽放的红梅一般醒目,此时的王雁归,感到身边的呼喊之声渐渐消失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之声和每踏出一步发出的脚步之声。 捕快们几次想替下王捕头,几次都被他喝退了,捕快们也知道,迁动人家的祖坟,王捕头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心中有愧啊,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但是捕快们却不知道,王雁归此时的脑海里,却是那红烛,和喜衣! 500多人簇拥着一口棺材,缓慢的向滏河移动,远远望去,就像一块硕大的,斑斑点点的,中间雪白四缘灰黑的巨饼。 李元宏一出城门没多远就望见的送葬的人群,连忙将衣摆往腰间一掖,发了疯的狂奔而去,两边的百姓都觉得奇怪,现在不是订亲宴开始的时候嘛,知县大人不在县衙招待客人,跑这儿来干嘛呢 而捕快们大老远就看见了知县大人,简直像看见救星一样,离老远就叫唤上了,但李元宏那里顾的上他们,径直就跑到棺材前,一看见王雁归的模样,一下呆住了。 此时的王雁归,早已处于麻木状态,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只是凭着意志硬撑着,这时猛然看见身披红带的李元宏,浑身竟是一颤,怔怔的望着他,嘴唇颤了颤,下意识道:“大人。。。订亲。。。”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 李元宏早已满眼含泪,看了看王雁归一身的白衣,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喜服,一咬牙,一把从肩头扯下大红绸带,使劲摔在地上,一扭头对身后一名捕快喝道:“给我孝服!” 捕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人,万万不可啊!今日是您的大定之日,这孝服。。。” “给我!” 李元宏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吓了那捕快一哆嗦,环视一周,又没有多余的孝服,只好赶紧脱下自己的,双手递给知县大人。 李元宏一甩手,也披上的孝服,走到王雁归身边,用自己的肩膀顶起了沉重的棺底。 这一幕,那些泥户们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涌上前来,从李元宏的肩头接过棺材,使劲托了起来,飞快的向滏河跑去,而此时的王雁归,只觉肩头一轻,反而站立不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头发未剃 王雁归还未瘫倒,李元宏一把就将他抱住,一手拍着他的脸颊,一面大声呼喊着,但王雁归却没有丝毫反应,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只有嘴角的一缕血迹显得格外刺眼,直吓得李元宏出了一身的冷汗,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弯腰就将王雁归背在身上,发疯似的向县城方向跑去。 旁边罗蛮蛮倒是镇定,一边跑着一边冲捕快喊叫:“你们几个快去找大夫,你们几个快回衙门烧热水,那几个愣什么愣,快去药铺弄根人参,什么?没银子?先赊着。。。” 李元宏呼哧呼哧的一路狂奔,刚到城门口就看见庄师爷了。 庄师爷满头都是汗,一看见李元宏就拍大腿叫道:“正说大定呢,你怎么就跑没影啦,到底是你订亲还是我订亲啊!就剩我在那儿穷摆活,柳叶的兄长都生气,咦?这不是雁归吗?他怎么啦?” 李元宏火急火燎道:“王老弟都成这模样了,我还订个屁婚啊!”说着直接从庄师爷身旁跑了过去。 王雁归被背进县衙内宅,反正李元宏也无内眷,房间多得是,随便找了间宽敞明亮的就进去了,哪知刚将王雁归放在床上,他就醒了,见李元宏要为他宽衣解带,吓得双手猛然拧住自己衣襟,一下子坐了起来,但他身体毕竟虚弱已极,不一刻又软了下去。 见王雁归的模样,李元宏心里一酸,却故意嬉皮笑脸道:“王老弟,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放心,你肯定没事的,捕快们已经叫大夫去了,嗯!把个脉、开个药,很快就能痊愈,我先给你擦擦身子,按摩一下,绝对有好处!”说着又要动手替他脱衣服。 王雁归仰面躺在床上,抬手一挡,急道:“不。。。不要,你。。。出去吧,我没事,真的。” 李元宏就纳闷了,都是男人,他这么紧张干什么,嗯!有些男人也害羞,怕在生人面前脱衣服,也罢!随他吧。 “那你先把帽子脱下来吧,还带着孝帽,不吉利!”李元宏说着话一把将王雁归的帽子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转身准备给他倒碗热茶。 刚走出几步,李元宏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王雁归的头发,惊道:“你怎么没有剃发?” 认识这么久,无论什么时候,王雁归都是穿戴整齐,捕快褶帽戴的端端正正,还从未见过他脱帽时的模样,即使“捉奸”那次,由于屋内阴暗,水气缭绕,加上李元宏做贼心虚,根本没注意到王雁归的头发,所以看见王雁归竟然没有剃发,大吃了一惊。 李元宏当然知道,大清国顺治初年就颁布了剃发令,一块“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长脚牌至今仍靠在承押房门后,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至今还有悬挂不肯剃发者首级的长条杆,王雁归身为曲沃县总捕头,自己竟然就不剃发,这。。。。。。 王雁归见李元宏瞪着眼睛瞧自己的头顶,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挣起身来说道:“我这头发。。。。。。” 李元宏赶紧将他又按在床上,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尊崇汉俗,沿袭正统嘛!理解,呵呵,我只当没看见!” 双手按处,却觉得王雁归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按在温热的棉花上一般,根本不像一般男人的身体硬实,刚才背他的时候,心里焦急,一直没有觉察,现在双手触处却感到一丝异样,嗯!想来是他虚弱过渡所致吧! 王雁归缓缓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元宏,嘴唇动了动:“大人,您订亲。。。” 李元宏摆摆手打断道:“不提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下次再订,呵呵!” 王雁归眼睛忽然一亮,随即又变得暗淡下来,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我本想自己一人解决,不打扰大人的喜事,没想到。。。还是扰了!” “胡说八道!这事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今日你的小命就交代到那里了,我告诉你,下次你再敢这样一意妄为,我就。。。。。。我就罚你半个月薪俸!”李元宏实在想不出其它的惩罚办法了。 王雁归“扑哧”一笑,脸上恢复少许血色,喃喃道:“我若是死了,你去罚谁的薪俸啊!” 正在这时,外面捕快高声叫道:“李大人,大夫请来了!” “让他进来!”李元宏话音刚落,忽然弹起来挡在王雁归面前,伸手拿起那顶孝帽又戴回王雁归的头上,双手笨拙的左拉右摆了半天,见帽沿将他的头发完全掩盖住了,这才嘘了口气道:“好险!好险!” 王雁归抿着嘴,晓有兴趣的看他在自己头上忙活。 这时,一个抱着药盒的老大夫走了进来,向李元宏行了一礼,也不多言,坐在板凳上就为王雁归把起脉来。后面一群捕快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显然也极是关心王捕快的病情。 老大夫把了半天脉,越把眉头越紧,时不时的还盯着王雁归看半天,嘴里嘟囔着:“不对呀,怎会如此?” 李元宏见此情形,吓了一跳,急道:“他怎么样?是不是很重啊?我求你,一定要治好他,你要多少银子都行!”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说重也不重,只是毒气入体,不过嘛,入体未深,将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还有,这段时日不可再操劳过度,否则便会积劳成疾啊!” 李元宏刚把心放下,哪知老大夫话锋一转又道:“但是,王捕头的脉象很是奇怪,按理,男子尺脉当弱,女子尺脉当盛,可王捕头的尺脉搏而有力,老夫可以肯定,乃内有疾耳。” 什么尺脉盛弱的,李元宏根本不懂,但最后一句却听懂了,就是说王雁归身体还是有病,不由急道:“那怎么办呢?” “无碍!我先开副壮阳补气之药,调养时日后,我再来复诊!”说着话,他从药匣里取出笔墨,画了几笔交给李元宏,而床榻上的王雁归,早已紧张的一脸汗珠了。 ~~~ 订亲自然是没订成,柳叶儿的兄长张志克气得跟什么似的,人家说了:堂堂一个知县,大喜之日却跑的没影没踪的,到末背了一个捕头回来了,这种事随便派个人就行了,你一个知县不嫌掉价啊!最可气的就是,回来时还穿着一身孝服,简直晦气透顶,太不把他妹妹当回事了! 当哥哥替妹妹说话,这无可厚非,李元宏只好傻笑着打哈哈,也不反驳,倒是一边的林刚气得指着张志克的鼻子道:“你知道什么,王捕头与俺家大人那是换命之交,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若是再罗嗦,就把你妹子带回去,这亲咱们退啦!” 一句话,吓得李元宏一把捂住他的嘴,斥道:“这是我订亲,你凭什么退!”赶紧转身对张志克赔礼道:“大舅哥,别生气,我这衙总一向都这样,呵呵,都是我不好,这样吧,过段时间,选个黄道吉日,咱们重新订亲!呵呵。。。” 张志克撇撇嘴道:“堂堂一个知县,连自己的衙役都管教不好,以后我妹子跟了你,能不受他们欺负吗?这亲咱不订了!” 一边的黄挺研也急了,毕竟订亲这事,他是受了李家老伯和自己父亲的托付,当然不愿见到双方谈崩了,赶紧打圆场道:“张年兄,你先消消气,元宏他也是救人心切嘛,你想想,他连一个捕头的都如此上心,心底仁厚自是不必多言了,柳叶儿妹子跟了他,能受委屈吗?” 庄师爷也劝道:“这婚肯定是订的,若是你带柳叶儿回去了,你们那儿的人回怎么想?知道的是元宏不对,不知道的还说是柳叶儿有违闺矩呢!你脸上也挂不住啊!” 这样一个说情一个说理,张志克也就忍下了这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忽然来报,说是那些泥户都聚集在了县衙们口了,足足有400多人。 李元宏纳闷道:“童先生不是已经去拨银子给他们修祖坟了嘛,他们怎么还来闹?”(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开矿争论 李元宏走到县衙门口的石阶上,果然看见下面黑压压一片头戴斗笠的泥户,皱了皱眉头道:“诸位,我已命户房童先生拨出银子,为你等修葺祖坟,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本县能做到的定会尽力。” 还是那位老者越众而出,顿了顿拐杖说道:“俺们想见见王捕头!” “他有病在身,不能相见!”提起王雁归,李元宏就是一肚子气,心道都是你们害的,还好意思来找人家。 老者从身边取过一只竹篮,双手递给李元宏,颤颤道“这是俺们在山上采的百年何首乌,马齿苋,还有鲜生地,您给王捕头拿去补补身子,俺们。。。。。。对不住这孩子呀!” 李元宏接过竹篮看了看,好家伙,跟手腕一样粗的何首乌,都快成人形了,这玩意吃下去,王雁归想不痊愈都难,当下赶紧拱手致谢。 老者欠了欠身继续说道:“俺们今日就从潘崎岭搬走,再也不阻拦开矿了,之前得罪的地方,还望不要见怪啊!” 这话说的李元宏倒不好意思了,想了片刻后,忽道:“你们会不会建码头?” “会啊,大码头不敢说,汾河上的码头还能行!” 李元宏哈哈一笑说道:“这就好办了,你们不用搬出潘崎岭,就在岭北口的河边建一座码头,到时候矿开出来,直接就能运上船,工钱嘛!我给你们每人每天40文制钱如何?” 泥户们愣了愣,都没跟上李元宏的思维,过了半响,那老者睁大眼睛道:“可我们是泥户啊!修码头?那烧砖的泥谁来挖?咱们潘崎岭的砖泥可是好东西啊,况且俺们这段时日不挖泥了,邻县的老买卖就断了,以后再想续上就难喽!” 李元宏点点头道:“以后咱们县的砖泥,不用运往别处了,咱们自己烧砖。” “自己烧?”老者诧异道:“烧砖俺们都会,可是咱们曲沃县用砖的地方不多啊!烧出砖没人买,那不是白搭?” “放心!烧出的砖,全卖给我!”一个主意已经在李元宏脑中形成了。 ~~~ 第二天,矿工们就开工了,朱有良负责矿洞的掘进,候胜负责铺设通风管。 他们以前在汾西开凿的矿洞,大多都很狭窄,有的矿洞仅能容一个人爬进爬出,但是这次不能这样做了,因为这次开矿的技术顾问是——罗蛮蛮。 罗蛮蛮前几日一直悄悄在潘崎岭一带转悠,虽然没有仪器工具,但凭他的直觉,潘崎岭这一带不同于一般的煤区,是一块大杂矿,其中蕴藏的不止煤和铁,很可能还有许多其他金属。 中国的采煤技术他是领教过的,一个矿洞凿下去,一条矿脉就算毁了,一是浪费严重,二是后人再想挖煤就比较危险,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朱有良的采法,那些金属衍生矿就无法利用了,这对于一个德意志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罗蛮蛮坚决要求朱有良按照他的办法开矿,那就是——加宽矿洞,严格按照矿脉的走向进行开凿。 若是罗蛮蛮提出安全方面的意见,朱有良肯定会百分之一百的听从,但是这次,朱有良却一百个不乐意,他知道,曲沃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早一日开出矿来,知县大人的压力就会少一分,但是按照罗蛮蛮的办法来,工程量等于增加几倍。 双方都是理直气壮,谁也争不过谁,最后只好闹到县衙,把这烫手山芋直接丢给李元宏了。 签押房内,李元宏正在和庄师爷、高孟局商量煤的销路情况,就看见两个大高个拉拉扯扯的进来了,不由齐齐愕然。 罗蛮蛮本来鼻子就大,生起气来就跟骆驼一般打着响鼻:“矿洞绝对不能那样挖!这是大大的浪费,你这是对曲沃县的犯罪!” 朱有良脸上的大伤疤本来就醒目,现在更是红的发紫:“这矿洞照你的凿法,8月之前都不能出煤,你是成心给咱们捣乱吗?” 李元宏一下就明白了二人争的什么,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李元宏指着罗蛮蛮说道:“人家朱大哥是什么人,人家在矿洞里呆了多少年了,挖出的煤比一座山还高,人家什么不懂,你连一块煤都没挖过,凭什么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决定了,以后矿洞的事情都听朱大哥的,你别去矿上了!” 众人都是一愣,都没想到李元宏会这样说,尤其是罗蛮蛮,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身后没人,才知道李元宏是在和自己说话。 李元宏这样训斥罗蛮蛮,褒扬朱有良,让朱有良听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走上一步道:“大人,您这话就有些过了,老罗他虽然没采过煤,但人家可是内行啊,尤其给我们画的图纸,那真叫一个周全,按他策划的矿洞,死人的可能性小得多了,您要不让老罗去矿上,那。。。我也不干了!” 李元宏表情严肃的又指着朱有良说道:“我也得说说你,你不就是钻过几年矿洞嘛!那些个矿工兄弟哪个没在矿井下面呆过几年,你若是能保得他们安全,那汾西矿井怎么会死人?要不是老罗,你现在挖的矿洞还得死人,你不是不愿干了吗?好!矿洞的一切都由老罗说了算,你以后也别管了!” 一番话说的朱有良一个大红脸,旁边罗蛮蛮听不下去了,揉了揉鼻子说道:“县令大人胡说八道,朱大哥在井下的经验最是丰富了,一条矿脉的走向,他看的比谁都准,我和矿工兄弟们都挺服他,朱大哥走了,我也不干了,我继续传教去!” 两个人并肩站着,好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般,齐齐瞪着李元宏。 李元宏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忽然指着二人,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俩,刚才不是一个说别人犯罪,一个说别人捣乱吗,现在怎么恨不得把别人夸天上去啦!” 罗朱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咧嘴一笑,只不过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元宏站起来将二人按在椅子上,说道:“其实,罗蛮蛮说的有理!咱们开矿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要为长远打算嘛!但朱大哥说的也有理,县里现在穷的只剩这座县衙还值点银子了!” 这不是废话嘛,没说一样!不过罗朱二人也不再争论谁对谁错了,都在凝神思索着。 朱有良缓缓道:“老罗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加快开凿,又不损坏矿脉!” 罗蛮蛮也歪着脑袋说道:“说到底就是加快开矿速度,现在用铁镐挖是肯定不行,潘崎岭矿洞大多是石质结构,硬度虽然不大,但开凿起来还是很费劲!” 签押房内陷入的沉寂,李元宏也是绞尽脑汁,关于开矿,他懂得太少了,即使在现代,他对煤矿的了解也仅限于:网络上看到哪个煤老板多有钱啦,新闻上报道哪个矿井发生透水事件啦,哪个矿井瓦斯爆炸市长被免职啦。。。。。。等等!爆炸? 李元宏忽然眼前一亮,探身道:“老罗,你会做zha药不?” 罗蛮蛮当即瞪大了眼睛,把手连摆道:“那东西我可不会,你别害我。” 还是庄师爷脑子转的快,立即知道李元宏意思了,随即道:“元宏,你是想炸矿吧,什么叫zha药咱不懂,可我听说泽州的火yao那是出了名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蒸汽机到 哪知罗蛮蛮却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对庄师爷说道:“你们中国的火yao我是见过的,要想炸开一条矿井,呵呵!那得弄。。。。。。一座山的火yao。” “这么多!”在座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庄师爷不知道火yao的威力有多大,平时他好逞能,但在这方面他就只能服软了,想了想说道:“这么多火yao,可不容易买,再说了,火yao容易受潮,真要弄来那么多,全部包上牛皮纸,还得盖几座干燥的大库房,这得花多少银子哪!” 李元宏盘算了一下说道:“若是咱们有座火yao作坊,那就现做现用了,既可以满足大量需求,又能减少花销和运费,库房也可以建的小一些,银子不就省下了嘛!” 一听这话,庄师爷就知道李元宏想干什么了,急忙插口道:“这恐怕得不偿失,咱们之所以想早点开出矿来,就是为了省些银子,早点卖钱,若是建火yao作坊,建库房,请药匠,岂不又得花一笔,不妥,绝对不妥!” 其他众人也纷纷点头,同意庄师爷的说法,童先生说道:“还了日昇昌票号的银子,现在县库里还有不到一千两了,别说建个工坊,下个月给衙役们发薪俸,给泥户们发工钱也不一定够,估摸着维持不到下个月了” 一旁的林刚瞪了童先生一眼,嚷嚷道:“我说老童,你别拿俺们衙役说事,只要跟着大人干,俺林刚不拿银子都可以,下面那帮兔崽子谁敢放个屁,老子揍扁了他!”众人都是哈哈一笑。 李元宏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先不提火yao的事情了,朱大哥,老罗,你们能不能想个办法,不论多少,先采出一些煤,卖点银子再说!” 庄师爷用眼睛瞄了瞄李元宏,心道:“这个黑小子一向执拗,想到什么就要干到底,今日也有妥协的时候了!” 李元宏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罗蛮蛮不再坚持了,想了想道:“可以先不开凿深洞,只在那个大矿洞四周开采,那里的煤风化严重,煤质不好,卖不出好价钱,先出售一些吧!” 朱有良也补充道:“咱们潘崎岭的煤,本是火温高的煤质,卖给工坊、陶窑、铁坊,都能卖个好价钱,风化后的煤,就只能卖给百姓烧灶用了,价钱上差了许多。” 李元宏站起身来说道:“好,蒸汽机这几日就会到,大家抓紧时间,先凿宽矿洞,采煤!” ~~~ 接下来几天,整个县衙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一般,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林刚和那帮衙役全部调往潘崎岭工地,帮着候胜布设通风管道,童先生和所有书吏,全改炊事班了,为矿工们烧水烧饭,忙的不亦乐乎,城里只留下王雁归等捕快,维持秩序,就连李元宏也亲自上阵,和泥户们一起挖泥建码头。 一连五天,朱有良带着矿工没日没夜的干,矿洞已经被加宽到两辆小车可以推进推出了,若不是洞内还有瓦斯和毒气,现在就可以采浅层风化煤了。 而候胜布设通风筒却遇到一点困难,因为是粗竹布设的,曲沃不产竹子,现在去湖南买竹子也来不及,于是高孟局被派到邻县征集粗竹了,他拍着胸脯立了军令状,五日内若不搞到粗竹,他就不回来了,不过李元宏知道他忽悠的能耐,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汾河上的码头修建的还算顺利,现在正是初夏,河水不急,正是建码头的好时候。 因为现在还不可能大规模采煤,码头没必要建的那么大,李元宏的先期目标——只要能同时停泊4艘煤船就够了,所以泥户们先在一处内凹的岸边挖开一大块池塘,留下一道岸作为堤坝,等池塘挖深了,埠头建牢固了,再将堤坝一次掘开,依靠水流将塘底的泥沙冲走,以达到再次加深的目的。 不过这几天,可把李元宏累坏了,他以前哪里做过挑夫啊!连扁担怎么担都不会,但现在也没办法了,县里能站着走路的的人全派上用场了,他挖泥又不会,只能正日和泥户们将挖出的塘泥一路挑走,也算他是废物利用吧! 好容易挑完一担泥,李元宏也不顾朝廷命官的形象了,和几个泥户一屁股坐在泥堆上,端起一只破碗就一通牛饮,旁边一个泥户递上一根烟杆道:“抽抽这个,提神,解乏!” 李元宏接过来就是一口,一下被呛的大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下来了,旁边的泥户们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替李元宏捶了捶背说道:“大人,像您这样当官的,咱还真没见过。” 另一个泥户又从木桶里舀了碗水递给李元宏,说道:“大人,你图啥呢?跟俺们一群泥腿子在一起,水里来泥里去的,我表兄那里的县太爷,跟皇上似的,出门鸣锣开道,黄土铺街,吃的顿顿有肉,那日子过的,啧啧啧,别提啦!” 李元宏喝了口水才止住了咳嗽,哈哈笑道:“顿顿有肉咋啦,你们只要跟着我好好干,过不了太久,我保你也顿顿有肉!” “真的!” 几个泥户眼前一亮,都凑到李元宏跟前:“大人您可不许说瞎话啊!” 李元宏最恨别人瞧不起他,眼睛一瞪:“不信我?咱们击掌为誓!” “好!”那个农户伸出手掌与李元宏连击了三下。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土堆南面一声叫喊:“李大人,苗二当家的已经到啦!” 蒸汽机来啦!李元宏从土堆上一跃而起,跑了下去,只见王雁归已经站到下面了,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苗仁耽。 “苗二当家,可把你盼来了,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快快,赶紧回衙门,我给你接风。”李元宏兴奋的满脸生光,抱拳就是一揖。 苗仁耽上下打量李元宏这一身乌七抹黑的衣服,诧异道:“李老弟,你不是曲沃的知县吗?” “是啊!”李元宏纳闷他为何这么问。 苗仁耽一指李元宏身上:“那您这一身是。。。。。。” 旁边王雁归抿嘴一笑道:“咱们这位知县大人与别处的不一样,没吓着您吧!” 苗仁耽摇了摇头,叹道:“难得!难得啊!” ~~~ 县衙内宅,摆上了一桌酒菜,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让李元宏破费了一笔。 李元宏端起酒杯道:“那么大的蒸汽机,从荫城到曲沃,按理没有一个月是赶不到,苗二当家半个月就送来了,路上定是日夜兼程,大恩不言谢,李某一杯薄酒权当洗尘了!”说着一仰头一饮而尽。 苗仁耽也喝下一杯,沉声道:“其实,这蒸汽机并不打算送来!” 李元宏心里一惊,诧异的望着苗仁耽,心道:你们不是想反悔吧! 看着李元宏的表情,苗仁耽呵呵一笑道:“有些话,咱们只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家父平生最恨朝廷狗官了,听说你是知县后,家父临走时候叮咛我,若你也是那些贪官劣吏,这台蒸汽机就带回去,不过李大人放心,我不会将他带回去了!我还要留下几个工匠,帮你操作这台蒸汽机!” 李元宏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心里一阵感动,忽然站起身来,从床下拉出一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对苗仁耽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报答苗老当家的,这箱玩意,就送给他老人家玩玩吧,比留在我这里有用。”说着从怀里取出钥匙,一捅打开木盒。 苗仁耽见他表情郑重,好奇的向下一望,顿时愣住了。 他看见的竟是一排明崭崭的火枪。。。。。。(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未雨绸缪 下午还有一章,老读者都知道,只要我有,肯定立即给,哪怕临晨四五点爬起来也给,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大伙,嘿嘿。 —————— 火枪,苗仁耽当然见过,也亲手做过,他惊异的是,这一捆火枪与他以往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绿营里的火枪,最先进的也就是两个人使用的抬杠了,其它如土铳、鸟铳,简陋不说,枪身还长,足足有6尺多,而面前的这种火枪,只有尺长,造型看上去也非常舒服,最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般火枪的火门。 苗仁耽伸手取过一枝来,上下端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从哪里点火呢?” 李元宏从木盒下面掏出一包东西递给苗仁耽,他接过来打开一看,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塞入枪筒的火yao包和铁弹,吃惊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是从一群广西来的匪众那里缴获来的!是洋人的玩意儿!”李元宏看到苗仁耽的反应,心里挺高兴,他越是觉得珍贵,自己心里越好受一些,自己欠苗家的债实在太重了。 苗仁耽果真是个铁货迷,一见这好玩意也顾不上和李元宏说话了,直接将火枪摆在桌上,开始拆卸起来,不一会儿就拆成了一堆零件。 他一会儿拿着一个弹簧用手捏了捏,一会儿又仔细端详那齿轮,下意识道:“我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了。” 一句话说的李元宏心里一疼,却又不敢言语。 将近半个时辰,苗仁耽才将火枪放下,抬头说道:“李大人,这把火枪卖给我怎么样?” 晕啊!李元宏踢了踢木箱笑道:“我刚才说了,全送给苗家。” 苗仁耽把手连摆道:“不不不,我苗家又不是绿营,要这么多干什么,只要两把,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洋人的玩意,真是奇妙,你看看这个东西。。。。。。”说着又拿起那弹簧摆弄给李元宏看。 知道他这铁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李元宏赶紧打断道:“苗二当家的,你能不能在我们曲沃开个分号呢?只要你们来,所有捐税全免,要人我给人,要地我给地!” 苗仁耽停住了手,看着李元宏,诧异道:“你们曲沃一没铁矿,二没煤矿,想开分号也不行啊!”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我们很快就有了!” ~~~ 苗仁耽带着火枪回荫城去了,临走时答应李元宏,只要曲沃一旦开采出煤矿和铁矿,苗家铁坊立即调集人手,在曲沃开一家分号。 蒸汽机被运到潘崎岭,经过工匠几天调试,算是可以用了,恰在此时,高孟局的粗竹也运了回来,奇怪的是,李元宏给他买竹子的00两银子,竟然原封不动的交了回来,还拍着胸脯说:“搞点竹子还用花钱,太小看我高某了!”李元宏也乐得省钱,便没再多问。 通风管道很快架设完毕,一端的鼓风囊与蒸汽机轮机相连,另一端的两根风筒直直捅入矿洞之内。 蒸汽机一开动,洞内的毒气瓦斯很快被抽的一干二净,洞外新鲜的空气呼呼的往洞内吹,朱有良拿着火把第一个进入洞底,不多时又安然返回洞口,矿工们齐齐一声欢呼后,潘崎岭矿洞正式宣布——可以开采了。 泥户们已经将码头建好,李元宏当即就雇了一条货船,在每个埠头来回装货卸货,试验表明,这个码头完全可以停泊载货二万斤的大型货船。 于是李元宏连忙打发高孟局,与煤货掌柜范石骅联系,通知他自己有一批煤可以便宜卖给他,高孟局出去三天后,托人捎信回来,说范掌柜听说有煤,高兴的很,因为自打汾西煤矿骚乱之后,晋南煤的产量直接减少了成,其他煤矿因为采煤水平的限制,一时无法提高产量,所以那些煤老板们到处找煤,煤价比以往提高了成多。 至此,李元宏才算安下心来,只等着回头数银子玩儿了。 现在县衙最忙的就是县库,李元宏站在县库门口,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衙役,大声吆喝着:“给我打扫干净点,没用的破烂都搬走,童先生,最好再找十只朱漆大箱子来,否则银子制钱没处放啊!” 看着知县大人的高兴劲,衙役们也兴奋的满脸放光,活干的也格外卖力。 童先生捧着一本帐册,呵呵笑道:“大人,这些箱子肯定够了,就算煤卖了银子,照您花钱的本事,恐怕还没捂热,就花的差不多啦!” 庄师爷站在一旁,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笑道:“我说老童,元宏正发烧着,您这瓢凉水一泼下去,还不把他激的冒烟啊!”话刚说完,他自己的衣角倒是被火星燎的冒烟了,连忙跳起来拍打着。 李元宏哈哈笑着说道:“过两天,范掌柜的煤船就来了,朱大哥那边也出了一百多万斤煤了吧,让他再加把劲,赶在煤船来之前,再出它一百万斤!哈哈!咱们这个月能放开肚皮吃啦!” 这时,一个当值衙役送上来一封信,李元宏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空空白白的,一个字都没有,不由奇怪的问那衙役道:“谁的信?送信人呢?” 衙役答道:“一个穿着像客商的年轻人送来的,他送完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李元宏也不多问,撕开薪俸抽出信笺,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庄师爷凑过去观望,只见一张白纸上写着寥寥几笔:“未雨绸缪。”下面落款是:“即毁,汪百正。” 庄师爷打了个寒战,一把将信夺了过去,放在头顶对着日光看了看,忽然掏出火折子,将信点燃了。 李元宏见庄师爷如此动作,也是一个激灵,低声道:“汪年兄这是通知我早做安排!” 庄师爷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拉着童先生和李元宏一起回到了签押房,顺手就将房门关上,看着李元宏说道:“看来上面又要拾掇咱们了,这次不知会怎么出什么阴招,咱们得防着点,老童,你那里的帐册怎么样!” 童先生也是一脸肃然,说道:“帐册我已重新做过了,保管查不出什么?” 庄师爷松了口气,又道:“现在还有两件麻烦事,其一是矿工们身份,元宏,咱们必须通知朱有良他们,不论什么人问起来,就说是知县大人从逃荒的难民里招募的。其二是开矿,大清律不许官员开矿,必须由商人开办,咱们通知日昇昌票号的顾三和傅大全他们,做上一套假帐,证实煤矿是他们出资开办的。其三是一旦范掌柜的煤船来了,立即将银子存入县库,弥补县库的亏空。” 庄师爷皱眉又想了片刻,又道:“还有老罗,他是洋人传教士,朝廷明令禁止洋人传教,所以这一段时间,不要让他乱跑,老老实实呆在潘崎岭,嗯!能想到的先就这么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李元宏双手一摊:“能想到的都被你想到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童先生也点头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全听师爷安排了。” ~~~ 过了两天,范石骅的三十几条煤船到了,泥户们又充做搬运工,将煤运上船。 一共是50万斤,卖了4000多两银子,差不多也弥补了县库的亏空,至于还差那么几百两——哪个县不差啊,完全补上了亏空反而奇怪了。 庄师爷也将事情安排妥当,县衙里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而在此时,李元宏忽然接到巡抚的宪令,命他即日赶往省城太原,这一下搞得李元宏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巡抚召见 签押房内,那封盖巡抚关防的黄皮信端端正正的摆在案几上,李元宏和庄师爷目不转睛的盯着,过了半响,庄师爷说道:“元宏,拆开吧,你这么盯着也不会把它盯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元宏啐了一口道:“是福是祸都不怕,我是在想。。。咱们能不能造出这么好的牛皮纸。”说着就将信封撕开,抽出信笺来。 庄师爷眼睛一翻道:“你是想银子想疯了,若说纸张,陕西的纸最好,这牛皮纸泡在水里都不会烂,咦?你嘴张那么大干什么?” 只见李元宏看着手里的宪令,嘴巴张的老大,半响都合不拢,一旁的庄师爷不由好奇道:“巡抚的宪令上写的啥?” “让我协理河工?”李元宏揉了揉腮帮子,将信递给庄师爷。 “巡抚给你这么好的差事?你别逗了。。。。。。啊!”庄师爷一看公文,嘴巴也立即张大,一点不比李元宏逊色。 信上只有几句话,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让曲沃知县李元宏前往省城,面议河工之事。 李元宏纳闷道:“这是啥意思?我记得河工是个美差啊!怎么会落我头上?难道是。。。。。。人该发财,挡都挡不住?” “刚卖煤赚了那点银子,瞧把你美的!要说这河工,不仅是美差,还是想不发财都难的差事!我奇怪的是,通常协理河工都是知府道台干的事,很少交给知县,除非仅在曲沃县境内,但是,既然这是巡抚衙门的公文,决不可能是曲沃一县之事!奇怪,真奇怪!”庄师爷拿着信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端倪来。 “该不会是巡抚又想整我吧!顺便又让我去平个乱!然后一个兵都不给我,然后再派绿营暗杀我,然后再通知你们我挂了,然后。。。。。。”李元宏搔了搔头,他现在是被整怕了,发不发财没关系,再搞一回像上次汾西那样的,他心脏受不了啊。 一听这句话,庄师爷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打断道:“你记得那个裴终寿吗?” 听着有些耳熟!但李元宏却记不起是谁了。 庄师爷没好气道:“就是那个被你打板子的孝廉!你到曲沃满共就动用了一次板子,这你都忘了?” “哦!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告农户偷地的举子,嗯,多亏蔡家小子那泡尿,哈哈!”那次断案是李元宏的得意之作,一提起来就兴奋的满脸放光。 庄师爷呸了一口道:“亏你还笑得出,要知道,他兄长是监察院四川道御使。” 李元宏奇道:“那关我什么事,难不成还会把我调四川去协理河工,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能耐!” “自然不会将你调四川去了,但是四川道御使不仅仅只奏报四川吏情,凡是各省贪墨玩忽的吏情,御使都有弹劾之权!” 庄师爷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到贪墨,那是靠不上你,但你要知道,河工是容易捞钱,但若是有人想整你,保管一查一个准,就算你天天守着堤坝,日日跟着开工,也扛不住别人一寸一尺的查,难!难哪!” 看着李元宏的脸色直接由晴转阴,庄师爷心里不忍,只好安慰道:“算算算,尽说这些丧气话,或许巡抚大人真看上你了,给你个肥差也说不定,再说了,既然是协理河工,那这知县的位置还是你的,也就是说,河道开工之地,就在曲沃县上下,横竖都在咱们地盘上,你还怕个屁,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嘛,对不?” 李元宏转过头来,郑重其事道:“好,有你在我心不慌,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 ~~~ 庄师爷早已对李元宏绝望了,再好的美差,到他手里准保变成苦差事,所以死活不去,可哪里架的住李元宏的软磨硬泡,一不小心又上贼船了。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一起倒霉的还有林刚几人。 太原府处于山西中部,汾河从省城穿过,所以李元宏和庄师爷一行省去了沿路颠簸之苦,一条船只用两天就将四个人直接载进了太原城内,下了码头,众人先去寻了一家客栈,安顿完毕就直接找到巡抚衙门了。 门子通禀之后,一个绍兴师爷客客气气的将李元宏迎了进去,在一间偏房落座看茶。 那师爷也是一副好口才,一坐下就嘘寒问暖,然后从沿路风光聊起,一直说到太原城的土特吃食,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李元宏开始还应付的问问答答的,后来干脆闭口不言了,直到那师爷讲到太原哪家青楼姑娘长得标志的时候,李元宏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抚台大人什么时候见我哪?” 师爷脸色一凝,显然对李元宏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满,想了一下道:“抚台王大人有事出去了,这样,你明日再来吧!” 晕!被你折磨半天,人还没见到,李元宏郁闷透顶,只好站起告辞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拜见抚台大人。” 第二日,李元宏继续去巡抚衙门,又被那师爷拉着一通神侃,到末也没见到巡抚,就这样,一连八天都没见到巡抚,李元宏气得牙根痒痒,这不是耍着他玩呢嘛!当即就想打道回府了。 还是庄师爷城府深一些,一把拦住正在收拾东西的李元宏,说道:“我看这事有蹊跷,他王兆堔急匆匆把你唤来,决不是为了耍你玩的,不如这样,咱们去找找汪百正,他给你的那封信,写的不明不白的,倒要问问清楚。” 李元宏一想也是,汪百正就住在太原城内,何不去问问他呢!再说也好久不见了,正好叙叙旧。 汪百正住在晋源巷,经过打听,李庄二人来到城北接近城墙的一处窄巷外,看见一个老婆婆正坐在巷口,就这井水洗衣服,那一盆衣服堆的比她头顶还高一些。 李元宏犹豫了一下,上前打听:“大娘,您知道汪宅在哪里吗?” 老婆婆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李元宏道:“汪宅?这里没有汪宅啊!” 想来是找错地方了,李元宏道了个谢,转身正要离开,忽听那老太婆说道:“姓汪的倒是有一家。” “哦!住在哪里?” 李元宏一喜,又转过身来,正在这时,却听见身后一声叫喊:“娘!你怎么又洗这么多的衣服,我不是说了,不让您去替别家洗衣服的,您怎么就是不听哪!” 李元宏回头一看,立即愣在当场,来者也一个愣神,诧异道:“李大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调虎离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汪百正,只见他头戴一顶半旧青麻帽,将近初夏了,身上还穿着一件棉袄,袄缘处一团团破棉絮绽都露了出来,脚下的布鞋更是露出大拇指头了,唯一齐整点的就是那条辫子梳的一丝不乱。 李元宏简直不敢认了,一个多月不见,汪百正怎么变成这么一身落魄模样,活似河南被水逃荒的难民,哪还像当初去曲沃时的那一身好气概呀。 汪百正看见李元宏的目光,嘴角一抽,苦笑一下道:“很落魄是吧!” 李元宏急忙收回目光,几步走上前握住汪百正的手,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池塘出蛟龙,落魄成英雄嘛,我在京城的时候,混的比你现在还惨,嗯。。。。。。就是现在也挺惨!” 哪知汪百正倒是哈哈一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们好容易来一趟,今日我刚去当铺将官服典当了,得了几两银子,走,咱们去喝酒,我请客!” 这不是寒谄人嘛!人家都混到典当官服的地步了,哪还能打人家秋风呢!李元宏一拍胸脯道:“早就想答谢汪兄,没戴着机会,今日我请客,汪兄别抢哦!” 一句话说的庄师爷只拿眼睛瞟他,心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人拣了一家不算大的酒馆,挑了一间四不靠梆雅间,活计立即端上四个冷碟、一壶汾酒,退了出去。 李元宏正要举杯敬酒,汪百正却低声说道:“李大人,我的信你收到了没?” “收到了!”李元宏看着汪百正表情严肃,心里一凛。 “做好准备了?” 庄师爷点头道:“准备好了,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汪百正这才长出一口气,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道:“这我就放心了,你们这几日肯定被栓在太原城了吧?”见李元宏正要答话,汪百正摆摆手继续道:“你知道巡抚为何不见你吗?——就是为了拖住你,他已经派员前往曲沃,要抓你的把柄了,这叫调虎离山之计!” “啊!”李元宏和庄师爷同时一声惊呼,互相对看了一眼。 李元宏愤愤道:“我与巡抚王兆堔无怨无仇,他为何几次三番要整治我呢?莫非还是因为罂粟?” 汪百正叼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说道:“自然有罂粟的原因,但还有一条,汾河去年发水,今年汾河要治理河道、加固堤坝,监察院的一个御使从京城赶来太原,负责巡查河工,这个御使刚来没几日,巡抚王大人就叫我前去问话了,所以我感觉对你不力,就叫我的堂弟前去通知你了!” 庄师爷插口道:“那个御使是不是姓裴?” 汪百正点头道:“不错,叫裴终福!” “果然是裴终寿的兄长!”庄师爷抚了抚胸口,长嘘道:“幸亏您那一封信啊!” 李元宏这次真是从心底里感激他了,若不是他的那封信,自己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了,但是,再看看汪百正此时的境地,心里一阵难过,关切道:“汪大哥,你怎么会到现在这般地步?” 汪百正呵呵一笑,说道:“候补同知嘛!候补候补,不如老鼠,呵呵,说了不怕你见笑,我候补了五年了,上次,我花了所有积蓄才捞上一个差事,就是去查你的案子,我本想着,凡是当官的,手脚都不干净,尤其是你这样的亲民之官,所以我自信满满的前去查案,只要能将你查办了,我就立即可以补上实缺,哪成想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个大清官,真是。。。” 说到这里,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不约而同的都想起在方家大院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来,三人也都有些激动了,一起举杯相碰,一起一饮而尽。 李元宏放下酒杯,抓住汪百正的手,沉声道:“汪大哥,你放心,我定会让您这补上实缺的!” 庄师爷和汪百正诧异的看着李元宏。 ~~~ 果不其然,当日下午,林刚的手下衙役就前来禀报,说李元宏刚走没一天,又像上次一样,来了一拨人马,直接将曲沃县衙封了,不过也没什么新花样,无非是查查帐册,看看县库,连县城都没出,一口气闹腾了6天,自然什么都没查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日,李元宏刚到巡抚衙门口,那个神侃师爷正巧在门房,一看见他就迎了出来。 而李元宏一见到他,脑袋立即大了一圈,心道再被你抓住神侃一个时辰,我还活不活了,赶紧退了几步道:“巡抚大人在不?不在的话,我还是不进去了。” 神侃师爷呵呵一笑说道:“巡抚大人今日无事,你跟我来。” 李元宏这才长出一口气,跟着那师爷左拐又转,沿着一洼清水池塘,来到一排正房前,师爷进去通禀了一声,出来说巡抚大人正在会客,要李元宏在外面等一会儿。 时间不长,正房里走出一人,只见他身穿一身天青色绸袍,外套一件酱紫色绒褂,腰间挂着一块玉牌子,脚蹬一双黑白相间布鞋,一走一步都是四平八稳的,一看就是一个大官。 李元宏站在池塘边瞄了他一眼,只觉这人非常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略一思索,想起此人的长相与那裴终寿似乎有些相像,莫非他就是那个四川道御使裴终福?也不对呀,他为何身着便服在巡抚衙门出入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与巡抚大人私交甚厚。 神侃师爷出来招了招手,李元宏连忙走过去跟他进了正房。 房内略微昏暗一些,家具摆设统是深深的紫红色,让人觉得心里憋的晃,李元宏睁大了双眼,看见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坐在前面,看来这位就是山西巡抚王兆堔了。 李元宏连忙上前行礼道:“卑职曲沃县知县李元宏,见过抚台大人。” “嗯!你就是李元宏!”王兆堔神态有些萎靡,拿起一只青花白面鼻烟壶,挑了一点在手指上,放在鼻下轻轻一吸,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宏。 “正是卑职!”和这些大官打交道最累,李元宏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一句。 王兆堔向后靠了靠,嘴角挂着冷笑道:“不对吧!本省的所有知县,我都见过,怎么独独没有见过你呢?” 李元宏一下听明白了,每一个知县上任之前,都要来太原拜见巡抚,然后还要拜见布政使,挂了牌之后才能上任,其实也是各个衙门借此刮钱的手段,而李元宏仗着是吏部照发的遇缺即补文书,直接就到曲沃上任了。 要知道走吏部遇缺即补的路子的人也很多,但仍然害怕得罪省城官场,往往还是会在太原拜一遍菩萨,像李元宏这样真敢直接上任的,恐怕就他一个,所以巡抚王兆堔早就对他不顺眼了,这时候说出来刺一刺他。 李元宏呵呵笑道:“卑职长得黑,入不了抚台大人的眼。” 王兆堔一听心里直冒火,按理一般人听见自己刚才的话,早就战战兢兢了,这个小小知县,竟敢嬉皮笑脸的开玩笑? 和这种人不用废话,王兆堔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汾河去年发水,今年必定复发,从现在起,两个月内,你协理河工,负责汾河平阳府段,疏通河道,加固堤坝,务必赶在夏汛之前完工,不过我可把话说前头,若是平阳府今年有一处溃堤,有一村被水。。。。。。哼!你下去吧!” 这么大的一件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李元宏哪里会走,说道:“银子呢?” “已拨到布政司。” “沿岸各县如何会听我一个曲沃知县的话?” “那就不是本抚台该管的事了!”王兆堔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端起茶碗,旁边师爷高声喊道:“送客!”(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被逼治河(更在外有月票否) 李元宏一出巡抚衙门,二话不说直奔布政使司要银子,司部的职官回答倒干脆——必须见到巡抚衙门的照会才能提银子,李元宏只好又赶回巡抚衙门求见,那神侃师爷见到他后嘿嘿笑道:“巡抚大人出去了,恐怕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你再等一段时日,说不定大人提前回来呢!” 好嘛!再等半个月,再陪你磨半个月牙花,我那汾河河工的事还干不干了! 李元宏无奈之极,只好回客栈找庄师爷商量,庄师爷一听脸都绿了,气的牙关紧咬道:“这不是诚心刁难人嘛,银子没有,各县照会文书没有,你是协理,却没有委任主管河工的官员,敢情这事就是拿你一个人开练哪!狠,真狠!” “哪会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嘛!”李元宏嘟着嘴说道。 “好嘛,这贼船我算是坐定了!我说你也真行,河工这样的美差,落你手里也能变成赔本买卖?怪了。”庄师爷气的不去理他,想了半响,忽然一拍桌子道:“这样,咱们分头干,咱俩回曲沃,将县库的银子提出来,先用着,林刚留下来等巡抚,等到后再把银子送去!” “看来只能这样了!” 李元宏当下就写了一封文书,盖上县印交给林刚,以此作为提银的凭证,自己就和庄师爷二人连夜坐船返回曲沃了。 ~~~ 顺流而下,第二日正午赶到了曲沃县衙。 李元宏发愁怎么向童先生开这个口呢,县库的银子得来不易啊!卖煤不说,若不是童先生一分一毫的抠,自己这县衙早就破产了,现在倒好,自己一下就要将所有银子都提走,办的还不是曲沃的事情,人家能不跟我急啊! 看见李元宏一直在户房门口来回转悠,又不进来,童先生收起账本,推了推眼镜道:“李大人,从省城回来啦!是不是担心省里来查的事情?呵呵!没事了,他们什么也没查出来。” 李元宏佯佯的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咱们县里还有多少银子?” “嗯!还有48两,其中1800两是为农户买粮种的,还有400两是准备平抑粮价用的,都不能动,此外衙役和书吏的薪俸还要00两,呵呵!还能剩下400多两,这两个月,县里挺宽裕的!”童先生自打来了县衙,那眉头就没舒展过,这次竟然破天荒的裂开嘴笑了笑,看来是真高兴了。 看着童先生的笑容,李元宏更不敢提银子的事了,抱着一个茶碗坐在那里发呆。 童先生见知县不说话了,又操起毛笔翻开帐册写了起来,正在这时,庄师爷急乎乎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叫道:“元宏,银子提了没,赶紧啊!刚才我算了算,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啊,咱们得抓紧!” “提银子?”童先生手一颤,一滴墨汁溅到帐册上,抬起头来道:“又提银子?提多少?” “全提。。。。。。”庄师爷刚要说话,李元宏一把就捂住他的嘴,说道:“晚几日吧,让童先生再高兴几日!” 童先生站了起来,看着二人这模样,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让我高兴几日?” “他高兴几日,那咱们就得哭一辈子了!”庄师爷将嘴巴挣脱开来,转头对童先生道:“老童,我知道你抠门,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接着就将去省城的实情说了出来。 哪知童先生听完,二话不说,就从案几上拿一页纸,刷刷就是几笔,递给李元宏:“大人,您去提6000两吧!您这是正事,我童某平时再抠门,这时候也不能拖您的后退啊!” “6000两?”李元宏诧异的看着童师爷,“不是说48两嘛!” “呵呵,怕您一看钱多就乱花,刚才骗您的!” “。。。。。。” ~~~ 汾河在平阳府从北到南依次穿过,汾西县、洪桐县、临汾县、太平县、曲沃县等五个县,总长度大约70多里。这么长的河防,6000两远远不够,乘以一百倍,就算60万两扔进去也就跟打水漂一样, 当然,并不是每一处都要修,比如临汾县的河防就不需要,因为那是府治所在,各任知府就算偷工减料,也不敢在自家门口弄鬼,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所以临汾县堤坝一向都比较坚固。 剩下4个县就比较麻烦了,李元宏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丝头绪,一抬头道:“老爷子,你知道谁懂河工?” 庄师爷正在清点银两,头也不抬道:“河工还需要懂啊!泥巴草苇夯结实了,用石头砖块一堆不就成了,是个人就懂。” 跟没说一样!李元宏继续低头思索着,片刻后又道:“那按例,平阳府管理河务的是什么官呢?” 庄师爷已经点完银子,站起身道:“这汾河的河务一直是由河东道管着,驻地就在运城,人家还管着盐法道呢!” 李元宏眼睛一亮,说道:“那如果汾河发水溃堤,他这河东道也逃不过干系嘛,咱们去找他,让他帮咱们想想办法,对了!管盐法道的肯定有银子,说不定还能从他那儿借点出来!” 庄师爷同情的看着李元宏,摇了摇头:“河东道张文览刚刚病退,听说是银子捞够了,回扬州老家享清福去了。” “奶奶的!”李元宏呸了一口道:“那还有谁管河工,这么大一条汾河,我就不信没人料理?怪不得总发水!” 庄师爷又掏出烟杆,一边点火吸烟一边说道:“还有平阳府的河道同知,这个你也别想了,陈知府吃了你的心都有,怎么会让手下替你出主意。。。。。。我说元宏,其他人都靠不住了,只能靠咱们自己,只要保住今年夏季不会溃堤,咱们就算过去了。其实也简单,咱们挨个县跑一圈,只要汾西、洪桐、太平三个知县肯帮咱们,这事就算成了七成,另外那三成嘛,就看天命了!” 那三个糟老头? 李元宏摇了摇头,除了被矿工起义打跑了的汾西知县丁以衡,另外两个,一个是太平县知县戴起元,一个是洪桐县知县陈惠括,一个多月前,李元宏就在知府衙门见过他们,当时知府逼他孤身平乱,这俩老知县没一个站起替他说话的,都是一群官场老痞子,虽说没有落井下石,见死不救他们是当得起的。 但事到如今,不与他们打交道显然是不行了。 李元宏将牙一咬道:“好,咱们先去太平县,我看那个戴起元容易糊弄一些。。。。。。”(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淤地成宝(还更外面) 今天还有一章,也是更在外面。 顺便说一句,老牛算半个愤青,你让我写保大清的书?别逗了! —————— 太平县在曲沃的正北方,一条官道将两县紧紧相连,一进入太平境内,李元宏就让大嗓门带着40多个衙役护送银车沿着官道前行,自己和庄师爷就沿着汾河岸边查看河防。 汾河在太平县的南部也是低于地面几十尺,所以这一块的河防是不用做的,但是一进入太平县中部,地势便急转直下,开始进入河泛区了。 李元宏和庄师爷越走越是心惊,因为一眼望去,汾河两岸,全是河水冲刷过的土地,很多黄澄澄的淤泥大片大片的覆盖在河岸两边,有的竟然宽达数里,可见洪水水势之猛。 而两岸现有的堤坝全部破烂不堪,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溃堤决口,好像城墙上的垛口一般凹凸起伏,这样的堤坝别说挡住洪水,即使连下几场大雨,会不会自己崩塌也很难说。 李元宏呵呵笑道:“好,真好!老爷子,我看咱们那6000两,全扔这儿都不够。” 庄师爷点点头道:“关键咱们还不知道河防的真实用度,我以前在林帅幕府的时候,看过邸报,上面写的耗银数目吓死人,有一年黄河下游堤坝大修,仅徐州到海口一段,就要400万两,要知道那一段大堤是年年加固、岁岁加修啊!你瞧瞧咱们的汾河大堤,何止是大修,根本就得重建啊,这样算来,太平县这一段就得0多万两银子!” 0多万两!李元宏眼睛都直了:“实在不行。。。咱就把县衙卖了!” “。。。。。。” 正在这时,李元宏和庄师爷同时看到前面出现一大群人,人人都拿着铁铲挑着扁担,正在一块堤坝上忙活呢,至于忙些什么就看不清楚了。 李元宏和庄师爷好奇的慢慢走到跟前,却见这两三百人,一个个拿着铁镐铁铲,正在将堤坝上本来就有的溃口一点一点挖开,溃口两边的泥土都很新鲜,显然,他们已经挖了一段时日了。 李元宏一看就急了,这群人不但不修堤,反而大搞破坏,这还得了,连忙上前拉着一个挑着空担往回走的汉子,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挖堤?” 那汉子正累的慌,正好借机放下扁担,说道:“这堤又没什么用,反而挡泥,俺们多挖开几个口子,让泥都能进来。” “让泥进来?”李元宏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庄师爷,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懂。 “是啊!就是让泥进来,去年汾河发水,你看看这一大片,黄色的,全都是漫进来的淤泥,照理今年还要发水,咱们干脆趁着农闲时节,将这处堤坝挖开,让今年的泥多淤一些!”汉子一边拄着扁担休息一边说道。 李元宏好奇的抓起一把黄泥,在手里捏了捏,说道:“这泥有什么用呢?”曲沃虽然也紧靠汾河,但地势较高,很少见过岸边到处漫着黄泥,更没见过有人拿这泥做什么用场。 其他人见那汉子歇下来,自己干岂不吃亏,也三三两两的聚了过来,揉肩膀的,掏旱烟的,席地坐的,纷纷和李元宏搭话,敢情李元宏是给他们创造一个休息的机会了。 一个的汉子坐在地上说道:“这泥可是宝贝啊,咱们太平的地,太贫了,一亩地,好的打个两三斗粮食,差的打个一斗,现在好了,你看这淤泥,一抓一把油,肥的很,这地种上麦,一亩最少也能打5斗,顶普通几亩田了。。。。。。” 他话未说完,另一个插口道:“何止5斗,大前年我种过亩分淤地,打了石麦呢!比种罂粟还来银子呢。” 一个脸上长着一块黑痔的汉子说道:“过了夏汛,咱们赶紧来抢地,不能又被苇上村的那帮家伙抢走了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 李元宏听明白了,原来这淤泥土质肥沃,淤成的大片地种上粮食,比一般田地产粮高出几倍,所以他们掘开堤坝,放水漫溢,人为的扩大淤地,真想不到,这洪水泛滥反倒对农户有偌大的好处! 但李元宏还是有些不明白,也坐了下来,对那汉子说道:“可是,你们如何得知哪年发水、哪年不发呢?辛辛苦苦种上粮食,万一发水,岂不白费劲了?” 农户们纷纷苦笑摇了摇头,脸上长痔的汉子道:“那也没有办法啊,能收一季是一季,这里一季顶咱们平时两三季的收成,唉!就看老天爷的了!” 这才是靠天吃饭哪!这些农户一锄一锄的挖堤,一担一担的挑泥,一亩一亩的播种,为的是随时可能被洪水卷走的那几斗粮食,他们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的苦干,为的就是吃一顿饱饭,真是可悲、可怜! 李元宏站起身,望了一眼大堤,叹道:“若是既能取得淤泥,又能保住这么一大片田地,那该多好!” 几个农户呵呵笑道:“真能那样,咱们做梦都能笑醒了。” ~~~ 李元宏和庄师爷又沿着河岸走了一阵,沿途都能看见大片的黄色淤泥,不时也有掘堤的农户,不用问也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时至下午,二人来到太平县城,大嗓门押着银车已经在那里等候,见李元宏来了连忙上前说道:“林衙总都快急死了,正在前面茶棚等你们呢,对了,汪同知也来了。” 一听这话,李元宏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赶紧进了城门,只见一处街口的烧茶草棚下,林刚鼻青脸肿的坐在那里,旁边汪百正也是脸色难看,二人捧着粗瓷茶碗却一口不喝,好像两尊泥塑一般,倒是旁边还坐着一二十多岁青年人,悠闲的喝着茶水。 李元宏和庄师爷三两步疾走到棚下,一个问道:“怎么回事?”另一个说道:“银子回来了没?” 林刚一见二人,茶碗猛地往桌子上一顿,茶水溅了自己一身,也顾不上擦拭就气乎乎道:“俺一直在太原等着,前天俺去巡抚衙门口,明明见到狗官王兆堔的轿子进去了,俺就拿着您的提银公文要见那狗官,可一个狗师爷挡在门口,硬说巡抚不在里面,俺知道大人您正等银子用,一急就往里面闯,哪知那狗师爷叫来一群狗衙役,把我打成这模样了,临了那狗师爷还说,就是不给银子!” 好嘛,巡抚衙门成狗窝了!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李元宏还是气的浑身哆嗦,一巴掌拍在茶桌上。 哪成想庄师爷却哈哈笑了起来,指着林刚道:“你天天在我面前吹自己武艺高强,也被打成这模样啦?” 林刚瞪了他一眼:“他们十七八个人呢!也就是我,换作你早成肉饼了!” 庄师爷反而表情一肃,说道:“其实你拿不到银子才正常,拿到了反倒奇怪。”转头对李元宏说道:“这河防是要大笔花银子的,首先是出工银,我倒有个办法,能剩下这笔出工银,至于用料的银子,咱们回头再想办法。 李元宏现在也冷静下来了,看着庄师爷的表情,心里一动,说道:“你是说那片淤地。。。。。。”(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联手修堤 说实话,这本书全靠大家推的,老牛真的很感动,没别的话,竭尽全力写好,如果能力有限,希望大家体谅。 这两天写一个感言,这次真的写。 —————— 庄师爷也坐了下来,拿起一只磁碗就是一通灌,放下碗抹抹嘴道:“就是那片淤地,你想啊,只要太平县令将那淤地名正言顺的给了农户们种,让他们修堤坝,那不就容易了,出工银也剩下了。” “好主意!”李元宏也坐了下来,这才有时间对汪百正道:“汪兄,你怎么也来了!” 茶棚老板赶紧又端上几碗酽茶,汪百正递给李元宏一碗,见那茶老板走开了,转头说道:“反正我在省城也无事可做,还不如来帮帮你的忙!” 李元宏喝了一口,呵呵笑道:“我这河工可跟别人不一样,吃苦受累不说,连开工的银子都没有,全靠咱们自己搞钱,弄不好还要丢官,汪兄,你不怕吧!” “废话!害怕我就不来了!你那知县当的别出心裁,连这河工也当的与众不同,有意思!”汪百正呵呵笑道:“我这五品同知跟在你七品知县后面,你不会怕吧!” 众人一阵大笑,笑得茶老板在不远处直搔头。 汪百正笑毕,用手一直身旁的年轻人道:“这就是我的堂弟——汪同生,给你们送信的就是他,听说你们搞的是河工,他也非要来看看!” 李元宏连忙一拱手道:“多谢同生兄送信之恩,没有那封信,咱们真了!” 汪同生早就在打量李元宏了,此时忽道:“你年纪多大?” 李元宏微一愣神道:“一十有八了。” “还没我大,就有这么多人跟着你?连我这眼高于顶的堂兄都对你赞不绝口,呵呵。。。。。。果然与众不同,我也是一个举子,不过不打算继续登阶了,我感兴趣的就是水利治河,研读过贾让的《治水策》、万恭的《制水筌蹄》、刘天河的《问水集》、陈法的《河下答问》。。。。。。”汪同生一口气说了十七八本书名,就连见多识广的庄师爷都被他说晕了。 “怪了!你放着进士不考,偏偏喜欢治河水利,是不是也想弄个河工赚银子呢!”庄师爷见他滔滔不绝的说话,心里顿时有了戒心,哪这么巧,刚办河工就有人上门自我推销了。嗯!人心隔肚皮,他万一是个贪图银钱的家伙,越是内行越容易作假,而且作的天衣无缝,让别人无法察觉。 汪同生见庄师爷这样问,脸色冷了下来,头一歪不去理他。 汪百正一见冷场了,赶紧圆场道:“我们山东济南府济阳县,每隔几年就会被水一次,我这堂弟自幼丧母,就是一年发水决口被洪水卷走的,所以同生自幼就喜欢读一些治水典籍,有陈潢之风啊。” 庄师爷毕竟活泛,知道现在不是考问的时候,当下站起抱拳,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恕我冒昧了。”虽说如此,他却还是不敢完全放心,毕竟这次河工关乎李元宏的前途。 汪同生这才扭过脸来点了点头,算是接受赔礼了。 一边的李元宏一直托着腮帮子没有吭声,这时忽然抬头道:“咱们还可以省下一大笔用料银。” ~~~ 李元宏来到太平县衙,早有衙役进去禀报,不一刻,五十多岁的戴知县亲自跑出来迎接,安顿银车,吩咐杂役准备客房晚饭,那热乎劲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签押房内,戴起元坐在案几边,欠身问道:“贤弟光临鄙县,实令鄙县衙蓬荜生辉哪,呵呵,说起来咱两个县虽是近邻,却一直无甚来往,实在惭愧哪!”这话的意思就是:没事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李元宏呵呵一笑,欠身道:“是这样的!巡抚王大人前几日叫我去了一趟省城。。。”李元宏故意将话的极慢,偷眼看戴起元的表情。 戴起元老眼一亮,探身问道:“巡抚大人召见你?不知所为何事?” 看来这个老知县不知实情,这就好办了,李元宏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是为今年平阳府的河工之事,巡抚大人已将汾河在平阳河段的河防托付与我了,协理河工。唉!我又不懂河工,一问别人,都说戴大人精通水利治河之务,所以冒昧前来叨扰了!” 戴起元这才靠回椅背上,一双鱼泡眼紧紧盯着李元宏,眼神中说不出是嫉妒还是什么,反正狐狸吃不到葡萄大概就是这种眼神。 “那要恭喜李大人了。”说是恭喜,戴起元的表情却一点没有喜气,连称呼也由“贤弟”直接变成“李大人”了。 李元宏呵呵一笑,摆手道:“有什么可恭喜的,河工我又不懂,万一出了差错,那就闹大发了,我就是想来请戴大人一起协理河工,当然,名义上是我,大局还要戴大人撑着。” “请我?”戴起元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元宏,心道:到嘴边的肉,还有人割下一块送给别人? 李元宏按照与庄师爷商量好的,开始忽悠戴起元:“可不是嘛,没有戴大人,这太平县的河防根本不可能开建!” 这倒是的!一般协理河防的都是知府,河东道从来就是一个摆设,分银子的时候记得人家就行了,所以以往的河工,知府一个宪令手谕下来,下面这些知县就得忙活起来,当然,不管是真忙活还是做做样子,总要动一动的。 但是,现在的协理竟然是个知县,那他想调动与他平级的其他知县就不容易了,所以现在李元宏来求戴起元一起协办河工就入情入理了——不是他不想独吞,而是他没能力独吞。 戴起元心里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摇了摇扇子慢条斯理道:“治河之事,本是本县份内之事,自当尽力,只是关于今年的河工,贤弟有什么打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怎么挤银子,如何分银子,李元宏微微笑道:“其实,河工用银大体分为两部分,一为出工银,二为用料银,兄弟有一个想法,可以省下出工银,也能剩下一部分用料银。” 哪知戴起元嘴动皮不动的呵呵笑道:“贤弟还真会替朝廷分忧啊!”言语里显然有些不满了。 李元宏一个错愕,随即想到他是会错意思了,连忙道:“朝廷拨的银子,自是全部用在河工上了,既然拨下来了,兄弟我还真不知道退回到哪个衙门呢!戴大人,您知道吗?” 戴起元闻言,这才恍然,心道他说的省银子,原来是为了剩下银子大伙分啊!随即呵呵一笑道:“愚兄也不知道啊!” 两人心照不宣的呵呵大笑起来。 李元宏止了笑,身子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嗓音道:“今日,我路过汾河大堤,看见淤泥漫布,很多农户凿开堤坝,兄弟有个想法,若是不妥,还望大人勿怪。。。。。。既然汾河之滨屡遭河水侵漫,淤出的田地又是良田,不如咱们将这片淤地分给农户种粮,条件就是——让他们修堤。” 哪知戴起元一听之下,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可,万万不可。。。。。。”(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一章 十年不溃 戴起元本想着,搞河工嘛,随便虚报一点,偷工减料一点,克扣一点,再搜刮一点,那银子就很可观了,没成想面前这个年轻知县更绝,竟然连出工银都要截下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年轻人就是急功近利! 戴起元将手连摆道:“万万不可,你知道不,这是要杀头的大罪,我这太平县沿岸的淤地有万多亩啊!。。。。。。给你举个例子,乾隆朝沂州府知府,将河岸淤地私租给农户,只有6000多亩被拿到大理寺问了个秋后问斩,本来那年天下大丰,按理应该免勾,结果乾隆爷朱笔一挥,人头落地,你说说,咱们若是将万亩全部佃给农户,是个什么结果?” “斩首5次呗!”李元宏呵呵一笑,说道:“哪个说是佃给农户了,我说得是,分给农户种粮,咱们不收一分税赋,仅仅让他们帮着修堤,现在是农闲时节,与其让他们挖堤,不如省下劲来替咱们干活了。你想呀,咱们和沂州府知府完全不同,乾隆恼的是他中饱私囊,咱们这么做,说到底也就是为民谋福。。。。。。嘿嘿!还有一个好处,咱们连饭钱都不用管,这不又省下一笔!” 还省呢!就没见过如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戴起元没好气道:“不成,我没两年就致仕了,再整下如此大案,我的晚节就算毁了,不成不成。。。。。。” 又想银子又胆小,难怪一辈子只当个知县,李元宏心里暗骂一声,却也束手无措了,二人相对无语,过了半响,李元宏忽然说道:“不如这样,这个布告由我来出!” “什么?”戴起元真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又重复道:“你出布告?” “不错!布告上盖我曲沃县的大印!”李元宏自己都被这个异想天开的好主意激的兴奋起来,一挺身子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若要让戴大人担风险,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既然我是河工协理,责任自然由我一力承担!” 戴起元都被气乐了,咧嘴道:“我的县里,到处盖着你的县印,这。。。。。。这也太胡闹了!” “戴大人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咱们这个办法准保万无一失,首先,咱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最近捻子作乱、地方不靖,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作乱?不就是因为吃不饱饭嘛,现在的山西各县,只要平安无事就是好县。” 李元宏见戴起元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其次,咱自个也没有将地租卖出去啊,那贪墨中饱之罪就跟咱靠不上边了。其三,太平、曲沃两县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人多地少,现在你这里一下出了万亩良田,太平县的人地之争不就少多了吗?你的年终考绩不就上去了。” 戴起元已经开始点头了,李元宏心里暗笑一声道:“还有其四,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被人告上去了,也由我顶着呢,布告上的大印可是曲沃县衙的嘛,再说了,咱们这河工完事,得银子的又不光是咱俩,省里上下哪个不得啊,到时候他们怎么查,不定查到后来还得给咱们褒奖呢!” 李元宏话一说完,立即止住了嘴,静静的坐在那里。 戴起元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展开,过了半响终于张开嘴道:“贤弟,你说的都有理,可是。。。。。。” 李元宏打断道:“戴大人也快致仕了,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说起来咱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我走时留下一千两,不算多,等河工完了,其它的再行补上!” 这话说的也够赤裸裸的了,不过李元宏也没办法,现在已经不是玩城府的时候了,一定要让这个贪婪又胆小的家伙尽快下定决心,否则一旦动摇,再想说动他就难了。 戴起元一怔,没想到李元宏将话说的这么直白,脸上微微一红,终于一横心道:“好,你出布告!” ~~~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一张张盖着曲沃县大印的——太平县衙布告,就开始在沿着汾河的三十个几村子里传告了,那些个农户基本都不识字,也没心思看那县印有什么不对劲,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布告里的内容吸引了。 布告里的内容就是李元宏和戴起元商量好的,只要报名修固河堤的农户,都可以得到一亩二分河岸淤地,地面所产,不予收税,直到河水再次漫覆为止。 不过看到布告后,各人的反应皆有不同。 “咱们以前就能种淤地,干嘛还要跑去修固河堤啊!俺可不去!”说这话的是个身强力壮的农户。 “你当然能种上淤地,咱们村谁能打得过你哪,不过现在可不行了,你不去上堤,别人会去,回头人家得了淤地,你敢抢?嘿嘿,反正俺肯定去上堤!”说这话的一脸的幸灾乐祸,显然他以前从没抢到过淤地。 淤地一向都是各村农户争夺的焦点,为此也发生不少械斗,势力小的村子肯定抢不到淤地,势力大的倒是能抢到,但每年没有几十个挂彩的肯定拿不下,而现在,只要肯修堤就能名正言顺的拿到田地,哪个不想啊! 于是大家都抱着这个想法,开始踊跃报名了,每个村的保正那里都挤满了人,甚至颤颤微微的老汉也想替儿孙赚下一块好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非说自己算两个工,拄着拐杖的瘸子也嚷嚷着上堤。。。。。。 见到这种情况,在各村转悠的庄师爷赶紧将布告改成:年满十八,六十以下,四肢齐全,五官端正的男子方可入选。这布告看的李元宏只想笑,因为——怎么看都像现代的征婚启示。 没用两天,太平县的沿河各村就挑选出两万余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身体健壮的好劳力,当然,其中也有走后门的老弱病残,只不过数目极小。 河堤用工已经不成问题了,这两万多人,若是可着劲的干,按期完工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李元宏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用料上了。 ~~~ 戴起元也是老滑头,一拿到银子就开始称病,躲在内宅不肯出来,好在他已经含含糊糊的交待过,现在太平县一切以治河为主,言外的意思就是——以李元宏为主,所以太平县的签押房现在成了李元宏的办公地点了。 这么多人之中,只有汪同生算是内行了(是不是也不一定),李元宏直接问他道:“通常修堤都是用什么料?”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现在想征实一下。 汪同生想了一下说道:“仅仅说到用料,那要看你想保这大堤多少年不坏了!若是仅仅熬过今年,就用泥土一层苇围一层筑坝,若想保得三年,就得用泥土混合砖块,若是想保五年,就得用石料了。当然,这只是笼统之言。” 李元宏听出汪同生的言外之意了,看来他是有不同的想法,点点头道:“那就先不谈用料了,如果这道堤坝由你来建,你会怎么干?” 李元宏诚恳的态度令汪同生很是满意,转头对庄师爷说道:“给我那纸笔来!” “凭什么我去拿!”庄师爷对这个一身傲气的汪同生一直有些反感,仰着脸就是不理他。 李元宏一笑,走过去捧来一方端砚,磨就一池现成的墨汁,又拿来几片宣纸衬在书案上,笑道:“庄师爷这几日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呵呵,你别介意。” 汪同生也不多言,拿起纸笔就画,李元宏凑到跟前看着,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汪同生将宣纸拿起吹了吹递给李元宏。 一边庄师爷也耐不住性子凑到跟前看,一看之下,不由惊道:“好记性!” 原来这样图上,将汾河太平县沿岸的地形都画的明明白白,哪里有弯,哪里有洼,哪里有丘,哪里有滩,全都清清楚楚的标了出来,当然,也就是这张宣纸不够大,否则汪同生恐怕还能画的更详细一些。 对庄师爷的夸奖,汪同生也不在意,指着图上一块说道:“若是我主持建坝,会在这里建一条坝,只为束水之用,也就是将水约束在坝内,名叫缕坝,这是第一道防水线。”一面说着,一面用毛笔在那里画了一道。 “这是第二道防水线,名叫夹坝,为的是加固缕坝之用。第三道谓之遥坝,这是主坝,洪水骤涨,就靠它来阻挡,最后一道名叫格坝,这也是最后一道防水线,一旦连它都溃了,洪水就势不可挡了!” 庄师爷看着那四道毛笔描成的黑线,吃惊道:“要建四道堤坝?” 李元宏也是一个心思,他本想着,建坝嘛,只要在现有的堤坝上修建一条又厚又坚固的就成了,怎么会这么麻烦要建四道堤坝?那就是说——用料的费用几乎就要乘以三倍了。 汪同生看着二人吃惊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要问你,是想保得大坝一年,三年,还是五年,若是五年,不但用料不能省,还要将这四道大坝全部修齐,我看了一下,劳力现在已经足够,关键是用料。” 庄师爷想也不想道:“只要能熬过今年就行,管他三年五载的。” 而李元宏却放下宣纸,一声不吭的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屋内的空气一下凝结了,庄师爷瞪着眼睛看着李元宏,心都提到喉咙眼了。生怕李元宏发起傻来忽然冒出“五年”二字,因为他一旦决定了,很难改变! 而汪同生却微笑的看着李元宏,也不作声。 过了一柱香的时辰,李元宏忽然站定,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前面的墙壁,斩钉截铁道:“十年不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二章 洪桐县人 庄师爷一听,直接摊在椅子上了,颤声道:“十年!十年!” 李元宏一转身,看着汪同生道:“那些农户,种地不容易,布告上说只要河水不泛,他们就可以一直种下去,戴起元也不能反悔,所以我想保这大堤十年不溃,不知汪兄可有办法?” 哪知汪同生并没有回答,抬手正了正麻皮帽,又将衣襟衣摆展展,双手抱拳,对着李元宏就是深深一揖。 李元宏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赶紧伸手托起汪同生,诧异道:“汪兄这是干什么!”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汪同生呵呵一笑,还是没有回答李元宏的话语,而是说道:“想保大堤十年不溃,眼光就不能仅仅限于这太平县了,应对整个汾河全盘规划,不过,大人这次的河工只在平阳府,那我就在平阳府想想办法!” 说着话,汪同生又取过一张宣纸,寥寥几笔画下汾河在平阳府的大致走向,然后指着图道:“治水重在下游,平阳府在汾河入黄的最下端,正好是治河的好地段,我认为,从汾西到曲沃,应该采用一泻一通的办法。” “一泻一通?”李元宏想了想道:“是不是一面泄洪,一面疏通河道。” 汪同生点头道:“不错!汾河之水,水质浑浊,一斗河水,其中泥沙达三到四升,水性极悍,所以一旦发洪,水势一发而不可挡,常常冲垮堤坝,古人治河有两种办法,其一,束水冲沙,就是将堤坝修的极窄,加速水流,认为这样不但可以防止泥沙沉积,还能将河底的淤泥冲走。。。。。。” 庄师爷忽然打断道:“那不是挺好的,泥沙不沉积了,河道还能加深,岂不是永远不会溃堤了!真是好办法!” “外行人说外行话!”汪同生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庄师爷瞪眼睛,继续说道:“束水冲沙,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却不行,因为堤坝修的太窄,坝壁受到的力度就更大,一旦水势骤起,很可能坝毁堤溃,况且,河水太深,上层水流急,而下层水流缓,根本不能起到冲沙的目的。” 李元宏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因为他知道,曲沃县一个最大的隐患就是水,水大的时候发生洪涝,无水的时候又发生旱灾,自己虽然已经完成了租佃改革,但土地贫瘠,亩产低下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农户们还是靠天吃饭,一旦发生大规模灾情,那自己就束手无策了,所以一定要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 只听见汪同生继续说道:“古人的第二条办法正好相反,那就是——分流分洪,不筑或少筑堤坝,多开支流,引入湖泊之中,如此一来,河湖相间,水势减缓,也就无所谓洪水了。” 庄师爷正想喊一声“好办法!”,忽然想起刚刚才被数落,连忙闭住了嘴巴,暗叫一声“好险”。 汪同生看了庄师爷一眼,心道这次你怎么不喊了,却见庄师爷嘴巴紧抿,显然是极力忍住了,不由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分流分洪其实也不可取,因为一旦放弃堤坝,水势一缓,泥沙就会沉积下来,河床便会越来越高,到时候,固然是没有洪水,但恐怕处处皆为鱼鳖之地了。” 李元宏点了点说道:“再说了,这平阳府地窄人稠,哪里来的大片湖泊呢!汪兄,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从汾西到曲沃,坝体不能筑成四道了,而要改为三道,一道缕坝用来束水,将水位提高,坝体上开出一个个缺口,根据水位的不同,调节泄洪的水量。第二道主坝,开出高低不同的缺口,用以泄洪,第三道格坝,用来和主坝形成一条沟渠,用以疏导水流。” “这样一来,不论水位高低,既可以起到减缓上层水流的水势,不至于溃坝,又可以加速下层水流的流速,不至于沉积泥沙,此谓一举两得也。” 汪同生说的自己也有些兴奋了,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就是一大口,两眼放光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听明白了,汪同生的办法就是:沿着整个汾河堤坝,每隔一段就开出一个缺口,就像城墙上的垛口一样,只不过这缺口有高有低,根据水位来调节水量,从汾西到曲沃这70里地,等于处处都可以分洪,而且分出的洪水自成一渠,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啊! 但是这与李元宏想要达到的目的还有一段距离,因为他不但想要抗洪,更想利用汾河的水,泽被两岸的所有农田。 见李元宏半响不语,汪同生诧异道:“大人认为有何不妥之处吗?” 哪知李元宏想了一下,也拿起一张宣纸,用毛笔粗粗的画了几下,递给汪百正道:“你看这样可行否?”他想到的就是现代的分水闸。 汪百正一看,大吃一惊道:“每个缺口都开到地面?” 李元宏点头道:“不错,每个缺口都用一根根长条木板挡着,水位低的时候,木板从上到下多抽出几根,水位高的时候,少抽出几根,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缺口都有水流出,将这这引出堤坝,还可以灌溉两岸农田。” “好法子!”汪同生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李元宏的肩膀说道:“咱们就这样干!” 一边的庄师爷愤愤道:“好法子,花银子的好法子!” ~~~ 要想保住堤坝十年不溃,通常是全部采用石块筑堤,但是现在,因为采用了这种沿途分水的办法,只要用石料、砖块混上泥土就可以了,其中石料只能花银子买了,没有别的办法,而砖块,李元宏倒是想到了省钱的办法。 曲沃县的那些泥户不是都会烧砖嘛,他们害怕烧出砖卖不出去,现在好了,无论他们烧出多少砖,李元宏都可以全包了,反正是自己人,拖欠一点银子也没问题。 于是李元宏让林刚火速赶回曲沃,通知那些泥户即刻开始烧砖,反正烧砖用的泥巴和煤都是现成了,至于砖窑那就更简单了,那批矿工开十几个砖窑不跟玩似的。 一旦砖烧出来了,就让高孟局去请范石骅,用船装运到太平县就行了,曲沃和太平县走水路很近,几个时辰就是一个来回,所以租十几条船足够了,至于租船的银子嘛,也先欠着吧。 时间紧张,林刚回去置办烧砖的事宜,而太平县这里也不能闲着,兵分两路,汪同生负责指挥农户们前期开挖槽渠,将挖出的泥土运到堤坝上夯实了,作为堤坝的基础。而汪百正则负责置办石料,再将石料运往工地。 李元宏和庄师爷一见太平县的河工进入正轨了,即刻坐船前往上游的洪桐县,因为要想在两个月内将汾河沿岸的堤坝全部修好,几个县必须同时进行。 ~~~ 进入洪桐境内了,庄师爷脸色郑重的对李元宏说道:“恐怕这洪桐县不容易对付了!你得有些准备。” 李元宏心情正好着呢,对庄师爷的话没有在意,随口道:“洪桐县知县就是陈惠括,我看还没太平知县戴起元精明呢!上次在平阳府,陈丹铭一句话就吓得他屁滚尿流,好像并无什么主见。你想啊,戴起元都被咱们兜转了,那陈惠括就更不在话下了。” 庄师爷呵呵一笑道:“我说的不是陈惠括,而是洪桐县的百姓。” “百姓?”李元宏有些纳闷,百姓有什么难对付的,老百姓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只要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他们还不屁颠屁颠的跟着你干嘛! 庄师爷一拍李元宏脑袋道:“你没听过戏啊,苏三起解那一段!”一边说着,一边甩着袖子唱上了:“洪—洞—县里~无好人哪。。。。。。” 庄师爷显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那一嗓门唱的——后面摇橹的船夫差点掉河里。 李元宏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庄师爷说道:“你以为我傻啊,人家苏三唱的是洪桐县衙里无好人,到您这儿怎么改成洪桐全县无好人啦!” 后面那个摇橹的船夫也跟着哈哈大笑,一边摇橹一边道:“客官恐怕不知,洪桐县人确实很难缠。” 正说到这,忽然听岸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人抬头一望,齐齐傻眼了。 只见岸边热闹非凡,几百个农户手拿锄头扁担,正打的热火朝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三章 活人死人 那船夫正说洪桐县人难缠呢,这儿就看见一群农户群殴了,还真是配合!李元宏和庄师爷不由互相对看一眼,齐齐向船夫投去赞同的目光。 最开始,船上二人还晓有兴趣的看热闹,可过了没一刻,二人眼睛就瞪直了,那群农户是真下狠手啊,不论铁镐还是扁担,照人脑袋上就招呼,不少人被打的满脸鲜血,更有几个捂着头倒在地上,被混乱的人群踢踩着。 “这么大仇!不会是抢了人家老婆吧!”李元宏吃惊的望着岸边。 身后的橹夫叹了口,慢下橹头道:“还不是因为水嘛!哪年不死几个人。” 李元宏点了点头,看来是为了抢水,山西的水极为匮乏,但庄稼没了水,就好比男人没了腿,农户们把水看的比命还重要,所以每个县几乎都有这类事发生,不过嘛,打得这么敬业的倒是头一回看见。 橹船晃晃悠悠的前行着,群殴的人群即将离开视野了,正在这时,忽见岸边的堤坝上窜上一群手拿水火棍的衙役,人数大约一百多人,后面又紧跟着二十多个腰挂刀鞘的捕快,一百多号人呼呼啦啦的向斗殴的人群冲了过去。 看来是洪桐县衙出面平息骚乱了,李元宏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那陈惠括还没老糊涂,这么快就派人来平息骚乱了,做的好!” 那橹夫也不摇橹了,站直了身子观看着,片刻后道:“这场架没打多长时间哪,洪桐县衙离这里那么远,衙役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奇怪!” 李元宏说道:“或许殴斗之前县衙就得到消息了,所以及时赶到的。” 庄师爷却摇了摇头,缓缓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三人正说话的当口,只见那群衙役捕快已经跑下堤坝了,堤坝下的人群正打的难分难舍,浑然没有注意到衙役,只有个别几个看见了,扔下扁担就跑。 但是已经晚了,衙役们排成扇形奔了上去,很快便将农户们围了起来,奇怪的是,他们也不出言喝止,反而操起棍棒打了起来,而那二十多捕快也纷纷抽出腰刀,看见敢于反抗的农户直接就用刀砍,虽然不是往死里劈,却也是刀刀见血。 按理说,农户们的人数比衙役们多,若是奋起反抗,不见得就落下风,但由于事发突然,加上他们自己正打得起劲,这一下就被打乱了,而最要命的是,打他们的毕竟是官府的人,除了几个被打的吃痛不住的农户偶尔格挡一下,大部分人不是抱头蹲在地上,就是寻机逃跑。 李元宏皱着眉道:“天下胥吏都一样,对百姓这么狠!咱们上去看看。” 庄师爷一瞪眼睛道:“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管这闲事干嘛!”说完一招手,让橹夫加快摇橹驶离此地。 过了小半时辰到达一处集镇,二人付了船钱上得岸来,先找了一家面馆要些吃食,顺便也歇息片刻。 二人狼吞虎咽吃完,庄师爷抹了抹嘴道:“我看洪桐跟太平差不多,还照你诓戴起元的那一套,将河边淤地分给农户。” 李元宏连连点头:“我看你也想不出新鲜玩意了!” 正在这时,街边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只见四个一身血迹的汉子,拽胳膊抬腿的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街面上狂奔而过,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粗布碎花衣的女人,一边大声嚎哭着,一边跟着小跑,估计是那伤者的婆娘,而两边街面上的人显然都认识这几个,七手八脚帮着一起抬。 一群人跑到不远处一个草棚下面,一个汉子也顾不上擦拭前额的血,大声叫着:“二婶,你别尽哭啊,快去叫大夫!” 那女人擦着眼泪,茫然的看着那汉子,看来是吓傻了,不知道该干什么,旁边一个汉子见状,骂了一句“婆娘干不成事。”拔腿冲进对面的药房里喊大夫去了。 过了半响,汉子带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郎中跑到草棚下面。 那郎中二话不说,对身后大声叫道:“快拿棉布来!”药房里的活计赶紧捧着厚厚一叠棉布跑来交给郎中,只见他一把撕开伤者的裤子,将棉布死死压在伤口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团长布,三下两下的将伤者大腿上的伤口包了起来,对一边的汉子说道:“用手压住,使劲压!” 旁边汉子赶紧双手压在棉布上,郎中这才腾出手来,一探伤者的鼻息,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死了!” 话音一落,周围人都是一愣,片刻后,那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一下扑到在伤者身上拍打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丢下俺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俺跟你一起去了吧。。。” 旁边的四个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景,显然都吓傻了。 那郎中擦了擦手,对女人说道:“我说李家嫂子,人已经死了,哭也不是个事啊,快准备后事吧,有什么难处,乡里乡亲的都会帮几个的。。。” 这一劝倒好,那女人倒是不哭了,转头就对四个汉子叫喊着:“都是你们害死俺家男人的,硬拉着他去抢水,现在他死啦,你们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啊,俺和你们拼啦!” 说着话,那女人发了疯似的扑向那个头上带血的汉子,又是撕扯他的衣服,又是捶打他的胸口,最后好像还不解气,干脆张口就咬。 那汉子不但不逃走,连躲闪都没有,任凭女人在自己身上撕咬。 李元宏一听见“抢水”二字就上心,起身走了过去,而庄师爷知道他又要找事了,赶紧跟在后面。 那郎中见闹得厉害,摇了摇头,将伤者的脑袋正了正,又将四肢拢了拢,当他触及胳膊的时候,忽然一愣,赶紧伸出食指按在伤者的脉搏之上,可旁边太吵,郎中皱了皱眉,对女人喊道:“别叫了,李二哥或许没死!” 这一声比什么都管用,那女人正咬的发狠,一听这话,立即松开口扭过身来。 郎中探完脉搏,又探了探鼻息,摇头道:“怪了,没有鼻息,却还微有脉搏?这到底算死人还是活人呢?” “当然是活人了!” 人群分开,李元宏挤了进来,二话不说就上去蹲了下来,双手忽然一压伤者的胸口,嘴巴凑到脸上。 郎中吓了一跳,一把推开李元宏叫道:“你干啥?” 看见李元宏的举动,众人也是一滞,纷纷暗想:这人什么毛病,人都死了,他还使劲压死人胸口,自己是个大男人,却去亲一个死男人的嘴巴,莫非他是什么邪教的?吸人魂魄? 原来,李元宏听那郎中说伤者还有脉搏,就知道伤者肯定是伤痛过渡,处于假死状态了,也就是还有心跳,没有呼吸。他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淹死的人没有呼吸了,可以积压胸口,然后强制其呼吸,或许能挽救生命,所以他就想用这个办法试试。 李元宏被推倒一边,却没一丝气恼,对那郎中说道:“反正他也快死了,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救活他!”说着又凑了上去。 郎中见他说的认真,一点也不像心智有损之人,况且自己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真有奇事发生呢。 想到这里,郎中也不阻拦,对周围众人说道:“让他试试!” 没人阻拦了,李元宏连忙上前,回忆着高中课堂上学到的急救办法,一手捏住伤者的鼻子,嘴对着嘴吹气,见到伤者的胸廓膨胀起来了,才松开他的鼻子,双手放在胸口上连压几下,然后接着吹气。 庄师爷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那次矿洞中罗蛮蛮的那张臭嘴,下意识的连呸几口:“真恶心,和男人亲嘴,难道他上瘾啦?” 过了片刻,伤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李元宏急得满头大汗,难道自己的方法不对?不能吧,课堂上就是这么教的啊。 李元宏忽然灵机一动,对庄师爷叫道:“快,用你的火折子烫他!” 庄师爷正恶心着呢,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那郎中却看见伤者眼皮一动,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照着伤者腋窝就是一刺。 只看见伤者嘴唇一抽,眼睛睁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四章 我是神医? 伤者嘴唇一抽,眼睛慢慢睁开了,虽说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可周围的人却齐齐发出一声惊叹——“起死回生!神医啊!”声音大的震得李元宏耳朵“嗡“的一声。 那郎中见状一下跳了起来,向对面的药店里大喊道:“快准备热水,二钱当归、一钱熟地、半钱阿胶煎药,黄地、何首乌衬锅。”说完转头对头上带血的汉子喊道:“崔大福,快把李二哥抬回我的药房,一定要捂着他的伤口,不能再失血了!” 四个汉子也是喜极了,齐齐向李元宏一抱拳,抬着伤者就跑进了药房,那婆娘也紧跟进去了。 郎中站起身来走到李元宏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李元宏知道他要大大感谢一番了,微微一笑,胸口一挺站得笔直。 哪知那郎中忽然一伸手,一把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别走,刚才你是咋弄的?” 李元宏一听就晕了,心道这郎中也挺有个性,还讹上我了,赶紧挣脱手臂道:“一点小伎俩,不足挂齿,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拉上庄师爷就走,说起来他倒不是不肯说明,而是他根本就不会说。 郎中一下就急了,再次追了上来,双手一伸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一脸的大义凛然,看那架势是“想走先得从我身上踩过去。” 庄师爷瞪了李元宏一眼,意思是:惹事吧,看你怎么办。 李元宏眼睛一转,嘿嘿笑道:“说也无妨,只是我这可是祖传的玩意儿,不能白说的,嗯。。。50两银子吧!” 这是清朝,凡事都怕沾上“祖传”二字,一说到祖传,意思就是决不能外传,一般人也就不会纠缠了,不过李元宏看这郎中的执着劲,不是一般人啊,干脆自己明码标价,反正他一个小镇上的郎中,能有多少钱,拿不出来就怪不得别人喽。 旁边庄师爷闻言呵呵笑着,暗竖大拇指——高。 郎中一愣,双手耷拉下来了,略一犹豫,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牙关狠狠一咬,直接塞到李元宏手里说道:“这是100两,全给你,这下你总能说了吧!” 李元宏吃了一惊,100两是个什么概念,能买十几亩地,他怎么拿得出来呢!天哪,大学时我要学的是医就好了,这银子也太好赚啦! 郎中见李元宏发楞,一拍前额道:“看我这脑袋,祖传的医术怎么能在这里说嘛,来来来,咱们到我的药房,慢慢说!”说完也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拉着李庄二人进了药房。 李元宏一面走着一面想怎么忽悠他,等进了药房,只见一个活计正在那里扇火煎药,伤者躺在一张草塌上,旁边四个汉子和那婆娘守在一边,一看见李元宏进来,都是一片感激的目光。 郎中一拍活计的脑袋斥道:“笨蛋,补血汤只能用文火慢慢熬,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长记性!”说完,蹲下来将炉子的风门拉小,拿筷子挑开药锅看了看,然后走到伤者身边把脉。 李元宏见他忙活顾不上自己,便踱着步子的环视了一圈,只见这个屋子药房不像药房,医舍不像医舍,还真是简陋,桌椅板凳上的红漆被磨的脱落殆尽,药架上的几个抽屉已经破烂不堪,唯一顺眼的就是那捣药的铜槽,光滑明亮的,应该值点钱。 这边,郎中看完伤者站起身来,对那婆姨说道:“刀没有伤到要害,只是血气有损,不碍事的,我给你开个方子,抓十几副药,慢慢调养,估计一个月就能痊愈了。”说完回到药柜前,拿起纸笔写下药方交给活计,活计连忙照着方子抓药。 “陈郎中,多少钱啊!”婆姨听说自己丈夫没事,顿时喜出望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串制钱,犹豫了一下,又从头上拔下簪子,双手递给郎中。 那郎中微微一笑,没有接簪子,而是将串钱拆散了,取过五枚,将其余的递还那婆姨道:“拿这么多干嘛。我这方子又不值钱,五文就够了!” 五文!还有这么便宜的药?李元宏闻言,探头看那铺在药柜上的一张张药纸,只见每副药里都有一层厚厚党参片,别的药值不值钱不知道,至少党参就不止五文钱,这点制钱——最多也就能买根党参毛。 婆姨显然不懂行情,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将制钱小心翼翼的串好了放回怀里,又是恭恭敬敬的一躬。 陈郎中这才有时间对李元宏说道:“二位久等了,鄙姓陈,单名一个恭,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不敢当,李元宏!” “庄铁莲!” “李兄,庄兄,咱们内屋里说话,还要讨教神技!”陈恭一抬手掀开门帘,将二人让进内屋落座沏茶。 刚一坐下,李元宏就将一百两银票一举,呵呵一笑道:“陈兄,你那党参好便宜,五文钱就能买那么多,这样,100两我全买了!” 陈恭一愣,接着哈哈一笑道:“那也分卖给谁呢,那些泥腿子农户嘛,五文就够了,二位贵人嘛,卖的少了就成了瞧不起你们了,哈哈哈哈!用茶,用茶。” 李元宏也是哈哈一笑,心道这人和我对脾气,不错。 陈恭紧接着探过身,神秘兮兮道:“神医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庄师爷刚喝了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连忙用袖子擦着嘴,哈哈笑着对李元宏说道:“跟你一起几个月了,没看出来你还是神医,以后我可省下问诊钱喽!” 李元宏瞪了一眼,知道以后庄师爷又拿住自己一个笑柄了,赶紧对陈恭道:“我是神医?那个。。。陈兄,实话对你说,我根本不会医术!” “啊!那我刚才明明见你将死人救活的!难道是我眼花?”陈恭一百个不相信,心道银子都给你了,还不打算教我啊! “不不不!救人是真的,那个。。。。。。唉!怎么跟你说呢!”李元宏见他“学艺”心切,实在不忍心了,索性实话实说了:“那是急救的办法,每个人都可以学会的。。。。。。” 李元宏搜肠刮肚的将那点少的可怜急救知识讲给陈恭听,什么心脏啊,什么呼吸啊,什么假死啊,反正他不讲还好,一讲陈恭更糊涂了。 讲到最后李元宏自己都糊涂了,而陈恭得出一个贻害无穷的结论就是——凡是看见死人千万别相信,按按胸口吹吹气,死人也能变活人。 看见陈恭那茫然的表情,李元宏老脸一红,将那一百两银票在手里捏了捏,心疼的往桌子上一拍道:“银子你拿回去吧!” 陈恭一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可以,说好的就不能反悔。”听这话的意思,他还真觉得自己亏啦。 旁边庄师爷呵呵一笑,说道:“收下吧,我看你这人不错,少收穷人药钱还瞒着人家,对胃口,咱们交个朋友吧!”其实庄师爷还没高尚到那个程度,因为从这抢水的事件上,他看出了一些端倪。 李元宏还是比较单纯,一听庄师爷这么说,感动的一塌糊涂,心里顿时就为以前背地里总骂他精明鬼而懊悔不已,也说道:“这些银子你拿着也是接济穷人,收下吧,说实话,我也没教你什么,对了,那些农户们为何打的那么厉害,其他县里也没见过啊!” 陈恭想了一下,说道:“我也觉得奇怪,这个事情还得问问他们。”说着一挑门帘喊道:“崔大福,你们进来坐一下。” 那四个大汉还没走,听见喊声陆续走了进来,陈恭又沏了四碗茶递给他们说道:“往年抢水也没见你们闹得这么凶,今年是咋回事啦?” 那个头上带血的就是崔大福,喝了一大口茶说道:“咱们也不太清楚,俺们村保正说县衙徐师爷这次肯定帮着着俺们村,让俺们放心大胆的和下水村斗一斗,你想啊,下水村前几年总欺负咱们,打了几架都是俺们吃亏,这次县衙徐师爷给咱们撑腰还怕什么,所以俺们所有人都拿上家伙了,还怕人数不够,连镇上的十几个都叫上了。可没想到,俺们正打着呢,那些衙役一下就把俺们包饺子了,李二哥还被他们差点砍死,俺们几个趁乱好容易跑了出来。。。。。。对了,下水村的人也都被抓了,奇怪啊!” 庄师爷听完,呵呵一笑道:“好个陈惠括,挺会搂钱啊!” “搂钱?”屋内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庄师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五章 河工受阻 “不错,就是搂钱!”庄师爷得意的环顾一圈,清了清嗓子道:“我猜,你们知县老爷最近挺缺银子吧!” 几个农户摇了摇头,都道:“这俺们哪知道!” 倒是陈恭想了想说道:“陈知县缺不缺银子不知道,但县丞吴南生最近应该很缺银子,听说他马上要娶个二房姨太了,又在城外买了一大块地,准备建宅子。” 庄师爷一拍大腿道:“那就对了,估计是这个吴县丞搞得鬼!有两个疑点,其一、你们想啊,农户殴斗,县衙管不了那是没办法,哪有支持挑唆的道理?我敢肯定,和你们打架的下水村也被人蒙骗了,他们肯定也以为县衙支持他们呢。第二个疑点,你们刚开始打,县衙人就来了,不但不喝止,反而抓的抓打的打,呵呵,我敢肯定,过不了几个时辰,就有县衙的人到你们村上要赎银了,不交赎银就不放人。” 那崔大福气得一跺脚叫道:“骗俺们去打架,他们背后下刀子,兄弟们,咱们去县衙告那狗县丞去!” 庄师爷摇摇头,呵呵笑道:“你们告到知县那里有什么用?那么多衙役捕快被调动,知县会不知道?要么是他管不了,要么他干脆和县城穿一条裤子。” 四个汉子绝望的看着庄师爷,说道:“那俺们该咋办,村里的兄弟们都被捕走了,得救他们出来啊!”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李元宏忽然一拍桌子,沉声道:“我现在就去县衙!” “你!你去能干什么?”陈恭诧异道:“对了,还没请教二位是干甚的?” 李元宏站起身就往外走,随口道:“我是曲沃县县令!” “啊!” ~~~ 李元宏一个人来到洪桐县衙,经衙役禀报被请了进去。 刚进内院,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紫麻花马褂的男子就迎了过来,一见到李元宏就是一揖:“我就说嘛,早上喜鹊叫,必有贵人到,看看,贵人这不来了嘛,哈哈哈!未能远迎,李大人请勿见怪啊!” 这人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油痞子,李元宏最是厌恶这种人,但也不能失礼,只好抱拳道:“哪里,我可不是贵人,敢问你家老爷在哪里?” 这人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说道:“呵呵,陈知县不在,我是洪桐县丞吴南生,大人若是有何公务,和我说也是一样!” 那个吴县丞就是他呀,李元宏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此人窝颧脸,鹰勾鼻,薄嘴皮,眼眶小而眼珠灵活,是那种脑筋转的快、什么都敢狠心干的角色,看来不容易对付。 李元宏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门子说知县老爷在里面,带我进来的,你怎么又说不在呢?” 吴县城连说带比划道:“我还能欺瞒大人不成,老爷早上就从后门出去办事了,门子没有看见,呵呵!大人一定要找陈知县的话,过两天再来吧!” 李元宏的直觉就是这个吴县丞在说谎,其实就是挡着自己不让见,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说那些被抓泥户,就算河工的事情也容不得拖沓啊。 “哦!这样啊。。。。。。听说陈县丞这两天要办喜事啦!”李元宏一面信口拖延,眼睛一面看内院,希望看见能找出陈知县在哪间房,却没有发现一丝线索。 吴县城一愣,随即热热乎乎的一拉李元宏的手,笑道:“呵呵,没想到传的这么快,连李大人都知道啦,这样吧,反正您也难得来洪桐一趟,干脆就在这里玩几日,顺便喝一杯喜酒,大人您看可好?” “好!我也正有此意!”李元宏一面打着哈哈,忽然抬手一指内院说道:“我怎么听见有陈知县的声音,是不是回来啦?”说着直接从吴县丞身边跑了过去,进步跨进了后院。 李元宏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分明闻见一股——吸食鸦片的味道。 吴县城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阻拦就被李元宏冲进去了,赶紧气急败坏的跟了上去,可是已经晚了。只见李元宏吸着鼻子嗅了嗅,连走几步,一把推开靠里的一扇房门。 吴县丞反应实在是快,打着哈哈走到李元宏身后:“哈哈,陈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让李大人差点跑空,你看这事弄的。。。。。。” 而李元宏却愣住了。 屋内十分阴暗,但可以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一人,正是自己在平阳府见到的陈知县,只见他浑身缩紧了,正抱着一杆长达一尺的雕木烟枪,就着烟灯小口小口的吸着,浑然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人了。 “陈知县!陈知县?”李元宏一边叫着,一边走上前去拍拍陈知县的肩膀。 陈惠括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的看了一眼李元宏,又低下头继续吸着,一边的吴县丞一笑道:“李大人,陈知县身上疾,大夫说了,必须吸点鸦片膏才能治愈,我家大人可没有上瘾啊!” 李元宏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那时候见到陈知县,虽然也是哈欠连天萎靡不振的,可也没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啊,短短两个月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见这种情形,李元宏索性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就在这里等陈大人吸,他吸好了我再说话!” 见李元宏这样,吴县丞也不好强行赶人家走,只好也跟着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想是烟劲过去了,陈知县瘫在床上睡着了,吴县丞见李元宏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也一声不吭的喝着茶,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了,吴县丞显然坐不住了,一声吆喝叫丫鬟打来洗脸水,硬是将陈惠括擦醒了。 陈惠括显然还没睡够,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责骂着丫鬟,抬头一看屋内还坐着两位呢,吃惊的一下坐了起来。 李元宏站起身来,让他看仔细了:“陈知县,我是曲沃县令李元宏啊!咱们不是在平阳府衙见过吗?” 陈惠括眯着眼睛看了半响,嘴里嘟囔道:“你不是去汾西平乱,死了嘛!怎么又活过来啦!” 一句话,李元宏差点岔气了,敢情陈惠括从府衙回来后,平阳府发生啥事他都不知道?与世隔绝啦? “陈大人玩笑了,我从汾西逃回来了!” “哦!” 哦了一声后,半天也没见他有下文,李元宏只好开门见山了:“我此次受巡抚大人之命,办理汾河平阳段河工,所以此次前来洪桐县,正是和大人商量河工之事!” 陈惠括还是没反应,倒是吴县丞听得上心,说道:“李大人打算如何办呢?” 于是李元宏便将忽悠戴起元那一套又说了一遍,陈惠括听完,点头道:“嗯,那挺好啊,就按李大人说的办吧!” 李元宏没想到这次如此顺利,心里正高兴着呢,忽听旁边吴县丞急道:“不可,绝不能这样办!” 我们俩知县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李元宏眼睛一瞪,喝道:“这洪桐县是你说了算还是陈知县说了算?” 吴县丞没想到李元宏会发火,微微一愣,又呵呵笑道:“洪桐县我当的半个家,自然有说话的地方,倒是李大人的职守,好像不在这里吧!” 床榻上的陈惠括咳嗽了一下也道:“唉,我老了,县里的事吴县丞操心的地方多,他说不可,自然有他的道理啊!” 李元宏一时气短了,顿了一下道:“那倒要讨教一下吴县丞,为何不能如此呢?” 一听陈惠括的话,吴县丞气更足了,挺直腰说道:“我们洪桐不比平安县,洪桐距离临汾只有一百多里,临汾城内往来的官员极多,万一察觉了事就闹大了,这是其一,其二嘛,洪桐县民风彪悍,一旦将淤地名正言顺的分了出去,想收回就难了,岂不是永远留下祸根了?今日早上还有农户为了一点水而大打出手呢,呵呵。。。。。。所以此例万万不能开!”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元宏一直琢磨:这个吴县丞为何反对将淤地分给农户呢?这对他有什么害处呢? 片刻后,李元宏忽然想到农户抢水的事情了,自己这河工不也是兴修水利嘛,一旦两岸不再缺水,百姓自然不会抢水了,那他想靠此勒索百姓的由头就少了一个,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 想到这里,李元宏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河工之事也不急,以后再说吧,对了,秦县丞大婚是何时,到时我可要去讨杯喜酒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六章 同仇敌忾 李元宏表情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气势汹汹,一会儿又和颜悦色了,吴县丞心理接受能力也不低,可愣是半响没有反应过来,诧异的盯着李元宏的眼睛。 吴县丞本想着必定会与这个曲沃县令有番争论,不过他也有持无恐,整个洪桐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别说一个它县知县,就算知府来了,也得掂量掂量。可没成想自己刚做好大吵一架的准备,对方就缴械投降了! 李元宏刚到曲沃上任伊始,就和那个倒霉的秦县丞有过一番明争暗斗,知道这些胥吏的厉害,所以现在还不是闹翻的时候,必须抓住他的短处一举击溃。 “不会是舍不得一杯喜酒吧!”李元宏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50两银票递给吴县丞道:“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贺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还送50两银子!看来这位李大人也是吃硬不吃软的角色,开始巴结自己了。吴县丞心里冷笑一声,满脸堆笑道:“不敢不敢!哈哈,哪敢让李大人破费呢!明日午时,城北苏三巷,卑职恭候大人!”说着作势将银票挡了挡,然后半推半就塞进袖子。 李元宏也笑着拱手告辞,顺手将袖子里的官印悄悄丢在椅子上了。 ~~~ 吴县丞将李元宏送出县衙,因为大婚在即,很多繁琐事还要他安排,所以告了声“恕不远送”就直奔城北去了。而李元宏慢腾腾的走了一会儿,没有走多远,又折了回来。 门子见到李元宏回来,很是纳闷,正要去通禀一声,却见李元宏急乎乎道:“我的官印丢啦,肯定是刚才和陈知县说话的时候不慎掉落的,你也别通禀了,咱们一起进去找找。” 老门子一听就傻了,这个曲沃知县竟然连官印都敢丢,记得它县也曾经有过丢官印的事,那可是大案啊,把整县城翻个底朝天也是应该的,当下二话不说,赶紧带着李元宏进去找。 找来找去,当然就找到陈知县呆的那间暗房了,陈知县正在床上迷迷糊糊,忽见李元宏又进来,诧异的瞪大眼睛,木然呆视着。 李元宏从椅子上拿起官印,故装幸喜的高叫一声“找到了!”,老门子这才擦了把汗,嘘声道:“小声点,陈大人在休息呢!” 李元宏偏头看了看陈惠括,对老门子道:“你家大人总是这个样子吗?” 老门子叹了口气,点头道:“已经一个多月了,唉,这也难怪,大人鸦片瘾越来越大,一般人每日抽个1钱就不得了了,陈大人每日没有钱就过不去,身体越来越差,真是。。。。。。” 李元宏走到门边,心想得先把陈知县整清醒了才行,低声对老门子道:“抽鸦片迷糊的人,用什么能让他灵醒啊!” “嗯!用鼻烟,不不不,用辣椒抹进鼻筒里或许更好!”老门子显然与这陈知县有些感情,目光中带着惋惜和同情。 李元宏紧接着道:“好,那你快拿些辣椒,越辣越好,对了,最好拿些芥末来。” 老门子对衙门熟门熟路,不一刻拿了一把辣椒和一勺芥末回来了,李元宏二话不说,将辣椒拨开,扶起陈知县的身子,直接丢了一把辣椒籽到他嘴里,随后又用小拇指甲挑了一点芥末,一张嘴,轻轻吹进陈惠括的鼻筒里。 就这么一下,陈知县跟打了吗啡一般,一下坐了起来,仰天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随后从床上直直蹦了起来,一个劲的大声叫唤着,鼻涕眼泪的狂流不止,一看见旁边的脸盆,也顾不上许多了,捧起脸盆里的水又是洗鼻子又是一通狂灌的。 老门子一拍大腿叫道:“芥末蘸一个丁就够了,谁让你吹那么多,会死人的。”说着话连忙跑上去拿起一条毛巾,抬起陈知县的脑袋,使劲给他擦鼻筒。 李元宏在旁边委屈道:“你又没早说。。。。。。” 好一通忙活,脸盆里的水换了十八趟,李元宏打水打得手抽筋,最后一盆水换过后,陈知县将脸埋在水里,过了半响,水淋淋的抬起头来,长叹一声道:“好久没这么舒坦了啊!好!” 说着话,陈知县拿毛巾擦了擦脸,转过身来,看见李元宏吃惊道:“李大人怎么还在这里?” 老门子好久没见陈知县这么精神了,心里高兴,一边将他扶到椅子上一边说道:“刚才就是李大人给你吹的芥末粉,呵呵,没想到真把老爷弄舒坦了!” 陈知县脸上一红,摇头叹气道:“自从吸了这鸦片,身体就不行了,还经常犯糊涂,唉!对了,老黄头,这芥末粉别拿走了,就留在我这里吧!” 李元宏探过身说道:“记得上次在临汾见到大人,还不是这样的,怎么短短一个多月,就。。。。。。” 陈知县好像在想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似的,眼睛无神的望着门外,过了半响才道:“本来这鸦片我是自己买的,近来吸的都是吴县丞孝敬的,你别说,烟劲就是大,我这瘾头也越来越大,最后就成这样了!” 李元宏不懂鸦片的熬制,所以也是莫明其妙,倒是老门子插话道:“现在好像有一种烟劲很大的鸦片膏子,听说吸的人都是烟瘾越来越大,最后都跟呆子一样,打都打不醒,只有鸦片瘾上来了才清醒,老爷莫不是。。。。。。” 李元宏灵机一动,沉声道:“大人与吴县丞有仇?” 陈知县听得浑身一颤,低下头来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狠狠道:“这个该死的吴南生!” 李元宏见他眼中精光一闪,透着一丝阴狠,却又深深隐在浮肿的眼袋之后,心中不由叹道:这才是一个为官几十年的老官宦应该有的眼神嘛! 陈知县接着说道:“我对吴南生也算不错了,县里的事情大多交给他来办,只是有一条,不能勒索搜刮太狠,以免激起民变,所以每年农户缴纳税赋之事没有交给他,没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竟然用鸦片害我!” 李元宏一听,心里就有数了,呵呵笑道:“恐怕不能随您的意了,这吴县丞已经激起了民变!”接着就把农户被他挑唆的抢水殴斗,然后又被统统抓了起来勒索钱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其实这些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庄师爷的猜测,但李元宏对庄师爷的推测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陈知县听得一拍床沿,恨恨道:“如此穷凶极恶,真要把全县百姓逼得造反他才甘心?哼哼!事情闹大了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倒霉的是我这个正印知县!” 趁机挑拨离间的机会哪能放过,李元宏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愤愤道:“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当知县的本来就如履薄冰的,他县丞还来捣乱,陈大人,您身体不行,这事就交给我来,让我带衙役一举端了他!” 陈知县怒气稍平,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恐怕不行,现在的衙役基本都是他的人,偌大一个县衙,能相信的只有老黄头一人。” “那就拿他没治啦?”李元宏一阵失望,敢情忙活半天白费啦。 陈知县脸上露出冷笑,哼了一声道:“明日不是他的大喜之日嘛,我定让他好好欢喜一番。。。。。。” ~~~ 陈知县也是老谋深算之人,他知道衙役靠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喜宴上,当着全县乡绅的面,列数吴南生的罪行,一举将他拿下,毕竟他陈惠括在洪桐为官二十年了,与全城乡绅都是熟络,有他们的支持,谅那时衙役们也不敢冒大不韪之险,否则就会引得全县乡绅众怒。 这个办法让李元宏拍案叫绝,没想到跟个病猫一样的陈知县,一旦发起威来,竟然如此可怖。 于是李元宏赶紧出了县衙,立即雇了辆骡车,直奔城外的河敖集,也就是陈恭的药房所在的那个集镇。现在的关键就是拿出吴县丞的罪证,而挑唆农户抢水殴斗,勒索钱财不就是现成的大罪嘛,所以李元宏要赶紧将此事坐实了。 一路无话,刚到药房门口,就见陈恭笑着迎了出来,一拉着李元宏衣角低声道:“你那个师爷是哪里找来的,实在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七章 戒烟丸子 “他咋啦?”李元宏心里一颤,不会是庄师爷又丢人现眼了吧,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进去。 内房没人,又跑到后院,刚一进去李元宏就傻眼了,只见庄师爷头绑一条黄丝带,敞着胸、叉着腰站在一口大缸前面,大声吆喝道:“谁还没有放血,咱们这可是歃血为盟,谁想蒙混过关是要遭雷劈的!” 认识这么久,还没发现庄师爷有当寨主的天赋啊,李元宏也不打断,就靠在门口瞧热闹。 大缸前面站着三十几个汉子,也是个个头捆黄带子,每个人都捂着手一脸的痛苦状,有的还嘟囔呢:“俺都放了两回血了,歃血为盟也用不着放这么多吧!” 庄师爷一瞪眼睛,气势恢弘道:“要知道你们是去劫大牢,不流点血能行啊?第一回放血是祭天祭地祭鬼神,第二回才是歃血为盟,都给我把手伸过来。。。。。。” 劫大牢?李元宏吓了一跳,赶紧一拉庄师爷衣袖,低声道:“谁说要劫牢救人的!” 庄师爷一见李元宏来了,吆喝一声“你们自己放血,我去去就回!”说完一拉李元宏回到内房,院内那群汉子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两个人坐下来,陈恭赶紧沏茶倒水忙活着,他自从知道李元宏是曲沃县令,就格外感兴趣,毕竟官官相护的见多了,猛然来个为民作主的异类,还真是新鲜,更离奇的是——这个县令是曲沃县的,竟然来跑洪桐县替百姓作主,这怪事说到哪儿都没人信哪! 三个人将情况汇总了一下,李元宏才知道,原来被挑唆勒索的还不仅仅是上水村和下水村。 李元宏去县城的这段时间,庄师爷、陈恭、崔大福等人分别到汾河沿岸的十几个村子转了转,一了解才知道,很多村子都被敲诈勒索过了,只不过勒索的方式各不相同。 有些村子之间是因为宗祠的归属问题发生争执,有些村子之间是因为田亩的交界问题发生殴斗,有些村是因为义庄的出产分配问题,有的是婚丧嫁娶产生的宿怨。。。。。。 其实乡下各村之间发生摩擦很正常,各个村之间距离也就几里十几里地,田地紧挨着田地,水槽紧靠着水槽,没矛盾反倒奇怪了,但是洪桐县民风彪悍却是真的,一个不对就是群起殴斗,双方当然互有损伤,长年累月下来积怨就深了,就怕有个煽风点火的,而吴县丞很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 所以这段时间,各个村子被挑唆的一塌糊涂,几乎每天都有争执打架的,而衙役们每每出现的正是时候,该抓的抓、该逮的逮,抓去了自然要缴赎罪钱才能放出来,每个人从几百文到上千文不等,有的农户家里有些制钱,赶紧缴了了事,没钱的农户,只好盼着吴县丞忽然大发善心了。 而上水村和下水村的人,几乎家家都有人被抓,一听庄师爷的鼓动,都嚷嚷着要劫牢救人,刚才那三十多个就是了。 李元宏笑呵呵的说了句“现在用不着劫狱了。”也将自己在县衙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庄陈二人惊诧不已。 “这个吴县丞连知县都敢下药,嘿嘿,比秦县丞狠多了,若是当初把你出缺到洪桐县来,咱俩真要翘辫子啦!”庄师爷咂巴咂巴嘴,直摇头。 陈恭想了想道:“鸦片害死人啊,据说当年陈知县刚上任的时候,还是个敢作敢为的能吏,自己也不贪墨,在洪桐当了十几年知县却一直没有升迁,就是因为他不屑于钻营,这些年性情大变,一是因为年老世故了,二也是因为这鸦片,唉!好好一个官,就这样毁了!” 庄师爷看了看李元宏,也是摇了摇头,心道:希望你不要和那陈知县一样,被污浊横溢的官场消磨了。 李元宏听得一阵惋惜,忽然抬起头说道:“陈兄,你不是大夫吗?你有办法做出戒烟丸子吗?若能作出来,你可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陈恭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一直在找,也做出几种,但效果都不好,人吃了不是大病一场就是瘾头更大了,唉,我也打算吸些鸦片,然后在自己身上试试,这样或许能成!” 一句话,顿时让庄师爷和李元宏肃然起敬了,李元宏心里一激动,站起来就是深深一揖道:“陈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悲天悯人,古有神农遍尝百草,今有陈恭以身试药,李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双手扶起李元宏,满脸通红道:“我哪能跟神农相比哪,李兄切莫玩笑了!” 庄师爷看着这两个惺惺相吸的年轻人,心里也有些激动,咳嗽一声道:“找戒烟丸是要的,只是切莫自己吸食,鸦片这东西一旦吸上了,品性即会大变,到时候陈兄恐怕连制药的心境也没有了,反正山西鸦片鬼很多,想戒毒的也不少,陈老弟尽可以试试,实在有些顾虑,可以来我们曲沃县开医馆,有啥事元宏能替你顶着。” 李元宏一拍脑门道:“对对对,陈兄来我们曲沃吧,咱们也好日日相见!” 陈恭犹豫了片刻,一挺身道:“我在洪桐还有一件紧要事没办,等办完了,必定前去叨扰!” “好咱们一言为定!”李元宏兴奋的与陈恭连击三掌,以示放定。 接下来就是拾掇吴县丞的事了,因为有陈知县的计策,李元宏只需要备足了吴县丞的罪证就行了,其实这个也容易,将上水村和下水村的保正叫来就行了,三人分头行事,连夜赶往了各村。 ~~~ 第二日已近正午,李元宏穿戴整齐,坐着骡车赶到了县城城北。吴县丞的老宅就在城北的苏三巷,因为没攒够银子,城外的新宅邸还未开工,所以先在旧宅里成亲。 李元宏刚到巷口,就听见“当当当”一阵锣声,紧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一串爆竹声,连忙扭头一看,只见新娘子的花轿已经到了,赶紧让道一旁,让轿子抬了过去。 巷子里现在也是挤满了人,一见花轿到了,都是轰的一声欢叫,纷纷退到两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花轿两旁跟着的男傧将篮子里喜饼喜糕满天价的撒着,周围的人群又是一声欢呼,喜庆气氛浓烈到了极点,就连李元宏也将一只从天而降的糕饼抢到手里,笑呵呵的咬了一口。 轿子落地,男傧高声叫门,过了半响也不开门,众人哈哈一阵大笑齐声叫道:“喜福临门啦!”轿夫将轿杆抬了抬,轿头面向宅门叩了三叩,叫做叩门“劝性子”,宅门这才大开,院内的下人忙不迭的将红毡子、米袋子铺在地上,一直延伸到轿子下面,这时,最高潮的时刻到了。 只见吴县丞身着长袍披红马褂,头戴插花礼帽,手拿一柄如意,笑嘻嘻的将轿帘一掀,罩着大红绸布的新娘子在轿口一现,两边伴娘赶紧上前扶住新娘,轻轻巧巧的走了出来。 李元宏小时候就喜欢看人家娶新娘,尤其以偷看新娘为嗜好,现在这毛病也没改,赶紧三两步走上前去,凑到轿子旁边。 吴县丞正好看见李元宏,赶紧几步上前拱手行礼道:“李大人怎么也在外面凑热闹啊,赶紧进去喝茶,主桌上已经备好了。” 李元宏笑着摆了摆手,指指新娘,意思是等新娘礼成了我再进去。吴县丞也是一笑,扭头看着新娘。 新娘子胸前挂着一面铜镜,怀里抱着一只瓷瓶,在伴娘的搀扶下开始行礼,先跨过一只马鞍,又跨过一只火盆,两边男方的亲友将五谷杂粮向新娘头上一个劲的抛洒。 就在入门礼即将完成的时刻,新娘子忽然站定了,一扭身将红盖头甩到一边,露出一张颇为俊俏的面容来。 整个巷子在这一刻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新娘,都没想到新娘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就连嬉戏打闹的孩童也被这气氛吓了一跳,仰脸好奇的看着大人们。 李元宏喜欢看新娘子,正想赞吴县丞一句“你这新娘长得不赖嘛”,却见吴县丞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新娘,这才感到周围气氛不对。 新娘环视了一圈,微微一笑说道:“吴南生,我已经翻了马鞍、跨了火盆,算是你吴家的人了,当着众乡亲的面,你承诺一句,我爹的事儿你不会反悔了吧?” 吴县丞没想到新娘会来这么一套,直气得脸色发青,但在这种场合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温声道:“小兰,你已经嫁到我吴家了,你爹就是我的岳丈,我怎能再为难他呢!你放心吧!” 新娘子点了点头,大声说道:“今日众乡亲都可以作证,吴南生若是反悔,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他!” 李元宏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新娘忽然将两边伴娘撞到一旁,双手一举瓷瓶,使劲砸在自己的头上,只听见“咯喳”一声响,瓷瓶撞了个粉碎,新娘满脸鲜血的栽倒地上。 恰在此时,巷口传来一声“知县陈大人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八章 两项大罪 一时间风云变幻,一场喜事瞬间变成了丧事,整个吴宅前寂静一片,来凑热闹吃喜酒巴结的人群齐齐愣在当场,都怀疑眼前发生的是否幻觉,就连李元宏也揉了揉眼睛掐了掐大腿,才肯定这不是做梦。 吴县丞跑上几步,忽然又钉在地上,牙关紧咬着,一张倭瓜脸严重扭曲了。 两边伴娘吓了个半死,坐在地上恐惧的向后退缩着,只有两个家丁小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怎么办!” 吴县丞极力平复着心绪,咬了咬牙喝道:“已经跨了火盆,就是我吴家的人,给我抬进去!” “是!”两个家丁托起新娘的尸身,一溜烟消失在门内。 吴县丞这才扭过身来,向着众人一抱拳道:“恕吴某失礼了!”扭身就要进屋,这时却从后面传来一声:“吴县丞,老夫来迟啦!还赶得及喜事不?” 只见陈知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身七品官服穿的整整齐齐,好像不是来吃喜酒的,倒像是来升堂问案的。 吴县丞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陈知县竟然来了,还穿戴得如此整齐,他已经一个多月没下床了啊!不过吃惊归吃惊,却不能失礼,吴县丞只好勉强一抱拳道:“老爷别提了,进去说话吧!”说话时眼神透出一丝的厌恶。 陈知县点点头,一把拉着李元宏的手,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李元宏感到陈知县的手使劲捏了捏,知道他什么意思,低声道:“人即刻到。” 要说吴宅也真是大,仅仅前院就摆下了将近100张大桌,全都坐满了人,其中有衙役捕快,衙门的学台书吏,而大部分则是城内的大户乡绅,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惨剧,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偌大的一个宴席,竟然静的出奇。 两个知县手拉手穿过酒桌,来到最前面的主桌。并肩坐了下来。 吴县丞就奇怪了,这陈大人怎么忽然和李大人如此熟络,按理他们没见过几面,更没什么交情啊!但是此时他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得仔细,招呼一番后,便站在主桌前大声说道:“今日本是吴某大喜之日,没想到竟会出此事端,扰了大伙好兴,全是吴某择亲不善所至,吴某在此赔礼啦!”说着抱拳一周。 吴县丞接着话锋一转道:“说来也没什么,无非一个小妾而已,死就死了,今日大伙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权当专来吃酒的!” 正在这时,那陈知县忽然高声说道:“说到小妾,本县觉得奇怪了,那兰儿可是城南教书秀才王先生的千金,生得花容月貌,怎么会替你作小呢!” 其实在座的都觉得奇怪,那教书的王秀才,一向家教森严,别说将女儿为人作小,就连一般富绅大户也是瞧不上眼,他曾经透出风声,一定要找书香门第作亲家,为何这次却将女儿嫁给臭名昭著的吴县丞呢? 吴县丞脸色一凝,看了陈知县一眼,只见后者正笑微微的看着自己。 说起来吴县丞平素口齿极为伶俐,可此时谅他满嘴钢牙也嚼不烂陈知县的话,少有的滞了一滞说道:“那王先生愿意将女儿嫁给我,有保媒为证啊!” 陈知县哈哈一笑道:“我好像听说是因为一首诗嘛,王先生一次赴婚宴酒醉,兴起之下为一对新人题下一诗,其中一句是‘才伉秀俪明复清’,本意是新郎明经才华无人与之伉,新娘清秀容貌无人与之俪,本是郎才女貌之意,而你不懂文墨,却硬是择文断句,抓住‘明复清’之语诬陷王先生有异心,最后逼得王家女儿与你作小!呵呵,我说的可是实情?” 下面的乡绅顿时“嗡”的一声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知道吴县丞一向不是良善之辈,但竟敢干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却是万万想不到的,有清一代,婚媒之事本是社会基础,雍正朝时,一件新娘与姘夫胁迫新郎的案子竟然直达天听,由雍正皇帝亲自下旨处理。而吴县丞这逼人为妾,致死人命之事,那绝对是重罪了。 吴县丞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身上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手指着陈知县颤声道:“你。。。你胡说!” 正在此时,外面门子忽然跑了进来,冲着吴县丞叫道:“老爷,外面一群泥腿子农户非要见你。。。。。。” 吴县丞本来就头大了,闻声一扬手,气急败坏道:“不见不见。。。” 哪知话音刚落,就见崔大福带着十一二个农户跑了进来,一群农户一见吴县丞,忽然齐刷刷的跪下了。引得席间众人都是一阵惊讶,齐齐站起身来观望。 只见崔大福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双手捧着递到吴县丞面前,大声说道:“吴老爷啊,你要的赎罪银已经凑齐啦,求求你放了俺们上水村和下水村的农户兄弟吧,俺们给你磕头啦!” 吴县丞一个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崔大福等人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吴县丞你不能赶尽杀绝啊,总得给村民们留条活路啊!” “吴县丞啊,你挑的俺们两村殴斗,又把趁乱把村里人都抓走了,非要俺们缴纳银子才放人,现在俺们银子凑齐啦,你怎么反悔啊!” “吴县丞啊,你非得逼得俺们家破人亡才甘心啊!” 一番话听得席间众人又是一阵心惊,任何人都知道,勒索钱财是每个胥吏的拿手好戏,但是敢于整村整村的勒索,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万一激起民变。全县的大户财主都没得好啊! 李元宏一听这话心里就暗笑,不用问,全是庄师爷教他们的,否则这些农户怎么会说出如此有条有理、哀求中透着威胁的话来呢! 吴县丞都气疯了,指着农户们大声喝道:“你们给我滚出去,都滚出去。。。” 这时,陈知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吴县丞大声喝道:“吴南生,你做下的好事,我一直当你为左右手,凡事皆让你辖理,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你非要逼得全县大乱才安心吗?好好好!今日我若不办了你,就不配当这个知县了,来人呀!给我将他拿下!” 下面那些衙役和捕快面面相觑,没人动作,这些人不是吴县丞的亲友,就是他弄进衙门当差的,自从跟了吴南生,大肆搜刮民财中饱私囊,一个个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没有吴县丞就没有他们的今日,所以哪有人会抓他们的财神爷啊! 陈知县早已料到衙役和捕快们绝不会轻易就范,从怀里一把掏出大印,向桌子上一顿,大声喝道:“我是本县正印知县,你们敢不听我宪令,莫非是想造反吗?” 吴县丞一看陈知县连大印都带来了,一下明白了,敢情今天这一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啊,好好好!我今日就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吴县丞忽然从桌上一把夺过大印,一跃跳得老远,高举在手大声喊道:“陈惠括违背朝廷禁令,吸食鸦片,大伙看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终日与烟枪毒膏为伍,神志早已不清,按大清律,由我县丞暂代知县之职,来人呀,将他送回衙门!” 大清律里,确实有知县重病、疯癫,暴卒、神志迷散的状况下,由县丞暂时代理知县之职,然后将情况直接上报巡抚,委派官员前来查实,查看属实后再派遣新员前来接任,而陈知县一直吸食鸦片,躲在暗屋内足不出户也是事实,所以衙役们一听这话,立即纷纷站起,慢慢向陈知府逼来。 下面那些乡绅哪见过这种阵势,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站起来就要溜走。 陈知县气的面无人色,他根本没想到吴县丞胆子大到这种程度,竟然当着全县乡绅的面抢走自己大印,侮蔑自己神志不清,而那些衙役也正好借此发难,最可恨的就是这些乡绅大户,没有个敢于站出来伸张正义,只顾着避祸开溜。 而李元宏却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只是向崔大福等人使了个眼色,农户们赶紧将陈知县护在当中。 正当此时,只听见外面一声炮响,顿时一阵人声鼎沸,紧接着从宅门口就传来庄师爷的叫喊声:“你们已经被包围啦,放下武器投降吧!” 这话当然是李元宏教他的,比较有气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八十九章 老吏授经 庄师爷正要冲进吴宅,可没成想逃跑的乡绅早把宅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只好叫喊一声,将手一挥,数百名农户人踩人脚踩肩的纷纷从四周的墙上翻了进去,不过大伙一兴奋就把庄师爷忘了,也没人拉他一把,气的他站在墙下直骂娘。 院内的衙役们一个愣神,只见四周墙上忽然露出黑压压一片的脑袋,接着,一大群农户如同蚂蚁一般翻了进来,一个个手里还拿着扁担铁锄,不一会儿就将院子四边挤满了,有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干脆就站在墙头高声吆喝了。 这一阵势,别说那些衙役捕快,就连陈知县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农户们已经被逼得造反了。本来两位知县商量是——让农户们前来揭露吴县丞的罪行,然后将其锁拿归案。可没有聚众包围吴宅这一出啊! 而李元宏与庄师爷在曲沃县与胥吏衙役明争暗斗的时候,早就知道这帮鸟人什么事都干的出,之前在富贵镇那次,李元宏就险些命丧衙役之手,所以这次他们留了个心眼,不仅叫崔大福前来指认罪责,还联络了好几个村子的农户,早早就带着扁担铁锄混进县城了,一听见宅内一阵大乱,庄师爷英名果断的下达围宅的命令。 李元宏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陈知县的肩膀说道:“陈大人,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您的人!” 陈知县看着李元宏满脸笑意,立即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惭愧,一个它县知县,倒能调集众多农户为他卖命,倒是自己这个本县县令,孤家寡人的无人帮衬。 现在的陈知县理也壮了,气也粗了,右手一拍桌子,冲着衙役们喝道:“你等真想谋反吗?还不给我将吴南生拿下!”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番,都傻眼了,他们来赴宴根本没带什么武器,再说了。就算带了武器,也不一定是这几百农户的对手,看来再保吴县丞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这些衙役大多都是人精,一看形式不对,立即便有几个衙役站出来,冲着吴县丞叫道:“吴老爷,大人要拿你,你就让他拿吧,有什么误会说说清就是了!” “是啊,您这样让咱们弟兄为难啊!” “吴县丞,请恕咱们无礼啦!” 四五个衙役磨磨蹭蹭上去,说是劝慰却忽然将吴县丞手里的大印抢了过来,人也被扭住了。吴县丞高声叫骂了几句,还是被押到陈知县面前。 陈知县哪里还敢相信这帮衙役,立即对崔大福等人说道:“麻烦你们将他押住,本县就在这里升堂,全县百姓以作公证!” 崔大福等农户巴不得整死吴县丞呢!二话不说就从衙役们手中抢过人来,押在一旁。 陈知县端坐主席,让李元宏坐在身边,然后拿着一根板凳腿权当惊堂木,使劲一拍开始升堂了。 那些乡绅们见到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也不再开溜,都回到院内看陈知县如何处置吴县丞,同时,附近的百姓也都得到消息,纷纷赶来吴宅看热闹了,毕竟两位知县同堂审案的奇事,几百年也遇不到一次,何况审讯的对象又是洪桐县第一大坏蛋,哪个红铜人愿意错过这一大快人心的好事哪! 看着人越聚越多,陈知县抓住时机开始质问吴县丞,吴南生当然也不会就范,于是便是一阵唇枪舌剑,但是吴南生作孽实在太多,他每替自己狡辩一句,四周立即便有几百张嘴揭露他的丑恶罪行,他每替自己申述一句,立即就有几百道口水喷射到他的身上脸上,看着吴南生在浓痰里挣扎的模样,李元宏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唾沫淹死人”了。 最后当然是吴南生败下阵来,一共是六项大罪,二十项小罪,被判秋后问斩,按理应该关入县狱,但陈知县害怕出现意外,干脆给陈知府写了封信,上面说洪桐县狱已人满为患了,所以借平阳府狱关押一下。 于是崔大福等一干农户,用一张芦席将浑身湿淋淋的吴南生裹起来,绳子捆的结实,当日就快马加鞭送往临汾了。 至此,一场风波才宣告结束,一番七七八八的处置后事结束,两位知县在县衙内宅摆上一桌酒菜,二人边吃边聊。 一起经过这么多事,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而李元宏前来洪桐的正事还没办,所以李元宏也不见外,径直将自己办理河工的原原委委讲述了一番。 陈知县捋着稀稀拉拉的胡子沉吟片刻说道:“李老弟的事,愚兄自当竭尽全力,这样,我按照太平县的样子,将淤地分给农户,让他们协助修堤,此外,修堤的石料也由本县县库出了,老弟也能省下一笔!” 李元宏一听之下,顿时喜出望外,连忙举盏敬酒以示感谢,却见陈知县摆了摆手道:“老弟切莫高兴太早,别忘了还有汾西一县的河工呢,那汾西知县丁以衡与陈知府是旧交,关系荅厚,常有书信往来,而陈知府与巡抚大人那是一条线上的,所以这河工真正的阻力,就在汾西!” 李元宏刚兴奋起来就被浇了一瓢冷水,想了半响道:“也没什么,从太平到洪桐,哪个县我都没把握拿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斗不过那丁以衡!” 陈知县看着李元宏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道:“后生可畏啊!我是年老了,当年我初来洪桐之时,也是抱着造福一方的抱负,可是越想做实事,遇到的阻力就越大,最后我也被这官场染的墨污,消磨的棱角全无了,今年我恐怕也要致仕,回味这一生,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李元宏听得心里一阵凄然,想找话安慰他,却又无话可说,只得连连劝酒了。 陈知县一边饮酒,一边和李元宏闲聊,当他得知李元宏在曲沃的所作所为后,越听越是感兴趣,最后放下酒杯,郑重道:“愚兄在官场这么多年,虽不肯钻营,却也冷眼旁观,悟得一些道理,讲出来或许对老弟有些帮助!” 李元宏见他表情严肃,连忙也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大清官场,不是做事的地方,但是你不做官,更不可能做事了,所以老弟若想为民造福,就得遵循三点:其一媚上,其二夺权,其三心狠。”陈知县一边说着,一边手拿三根筷子,一一摆在桌上。 “元宏敬闻其详!”媚上李元宏当然懂了,只是夺权和心狠就不明白了。 陈知县拿起第一根筷子晃了晃说道:“所谓媚上,自然是巴结上宪了,这个说它难也不难,无非是银子之事,不但要使银子,还要会使银子,同时更要多走动,与巡抚道台知府关系融洽了,自然无人为难与你了。” 李元宏点了点头,他吃了这么多亏,不就因为不媚上嘛,巡抚自然不用说了,那是得罪死了,陈知府嘛,自己好歹也送给他一万多两银子呢,可他还要为难自己,看来就是因为自己不会使银子,也就是说,使了银子还得罪人。 陈知县又拿起第二根筷子道:“所谓夺权,就是夺三种权,一是吏权,二是财权,三是——兵权。” “兵权?”李元宏眼睛都瞪大了,一个小小知县,哪里谈得上兵权啊,简直开玩笑嘛! “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分权的前提是上宪对你的信任,这就要靠‘媚上’了,其实知县是亲民之官,是朝廷的基石,一旦得到上宪信任后,只要你按时按量交足税赋,境内不出事端,巡抚道台知府才懒得管你呢!夺权才能得以实现。” “先说吏权,也就是佐贰官,一个县里,除了县丞以外还有典史,主簿,左堂,典狱,听你说的,曲沃县的佐贰官全是你自己任命的吧?呵呵!这样做很好,凡事就不会掣肘于你,但是,这些佐贰官按理都应该是朝廷任命,今年又是大挑之年,我敢肯定,没有多久巡抚布政衙门就会再分下一批人,一旦上面再次分下这些吏官,你就要架空他们!” 见李元宏连连点头,陈知县继续说道:“二是夺财权,牢牢把持住本县的财权,县里一切银钱往来,全由自己规定,你不是开了一处煤矿嘛,一定要瞒住上宪,实在瞒不住就使银子让他们不再过问,此外县里的行商坐贾也要牢牢把在手里,商贾税收那可是一大笔,流入知府巡抚衙门不如截在本县了。” 李元宏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这个陈知县有如此见识,他年轻时候肯定也是胆大包天了,唉!官场和鸦片一样,毁人不愉啊! 哪知陈知府接着说的话更是吓了李元宏一跳,只见陈知府左右看了看,探过身来说道:“所谓分兵权,你或许会觉得我是胡说八道,但据我观察,三年之内,华夏大地必有一番浩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章 地已分完 浩劫! 李元宏听见这两个字,脑袋猛地一抬,看着陈知县,因为他突然想起历史书上学的“太平天国起义”了,具体时间记不得太清,但好像正是清末吧! 陈知县见李元宏这么大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句不要命的话,咱们都是保一方平安的知县,绿营兵你也知道,靠不住的,一旦大乱临头,还得靠咱们自己护境安民。” 陈知县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意思再明白没有了,就是要李元宏早做准备,以备不测之变。 二人半响不再说话,如同两个老僧坐定一般,屋内只有蜡烛慢慢低落的声响,窗棂外不时传来几声夜鸦啼鸣之声,更是将气氛衬的诡异迷离,李元宏甚至隐隐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 陈知县缓缓端起酒杯,泯了一口,沉声道:“所以那第三点就是心狠,吴县丞对我够心狠,但话说回来,不将我挟持住,他就少了发财的进项,呵呵!也算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银子赚了不少,只是再也没有命来花了!我已让老黄头在他送行饭里下了药,此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什么!”李元宏猛然一怔,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知县。 陈惠括一脸的无所谓,笑了笑道:“还不止如此,恐怕你更加想不到的是,就连王家女儿在吴宅门口自尽,也是我的手笔!” 李元宏闻言腾然站起,指着陈惠括怒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陈惠括微笑的看了李元宏,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缓缓说道:“官场如战场,你想为民做事,首先就要保住自己,要知道,善、有大善小善之分,恶、也有大恶小恶之分,这次除掉吴县丞,并不是那么容易,若不是兰儿自尽乱了他的心绪,以他的辩才,我根本没有把握将他的罪责坐实了,就算农户包围吴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如此一来,洪桐县岂不还要遭他涂炭,此为小恶而大善!” 见李元宏还是蹬着眼睛,陈知县呵呵笑道:“王家闺女没有死,只是伤重昏厥而已,此时已经救过来了,老弟,愚兄奉劝你一句,一旦日后突遭大变,定要狠下心来,不能作妇人之仁!” 一听新娘子没有死,李元宏才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只是再也没有心思喝酒了。 听见外面打更连敲三下,陈知县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说道:“望老弟好自为之!” ~~~ 陈知县只用了两天就对洪桐县县衙进行了一次大裁员,所有吴县丞的亲信全部开革出衙,换上一大批自己的老熟人,紧接着,分地修堤的告示一出,洪桐县的河工也慢慢展开了。 与此同时,李元宏派人到太平县,让汪同生火速赶来,替洪桐县设计堤坝方案,又写信到曲沃,让王雁归带人赶去太平,监督河工,让林刚等人赶来洪桐,协助汪同生勘查布置。 一切安排完已是四天以后了,李元宏带着庄师爷又赶往最后一站——汾西县。 对于汾西县,李元宏可是不陌生,就在这里他几次三番从鬼门关死里逃生,还带走了一大批的矿工,这次旧地重游真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傍晚时分,二人又在在断马间的那家客栈落了脚,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家客栈更显萧条破败了。 店老板一脸的无精打采,却强撑笑脸迎上前来,又是拍打尘土、又是安排饭食,好一通忙活。 李元宏知道这个店老板特能侃,了解汾西县的近况还要先从他这儿开始,所以一放下饭碗,就和庄师爷要了一壶酽茶坐在大堂上,边喝边与店老板没话找话的闲聊起来。 “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啊?”李元宏简直就是废话,一看那桌上的一层灰尘就知道了。 店老板再也没有上次的神气劲了,脸色沉闷的摇了摇头道:“自从官兵剿了那群矿工,汾西就再没有煤了,更没有运煤的马车,你说说,我这车马店的生意好得了嘛!” 李元宏纳闷道:“就算那批矿工被剿灭了,这么一大片煤矿,肯定会有人来采煤的嘛,怎么会没有煤了?” 店老板恨恨道:“还不是那个丁知县,他被吓怕了,生怕开矿招来的矿工再次闹事,所以一回到汾西就明令不许采煤了,唉!汾西县本来田地就少,全靠煤炭生意才养得这么人,现在好了,不让开矿,那些城里的商贾、车户、染坊、铁铺,全都搬的搬,走的走,本来兴盛繁闹的一座县城,现在还比不上一座小镇热闹,唉!我这是祖上留下的产业,舍不得搬走,但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唉!” 店老板连连唉声叹气,说不出的无奈沮丧,看的李元宏心里也是一沉。 不过李元宏既不是汾西县令,当然是爱莫能助了,只好话锋一转道:“汾西县的田地既然不多,那汾河沿岸的淤地多吗?” 刚说煤矿呢,忽然又改田地了,店老板一时没转过弯,想了片刻道:“淤地?您说的是岸边的黄泥地吧?多!当然多了,而且都是好地,可以说,咱们汾西县的粮食,五成以上靠沿河的淤地了!” 李元宏听得心里一喜,赶紧探身问道:“这些黄泥地大概有多少亩呢?” 店老板摇了摇头道:“这我哪知道啊!去年发水,地被淹了一大半,所以今年重新分了地,十几个村子都得了,我估摸着至少也有上万亩吧!” 李元宏听得一愣,旁边庄师爷插嘴道:“什么分了地?” 店老板想了想,忽然跑到柜后拿出一卷白纸,递给庄师爷说道:“这是分地告示,你自己看看吧!” 李元宏和庄师爷赶紧展开告示,二人一看就傻眼了。 只见告示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段,意思就是:因为汾西经过矿工暴乱,全县今年的租赋无法完成,现将汾河沿岸的全部淤地分给农户耕作,田租和地赋统而为一,一律按照一亩四斗升课。 二人一看布告下面的日期,已是二十天前了,也就是说——淤地早就分完了。 庄师爷瞪大了眼睛,鼻筒直冒粗气,狠狠道:“这个混蛋丁以衡,都说他弃城逃跑比谁跑得都快,没想到。。。。。。他连分地也这么快!” 李元宏也是绝望的看着布告,一个劲的发呆。要知道,太平、洪桐两个县之所以可以剩下大笔出工银,就是因为有大量淤地分给农户,但汾西看来是不行了, 丁以衡因为害怕矿工再次闹事,下令不许采煤,但是汾西县衙的收入一向都是靠煤矿产煤,这下好了,倒是没矿工闹事了,整个县城都安静了,丁以衡别说像以前那样捞银子,就连朝廷的正项税赋都快缴纳不出了。 这一下他能不急嘛,于是就想出这么个主意,以矿工骚乱导致县内百业凋零为借口,将岸边淤地分给了农户,并按照正课田亩收取租赋,这样既能将朝廷的税赋凑齐,而他自己肯定也能大赚一笔,一举两得啊! 庄师爷和李元宏互相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奶奶的!” ~~~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见到丁以衡再说,于是李庄二人第二日清晨就坐着骡车穿过断马间,直奔汾西县城。 李元宏一进县城就明白那丁以衡为何急着分地了,只见这县城主街面上的店铺大多上着门板,清一色的挂上写着“歇业”二字的西瓜灯,街上的人也格外稀少,不时还有人推着大板车,拉着全部家当往城外走,一副衰败的景象。不过这也难怪,这县城本来就靠煤矿而兴旺的,没了煤,它就是一座死城。 李元宏和庄师爷来到县衙,经通禀被请了进去,三拐四拐来到县衙签押房,二人稍等了片刻,就见一人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七品补服,身材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又密又长,更是显得他彪悍威猛,除了一张脸不是通红的以外,其他方面都跟传说中的关羽一个模样,难怪李元宏一站在他面前,就感到自己气势上矮了半头,当然,庄师爷直接就矮两头了。 “哈哈!李大人,闻名不如见面啊!两个月前大人来我汾西,不巧丁某正患病前往外县医治,未能恭候大驾,与李大人失之交臂啊,哈哈哈哈。。。”丁以衡一撩大胡子,拱手就是一礼。 患病?你患病还跑那么快!一群矿工义军满山追你都愣是让你给跑了,您这病俺也想得一次,李元宏暗地里撇了撇嘴,也拱手一揖,正要说话,却听那丁以衡说道:“李大人,银子带来了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一章 平遥借银 “银子?”李元宏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大胡子丁以衡哈哈一笑,将李元宏让到茶案旁坐下,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巡抚大人已将汾河平阳段的河工交给你了,河工河工,银子松松嘛,李大人银子定是带了不少吧?” 丁以衡一双虎眼一个劲的在李元宏身上扫瞄,好像在找藏银票的地方,看得李元宏心里一阵发毛,赶紧答道:“丁大人,我没有带银子!” 要说没带银子,李元宏也是骗人的,他身上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但是抛除太平县购买石料的银子,又给在洪桐县勘查的汪同生留了一些银子,剩下这一千两是李元宏的全部家当了,哪能轻易示人呢? 丁以衡一愣,怀疑的盯着李元宏的眼睛,过了半响呵呵一笑道:“李大人别开玩笑了,这么长的河工,没有二十万两也拿不下来,我这汾西少说也得花上五六万吧,这样,你将这笔银子放心大胆的交给我,一切由我来安排,保管给你修的结结实实,一滴水都渗不进来。” 李元宏顿时为之气结,心道我穷的就差要饭了,你刮银子还真会找对象。 “丁大人既然知道巡抚大人将河工交给了我,那也应该知道——巡抚大人没有给我一两银子!”李元宏无辜的望着丁以衡,心里道:您这小道消息倒是挺快,只可惜光有前半截没有后半截。 丁以衡皱着眉头,捋了捋大胡子,脸色明显不好看了,显然是认为李元宏在骗他,过了半响,他呵呵一笑说道:“哦!对了!有件事忘了给李大人说了,虽然我知道李大人是来办理河工的,但从巡抚到守道,还有知府衙门,都无滚单送来,所以嘛,恕本县不能协助了!” 说完话,丁以衡端起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扬头看着房梁不做声,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元宏见状只好起身告辞,拉着庄师爷离开了县衙。 ~~~ 留在汾西城里已经没用了,两个人也不敢耽搁时间,一从县衙出来就雇了辆马车,一边在车上商量,一边赶往汾河码头。 对于这个结果,李元宏和庄师爷一点都不奇怪,但对于这个过程,庄师爷就觉得有些蹊跷了。 首先,看来丁以衡确实不知道银子的事情,但他不是和陈知府关系密切吗?陈知府与王巡抚又是一条线上的,既然王巡抚要收拾李元宏,直接让丁以衡出面阻挠李元宏就行了,为何还要瞒他银子的事呢? 庄师爷的分析是,巡抚王兆堔之所以不告诉陈知府,必定是有所忌惮,他整李元宏,却又不想落下口实,但话说回来,他忌惮谁呢? 李元宏在山西又没有靠山,在京城里也就认识祁隽藻和皇上,要说是祁隽藻?这不可能,现在的祁隽藻恐怕早已忘了这个小知县了。那是皇上?更加不可能了,王兆堔若是认为李元宏的靠山是皇上的话,打死他也不敢整李元宏了。 也就是说,巡抚王兆堔忌惮的这个人,职权不大不小,但足以威胁到自己,那又会是谁呢?山西官场内能让巡抚提防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布政使,一个是按察使,之前的按察使恒春已经调到陕西任布政使了,新上任的刘源灝听说是个雷厉风行的能吏,但到任时间不长,肯定不能威胁到巡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山西布政使潘铎了。 听汪百正说,前几个月布政使潘铎患病卧床,一直不在太原,十几天前也就是汪百正来太平县的时候,潘铎病已痊愈,重新上衙了,莫非巡抚王兆堔提防的人就是他? 李元宏都被庄师爷绕糊涂了,什么按察使布政使的,什么忌惮提防的,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赶紧弄到银子,赶紧让汾西修堤开工,因为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汾河的伏汛期,到时若是不能修好大堤,一旦发水,那全靠河边淤地产粮的汾西县百姓就算完了,那时候,不知将有多少人卖儿卖女,更不知有多少人逃荒要饭了。 一说到银子,庄师爷也是没辙,立即又想起曲沃县的那块宝地了,但话刚出口就被李元宏否定了,那宝地处于滏河和汾河的交汇处,回头曲沃修堤的时候,那块地的北面很可能就是开槽泄洪的地方,已经卖出的那十顷地是在高丘上,应该没事。但剩下这0顷却是平地,一旦泄洪,那就是一片汪洋,将这块地卖出去,那不是坑人嘛! 李元宏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晃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拍大腿道:“咱们去平遥,找雷掌柜借银子。” 庄师爷想了一下,点头道:“也是个办法,一次凑齐数万两银子,只能靠日昇昌票号了,不过,平遥离这里好几百里,万一雷老掌柜不肯借,那耽搁的时间就太长了,不如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平遥借银子,我回曲沃,看能不能再从煤矿上弄些银子出来。” “好,就这么办,你回曲沃后,和高孟局一起想想办法,他的鬼点子多!” ~~~ 李元宏和庄师爷在码头上分手,两条船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平遥县属于汾阳府,是日昇昌票号总号的所在地,距离汾西大约0里水路,虽然不在汾河边上,却也有支流与汾河相连,所以李元宏一路坐船逆流而上,第三日正午赶到了平遥县城。 一进西城,李元宏就向门卒打听日昇昌的地址,哪知门卒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高大的木楼。嘟囔了句“你没长眼睛,那不就是!” 李元宏抬眼一看就笑了,整个城西就数这座木楼最高了,这么显眼的建筑都看不见,可不就是没长眼睛嘛,连忙告了谢奔了过去。 这日昇昌总号处于城西大街中央,是座大独院,与四周的商铺都隔着一条街,就好像城中的一座孤岛,占地有好几亩,院墙大约也有三丈多高,最有意思的是,院墙上还架设有铁丝天网,风一吹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想来在某些地方还暗藏有响铃,不用问,肯定是防贼用的。 票号坐南朝北,门面五间,正中一间门楣上方挂着两块大匾,最上面的一块金字朱面上书“汇通天下”,下面一块黑字金面上书“日昇昌记”。 就是这儿了,李元宏一阵欣喜,将袍子一撩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架木质暗红漆柜台,柜台后面坐着几个老帐房正在拨弄算盘珠子,右侧是一排三副茶案座椅,旁边站着个年轻活计。 一见来了客人,一个活计连忙上前哈了下腰道:“相与是存银还是汇兑?是老主顾还是初临鄙号?” 李元宏拱手道:“麻烦小哥通传一声,我要见贵号的雷老掌柜!” 活计愣了愣,显然没遇过这种情况,回头对一位老帐房叫道:“徐师傅,这位相与要见雷老掌柜!” 老帐房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审视李元宏半响说道:“这位相与瞅着有些面生啊,不知找老掌柜有啥事呢?” “嗯!找雷掌柜借银子!”李元宏倒是干脆,没办法,时间不等人啊! “哦!借多少,拿什么物件抵押呢!”老帐房笑了笑,看这人一身脏脏旧旧的打扮,敢情把这里当作当铺了。 李元宏一边想着一边掰着手指算着,最后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大概万两吧!没东西抵押!” 啪嗒一声,老帐房的眼镜直接掉桌上了,赶紧摸摸索索戴起来,冲李元宏语重心长道:“我说相与啊,咱可不兴胡说八道啊,万两银子那可是座银山,什么都不押。。。。。。陇二,送客!” 跑到这儿来讹银子了,这也就是票号,不能用粗,否则早已个大耳刮子抽上去了,活计只好忍着气手一扬:“您请吧!” “你们怎么赶人走啊!我还没见到你们雷掌柜呢,让我见雷掌柜,我要借银子。。。。。。”李元宏话还没说完就被推桑出来了。 “我操,看来不用我的官印是不行了!”李元宏气鼓鼓的从怀里掏出官印,正要再次冲进去,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这不是李大人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二章 时局渐乱 李元宏听见叫声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竟然是煤船掌柜——范石骅,只见他也是风尘仆仆,身后停着一辆马车,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范石骅一看李元宏的衣着就笑起来了,不过他倒也并不惊讶,因为在灵石第一次见到李元宏的时候,穿的还不如现在呢:“我说李大人,您一个堂堂知县,别动不动就穿成这样来骗人,哈哈!对了,您怎么来平遥了,听高孟局说,你不是在搞河工嘛!” 李元宏猛然见到救星,高兴急了,赶紧上前一把拉着范石骅的手说道:“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啊,从洪桐到汾西,从汾西到平遥,我是日夜兼程哪,你闻闻我这一身臭汗!”说着话就将胳膊举到范石骅鼻子下,熏的范石骅一个踉跄,连忙掩鼻道:“快拿开,臭死啦!” 李元宏哈哈一笑,紧接着道:“你认识日昇昌的人不?能不能把我带进去,我找雷老掌柜有要紧事!” 范石骅扬了扬手里的信道:“何止认识,我是日昇昌的老朋友,这个就是顺路给雷掌柜带来的信!” 两人二话不说,再次跨进日昇昌,号内伙计一见李元宏又进来了,正要瞪眼睛,忽见他身后跟着的范石骅,先是一愣,随即上前哈腰道:“范大掌柜,您找雷掌柜吧,只是这位。。。。。。” 范石骅呵呵笑道:“他就是曲沃县的知县,也是雷掌柜的朋友了,我和他一起见老掌柜!” 几个老帐房和伙计都是一阵愕然,根本不敢相信这个衣着破旧的黑小子竟是一个知县,三个伙计齐齐吐了吐舌头心道:今天真开眼了。 一个老帐房从柜台后面绕到前面,一拉范石骅的衣摆低声说道:“老掌柜这一阵一直卧床不起,就在内室静养,你是掌柜的老朋友我才带您去的,万万不要惊扰他老人家啊!” 一听说雷履泰卧床不起,范石骅脸色随即一凝,重重点了点头。 老帐房二话不说,带着二人穿过几道门,在过厅东面的长廊尽头停了下来,轻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打开门来,低声道:“雷掌柜刚醒,正在闭目养神,不能。。。。。。” 这时却从屋内传来沙哑的一声:“门外是老徐吗?进来吧!”丫鬟无奈只好闪身让他们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四周窗户都被厚布遮挡着,想来是怕病人受风着凉了。 李元宏还没看清屋内陈设,就听见“咦?”的一声,只见床上一人坐起身来,诧异道:“范掌柜,李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说话的人当然是雷履泰了,两个多月没见,李元宏都不敢认了,只见他面容蜡黄且干瘦,眼袋浮肿,一看就是病的不轻,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 李元宏赶紧上前将雷履泰扶着靠了下去,呵呵笑道:“没事,随便来平遥走走!”人家都这模样了,李元宏哪好意思提借银子的事啊,只好打着哈哈站到一旁。 雷履泰靠在床头摇了摇头,微笑着一指李元宏道:“一看你那眼神就知道没好事,是不是又想借银子啦?说吧,多少?” 一句话说的李元宏脸上一红,转头看见范石骅,赶紧岔开话题道:“范掌柜您的事急,您先说吧!” 范石骅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雷履泰说道:“这是日昇昌南边分号来的信,似乎挺急,正巧在河南遇到我的煤船,我就带了一只快舢从水路送来了!” 雷履泰感激的一拱手,咳嗽一声道:“真是麻烦范掌柜了,一封信也要你亲自送来,真是说不过去。” “自己人不说见外话!”见雷履泰手脚不灵便,范石骅将信封撕开,掏出信笺递给了雷履泰,一边的丫鬟赶紧将一盏油灯端到床前。 雷履泰慢慢将信展开,就着油灯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哪知刚看了没有一会儿,雷履泰的双手忽然剧烈一抖,猛然一张口扑的一声,几滴鲜血顿时溅在信纸之上。 床边的三个人吓了一跳,丫鬟一声惊叫,忙不迭的放下油灯就去扶雷履泰的身子,范石骅赶紧用手拍抚雷履泰的胸口,而李元宏从旁边脸盆架上抓过一条毛巾,擦拭雷履泰的嘴唇。 忙了半响,雷履泰才缓了过来,微微一笑道:“没事,吐了一口血,现在感觉好多了。” 见范石骅和李元宏诧异的注视着那封信,雷履泰说道:“你们可以看看!” 山西商贾的规矩是,无论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试图窥探人家的商业秘密,范石骅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违背这个规矩,冲李元宏点了点头,意思是:你不是商贾,你可以看! 李元宏郑重其事的展开信纸,从右向左仔细看了一遍,也是大吃一惊,抬起头来道:“这群狗官!南边闹起来了!” 原来信上写了两个方面,一是最近几年,广西起义频繁,朝廷名义上通过日昇昌拨给广西数十万两银子以作军费,但是经过各部盘剥,到日昇昌的银子已经不足数了,但是广西提督闵正凤可不管这一套,银子一两不能少,不给的话,直接带兵去抢,所以日昇昌在广西的分号频频受到官府变相掳掠,存银全部殆尽,日常的营业也是不行了,所以分号掌柜请求关闭分号,撤出广西。 这官府简直比强盗还狠,日昇昌票号一次损失就达近十万两,怪不得雷履泰被气得吐血了。 信上讲的第二个方面是:据分号掌柜的观察,广西全境现在已经到了大乱的前夕了——广西本来就是土地贫瘠,山多地少,近年来多次发生大灾,众多饥民活不下去,成群结队的到地主大户那里索要粮食,那些地主大户们自己组织团练,恣意殴打饥民,官府不但不阻止,甚至还贴出告示,允许团练对饥民“格杀勿论”。 而这个时期,因为洋货洋船大量涌入广东,导致广东大批水手、码头搬运工等失去了吃饭的活计,大部分跑到广西来了,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天地会的成员。这下热闹了,天地会到处煽风点火,劫掠地主大户,抢占水道,甚至敢于攻打县城,而大批饥民的加入,也使他们的人数成倍的增长着。 所以分号掌柜的建议是,广西即将大乱,必须尽快撤出广西分号。 李元宏看着这封信,再次联想到太平天国起义了,看来陈惠括所说的没错,这几年之内,必然有一场浩劫啊! 雷履泰扬着头叹气道:“关闭广西分号,日昇昌的损失何止十万啊!只怕南方诸省的分号都会受到牵连,唉!” 李元宏想了一下,忽然插口道:“若是南方诸省全乱了,日昇昌损失会有多大?” 雷履泰奇怪的看了看李元宏说道:“若真是那样,日昇昌或许会倒掉,因为票号的生意大多在南方各省,银子也大多在南边,一旦发生战乱,必须将银子调回,往返折扣下来。。。。。。每一百两大约亏耗四五十两,也就是将近一半!” 损失这么大?李元宏大吃一惊,立即直起身子说道:“雷老掌柜,承蒙贵号对我的一向帮协,晚辈说一句话,希望老掌柜能放在心上。” 见李元宏如此严肃,雷履泰一怔,微微坐起道:“请直言!” “几年之内,将日昇昌在南方各省的分号全部关闭,银款全部调回北方!越快越好!”李元宏目光炯炯的盯着雷履泰的眼睛。 别说雷履泰,就连范石骅都听愣了,二人诧异道:“这是为何?” 李元宏摇了摇头道:“这个我没法解释,但老掌柜,我李元宏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希望你相信我这一次!” 雷履泰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此事事关极大,鄙号上至东家、下至各分号掌柜,可能都会反对,嗯!先放一放再说吧!对了,李大人,你这次亲自前来,想借多少银子?” 见雷履泰岔开话题,李元宏知道他还不相信,这也难怪,仅凭着自己一句话,日昇昌偌大的一个票号就要全部洗盘重来,这根本不可能,不过好在还有几年的时间,自己找机会再说服他。 至于借银子嘛!李元宏紧打紧算也要万两,但是人家日昇昌刚刚大亏了一笔,银根必定紧缩,自己现在若是一下借走这么多银子,不是釜底抽薪嘛!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不借银子又肯定不行,干脆把心一横说道:“我想借1万两!” 雷履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无论你借多少都是为民谋利,看看你这衣衫。。。。。。虽然日昇昌近来银根不稳,但大人开口了,我定然尽全力支持,这样吧!我给你一万五千两,不要利息。” 旁边范石骅呵呵一笑道:“雷老掌柜如此信任你,范某又岂能袖手旁观!嗯。。。给你凑个整数,我也借你五千两!” 李元宏看了看雷履泰,又望了望范石骅,眼泪夺眶而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三章 无奈妥协 日昇昌票号提出的一万五千两现银,范石骅给的五千两银票,加上现有的一千两,一共是两万一千两白银,够用一段时间的了。李元宏也不敢在平遥逗留,当天下午就押着银车往汾西赶(银子尽量不走水路,这是山西票号的规矩)。 但是旱路不仅慢,且经过的城镇都要进行盘查,一查之下,一大车河工用银立即就家喻户晓了,沿路的官吏哪个不想沾点荤腥,于是一路走一路盘剥,气得李元宏就差与那些胥吏动刀子了,但是,到了汾西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千两。 一上汾西码头,庄师爷带着一群曲沃县的衙役,早已在那里望眼欲穿了,一见李元宏到了赶紧跑上来问道:“借到多少?” 李元宏都被盘剥怕了,四周望了望,也不吭声,将手缩进袖筒中与庄师爷握了握。 庄师爷惊喜道:“两万!好!高孟局也卖出一批煤,我把银子全带来了,一共是4655两,这下咱们可以开工了!汪同生那小子也不赖,两天前已经赶来汾西,白天黑夜连轴转,估计现在图也快画出来了!” “好,快去找他!” ~~~ 暮色降临,断马间前的那座车马客栈已经成为了河工的临时指挥部,所有银车都被拉进了客栈。 李元宏饭也顾不上吃就上楼找汪同生,哪知一推开门吓了一跳,只见汪同生的一条辫子被系在房梁上,正在拿着毛笔趴在窗户边的宣纸上画呢。 “汪兄!你这是。。。。。。头悬梁?”李元宏望着悬在空中的大辫子,直伸舌头。 “还有锥刺股呢!”汪同生回过身来扬了扬左手上的一把尖锥,呵呵一笑道:“汾西的河工图已经画出来了,但是,李大人,我虽然对河工感兴趣,但都是看书研磨,从未实践过,通过这一次在太平县和洪桐县的河工,我发现并不那么简单!” 李元宏一听这话,心里一紧,一边帮着汪同生将辫子解下来,一边问道:“还有什么困难,汪兄只管直言!” 汪同生想了一下道:“那些农户们倒是很实诚,也很卖力气,但是他们都不是真的河工!” “河工还有真的假的?”在李元宏看来,筑堤不就是将土啊、砖头啊,石头啊往上一推就完事了,是个人都会干,哪有多复杂呢! 汪同生笑了笑,指着窗外的一块池塘说道:“大人请看,那塘子的东面为何向外淌水,而西面却完好呢?” “这我哪知道,碰巧了呗!”李元宏摇了摇头。 汪同生转过身来伸了伸懒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道:“这就跟土质有关了,池塘的东边露出的土是黄里带青,那是沙粘土,雨水一冲就垮了,所以漏水,而池塘西边露出的土是黑色的,那是黑黏土,一旦沉积下来,水渗不进雨冲不垮,那才是筑堤的好材料。但是这些事情,那农户怎么知道呢,只怕他们辛辛苦苦建成的大堤,洪水一来就统统溃啦啊!” 这一下李元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面色焦急道:“那怎么办?咱们哪里去找会河工的人呢?” “汾河上游就有,只不过他们不是河工,而是河兵!早在前明,黄河上就设有河兵,专门负责河防,因为汾河汇入黄河,汾河泛滥次数甚至多过黄河,所以在南齐、孟封等地就有河兵。。。。。。但是这些年来,朝廷以黄河河防为主,汾河的河兵再未增添一人,所以。。。也就散了,现在还剩一两百。。。。。。”汪同生看来是累坏了,说着说着竟然斜靠在床头睡着了。 看着汪同生那张憔悴的黄脸,李元宏轻轻叹息一声,慢慢替他盖上被子。 正当李元宏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门的时候,庄师爷忽然跑了过来说道:“那个丁以衡来了!” “他来干什么?”李元宏有种不好的预感。 庄师爷撇撇嘴道:“还能干什么,我估摸着,要银子呗!” “做梦!”李元宏一甩袖子,直冲冲的跑下楼去,果然见到大胡子丁以衡正坐在椅子上捋胡子呢。 丁以衡一见李元宏,立即满脸堆笑,站起身来说道:“可把李大人盼来了,哈哈!” 哈哈个屁,你盼我能有什么好事!李元宏脸一板道:“丁大人有何见教!” “嗯!那个。。。。。。听说河工银已经送来了?”丁以衡还是笑着说道。 还掂着银子哪!你消息倒快,李元宏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往桌子上一拍喝道:“这银子是我借来的,这是借据,你看仔细了!” 丁以衡见李元宏发怒,吃了一惊,但还是拿起那两张借据看了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笑道:“是丁某误会李大人了,呵呵!这次来,不是银子的事情,而是拜托你一件事!” 李元宏站的笔直,眼角瞄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请说!” “李大人既然要开工了,肯定需要人手,我的一个朋友对河工比较熟悉,他手下也有一帮兄弟跟他混饭吃,希望李大人给丁某一个面子,将修堤交给他们来办!”丁以衡说着话,一拍手掌,从外面进来一个浑身精瘦的汉子,猥猥琐琐的站在李元宏面前。 李元宏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他瘦瘦小小,像一只没发育好的猩猩,皮肤呈褐黑色,显然是经常风吹日晒的,再看那张脸,也是颧骨突出、尖嘴猴腮的,尤其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甚是灵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嗯!跟庄师爷有的一拼。 “你会河工?”李元宏板着脸瞪着他。 “俺祖上三代都会河工,这汾河上下哪里水急,哪里水缓,哪里。。。。。。”那瘦猴一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不停。 李元宏厌恶的厉声打断道:“我没问你祖宗,我问的是你!” “俺也会啊,这汾河上下哪里泥好,哪里土差,哪里。。。。。。”瘦猴又开始突突了。 旁边庄师爷一拉李元宏衣袖,低声说道:“这家伙早几日就来求我了,还塞给我一张二千两的银票,想做这笔河工,我没答应!看来现在是求到丁以衡身上了!” 二千两?好嘛!光行贿就二千两,那你还不贪个几千两才划算啊!李元宏摆了摆手打断瘦猴的话,对丁以衡说道:“请恕李某不能答应,我不缺人。” 此言一出,瘦猴顿时傻眼了,求助的看着丁以衡。 丁以衡一张大脸顿时一红,恼羞成怒的一顿茶碗忽的站了起来,不过好像想起什么,又慢慢坐了下去,缓缓道:“李大人有些过了吧,你在我汾西县开河工,这点面子都不给?要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李元宏嘿嘿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得好!丁大人应该知道,我修这河工是为了谁,说到底还是为了汾西,若是今年发水,河边淤地必定被淹,到时候汾西能收上田赋?丁大人如何交差?” 丁以衡这次彻底怒了,哼的一声,一甩袖子将茶碗打翻在地道:“我如何交差不用你管!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妨把话挑明了,你不收下他们,这河工你就休想完成!”说完径直就走出门去,那瘦猴也急忙跟了出去。 李元宏呸了一口道:“有了银子,我还会怕你!” ~~~ 第二日,李元宏就写下几十张告示,上面写明了凡是参与河工的,每人每日40文制钱,会编苇柳的每人50文钱,木匠每人每日70文钱。盖下曲沃县的大印,让衙役们到各村各镇张贴。 按理这出工钱也不算低了,可是告示张贴了两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报名的,李元宏派人一打听,好嘛,丁以衡也贴出了告示,凡是参加河工的,每人每日人头税100文。这告示一出,那个农户敢来报名啊,全交了人头税都不够啊。 这下差点把李元宏气疯了,掂着菜刀就要和丁以衡去拼命,结果被庄师爷一把拉住了:“我在官场呆了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说元宏,算了,人家的地头,咱们斗不过的,就算能斗过,时间也不允许了啊!就把他介绍的那帮人留下吧!” 旁边汪同生也劝道:“只要咱们盯紧一点,他们搞不出明堂的,时间不等人啊!” 一说到时间,李元宏软了下来,无力道:“去请丁以衡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四章 弄虚作假 瘦猴带着一百六十多人正式接管河工,丁以衡也收回告示,招揽民夫的工作顺利展开了。 现在还是农闲时节,沿岸的农户哪个不想捞点外快,凡是能站着走路的全上堤了,就连县城里失业的店铺活计,搬运工,赶大车的都跑来报名了,一天下来就聚集了近万人,这还是精挑细选之后的人数。 要说组织这群民夫,还真是麻烦事,庄师爷从曲沃县带来的衙役本来就不多,再说了,他们也根本不了解汾西县的情况,没办法组织,看着这一伙乱糟糟的民夫如同潮水一般忽东忽西的乱窜,李元宏的脑袋直接大了一圈。 但是,让李元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问题竟然被瘦猴解决了。 瘦猴将民夫们分成4块,每块500人,取名为一“堡”,任命他的一个手下为堡长,负责管理和监督一堡的民夫,再将一个堡分成十个“棚”,每棚由民夫推选出一个“棚”长。 此外,每个堡的民夫也是根据身体状况分配的,有的堡专门负责搬运土石,挑选的都是脚力好的人,有的堡负责打硪打夯,挑选那些臂力腰力好的轻壮年,有的堡负责编制柳垛,挑选的自然就是手巧麻利的编织能手了。 每个堡还都有名称,搬运土石的都是“甲”字开头的,比如甲字一堡,而打硪打夯都是“乙”字开头的,编制柳垛的则是“丙”字开头的。。。。。。 此外,还有一些民夫专门负责做饭、喊号、拉绳等,不一而足,也统统被瘦猴的手下集合起来,不出两天,整个河工工地上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汪同生一看这架势呵呵笑道:“看来他们就是那些散了营的河兵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有经验!” 李元宏站在河堤上,俯视这轰轰烈烈的施工场面,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感慨,太平、洪桐和汾西的河工已经展开了,剩下只有曲沃一县,那里是自己的地盘,想来也会顺利许多,也就是说,这次河工最大的难关过去了,已经成功了一半。 正在这时,汪同生忽然一指不远处的一段工地说道:“不对劲啊,那个地方不应该倒那么多石料的,这不是浪费嘛!” 李元宏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可不是嘛,那里是格堤,也是最后一道堤坝,为的是一旦主堤溃堤,起到减缓洪水的作用,根本用不着那么多石料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道:“你给那些河兵讲过没?” 汪同生一边看着手里的册子,一边说道:“开工之前,我就拿着图纸给他们讲了一遍,挨个地段的用石多少都说的很清楚啊!还给每个棚画了图的!” “走!咱们去看看!” 二人一路蹒跚的穿过工地,不一刻来到格堤上,那个堡长正摇着牙旗在那里吆喝呢:“石头多倒,越多越好,要建的结实啊!” 汪同生一把夺下他的牙旗,厉声喝道:“谁让你倒这么多石料的?这石料不花银子吗?” 那堡长愣了一下,看见知县大人在旁边,赶紧一个躬身道:“甲字二堡堡长叶雷见过大人,其实是这样的,咱们修堤的,都想把堤修的结实,所以倒起石料来就没了轻重,呵呵,可能是倒多了,我这就让他们别倒了!” 看这人还挺懂事,李元宏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叫上汪同生就往回走。 还没走两步,汪同生又站住了,抬脚使劲跺了跺地面,忽然对叶雷说道:“给我一把铁铲!”叶雷脸色一白,赶紧递过一把铁铲。 只见汪同生一把抓起铁铲,使劲向地上一插,铲尖顿时没入土中约有7、8寸,他又提起铁铲,换了几个地方插,结果都是没入了7寸左右的样子。 李元宏看的不明所以,那叶雷却是满脸苍白了。 汪同生猛然扔掉铁铲走到叶雷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大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堤一泡尿就垮了,能挡住什么洪水?” 叶雷委屈道:“打硪打夯不是我们堡干的活计啊,那是乙字三堡干的啊,不管我们的事!” 李元宏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厉声喝道:“给我把乙字三堡的堡长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赤身穿着布褂的大汉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乙字三堡堡长冯匡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李元宏还没说话,汪同生已经大声斥责道:“这就是你们打的土?我怎么给你们说的,每一铲子下去,最多不能插入寸,你这倒好,整个铲头都快没进去了,垒个猪圈都比这结实,没什么好说的——都给我扒掉重来!” “什么?扒掉重建?” 冯匡和叶雷齐齐吃了一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冯匡说道:“这恐怕不行啊,咱们已经修了两天了,好容易筑这么高。。。。。。土和石料已经混在一起,扒掉可不是那么容易啊!再说了,这是格堤,又不承担抗洪的作用,没必要打的那么结实吧?” 汪同生一步不让,摆手道:“不容易也得给我扒开!格堤虽然不是抗洪之用,却也有阻洪排洪的功用,这样的堤留在这里就是祸根!一旦主堤发生溃堤,那就一泻千里了!” 那冯匡听完,扭头就走,嘴里嘟囔道:“好!那我们就扒!” 这一下,李元宏立即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了,敢情这些河兵全是弄虚作假的高手啊,目前是发现了这么多问题,那还有多少是没有发现的呢? 想到这里,李元宏一拉汪同生衣袖道:“咱们再到其他工段看看!” “嗯!我也这么想!” 二人悄悄穿上民夫的布褂,先到了主堤查看,这里更夸张,已经开工两天了,主堤的平均高度只有不到三尺,要知道主堤以前的高度也有两尺多,也就是说,这两天加筑的高度还不到一尺?奇怪的是,主堤表面的一厚层泥土还是新鲜的,难道民夫们是将原来的主堤挖掉重建的? 于是李元宏和汪同生在那里观察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明白过来,那些民夫在堡长的指挥下,先是将原有的泥土翻一遍,然后再在上面覆盖新土,这样外人根本查不出来。 李汪两人回到客栈,庄师爷也从石料场回来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起来。 李元宏奇怪道:“每个民夫每天领多少制钱,那是定死的,这些河兵这样弄虚作假,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汪同生想了一下说道:“河兵应该知道,筑堤的时间越长,对民夫好处越大,他们既能多吃几顿饱饭,又能多拿几日工钱,还剩力气,所以据我估计,河兵肯定是向自己堡下的民夫承诺拖延工期,那些民夫将每日的工钱拿出一小部分给河兵,双方皆大欢喜罢了!” 庄师爷说道:“我在石料场也察访到,那些筛石匠也给了河兵好处,河兵每用一车石料,就能得6、7文。” 李元宏这才恍然大悟,一拍扶手怒道:“怪不得那个叫叶雷的堡长,玩命的倾倒石料,我还以为他真想把堤筑结实了,敢情是为了得好处啊!他们倒是得了好处,咱们石料银就得多花几倍哪,这群混帐王八蛋!” 汪同生点头道:“还有那个冯匡,他的夯土做的那么松,一旦连下几日暴雨,那格坝就得松,用不了两年,格堤必定垮掉,因为堤是他们筑的,修也得由他们修,所以到时候还得花银子请他们来,哼哼,算盘打的够精的!” 李元宏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踱步道:“也就是说,那些民夫,河兵,石料场工匠,全部串通一气坑咱们银子,真他娘的混帐。。。。。。可是,咱们又不能撇开他们,怎么办?” 汪同生和庄师爷同时摇了摇头。 李元宏也知道,这河工本来就是大笔大笔花银子的地方,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好的了,毕竟自己不贪,那些河兵也不管银钱,无法大笔克扣,已经算是省下一大笔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李元宏手里只有那不到两万五千两的银子,细算下来,至少还有七八千两的缺口,所以,每一分每一厘的银子都必须花在刀刃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李元宏忽然站住了,转头对汪庄二人说道:“看来咱们得亲自上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五章 知县打夯 “亲自上工?”庄师爷一下蹦了起来,又一屁股坐回椅子,老泪横流道:“我这把老骨头啊!” 汪同生重重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三个地方,一是用料,二是夯土,三是运土,咱们一人盯一个。” 李元宏点点头道:“咱们三个分一下工吧,汪兄,你来讲讲,这三个地方关键在哪里?我们也好心中有数。” 汪同生将册子翻开,摊在二人面前说道:“这三个地方,其一、用料最简单,只要对照这册子上看着就行了,哪些地方石料必须多用,哪些地方石料必须少用,都写的很清楚。其二,运土麻烦一些,每一车每一担都要目测,防止少装土或装错土,这本册子上记的也有。其三,夯土嘛,最累,每次开夯的位置,夯锤的重量,每夯打几下都要看到,跟到,这个不但要看,还要亲自干!” 很显然,夯土最累,运土次之,用料最轻松。 李元宏呵呵一笑,从桌上撕下三张纸,一转身,背对着庄汪二人在纸上各写一字,然后揉成一团丢在桌上说道:“咱们抓阄,谁抓上哪个是哪个,不许耍赖哦!” 汪同生没想到这会儿了李元宏有心思还开玩笑,微微一笑道:“我先抓!”说着拿过一个纸团展开一看,是一个“料”字,也就是盯着石料。 庄师爷瞪大眼睛一看,叹气道:“你好运气啊!” 汪同生将纸片丢给庄师爷说道:“你年纪大,这个给你了,我再抓!” 这一次是个“运”字,也就是运土,汪同生正要说话,李元宏一把将剩下的最后一个纸团抓在手里,嘿嘿笑道:“我最倒霉,干夯土。” 汪同生别有意味的看着李元宏,笑了一下道:“好!就这么定了!” ~~~ 既然要盯着那帮民夫河兵,就得拿出点官架子来威慑一下,让他们心有忌惮不敢弄虚作假。于是第二日清早,李元宏就将自己的七品官服穿戴起来,大模大样的来到工地。 筑堤的工序是:先堆一层土,然后打夯,东面堆完土,西面紧跟着打夯,一段一段进行,整个十几里的长堤上,就像一条巨大的千层饼,慢慢的,一层一层的,被碾平。。。。。。 李元宏走上大堤,那瘦猴早就看见了,赶紧跑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李大人也来啦,呵呵,卑职给您端张椅子去,咱们就到那边凉棚下乘凉,一边喝茶看风景,还能看到整个河工。。。。。。” 李元宏摆了摆手打断道:“我不看什么风景,我是来上工的。” 瘦猴一愣,呵呵笑道:“您别开玩笑了,您上个什么工啊!再说了,也不缺工哪,您看看,好多民夫想来上工都排不上队呢!” 瘦猴话音刚落,就见李元宏已经将袍摆掖在腰间,两只袖子也挽到胳膊肘,蹬着一双官靴就走了。 ~~~ 四个民夫正将一块夯锤甩起半空,忽听见身后一声大吼:“再甩高点!”民夫们吓得一个愣神,绳子一松夯锤直接飞到堤下了。 李元宏气得直挠头:“叫你们把夯锤甩高点,怎么甩不见啦?” 民夫委屈道:“多高才算够啊!” “离地七尺,就是高过你们头顶一个胳膊,奶奶的,你们怎么不一样高啊。。。。。。” 李元宏一边讲解着,一边伸出胳膊比划,他昨晚一夜没睡,将打夯的要诀记了个七七八八,什么夯头重量必须10斤啦,什么甩起高度必须高过头顶一尺半啦,什么一个地点必须夯九下叫“梅花夯”啦等等。。。。。。 这么一看,他才知道河工根本不是那么简单,每一个步骤,每一道工序,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有具体规定,而他又没打过夯,只能靠臆想,所以先在工地上对照着册子看,当他看到民夫们根本不是按照规定打夯的时候,心里一急,这才一声大吼。 李元宏叫来三个跟他个头一般齐的民夫,开始演示起来,其他打夯的民夫也趁机围了过来,嘻嘻哈哈的看着知县大人亲自抡夯锤,不远处的瘦猴,眼中却流出一丝怨恨。 “记住,每一夯必须举起这么高,落地时四个人要一起使劲,力气要猛,每打9下才能换地方,知道不?”李元宏已经换了七八个棚,演示了一个多时辰了,直累得他腰酸背疼眼发花,此时正拿起一只瓷碗灌水。 “可是大人,堡长教俺们的可不是这样啊,只要夯4下就可以啦!” “是啊!那些堡长都是专干河工的,他们说的应该没错啊!” “大人,您定的规矩,非把俺们累死不可啊!” 李元宏一抹嘴,对几个民夫说道:“你们拿起夯锤,夯四下让我看看!” 四个民夫当即就抡起夯锤在一块空地上夯了四下,李元宏见状,从木桶里舀上一碗水,走了过去。 一碗水浇在刚才打夯的地方,土地上立即被水柱砸成一个深深的泥窝,李元宏又舀上一碗水浇在自己刚才夯过的地上,只出现了一个水印,却没有泥窝。 李元宏一丢瓷碗,叉腰站在一块高起的土丘上喊道:“这下大家看到了吧!打九下就是这么结实,连水也不容易冲烂。。。我问大伙一句,你们修这堤是干什么用的?” “赚工钱哪!” “俺想吃几顿饱饭!”下面的民夫们傻呵呵的回答道。 李元宏慢慢扫视着这一张张质朴的面孔,微微一笑喊道:“赚工钱不假,吃饱饭也是真的,但是大伙有没有想过,这大堤后面护住的是谁的田地?——当然是你们的,据我所知,你们在这淤地上种粮,一亩地要缴纳4斗的田赋,今年如果发洪水,你们的田赋怎么缴?” 下面民夫绝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农户,也都租种了汾河岸边的淤地,一听李元宏这话,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他们都知道知县丁以衡的手段,一旦交不出租赋,那肯定死的很惨。 李元宏接着喊道:“去年汾河发水,大伙肯定都知道,这汾河有个怪脾气,一发水就连着两三年,也就说,今年肯定还会发水,放在往年,也无所谓了,汾西还有煤嘛,大家伙实在不行,还可以干运煤,装船的活计,今年大家伙能干什么糊口呢?” 下面民夫越聚越多,都在纷纷点头称是,搁在往年,确实还不用愁,但是今年,这河边淤地就是他们的命啊,一旦被冲毁,他们要么饿死,要么就得流落它地乞讨了。 李元宏见此,一转身又爬的更高一些,再次提高的嗓门,大声喊道:“所以,咱们这次筑堤,就是要筑成一条百年不坏之堤,一条保住大伙田地的大堤,一条保住大伙饭碗的大堤,一条保住大伙性命的大堤,从今往后,这条堤就叫保命堤。。。。。。” “保命堤!好名字啊!” “保命堤!堤保命啊!” “咱们拼了命也要修好这条保命堤啊!” 下面数百上千的民夫都被李元宏的这番话煽得群情激昂,一阵阵高呼着“保命堤”,远处不明所以的民夫也凑热闹的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纷纷打听刚才是怎么回事,听到人复述后也激动的摩拳擦掌。 与此同时,有三个人遥遥注视着李元宏,一个是庄师爷,呵呵一笑道:“这小子煽动百姓上瘾啊!”另一个是瘦猴,只见他身边聚集这十几个堡长,一面咬牙切齿,一面低声嘀咕着什么。 而最后一双眼睛,却是来自一艘木船上的一位老者,只见他长须白眉,一身做工普通的灰布长袍穿的规规整整,一条黑白相杂的辫子随风荡在身后,虽然浑身上下貌不起眼,却有一股肃然的气势。 老者看着岸边的河工,对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道:“这汾河好久没有修河工了吧?” 年轻人说道:“不错,怕有七八年了,这汾西县怎么搞得起这么大的场面?” 老者抚着须,点头道:“这阵势是够大的,我在工部尚书任上历过多年河工,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老二,今晚咱们就靠在汾西,隔日你去访访那个领头的官,嗯!看他官服好像是七品官,应该是汾西的知县,不错,不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六章 生死未卜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三个人都收获颇丰。 庄师爷主管的用料,把关很严,一天下来,石料用量只有昨天的五分之一,节省了近百两银子,而汪同生主管的运土也一样,每一担每一车的土都经过他的眼睛,所以他现在双眼红彤彤的好像两颗大樱桃,一边说话还一边流眼泪,不过三人累归累,心情却是好的出奇,还破天荒的喝了一杯。 当日傍晚,天色忽然转阴,不一会儿就刮起的大风,呼呼吹了一个时辰,直到亥时,风不但没有变小,反而浙浙沥沥的下起雨来。时而急骤,时而疏乱,夹杂着风啸声,真好比鬼哭神嚎一般。 李元宏累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晚饭一吃完就倒头睡觉,此时却被风雨声惊醒了,他一推开窗户就被雨水打了一脸湿,赶紧一翻身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推开门就冲楼下喊道:“唐掌柜,快给我准备油衣,我要出去!” 车马店老板闻声赶紧跑了出来,四处乱寻,不一刻抓了一件油衣送了过来,旁边庄师爷也和衣探出身子说道:“元宏,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李元宏一边套上油衣一边道:“今天刚筑好的一段大堤,我怕被雨冲塌了,去看看才能放心,你先睡吧!” 见庄师爷缩回身子,李元宏一把推开店门,正要出去,忽见两个黑影也跑到门口,一见李元宏出来立即低声叫道:“大人,不好了,大堤快塌啦。。。。。。” 李元宏心里一颤,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瘦猴和冯匡,一把抓着瘦猴胳膊道:“快带我去,老冯,你快去叫些人来!” 冯匡应了一声,转身就跑,瘦猴叫了一声“跟我来”拔腿就冲进了雨幕之中。 李元宏也心急火燎的跟了上去,心里倒是挺感动,虽然这些河兵弄虚作假、贪图银子,但在这大雨夜还能发现险情,足见他们还是忠于职守的,等河工结束,自己也不能亏待他们。 满地的泥泞,两个人踉踉跄跄的穿过格堤,很快来到主堤下面,李元宏一抹满脸的雨水,睁大了眼睛看,可是此时已是深夜,天空又是乌云密布,根本没有一点月光,所以什么都看不清,不由急道:“瘦猴,到底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清啊!” “别急,跟我来!”瘦猴叫喊了一声,向西面跑了过去。 李元宏一边跟着,心里却有些嘀咕了,按理今日只将主堤的东面筑起来了,西面是以前的老堤,就算崩了也不碍事的,他为何带我往西跑呢? 不过事情紧急,李元宏也顾不上多想,还是跟着一路狂奔,大约两刻钟后,终于赶到老堤下面,这是一道年代较长的大堤了,堤身大约一丈高,因为长年累月雨水冲刷,加上从未整修,大堤的根部约深深陷了下去,从堤内到堤根形成了一个大约60度的陡坡。 瘦猴在坡顶站定,一指堤身的方向叫道:“大人,这段堤已经开裂了,要不了多久就得崩掉,老冯去叫人了,过一会儿咱们赶紧补一下裂缝。” “裂缝在哪里?”李元宏猫着腰,使劲看着前面,除了黑乎乎的一段大堤,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您前面啊,您再向前走二十步,对!再往前走。。。。。。”冯匡一边叫喊,一边将手放在嘴边,轻轻打了一个呼哨。 因为是下坡,地上又湿滑的厉害,李元宏两条腿使劲绷着,摸摸索索的往前,走了大约二十几步,终于摸到了堤身,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什么裂缝,回头叫道:“瘦猴,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记错了?这里没有裂缝啊!我先上去啦!” 一见李元宏要上来,瘦猴急得一跺脚,叫道:“就在你前面,再摸摸!”哪知他一跺脚没站稳,身子向后一荡,一个仰八叉摔在地上,直接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因为雨声较大,李元宏隐约听见声响,待看清了,瘦猴已经滚在脚下了,哈哈一笑道:“你怎么横着就下来了?”说着就将他扶了起来。 哪知正在这时,忽听见身后沙沙一声作响,一阵风声带着泥沙就下来了。 李元宏反应很快,一听这声响就知道是崩堤了,一把拉着瘦猴就向坡上跑,可是坡滑路陡,还没跑出两步就听见轰轰一声呼啸,一块庞然大物泰山压顶一般向头顶砸了下来。 李元宏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猛然伸出双手,使劲浑身力气向前一推。 瘦猴的身子被这一推之力撞得直直向前飞了出去,一个狗啃屎重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只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一层堤身的土皮瞬间砸在大堤的根部,溅起的泥水和土块,砸的瘦猴一背都是。 瘦猴一跃站起身来,两眼发呆的看着坡下,心中的滋味根本无法形容。。。。。。。 瘦猴本名候单,倒是与他的身材吻合,其实这一出都是他导演的,他和他的手下以前都是河兵营的,河兵营解散后一直没有活干,这次听说汾西修河工,他们赶紧就跑了来。 按照以前的规矩,候单先拿了两千两银子塞给那个庄师爷,本想肯定能接下这河工,没成想庄师爷竟然不收他们的贿银,还将他臭骂了一顿。 眼看到嘴的肥肉没吃上,他哪能放过,经过一番打听,找到了汾西县令丁以衡,这个丁知县倒是满口答应了,可是狮子大张口,一次就要000两银子。 候单也没有办法,只好将银子交了,他也盘算好了,这汾西的河工,总价至少也得近11万两,按照以往经验,他们河兵至少也能刮去四分之一,也就是两三万两,所以那000两的贿银也不算太多。 可就在候单接手河工的时候,才知道银子根本不归他们管,一分一毫也不经过他们的手,这可把他气个半死,如此一来,能刮到的银子就大大缩水了,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捞银钱,在工期上做文章,在夯土上使绊子,在石料上挤油水。 可候单万万没想到,这个协理河工的李知县竟然亲自上工,并且很快察觉了自己手段,经过短短一天,竟把夯土工序彻底的更正了过来,与此同时,其他堡长也向他汇报了,那个庄师爷和一个汪先生也亲自上工了,查的极为严格,至此,从用料,到运土,到夯土三大工序,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了。 这下候单还能不急嘛,那000两银子可是兄弟们砸锅卖铁凑齐的,照这么搞下去,别说赚银子,就连那老本都陪进去了,事到这般地步,候单和他的手下全急了,大家伙想了良久,最后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干掉李知县,谁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就断谁的生路! 老天也是作美,今夜正好大雨,候单就让兄弟们藏在这老堤上,自己将李元宏骗了来,自己一发出呼哨声,弟兄们就将一层土皮撬开,砸死李元宏。 但是此时,候单却迷茫了,他呆呆的望着那堤根,后背上仍然是一片火辣辣的感觉,这一推是什么?那是李元宏在灾难临头的时刻,试图救自己性命的一推啊!自己被推了出来,他却被砸在下面。。。。。。 这时,堤顶的河兵们纷纷跑了下来,一看大功告成了,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冯匡拍着候单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候老大,这下没人挡咱们的财路啦!咱们给他们报丧去。。。。。。” 冯匡话音未落,只听见“啪”的一声,脸上重重吃了一个耳光,一下就把他打愣了。只听见候单几乎破喉般的一声大吼:“咱们他妈的还算是人!给我挖,快把李大人挖出来。。。。。。” 一见河兵兄弟们发傻的看着自己,候单怒吼一声,一脚将一个河兵踢了下去,接着跌跌撞撞的跑下陡坡,一下扑到土堆上,赤手就挖了起来。 河兵们面面相觑一番,都不知道候老大这是犯了什么病,好容易将李元宏埋进去了,哪有再挖出来的道理呢?不过,这些河兵一向都以候单马首是瞻,见此也不多问了,赶紧冲了下去,也帮着挖了起来。 冯匡反应挺快,知道候单可能是要救李知县,至于什么原因嘛,还搞不清楚,不过老大要做的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连忙招呼所有河兵,不许用铁锨,以免伤着泥土下面的人,全部改用手刨。 还没刨两下,只听见身后一阵喧闹声,一大群民夫和衙役已经赶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七章 针灸救命 庄师爷也是一身油衣,跑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都快恨死李元宏了,这么大的雨还要往外跑,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害得他也不放心,只好穿上衣服起身了,哪知唐掌柜一句话把他吓个半死——刚才有人来报,大堤塌了。 这下庄师爷也急了,赶紧拉上汪同生跑到民棚里叫了几十个民夫,一起赶了过来,这一折腾就晚了一步。 庄师爷看见堤根下一群人蹲在那里忙活着,心里奇怪赶紧跑了上去,只见候单疯了一般在那里乱刨乱挖的,似乎有人被埋在下面了。 庄师爷心里一哆嗦,一把拉起一个河兵喊道:“谁在下面!” “李。。。李大人被埋下面了!”毕竟做贼心虚,河兵吓得嘴唇都哆嗦。 庄师爷身子摇了摇,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汪同生也赶了上来,见到庄师爷好端端的跌倒,心里一颤,赶紧抱起庄师爷,问道:“庄老爷子,咋回事?” 庄师爷颤抖的手指了指土堆,语无伦次道:“下面,元宏。。。” 汪同生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立即转身大吼一声:“快来挖,李大人被埋在下面!”身后的民夫都是大吃一惊,衙役们疯了似的冲上前来,民夫紧跟其后,一窝蜂的挖起土来。 ~~~ 李元宏被挖出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多亏他动作快,在土皮砸到头顶的瞬间蹲下身子,把脑袋缩在手臂里,头部并没有受伤,虽然被埋了不少时间,但依靠怀里的一小块空间勉强呼吸,所以直到被挖出来还没被憋死。 十几个衙役、河兵和民夫一起托着李元宏的身子,一路狂奔送到了客栈,其他人呼呼啦啦的在后面跟着跑。刚一进客栈,就看见大堂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这么晚还有人来客栈投宿呢?不过庄师爷也顾不上这些了,拖过几张大桌拼在一起,又让人铺上棉被,就将李元宏放躺上面,那客栈唐老板一看这架势,也是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出去还好好的啊,怎么会回来就成这样啦?”,赶紧提着灯笼,油衣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候单毕竟是长年做河工的,经历过崩堤埋人的情形,麻利的脱光李元宏的衣衫,从上到下检查有无骨折,而冯匡和几个河兵抓着李元宏的胳膊和脚掌,使劲的揉搓。汪同生和衙役们则是跑去烧了一大锅姜汤,用毛巾蘸湿了,在李元宏的前额和腋下擦拭着。 其他民夫也没闲着,有的说自己村上有神医能起死回生,赶紧就往村子跑,有的回到工棚取来跌打损伤药,有的帮忙烧水,整个大堂里乱成一锅粥了。。。。。。 客栈里的那一老一少被忙碌的人群挤到大堂的一角,不过二人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快,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众人忙活。 过了将近半时辰,李元宏还是没有醒,一张脸却慢慢变得灰白,连呼吸也时断时续了,想来是受了内伤,庄师爷见此情形,哇的一声就嚎哭起来,谁也劝不住。衙役们愣视着李元宏的身子,一个个直抹眼泪。就连那些民夫也不知所措的钉在当场。 那些曲沃的衙役自然不用说了,早和李元宏感情深厚,而这些民夫,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也知道李知县是个好官,这样的好官眼看着就不行了,怎不让人觉得可惜。 这时,堂角的那位老者,对身边一个民夫说道:“他是怎么回事了?” “今晚下雨,李大人去看堤,结果被埋下面了!”民夫哭丧着脸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老二,你去给他针灸一下,看看管不管用。”年轻人嗯了一声,走上前去。 冯匡和几个河兵还在那揉搓呢!可是越揉越觉得李元宏的身子发冷,衙役们用姜汤擦拭几遍也不起作用,正在焦急的当口,忽见一个年轻人拨开众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卷,一甩摊开,只见一根根明亮的银针密密麻麻的别在布卷上。 “针灸?”汪同生和候单等人顿时不动了,就连嚎哭的庄师爷也止了哭声,愣愣的看着年轻人。 “将他扶起来!”年轻人捏起一根银针,对候单说道。 汪同生和候单赶紧将李元宏的上半身扶坐起来,年轻人先是用手摸了摸,然后将一根银针轻轻插在李元宏胸口上,接下来年轻人双手如飞,不多时就插下了四十几根细针,此时的李元宏就好像一只大刺猬一样。 最后年轻人又拿起一根较长的细针,表情郑重的站在李元宏身后,慢慢插在他的后颈上。 就这么一下,李元宏嘴角顿时流出一股黑血,顺着下巴嘀哒到身上,脸上缓缓出现了一层血色,候单一看惊喜道:“淤血被逼出来啦!好!” 一听这话,庄师爷一下跳了起来,抓住那年轻人的手道:“元宏没事了吧!” 年轻人擦了一下汗,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他有事无事,想来性命应该无忧了,我也只是略尽勉力而已,对了,他就是汾西的知县吧?” “不!元宏是曲沃的知县!”李元宏的命保住了,,庄师爷一身的轻松,这才记起忘了感谢了,一个抱拳说道:“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是汾西县人吧,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呵呵!我姓陈名敬,也是山西人,不过不是汾西县人,而是洪桐人,已经多年没回乡了!”年轻人将一根根细针收好,收拾起布卷,一抱拳回到堂角那老者身边坐了下来。 那老者摇了摇头,对年轻人说道:“本想问问这个知县,看来是不行了,夜深了,咱们走吧!”二人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一说到是洪桐人,又姓陈,庄师爷忽然想起陈恭了,他不也是大夫嘛,也姓陈,立即说道:“陈兄弟请留步,不知你可认识一个叫陈恭的?他也是洪桐人氏!” 二人立即就站住了,陈敬惊讶道:“陈恭是我的三弟啊!我们这次路过山西就是为了带他一起走,你怎么认识的?” 庄师爷一听就乐了,敢情绕来绕去都是自己人哪,那也用不着说客气话了,当即走上前去笑道:“我说还真是巧,敢情你是陈恭那小子的兄长,哈哈,不过嘛,你也别带他走了,因为他已经和我家元宏说定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干!” 这一番话说的一老一少都是一怔,陈敬莫名其妙道:“跟你们干什么?不对啊,我家三弟一个月前已经写信与我约好了,我一来山西就一起结伴去浙江的,什么时候答应跟你们走的?” 怪不得陈恭说还有一件紧要事没办呢,敢情是和他兄长相会,庄师爷笑笑道:“他八天前答应的。” 却见那老者怀疑的看着庄师爷,缓缓说道:“恭儿一向不愿接近官宦,别说一个七品知县,就是。。。。。。否则他早跟老夫去京城了!” 说话这会儿,李元宏已被抬回了客房,汪同生留在客房里照顾,候单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向庄师爷抱拳告辞,一拉冯匡离开了客栈。 庄师爷找来一张纸,一蘸毛笔笑道:“我还骗你们不成,不信的话,我这就写封信,嗯。。。。。。元宏伤重,让他赶紧过来瞧瞧,两天之内,陈恭那小子肯定奔过来,到时候你们一问不就清楚了嘛!” 老者更加疑惑了,一脸的不相信,就随庄师爷当场写了一封信。 ~~~ 第二日清早,河工又开始了,庄师爷继续上工,汪同生累了一夜,此时趴在李元宏床边睡着了,庄师爷也不忍叫醒他,就让客栈老板娘替他照顾李元宏,毕竟女人比男人会照顾人。 庄师爷又挑了几个衙役,顶替李元宏和汪同生,虽然他们啥都不懂,但有人盯着总比没有强嘛!而那一老一少也晓有兴趣的站在工地旁,看了整整一天。 这样过了两天,李元宏渐渐能自己坐起身来了,他身上没有外伤,但五脏六腑却被震得有点错位了,所以吃什么吐什么,脸上整整瘦了一圈,气得庄师爷一个劲的骂他:“叫你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吧,你瞧瞧你还像个人吗?才几天功夫啊,你就把你的脑袋整得跟个骷髅似的。该圆的地儿不圆,该凸的地儿像被谁啃了一块儿。” 李元宏此时哪有力气和他拌嘴,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儿了。 第三天正午,李元宏刚想试着下地走走,唐掌柜就跑进来说道:“丁知县又来了,叫您下去呢!” 庄师爷一口痰吐在地上,狠狠道:“又来要银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八章 连降六级 李元宏倒是一脸无所谓,撑着身子从床上爬了下来,嘿嘿一笑道:“麻烦唐掌柜把我背下去,我这么重的病,可是啥话也说不出来呀!” “对!咱们装聋作哑!”庄师爷一拨拉脑袋,开门就出去了。 丁以衡一脸威严的坐在大堂的椅子上,身后站着四十几个衙役,听见楼上有动静,抬头一看,却见李元宏被车马店掌柜背着下来了。 经过上次的妥协,丁以衡也不把李元宏放在眼里了,这次就是来讹诈银子的,连衙役都带来了,哪知一见李元宏的模样,吃了一惊,直接站起来了。 “李大人,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几天没见就成这模样了?”丁以衡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拱了拱手。 李元宏虚弱的趴在唐掌柜背上,眼睛眨巴眨巴,没有什么反应。 旁边庄师爷却是忙不迭的拉过一把椅子,将李元宏扶在椅子上,全部安置停当了后,才转身向丁以衡行了一礼道:“丁大人哪,您也看到了,咱们李大人现在就差这么一口气了,你有啥话就快些说,说完他好回去咽气!” 丁以衡走到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瞅了半天,最后捋了捋胡子对庄师爷说道:“看来李大人病的不轻,死倒也不至于,算了,这些话跟你说也是一样。咱们平阳府的陈知府听说汾西这边搞得挺热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巡抚王大人让李大人协理的河工,范围是汾河的平阳府段。陈知府就奇怪了,既然是平阳府的河工,为何不修临汾县的大堤呢?所以让我来催一下,伏汛将近了,让李大人赶快抓紧时间,把临汾县也修一修吧!” “什么?”李元宏和庄师爷同时蹦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嘛,李大人哪这么容易死啊,这不活蹦乱跳的嘛!”丁以衡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后面那些衙役也跟着一阵狂笑。 李元宏眼睛一翻又跌回椅子了,庄师爷赶紧道:“我家大人受不了刺激的,一刺激就这样了!” 丁以衡嘿嘿一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话我已经传到,恐怕李大人不久就要先行赶往临汾县了,大人走之前,咱们把该结算的先理清楚吧!” 该结算的?还有什么要结算了?庄师爷眉头一皱,也不吭声了。 丁以衡见状哼了一声道:“李大人一去了临汾,汾西这边恐怕就顾不上了,说实话,李大人带来的银子本来就不多,修咱们汾西都不定够用,到了临汾又得花上一笔,所以嘛。。。。。。咱们还是先算清楚吧!” 一听这话,庄师爷和李元宏心里一下雪亮了,敢情丁以衡是知道,一旦李元宏再赶去修临汾的大堤,那带的银子必定更不够用了,到时候即使他再威胁刁难,也是榨不出油水了,所以赶在前头再敲一笔。 李元宏不便说话,庄师爷只好答道:“都有哪些要结算的呢?” 丁以衡慢条斯理道:“嗯!说来也不多,你们在我汾西修堤,一是阻碍了我县的商贾往来,那些码头上的货工都跑来修堤了,哪个还搬运货物啊!没人运货,行商自然就少了,行商少了,坐贾的生意也就不好了,那我汾西县的商税也跟着大幅减少,你们说说,应不应该由你们赔偿?” 庄师爷胡子一吹老高,急道:“汾西现在哪里有人做生意啊?自打丁大人你下令不让采煤,城内商贾早就搬的搬、走的走,影响商税的恐怕不是我们吧?” 丁以衡呵呵笑道:“商税是我收的,哪个影响我比你们会没数?再说其二,你们聚集几万人修堤,我汾西县能安靖得了?要知道汾西可是经过一次大乱的,人心不稳,万一有人煽动愚民,闹起事来,那就又是一场浩劫了,本县作为一方安抚,自然责无旁贷。所以这段日子汾西县衙所有人都没闲着,整日尽在各村各镇巡视民情,这份辛苦银也该由你们来出吧!” 庄师爷都气乐了,张了张嘴真想吐他一脸。 却听丁以衡继续说道:“此外,你们修堤,往来大车运送石料啊,柳条啊,木材啊,把我汾西的官道都碾坏了,日后还得花银子来修,这笔银子嘛,也该由你们来出!” 好嘛!勒索银子都到了这个地步,庄师爷干脆扬起头盯着房梁,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丁以衡也不心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呵呵笑了一声道:“杂七杂八算了一下,至少也得五千两,这样吧,看在李大人是为我汾西修堤的份上,就给四千五百两吧,不能再少了!” 庄师爷偏过脑袋不作声,李元宏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歪在椅子上装睡。 大堂内半响没有人讲话,丁以衡喝完一碗茶,叹口气道:“说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县里到处都用银子,修路造桥、平抑粮价,劝农劝耕,购买粮种,少一两都不行啊,李大人掌的是河工,即使现在银子短缺,日后还是会补上的嘛!” 李庄二人还是不吭声。 丁以衡摇了摇头,将茶碗在桌子上一顿,哼道:“看来李大人是听不见了,那么,我们自己动手吧!”说着一挥手,身后的衙役呼啦一声站了出来,齐齐向客栈后院奔去,那里就是存放银车的地方。 庄师爷一见差点气疯了,这不是明抢嘛,一把将茶碗摔在地上,大声喝道:“你们敢!” 随着这一声喊,从后院一下冲进七八个曲沃县的衙役,都是负责守护银车的,排成一溜人墙,将后门堵了个严实。 两边都是衙役,所不同的是,曲沃的衙役人人拿着棍子,汾西的衙役人人挂着腰刀。 丁以衡显然是势在必得了,也将茶碗一摔喝道:“你们挂的刀是作样子的吗?” 汾西县的衙总本来还心有顾忌,经过这么一声喊,一把将腰刀拔了出来,后面的其他衙役见状,也是“唰”的一声齐齐拔出刀来指向对方。曲沃的衙役都是一帮跟林刚差不多的二愣子,哪里会害怕这阵势,齐齐将棍子一挺与对方对峙起来。 一方势在必得,一方寸步不让,眼看一场混战既将爆发,就连李元宏也不装了,一伸手操起一张椅子就站了起来,恰在这时,忽听楼上一人朗声说道:“丁以衡,你这么缺银子哪!” 丁以衡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从楼上走下两人,一个是年纪很大的老者,这人不认识,另一个是0多岁的年轻人,面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细想又记不清楚了。 那年轻人就是陈敬,只见他扶着老者慢慢走下楼梯,站定后冷笑一声说道:“记不得我是哪个了?呵呵!真是贵人多忘事哪!记得六年前你还是浙江盐运使运同吧,五年前是盐课提举司提举,三年前是盐运司经历,现在又成了知县,呵呵,别人当官都是越当越大,你怎么越当越小了?” 丁以衡猛然想起了这人是谁了,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赶紧小跑上前,弯腰就是一千:“丁以衡给陈老爷请安,您。。。您不是在吏部考功清吏司,怎么。。。怎么来山西啦,卑职未能远迎,实在。。。” 瞧丁以衡诚惶诚恐的模样,李元宏就纳闷了,歪头对庄师爷说道:“什么叫考功清吏司?” “就是可以摘你乌纱的京官!”庄师爷呵呵笑道:“丁以衡麻烦大了!” 吏部最有职权有四大司,分别为:文选清吏司、考功清吏司、稽勋清吏司、封验清吏司,文选清吏司是掌管补缺升调之事,考功清吏司议掌管官察处分的,稽勋清吏司是掌管守制终养之事,封验清吏司是掌管封赏之事的。这四司被人称作“喜怒哀乐”, 选缺补缺,喜;议处分,怒;丁忧,哀;得封典,乐。 六年之前,丁以衡还是一个浙江盐运使运同,那是从四品的大官,银子赚的哗哗的,结果因一次小错,被考了小过,按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考功清吏司掌印塞些银子就是了,哪知道新任掌印就是这个刚从翰林放出来的陈敬,不塞银子还好,一塞反倒被连降了两级,成了从五品的盐课提举司提举。 这也就罢了,好歹也是跟盐挂上勾的,银子不少赚,但这陈敬好像是记住自己了,过了两年,又是一次处分,还是这个陈敬大笔一挥,将他直接降为从七品盐运司经历了,降了四级。 他算是怕了陈敬,再这么降下去,要不了两年他就得变成扛盐包的苦力了,干脆一咬牙,改捐了正印官知县,再也不跟盐打交道了。 可是流年不利,没想到此时正准备抢银子呢,竟然被这陈敬亲眼看到了,丁以衡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敬微微一笑,说道:“丁知县,这银子你还要不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九十九章 外禁内松 这陈敬简直就是丁以衡的灾星,本来一个议罪议处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陈敬手里直接就降级,这丁以衡哪能不怕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把大胡子像龙须面一样微微抖动。 陈敬一指李元宏道:“李知县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来讹诈银子,贪婪无忌,百般刁难,我看你这官也不用当了吧!” 丁以衡倒也干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脑袋跟鸡捣米一般一个劲的磕头,那些衙役们也知道碰见阎王了,吓得跪倒一片。 陈敬还要发作,旁边老者却一顿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陈敬立即会意,径直走到丁以衡身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呵呵笑道:“话说回来,丁知县也是替汾西考虑,实属无可厚非,你起来吧!” 丁以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来诧异的看着陈敬,却见他脸上的戾气竟然荡然无存了,心里一松,赶紧躬身说道:“陈。。。陈大人,那个。。。刚才卑职犯了痰气,哪里是真的要银子啊,卑职和李大人交情好得很,一听说李大人病了,赶紧就来探望了。” 也许是丁以衡自己都觉得无法自圆其说了,赶紧一个转身,亲热的一拉李元宏的手说道:“李大人啊,来的匆忙忘了带补品,这是二百两银子,您想吃啥就买点啥吧!”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李元宏拿着那二百两银票,激动的直咽唾沫——尽被别人坑银子,今天终于见到回头钱儿啦! 丁以衡回过头来还要巴结陈敬,忽然想起越塞银子越倒霉的教训,赶紧连连行礼,带了衙役一溜烟的跑出了客栈,临走时还没忘看了看客栈后门,唉!舍不得到嘴的银车啊! ~~~ 大堂上的人呼呼啦啦跑了个大半,只留下李元宏和衙役们愕然的看着陈敬,没想到这个布衣青衫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能耐,几句话就把丁知县唬走了,所谓人不可貌像,今日算是领教了。 李元宏正要上前致谢,陈敬摆了摆手道:“你还有伤,不要多礼了!”陈敬说完话,就和老者准备上楼了。 正在这时,店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人急乎乎的就冲了进来,一看见了李元宏,二话不说上去就把李元宏按在椅子上,一把撸起他的袖子把起脉来。 此人还能是谁,就是洪桐的郎中——陈恭。 陈恭一听说李元宏伤重,接到信当日就火急火燎往汾西赶,到了大堤就打听,那些民夫一听说是给李知县治病的,立即就有几个自告奋勇的将他带了来,直冲冲的一推门,迎面就看见李元宏那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赶紧就替他把脉。 陈恭闭着眼睛沉吟片刻,本来紧绷绷的脸慢慢松弛下来,张开眼笑道:“李大人这身体还蛮健壮,被震伤了心肺,恢复却也挺快,呵呵,不要紧了,有我在,准保你半个月内痊愈!” 陈恭说着话的功夫,余光却觉察到旁边有两个人盯着自己,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三弟,看来这个李知县比我们重要啊,我和舅父叫你去京城,你死活不去,人家李知县一封信,你就巴巴赶来了,唉!”陈敬探着身子,笑微微的正看着陈恭。 “二哥?舅父?你们。。。。。。你们这么快就到啦,我还在洪桐县等你们呢,真是。。。。。。侄儿拜见舅父!”陈恭猛然跳了起来,一撩袍子向那老者磕了一个响头。 老者呵呵笑着将陈恭扶了起来,上下打量半响,老眼一红道:“长大了,也结实了,越来越像我那逝去的妹夫了。” 想来是职业病,陈恭一伸手就把住老者的脉搏,片刻后道:“舅父大人气血有虚,不易再操劳了,听说已经辞官不做了,好,好啊,回浙江好好调养几年,准保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老者一拍陈恭脑袋,笑道:“跟小时候一样,就会哄着你老舅玩儿,真要活到一百二十岁那不成了老不死了嘛。。。。。。对了,听这个庄师爷说,你不跟我们回浙江了,要跟着这个李知县?” 陈敬也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恭,眼里带有些许的责备。 陈恭回头看了看李元宏和庄师爷,扭头说道:“不错,我已与李大人约好了,跟你们相会后,就跟他去曲沃县,一起干一番事业!” 陈敬皱起眉头道:“二弟,你一向不与官宦接近,为何这次偏偏要跟着他呢?” 见兄长有些生气,陈恭连忙满脸堆笑道:“说到官宦,二哥你不就是嘛,舅父还是个大官宦呢!” 瞧着二弟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陈敬又想发火又想发笑,脸故意一板道:“不许胡说,这个李知县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跟着他?你说的对,我就依你,说的不对,哼哼,二哥这次就是捆也要把你捆走!” 庄师爷在旁边呵呵一笑,插话道:“说到我家元宏的好处来,嘿嘿,恐怕你们都不相信!” 不用陈恭说话,庄师爷快言快语就是一番讲述,既简洁明了,又极富煽情,一段一段悬念迭出,跟讲评书也不相上下了,从李元宏从自己县衙提银修堤、讲到太平县说服戴起元、到洪桐县铲除吴县丞、到平遥县雷履泰和范石骅两位掌柜慷慨借银,最后讲到汾西县查出河兵舞弊后亲自上工的事情等等,听得陈敬二人目瞪口呆,目光齐齐望向那个病殃殃的李元宏。 陈恭看着兄长和舅父的眼神,呵呵笑道:“二哥,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那老者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我大清的知县若是都像你这样,何愁国不泰民不安!嗯,不过倒有两个疑问,按例来说,知县很少跨县协理河工的,既然让李大人修河工了,银子却又不够,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者好像是姓汤,庄师爷叹了口气道:“汤老爷您是不知道啊!”接着又将王巡抚故意刁难他们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汤陈二人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疙瘩。 汤老爷沉默片刻道:“你不过是一个知县,王兆琛身为一省巡抚,为何如此陷害于你,莫非你与他有仇?” 庄师爷说道:“还不是鸦片嘛!元宏在曲沃一力铲除鸦片,当然就得罪了这个王巡抚,此外,元宏因为除罂粟的事打了一个叫裴终寿的孝廉,倒霉的是,他兄长是监察院的一个御使,名叫裴终福,这次也来了山西,很可能与此事有关!“ “裴终寿?原来如此,呵呵,应该的!”汤老爷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慢慢抚须,却不再言语了。 什么叫应该的?难道王巡抚整人还应该了?庄师爷有些气恼的站起身,走到李元宏身边一把扶起他道:“咱们活该啊,走!回去睡觉去!” 李元宏本来就迷迷糊糊,被庄师爷架着就向楼上走,只听身后那汤老爷说道:“对!到房中说话!”也站起身来,跟着庄师爷上了楼,陈氏兄弟自然也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进得房间,庄师爷一通忙活,李元宏精神也好了许多,只听那汤老爷说道:“不知李知县为何一定要铲除罂粟呢?” 李元宏靠在床头道:“鸦片害人,这是谁都知道的,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在曲沃,我就不能视若无睹的。”旁边的庄师爷跟着将曲沃铲除罂粟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汤老爷呵呵笑道:“这就对了,你知道那裴终寿是什么人?他就是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的门生啊!” 李元宏和庄师爷纳闷的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这和堂堂内阁大学士有什么关系! 旁边陈敬探身解释道:“从军机到六部,到各口衙门,到各省督抚,关于鸦片态度分为两派,一派是穆彰阿为首的弛禁派,其实也就是外禁内松!” “何谓外禁内松呢!也是因为这几十年中,鸦片大量流入,白银大量流出,然而查禁鸦片却又屡禁不绝,所以朝廷上下有一部分人就主张——对外夷贩运的鸦片严格查禁,对内地种植的鸦片处置宽松,用土烟抵制洋烟,穆彰阿就是他们的代表!” 庄师爷嘿嘿笑道:“这么说来,他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大好人了,我和元宏倒做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章 知县卖衙 陈敬摆手道:“远没这么简单,我在吏部任上六年,当然知道里面的内情,其实穆彰阿是在打马虎眼,你想想,各省各衙,有多少人是靠鸦片搂银子的,一旦完全禁除,这得夺了多少人的饭碗,穆彰阿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当然站在这些人一边了。” “相反的,如果明令允许种贩鸦片,那些官吏又不能趁此敲诈勒索,所以他们就是要找一条折中的办法——明禁暗不禁,外严内松。就是说,穆彰阿也是喊着禁烟,但禁的方法不同而已。他弛禁的前提条件就是——完全严禁鸦片是不可能的。” “但是李知县在曲沃任上,竟然彻底铲除了罂粟,这就给那些严禁派树立了一个范例,也就等于打了穆彰阿重重一个耳光,你说说,他能不对付你吗?裴终寿是穆彰阿的门生,王兆琛又是弛禁派的,能不置你们于死地吗?” 经过陈敬的这一番解释,李元宏和庄师爷算是听明白了,看来事情根本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不仅仅是王兆琛看他们不顺眼,也不仅仅是裴终寿挟私报复,这完全是路线问题,甚至涉及到了国家对待鸦片的政策。 这么一想,李元宏反倒不窝心了,以前还以为自己不招人喜欢,每个上司都把自己往死里整,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完全是自己触动了他们的禁地。 而庄师爷则是深知官场的厉害,做错事了还有回旋的余地,最怕的就是犯路线问题,一旦站错了队,那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了,他甚至隐隐感到有一张大网,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慢慢向自己和李元宏罩了下来。 看见李庄二人的表情,陈敬呵呵一笑道:“二位也不必为眼前之事气馁,他王兆琛想整死你们,恐怕没那么容易!” 庄师爷眼睛一亮,赶紧站起身来,给陈敬又是沏茶又是倒水,连连说道:“掌印老爷自然会为我们伸张正义的嘛!我们还愁什么!”那殷勤巴结劲,看的李元宏都脸红。 陈敬笑着连道:“不敢当!庄老爷子您请坐,我已经不是考功司掌印了,辞官了!” “辞了?”庄师爷瞪大眼睛道:“你这么年轻就做到司部掌印老爷,怎么说辞就辞了?”庄师爷心里简直失望透顶了,本来看他那么大的架势,以为能帮他们一把,现在看来没戏了。 陈敬摆了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看腻了官场百态,不谈也罢。” 汤老爷半响不吭声,此时忽然说道:“你们今后是什么打算?没有银子,你们怎么修临汾的河工?” 李元宏想了想道:“汤老爷,那陈知府其实是故意刁难我的,临汾县的河工根本不用做,历年知府都修的铜墙铁壁一般,所以我想,花不了多少银子吧!” 汤老爷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这么简单,我也做过河工,越是铜墙铁壁的大堤,越是要修!” “啊!”这是什么逻辑,李元宏和庄师爷都没听懂。 汤老爷缓缓说道:“一般的大堤,就算黄河上的,也不可能一次修的坚固,想要修的坚固,只能两次、三次、多次才行,但是重复修堤朝廷是不准的,只能等到大堤有险情才可以,所以越是坚固的大堤,越会——自掘自毁!” 庄师爷一下就软了,颤抖着嘴唇道:“您是说,临汾县自己毁去一段大堤,然后再让我们去修河工?” “不错!” 两人都傻眼了,庄师爷看着李元宏道:“能借的银子都借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咱们除了这条命,拿什么去修大堤呢?” 汤老爷却是微微笑了笑,靠在椅子上,不出声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也躺不住了,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发了半天呆,忽道:“咱们还有一个可以卖!” “什么?”庄师爷猛然抬头。 “县衙!” 就这两个字,陈敬的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庄师爷一翻白眼跌倒椅子上,就连一直稳稳当当的汤老爷,眼睛也忽然变大了。 ~~~ 说做就做,李元宏当即写信给县衙童先生,将整个县衙除了签押房、库房、仓房以外,六房各所全部合并到衙门口的四间大房子内办公,将内宅、偏院,后院全部改成民房,卖给平民百姓,实在卖不了的就出租给商贾当货房。 一个连县衙都卖的县老爷,恐怕从古至今还未曾有过,但事到如今,庄师爷也不能阻拦了,谁让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过了三日,陈敬和汤老爷忽然告辞,连陈敬也一起带走了,说是过几日临汾再见。李元宏总是觉得这个汤老爷神神秘秘的,但人家不说,自己又不能问,只好随他们先走一步了。 李元宏能下地走路了,心里放不下汾西的河工,一个人就奔工地去了。哪知快到大堤的时候,就见庄师爷和汪同生二人结伴而回。 “嘿嘿!偷懒了吧?被我撞见了吧?”李元宏一叉腰拦住二人去路,不过他知道二人辛苦,屁股后面挂着的两只小马扎就是给他们带的。 庄师爷搔了搔头道:“哪里还用俺们盯着啊,那些河兵这几日都怪了,一个个比咱们还积极,石料用的又好又对地方,老汪,你说是不是!” 汪同生才0多岁,对庄师爷叫他老汪显然很不满意,瞪了一眼道:“这几日运土也挺奇怪,每车每担都是足分量,该什么土就什么土,一点不掺假,堤基、堤身该用的土质,比我还门儿清,怪事了!” 李元宏听到这话也是莫明其妙,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还是这帮河兵集体吃错药了? “我去看看!”李元宏抛下二人,径直就奔堤上了。 此时正是吃饭的当口,农户们三三俩俩的蹲在堤下抱着海碗狂吃,那些河兵都回到大工棚里吃饭去了。李元宏顺着堤角慢慢爬到工棚,正要进去,忽听里面有人说话。 “候老大,咱们再这么干下去,连三千两的银子都收不回来啦,你到底是咋想的,给兄弟们交个底嘛,兄弟们也心中有数!”说话的人好像就是甲字二堡堡长叶雷。 李元宏一听这话,赶紧缩回身去,悄悄站在棚后。 “好吧。。。。。。咱们都是患难兄弟,我就说实话,你们还记得哪晚咱们骗李大人的事情吗?”说话的一听就是候单。 李元宏一听他们骗自己的话,忽然想起被埋的那晚,浑身一个激灵,更加凝神竖起耳朵听。 “记得啊!就是咱们想弄死李知县的那次,从那晚起,老大你就不对劲了!”这次说话的是乙字三堡堡长冯匡。 候单缓缓的,一字一顿道:“咱们是想弄死他,可那晚,他却救了我的命啊!” 工棚里的几十个河兵同时发出一声“啊!” “当时我吹完口哨,一个不慎,自己先滑下去了,你们不知道,直接就将堤皮撬开砸了下来,若不是他推我的那一把,埋在下面的恐怕就还有我了,弄不好现在已经装棺材里了!” 工棚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半响都没人吭声,候单继续道:“我不能对不起救命恩人,咱们这一单生意算我对不起大伙了,送给丁以衡的那三千两,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兄弟们凑齐,你们相信我不?” 过了片刻,棚内传来“哐堂”一声,一只瓷碗被摔碎了,只听冯匡说道:“救了老大的命,就是救咱们的命,若不是老大这些年带着咱们钻营打拼,咱们早就饿死了,那三千两,就当喂丁以衡那条老狗了!” “对!老大,咱们听你的。” “就凭他救老大一条命,咱也帮他把这大堤修好!” “老大别想什么银子了,只要兄弟们在一起,咱们以后有的是银子!” 工棚内七嘴八舌的叫做一团,李元宏站在外面再也听不下去了,转到棚口一撩帘子走了进去。 “候兄弟,那三千两我出!”李元宏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由于有些激动,气息微微发喘。 工棚内一下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齐望向李元宏,候单更是满脸通红,喃喃道:“刚才的话,大人您都听见了?” 李元宏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扶着候单的肩膀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救了你一命,担我不也是你从土里刨出来的嘛,咱哥俩是换命之交,从今往后,咱们都是好兄弟,这次河工修完,你们就跟我回曲沃,有我李元宏一口饭吃,绝不会少了你们的!” 候单双膝一软,直愣愣跪倒在地,哽咽道:“大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一章 送我银子? 李元宏当日就从为数不多的河工银中抽出了000两,分给河兵,但候单和河兵打死也不要,最后李元宏只好写明借据,算是借这些河兵的银子,日后宽裕了再还。 候单密谋杀害李元宏,却被他救了性命,现在阴谋暴露,李元宏不但不惩处他,反而兄弟相称,挤出银子帮他解难,这一番行为,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得被融化,候单等一百多河兵现在是铆足了劲,发誓要将河工修好。 鉴于这种情况,庄师爷和汪同生很快做出了调整,将10名河工分成5批,第一批继续留在汾西指挥筑堤,第二批由叶雷带领赶往洪桐县,协助陈知县和林刚修筑河工,第三批由冯匡率领赶往太平县,协助王雁归和汪百正加速修筑,第四批由候单率领前往曲沃县,让童师爷安排曲沃县的河工,最后一批0多人跟李元宏去临汾。 有这10多名经验老道的河兵加入,这太平、洪桐县的河工肯定没有问题了,汾西县的丁以衡短期内也没胆子骚扰了,所以汾西的河工应该会比较顺利,而曲沃县地势较高,沿河堤坝不多,更加没有问题了,所以一切安置妥当后,李元宏就带着庄师爷、汪同生、衙役和河兵们,押着银车起程赶往临汾。 两日后到达临汾,李元宏不愿见到知府陈丹铭,径直奔到了县衙。 临汾县衙与知府衙门不同城,驻在大阳镇,知县名叫夏知秋,也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知县了,一见到李元宏就罗里巴嗦的一通废话,说到底意思就是汾河大堤险情多多,一定要修好,不然一旦发水,府治就会受到威胁。 李元宏心急河工,勉强应付一番就告辞前往大堤,一干人还没到汾河岸边,就看见远处的一条沿绵十数里的临河大堤,极是雄伟高大,巍巍然犹如一条长城一般护卫着汾河以东的广大平原,说它固若金汤一点都不为过。 李元宏呵呵笑道:“这样的大堤还修个屁啊!咱们转一圈就可以打道回府喽!” 庄师爷这次倒是没有盲目乐观,随着马车一颠一簸道:“你别忘了汤老爷子说的话,这里面恐怕不简单!”说话的工夫,一干人已经到了堤下,众人爬上堤顶,开始沿路查看。 看着看着,汪同生忽然一指堤腰上的一片杂草地说道:“那块地方根本不应该有草,咱们过去看看!”众人呼呼啦啦的走到跟前。 汪同生蹲在地上一边拨拉一边解释道:“这种草咱们山西没有见过,山东倒是有,却是堤坝的大害,一旦长成了片,对大堤损害更大!” 李元宏纳闷道:“我只听说种草植被能保护大堤,可没听说草会危害大堤啊!” 汪同生站起身来,呵呵笑道:“那也分什么草了,这种草根茎不深,草叶却宽大,每年枯萎之后,就会附着在堤面,水一冲刷便就在堤面上刻画出一道道小沟小壑,用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修堤了。大人你看,这堤面已经有一些沟洞了。” 李元宏点了点头,又见汪同生一指前面说道:“那里还有一些杨树,也得全部砍掉,一般洪水面以下的地方是不能种树的,否则水流一猛,将树连根拔掉,树坑就成了管涌的通道了。” 旁边一个叫顾三米的河兵凑上来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河工的把戏,就是要给大堤留下一点整头,经年日久之后,大堤受损,就可以再次请上修堤了,那从州府、到县上,到河工职守,就又能赚银子了!” 众人一边说一边查看着,又找到不少漏洞,明显都是刻意留下的,为的当然是慢慢磨损大堤,虽然还不至于造成溃堤的危险,但时间久了或是遇到特大洪水,这些都是隐患。 正在这时,忽然看见不远处几个衙役骑着马跑到堤下,也不下马,大老远就喊道:“李大人,快回县衙,陈知府已在县衙等你啦!” 陈知府来了?他来干什么?李元宏和庄师爷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又不能不去,李元宏只好让河兵和汪同生留下来继续勘查,他和庄师爷坐上马车往县衙赶。 一进县衙大门,就见夏知秋迎了出来,呵呵笑道:“恭喜啊李大人,刚才知府大人亲自来看望你了!” 他越笑,李元宏越觉得不是好事,连忙问道:“陈知府找我何事?他在里面吧?” “听说你在汾西受了伤,陈大人等了你半天,就想看望一下你的伤势,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知府衙门又碰巧有事,所以他先回去料理了!”夏知秋笑弥勒一般,亲热拉着李元宏的手就往里面走。 李元宏心里暗骂一声“这不是耍我玩呢嘛”微微挣开夏知县的手说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大堤了,工期紧啊!” “慢,李大人莫急,陈知府还带给你一个礼物呢!”夏知县不由分说,再次抓住李元宏就往里面走。 礼物?不会吧,他陈知府还会送我礼物?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李元宏还在纳闷,已经被拉进了衙内,只见夏知县伸手一指前面,说道:“李大人自己看看吧,那就是陈知府带给你的礼物!” 李元宏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前面的塘子旁边,停着两辆平板大车,每辆车上还捆着一只硕大的箱子,雕花暗表的甚是精致,外面还用一根根铜条箍着,先不说箱内是什么东西,就这箱子也值不少钱。 李元宏凑上前去,搔了搔头正自纳闷的时候,身后夏知秋喝道:“拆箱,让李大人看看!” 后面上来几个衙役,三下两下解开绳索,将两只箱盖猛地一掀,站在旁边的李元宏只觉的眼前一花,刺的双目几乎睁不开了。 箱子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这银子和李元宏平时见到的不一样,一锭一锭都成小枕头模样,银色白的如雪一般,一层一层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好似一座晶莹剔透的雪山。 见李元宏发呆,夏知县呵呵一笑走到跟前,一拍李元宏的肩膀道:“整整一万二千两银子,清一色的台州银,十足十的成色,呵呵,李老弟,恭喜啊!” 身后的庄师爷最先反应过来,插口道:“敢问夏大人,陈知府给我们银子干什么?” 夏知县笑着一瞪眼睛道:“瞧你这话说的,陈知府早就知道你们修堤艰难,银两又短缺,总不能让人家干活又掏自个腰包吧,虽然这临汾大堤还算牢靠,但也七八年没修了,算来算去一万多两是少不了的,所以陈大人从府库里挤出这一万二千两来,让李大人好好修,修它个千年不溃,哈哈哈哈!” 越是这么说,庄师爷越是有些怀疑,咳嗽一声道:“这银子可有凭据?” 夏知县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是府库的提银单子,哈哈哈,你这师爷倒是心细。”说着将一张黄纸递了过来。 庄师爷拿过黄纸,仔细看了看,没错,正是平阳府的提银单据,上面还盖有平阳府的大印,庄师爷将单据收入怀中,对李元宏点了点头。 “好!叫人抬银子!”李元宏这才放心下来,不禁一阵欣慰。 ~~~ 坐在马车上,李元宏纳闷道:“这陈知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会平白送我这么多银子?” 庄师爷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道:“开始我觉得其中有诈,但既然拿到了提银单据,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估摸着,可能是陈丹铭也想将临汾的大堤修的坚固一些,毕竟是他的府治嘛,万一发了洪水也不会威胁到他!” 这么一想,两人也不再怀疑了,他们除了留给汾西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带来的只有四千余两,加上陈知府给的一万二千两,现在他们手头有一万六千两了,虽然也不多,但经过上午的勘查,他们发现临汾的河工不需要大张旗鼓的搞,只需将损毁的几段堤坝修复即可,花不了太多银子。 接下来,临汾的河工出奇顺利,各方各面都没有遇到阻力,民夫很快募集了数千人,由河兵负责管理指挥,石料由庄师爷负责,也没发现石料场有舞弊行为,土沙由汪同生负责,更是没话说。大家把活都抢走了。 剩下李元宏倒无事可做了,他知道大家伙心疼他伤未痊愈,心里感激,也时常在大堤上充当监工. 这天下午,李元宏正从大堤下来,忽见不远处一队绿营兵赶了过来,为首一人一看见堤上的李元宏,伸手一指,大声喝道:“给我将他拿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二章 兵部关防 四十几个兵丁一路小跑上了堤,不由分说就将李元宏制住了。话说李元宏倒也无甚惊慌,反正他被拿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汪百正搞得动静比这还大呢! 习惯归习惯,还要叫唤一下的,李元宏很配合的让兵丁将自己捆结实了,象征性的挣扎一下道:“你们捆错了吧?” 李元宏还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拿他,县里的帐目童师爷早已做的天衣无缝了,没有什么把柄啊!这次河工也都是他东挪西借的银子,也不可能被人抓住小辫子哪! 那为首的是一个千总,李元宏定睛一看,这人瞅着也有些面善,仔细想了想,不就是那次在曲沃县,随汪百正一起查封自己县衙的那个钟千总嘛,也是老熟人了。连忙道:“钟千总,怎么又是你啊,这次为啥又拿我?” 钟千总仔细一看,直接晕了,一瞪眼睛道:“怪事了,每次出差抓的都是你。。。。。。我就瞅你有点眼熟嘛,一穿上官服就不认得了,上次是臬台大人下的令,这次是抚台大人要拿你,我说,你的本事不小啊!” 李元宏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不知这次是为啥事呢?” 钟千总摇了摇头,一招呼兵丁道:“算了,也别捆了,反正他这病殃殃的也跑不了!” 这时,庄师爷和汪同生都赶了过来,汪同生一见就是大吃一惊,连忙张开双臂喊道:“你们凭什么拿我家大人?” 庄师爷一把将他的拉到一边道:“老汪,你也别着急,又不是第一次,以后你就习惯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再说吧!” ~~~ 李元宏被带到知府衙门,直接被塞进一间黑屋子,屋内桌椅板凳都还齐全,看样子并不是询狱房,李元宏往床上一躺就开始琢磨起来,可怎么琢磨也想不到自己哪里出错了,而且这次和上次又不同,上次是先查再审的,这次为何一上来就将自己拿了呢? 他虽然对官场的审办制度还不甚熟悉,可也知道,一个堂堂知县,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羁押的,难道。。。。。。他们已经拿到证据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李元宏就沉沉睡着了,到了掌灯时分,忽然听见房门猛然被推开,走进几人。 李元宏正睡得迷糊,听见响动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只见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他面前,哼的一声冷笑道:“李知县好宽心啊,这时候还睡的着觉!” 李元宏揉了揉眼睛,接着新点的烛光仔细看了看,只见此人年纪四十多岁,短须长脸,鹰勾鼻尖,眼眶内陷,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戾之气,看样子就不是善善之辈。 后面一个兵丁拉过一张椅子放在案几前,示意李元宏坐下,而那四品官则坐在案几后面,先是瞪了一会儿李元宏,接着口气生硬道:“你就是曲沃知县李元宏吧!我是三府分巡道纪敏中,受巡抚大人之命特来审你,你可知犯了什么案子?” “不知道!”李元宏有些郁闷,当了快半年知县了,没怎么审人,尽被人审了。 纪敏中好像早就知道李元宏会这么回答,劈口就道:“你当然不知道了,像你这样的巨贪哪会轻易就范!告诉你,你从府库中盗取的银两已经被我截回,现在人脏俱在,也容不得你狡辩了,我劝你还是老实承供吧!” “从府库盗取的银两?”李元宏猛地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纪敏中,愣了片刻一下灵醒了,气恼道:“那一万二千两银子是陈知府给我修堤的,哪来什么盗取?” 纪敏中呵呵一笑道:“我怎么没有听陈知府说,那银子是他给你修堤的?” “他会不知道?好好好!”李元宏一下明白了,看来又上陈知府的套了,想了片刻道:“夏知秋夏知县可以作证,银子就是他交到我手上的!” 哪知纪敏中呵呵一笑,向门外喊道:“夏知县,你进来!” 那个笑弥勒夏知县缩身走了进来,一站定立即躬身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银子啊,陈知府正午是来过鄙衙,向卑职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走啦,可没带什么银两啊!” 纪敏中转头,阴笑的看着李元宏不做声。 看来夏知秋是和陈丹铭联合好了栽赃陷害的,李元宏被害的次数多了,强自忍下一口气,从怀里一把掏出那张提银单据,恨恨道:“这里有夏知县转交的提银凭证,由此可以证明,那银子是陈知府给我的!” 纪敏中伸手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忽然对身边兵丁说道:“给去我拿一份盖有平阳府官印的单子来,我要比照一下。” 那夏知县忽然从手里拿出一张黄纸,双手递给纪敏中,笑呵呵说道:“正巧前日有府宪下的滚单,上面就有平阳府的官印,纪大人您看看。” 纪敏中将两张公文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又举起来对着烛光看了看,忽然一把将公文拍在桌上,冲李元宏喝道:“你的提据是假的,哼哼,看来你就是拿这张假提据骗到的银两!真正是处心积虑的乖佞之辈!现在人脏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假的?怎么可能?平阳府的大印,李元宏和庄师爷都见过很多次,怎么会认错呢?绝不可能! 李元宏脖子一挺,一下站了起来,喝道:“你凭什么说它是假的?” 纪敏中好像怕李元宏夺去提据,拿起提据向后一仰,举在烛光下说道:“李元宏你自己仔细看看,这两张纸有何不同?” 李元宏闻声一愣,定睛一看仔细看了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夏知秋刚才拿的那张公文,在大印的下面有几个小洞,非常细小,若不是在深夜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来,而自己的那张提银单据上,却没有这九个小眼。 “这是什么?” 旁边夏知秋呵呵笑道:“这是平阳府大印的暗记,在大印的正九位置,各有一枚细针,印盖上之后,就会将纸刺透,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觉察,哼哼,就是防止你这种假冒官印之人的!” 李元宏气得差点大笑起来,为了陷害自己,这陈知府可谓是用心良苦啊,竟然连这般的无耻伎俩都使了出来,铁了心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纪敏中看着李元宏的模样,呵呵一笑道:“现在没话说了吧,来人!上笔墨!” 旁边兵丁立即拿上一摞黄纸,端端正正的摆在纪敏中面前,又端来一砚,不多时磨好一台浓墨。 纪敏中持笔蘸墨,刷刷一阵疾笔一挥而就,揭起吹吹,满意的笑了笑,递到李元宏面前道:“你只需在这上画押即可!” 李元宏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一扭头不去理他。 纪敏中微微一笑道:“不要以为你不画押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就是吃审狱饭的,多少冥顽不化之徒都没从我手里滚过去,我劝你还是识趣一点吧,既然事已如此,你还是免受皮肉之苦为上吧!” 一听这话,旁边的兵丁立即上前将李元宏按住了。一个兵丁将红色的印盒放在李元宏手边。 过了半响,纪敏中见李元宏铁青的脸,就是不肯画押,呵呵一笑道:“看来不用强是不行了,李大人,对不住喽,给我动手!” 兵丁显然也是经验老道之人,二话不说抓起李元宏右手,使劲掰开拇指,就要强行逼他画押。 李元宏力气不小,哪容他用强,使劲一甩就将那兵丁甩了个踉跄,旁边兵丁见状,一拥而上,六七双手一起压住李元宏,使劲搬起他的右手。 李元宏恼的一声暴喝,使尽全力一撞,连椅子带案几一起掀翻开来,直挺挺站在屋子正中,但是纷乱之下,那些兵丁们还是将他的官服撕扯开来,两片衣摆敞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褂。 正在这时,李元宏忽见地上掉落的那一只薄薄的布包,心里猛然一动,探腰一伸手将布包拾了起来,一声大吼:“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兵丁们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李元宏一把将布包拆了开来,从里面抽出一叠牛皮纸,单手一举,大声喝道:“这是兵部关防,你们看仔细了!” “兵部关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三章 两宪相争 纪敏中猛然抬头,眯着眼睛望向李元宏手里的那一叠牛皮纸信封,只见上面赫然加盖着一枚兵部关防大印,就连封口处也焊上两块半圆形的火漆,也就是说,这叠盖着兵部关防的信封可以随时六百里加急封漆传驿。 纪敏中知道,这即封即驿的信封,通常都是跟兵部有关的重要人物随身带的,甚至很多钦差也喜欢要两张,办差的时候用的上,说起来倒不是这兵部关防印封有什么收藏价值,而是大清的驿站都是被兵部兼管,钦差关防自然没有兵部关防吃香了,所以若想信件在途中少耽搁时间,这兵部关防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说到底,这加盖兵部关防的信封毕竟只是一个信封,根本不能起到什么威慑作用,真正让人有所忌惮的是它可以快速直达中央的效能。 李元宏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说道:“纪观察,你可以胁迫我画押,但你敢挡它传驿到部吗?” 一般州县一级的贪污案件,名义上是归都察院调查,吏部议罪,刑部定刑,但都察院哪里管的到这么多,通常都是身兼右副都御使的一省巡抚派员调查,罪名属实后,可以就地革职查办,押解进京交有关部院,部院审理之后再报与皇帝。 但各部院对知县一级的小官通常是巡抚怎么说就怎么办,审理过程也是走走形式,很少驳回的,而道光皇帝也通常也是很少驳回下面议定的案件,所以事实上对州县一级的贪污渎职之类的案件,根本就是一省巡抚说了算。 纪敏中只要逼着李元宏画了押,那就算成了,就算交到部院也由不得他翻案,因为证据确凿嘛,但是现在可不能这样办了,这个李元宏手里可是有加盖兵部关防的信封,他要写信交部,那是谁也不敢拦着的,就算在大狱里面也能随时将信寄出。 也就是说,此时的纪敏中已经不能逼他画押了,只能按照正常的渠道,审一级、报一级,定罪也得部院来定了。否则李元宏一封信上去,一个伪判的罪名,纪敏中这乌纱帽就得丢了。 纪敏中有些尴尬,顿了顿说道:“你这兵部关防哪里来的?莫不是偷来的?”他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对策。 李元宏见他脸色忽明忽暗,知道他又在想坏主意了,立即道:“兵部关防也能随便偷来?你的意思是堂堂兵部衙门,连自己的印信也保管不好?” 这顶帽子太大了! 纪敏中脸色一黄,咳嗽一声,转了话题道:“就算你有直驿兵部之权,也压不住大清律例,更掩不住你的罪责,好,既然你不愿画押,那就交给巡抚大人亲自审理!来人呀,将他好好看管,明日一早解送太原!”既然是个烫手山芋,那就丢给巡抚大人吧。 ~~~ 一个晚上李元宏都没有睡着,心里只恨陈丹铭他们诬陷自己的手段太过高明,不要说押到太原落在王兆琛手里,就算真的进了京城,碰见一个清官审理,那也是难以洗刷啊! 往好了说,就算真的帮自己洗刷了冤情,这么一耽搁时间,河工谁来主持,倒不是不放心庄师爷他们,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品级,无法与官府打交道,河工期间必定困难重重啊!只剩一个月汛期就要到了,万一。。。。。。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李元宏直到临晨才迷糊着,可鸡刚叫头遍,一干兵丁就将他叫起,直接塞进一辆马车内送往太原了。 不出两日到达省城太原,巡抚衙门这次倒是反应奇快,严明正身,整理文案,当日就开堂审问了。 王兆琛坐在大堂首座,纪敏中等几个道台坐在左阶下,右边是四个老书吏,陈丹铭和夏知秋两人坐在最边,整个堂之上,除了十几个兵丁虎视眈眈的立在那里,唯一站着的就是李元宏了。 王兆琛冷着脸,扫了一眼卷宗,慢条斯理道:“曲沃知县李元宏,你骗取平阳府府银之案,人证物证俱在,脏银也被截住,你为何不肯承供画押?” 李元宏一见他就是一肚子火,自己这一个多月受尽磨难、死里逃生,都是拜他所赐,就连这次陷害也必定是他的手笔,此时竟还一本正经的审问自己,简直。。。。。。 李元宏歪着头不去看他的丑恶嘴脸。 王兆琛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修河工没有银子,但这又能怪谁呢?提银的单据我早为你写好,你竟不来取,反而出此下策骗取府银。。。。。。话说回来,你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本院念你事出有因,只要肯画押承供,定会向上申明事情原委,最多就是一个革职而已,过不了两年就能开复,你看可好?” 李元宏都气乐了,心道:你拿这话骗我,当我是三岁孩童啊!我这边一画押,你那边就定罪,到时候我哭都找不着地儿去! 想到这里,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王抚台,你也别枉费心机了,这案子到底咋回事,咱俩心知肚明,想让我认罪,除非你先钻棺材里去!” 在座的都没想到李元宏会说出这么一句粗话,齐齐一愣,尽是一个片摇头咂嘴。 王兆琛脸色一板,向后靠在椅子上,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院了,来人,拜王旗,上刑具!” 王兆琛和众官员一起转身向供桌上的王旗拜了拜,旁边兵丁立即走上前,三两下将李元宏按到地上,一副粗粗的夹棍套在他的腿上。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有本事就夹死我,夹不死我定要告御状去!”李元宏一边怒骂着,心里也想好了,谅他不敢真折磨死自己,但凡有口气在,绝不认罪,于是浑身绷紧了将牙关使劲一咬。 “告御状?你到哪里去告!”王兆琛冷笑一声,低声喝道:“用刑!” 哪知他的那个“刑”字还没出口,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按察使刘大人到!”紧接着堂门一开,大步走进一人。 只见此人身穿正三品补服,身材高瘦,面色白皙,举手投足之间有股文人的儒雅之气,不是别人,正是新近由山东运使改迁的现任山西按察使——刘源灝。 刘源灝到任还不足两个月,一直在各府巡视案宗、彻查积案,故而不在太原城。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回来了。 王兆琛见他也不通禀,竟然直冲冲的就闯了进来,脸一板道:“刘臬台何事如此惊慌?” 刘源灝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元宏,向王兆琛一抱拳笑道:“请恕卑职孟浪,只是听说近来平阳府发生府库银被骗案,涉银达一万二千两,此为卑职治内之事,却劳烦抚台大人亲自审案,心里愧疚,故而未经通禀就跑了进来。” 王兆琛对刘源灝并不熟悉,只听说他在山东运使上干的还不错,此时听他说的得体,心里也就释然了,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臬台大人一来山西就下各府奔忙,两个月未得闲时,老夫也甚敬佩啊!呵呵,要说这平阳府银案,我已审的透彻了,让他画押即刻上报部院,刘大人可放心回去安歇,回头老夫为你摆酒洗尘。” 哪知刘源灝呵呵一笑道:“不敢有劳抚台大人,只是平阳府一案,非是一般贪墨之案,还涉及盗骗库银,那就是卑职的份内事了,还望抚台大人将此案放心交与卑职,卑职定会仔细审理,绝不负大人厚望!” 王兆琛一愣,看着刘源灝那张脸还是笑微微的,但说话的口气却隐然是丝毫不让,心中不禁有些恼火,口气转硬道:“虽是盗骗库银,归根结底却是借着河工之名,行贪墨之事,本抚台有监察山西全境百官之责,治下出此巨贪,自然责无旁贷,刘臬台,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 刘源灝也收起笑容,看着王兆琛道:“抚台大人,我觉得此案在骗盗府银上有蹊跷,不是寻常贪墨之事,应该归为刑狱案,还是交给卑职吧!” “不可,案已审毕,早已真相大白,无须臬台刘大人烦劳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越说越僵,堂内其他司道见到两位大人谁也不肯让步,都是捏了一把汗,生怕两人大吵起来。 正在此时,又听见外面一声叫喊:“御使裴大人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四章 三宪一使 要知道臬司虽然是直接向刑部负责,但历来都是巡抚的佐属官,今日刘源灝竟然一步不让的和巡抚王兆琛辩驳,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就连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暗自纳闷道:怎么这么多人想审我啊?怪事了!不过也好,这个刘臬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若是他来审讯,说不定不会动刑呢! 刘源灝还在和王兆琛辩驳,正到越说越僵的功夫,忽听见外面一声叫喊:“御使裴大人到!” 李元宏一听就知道坏了,看样子是那个都察院御使裴终福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门一开,裴终福迈着方步走了进来,与那日不同的是,他身穿五品白鹇补服,浑身上下规规整整一丝不乱,好似来上朝一般。 裴终福双手抱拳向刘王二人各行一礼,呵呵笑道:“刚才在门口就听见二位的鹤鸣之声,不知所谓何事啊?” 刘源灝有些纳闷了,按理裴终福是四川道御使,跑来山西做什么呢?虽说御使可以不限本省,但他亲自跑到巡抚衙门参与它省政务就不对了。 王兆琛还礼呵呵笑道:“裴御使来的正好,这次府银被骗案,说到底也是跟河工有关,裴御使既然是院派监察平阳河工的,问案自然少不了你了!” 刘源灝一下明白了,都察院御使分为十五道,每道掌一省的弹举官邪,敷陈治道,但也会有些额外任务,比如临时督察河工,监造军需等等。 听自己恩师说,李元宏接到河工时,没有一两银子,没有一个佐助,这在大清历次河工中是绝无仅有的,如此刻意刁难下属,这个裴御使身为监察竟然不闻不问,不用说,他已经与王兆琛串通一气了。 果然不出所料,裴终福一转身说道:“说起来,这次河工搞成这个样子,也是卑职的错啊,都怪我离乡多年,竟然水土不服,一到太原就病倒了,所以未能督察细致,才会发生如此大案。”说着话裴终福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像他真的生病似的。 王兆琛很配合的呵呵一笑道:“裴大人勿须过于自责,一病一灾,人所难免嘛,要怪只能怪这个李元宏铤而走险,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怪不得别人的。” 裴终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话虽如此,卑职还是难辞其咎啊。。。。。。圣今最为痛恨的就是官员贪墨,这次一发就是一万二千两的大案,实在是骇人听闻啊,既然出了大案,卑职身为监临御使,自然责无旁贷,恳请抚台大人让卑职一道协审此案!” 这话说的很明白,意思就是,这样的大案就该巡抚大人亲自审理,他裴御使愿意陪审。 这话一说,刘源灝还真没脾气了,要知道都察院御使的品级虽然不高,也就从五品的官阶,但职权却是极大,别说一省的官员,就是京城里的理藩院、六部、宗人府、各寺监、通政使司等衙门,除了军机处以外,都要受御使的稽查, 裴终福又身为监临河工,他既然要与巡抚一道审案,就等于将这件案件定性为官员弊案了,也就等于将刘源灝排除在外了。 一番简单的话就有如此的门门道道,果然是在京城官场肆混多年的老油子了,刘源灝先是一顿,呵呵笑道:“既然是贪墨大案,又跟河工银有关,那就少不了布政使司了,不如将布政使潘大人叫来一起审!” 王兆琛闻言一愣,没想到刘源灝会说这话,那个藩司潘铎可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了,他仗着官声好凡事都与自己对着干,前几个月一病不起,本想他就这样死了算了,没想到前一阵又缓过来,虽然身体还是赢弱,却也已经上衙了,而且老毛病还是没改,继续和自己犯拧。 王兆琛呵呵一笑道:“潘藩台一向身体不好,审案又是极耗精神的,还是不劳烦他了。” 正在这事,门外又是一声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 随着这一声喊,堂内众人都晕了,今天这是啥日子,怎么一会儿一个,山西的三大宪加一个都察院御使全跑来了,就连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心中暗骂:你们有完没完了,趴在地上的滋味很好受吗! 门一开,一个病殃殃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一步一缓的走了进来,老远就一边拱手一边咳嗽道:“本司来迟了没啊?赶上结案了没啊?” 刘源灝一见他,心里就是一喜,这个潘铎他是早闻其名了,一向是个敢说敢做的主,据说与王兆琛一直不对付,敢于直面相抗,只要有他在,今日这事就能有所转机了。 刘源灝连忙迎了上去,哈哈笑道:“我正说请你来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自己到了,巧了,真巧了,李知县的案子还未审完呢!” 潘铎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对王兆琛说道:“要说审李知县,先得从河工银上审,治河的银子为何没有到他手上?这可得好好查查啊!” 果然是老冤家,一句话就戳到王兆琛的软肋上了。 王兆琛也不示弱,捋着胡子笑道:“我听说好像是布政使司库不给提银子嘛!” 旁边裴御使紧接着说道:“无论银子有否,都不是骗盗府银的籍口嘛。况且这笔银子,目前已有数千两不知去向,这就是贪墨,这才是关键所在!” 刘源灝立即站在潘藩司一边说道:“是不是骗盗府银现在还不清楚!还要彻查之后才能定案!” 好嘛!四个人分成两派,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他们本都是为官多年的老官宦,那口才好的跟绕口令似的。每个人说的都好像特有理,潘藩司就咬定河工银的出处不松口,裴御使就抓着贪墨大案不放松,刘就非说骗盗案中有蹊跷,王兆琛就说证据确凿勿须再查。 下面那些属员都傻眼了,不知道这到底咋回事,这样的场面,在大清官场中可是希罕事了,一般情况下,一省没有总督,那就是巡抚最大了,两司与巡抚衙门明争暗斗是有的,但像这样明抢明刀的争辩却是很少出现的。 要说两司惧怕巡抚的原因是:巡抚可以随时分派两司任务,一旦完不成就可能被弹劾,而且通常情况下,朝廷都是偏护巡抚,或是将两司降职革职,或是调离本省。 但是说到底,布政使司名义上是向户部和吏部负责,按察使司名义上是向刑部负责,非要较起真来,巡抚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两司没办法, 有人已经隐隐觉得,一场惊天大案已在萌芽阶段了。 一个多时辰就这样过去了,王兆琛反正不怕,吵的时间越长越好,累死这个潘藩司,哪知道刚看见潘藩司说的有些气喘的时候,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截人参,“咯喳”就是一口,然后又精神抖擞的继续鏖战,倒是王兆琛渐渐不行了,因为他忘带鼻烟壶了。 而此时的李元宏,竟然趴在地上睡着了,不光是他,两边准备上刑的兵丁也无聊的坐在地上发呆。 时辰已到酉时,王兆琛扶着案几微微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说道:“都给我静下来,事到如今,看来只能依从圣裁了,明日我就上折子!” 裴御使点头道:“我也上折子!” 刘源灝和潘铎并肩站着,异口同声道:“我也上疏!” ~~~ 李元宏又被关起来了,不过这次既没关在巡抚衙门,又没关在臬司衙门,而是关在了太原府衙,原因是刘源灝和潘铎不放心将人犯关在巡抚衙门,王兆琛更不放心李元宏落在刘源灝手里,所以最后达成了妥协——因为太原府知府刚好出缺,无人任职。 李元宏虽然被关着,倒也没受什么苦,只是不能见人,也不能自由,这可把他急坏了,毕竟河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不清楚呢,会不会有意外,银子是不是又不够了,这些烦心事让李元宏头发几乎急白了。 这样的日子竟然过了二十多天,李元宏感觉想是过了二十年那么久,一日正午,他正百无聊赖的数蚂蚁玩的时候,忽听外面一阵喧闹声,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不一刻,一个衙役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李大人,圣。。。旨来了!” 门外负责看押他的衙役都是一阵愕然——一个知县也能领到圣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五章 三道圣旨 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声音已到院门口了,只见三名身穿灰色短行袍外罩青蓝色琵琶褂的侍卫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位从背后行囊中抽出一卷赤黄绸布,拿在右手,环视一圈高声喝道:“曲沃知县李元宏接旨!” 李元宏也不是以前的愣头青了,知道接旨的规矩,跪倒在地道:“臣曲沃知县李元宏恭请圣安!” “圣躬安!”侍卫一把抖开圣旨,朗声念道:“曲沃知县李元宏,到任不足半年,以河工为名骗盗府库库银,且数额巨大,照律应就地问斩,但念其河工卓有成效,现拟斩监候,解往京师秋后问斩。” 李元宏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侍卫厉声道:“还不谢恩?” 斩监候?那就是死缓啦,李元宏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过死,自己的案子虽说依律当斩,但那藩臬两司不是和巡抚争了个不分上下嘛,既然下面的官员意见都没有统一,这个道光皇帝怎能贸贸然判自己死刑呢? 难道道光老糊涂了?莫非他生自己气?也是哦,当初答应每月给他一封信的,自己一忙就忘记了,但。。。。。。他也用不着这么狠吧! 侍卫见他还不谢恩,冷哼一下厉声道:“不愿领旨也由不得你了,来人,给我摘了他的顶戴,上枷戴锁,即刻押往京城!” 两名侍卫二话不说,上来就将李元宏顶戴摘了去,一副重达十几斤大木铐将他枷了起来,推推搡搡的出了府衙大门,门外早有四名侍卫等候了。 衙门口来往的行人还没见过朝廷格拿官员呢,纷纷驻步而立,看热闹的,打哈哈的很快围了过来,有好事者就询问衙门口的衙役这是咋回事,当得知是皇上亲自下旨格拿骗盗贪污府银的罪官后,一个个义愤填膺,咒骂的、吐口水的此起彼落。 李元宏此时的心境,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自从来到山西,未曾为自己谋得一两银子,每日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衣布衫,甚至连官服也舍不得穿,为了铲除罂粟,他一两一两的算银子,为了修筑河工,他东挪西借四处奔波,到了最后,竟然落得一个盗骗库银贪墨问罪。。。。。。 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被人当作贪官一样唾骂,他也算是心胸宽广之人了,但此时此刻也是气的几乎爆发。 李元宏是要犯,长途运到京城必须装囚车,太原府没有囚车,所以侍卫们先将李元宏押往太原城。 一进太原城,看热闹的就更多了,本来对李元宏处罚里没有游街一说,但现在简直就是变相游街,看热闹的人群是越围越多,什么臭鸡蛋啊,烂土豆啊,一个劲的往李元宏身上扔。 也是啊,老百姓哪个不恨贪官,虽然谁都知道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但人家在位的,老百姓哪敢丢鸡蛋啊,那不是找死嘛,所以只好逮着李元宏这个倒霉蛋使劲发泄了,权当他是所有贪官污吏的代表。 李元宏坐在马车上也不抬头,任凭那些百姓辱骂丢东西,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时而想到自己一死,家里的老父亲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起曲沃的罂粟会不会死灰复燃,时而想到柳叶还在县衙等着和自己定亲呢,一会儿又想到河工是不是能按期完成。。。。。。 马车到了巡抚衙门门口,一个侍卫进去,不多时就有几个衙役推着一辆囚车出来,几个人将李元宏塞进了囚车,巡抚王兆琛也到了衙门口,捋着胡须笑微微的看着李元宏。 因为有紧要差使,不便久留,侍卫头领向王兆琛行了一礼,一声招呼就向北门开拔了。 正在这时,从北面快速奔来一骑,马上之人也是身着侍卫打扮,一看见这边囚车,径直跳下马来跑了过来。 侍卫头领显然认识来人,叫了一声就要上前说话,却见那侍卫快步直接来到囚车前面,也从背后抽出一卷赤黄绸卷,大声喝道:“曲沃知县李元宏接旨!” 这么一声喊,押解李元宏的侍卫们顿时愣住了,怎么才一个时辰的功夫,第二道圣旨就来了。 宣旨的侍卫对旁边侍卫喊道:“愣什么愣,还不将李大人从囚车里请出来!在里面怎么接旨?”旁边几个侍卫连忙将囚车的大锁打开,扶着李元宏钻了出来。 街面上的老百姓还没见过接圣旨的场面呢,今天算是开眼了,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不一刻便将巡抚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啧啧咂嘴声,议论叫喊声,挤倒了人的哭叫声闹成一片,不少年轻后生挤不进来,干脆爬上街对面的矮墙之上观看,那热闹劲,元宵夜闹花灯也不过就这样了。 也幸亏是在巡抚衙门口,那些衙役们不用王巡抚下令,赶紧就跑上前围成了一堵人墙,将看热闹的百姓生生隔在了外面,人多推不动的,直接捧起香灰就是一撒,跟现代的催泪弹似的,倒是将不少百姓逼退了。 李元宏再次跪倒在地,不过这次的称呼变了,改成:“罪臣李元宏恭请圣安。” 那侍卫一抖圣旨,大声念道:“着曲沃县令李元宏之骗盗库银案,其中疑点良多,况河工之事未完,现降两级,以县丞衔协理河工。待案情查落属实再与惩处,钦此!” 这次不仅李元宏,就连一旁的王兆琛也愣住了,骗盗库银案的人证物证俱在,自己上的折子写的明明白白啊,怎么叫疑点良多呢?再说了,就算有疑点,也不应该再让他协理河工了,这不明摆着是将事情无限期拖下去嘛!这一拖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李元宏算是明白了,前一道圣旨问他的罪是不合逻辑,现在这变相的赦免他也是莫明其妙,敢情道光是耍自己玩呢!嗯!肯定是对自己不按时写信汇报的惩罚。 侍卫头领也听得奇怪,凑上去向宣旨的侍卫问道:“我说老图,你拿的这道圣旨是啥时候发的,不会是在我这道后面发的吧!” 通常圣旨都以后到的为准,第二道可以与第一道的内容自相矛盾,甚至可能完全相反,遇到这种情况,第二道圣旨一发,第一道圣旨就算作废了,所以圣旨的先后顺序非常关键。 宣纸侍卫想了一下道:“这道是六月二十二号发的,那天是祁隽藻祁中堂当值军机处,他拟的旨交给我火速赶来的,你的呢?” 侍卫头领点了点头道:“我这道六月二十一发的,是穆彰阿穆阁老当值军机处,比你这道晚,以你的为准吧!” 这俩在这商量的功夫,却听见远处一声暴喊:“让开让开。。。。。。圣旨到!” 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一个侍卫骑在马上左右抡着鞭子,砸下的鞭梢不时抽打在挡在马前的百姓身上,一个个百姓们被打得抱头鼠窜,很快就闪开了一条通道,不过很显然,那侍卫的鞭子功夫是炉火纯青,被抽中的百姓并无一人受伤。 一人一马直接奔进人墙,一个翻身下马,还未站定就是一声高呼:“曲沃知县李元宏接旨!” 周围人群骤然一静,片刻后突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笑得那刚下马的侍卫莫明其妙,他也是经常办查的老侍卫了,每次宣旨都是极为庄严肃穆的场面,没想到这次宣旨竟会遇到笑场! 李元宏才刚站起来,无奈又跪下了,只听侍卫朗声宣道:“曲沃知县李元宏,禁除罂粟著有功效,办理河工殚精竭力,赐五品云骑尉爵,赏单眼花翎,仍留曲沃知县职,钦此!” 李元宏还没说话,那先来的两个宣旨侍卫异口同声道:“你传的这道圣旨是啥时候发的?” 新来的侍卫一看二人手里的圣旨,一下就明白了,当即道:“这是六月二十三发的,大军机潘世恩潘阁老拟的旨!” “哦!那以你的为准!”两个侍卫又是异口同声道。 旁边的巡抚王兆琛早把眼睛瞪直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别人不知道,他还是清楚了,穆彰阿、祁隽藻、潘世恩三位军机一向不睦,穆彰阿和潘世恩在禁烟上政见不同,祁隽藻和潘世恩在漕运上一直有所争执,穆彰阿与祁隽藻又是老冤家,但是这次,祁隽藻和潘世恩竟然联合起来了,也就是说,朝廷的风向开始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六章 救命恩人 就在王兆琛惊异的时候,最后那个宣旨侍卫拿过李元宏被摘下的官帽,将上面的蓝翎拔掉,将一根一眼的孔雀翎端端正正插在上面,双手托到李元宏面前道:“恭喜李大人了,单眼花翎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这可是殊荣哪!” 李元宏点了点头,正要接过官帽,扯了几下却不见侍卫松手,只听他呵呵笑道:“为了您这趟美事,我可是没日没夜赶,从京城到这里只用了五天,你看。。。。。。” 要辛苦银嘛!李元宏赶紧伸手入怀,摸了半天好容易拽出一串制钱来,抬头看见那侍卫脸色都发绿,不好意思道:“我才刚被放出来,身上没银子,那个。。。。。。不行先欠着?”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旁边熟悉的声音道:“又来装穷了,呵呵,银子我出了,侍卫大人,您受好了!” 李元宏一个惊喜,扭头一看,正是将近一月不见的陈恭,笑呵呵的拿出三锭银子塞到那侍卫手里,那侍卫这才满意的捏了捏塞入怀里,一声招呼,一群侍卫这才扬长而去。 李元宏正要说话,只见陈恭拿手一指远处道:“我二哥已在那里等你了,咱们去见他!” 而这时,巡抚王兆琛一甩袖子已经进了衙门,李元宏知道他陷害自己未成,今晚肯定睡不好了,心里也是挺高兴,一拉陈恭的衣袖就挤了出去。 转过一个街角,就见陈敬站在街边,大老远就拱手道:“李大人受苦啦!” 李元宏拱手还礼,却见陈敬身后站着十几个巡捕打扮的差役,又是一惊,没办法,被抓怕了啊! 陈敬看见李元宏的表情,哈哈一笑道:“李老弟勿惊,这是臬司衙门的,特来接李知县的!咱们走吧!” 看着陈氏二兄弟一脸的笑容,李元宏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如何与臬司搅到一起了,不过话说回来,那日倒是刘臬司让自己免于一顿皮肉之苦,自己登门拜谢一下也是应当的,于是二话不说,跟着巡捕们就走了。 一行人来到城北,左转右绕到了一处小湖旁,陈敬抬手一指,只见小湖之中座落着一榭方形飞檐凉亭,亭中摆着一张酒桌,两个人坐在桌旁边,一个正是陈氏兄弟的舅父汤老爷子,另一个则是山西按察使刘源灝。 李元宏赶紧快步走到亭内先是向汤老爷子行了一个晚辈礼,又向刘源灝一揖道:“卑职李元宏见过刘大人,若不是您,我这腿就得被夹断了!” 刘源灝哈哈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李元宏坐下说话,缓缓说道:“其实你最应该感激的却是我的恩师,若不是他星夜赶到蒲州府,我还不知道这搭事呢!” “您的恩师?”李元宏纳闷道。 刘源灝抬手一指汤老爷子道:“我的恩师就是前任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汤金钊。” 李元宏一下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望着汤老爷子,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汤金钊,这个名气简直是如雷贯耳,倒不是他官有多大,而是因为他简直就是庄师爷的偶像,平时尽听庄师爷念叨这个名字了。 要说汤金钊,那绝对是禁烟派的领袖人物,也是最早觉察鸦片危害的部院,第一部禁烟条令就是他和肃亲王敬敏共同制定的,当年道光皇帝询问谁能平靖广东毒患的时候,就是他一力推荐的林则徐,而林则徐在广州的禁烟措施更是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道光皇帝对汤金钊一向十分新任,待之甚重,但是与英夷之战结束后,林则徐被革职流配新疆,汤金钊气愤之下,也以年迈为由辞去了朝政,所以庄师爷每次说到他,就是一番赞叹,听得李元宏耳朵都磨出老茧了。 汤老爷子还是那副话语不多的低调模样,微微一笑道:“李知县铲除罂粟做得好,老夫替你跑跑腿也没什么!” 刘源灝笑道:“何止跑腿,在我上折子的同时,恩师还亲自给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写了一封信,请潘阁老在皇上面前替你开脱。”说到这里,刘源灝忽然看见李元宏帽子上的单眼花翎,诧异道:“只是没想到皇上不但不将你拿解进京,反而赏了你单眼花翎,呵呵,真是奇事!” 旁边陈敬将刚才一日三道圣旨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听得刘汤二人不住捋须沉吟。 汤老爷子听完点了点头道:“我将李知县在曲沃的所作所为,写与潘阁老,想着应该能免去你的死罪,所以让敬儿、恭儿在那里等候,却没想到竟会如此,按理穆彰阿的圣眷与潘阁老不相上下哪。。。。。。看来朝堂之上必定少不了一番争斗。” 李元宏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刘臬台好兴致啊,请了这么多人,怎地就忘了我呢?” 众人抬眼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山西布政使潘铎。身后也跟着八个人,其中六个是衙役,另外两个竟是庄师爷和汪同生。 庄师爷和汪同生早早看见了李元宏,一撩袍摆就跑了上来,拉着李元宏左端详右打量的,一个说:“看样子没受罪!”另一个笑道:“还胖了点,不错不错!” 李元宏又惊又喜道:“你们消息够快的啊!我才刚放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庄师爷一指潘铎道:“还不是靠潘大人嘛,元宏,赶紧谢谢潘大人,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好嘛!今儿全是救命恩人,李元宏也来不及问明是怎么回事,先就向潘铎深深一揖道:“多谢潘大人救命之恩!”潘铎上前将李元宏扶了起来。 一旁的刘源灝纳闷道:“潘大人,你怎么也是李知县的救命恩人呢?” 潘铎身体不好,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才说道:“我是布政使,顶头上司就是户部,我与祁隽藻祁中堂又是姻亲,将李知县的作为给他去了封信,如此而已!”说着就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祁中堂给我的回信,说他定会在皇上面前如实相告的,对了,李知县,没想到你在京城里还有那么一出啊!哈哈哈!” 李元宏脸上一红,自然知道潘铎说的是哪一出,就是把祁隽藻搞得最为狼狈的那一次,估计祁隽藻也会记住自己一辈子。 众人边喝酒边说话,整个事情这才明了了。 原来当日李元宏被带走后,庄师爷左思右想,记起山西布政使潘铎一向看不惯巡抚王兆琛的行径,整个山西境内,也只有他敢和王兆琛对着干了,所以连夜就赶往太原找到布政使衙门,一开始潘铎并不愿见这个师爷,可听说他就是修河工李知县的师爷后,立即召见了。因为在潘铎病愈回衙的时候,听说过王巡抚刁难曲沃知县的事情,正想查清楚呢,刚巧庄师爷就去找他了。 庄师爷将李元宏被刁难陷害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尤其将修筑河工的经过讲的最为详细,当说到最后,李元宏连自己的县衙都卖了筹银子的时候,潘铎被感动的老眼含泪,二话不说,直接就去巡抚衙门闹事去了。 三宪一使在巡抚衙门一通大吵之后,刘源灝上了一道折子,汤金钊写了一封信,潘铎既上折子又写信,说动了军机处的祁隽藻和潘世恩,五大军机中两个重量级人物同时替李元宏说好话,这效果能差得了嘛。 第一道圣旨估计是巡抚王兆琛和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使的坏水,第二道是祁隽藻起到的作用,第三道圣旨则是潘世恩的杰作了,只是没想到经过这一翻,皇上竟然赏了李元宏一根单眼花翎。 大致的经过就是如此了,至于朝堂之上的情形,众人也是揣测而已。 潘铎对李元宏说道:“听说你为了这河工,不仅东挪西借,连自己县衙都要卖,实在令人敬佩,这样吧,我从藩库拨出10万两给你,你可够用?” 李元宏听的吓了一跳,吃惊道:“这么多?我没有用这么多啊!” 潘铎和刘源灝相对哈哈大笑起来,刘源灝笑的直咳嗽,指着李元宏道:“他们给我讲你的事情,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信了,别人都嫌银子少,你还嫌银子多。。。。。。再说了,平阳府的70里河工我是知道的,换作其他官员,花上0万两也算是清官了,你竟然只用了五万两,呵呵,真正是闻所未闻哪!” 李元宏还能说什么,人家白送五万两再不要的话,那真成傻子了。不过一说到河工,李元宏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汪同生说道:“今年伏期马上就要到了,河工修的怎么样了?” 汪同生想了片刻道:“曲沃、太平、洪桐和汾西四县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临汾县自你被拿走后,银子就被强行截走了,该修的地方没银子修筑,不过我想,只要不是10年一遇的洪水,就应该没有问题!” 旁边的陈恭忽然说道:“前几日我路过汾河,发现河水忽然变清了,不知何故啊?” 这话一说,汪同生像被雷击似的浑身一颤,忽然站起身来道:“不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七章 洪峰来了 汪同生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庄师爷放下酒杯,不满道:“老汪,干什么一惊一诈的,凭地搅了大家好兴!” 就连刘源灝、潘铎和汤老爷子也纷纷放下酒杯,诧异的看着汪同生。 见自己的举动引得这么多大人物的瞩目,汪同生脸上一红,坐下来缓缓说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河水清,千里平。’就是说,黄河一旦变清,便是凶兆,不出几日就会发洪,汾河比黄河还要浑浊,此时变清,岂不是。。。。。。” 众人见汪同生的表情悚然,显然不是开玩笑,心里齐齐都是一颤。 李元宏对汪同生最是新任不过的,一听这话,冷汗就冒出来了,转头对庄师爷说道:“你快乘船通知各县,务必在近日做好防洪准备,老汪,你跟我赶往临汾!” 陈恭紧跟着道:“庄老爷子一个人跑不过来,我负责通知汾西、洪桐!” “好!”李元宏猛然站起,向众人一抱拳道:“请恕元宏不能久留了!” 刘源灝、潘铎和汤老爷子同时点了点头,各自暗道:他被诬陷险些丢掉性命,刚脱了牢狱之灾,换作他人早就撂挑子不管了,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心灰意冷之念,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心志坚毅,果然是个可造之才! ~~~ 陈恭和庄师爷当日赶往汾河下游,通知四县做好抗洪准备,李元宏带汪同生火速赶往临汾县,因为他隐隐有种预感——临汾会出事。 李元宏登船的时候,天上飘飘洒洒落起雨来,到了半夜,竟然轰隆隆雷电爆鸣,凉风习习中,暴雨倾盆而下,汾河眼看着慢慢涨了起来,本来船家害怕雨夜行船容易出事,但李元宏此时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其他了,拿出十两银子交给船家,让他务必加快行船。 一路大雨滂沱,汾河早已没有了行船,偌大宽阔的河面上,只有这条孤舟,疾箭一般刺风破浪向下游驶去。 李元宏身穿油衣站在船头,眉头紧缩的望着岸边,他已经看到,两岸通常的洪水线已经隐约被埋没了,大雨如果再照这样下下去,各条支流的水量一聚合,用不了两天就会形成洪峰,到时候自己的堤坝能挡得住吗? “汪兄,你说这雨还能下几日?”李元宏头也不回的问道,其实他也清楚汪同生又不是龙神雨婆,当然不知道雨再下多久了,但他此时就想听见汪同生说一句“下不了几日”的话来,这样他心里也能稍许安定一些。 此时的汪同生,正望着李元宏的背影发呆,心中默默想到:这个知县虽然年纪不大,但对自己的触动太多了,尤其是这次身陷牢狱,险些被押解京师秋后问斩,在这黑暗污浊的官场,他就如同这一叶孤舟一般,随时都可能被惊涛骇浪所吞没,他还能走多远? 李元宏听不见答话,诧异的扭过头来,只见汪同生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愣愣的看着自己,李元宏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江水雨水的,讪讪一笑道:“汪兄是不是看我这一身,怎么都不像一个知县吧!” 汪同生一个愣神,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大人也不过太过心焦,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真的发了大水,只要咱们坚守堤坝,也不一定会酿成大灾。” 汪同生这样一说,李元宏心里舒服多了,点头道:“不错,咱们一到临汾就召集百姓上堤,日夜巡视坚守,我就不信这大水会涨到天上去。” ~~~ 虽然临汾大堤无银修筑,但那0几个河兵还驻守在那里,那个叫顾三米的是他们的头儿。 第二日傍晚到了临汾县,李元宏和汪同生一上岸就赶往大堤,大老远就看见顾三米带着一群河兵正在垒土牛(大堤上垒起的土堆,一旦发生溃堤,紧急情况下用土牛堵决口)。 顾三米遥遥望见李元宏来了,一时大喜过望,从堤顶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喊道:“可把大人您盼回来了,大人没有受罪吧?” 李元宏哪里顾得上叙话,抹了一把雨水喊道:“你看这临汾大堤还牢靠吗?会不会出问题?” 顾三米跑到近前,回手一指东面大堤喊道:“这大堤我们修了一部分,还有几段没银子修了,都是些堤面有沟壑的地段,如果仅仅是水位高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就怕遇见洪峰,洪峰一来,这些堤面就可能出现管涌,导致溃堤啊!” 李元宏就怕听见溃堤二字,沉吟片刻道:“事已至此,再整修大堤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光靠你们几个恐怕不行,我去找夏知县,让他召集百姓前来护堤,你们担当指挥!” “好!” ~~~ 李元宏二话不说,冒着大雨赶到临汾县衙,值门衙役赶紧进去禀报,可是李元宏站在雨地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回信,正打算直接闯进去的时候,那衙役跑出来说道:“李大人,我家大人不在衙内啊!” “不在?你这么会儿功夫跑哪儿了?给我把他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进去!”都火烧眉毛了,李元宏急得跟什么似的,拔腿就往里面闯,还没上石阶呢,只听“哐堂”一声响,衙门大门就被关上了。 衙役一摊手,低声说道:“李大人,这么大的雨,您还是走吧,就算您闯进去也见不到我家大人的,说实话。。。。。。他好像挺怕见你的,躲起来了。” “这个混蛋夏知秋,早先陷害我,现在看来是没脸见我了!”李元宏也没办法了,衙门这么大,自己就算爬墙进去,谁知道夏知秋躲哪儿了,说不定藏哪个菜窖也可能啊! 正在这时,汪同生和顾三米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见李元宏就大声喊道:“大人,快叫百姓护堤啊,河水已经暴涨了,估计第一波洪峰就要来啦!” 李元宏一听这话,寒毛都竖起来了,转头就对那衙役喊道:“帮帮忙,有没有锣?实在不行有锅也行!我们挨家挨户喊人!” 那衙役一见这种情形,倒也干脆。叫了一声“跟我来!”拔腿就跑,李元宏等人赶紧跟上去,只见那衙役跑到一个街角,一脚将一家店铺的木门踹开,抬手一指道:“这里有锅!” 李元宏进去一看,晕啊!敢情是家铁货铺,那铁锅能少的了嘛!赶紧拿过一口铁锅一个铁勺,转身就冲出去了,汪同生和顾三米也一人拿了一套家伙紧跟出去。 李元宏当街一站,使劲将铁锅狂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大喊:“父老乡亲们,快去护堤啊,要发洪水啦。。。。。。” 这么一阵喊还真管用,不多会儿,街旁的屋门全都大开了,一家一家的百姓蜂拥而出,只不过每人都是抱着大包小箱的,不少人还拖儿带女的,乎乎碌碌的就往城东面跑。 李元宏正高兴呢,忽然发觉不对劲,一把拉着一个抱了半匹绸缎的男子喊道:“大堤在西面,你干嘛往东面跑啊?” 那男子用身子当着绸缎,以免被雨淋湿了,不耐烦道:“发洪水了,你叫我往大堤跑,不是害人嘛!” 一句话,李元宏直接傻眼了,敢情他们不是去护堤,而是去逃命的啊! 身后汪同生跑过来喊道:“这些城里百姓都只顾着逃命,哪个会去护堤啊!他们只要抱着值钱的东西就行了,咱们得去找农户,他们的田地又搬不走,被冲毁了就要命了,所以肯定回去护堤!” 李元宏一个灵醒,说道:“对。。。。。。可是各村都那么分散,怎么一一通知哪!” 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李元宏一咬牙道:“老汪你去城西,见人就喊,我去城北,顾三米去城南!” 三人正要分散去喊人,只见一大群衙役跑了过来,人人都拿着一口铁锅,为首的还是那个给他们找锅的衙役,一见李元宏就喊道:“李大人,我们挨家挨户找骡子,每人跑一个村子的喊人,你们赶紧回大堤,放心,农户们一定按时赶到!” 李元宏简直喜极了,一把拉住那衙役道:“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都什么时候了,大人你快去吧!”那衙役的转身就跑了,远远传来一句:“我叫徐子岚!” 李元宏三人也不敢耽搁,骑上骡子就往大堤跑去。 雨越下越大,就像天河被捅了一个大洞似的,密集的让人无法呼吸。当他们连滚带爬上了大堤的时候,三个人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八章 有去无回 时至傍晚,三个人刚爬上大堤顶部,齐齐惊呆了。 只见眼前的汾河,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狂暴无忌的翻滚着,剧烈起伏的长躯凶猛的撞上两岸,好像随时打算冲将上来将一切生灵统统吞噬,一波波白色巨浪,一瓢瓢黑色的暴雨,一道道炫目的闪电,一声声轰轰惊雷,将整个天地搅得彷佛要崩裂开一般,就连这大堤也在微微颤抖,彷佛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 李元宏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只见几十个黑影正在左面一百多米外忙碌着。 顾三米一把扔掉油伞,双手卷筒喊道:“李二、黄水炮,那面怎么啦?” 黑影那边传来一声:“快来!这里滑坡啦!” 三人一个激灵,踉踉跄跄的狂奔过去,等跑到近前站定,才看见前面一处大堤的堤面已经滑落,堤心的泥土已经露了出来,不断的有泥皮大块大块的从顶部脱落水中,砸出一朵朵巨大浪花,直震得人心胆俱裂。 汪同生脸色惨白,大声对李元宏喊道:“堤面若是再滑坡,洪水就会在这里形成漩涡,到时候堵都堵不住啦,得赶快想办法!” 顾三米猛地跑上去,冲着河兵吼道:“别搬石头啦,快把土牛推下去!” 这群河兵中间,就数顾三米的经验最为丰富了,一听他这么喊,0几个河兵赶紧回过身来,众人一起合力将一座土牛从滑坡处推了下去,只听普通一声,硕大的土牛顺着地面斜斜滚入水中,堤基立即被奠厚了一块。 顾三米回头冲李汪二人喊道:“李大人,汪先生,照这样下去也顶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伏水护堤,争的时间,待农户们赶来。” “什么叫伏水护堤?”李元宏话音未落,河兵们的动作就为他解答了。 只见二十多个河兵齐刷刷的将上衣脱去,使劲砸在地上,如同下饺子一般扑扑跃下,顺着滑坡溜了下去,直吓得李元宏一声惊叫,但随即他就看明白了——这些河兵并不是集体自杀,而是顺坡滑到护堤与堤基的交界处,手拉着手,用身体压住堤身。 李元宏见状,一把也将自己的官服脱掉,就在他也要跳下大堤的时候,却被汪同生一把拉住了:“大人,这伏水护堤,下去的人水性必须好,你别下去!” 李元宏扭头辩道:“我从小就会水,比你水性好!” 哪知却看见汪同生已经将长袍脱下,早他一步跳了下去,刚一到下面就死死扒在堤坡上大声喊道:“大人,你接应农户,他们一来,你就放信号!” “奶奶的,你骗我!我能放个屁信号啊!连个火把都没有!”李元宏骂归骂,还真不敢跳下去了,现在堤顶就剩他一个人了,他再跳下去,万一农户们来了,谁知道他们在这里啊! 李元宏只好一转身,两眼使劲盯着东面,心里都缩在一起了,一会儿担心那些衙役只顾逃命,没有去各村喊农户们前来帮忙,一会儿担心衙役们搞不到骡子,不能及时赶到各村,一会儿又担心那些农户生怕大堤溃堤,不敢前来护堤。。。。。。 反正能想到的意外他全想了个遍,半个多时辰就这样慢慢过去,天色渐渐发黑,除了浓浓的雨雾,他啥也看不见,越等越是心焦,越等越是绝望,回头看了看堤坡上的河兵和汪同生,一个个在冰冷的河水里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早已变得一片煞白,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看来农户们不会来了,李元宏绝望仰天大吼一声,一个转身,对河兵们大声吼道:“兄弟们,是我李元宏对不起你们!”说着就要纵身下跃。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远处一阵人声鼎沸,因为夜色昏暗,看不清在哪里。 看来有人来了,不管多少,只要有人来就是好事,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了,李元宏猛地收住了脚,三步并作跑到堤边,使劲全力叫喊着,直把嗓子都喊的变音了。 不多时,就见一簇黑影慢慢攀上了大堤,为首的一个最先奔到近前,不是别人,正是衙役徐子岚,他见到李元宏赤裸着上身,先是一愣,随即看见堤坡下的河兵,更是大吃一惊。 这时候李元宏也来不及说客套话了,一把拉过徐子岚大声叫喊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带家伙了没有?” “我喊的是附近三个村子,一共是三百多人,都带着家伙呢,其他弟兄喊的农户也快到了,大人,您下令吧!” 徐子岚回头一声吆喝,00多农户匆匆赶上大堤,有的手里拿着锄头铁锨,有的扛着一根根木头,有的背着一卷卷绳索,还有的抱着一筐筐柳条。。。。。。这行头带的够齐备的,看样子也是做过河工的。 李元宏大喜过望,赶紧一指下面的河兵,对徐子岚叫道:“先把他们拉上来,他们冻得不行了,快!” 徐子岚一声招呼,几十个农户将绳索缠在腰上,每三人拉着一根绳索,一人从堤坡上溜了下去,下去的农户每人拖起一个河兵,再由堤上的农户使劲拉了上去。 河兵们刚一上岸,农户们就拿起随身带的酒囊,将辛烈的土酒给河兵们灌了下去。 一大口烈酒下肚,河兵们被冻僵的四肢这才变得暖和起来,顾三米刚一能动弹,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带木桩了没?” “带了带了,护堤必须要木桩,这个我懂!”一个年纪偏大的农户赶紧把手一招,三十几根一人多高的木桩就抬到滑坡前面。 顾三米见状一竖大拇指说道:“看来您也是行家了,伙计们,都给我起来,打桩!添土!” 还能站起的河兵,齐齐聚到滑坡前,他们都是打桩的高手,将打桩的位置一一指明,九十几个精壮的农户,齐齐冲上前去,将木桩钉在滑坡斜面上,每两人扶住一根,另一个抡起大锤就砸,其他农户也没闲着,一个个跑到坡下,往篮子里装土,又挑着扁担飞奔上堤,将一篮篮石土和着柳条倒在错落的木桩中间。 这时候,其他村子的农户也陆续赶到,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挑篮运土,一个时辰不到,河堤上已经聚集了两千人了,此外还有农户源源不断的赶来。 农户们在汪同生和河兵的指挥下,井井有条的忙碌着,很快就将滑坡前的堤底,密密麻麻全部打上了一大片木桩,一层柳条夹杂着一层石土扑将下去,将滑坡地段密密实实的护了起来。 李元宏和河兵们这才松了口气,安排完农户巡堤,东倒西歪的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面休息,一个个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了。 正当大伙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刻,徐子岚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表情像见了鬼一样,大声说道:“大。。。。。。大人,龙须子伸进来啦!” “什么龙须子?”李元宏一跃站了起来。 哪知那些河兵一听这话,一个个跟电击似的弹了起来,同时冲出草棚,汪同生一把拉着李元宏喊道:“管涌!出现管涌啦!” 李元宏跟着大伙向南一路狂奔,还没跑到近前,就看见四条白色的水龙,从堤内的坡面上疾喷而出,如同巨龙的四根长须一般,怪不得叫“龙须子”。 就算不懂河工的李元宏,也知道大事不好了,猛然倒吸了口冷气。 而顾三米和那些河兵,齐齐愣在当场,就连的汪同生也一屁股跌坐在地,发痴似的望着前方,喃喃道:“完了。。。。。。” 这就是管涌,也就是洪水在堤坝内部钻出的一条条通道,而堤坝一旦出现管涌,就意味着溃堤就在眼前了。 如果是现代,堤坝是用混凝土浇注而成,即使一处发生溃堤,一般不会危机整个堤坝,但现在是清朝,这临汾县的堤坝是泥土石块堆积而成,如果一处堤坝被撕开裂口,整个大堤就会很快土崩瓦解了。 大雨倾盆,浇灌在众人脸上,却没有一人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堤坝上的几千人,此时竟是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呆视着波涛滚滚的河面,人人都知道溃堤就在眼前,人人都知道已经毫无办法了,人人也都在等着生死存亡的那一刻。 李元宏愣了片刻,一把拉起汪同生,大声吼道:“快想办法啊!就没有办法了吗?”沙哑的声音已带着哭腔了。 汪同生被李元宏摇着身子晃来晃去,就是没有反应,旁边顾三米低声道:“也有办法,那就是入水找管眼,只要能找到管眼的位置,或许能用沙包填住。。。。。。或许,但找管眼的人必定是。。。。。。有的去!没的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协理河工 第一百○九章 大堤溃了? 溃堤就在眼前! 如此大的洪水,一旦溃堤,那就是一泻千里,不仅这堤坝上的数千农户无一能够幸免,就是临汾县的十数万百姓也必定在劫难逃。 一场浩劫,一场惊世浩劫就在眼前,李元宏彷佛看见水面上飘浮的,数以万计尸体,彷佛看见一片片房屋农舍,被翻滚咆哮的洪水一荡而平,彷佛看见一家家寡妻孤儿,伏在烟袅坟头啼血哀嚎。。。。。。 这一切都将在自己眼前发生,李元宏肠子都悔青了,如果自己一开始就重视这临汾河防,如果自己不要那平阳府库银,如果自己再能挤出几千两银子来,如果自己及早发现这处隐患。。。。。。太多的如果了,这些假设只要有一个实现,今日的浩劫就不会发生! 一连串的念头在李元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使劲摇了摇头,牙关紧咬,默默念道:“或许。。。。。。还有一种如果!” 顾三米看见李元宏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扭曲,显得格外的可怖,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只听李元宏低声喝道:“我找管眼,你们扔沙袋!” 顾三米还没发应过来,就见李元宏拔腿就跑,一个身跃,顺着堤坡就滑了下去,堤岸上的河兵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 夏日深夜的河水依旧冰冷刺骨,激的李元宏一阵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刚才在岸上已经大致看出了管涌的源头,所以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潜水下去。 李元宏闭着眼睛,顶着水流,身体尽量紧贴堤壁,双手摸索着可供着力的石棱灌根,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据水流的方向判断管涌源头的具体位置。 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李元宏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牵引向一边,一脑袋扎进一个水洞之中,整个身子几乎全被吸了进去。 一股暗流将李元宏的身体猛然吸进管涌的入口,直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来指引丢沙袋的位置,现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的沙袋了,吓得他双脚抽筋似的胡乱踢腾。 也是巧了,他这一乱踢,脚踝忽然被一丛灌木牢牢卡住,身子不再往里窜了,他反应也快,一个翻身双臂撑住两边的洞壁,大腿使尽全力顶在洞口,硬生生把身体从水洞里拔了出来。 已经脱困,李元宏心中一阵大喜,赶紧翻身靠在坝壁,双脚一蹬,靠着堤坝向水面窜去。 刚一露出水面,李元宏张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就向堤坝上的人群喊道:“管涌找到了,在这里,快扔沙袋,快扔。。。” 李元宏喊了几声,隐约听见顾三米喊道:“大人你游开,我们扔沙袋啦!” 李元宏闻声急忙向左边划去,刚一离开,十几个捆着柳条的布袋子就砸了下来,不远不近刚好落在李元宏探出管涌的地方,不用问,扔得这么准的肯定是那群河兵了。 紧接着,一根小胳膊粗细的木杆流到李元宏的面前,传来汪同生的喊叫声:“拿棍子找管眼!” 还是汪同生心细,想到在水下找管眼肯定会被吸进去,如果横着一根木棍就可以避险了,所以一口气扔出几根木棍,最后一根被李元宏抓住了。 李元宏感激的望了一眼,一个猛子又潜了下去,有了棍子再也不怕被吸进去,所以第二个管眼很快就被找到了,第三个管涌在大堤内钻的不是直线,位置较难判断,所以找起来困难许多,累得李元宏几乎休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还是摸到了。 但到最后一个管眼的时候遇到大麻烦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管眼已经被撕开了,巨大的吸力在水体内部的十几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人一靠近就被牵引的打着螺旋,李元宏几次潜下去却不能靠近,自然也就无法指明具体位置了。 李元宏只好再次探出水来,趴在堤坡上稳稳身形,回头看了看水面,只见前面三个管眼的位置还在不断落下沙袋,只是数量越来越少,看样子已经快堵住了,也就是说,就剩这最后一个管涌了。 而这最后一个管涌还在不断扩大,如果再不堵死,便会将整个堤坝撕开一个决口,到时候一切都完了,所以——必须尽快指明位置。 想到这里,李元宏一抹满脸的河水,撕破喉咙就是一声大喊:“沙包跟着我。。。。。。” 一见人群呼啦拉奔了过来,李元宏一个转身,双腿使尽全力蹬在堤面之上,朝着右前方的河面直直刺了过去。 顺着他划行的水痕,一个个柳条沙包不偏不倚的落在李元宏身后,砸起一朵朵巨大的白色浪花,一直跟着他向前方推移,直到。。。。。。李元宏的身影消失在河面之上,再也不见上来。 看到这一幕,汪同生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绵绵长堤之上,数以千计的百姓,齐齐跪倒在地。。。。。。 ~~~ 这是水声? 嗯?是煮水的声音,李元宏吃力的抬起头来,模糊中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算大的船舱内,顶上是木质的船掾,自己紧靠着舱脚躺着,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弹花棉被。 煮水声是从左边传来的,李元宏一歪头,只见漫漫水汽从一只铜提炉上升腾而起,隐隐问到一股枣子的香味,铜炉旁蹲着一个人影,因为水汽加上李元宏头昏脑涨,也看不清是谁,但依稀可辩是个女的。 “我。。。。。。我在哪里?”李元宏说出的话,沙哑的几乎不像人语,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人影猛地转过身来,接着快步走到李元宏面前,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轻声道:“你醒了?” 李元宏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模样,上套一领枣花高领纱衫,下身罩着石榴黄裙子,头发乌黑的像是墨汁染过一般,梳得光可鉴人,翘起的嘴角边镶缀两点小酒窝,显得有些调皮可爱。 李元宏点了点头,却不敢说话了,生怕自己的嗓音吓坏人家小姑娘。 女孩子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又跑回炉旁,将炉上的陶壶捧起来倒进舱板上的一只瓷碗内,一手拿起瓷碗一手捏一只勺子又回到李元宏的身边。 “这是给你煮的枣米粥,来,我喂你。”女孩子将碗放在一边的木板上,单手托起李元宏的脊背,麻利的将靠枕垫在他的身后,拿起勺轻轻舀了一口,在碗边一刮递到李元宏嘴里。 闻到红枣的香味,李元宏的肚子立即咕咕声大作,一张口就吞了下去,肚里顿时觉得一暖,浑身都舒服了一大截。 女孩子没想到这么大一勺他一口就吞下去了,赶紧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吃了一大口,李元宏反倒饥火更旺,挣扎一下想自己起来吃,可身子一动就疼的钻心,好似万把钢针齐齐戳在身上一般,激得他直咧嘴。 女孩子轻轻笑了一声,埋怨道:“你昏厥了四日了,不能吃的太快,大夫说,寒病还没痊愈,若是积食了就麻烦了!” 四日了?李元宏一下停住了嘴,竖起耳朵一听,外面没有雨打船舱的声音,也就是说,雨停了! 见李元宏忽然不吃了,女孩小嘴微微噘起道:“怎么又不吃了,我是让你不要吃的太快,不是不让你吃呀。” 李元宏挣扎一下坐直身子,使劲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姑娘,临汾县怎么样了?” 女孩子使劲分辨李元宏的话音,半响才理解了,说道:“你是说临汾吧?什么怎么样了?” 李元宏都快急死了,偏生自己又说不清,使劲抬起胳膊比划道:“堤,临汾的大堤。。。。。。怎么样了?” 女孩子这次明白了,想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清楚,下了5日暴雨了,我们在襄汾救起你后,就一直躲在河津埠口避洪啊!” 李元宏一下睁大了眼睛,大吃一惊道:“风陵渡?我被你们带到山西与河南的交界处啦!那临汾。。。。。。” 正在这时,从舱外走进一人,还没看清模样就听他说道:“听说临汾的大堤溃了!” 就这么一声,李元宏的身子向下一滑,再也坐不起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章 改名李悔 见李元宏的身子瘫了下去,女孩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扶着李元宏的胳膊,回头叫道:“三爷,他怎么了?” 那男子也是一愣,快步走到李元宏身边说道:“这位朋友,你没事吧?瞧你这样子,是临汾县人?” 现在的李元宏,脑子里乱极了,大堤还是溃了,临汾县完了,死了多少百姓?冲毁多少农田?汪同生和那些河兵还活在人世吗?徐子岚那些衙役又能留下几个?。。。。。。天哪! 见李元宏直愣愣的眼神毫无反应,那男子叹了口气,对女孩说道:“看来也是个苦命人,你好好照顾他,明日咱们就启程了!”女孩点了点头,目光移向李元宏。 ~~~ 过了三日,李元宏才稍微恢复过来,却还总是痴痴望着船掾沉默不语。 而那个女孩名叫方采茵,心底纯厚,人又勤快,认定李元宏必是在这次大洪水中家破人亡了,心里可怜他,每日又是端饭烧茶、又是打洗脸水,对李元宏照顾的无微不至,同时又怕他想不开,所以终日守在他的榻边,一步不敢离开。 直到这日正午,船忽然停了下来,那个中年男子再次走入李元宏所在的船舱,见他精神好了许多,微微一笑道:“这几日俗事缠身,一直没来看望,还请多多见谅啊!” 李元宏这几天听方采茵说过,就是这位常家三爷救的自己,至于是哪个常家,他就没有心思听仔细了。 常三爷的装扮有些奇怪,说是读书人吧,又是一身商贾的奢华打扮,说他是商人吧,却又举止儒雅,有股书生的气质,这样的人物倒是很少见到。最让李元宏奇怪的是,自己与他素未平生,为何对自己这么客气?救自己一命还好理解,毕竟人人都有恻隐之心嘛,但也犯不上如此关心备至吧。 想归想,李元宏还是抱拳一揖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未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举手之劳而已,在下常达山,是榆次县人,不是什么先生,对了,听小兄弟的口音不像是山西人,莫非有亲人在临汾县?”见李元宏还是很虚弱的模样,常达山拉过一张椅子让李元宏坐下,自己也坐在一边。 一提到临汾县,李元宏心里就是一阵绞痛,深深吸了口气道:“常三爷,临汾县现在到底怎样?死了多少人?” 常达山想了一下道:“说实话,我这也是听来的,那临汾大堤今年是一个叫李元宏的曲沃知县修的,据衙门的滚单上说,临汾县大堤基本没修,洪水一来就溃了,至于死了多少人倒是没提,想来应该少不了,那个知县李元宏真是该遭雷劈啊!”说到最后,常达山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显得格外的愤怒。 旁边的方采茵抬起头好奇道:“李元宏?就是在太原城中一日接到两道圣旨的那个知县吧?我也听说过的。” “是接了三道圣旨,一开始是斩监候,最后反倒加赏单眼花翎了,咱们这个皇上也是。。。。。。”常达山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显然是怕出口误。 听着二人话,李元宏的心彻底凉了,从今往后,恐怕自己就算背上了这千古骂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常达山见李元宏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知道他在这次洪水中肯定家破人亡了,安慰道:“小兄弟,世事多磨,人这一辈子难啊,什么事都会遇到,凡事都要看开一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元宏默然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我叫。。。。。。李悔!” 李元宏将一个“悔”念的格外重,嘴唇竟被咬出了一丝血痕。 还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常达山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李兄弟,咱们此次去的是湖北武昌,就要在这里弃舟换车了,不知李兄弟。。。。。。” 李元宏忽然一抬头道:“你们能带上我吗?” 李元宏知道,现在他就是一个万人唾骂的罪人,回到曲沃县也是给县里添麻烦,甚至会因为自己,将县里现有的局面完全打破,而陕西老家更不能回去,自己的罪责必定会牵连老爹。既然自己是被洪水卷走,大概所有人都会认定自己死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朝廷就算追究,也不会牵连太多了。 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里呢?也罢,反正过一天算一日吧,这个常三爷看样子人不错,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就跟着他吧。 听李元宏这话的意思,以后是要跟着他们了!常达山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李兄弟,你没有亲人了吗?” 李元宏点了点头。 “明白了!”常达山摇了摇头,心道:看样子他的亲人都在这次洪水中死绝了,听他口音是陕西人,应该是逃难来山西的,估计一家人恰在临汾遭遇了不测,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自己救他一命,他这是要报答自己了,也好,看他的样子比较忠厚,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人收了来最是划算,日子久了便能成为常家的自己人。 想到这里,常达山拍拍李元宏的肩头说道:“李兄弟愿意跟着我们,当然求之不得,既然这样,就留下来。” 说完常达山就转身出了舱门,方采茵也跟了出去。 李元宏站起身来,面向陕西方向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九个响头,仰头哽咽道:“爹,您就当儿子死了吧!” ~~~ 常家一共四船人,为首的是常三爷和常大爷的儿子常运达,此外还有三十四个伙计,两个帐房先生,四个长随,加上李元宏一共四十四个人。当日就在风陵渡换成骡车继续向南。 李元宏别的都不会,又不能白吃人家的饭,所以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干脆穿上布褂子充当了一名伙计,帮着扛箱子搬行礼的干一些体力活,常达山看在眼里,心道果然没有救错人,是个好劳力,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路听伙计们闲聊来,李元宏才知道这是常家大德玉商号的一支商帮,说到榆次常家,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巨商硕贾,李元宏当然是听说过的,据说生意做的非常大,以经营茶叶为主,好像还和俄罗斯人做生意,但他看那个三当家常达山倒没有什么架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巨贾商人。 这次行商的目的地是湖北的武昌府,去处理一件茶务,按理说一般的茶务,根本用不着常达山亲自出马的,但这次茶务却好像遇到了麻烦,至于什么样的麻烦,李元宏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跋山涉水的紧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歇下来,不过每次李元宏都不与众人在一起吃饭,而是独自一人抱着饭碗蹲在树下,一边吃一边发呆,那些伙计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也不愿与他多说话。 这日傍晚,因为刚下过雨,山路湿滑,车队行进缓慢,无法赶到下一处村镇安歇,商帮只好在道边树林里临时安顿下来,李元宏一刻不歇的帮忙搭建帐篷、固定马车,饲喂马匹,直到晚饭煮好才停了下来。 没木柴生火,所以今晚吃的都是随身带的干粮,李元宏依旧一个人蹲在树下,从怀里拿出一只烧饼啃了起来。 一只烧饼刚下肚,李元宏正要起身,忽见方采茵轻轻走了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两个东西塞到他的怀里。 李元宏抬头看了一眼方采茵,再低头看看怀里,却见是两只煮熟的鸡蛋,蛋皮已经剥掉,粉嫩白皙的蛋清好似白玉一般晶莹透亮,还隐隐冒着热气。 “多谢!”李元宏拿起鸡蛋,一下就扔进嘴里,只是吃的太猛,噎得他直伸脖子,连连咳嗽起来。 那边正吃着干粮的伙计们,听见咳嗽声朝这边望来,一下就看见了李元宏手里的鸡蛋,一个个直咂巴嘴,其中一个伙计高声叫道:“茵丫头,鸡蛋有没有俺们的份啊?怎么只给他一人哪?” 方采茵俏脸一红,一扭身道:“只有两枚啊!” 伙计们最喜欢看方采茵害羞的模样了,齐齐哄然大笑起来,一个伙计坏笑着打趣道:“我说茵丫头,是不是看上人家后生啦,要不要咱给你当媒人啊!” 方采茵窘的一跺脚,啐道:“丁二哥,你再胡说,我就生气啦!” 正在这时,那个常家大当家的儿子常运达走了过来,看见方采茵与李元宏站在一起,先是一愣,忽然说道:“大伙都没热食吃,你倒给他一个伙计煮鸡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林遇匪 李元宏听伙计们说过,这个常运达是常家大当家的大儿子,又是嫡出,如果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教规矩,常运达就该算常家的偌大产业的合法继承人,虽说山西商人没有这样的规矩,但长子长孙在家族里面的地位之高,却是不容忽视的。 按理常家是在晋商中间也算的上书香门第了,讲究的是“学而优则商”,但这个常运达据说却是个骄奢淫逸的少爷哥,年纪只有十九岁上下,倒学得一身的声色犬马,在常家里面也算是异类了,不过常家大当家常达海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时溺爱自然不用说了,但见他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学习行商,正好这次常三爷去湖北办理茶务,顺便就把他带上了。 方采茵一看见常运达,刚才羞涩的小女儿模样瞬间消失了,面无表情道:“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身子太虚了,这几日我看他干起活来不要命,所以给他煮两个鸡蛋补补身子。” 常运达的目光扫过方采茵的胸脯,最后瞪在李元宏的脸上,嘿嘿笑道:“你就是那个李悔是吧,吃了鸡蛋有力气了吧?好,你跟我过来。” 吃一个鸡蛋算什么啊,常家还能缺这俩鸡蛋?李元宏不知道这个富家少爷犯得哪门子的病,简直莫明其妙,于是站起身来跟着常运达走了过去。 方采茵也是莫明其妙,紧跟了过去。 常运达来到一架马车后面,伸手一撩开车帘,指着里面一堆箱子中的最下面一只漆木红箱,对李元宏说道:“给我把这个搬到外面!” 搞得这郑重其事,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敢情就是搬个箱子嘛!再说这箱子也不大,能有多重呢,李元宏点了点头,将上面两只箱子轻轻松松的挪到一边,然后双手一抓最下面那只木箱的铜耳,使劲往外一拖。 哪知道就这么一下,李元宏的腰差点闪了,一个踉跄就扒在箱子上。 常运达立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元宏说道:“看你长得也挺结实嘛,只不过是个银笔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啊!真是浪费那两只鸡蛋了。” 后面的方采茵吓了一跳,三两步跑上去将李元宏搀了起来,扭头就对常运达斥道:“你明明知道这只箱子重,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干什么欺负他,大太太临走时说了,你若路上胡闹,叫我用簚条抽你!” 那常运达正要发火,一听见“大太太”仨字立即蔫了,嘴里却还不服软道:“你少吓我,谅你也不敢抽我!” 李元宏并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笑,这个方采茵也不过是个丫鬟,怎么训起大少爷跟训孙子似的,真正奇怪了,敢情他们家丫鬟这么大能耐啊。 正在这时,常达山走了过来,一见这情形,眉毛都竖起来了,大声吼道:“谁把这只箱子搬出来的!” 常运达嘿嘿一笑,拿手一指李元宏说道:“三叔,就是他搬出来的。” 方采茵在旁边没好气道:“是你叫人家搬出来的,现在反倒推在人家身上,真是。。。” 常达山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自己这个侄子在耍人,但又不好责怪他,毕竟是自己要带她出来的,板着脸道:“这只箱子里装的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也敢随便叫人搬,出了事就完了!”转头对李元宏道:“把这只箱子往里推推,其他箱子压在上面。” 李元宏见常达山如此重视这只木箱,心里有些奇怪,赶紧上前将箱子往车里推。 正当李元宏搬起其他箱子准备压上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树林里忽然响起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常运达闻声一惊,立即知道怎么回事了,冲着车队一声大喊:“有贼,都给我操家伙!” 那群活计立即从地上蹦了起来,纷纷跑到车边从里面抽出一根根木棍柴刀。 与此同时,四周黑糊糊的林子里涌出一丛黑影,黑压压的一片,呈扇形就包了过来,待到近前,只见这几十个人,每人都用一块破布蒙着脸,手里拿的家伙也是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是专业打劫的。 看到这种情形,常达山心里稍微镇静了一下,大声喊道:“在下常达山,路过宝地未曾通禀一声,是常某疏忽了,还请朋友开个价码,咱们商量一下。” 见土匪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常达山话锋一转,再次喊道:“前面陀螺山的冯当家是我的老朋友,后面的鸡峰山的唐当家也我的老相识,敢问来的是哪路的朋友?” 这些年世道渐乱,尤其在这湖北荆山地区,山高林密,河泊交横,什么黑风寨,绿林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在各个险山恶水扬旗开寨,都聚集着不少土匪,有三十个一群的,有五十个一伙的,但要说附近大的寨子,那当然首推陀螺山的冯当家和鸡峰山的唐当家了。 而那些剪径占山的当家的,通常也是守江湖道义的,从来不劫百姓,平时只劫过往贩商,也不是杀人越货那种,只是十取其一,值十两银子的货就收一两,值一两银子的,就拿一百二百文的货,多了你给他都不要。 在涌山镇就有这么一件经典事例,一个伙夫挑了一担茶叶,黑风寨的土匪抽过之后,东家一秤,少了十分之三的货,东家径直就去找土匪算帐,土匪大呼冤枉,明明只抽了十分之一怎么成了十分之三,后来一查才知道,是伙夫自己私吞了,自此以后荆山土匪的诚信广受传颂。 像常达山这些跑茶马的商帮,沿路的关系早就打的铁实了,每年每季都有孝敬送上,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往来,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私下里也是称兄道弟,所以常达山此时拿出冯当家和唐当家的名号,以期这些土匪能够知难而退。 哪知那为首的土匪大声喊道:“咱不知道什么冯当家的,你们还是识相点,留下车马财货赶紧滚吧,不然咱们一个都不留!” 还没见过这么不讲规矩的土匪,常达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土匪们见商帮根本没有照办的意思,又是一声呼哨,几十人张牙舞爪的涌了上来,抡起家伙就开打。 这些商帮活计个个都是走南闯北的老跑帮,见到这种情形倒也并不惊慌,一操手里的武器迎了上去,一时间,路边的树林里喊打声骤起,不过双方打得都没有什么章法,左一堆右一伙的乱七八糟。 厮杀刚一开始,常达山害怕伤着侄子和方采茵,把他二人撵进车后厢,自己也拿起一根木棍下去助阵了。 方采茵刚一进车厢,就探头对外面的李元宏叫道:“你还有伤,别去厮杀,就在这里守着箱子!” 一听这话,常运达醋意更浓了,冲着李元宏叫道:“别的活计在那打,你倒是轻闲,还不上去帮忙啊!” 其实李元宏哪是害怕厮杀,只是这打得乱七八糟的,说不定就有土匪趁乱冲过来,到时候方采茵一个女孩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就晚了,所以他拿着一根棍子死死站在车厢口上,任凭常运达辱骂就是不离开。 这群土匪人数虽然比商帮多出不少,但能耐实在有限,打了这半天也丝毫没有占上风,看到这种情形,匪首知道想要把商帮全部收拾了比较困难,干脆还是抢了值钱玩意就撤吧,于是一声大吼:“先摘桃子再摘叶!” 那些土匪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恋战了,直直奔着马车就冲了过去。 商帮们本来就没什么战线,全是乱打,一下就被土匪冲了进来,那些土匪分出一部分继续缠着活计,另一部分就跳上了马车,开始翻了起来。 李元宏一见前面三辆车都上了土匪,知道自己这辆也在所难免了,当即拿起棍子就钻进车厢,胡乱挥舞着,谁敢靠近照脑袋就是一棒子。 那些土匪在前几辆车都没有发现值钱的,一起这最后一辆涌了过来,一时间车厢外面全是人,要不是一些活计赶来支援,任凭李元宏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 而这时,后面的方采茵一拉李元宏衣摆急道:“怎么办,这箱子千万不能被抢走啊!” 李元宏回头道:“保命要紧,还管什么箱子,一会儿不行,你就跟着我冲出去,记得跟紧了!” 方采茵一听这话更急了,低声道:“咱们这趟生意的家当全在这只箱子里,被抢去就完了,我不走,我要护着这只箱子。” 全部家当?怪不得这么重,估计是整整一箱黄金了,若是被抢走,那还真是完蛋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忽然回头道:“找只箱子捆在我背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引匪入山 方采茵闻言一愣,纳闷道:“什么箱子?” 常运达也是被吓坏了,缩在车厢的最里面,忙不迭说道:“这咋办,这该如何是好。。。。。。” 李元宏手里的棍子一刻不停的往外捅,有几个土匪刚攀上车厢就被棍子戳在脸上,惨叫着掉了下去,但外面的土匪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冲进来了,而那些活计们却被各自厮杀的土匪所缠住,不能过来救援,这时候就体现出人手少的坏处了。 身后两人还在发楞,李元宏一边挥舞着棍子,一边回头低声说道:“快找只箱子捆在我背上,我出去引开他们,快!” 常运达一听这话,大喜道:“好主意,我给你捆!” 方采茵却急道:“引开了他们,你怎么办?” 李元宏又是一棍子将一个土匪捅了下去,回头竖眉一瞪,大声吼道:“别废话,快!”声音大的震的车内两人耳膜一鼓。 方采茵还是第一次见李元宏发火,没想到他一直蔫里吧唧的人,发起怒来这么大动静,干脆把心一横,和常运达一起用布带穿起一只箱子的铜耳,结结实实的捆在李元宏脊背上。 一见捆好了,李元宏掂了掂觉得挺扎实,回头道:“给我几锭银子。” 毕竟要靠人家卖命了,常运达这会儿倒爽快,二话不说就掏出四锭元宝,一把塞在李元宏手里道:“卖命钱,应该的,我身上的全给你。” 李元宏将棍子猛地塞在常运达手里,低声喝道:“见到人冲进来就往他眼睛上戳,能撑一刻好一刻。” 话音一落,李元宏一个箭步冲到车厢口,一脚踏在一个土匪头上,身子猛然向车外一跃,由于冲劲太猛,加上箱子的份量,落地的时刻直接就砸倒了一片人,连他自己也滚倒在地。 这时候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李元宏那还顾得上浑身摔的剧痛,一翻身就弹了起来,使尽浑身力气,猛地向前撞出了人群,脸上也被密集的棍梢和凌乱的刀刃割的沙沙生疼。 李元宏一冲出人群,回头就喊道:“常三爷,银子在我这里,你放心吧,咱们一会儿在前面汇合!”说完就向树林方向开跑。 那些土匪们一听见“银子”二字,心里都是一动,距离李元宏较近的几个土匪赶紧拿棍子就追上去。一连几棍子砸下来,李元宏都扭身用背上的箱子生生挡住,趁机将怀里的银子丢在地上,扭头就跑。 虽是傍晚,白花花的大锭银子也是分外醒目,那几个土匪猛然瞧见,也顾不上李元宏了,蹲在来就拾银子,一个土匪没抢上,心急火燎的大声叫道:“他身上有银子,好多银子,打他一棍子就掉一锭啊!” 好嘛,就这一嗓门,土匪们全听见了,那匪首本来就不愿恋战,一听见这话,知道肯定是商帮见保不住银子了,让人带着先跑,当机立断就是一声大吼:“都给我追啊,捉住那个背银子逃跑的!” 这群土匪来时快,跑时也快,没有一刻就呼呼啦啦的撤了个赶紧,常达山这才脱困,一手捂着脑袋,赶紧跑到马车旁边冲车厢里面叫道:“运达,采茵,你们没事吧?箱子还在不?” 常运达也被打的直流鼻血,活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大场面,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更何况他这次守住了金箱,当然是为常家立下大功一件了,那个得意劲就别提了,一见三叔过来,赶紧将鼻血抹的满脸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站在木箱前面说道:“三叔放心,有我在,金箱丢不了!” 旁边方采茵却一下冲到厢口叫道:“是李悔,背着箱子引土匪走了,三爷,山高林密的,他就一个人,咱们得去救他啊!” ~~~ 李元宏满山遍野的乱跑,哪里险峻就往哪里跑,哪里陡峭就往哪里奔,可他忽视了一个问题,土匪们难追,自己也跑不快啊,何况背后还背个箱子,加上那些土匪都认为银子在他身上,哪肯轻易放过,就是追到天涯也要把他这个一棍子掉一锭银子的财神爷捉住。 正在他跑得欢的当口,忽从前面草丛里窜出几个人来,隐约可见是几个身穿黑衣、手提钢刀的男子,朝这边奔了过来。 这下李元宏傻眼了,前面那几个不用说也是土匪,身后的土匪追的又紧,还能往哪里跑啊。 李元宏把牙一咬,索性在一块石头旁一脚站定,再也不跑了,将身后的箱子解下来往石头上一扔,大声叫道:“我也不跑了,你们也别追了,箱子就在这儿,拿去吧!” 前面的几个黑衣土匪先是一愣,接着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向这边走了过来,后面那伙劫匪追的也是满头大汗,一看见李元宏不跑了,顿时精神一振,围了上来。 黑衣土匪最先走到李元宏身边,看了看箱子说道:“里面装得什么?” 与此同时,劫路的土匪首领也高声叫道:“那是俺们的货,你们敢动!”说着话已到了近前。 为首的一个黑衣土匪哈哈大笑起来,用刀一指劫匪的首领喝道:“你们是哪座山头的,敢到咱们陀螺山找食,活得不耐烦了吧!” 李元宏一听这话,差点没笑起来,敢情他们是两伙土匪,一伙似乎是这什么陀螺山土匪,瞧人家那身整齐的行头,还有那钢刀,这才专业嘛,而劫路的这一伙应该不是本地的土匪,嘿嘿,现在有热闹瞧了,不过这陀螺山土匪的土匪人数似乎太少了。 劫匪首领看对方没有多少人,也不示弱,一晃手里的柴刀叫道:“这陀螺山又不是你家开的,路上野食谁打着算谁的,你们既然不劫,我们劫了又如何,想黑吃黑?你们人太少了点吧!” 黑衣匪首哈哈一笑,把刀往地上一戳,双手卷筒就是一声大喊:“兄弟们,都出来!” 随着这一声喊,从后面的树林里,石头后,草丛里窜出大群的黑衣土匪,不仅人数至少有数百人,而且人人拿着钢刀,只一瞬就将那伙劫匪围了个严严实实。 好嘛,就这么一下,还没开打呢,那伙劫匪就吓得面如土色了,他们人少武器又差,这儿还是人家的地头,打起来还能有得好啊,无可奈何之下,纷纷跪地告饶了。 黑衣匪首也不罗嗦,一声令下将他们统统拿了去,这时黑衣匪首才顾上李元宏了,走到他跟前道:“咱们陀螺山的规矩,过路商贩,十抽其一,抽完你走你的,没人敢再劫你!” 这伙土匪倒是挺将规矩,李元宏心里一松,将箱子绳索解开,一翻箱盖笑道:“这里面啥也没有,呵呵,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匪首看了看,纳闷道:“既然箱里啥都没有,他们追的那么起劲干什么?你又跑什么?” 李元宏当然不能把常家商帮说出来,万一商帮还没走,这伙土匪再追去那就完了,干脆将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追我,反正追我我就跑呗!” 那匪首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宏,看他只是一个活计打扮,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但他这一会儿就见了两伙土匪,却脸不变色心不跳,换作别人,早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个小活计倒有点意思。 匪首点了点头道:“天色已黑,你这夜道赶路恐怕不妥,从咱们陀螺山经过的商贩若是出了意外,凭地坏了咱山寨的名号,你今晚就在我的山寨安歇一夜,明日再赶路,你可有胆?” 本来李元宏还发愁这么晚了,难走山路呢,这正是求之不得,点一下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话就跟了上去。 ~~~ 陀螺山的山寨座落在一个山坳里,与其说是土匪寨子,倒不如说是一个镇子,里面什么店铺,织坊都挺齐全,甚至还有很多农户也住在里面,鸡鸣狗叫,炊烟袅袅,真像来到世外桃源一般,李元宏不禁暗自感叹,若是一辈子住在这里倒是一件美事。 囫囵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李元宏就到山寨明堂向匪首告辞,哪成想大老远就听见了常达山的声音从明堂门口传来。 “冯当家的,别来无恙啊!”常达山显然走了一夜山路,身上的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了。 匪首也从明堂里迎了出来,一见常达山就是哈哈大笑,上前拉着手道:“常三当家的,怕有一年没见了吧,这次怎么有空来看你老哥了!” 哪知常达山一下摔开冯当家的手,扬声道:“我的商队在你常达山被劫了,你说说,该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晋徽之争 冯当家微微一愣,收敛笑容道:“有没有伤到人?” 常达山瞪着眼睛说道:“二十多个活计受伤,好在伤得不重,有个活计被追到山里,现在生死不明,冯当家的,你可一定得帮我找到这个活计,找不到的话,我的商帮就在你这寨子里住下了,吃你的、喝你的,啥时候找到,咱们啥时候走!” 李元宏在不远处听见这话,差点笑出来,这样要挟土匪倒是头回听说,看来常三爷与这冯当家很是熟络了。 冯当家也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常达山的肩膀道:“三爷也是秀才出身,反倒在我这里耍上赖了,当真是土匪遇到秀才,有理也说不清哪,好好好,我必定帮你找着那个活计!” 冯当家余光看见从不远处李元宏走来,心里一动,又对常达山说道:“说到这个活计,三爷为何如此着急呢?你们商队可以先走,等我派人找到了,再给你送回去不就得了!” 常达山连连摆手,随即将林边遇见劫匪,全靠李元宏背着箱子引开的他们,商队的家当才没有被抢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个李悔,为了商帮立下了大功,虽然他无亲无故的,咱们常家也不能寡情薄意哪,一定找到他,我才能安心上路。” 冯当家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已经知道常三爷说的是谁了,拿手一指李元宏说道:“常三爷,你的活计是不是他?” 常达山回头一望,简直喜极了,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元宏的肩膀叫道:“李悔,你怎么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你没事吧?” 李元宏一指冯当家,说道:“差点被劫匪捉到,是他救了我!” 三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常达山一见李元宏没事,就要告辞离开山寨,毕竟整个商队还在山下等着呢,而冯当家却死活不许,说是一年多没见,无论如何也要徐徐旧,走可以,喝完酒才能走。 明堂里边酒菜已经开始摆了,盛情难却,常达山只好和李元宏跟着冯当家进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就打开了,冯当家的举杯敬了常三爷一杯说道:“以前,你们常家的商队一年都要经过几次陀螺山,春茶、夏茶、秋茶,至少七八趟,可是从去年到今年,你们常家的商队却越来越少,今年更是只有你这一趟,难道常家不做茶生意了?” 常达山放下酒杯,叹气道:“说来你冯当家也不是外人,既然问到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最多今年一过,我常家恐怕就要退出湖北茶业了!” 冯当家闻言一愣,瞪起眼睛道:“退出湖北茶业?这是为何?常家不是一向都从湖北进茶的嘛,难道嫌湖北茶叶不好?”冯当家虽是土匪,地域自尊心还是比较强的,就怕人说湖北哪哪不好。 常达山摇了摇头道:“不是,湖北米砖茶和鹿苑毛尖都很不错,鹿苑毛尖芬芳纯厚、滋味浓郁,直隶、山东最好卖,而米砖茶又是口外最俏的茶类,我常家怎能轻易放弃,只是这几年,武昌府的茶山都被徽州茶商包了,几无我晋商插足之地。所以这次我大哥让我带银子去,做最后一搏,若是还不能抢得茶源,那就只能放弃,改进武夷山的茶源了!” 冯当家眉头也皱了起来,说起来,他这陀螺山就是倚仗过往商贩的抽厘,从来不骚扰当地百姓,加上山高林密,官府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就连山西最大的茶商都要撤出湖北茶业了,其他山西茶商就更不用说了,那他这陀螺山以后的进项就会少一半。 冯当家想了片刻道:“徽商与晋商一向有所纷争,这个我也知道,但要说徽商能压倒晋商,打死我也不相信,徽商早就没有当年在扬州一夜之间建起一座白塔的实力了,而晋商这些年却是风生水起,别的不说,那煤、铁、盐、颜料、丝绸,棉布,典当,木材等等行当,哪个不是晋商一手托大,怎么可能争不过徽商呢?” “冯当家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常达山放下筷子说道:“茶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财力,那些茶农,茶行只认银子不认人,我山西距离武昌上千里,且大部分为旱路,银子从太原经过汾河,路过河南进入湖北,只有到了汉水才能弃车雇舟,运茶回去也是如此,一趟往返下来,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而那银车运去更是麻烦,一路上都要防着被劫。” “而徽州距离武昌只有数百里,一路都是水路,银货从一个埠口到另一个埠口只需几日就可一个来回,也就是说,咱们山西商客做一趟生意的时日,徽州商客可以走几趟,银子运得快,货物走得也快,唉!咱们山西商人争不过人家啊!” 旁边李元宏听了许久,觉得纳闷,插话道:“平遥的日昇昌票号,在武昌没有分号吗?银子可以汇兑啊!” 常达山看了一眼李元宏,心道这个逃难的陕西人懂得倒挺多,随即说道:“日昇昌票号虽说可以银通南北,但其一,茶业生意动辄就是十数万银两,而日昇昌票号却无法一次汇兑这么多,其二,从去年起,日昇昌的汉口分号就遭到徽州商号的挤兑,已经濒临歇业了,存银无多之下,自然也就不能帮我们汇兑大笔银子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雷老掌柜忧心忡忡,原来除了广西以外,日昇昌在湖北的分号也遭到重创,银根不稳也是必然了,而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执意借给自己一万五千两银子,对自己实在没话说。 常达山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亲自去武昌摸摸情况,实在不行就变卖所有分号产业,彻底退出湖北!” 冯当家和李元宏都不吭声了,两个人对于行商坐贾都是外行,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只好陪着常达山喝着闷酒。 时至午时,常达山起身告辞,冯当家知道这一别,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着面了,让人准备了些山寨特产,派人将常达山二人送回商队了。 ~~~ 一到商队,李元宏立即就被围了起来,那些活计都知道,昨晚就是这个李悔为商队立下了大功,若不是他,这趟损失就大了,尤其令人敬佩的是,他不顾自己性命,一个人将大群劫匪引走,这一点可不是普通人敢做的啊! 所以那些活计长随对李元宏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那个少爷常运达也装模作样走过来,拍拍李元宏的肩膀道:“小子不错,够胆子,只比我差了那么一丁点。” 李元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一扭身挤出人群,又开始收拾车马行李,刚把一只箱子搬上马车,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采茵。 对这个方姑娘,李元宏是打心里感激,别人只是佩服他的勇敢,只有她却是关心他的安危,见她此时站在身后不说话,只拿那双大眼睛瞪着自己,不由心里一热,转身道:“方姑娘,对不起,昨晚不该那样凶你!” 方采茵噘起嘴啐道:“你是大英雄,我哪敢怪你呢!” 李元宏脸上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哪知方采茵一伸手,将李元宏的大手掰开,从怀里掏出几枚鸡蛋,放到他的手里说道:“伤还没好,又在山上跑了那么久,身子又亏了吧,赶紧吃了。 李元宏看了看手里热的烫手的鸡蛋,就纳闷了,这么烫,她怎么在怀里放的住呢?想来是怕鸡蛋凉了,硬用体温暖着吧。 正愣神的当口,方采茵一扯李元宏衣袖,惊讶道:“瞧你这一身衣衫,都被划得稀烂了,赶紧脱下来,我给你补补!”话还没说完,抬手三下两下就将他的布褂剥了下来,手脚利索的——李元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成光肚儿了。 ~~~ 因为立下大功,李元宏被常达山直接提升为长随,要知道当了长随,就算是常家的自己人了,与一般活计完全不一样,不仅工钱高了许多,前途也光明的很,因为常家各地方分号的掌柜很多都是从长随中提拔起来的,所以一旦当了长随,就会被着力培养,也开始真正触及到所谓的“生意”了。 商队一行路过荆门,到达长江边的荆州,在这里换舟,顺流之下,不出两日就到了武昌,商队刚一在武昌的分号落下脚,分号掌柜就急匆匆来报,祁县、太古的几位东家掌柜都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四章 茶路被断? 武昌的夏日实在热的难熬,又潮湿又憋闷,李元宏满头大汗的坐在帐房内抄录过往帐目,两只手都酸麻了,而面前已经摆上了一尺多厚的帐册。 抄录这活本来是帐房先生该干的,但李元宏现在身为长随,常达山刻意让他了解分号大致都有哪些生意,这些生意都是通过哪些渠道实现的,此外还让他熟读号规,凡事必须按照号规从事,否则即使他有大功于大德玉也得被开除。 通过这些帐册,李元宏也知道常家为何放弃湖北茶业了,其一是因为湖北的茶业在常家的生意里,所占比重实在不高,只包了一座茶山,花费倒是不小,杂七杂八竟达数万两银子,收益却只有十分之一,可以说是亏本买卖。 其二,常家在武昌的主要生意并不是茶业,而是大德玉下辖的其他店铺,如丝绸、棉布、旱烟、染料等等,所以即使常家将茶业产业全部撤出湖北,对大德玉的影响也不大。 李元宏抄的浑身酸痛,刚伸了一下懒腰,就见面前摆上了一碗凉茶,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小活计站在面前,憨憨的笑着,年纪跟自己也差不多。 记得自己刚开始抄录的时候,这个小活计就站在前面,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怎么还站在这里哪。 李元宏笑了一下,端起凉茶一口喝干,说道:“多谢了,你怎么一直站在这里,我也是活计,不要人伺候的!” 小活计呵呵一笑说道:“能在号里抄帐册还能是活计啊!” 李元宏一愣,敢情这抄帐册的苦煎活,还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干的,随即一合帐册说道:“你也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过来坐坐,咱哥俩唠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活计的嘴皮子倒也挺顺溜,将茶碗一收说道:“号里的规矩,活计白日不能坐的,就站着和你说话吧,俺叫韩生,本来没有名字的,掌柜的说,进了号每个活计都得有名字,就给俺起名叫韩生了。” “哦!这武昌城里,大德玉有多少活计,多少店铺呢?”李元宏双臂支在案几上,晓有兴趣的说着,既是聊天,也是休息。 “一共三十二家铺面,活计怕也有上百人了,当伙计的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呆在号里,绝大部分都在店铺里帮忙,掌柜说俺激灵,才把俺调进号里的,每月的工钱也涨到三钱银子啦,俺娘上次来信还夸俺出息了呢!”韩生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红光,显然自豪的很。 见李元宏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却有资格在这里抄帐册,韩生倒有些纳闷了,问道:“李兄弟是东家的亲戚吧?” “不是!” “那你进大德玉多少年了?” 李元宏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儿,说道:“有半个月了吧!” “啊!”韩生眼睛都瞪圆了,诧异道:“才半个月?那。。。。。。俺都来了三年了,才被调进号里的,其他活计有的干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进来,你也太快了吧!” 李元宏呵呵一笑,不再说什么了,正在这时,常三爷的一个长随走进来说道:“三爷说你的字写的不错,叫你去客房抄样文书!” 李元宏赶紧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绸褂展了展,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客房自然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不过大德玉的客房却不是接待普通客人的,商号对来客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要么是常家其他商号的掌柜,要么是山西的相与,要么是大德玉十年以上的老主顾才有资格进客房会谈,所以李元宏不能直接就进去,而是先在帘子外吆喝了一声,听见常三爷叫进才一撩竹帘走了进去。 屋内的炕上,除了常三爷还坐着两个人,三人之间摆着一张矮桌,上面铺着一张白纸,已经写满了字。 “乔东家,曹东家,你们看这样可以吧?”常三爷将纸揭起来吹了吹墨迹,递到对面。 一个三十岁多一点长着国字脸的男子接过纸页,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递给旁边的一个四十岁开外长着一张马脸的男子,后者也扫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常三爷见二人同意,转头对李元宏说道:“李悔,你来把这份契约抄一下。” 李元宏从旁边纸箱里抽出一张白纸,走上前伏在案几上就抄了起来,这也是山西商人的规矩,契约的抄录必须让几方能够同时看见。 这份契约上写的也很简单,就是将常家包的一座茶山、乔家和曹家合包一座茶山,共同以六万两银子的价钱转给一个叫詹添麟的人。看样子,这乔、曹两家也要退出湖北茶业了。 那个国字脸的男子盯着李元宏一字一字抄录,等抄完了拿起来看了看说道:“字写得不错!”说着拿起毛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乔致庸。 李元宏看见这三字差点笑出来,记得电视剧《乔家大院》讲的不就是这位乔东家嘛,没想到在山西没见到,倒在湖北见到了,扭头就对那国字脸的男子说道:“你就是乔致庸?” “怎么?乔致庸也有假的?”乔致庸哈哈一笑,又将纸递给马脸男子,后者也签上自己的名字——曹戚。 李元宏上下打量了一下,喃喃道:“长得不像啊!” 旁边常三爷瞪了李元宏一眼,对乔致庸说道:“乔东家莫怪,我这个活计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让你见笑了!” 李元宏历史上的东西没记住多少,电视剧里剧情倒还有些印象,记得乔致庸好像也在湖北办过茶业,但似乎是因为——太平天国! 对呀,电视里讲的是,太平天国起义后,一直打到了江苏南京,而乔家的茶业生意绝大部分是在福建武夷山地区,也就是说,因为战乱,从福建武夷山到山西的茶马路被彻底掐断了,乔家无奈之下,只好将茶业转到了湖北,但是因为湖北武昌地区的种茶也还不发达,乔家以及山西茶商只好重新开辟茶山,甚至手把手的教茶农们种茶、采茶、炒茶,最后才恢复了茶源供应。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事实上山西商人在太平天国起义之前,已经在湖北有一定的茶业基础,只是被徽商挤走了,但在武夷山茶源被彻底断绝之后,无奈之下再次回到湖北开发茶山。 李元宏知道,这湖北茶业的一进一出,必定会让山西的商人受到重创,像乔家、常家这些巨商都要经过一番生死考验,那其他中小茶商就更不用说了,必定是损失殆尽,所以,作为山西茶商代表人物的乔家和常家,绝不能在这时候撤出湖北茶业,因为太平天国起义就是这几年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忽然挺身道:“这茶山不能卖!” 屋内三双眼睛一下就集中在李元宏身上了,常三爷愣了片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不许胡说,出去!” 李元宏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常家的高级活计,根本不能对商号的运营方向做出改变,甚至于这样说话也是严重违反号规的,常达山只是让他出去,已经算是很对他爱护了。 哪知那乔致庸倒无所谓的摆摆手,对常达山说道:“常三爷莫急,你这个小活计蛮有意思的,让他说说看!” 旁边那个曹戚也感兴趣道:“对,让他说说,说话又不犯王法嘛!” 常达山心道:不是你们的活计,你们当然无所谓了,但这样一来这不是纵容他违反号规吗?要知道别说他一个活计,就是大德玉掌柜违反了号规,也得被驱逐出号,连我也护不住啊! “你说吧!”毕竟不好驳两位大东家的话,常达山只好对李元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元宏此时却在思考着如何说服他们了,总不能说自己在电视上看的吧,那不被他们当做疯子才怪。 “那个。。。。。。三位东家,你们听说过狡兔三窟吗?”李元宏整了整思路,小心翼翼道。 见三人点头,李元宏继续说道:“山西的茶商,大多都是从武夷山采茶运茶,路途遥远不说,万一浙江。江苏、安徽、湖南某一省出现阻滞,茶路立刻就会中断,到时候岂不损失巨大?而湖北距离咱们山西,只有河南一隅,若是将湖北变成我山西的主要茶源地之一,岂不可以防患于未然?” 三位东家听罢,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乔致庸一指李元宏,对常达山笑道:“你这活计真有意思,他好像知道咱们的茶路会被切断似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徽商进犯 曹戚笑罢也道:“茶路被断虽说不可能,不过要说将湖北变成咱们山西的主要茶源地,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距离上比武夷山近了许多,水陆脚钱确实能省下不少,嗯!你大德玉的一个活计就有这大见识,不错!” 得到外人的夸奖,常达山脸上也有光,赞许看了李元宏一眼说道:“难得他能想到这么远!” 倒是乔致庸收起笑容,摇了摇头道:“主意是不错,可是真要将湖北开出大片茶山,那得花多少银子哪,就是咱们现有的两座茶山,也是负担颇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冒这个险!” 其他两位东家也点头表示同意。 李元宏抄过常家的来往帐册,当然知道湖北茶业对于山西商人确实是赔本买卖,况且还有徽州商人的竞争,说句良心话,山西商人并不是目光短浅,只是李元宏所说的茶路被断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一时间,李元宏又不知如何说服三位东家,正想办法的功夫,忽听外面有人叫道:“三爷,日昇昌分号掌柜杨郎秩在外面请见!” “杨掌柜来了!快请他进来!” 常达山赶紧迎到门口,竹帘一撩,一个长得胖乎乎,身穿酱紫色绸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见常达山二话不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这一下,不仅常达山吓了一跳,就连炕上坐着的乔致庸和曹戚也一个激灵,跳下炕沿。 “杨掌柜,到底怎么回事,站起来啊!这是怎么话说的!”常达山忙不迭的伸出双手,使劲搀着杨掌柜的腋下。 那杨掌柜却使劲一挣,扬起头道:“常三爷,咱们日昇昌分号要遭大难了啊!看在都是山西相与的面上,您可一定要救救鄙号啊,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就跪死在这里!” 常达山早就听说日昇昌在武昌的分号被徽商的典当行压制着,一直是步履维艰的经营着,可日昇昌票号毕竟家大业大,无论如何也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呀,这杨掌柜怎么会说出如此话来呢! 乔致庸也走上前去,帮着常达山一起将杨掌柜拉了起来,说道:“都是山西相与,山不亲水亲,有什么难处,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杨掌柜这个样子,咱们怎么说话呢!” 杨掌柜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两位东家,当下大喜过望,赶紧一揖道:“乔二爷,曹东家,你们都在,太好了!” 四个人分别坐下,杨掌柜开始讲述起来,李元宏只好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伺候着。 不讲不知道,原来日昇昌在武昌的分号,确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本来武昌就是徽商的集中地,以前的徽商,大部分经营盐业、木材和茶业,可近年来,徽商开始向典当行发展,说是典当行,其实就是存银和放贷业的结合体,而这两种业务,恰恰与山西票号发生了冲突。 一年前,几家徽商的典当行不约而同的提高了存银利息,由以前的厘一下提高到了7厘,翻了两倍还多,与此同时,贷银的的利息反而降低到8厘,这下可好,武昌的绝大部分商贾和百姓都将银子从日昇昌票号里提了出来,改存进了徽商的典当行内,这样一来,日昇昌的存银立即就见底了。 但真正让日昇昌分号走上绝境却是两件事情,一件是官差,一件是汇兑,一个月前,湖北巡抚布政使唐树义来到日昇昌,要借10万两银子。 本来日昇昌票号的规矩是不向官员私借款项的,但这次却不得不破戒了,原因是今年的长江大堤经过一次初汛,多处出现破损,如果不加紧时间抢修,下一个大汛来临之时必定会发生险情,而湖北巡抚却不愿意招揽这个烂摊子,所以布政使唐树义只好以私人名义向日昇昌票号借银子。 杨掌柜考虑到这是国计民生的大事,不能推脱,赶紧拿出10万两银子借给唐树义,反正票号还剩下4万两的银子,应该够用了。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十几天前,有一个客商竟然拿着0万两银子的汇兑票据前来提银子了,是从京城的日昇昌分号汇来的,这一下杨掌柜直接傻眼了。 按照票号行业的规矩,提不出银子,那是要摘招牌关门倒闭的,于是杨掌柜火速写信,用快马送往平遥总号,哪知今日收到了平遥总号的回信,说雷老掌柜已经病倒了,总号里也没银子了。 李元宏在一旁听着,当他听说雷老掌柜病倒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抽,脑海里顿时显现那日在平遥借银的场景了。 当日雷范两位掌柜慷慨借银,帮助自己渡过了难关,而日昇昌票号当时的处境已经非常困难了,雷老掌柜竟然还将压箱底的15000两银子借给自己,还不要利息,这样的大恩大德,自己无论怎么报答也不为过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正想说话,却见常达山站起身来说道:“贵号现在还差多少银子?” “我到处挪借,只凑够了5万两,还差15万两啊,这可怎么办啊,日昇昌在湖北的分号一倒,势必会牵连其他省份的分号,到时候恐怕偌大的一个日昇昌就要毁于我手啦啊!”杨掌柜说着话,痛心疾首的直扯自己衣襟,眼泪哗哗的。 旁边的乔致庸想了片刻,说道:“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按理一次汇出0万两银子的事情比较少见,况且,我记得从来都是外省的大笔银子往京城汇,很少有京城向外汇大笔银子的,对了,老杨,那个提银的商客是什么人,你查清楚了没?” 杨掌柜用衣袖将眼泪抹了抹,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商客住在高德才客栈,是什么人我还没查清楚!” 乔致庸点头道:“先得摸清他是什么人,也好有的放矢,我现在就叫人前去查他!”说着话就走了出去。 常达山示意李元宏沏茶,自己在屋内来回踱步,半响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猛地一转身说道:“本来我这次来武昌是为了办理茶务,但现在既然决定撤出湖北茶业,随身带的四千两黄金已经没用了,这样,这四千两黄金兑换下来就是五万多两白银,全部借给日昇昌!” 一直不吭声的曹戚,此时也站起说道:“我曹家的来往商银,从来都是倚仗日昇昌票号,日昇昌倒了,我们曹家的银流也得受阻,嗯!我可以借给贵号0000两!” 一会儿功夫八万两银子就解决了,杨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作势又要下跪,常达山赶紧将他托住了:“杨掌柜,现在有了8万两银子,还差7万,我想乔东家至少也能拿出0000两来,也就是说,还有5万两银子的缺口,咱们再合计合计。对了,那个商客啥时候来提银子,给了最后期限了吗?” “他说最晚后日来提银子,若是鄙号不能交出银子,他就带人砸了鄙号的招牌啊!”杨掌柜哭丧着脸说道。 常达山和曹戚异口同声道:“还有两日!” ~~~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乔致庸又来了,一进门就喊道:“我查到了!” 因为事情紧急,常达山、曹戚和杨掌柜还在一起合计如何在两日之内搞到5万两,一见乔致庸回来赶紧问道:“查到什么了?” “那个客商名叫程采且,是个湖南人,他与徽商总会的会长詹添麟有关系!”乔致庸一进门就拿起桌上的一碗凉茶一饮而尽,显然一直忙活的连水都顾不上喝。 徽商总会?屋内的几个人同时一怔。 几个人里数常达山年纪最大,历事也最多,一听这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缓缓说道:“看来徽商要对咱们晋商下手了!” 曹戚脸色也一肃,接着说道:“他们这招够狠的,咱们山西往湖北运银子本来就困难,全靠票号汇兑才能支撑,现在他们搞倒了咱们的票号,以后武昌府内就是他们徽商一家独大了!” 乔致庸也是一拍桌子道:“想赶走咱们晋商,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咱们就和他们斗上一斗!” 而杨掌柜还是那副哭丧脸,颤颤微微道:“可现在银子不够用啊!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斗呢?” 是啊!银子是硬通货,光有勇气,没有银子也是白搭啊! 杨掌柜这么一句话,屋内众人立刻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那架老座钟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 寂静了半响,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元宏,忽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票号失窃 正当屋内无人说话的当口,李元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一个掌柜三个东家的四道目光齐齐向他投来,乔致庸和曹戚越发觉得常家的这个小活计胆子够大了,而杨掌柜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在东家商谈的时候插嘴的下人,不由一阵愕然。 而常达山这次却没有生气,把水烟放在桌上,说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看着常达山鼓励的目光,李元宏精神一振,点了点头说道:“刚才东家们说到徽商的银子运的快,这次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咱们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那么,别说现在凑不齐那15万两,就算凑齐了,备不住他们还有其他后招,咱们是防不胜防啊!” 这话一说,四个人齐齐一震,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意思,他们现在尽想着如何凑银子帮助日昇昌渡过难关,可没想过就算凑齐银子之后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就像这个活计说的,那些徽商既然已经出招了,那就不会如此简单,只怕后招还会层出不穷,到时候晋商们只能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了,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了。 见四人的表情,李元宏知道自己点到关键位置了,心里一喜,接着说道:“我倒有个想法,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进攻,他们徽商不是开的典当行嘛,我听说典当行容易出事。。。。。。” 乔致庸脑子最活,一听到这儿,猛然一拍桌子说道:“对,他们搞咱们的票号,咱们就搞他们的当行!” 其他三人精神也齐齐一振,刚才消颓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常达山走到门边,将房门轻轻关上,回身道:“就照着这个思路,咱们往下想想。。。。。。” ~~~ 第二日四更天,天上开始飘下毛毛细雨,就像细沙从空撒下一般,发出喳喳的声响,此时正是武昌城最安宁的时刻,但就在北城区的一处店铺内,忽然传来一声叫喊:“抓贼啊,有贼偷东西啦!” 巡街的更夫正巧路过门口,闻声一望,只见数个黑影,从店铺后院的墙上一跃而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吓得更夫将棒子一扔,叫喊着撒腿就跑。 而这家店铺就是日昇昌在武昌城的分号。 第三日清早,一个身着薄青花绸袍的男子来到日昇昌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番,抬脚就走了进去,一看见里面的管柜先生就气势汹汹道:“我的那0万两银子凑齐了没有,再凑不齐我可就摘了你家招牌了!” 管柜先生连忙转出柜台,一面让座一面哈腰道:“银子早就凑齐了,但恐怕您不能拿走了。” 那客商一听,眉毛立即竖的老高,大声叫道:“我的银子凭什么不能拿,难不成你们票号想吞了我的银子?真正没了王法了,我到衙门告你们去!” 客商话还没说完,却愣在当场了,因为他看见,从后院的侧门走出了几名挎着腰刀的捕快,为首的是一名捕头,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和日昇昌分号掌柜杨郎秩说着话。 “都失窃了那些物件?银子有没有丢?” 杨郎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捕头道:“失窃的物件都在这单子上写着哪,有几件很好认,只有咱们日昇昌有,至于银子,倒没有丢,说起来算是万幸了!”说着话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捕头的手里。 捕头掂了掂银子的份量,塞进袖筒里笑道:“我这就将单子交给知府老爷,这几日票号先停业,由衙门查封勘查,开具告示,既然没有丢银子,想来也不会引起骚乱,杨掌柜莫急,过得几日再说吧。” 那客商听见这话,吃惊的望着管柜先生道:“票号失窃了?” 管柜先生哭丧着脸,双手一摊道:“可不是嘛,昨晚四更天,几个飞贼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进来,搜罗一些细软之后就跑了,走的时候被更夫瞧见了,说是有五个飞贼呢!” “那银子怎么会没丢的?”客商的问话显然不合常理,哪有存户希望票号丢银子的。 管柜先生呵呵一笑低声道:“咱们山西票号运银子,都是千斤的无奈何,就是摆在这里让那些飞贼搬,他们也搬不走啊!对了,客官,你也听见了,衙门里捕头说了,这几日鄙号查封,不能开张营业了,您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客商只好佯佯站起,走出了票号大门,杨掌柜和管柜先生,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 与此同时,城北的一家典当行外,也停着一辆马车,几个活计将两只大木箱从车上吃力搬下,径直抬进了典当行内。 这家当行名叫薄利好当号,是武昌府最大的当号,除了城北以外,其他城区也有他的分号,当号的东家就是徽商总会的会长詹添麟。 当行大掌柜名叫魏方泰,此时正在后房看帐册,忽然有活计来报,说是前面来了一个大主顾,别人不见,指名道姓要见掌柜,魏方泰连忙走了出去。 只见当行门口摆着两口大木箱,旁边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皮肤褐色的年轻人,约莫十八九岁,身穿一件崭新的花团锦簇湖丝绸褂,头戴一顶黑亮绒瓜皮帽,帽额镶嵌着一枚璀璨生辉的红宝石,当是一身的富贵,看样子不是官家公子就是富家少爷。 而他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虽然打扮是家仆和丫鬟,却也是一脸富贵,尤其那男仆,更是一副纨绔模样,倒比前面站着的少年还像阔公子。 魏方泰赶紧迎了上去:“公子来了,赶紧里面客厅请。” 管柜先生赶紧将三人让进后面的花厅,又是沏茶又是递烟,好一通忙活。 按理说,典当行都是以威欺客的,但也得分谁,一看这几位的打扮就不是破落大户家的,前来典当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应急,二是败家子偷卖家私有,这两种人都是典当行的财神爷,哪能不巴结好呢。 那皮肤褐黑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宏,因为只有他不是山西人,说话没有山西口音,不会引起典当行的怀疑,而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一个是常运达,一个是方采茵。 魏方泰呵呵笑道:“公子贵姓?与鄙号可有渊源?” 李元宏忽然一拍桌子道:“有什么渊源,你以为本公子经常来当铺当东西吗,名字你也别问,传出去丢死个人,赎的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物就成,这些都是咱家的宝贝,损坏了仔细你的皮肉,好了,也别废话了,先看看货值多少银子!” 魏方泰倒也没有生气,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怕别人知道他进过当铺,面前这位公子,不用说必定是哪家官宦的败家子,偷了家里的东西前来换银子挥霍,这种人更是害怕别人知道他的名字。 想到这里,魏方泰一挥手,几个活计赶紧跑出去,将那两只大木箱抬了进来,铜条一抽,箱盖打开了。 魏方泰探身看了看,拿起几件东西看了看,点头道:“不错,是好东西!不知少爷想当多少银子!” 一般当铺,不会说主顾的东西好,只会刻意贬低当物,因为那些穷人典当的东西,基本上不会赎回了,实际就是卖给当铺,但面前这几位,不是那种寅食卯粮的破落户,当出的物件肯定回赎回的,当价高一点,当行赚得就多一点,所以魏方泰不打算压低当价。 “一万两银子吧,我也就当这么多,多了我也不要!”李元宏知道,这批玩意也就值这么多,再多人家也不可能给。 “嗯!价钱合适!”魏方泰正要点头应允,忽然发现箱底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拿起一看,却是一枚小巧的包金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硕大的“昌”字。这个腰牌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正在这时,站在茶案后的常运达忽然唉呦一声,袖筒里的一包东西掉在了地上,哗啦啦的滚的到处都是。 这一变故顿时引走了魏方泰的目光,他连忙探身一看,立即抿嘴笑了起来。 只见满地都是骰子,有大有小,有的还一刨为二,有的中间还夹着铅块。 这是赌博的物件,魏方泰年轻时也好这口,当然知道,这些夹着铅块的骰子是作弊骗人钱的,只是从做工来看,还属于初级水平,看来这位少爷正是因为赌博才偷卖家产的,现在也开始学习出千了。 李元宏先是一个愣神,接着一瞪眼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块拣起来!”常运达赶紧低身将骰子一一拾到布包里面。 这一打岔,魏方泰就忘了刚才那块包金牌子了,回身喊道:“给少爷提一万两银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全面商战 三个人随着马车出了武昌府,在城外转了一大圈,换了一辆马车从城东门回到大德玉分号,一进后院,三个年轻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方采茵拍拍胸脯,吐着舌头笑道:“吓死我了,看样子,那个魏掌柜好像知道日昇昌的巡差金牌啊,差点认出来!” 日昇昌总号每年会派出二三掌柜到其他各省分号巡视,所带的凭证就是这巡差金牌,一旦查出分号的活计或者掌柜违反了号规,就可以就地开除出号,相当于朝廷的钦差,而武昌府的日昇昌分号却也保留了一块金牌,为的是分号掌柜巡查下面的各个小号。 这么一说,李元宏也是心有余悸,不禁对常运达一竖大拇指道:“全靠你临机应变,转移那魏掌柜的注意力,否则被他认出来,咱们的计划就前功尽弃啦!” 常运达一直以来都是个纨绔少爷,从未做过一件好事,当时看见魏掌柜神态有异,情急之下使出那么一招,没想到竟然收到奇效,此时被李元宏这么一夸,心里那个美就甭提了,表面上还装着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小意思,咱还没使出看家本领呢,那魏掌柜看样子也会玩骰子,刚才真应该和他玩几手再走。” “。。。。。。” ~~~ 这就是三位东家和李元宏共同想出了一箭三雕之计,既能得到一万两银子,又让日昇昌避开那笔0万两的汇兑,争取时间搞到银两,第三嘛,就是回击徽商的进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进攻。 李元宏将刚才的经过讲述的一遍,尤其将常运达的随机应变添油加醋的粉墨一番,引得乔曹二位当家一通夸奖,常运达简直飘飘然了,对李元宏的好感立刻大大高涨,寻思着回头将他升为自己贴身长随呢。 常三爷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不懂事的侄子竟会立下大功,心里颇为欣慰,赞许的看了看他。 常运达这下来劲了,蹦起来道:“既然薄利好当行已将东西收下,我这就去衙门告他们去,准保一次整倒詹添麟。” 这个想法当然诱人了,可在座的都知道,徽商与官府的关系一向密切,尤其这个詹添麟,身为徽商总会会长,很多官府的派捐都要靠他来联络完成,所以想一次整倒他可不是易事。 常三爷抬手压了压,让侄儿坐下来,转而对杨掌柜说道:“咱们两步同时进行,首先还是银子,差的4万两得尽快补上,好在时间比较充裕了,咱们联络在鄂的山西相与,大家凑一凑,应该能凑到4万两。其二,至于詹添麟,咱们只能先让他内乱一阵,能不能彻底整倒他,还得看天命,杨掌柜,你到知府衙门多走动走动,有意无意的点点典当行仨字,让衙门把注意力开始集中到当铺上!” 常三爷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就是不能操之过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李元宏想了片刻道:“我可以想想办法,让衙门把注意力集中到当行。” ~~~ 一连数日,杨掌柜天天往知府衙门跑,一进去就上下送礼塞银子,意思当然是想让捕快们加把劲,尽快破案,而那个黄捕头倒也实诚,拿了人家的好处,格外卖力的到处察访,可是大街小巷一连转了三日,却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见到杨掌柜了。 第四天,黄捕头上完差刚回到衙门,就看见杨掌柜走了过来,大老远就叫道:“黄捕头啊,案子有线索吧,咱们票号别的可以丢,那个巡差金牌可不能丢啊,那物件被人拿去,万一作起乱来可不得了,弄不好连咱们票号的牌子都砸啦!” 黄捕头一见这个催命鬼,脑门就发胀,赶紧哼哼哈哈准备混过去,就在这时,忽见两个捕快带着两人进了衙门,黄捕快像看见救星似的,赶紧撇开杨掌柜走上前去问道:“这是咋回事,他们两个犯了啥案子?” 捕快赶紧答道:“一个偷了另一个家里的铁锅,拿到当铺去卖钱,被失主发现了,扭了进来。” 这二人明显都是地痞一类的,这样的小案子根本用不着一个堂堂捕头过问,不过让黄捕头感兴趣的是,小偷销赃的时候竟被失主的亲自抓住了,这可是稀奇事了。 黄捕快对那失主说道:“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那失主自豪的一拍旁边的小偷道:“说来简单,他偷我家的东西无非是想换钱嘛,换钱的地方只有当铺,大东西到大当行去换钱,小东西到小当铺换钱,我就在小当铺外面守着,谁拿着我家的东西进去,抓住就是了!” 大东西到大当行去换钱!这句话一下提醒了黄捕头,日昇昌那张失物单子上的东西可真不少,一般当铺肯定收不起,而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一般人家也不敢收,唯一敢收又有财力的只有大当行了。这就是重大线索嘛。 想到这里,黄捕头一回头对杨掌柜说道:“你的那些物件很可能在当行,今日我就去好好查查!” 杨掌柜立即显出一副崇拜之极的模样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黄捕头真是断案如神哪,要说鄙号的那些物件,一般当铺还真收不起,算起来,只有薄利好当行有这实力,也有这胆子!” 对!就去薄利好当行! 黄捕头召集一干捕快,立即赶往薄利好当行,毕竟这个案子也算是大案了,一旦告破对这个黄捕头的前程可是大有好处的。 当日下午,就看见薄利好大掌柜魏方泰被带回了衙门,一起搬来的还有那两只木箱,因为黄捕头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巡差金牌,这可是铁证如山啊。 知府老爷晚上就升堂审案,经过一番审问,将案子录了笔供,算是坐实了销赃罪,毕竟薄利好当号的后台老板是徽商总会会长,所以捕快们对他也算客气,没有戴枷就扔进了府狱。而薄利好当号连同其分号一起被查封了。 都是查封,日昇昌是求之不得,而薄利好当行却是痛苦万分,因为开当行的不同于票号,票号的资本都是自己的,而当行的资本都是互相拆借的,一旦资金流停滞,那损失就大了。 况且典当行是必须日日营业的,一日不开门,赎当的就有借口不交当息,这也是典当行业的规矩,所以关门一日,损失就大一日。 这一下詹添麟急红眼了,一方面写信从徽州运银过来,一方面在徽州商贾之间挪借,同时还得设法搭救大掌柜魏方泰,于是便没有精力暗算日昇昌票号了。 与此同时,常达山、曹戚和乔致庸也是四方奔走,联络湖北的大小晋商,终于在七日之内凑齐了4万两银子,帮助日昇昌补齐了汇兑银子,而日昇昌在苏州的分号也快速运了一批银子过来救急,虽然路程远了一些,但现在难关已过,时间已经不成问题了。 就这样过了近十日,听说徽商詹添麟上下花了一大笔银子,终于将大掌柜救了出来,衙门将脏物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日昇昌,一进一出,薄利好当行损失了一万两银子,加上生意上损失的五万多两银子,詹添麟一共赔进去了将近七万两,这一战,以晋商的完胜而告终。 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到了这一步,就算傻子也明白是晋商搞得鬼,一连数日,武昌城内的大小徽商,日日都在会所里开会,渐渐的,整个武昌城的百姓都感到有些异样了。 首先是人人每日都必须吃到的粮食油料,接下来是棉布、绸缎、茶叶、木材等货物,销售价格在所有徽商经营的店铺里同时大幅度降价,此外,据外省的消息,凡是运往湖北的各种货物,收购价也大幅度提高。 徽商们降价了,晋商们却不敢降,因为照这样计算,如此低的销售价,刨除运费,人力费以外,几乎没的赚了,像木材、茶业干脆是赔钱,即使晋商们愿意赔钱,可运银子也得花不少时间了,运的还没有赔得快,到时候恐怕连房租吃饭都成问题了,于是,晋商们打死不肯降价,店铺就变得门可罗雀了。 遇到这种情况,晋商都急了,而山西在湖北的商贾,以常家财力最大,所以大小晋商都到常家大德玉商号来寻求帮助,而常达山这几日也是愁的眉头不展,但是又毫无办法,这明显是徽商们联合起来对晋商发动的商战,对于这样大规模的商战,常达山还从未见过,自然也想不出破解的办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晋商总号 晋商的东家们在那里愁眉苦脸想不出办法,而李元宏这几日却没闲着,和常运达两个一直在街上转悠。 他们两个对商战不熟悉,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只好踱到大街上,在徽商的店铺门口东瞅瞅西看看,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也算作商业间谍的类型吧。 大热天满街乱跑,二人热的汗流浃背,但大少爷常运达却对这样秘密调查的方式很感兴趣,甚至甘心情愿的充当李元宏的下手。 “半个时辰了,来这家铁货店买铁器的有多少人?”李元宏对身后的常运达说道。 常运达翻了翻册子道:“一共是57人,其中农户有人。” 李元宏回过身来,忽然笑着说道:“常少爷,咱们转了这些天,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常运达被他笑得莫明其妙,又将册子从前往后翻了一遍,茫然的摇了摇头。 “咱们走了三十几家店了,盐店、铁货店、染料店人数最多,其中乡下农户所占比例最高,而棉布、茶、丝绸人数最少,农户们所占的比例也最少,此外。。。。。。。”李元宏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细说。 常运达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啊,这有什么奇怪,武昌府的盐商引岸制已经取消了,那些农户们自然必须到城镇买盐了,而精细一点的铁货和染料在乡下也不好买到,农户们都是赶上百里的土路到大城镇买的。” “这就对了!”李元宏哈哈一笑,拉着常运达就往回跑。 ~~~ 因为晋商没有自己的会馆,所以武昌城的晋商都集中到大德玉的后堂。 这是一座乾隆年间落成的大堂,平时是摆放绸缎的精贵货物的,此时却黑鸦鸦的坐了足有四五十人,显得格外拥挤,人群中中有的是东家,而绝大部分则是各个商号的掌柜,一个个愁眉不展的吸着旱烟,整个后堂之内乌烟瘴气的甚是沉闷。 常达山、曹戚和乔致庸坐在最前面,面向着大家,此时也是筋疲力尽了。 这个会议已经开了三天了,还是没能商量出对付徽商的办法,相比较而言,徽商的反应就迅速的多了,只开了两天的会就迅速做出反应了。 倒不是晋商不够团结,也不是晋商脑子笨,最根本的原因是——晋商与徽商的经营体制不同。 晋商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基本奠定了东伙分家的模式,也就是说,东家是东家,掌柜是掌柜,东家出资,掌柜经营,就相当于现代的董事长与总经理的模式,这当然是比较先进的经营模式了,可以保证经营者一直是最优秀的商业人才。 但话说回来,这一模式也有局限性,那就是对于重大的决策,掌柜们就不敢轻易下决定了,毕竟商号不是自己的,万一折腾出大问题,这些掌柜可担不起责任哪。 而徽商就不一样了,除了典当行这种技术性要求高的行当,绝大部分徽商都是身兼东家与掌柜两种身份,他们完全可以决定自己商号的一切举措,只要认为对的,他们就敢当即拍板,所以徽商们做出反应是极为迅速的。 眼看这一天的会议就在这沉闷中过去了,很多掌柜的再也憋不住气了,一个盐号掌柜的站起身来说道:“散了吧,看来咱们真得卷铺盖走人了,这群徽商真是厉害,咱们斗不过啊!” “早撤损失小,晚撤损失大,咱们早早关了号子吧,也能为东家们少丢点银子!” 连着十几个掌柜齐齐站起身来,一摇三晃的向门外走去,显得疲惫无比,而其他掌柜的也是绝望的互相对望着,纷纷摇头叹气。 眼看着这种结局,常达山、乔致庸和曹戚三位东家也是无可奈何,然而,正在这士气涣散的当口,忽然从门口冲进两个人,前面的一个高声喊道:“各位掌柜的,先不要走,我有话要说!” 众人齐齐一愣,抬眼观望,却见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说话的是个皮肤褐黑、长相俊朗的高个少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宏。 这样年纪的,撑死了就是个店铺活计,这些大掌柜们哪会把他放在眼里,加上在这屋里窝一天了,一个个脾气正烦躁呢,哪个也没好心情来听这两个小活计胡说,当即就有几个掌柜喝道:“你是哪家的活计,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没看见咱们掌柜在这里开会吗?哪有你说话的份,出去!” 前面常达山也是一愣,要说这个新来的活计胆子大,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他竟敢当着这么多掌柜的面这么放肆。 哪知道旁边的乔致庸却是眼前一亮,哈哈大笑一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谁说他没有资格说话,这位就是我复盛公的三掌柜——李悔。” 乔致庸本来就是个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东家,对于人才的发掘,他有一种超于常人的敏锐力,经过前两次的事情,乔致庸早就发觉这个李悔是个人才,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新鲜主意,既然他敢于当着这么多掌柜的面站出来,那必定又有什么好办法了,而他一个活计按理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的,所以自己索性给他加个头衔——复盛公的三掌柜,一说到复盛公的掌柜,恐怕比自己这个复盛公东家的身份还要过硬,这样一说,就是让这个小活计放心大胆的说话,不要有什么顾忌。 乔致庸这么一句话,别说台上台下的掌柜东家了,就连李元宏傻眼了,心道我啥时候跟了你们乔家了? 乔致庸话音刚落,旁边曹戚也站起来说道:“他也是我曹家三多堂的二掌柜,李悔,你放心说话。”说完冲着常达山笑了笑,意思是:莫怪咱们挖你墙角了。 自己的活计,却要别人来维护,窘得常达山顿时一个大红脸,也站起身道:“李悔,有什么话你就说,能渡过此难关的话,你就是咱们大德玉的二掌柜。” 有这三人撑着,下面众人再没人敢说什么不是了,只是纷纷暗自纳闷,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怎么会身兼三家掌柜呢? 李元宏精神顿时一阵,同时也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和责任,理了理思路说道:“我想问各位掌柜一句,在武昌城,哪种行当最赚钱呢?” 下面一个声音叫道:“自然是盐店、铁货店、染料店了,这还用说啊!” 李元宏点了点头道:“那就对了,我们这几日一直在城里转悠,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购买食盐、铁货和染料这三种货物的,以农户居多,而购买粮油、棉布、木材以城里百姓居多,大伙知道为什么吗?” 一个掌柜站起道:“前三样不用说了,盐现在只运到城里,精细铁货和染料只有城里有,而粮油、棉布、木材这三样,农户们自己就多得卖不出去,怎会来城里买呢?” 李元宏点了点头道:“那我再问第三问,咱们晋商比徽商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是什么?” 掌柜们面面相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优势。 只听李元宏道:“咱们的优势就是人多!” 一句话说的掌柜们都笑起来了:“人多算什么优势?难不成与徽商殴斗去?” 李元宏也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去打架了,咱们山西商人与徽商不同,我发现,无论哪家山西商号,从掌柜的到活计,全都是本县本村人,可以说都是自己人。。。。。。如果咱们不局限于武昌城,而是把摊子铺下去,每个活计都变成一个小掌柜,分散于武昌周边的所有村镇,你们想想,那是什么局面?” 那是什么局面? 脑子活的掌柜一下就听出门道了,连连叫道“说下去,说下去!” 李元宏见大伙一下来精神了,心里也颇为高兴,高声说道:“乡下人进一次城不容易,一走就是一两日,如果咱们能把货物运下去卖,稍微提高一点价格他们也是能接受的,如此一来,他们徽商做城里人的生意,咱们晋商就做乡下人的生意,他们徽商做的是赔本生意,咱们晋商做的是赚钱生意,看谁能撑到最后,等他们撑不住的时候,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 下面掌柜们顿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片刻后一个掌柜站起说道:“可是咱们这些商号经营的货物不一样啊!照你这么说,经营盐店、铁货店、染料店还可以撑下去,咱们粮油、棉布、木材店还是撑不住啊!” 李元宏早就想好了,脱口答道:“这个简单,咱们可以成立一家晋商总号,统一调配人员,银两,货物,大家要赔一起陪,要赚一起赚,当然也一起撑下去了!” 晋商总号! 正在这时,常达山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道:“对,成立晋商总号,我提议,总号大掌柜就由李悔担任,谁有异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统购统销 好嘛,下面的众掌柜齐齐张大了嘴巴,半响都合不拢,今天这一连串的事简直是千古一遇了,先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竟是大德玉、复盛公、三多堂三家大商号共同的掌柜,这本来就是一大奇事,现在可好,竟然要成立晋商总号,统一调配所有山西商号的人力、财力、物力,这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而让所有掌柜彻底崩溃的是,常三爷竟然提名让这个少年担任晋商总号大掌柜,于是。。。。。。众掌柜掐大腿的、扭耳朵的、咬舌头的不一而足,反正是经过一番自虐才敢肯定——眼前发生的不是幻觉。 “我?”李元宏听到常达山的话,也吓了一跳,双手连摆道:“不不不,常三爷,您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成!” 哪知乔致庸也站起道:“我也同意成立晋商总号,徽商已经联合起来了,咱们若不共同对敌,势必会被各个击破,到时候恐怕武昌城内再无我山西商号立足之地,从今日起,我复盛公所有的店铺、掌柜、活计,均由晋商总号支配,至于总号掌柜之职,我也提议由李悔担任!” 曹戚缓缓拿起火媒子又点起旱烟,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道:“我同意常乔二位当家的意见,此次盘口之战,虽是武昌一地,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我晋商在这五省通渠之地败北,不出半月,全国十八省各商埠便会通晓,到时候谁放心与咱们做生意呢,咱们山西商人走到那里都比徽商低一头,这个滋味不好受啊。。。。。。既然此战是非常之事,便需非常之人才能出奇谋,我琢磨着,总号掌柜的人选——非李悔莫属!” 下面的众掌柜面面相觑,却都不作声,本来乱糟糟的后堂此时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了。 其实建立晋商总号这个办法,大伙都知道是个好主意,也都同意,只是这大掌柜的人选,他们可不敢苟同,在座的诸位都是大江南北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商战之中,考验的不仅仅是人的智慧,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经验。 这个小伙子也太年轻了,就算他十三四岁就入门学徒,顶多也就四五年的阅历,别说担当总号掌柜了,就算担当一个店铺小老板都嫌太小,而此次武昌盘口之战,那是事关整个晋商群体生死荣辱的一场决战,交给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太儿戏了。 其实常达山何尝没有这种想法,他尤其知道,这个李悔半个多月前还只是个落荒逃难的,对商号的情况不太懂,但是通过几次事情,他发现这个李悔并不简单,每次别人束手无策的危机时刻,他往往能出奇谋,行事也果断干练,缺少的只是经验。 但现在的盘口之战,根本不能用经验来解决,在座的几十个掌柜东家,哪个不是老商贾了,他们之所以想不出好主意,正是被经验所累,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一条道走久了,其它道就不敢走了,进而也就不会走了。 而李元宏一个最大的优势,却正是他的缺少经验,想别人所不敢想,不会被固有的模式所束缚,这一点已经体现出来了。至于他对商号生意不熟悉,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这堂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帮他弥补这个不足。 常、乔、曹三个东家都是抱着这一想法,所以一致推举李元宏出任总号掌柜,而下面的众掌柜却没想到这一点,这恐怕就是用人者与被用者之间的差别了。 一个铁货商号的掌柜从人堆里站了起来,说道:“三位东家,这总号的事咱们都同意,只是这总号掌柜的人选。。。。。。能不能再商议一下呢?” 李元宏也是连连点头,向那个掌柜投去感激的目光,倒把人家看的一愣。 常达山却不答话,转头对台阶下的李元宏说道:“我且问你,即使咱们将货物卖给农户,如何就能不赔银子呢?” 李元宏想了片刻,翻了翻这几日调查记录的那本册子,抬头说道:“咱们可以算笔帐,一把上好的铁锨在城里卖只要4钱银子,也就是600多文,而武昌周边的村镇,有偏远的进城一趟要、天的功夫,耽搁时间不说,路上的吃食、寄宿这些花费也至少要100文钱,也就是说,每把铁锨真正的花费是700多文制钱,但是,如果咱们的铁锨运到乡下只卖650文的话,农户们当然愿意买咱们的货了,而不用进城了。” 常达山点了点头,继续道:“咱们运货下去的花费也不低哪!”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这倒不怕,其一,咱们既然合为晋商总号,可以将货物集中起来运送,只要乡下用得着的,什么铁货啦,染料啦,盐包啦,咱们和在一起运,这样就能减少一部分成本。其二,咱们可不单单是销货,还要购货!” “购货?”堂内的所有掌柜齐齐一个愣神。 “对,购货!” 李元宏脑子里的想法已经成熟,一把将册子合上,侃侃道:“这几天,我见过很多农户将自家的粮食、油料、茶叶、木材运到城里变卖,然后拿卖得的钱再买自己的需要的东西,我想,咱们可以让所有店铺里的活计在各村各镇蹲点,村民农户们想卖什么、想买什么,全部登记造册,就叫购销册。。。。。。每隔数日,派几个活计骑马挨村挨阵收取购销册,送回武昌后,咱们再统一发货。” 下面一个掌柜忽然站起来,几乎掩饰不住激动的情绪,高声说道:“然后,咱们可以把低价收上来的粮食、油料、茶叶、木材拿到武昌城来卖,这一来一回,咱们肯定能赚钱哪!” “对!这是一举两得啊!”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下面的掌柜们一下就乱成一锅粥了,都被李元宏的奇思妙想激的兴奋不已,如此一来,这场商战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李元宏也被大家的情绪带动很是兴奋,站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台上乔致庸呵呵笑道:“李掌柜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应该有个什么说法吧?” 李元宏一兴奋,顺嘴说道:“这种方法就叫统购统销,下面每个村镇的蹲点就叫购销合作社!” 这时,曹戚不失时机的站起身来道:“晋商总号大掌柜,我看就由李悔担当,谁还有异议?” “没有,没有!” “咱们同意,就他了!” ~~~ 这里每个掌柜都不是泛泛之辈,一旦路线指明了,大家的思路一下就被打开了,一条条具体措施很快就制定出来,此外,整个计划的实施被落实到每个人的身上,大的方面有专人掌握,人力方面,就由乔致庸专门负责;银钱调配方面,就由常运达专门负责;运输联络方面,就由曹戚专门负责,其他每个掌柜,再具体负责自己商号的人员分配。 商议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深夜这场晋商会议才宣告结束,一致推举李悔(李元宏)为晋商总号第一任大掌柜,并连夜赶制大掌柜的金帐、铜印。 第二日起,整个武昌城的山西商人行动起来了,每家商号挑选出最机灵能干的活计,分赴各个村镇,按照计划建立购销合作社,为了节省成本,每家购销合作社仅派驻一人,地点也选在破庙、草棚、牲圈里。 要说山西人能干,山西商人能吃苦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每个活计一下到村镇,就开始挨家挨户的动员游说,很快便将局面打开了,不出三天,第一批购销帐册便送回武昌城,一队队载满农户们所需的马车骡车分赴各地,回来的时候又拉上农户们自家产的粮油、茶叶、木材等物。两趟下来,晋商赚得钱一点不比以前的少,所有山西掌柜都对李元宏感激佩服。 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徽商们很快便得悉了,他们反应也极为迅速,第十天就再次召开徽商会议,经过一天商议,他们最后决定——统一提高铁货、染料和食盐的收购价,高到晋商无力购买的地步,从源头上彻底掐断了晋商们的进货渠道。 当然,这也是因为徽商银子运的快,损失多少很快就能弥补上,到了这一步,事态已经很明显了,只要能赶走晋商,徽商们已经是在拼命了。 还没高兴两天,晋商们再次陷入困境,他们能在乡下统购统销,就是仗着铁货、染料和食盐这三种货物,现在没货了,这个计划也就无法实施。 于是作为晋商总号掌柜的李元宏,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购买徽商的货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章 最后稻草 李元宏知道,晋商们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了,他本来没有什么地域偏见,无论晋商还是徽商,都是中国商人嘛,但是徽商们如此咄咄逼人,要拼个鱼死网破,那晋商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和他们拼到底了。 通过分析各方面汇集来的情报,就在所有晋商对盘口之战的前景悲观绝望的时刻,李元宏却敏锐察觉到——现在的徽商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无法回头了。 一方面,徽商们企图彻底掐断晋商的货源,大幅提高了货物的进价,另一方面,为了打击山西商人,他们的销售价却没有涨,如此一来,他们根本就是在烧钱玩。 既然徽商在烧钱,那晋商何不再添一把火呢,虽然李元宏不懂商战,但逻辑思维还是不错的,于是他再次召集晋商进行部署,让晋商掌柜们偷偷雇佣武昌府本地人,私下里大量购进徽商的存货,加速徽商们的银钱流量,让他们可着劲的进高价货吧,而晋商因为有遍布各村镇的购销合作社,等于把绝大部分损失转嫁到了徽商身上,自己的损失当然就微乎其微了。 如此一来,晋商们每损失一两银子,徽商几乎就得损失0到40两,于是徽商的银子每日流水价的往外冒,而晋商的损失却还在自己的可承受范围内,加上日昇昌从浙江紧急运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基本上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就在商战正酣的当口,湖北境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道光二十五年,武昌府发生过一起青莲教起义,虽然很快被镇压了,但青莲教的余众大部却隐秘于民间,继续进行着反清活动,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在武昌附近的一处铁矿,因为矿主与矿工发生争执,青莲教趁机煽动,立即就有数千矿工发生了骚乱。 于是湖广总督裕泰会同湖北提督罗应赣率领5000绿营前往镇压,很快便将起义的矿工包饺子了,青莲教教主以及所有“匪首”,都被解拿到了武昌府,由总督裕泰进行审判。 ~~~ 这日,李元宏正在常家后堂(现在算是晋商总号的帐房)核对帐册,因为这次的商战极为惨烈,必须精打细算,对于每一笔生意,每一车货物,李元宏都要亲自核查,从中找出节省银子的办法,而其他晋商商号也将最得力的十几个帐房先生集中到了常家后堂,协助李元宏查帐册。 刚将这三日的帐册清算完毕,李元宏正和常三爷、曹戚、乔致庸三人商量如何开源节流的办法时,忽然从外面火急火燎跑进来一个人,正是小活计韩生。 韩生拿着一卷白纸,一进门就喊道:“总督衙门刚才来差役,送来这纸公文,让三爷过目!” “总督衙门?” 四个人面面相觑,常运达一伸手接过公文,大致扫了一眼,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又来要银子了!” 李元宏心里一惊,接过公文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青莲教教匪叛乱,已尽数格拿,明日早上,在总督衙门公示定罪,请各位商贾前去观刑。 李元宏将公文递给乔致庸,纳闷道:“审判乱匪,为何要咱们商贾去观刑呢?怎么又成了要银子的呢?” 乔致庸扫了一眼,抬头说道:“这个湖广总督有一条百试不爽的讹银子的办法,那就是观刑,每次观刑都将商贾们叫去,当着商人的面,对叛匪又是打板子又是砍脑袋的,把商贾们吓得魂不附体,然后就让商贾们主动纳捐,每次都能搜刮数万两银子,名义上是犒劳绿营兵平靖地方之功,实际上鬼才知道进了谁的银箱了。。。。。。这次青莲教作乱,动静这么大,我看这裕总督不讹上十几万两是不会罢休的!” 李元宏奇怪道:“咱们就是不给他,又能怎样!” 曹戚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可能,总督衙门先是把咱们饿上几天,再让叛匪攀咬不肯交出银子的商贾,呵呵,到时候抄家砍头自然不在话下,咱们可斗不过当官的。” 原来如此,都说清代时期的商人地位低,由此可见一斑了,明显是敲诈勒索,却又毫无办法。 李元宏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三位东家都是一片茫然。 李元宏笑的直咳嗽,转头对常运达说道:“咱们被勒索,徽商们也被勒索,现在咱们与徽商争盘口,损失的银子已经达到五六万两了,而徽商们损失更大,估计至少也有140万两以上了,你们想想,他们还有多少银子可以用。” 李元宏一直关注着晋商与徽商的损失比例,也竭尽全力控制晋商总号的银钱流量,通过这两天市场上一些变化,他察觉到,徽商快顶不住了。 首先是货源,徽商们已经没有能力将进入湖北的铁货、染料、食盐全部买下了,这三种货物的价格已经出现降价的趋势。第二、徽商店铺开始限制售货量了。第三,徽商店铺各种货物的销售价开始出现上涨了。 也就是说,徽商的资本要么快用尽了,要么接应不上了,无论是哪种,对晋商来说都是好消息,但话说回来,徽商既然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万一采取一些措施,谁又能保证晋商能立于不败之地呢。 这才是李元宏最担心的,毕竟徽商一个个也不是普通角色,而晋商这一套办法其中漏洞很多,一旦被人洞悉,想出针对性的措施也不是难事,至少李元宏自己就能想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解决战斗。 徽商们现在就好像一头驮着千斤重物艰难行进的骆驼,疲惫之极,想把他压垮,差的仅仅是最后一根稻草,而现在,这根稻草已经出现了。 三个东家也都是人精,一下就明白李元宏话里意思了,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第二日早晨,武昌城内二百多个大商号的掌柜和东家,齐齐聚集在总督衙门三堂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本来审讯叛匪应该在衙门的大堂,但今日的重头戏显然不在于此,既然是勒索商贾嘛,自然不能让全城百姓都看见,所以选在比较封闭的三堂了。 不一会儿,湖广总督裕泰和湖北提督罗应赣一起上堂,一起随行的还有很多绿营里面的将领、湖北巡抚,湖北布政使等属官。 总督裕泰坐定,空地两边的商贾们行跪拜礼,先是由湖北巡抚宣读此次叛乱的经过,镇压的过程,然后是一大通对叛匪义正严辞的声讨,接着是一通对皇上歌功颂德,最后是一通对这次镇压参与者的褒扬以及奖励。 一口气说了将近半个时辰,下面跪着的那些商贾们,膝盖疼的呲牙咧嘴,一个个痛苦只想掉泪,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宣布观刑开始,一个个青莲教的匪首们被押了上来,其实也不需什么审讯,只是走走过场,接着就是一顿血肉横飞的杖刑,打完之后该斩首的斩首,该流配的流配,那血腥的场面跟修罗地域也差不多,就连一向胆大包天的李元宏不由心生寒意,其他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商贾们就更甭提了,有的吓得浑身发抖,有的干脆就吓瘫了。 一通忙活之后,开始进入正题,由于总督裕泰年纪较大,观刑的地方又人多空旷,所以就让一个嗓门较大的同知代他宣讲。 宣讲的内容无非是此次剿匪,绿营兵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危险,战死了多少人,受伤了多少人,需要花多少多少银子慰恤死伤者的家属等等,一共合计15万两白银,最后就是劝捐劝纳了。 宣讲完毕,下面商人们都不吭声,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官员们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奸商嘛,谁会主动交银子哪,于是按照老规矩,先将商贾们饿它两天。 正当总督裕泰站起身来准备回内宅的时候,忽听下面一声高喊:“我有话说!” 裕泰一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高声喊道:“大人留步,我有话说!”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宏。 观刑的次数多了,还没见过哪个商人敢大呼小叫的,裕泰倒是一愣,随即道:“你是哪家商号的?” “我是晋商总号的掌柜——李悔,见过大人!”李元宏微微躬身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裕泰也有些乏了,勉强又坐下道。 李元宏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将士们为了保持地方,浴血沙场,现在剿灭了乱匪,咱们商贾们坐享其成,理当有所慰恤,那个。。。。。。15万两太少了,应该是0万两。” “你说什么?”本来昏昏欲睡的裕泰一下从椅子上挺起身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门歇业 不光是总督裕泰,其他大小官员也齐齐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注视着李元宏。 李元宏站的笔直,目光炯炯,一点也不像心智有损的模样,侃侃而道:“中堂大人,您想啊,没有将士们刀丛枪林、生里来死里去的弹压乱匪,咱们商贾们咋能安稳做生意呢,现在仗打完了,多少将士血洒沙场、多少兄弟一去不还,到了拿银子的时候了,咱们却推推脱脱的,这。。。。。。还算是人嘛!” 上面所有官员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尤其那些绿营将领,感动的眼皮直打颤,李元宏心里暗骂一声,继续说道:“咱这武昌城,谁不知道是五省通渠、百货云集之地,每日的流银数以十万计,别说15万,就是150万两也拿的出,中堂大人体恤我等,只准了15万两,说句良心话,实在太少了,要我说,应该0万两才对啊。。。。。。” 虽然这次裕泰提出的是15万两,其实也就是个虚数,能刮到1万就不错了,现在一听,好嘛,敢情我还要少了。 所有官员都听得笑逐颜开,只有布政使唐树义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忽然打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个晋商总号呢?” 当然没听说过,这是晋商们秘密成立的总号,别说衙门的人,就是晋商商号的底层活计也是不知道内情的,但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秘了,因为一场商战的胜负即将见分晓了。 李元宏笑了一下,说道:“鄙号其实就是一个山西商会,是新近成立的,山西相与们哪个有个小灾小难了,老乡回家没有盘缠了,咱们晋商总号尽量给予帮助,在下不才,蒙相与们看得起,推举为掌柜,其实就是个打杂跑腿的!” 总督裕泰对唐树义忽然打断李元宏的话显然有些不满,看了他一眼,转而对李元宏说道:“你继续刚才的话!” 李元宏拱了一下手,继续道:“要说捐纳官银,不用中堂大人操心,这应该是商会干的事,武昌府内最大的商会自然是徽商商会了,其他如陕商商会,粤商商会,滇商茶马商会,都远远不及,更不用说咱们新建的晋商总号了,但是说到报效国家,大有大的报效,穷有穷的报效,咱们晋商也不能落于人后不是,在这里,我代表山西所有相与说句话,只要徽商拿出一万两,咱们晋商就拿八千两,徽商拿十万,咱们晋商就拿八万,说到做到!” “好!”总督裕泰一拍扶手,腾然站了起来,激动的声音都有些走调了。 自道光二十一年裕泰调任湖广总督一职到现在,已经八年了,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痛快利落的陈词,还是头回见到如此申明大义商贾,不由得欣喜万分,扶着剑牌案几上下打量了李元宏一番,回头对属官说道:“给我做一面义商大匾,本督要亲自赠给晋商总号!” 这一句话倒把李元宏吓了一跳,好嘛,这匾额一挂,以后捐纳的事情,回回都少不了晋商总号了,连忙把手连摆道:“中堂大人,万万不可啊,咱们晋商一向以来,捐纳都没有徽商多,不是因为咱们无心,乃是无力耳,说到底,这义商的金匾,还是徽商会馆才有资格悬挂啊!咱们晋商总号若是挂了,岂不冷了所有徽商的心哪!” 话说到这里,所有徽商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脸色齐齐一变,这才感到今天这一出好像是针对他们徽商的。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裕泰不由点了点头,说道:“真是申明大义,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从今年起,湖北境内,所有山西商号所纳的关税埠款,全部减半,算是本督慰籍你等的报效之心了,义商金匾还是要颁的。。。。。。徽商总会的詹添麟来了没有!” 人群最前面的一个黑胖子踉踉跄跄的跑了上来,在台下一撩袍摆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草民詹添麟见过中堂大人。” 李元宏斜头看了看詹添麟,只见他身材肥硕,体重至少也顶自己两个,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时辰,浑身上下的绸袍都被汗水打湿了,估计也是站的太久,此时身子也有些摇晃。 李元宏见到他的模样,倒生出一些怜悯之心了,心中暗道:“咱哥俩斗了这么久,今天倒是头回见面了,谁输谁赢就要在今日见分晓了!若不是你欲赶尽杀绝,今日也不会闹到这一步啊!莫怪我!” 裕泰看看下面跪着的詹添麟,缓声说道:“那块义商金匾就送于徽商总会了,明日本督亲自前往揭匾!” 詹添麟浑身一哆嗦,知道这是总督下了最后通牒了,一时间跪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知道,经过李元宏刚才那段话,这次徽商的捐纳至少也得十万两以上,放在往年,虽然多了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绝难之事,但是今年。。。。。。恐怕完了! 总督裕泰见詹添麟不吭声,哼了一声起身离座了,属官一声高喊,今日的观刑就到这里结束了。 晋商以及其他省份的商人们呼呼啦啦的往外走,只有徽商们目瞪口呆的望着前面,望着还跪在地上的徽商总会会长——詹添麟。 此时的詹添麟,盯着下面的青石砖,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 第二日正午,受总督衙门之邀,所有大商贾都到徽商总会前去观礼,其实也就是统一交银子,当然,名义上却是总督裕泰亲自为徽商总会颁发“义商”的金匾。 李元宏、常达山、乔致庸、曹戚、常运达、方采茵一起前往徽商总会,本来是不带常运达和方采茵二人的,但两个人死活要跟着去,说是要去看看詹添麟的狼狈样,看他如何在一天之内凑齐10万两银子。 徽商总会座落于武昌城最气派的煮鱼街的中央,每逢过年过节,徽商们总会在这里摆上堂会和吃食,让百姓免费看戏吃东西,平日里客商云集、买卖兴旺,也一向都是最热闹的所在,但是今日的气氛却有些异样了。 煮鱼街两边的徽商店铺,全部关门上板了,门口挂着“歇业”西瓜灯,一路上都没有几个行人。 李元宏眉头皱起,对身边的常达山道:“徽商们已经到这地步了?不会吧?” 常达山想了片刻道:“根据咱们的计算,徽商们亏了140多万两,但咱们毕竟只是粗算,或许,他们亏的远远不止这个数儿!” 李元宏不由一阵心悸,没想到自己一通翻云覆雨,对徽商来说,竟是如此惨烈的一场劫难,徽商们想要恢复元气,恐怕也得十数年之后了。 说着话就到了徽商总会,因为今日是观礼日,来的商贾很多,所以门子看过拜帖,也不禀报就让几人进去了。 一进会客花厅,就看见很多徽商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看见李元宏进去,齐齐投来仇恨的目光。 李元宏也不去理他们,大大方方在茶几旁坐下,端起一碗花茶就是一口。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一碗茶也喝完了,还是不见詹添麟出来,李元宏对旁边时候的活计说道:“你家詹老爷怎么还不出来,总督大人就快到了,还要放炮迎接呢!” 活计搔了搔头说道:“老爷就在前面那间偏房里啊,他说想一个人静静,叫咱们不要打搅,也不让咱们进去。” “哦!”李元宏点了点头,心道:他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那偏房里面传来“哐堂”一声,接着就没声息了。其他徽商都在愁眉苦脸的想着心思,也没听见,只有李元宏听得仔细,不由一个机灵,站了起来。 李元宏转头对活计道:“那偏房有没有房梁?” “有啊!”活计被问的莫明其妙。 李元宏一下就知道不好了,三两步就跑到偏房外面,敲了敲房门道:“詹老爷,你在里面吗?晚生李悔前来拜望?” 那活计赶紧跑上前来拦住李元宏道:“老爷不让人打搅他,你莫敲门了!” 李元宏听见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哪里还管活计的话,忽然抬起腿,使劲全力就是一脚, “哐”的一声巨响,房门便被踹开了。 其他徽商见到这个冤家对头竟敢在这里撒野,齐齐一声怒吼,当即就围了上来,但是,当他们透过李元宏的背后,望见屋内的情景时,齐齐呆住了。 只见屋内的房梁上,吊着一个肥硕的身躯,不是别人,正是徽商总会的会长——詹添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扶危救难 只见昏暗的屋内,梁上悬着一条白绫,下面摇摇晃晃的吊着詹添麟,地上横着一只高脚椅子,刚才那一声响显然就是詹添麟踢翻椅子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他吊上去的时间还不足一分钟。 身后的徽商们齐齐愣住了,虽然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却还没想到过自杀,此时猛然见到总会会长竟然悬梁了,一个个除了震惊,还有的就是恐惧,因为他们的境地只怕也比这好不到哪里。 李元宏也是一个愣神,二话不说,一步跨进屋内,抱着詹添麟的双腿就向上推,不过詹添麟的体重实在沉的离谱,他托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回头就是一声大吼:“你们愣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那些徽商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爬椅子的爬椅子,片刻后就把詹添麟放了下来。 李元宏伸出食指,在詹添麟鼻子前探了探,他居然还有呼吸,而且比较平稳,想来是他脖子比一般人粗,赘肉减缓了绳子的拉力,使他的咽喉没有完全阻断,换作一般人,应该已经没气了。 还有呼吸就好办了,但是继续昏迷下去也是危险,李元宏赶紧掐他的人中,使劲抠了半天,只见詹添麟身上猛地一激,歪过头剧烈咳嗽起来,眼睛也睁开了。 詹添麟迷茫的看着上面十几张脸,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是阴曹地府吗?” 旁边小活计高兴的直淌眼泪,将詹添麟扶起来道:“老爷,您没死啊,是晋商总号的李掌柜救了你啊!” “李掌柜?”詹添麟颤颤微微的坐起身来,一看见面前蹲着的脸带笑容的李元宏,顿时就是一惊,整张脸忽然变得扭曲了,对着李元宏就是一声大吼:“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刚一睁眼就看见逼死自己的仇家,换作谁也会愤极而狂的,若不是詹添麟身上没有力气,早就一拳头打在李元宏身上了。 李元宏毫不介意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们只求自保,若不是你屡次三番欲至我等于死地,如何会挑起商战,如何会使百万银两化为乌有,到了今日的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你凭着良心想一想,到底谁做错了?” 这话虽然说的平淡,但对詹添麟来说,无异于揭了他的伤疤,气得大声吼道:“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看着一个徽商会长跟孩子一样辩驳,李元宏呵呵笑着抚了抚他的胸口,语重心长道:“你认为自己没错,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体徽商打算,是不是?” 詹添麟一个愣神,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心里一阵酸苦,却不吭声。 李元宏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赶走咱们晋商,也可以赶走陕商、粤商、滇商,这武昌城由你徽商一家独霸,但全天下的商人你都能赶走吗?大江南北,华夏九州,你们徽商能独霸吗?你这样做,是陷徽商于不义,是致徽商为众矢之的,从此以后,无论徽商走到哪里,都会被排挤打压,保住了一个武昌城,却丢了全天下的商埠码头,你们的生意还能做下去吗?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却是害了徽商!” 话说到这里,身后的徽商们一个个不禁点头,说起来,徽商的生意在湖北还只是很小一部分,真正的生意场却是江苏,直隶,浙江,广东等地,这些地方都是众商云集之地,谁的实力也不弱,现在徽商们在武昌已经引起了众怒,以后想不被打压也不可能了。 他们身在商战之中,只考虑到此次盘口之战的胜负,还无暇估计到这些,但此时被李元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由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詹添麟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气苦,敢情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害了徽商啊,虽然他打心里不愿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此次盘口之战,表面上是晋徽之争,其实其他省份的商人早已参战了,陕商在纸张羊皮上,粤商在丝绸布匹上,滇商在马匹茶叶上,都少没给徽商下绊子,所以,李元宏计算徽商的损失是140万两,而真实的损失已经将近180万两了,这一切,詹添麟是最清楚的。 詹添麟愣愣的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难道。。。。。。真是我错了!” 就连徽商们轻轻点头,一个中年徽商低声说道:“这次盘口之争,咱们确实得罪了很多人,看来。。。是咱们错了!”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了,詹添麟缓缓站起身来,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对李元宏说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元宏怎会出去,一出去,这个黑胖子还不又吊在房梁上了,自己还得抱他下来,累不累嘛! 李元宏想了想说道:“詹会长,你凑到多少银子了?” 詹添麟摆了摆手道:“这个不用你管!” 李元宏转头对常运达说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十九万两!” “好,常三爷,这笔银子我想用用!”李元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惴惴。 常运达已经知道李元宏想干什么了,微微一笑道:“你是总号掌柜,银子自然全听你调配!” 李元宏感激的看了常运达一眼,转头对詹添麟说道:“捐纳的0万两,我们晋商总号出十九万,詹会长,你不会连一万两都拿不出吧!” “什么?” 在场的所有徽商惊呆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詹添麟更是愣在当场,盯着李元宏的嘴巴,怀疑这话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李元宏也是懊恼,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挑唆着把捐纳款从10万两增加到0万两了,真正是作茧自缚啊,但是话说回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中国第二大商帮落到如此境地了,更不愿看到詹添麟被自己活活逼死,虽然这个黑胖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不会吧,你们真的连这一万两都没有?好好好!算咱们倒霉,我去跟陕商借借,或许能凑到!”李元宏无可奈何的转身就走。 就在此刻,只见詹添麟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徽商见状,也齐齐跪倒在屋内屋外。 ~~~ 人心换人心,李元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石头也得动心了,那些徽商知道了,看来晋商确实是要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啊,一个个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搞得李元宏鼻子也酸酸的。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徽商们东拼西凑也能搞到几万两,加上晋商资助的,完成0万两捐纳银那是绰绰有余,徽商们感激李元宏解囊相助,哪肯硬要这么一大笔银子,说明了是借晋商总号8万两,日后一定归还,如此一来,詹添麟也不寻死觅活的了。 这边银子刚有着落,外面总督裕泰的轿队已经大张旗鼓的开来了,街面上顿时热闹起来,屋内的商贾们赶紧迎了出去,又是放炮又是铺毯子,不过裕泰倒是没有下轿,还是那个属官同知宣读了一番褒奖书,将“义商”金匾悬挂起来。 捐纳名册填报,限期三日之内运银缴库,一切完毕,谢绝徽商们的宴请,李元宏和常运达等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李元宏却不敢说话,毕竟拿出这8万两来,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花的银子却是晋商的,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倒是常达山一拍他肩膀道:“李掌柜,你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嘛!” 李元宏一愣站住,心道我打什么如意算盘了。却见乔致庸也是呵呵笑道:“说起来,咱们替徽商们垫付了8万两,说是借的,其实还不还已经无所谓了,有了今日之事,徽商对我晋商还不感恩戴德,日后必定知恩图报,咱们这一笔银子,花的值了!” 曹戚也点头道:“别的不说,就拿这武昌府来说,一向以来都是徽商的天下,它省商贾插不进来,如今这么一出,咱们晋商算是站住脚了,这笔生意做的不错!” 李元宏借给徽商银子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么多,听三位东家这么一说,自己似乎又为晋商立下一功了,刚才的惴惴不安立刻变成的坦然起来,不过他倒没有想到,其实三位也是安慰他而已。 刚到常家宅门,就看见日昇昌的杨掌柜从里面出来,一见常达山连忙跑到近前道:“三爷,北面出事了,恐怕你们得赶紧回山西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归山西 北面?看来是和俄国人有关系了! 常达山心里一凛,要知道常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规模,靠的就是在恰克图与俄国人做生意,但是这两年生意却不好做了,因为俄国白银大量流入中国,导致国内银根紧缩,所以俄国颁布法令,禁止超过《恰克图条约》以外的白银流出。如此一来,与俄国人的生意便不像以前那么顺利了,利润也大幅度下滑。 常达山点了点,一把拉着杨掌柜道:“走,里边说话!” 一行人回到客房,刚一坐定,杨掌柜就从怀里拿出一件信纸说道:“这是鄙号在北面的分号写来的信,三爷也不是外人,请过目!” 日昇昌一直有个规矩,一个省的分号,定期将本省发生的大事写信通知其他省的分号,有时甚至三天就是一封信,所以每个分号掌柜的消息都比较灵通,对其他省份的事情也不陌生,有时总号还没知道的消息,分号就已经知道了。 常达山一眼就扫完了信,过了半响,长长叹了口气道:“1000箱茶叶全完了!”说着话就把信递给了李元宏。 李元宏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常家在恰克图开的商号独慎玉,在运送的1000箱茶叶通过科尔沁草原的时,被抢劫一光,据逃回来的驮夫说,是俄国人干的。 和三位当家在一起这么久了,李元宏也知道一些恰克图的事情,都说那里做生意的俄国人还是很友好的,也比较守规矩,怎么会有俄国人抢劫茶叶的? 常达山抬起头来,对李元宏说道:“大掌柜,我大哥在福建茶场,二哥在苏州丝坊,都赶不及回去,既然湖北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就先赶回山西,然后北上恰克图,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有个当家在场,不然分号可能人心不稳啊!” 李元宏想了片刻道:“武昌府已经无事,这晋商总号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掌柜之职我也不能再当,三爷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回山西,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这句话一说,旁边曹戚连连摆手道:“晋商总号大旗不能倒,咱们晋商好容易联合起来,怎么能说散就散呢,不仅不能散,还要在其他省份都建起晋商总号,至于具体事宜,咱们回头再商量。” 乔致墉也点头道:“你这大掌柜之职也不能辞,不出半个月,咱们晋商在武昌府大败徽商的事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咱们山西商帮,只认你李掌柜,也只有你才有资格出任总号掌柜,换作他人,呵呵,我乔某第一个就不认他!” 李元宏看着满屋人投来的信任的目光,心里也是分外感动,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不辞职!不过我是一定要跟三爷回去的,怎么说我也是常家出来的伙计嘛,东家有事,咱哪能不管不顾的,传出去咱这知恩不图报的名声也不好听哪!” 常达山呵呵笑道:“其实你就算不回去,我也要拖你走,谁让你是我的长随呢,哈哈哈!” 屋里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韩生的声音:“三爷,有人求见!” 常达山叫进,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海青色缎袍的老者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大咧咧的摘下帽子说道:“嚯!够热闹的啊!” 众人仔细一看,齐齐愣住了,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湖北布政使唐树义。 好嘛,这一下够热闹的,屋内7个人赶紧起身,呼呼啦啦的跪倒在地。 唐树义年纪有五十开外,却还是神采奕奕的毫不见老,点点头坐在一张椅子上道:“都起来吧,这儿又不是衙门,行什么大礼呢!” 众人刚一站起,就见唐树义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单子,往桌上一拍道:“杨掌柜,我借你的10万两银子,现在连本带息15万两,银车就在外面,你收下吧!” 因为晋商总号的成立,所有银两都要统一调配,所以日昇昌票号暂时不收回银,银子都集中在常家后堂了。 10万两的借贷!才一个月竟有5万两的利息,高利贷也不带这样玩的呀!屋内众人一起望向杨掌柜,齐齐心道:没看出来你这么黑啊! 而杨掌柜却也长大了嘴巴,诧异的看着布政使大人,半响过后忽然起身跪倒道:“唐大人,您莫吓我,你这银子是修筑大堤用的,定的利息只有一厘,这才一个月,利息怕是连100两都不到啊!怎么成了5万两了。草民万万不敢啊!” 唐树义似乎就是要看到这样的场景,晓有兴趣的看了一圈众人,哈哈大笑一声将杨掌柜搀扶起来,一拍他的肩膀道:“莫说这5万两,就是10万两也是应该的,一个多月前,我要修三口大堤,上宪却不许提银,害的我四处借贷,可所有钱庄帐房都推推脱脱的不肯借银,只有你杨掌柜二话不说拿出了10万两,后来我也得知,就是因为这10万两,日昇昌险些被挤兑摘牌,我心里过意不去啊。现在好了,上旨已到,准许我提前奏销,可以开库提银了,所以这5万两,你收之无愧!” 这么一番话说完,屋内众人齐齐动容,李元宏暗地里一竖大拇指道:这个布政使唐树义看样子是个好官,他修大堤的境遇与我何其相似啊! 见杨掌柜还在发楞,唐树义继续道:“这笔帐已经由借银付息款项冲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与其落到裕泰手里,倒不如落在你们手里,再说了,这银子也不是白让你们赚的,日后说不定还要向你们借银子的!” 这话一说,杨掌柜才释然,连忙点头致谢。 此时的李元宏却万万想不到,数年以后,就是这个唐树义,为他牵制了数万敌军,最后自刎于江边。 ~~~ 第二日,正当李元宏和常达山等人收拾完行礼,走出常家大德玉商号的时刻,却见到商号门口黑鸦鸦一大片人群,将半个街面都塞满了。 最前面是晋商各个商号的掌柜,都在眼巴巴的瞅着门口,一见李元宏出来,整齐划一的拱手行礼,为首的正是杨掌柜。 李元宏知道这是全体晋商为他送行,赶紧走下台阶,抱拳环视一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掌柜几步走到李元宏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转身大声喊道:“李掌柜是咱们晋商的大恩人,今日,我代表所有晋商,向李掌柜送上一件礼物,以表谢意!”说着话,对下面长随喊道:“上礼!” 所有晋商掌柜送礼,那能轻得了嘛,李元宏正要假意推辞一下,却见长随已经双手托着一只雕花黑木盘走了上来,盘子上盖着一块大红绸布。 这下倒是引得李元宏好奇起来,这么小的木盘,就是装满黄金也没有多少嘛,这帮晋商也忒小气了吧。 杨掌柜伸出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红布猛然掀开,只见木盘中央躺着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在强烈的日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约莫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一点,边缘是昙花彩云滚边,上面还铸着几个正楷小字,仔细一看,竟是“晋商”二字。 这是什么?这么一块小牌子,也没有几两黄金啊! 杨掌柜双手将金牌托起,郑重其事的交到李元宏手里,朗声说道:“从今往后,只要有晋商的地方,李掌柜将此金牌拿出,所有山西商人都会竭尽全力协助李掌柜!” 李元宏一听就傻眼了,全国十八省,哪个省都有晋商啊,也就是说,有了这块牌子,自己以后走到哪里都不愁没口饭吃了,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一块牌子也就是象征意义而已,晋商又不是黑社会,哪有那么严格的组织纪律性,到时候还不定认不认这牌子呢,算了,反正就算不认,我把金牌往当铺一扔,也能换二十几两银子,倒不至于饿死。 从常宅出来,一路到武昌城外,徽商们沿街搭建了好几座花棚,会长詹添麟也不顾自己肥硕的身躯,站在太阳地底下举酒送行,虽然没有晋商搞得那么隆重,却也真诚感人,就连常达山也道:“看来,湖北境内,晋徽两大商帮近十年之内应该不会再有盘口之争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四章 梦魇惊魂 绵绵十数里的大堤,像一条薄薄的纸片一般,顷刻间便被咆哮的洪水撕咬得粉碎,大堤上的数千农户,像暴雨中的蝼蚁一般,瞬间便被无声无息的包卷进去,融入那一片黑灰色的泥流之中。 翻滚的洪峰如同一条白色的长线,扫过广袤的平原,扫过茂密的农田,扫过错落的村庄,大地上的一切,都被摧毁,都被抹平,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水面上,残垣边,到处都是泡的发胀的死尸,没被水淹没的高丘,到处都是野狗和野狼在撕扯的一块一块腐肉,天地间,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 李元宏跪在高高的山尖,茫然的目视着眼前的一切,眼角竟然流下两行鲜血,鲜血被泪水冲淡,混杂着泥土,在脸颊慢慢滑出一道道红色泥痕,而心中更是犹如万把钢锥乱刺一般剧痛,几欲昏厥过去。 他想号叫,想放声痛哭,可是沙哑的喉咙却发出如同鬼嚎一般的声音,那么的刺耳,那么的可怖。 ~~~ “李掌柜,李悔!你怎么啦,快醒醒!你别吓我!” 身旁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之声,李元宏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只见方采茵正蹲在自己面前,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张俏脸几乎与自己的脸贴在一起。 李元宏环顾了一圈,只见自己正躺在房内,而不是在山尖,四周是床帷和木架,而不是死尸和碎肉,这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啊! 方采茵见李元宏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回身从脸盆架上抽过一条毛巾,探过身来,轻轻在李元宏嘴边擦拭着,半响后才道:“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叫的声音比狼嚎还森人,瞧瞧,把嘴唇都咬破了,要不是我叫醒你,恐怕就要变成兔唇了!” 方采茵扬了扬手里的毛巾,上面果然是一大滩殷红的鲜血。 李元宏这才感到嘴唇一阵剧痛传来,疼的浑身一个哆嗦,“啊哟”一声,捂着嘴巴大声叫唤起来。 方采茵见李元宏那副狼狈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斥道:“一直以为你是英雄呢,没想到这么点伤就叫的跟杀猪似的,等等,我给你敷点药,一两天就好了!”说着话就走了出去。 方采茵就住在隔壁的客房里,也是常达山让她随时伺候李元宏的,所以不出片刻,方采茵就拿着两只小瓷瓶走了进来。 “这一瓶是药酒,涂上去可能有点疼,你忍住哪!”方采茵坐在床边,一手倒出几滴蘸在棉花上,轻轻抹在李元宏嘴唇。 这一下又疼的钻心,李元宏嘴巴裂得老大,但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直涨的满脸通红。 方采茵倒是麻利,三下两下就涂抹完,又从另一只小瓶点出一指甲的药粉,把李元宏下巴托起来,轻轻撒在他的嘴唇上。 这药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蘸伤口就好像冰块一样清凉,嘴唇顿时就不疼了。 剧痛一消失,李元宏那是浑身的舒坦,此时才有闲暇看方采茵,只见她与白日里的打扮大相径庭,上身穿着一件淡粉色薄衬绸衣,衣摆刚刚遮住臀部,下身绿色水泻长裙,额上乌云鸦堆,肩头一缕青丝如烟袅袅,弯弯的两道柳烟眉微微蹙起,似愁似笑,一双明眸似点漆一般流离清邃。 她整个人好似水中芙蓉一般,看的李元宏眼前不由一亮,更要命的是,鼻息中隐隐闻见一股淡淡的女儿香,如山谷清泉一般沁人心扉,又如纷乱花瓣一般使人迷醉,他一时间竟有些心猿意马了。 方采茵回身放下药瓶,觉察到这边没了声息,回头一看,却见李元宏直直的坐在被窝里,呆呆的望着自己,竟是有些发痴了。 方采茵低头一看自己这身打扮,才想起半夜听见李元宏的叫喊声,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也没顾上穿戴整齐,身着睡衣就跑了过来,真是羞煞死人,不禁粉脸一红,啐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李元宏被骂得一个灵醒,脸上顿时一红,尴尬的赶紧解释,可一张口,嘴角的伤口又钻心般刺疼起来,奶奶的,看来这次真是差点把嘴唇咬掉了! 方采茵抿嘴一笑,转身回房,不一刻端着一碗凉茶走了进来,只是这次已经穿上了一件长摆罩衣。 “出了一头的汗,渴了吧!把这碗茶喝了再睡吧,明日就到风陵渡了,一换上船,就轻快多了!”方采茵将茶碗递给李元宏,自己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喝。 一说要进入山西境内了,李元宏心里又是一沉,也不出声,默默将一碗茶喝了个精干。 方采茵看着李元宏的表情,心中一直觉得奇怪,忍不住道:“李掌柜,有些话我一个丫鬟是不该问的,不问吧,憋在心里又难受!” 见她表情严肃,李元宏倒是一怔,放下茶碗道:“你别叫我李掌柜,一个多月前我还是个活计呢,多亏你和三爷,我才能活下来,你叫我掌柜,不是打我脸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憋着了!” 方采茵微微一笑道:“我发现每次在你面前说到回山西,你都像是有心思似的,即便正笑的开心的时候,也立刻板下脸来,这到底为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李元宏心窝里了,刺的他脑子一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魂牵梦绕的山西啊,李元宏一次次在梦中回到曲沃,回到县衙,和林刚插科打诨,和庄师爷拌嘴吵架,王雁归,童先生,高孟局,汪氏兄弟,陈氏兄弟,他们的音容笑貌好似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显现。 这里的山水,这里的人,都给李元宏身上打下了太深的烙印了,他多少次都想潜回去看看,看看这些兄弟朋友们,看看自己在曲沃开创的事业,可是,自己能回去吗? 当然不能了! 临汾县既然溃堤的,遇难的百姓必然数以万计,这么大的罪责,必将牵连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也必将牵连到自己开创的事业,自己若是活着回去,这一切都完了,若是自己死了,恐怕还能保住他们,毕竟朝廷不会再对一个死人追究什么。 至于自己嘛,跟着常三爷到了恰客图,就不再回来了,那里与中原隔着绵绵大草原,隔着茫茫大沙漠,任谁也不会发现自己的,这样一方面可以帮着常家打理那边的生意,一方面也算将自己发配塞外,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这辈子就在异土它乡赎罪吧。 李元宏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咬紧牙关,喃喃道:“我不配活着!” 这么一句,听得方采茵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向李元宏的眼睛。 他的目光中,忧郁却又透出一股坚毅,彷徨却又透出一股坦然,迷茫却又透出一股敏锐,一双深邃的眼睛中,彷佛隐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采茵不由心中一动:面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他的年纪虽然只有十八九岁,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历尽磨难的沧桑,他之前不过是个落荒逃难的,为何双眼却隐隐透出一股壮志未酬的凄凉,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在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一时间屋内寂静如斯,两个人各想各的心思,一直到天色放亮。。。 ~~~ 这是河南故县的一家车马店,再有一日功夫就到大河了,过了黄河,就是山西境内的风陵渡,也就到了自己的地盘了,所以商队众人都是欢欣雀跃,早早就收拾好行李赶路了。 启程之前,李元宏向常达山提出了一个要求——恢复他长随的身份,不要再叫他李掌柜了,而穿着也恢复成长随的粗布褂子。 常达山虽然觉得奇怪,但他相信李元宏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毕竟人人心里都有不欲向外人道的秘密嘛,常达山阅历深厚,当然深知这一点,也不多问就答应了。 当日下午渡过黄河,正当商队准备在河边的镇子里安歇一夜的时候,忽见码头外浩浩荡荡的开来一大群人,一个个挑着气死风灯,将码头照得一片通明,为首的一人大老远就高声叫道:“常三爷,对面是常三爷吧,咱们晋南众商贾早就在这里候着您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金堤》 常达山刚从舢板上走下来,抬眼望去,也是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叫道:“曹老板,别来无恙啊!” 最前面就是晋南有名的生烟商赵耀祖,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都是晋南大商富贾,足足有四五十号人,再往后则是上不了台面的活计长随,竟将码头前面都挤满了。 赵耀祖三两步就走到跟前,双手抱拳就是深深一揖,而身后的众商贾也是一路小跑,上来就乱七八糟的作揖,由于人多,衣衫窸窣声嗡成一片。 常达山显然和这个曹老板很熟,先还一礼说道:“老曹,咋跟我这么见外呢!”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耀祖这才收礼,也笑道:“三爷,您们为我山西商贾立下大功了,几日前咱们就得知武昌府发生的盘口之战了,咱们晋商团结一致,屡出奇谋,将那帮徽商杀了个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哈哈,痛快!痛快啊!” 赵耀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瞧他那架势,好像戏台上的花脸一般,一手虚托长须,一手虚握兵刃,真彷佛驰骋沙场一样,还扯开嗓子“哇呀呀”一声长啸,引得周围众人一片轰然叫好。 看来武昌府各个商号的掌柜都写信快马送回山西总柜了,现在大江南北的晋商恐怕都已知道武昌盘口之战了。 常达山虽然脸上有光,可也不得不谦虚一下,将手连摆道:“没什么,都是山西相与,这是咱们应该做的!”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人高声叫道:“李悔李掌柜在哪?咱们要拜见他!” “是啊!李掌柜人呢!听说这次全靠李掌柜神机妙算,否则咱们晋商就要被赶出湖北啦!” “李掌柜可是咱们晋商的大恩人啊!咱们准备好了薄礼送他呢!” 常达山望了望身后,只见李元宏正吃力的搬运货物呢,还将刻意将斗笠压的很低,想起他说过不让别人知道他回来,只得扭头说道:“李掌柜途中有急事要办,已在河南与常某分开了,恐怕大伙暂时见不到他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显然是失望之极。 赵耀祖回身将手压了压,大声喊道:“没事没事,这次见不到,以后总能见到,常三爷也是五口之战的大功臣,咱们没白等,没白等啊!”说着话回身一把拉着常达山的手道:“走走走,今日就在我的宅中为你洗尘,住得几日再放你走!” 常达山赶紧推辞道:“我这次回来也是有急事,哪能耽搁,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来贵府叨扰!” 赵耀祖是生意场上的老人,想推辞他可不容易,一板脸道:“三爷,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再说了,你今晚能赶路吗?与其住车马店,不如到我宅中住一晚,这样你再推辞可就不把赵某当相与了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还能推辞,常达山只好回首招呼一声,众人一起向镇内走去。 赵家老宅就座落在镇东头,一座背北朝南的大宅子,三进砖瓦院子共有六座,呈形成“喜”字形,此时院子正中的空地上放着十几张大圆木桌,摆满的菜肴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前方还搭建着一架戏台,看来晋南商贾们还真为迎接这群大功臣花了番心思。 主桌上坐着常达山和赵耀祖等人,因为常家的活计和长随也算是有功之人,都被安排在主桌一侧,有资格和掌柜东家们共用一样的酒菜了,而李元宏就坐在距离主桌最近的地方,只是还戴着斗笠,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好在天色已晚,别人也不注意。 赵耀祖先是端起酒杯代表晋南商贾致词,无非是感谢之类的话语,然后就宣布开宴,与此同时,戏台上也开始上演山西梆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会划拳的就在那里吆五喝六,不会划拳就看戏哼曲,常家商帮众人也是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一个个乐得眉开眼笑,惬意的胡说八道。 常运达这次去湖北,也算为常家立下几功,回去祖母还不定怎么夸自己呢,所以心情极好,一边喝酒,一边哼这戏曲,而方采茵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兴奋起来,破例抿了两口小酒,当她望向李元宏时,却见他还是一身不吭的闷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口一口的拔拉菜,脑袋上居然还戴着斗笠。 这时,戏台上的一出《打金枝》唱毕,一个戏班老板走到台前,大声说道:“诸位掌柜东家,下面上演的是一出新戏,曲名叫《大金堤》,要说咱们山西梆子,已有好些年没新剧目了,这次,咱们中路、北路、蒲州、上党四大戏班合着捣鼓了一个月,终于把这。。。。。。” 戏班老板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戏台下面的人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纷纷大声鼓噪“别废话,快唱啊!” 戏班老板连忙止了口,呵呵笑着躬了躬身,退回台后了。 一个过云板,戏台一边的九手面就开始忙活起来,鼓板、铙钹、小锣、梆子,呼胡、二弦、三弦敲的敲,拉的拉,比起之前的《打金枝》热闹了许多。 下面都是些老戏迷了,一听这动静,又叫唤起来:“这到底是文戏还是武戏啊?怎么梆子胡弦一起上来啦!”不过叫喊声很快便被戏曲声淹没了。 先是一个丑角在台上转了一圈,一边满场子扭的一边唱道: 一伏、二伏、和三伏, 平阳府来了包龙图, 不断案来不判徒, 汾河五县把堤筑, 何曾见过官打夯, 何时见过府卖衙, 。。。。。。 李元宏正吃的起劲,听见戏台上的唱音,不由一愣,心中纳闷道:这唱的怎么和我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呢?赶紧抬头望去。 只见丑角已经下台,上来几个人,一个穿着蓝色明朝的七品官服,另外十几个有师爷模样的。有河兵模样的,还有农户模样的人,一场大剧开幕了。 因为这时候的戏剧避讳涉及当朝时政,所以都是假托明朝的故事,服饰也都是明朝的,不过唱的内容却是现在的故事,这一点台下坐的众人都听出来,因为里面出现了几个人名和地名,都是平阳府的,更离谱的是——那个七品芝麻官竟然叫李宏元,与那个死了的曲沃知县李元宏的名正好相反。 戏的前半部分,李元宏太熟悉了,就是讲一个七品芝麻官为了修筑大地,四方借银,最后竟把自己县衙都卖了,为了节省用料银,竟然亲自上堤打夯。 不过戏的后半部分就不对劲了,讲的是平阳府知府故意亵渎神灵,惹怒了汾河河伯,河伯一怒之下搅起滔天大水,要扫平平阳府,而那个七品芝麻官为了让河伯息怒,自己纵身跳入了滔滔洪水之中,保住了平阳府数十万百姓。 但是故事的结局却是喜剧,七品县令的作为感动了玉皇大帝,一高兴就将自己的七公主嫁给了李宏元,从此以后,他就在天堂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只是那个董永的绿帽子算是戴上了)。 一场戏唱的甚是精彩,本来山西梆子的曲调就高亢犷野,加上演员唱得激情澎湃,更是显得气势极为磅礴,尤其是七品县令纵身跳入大河的那一幕,演员从几丈的木架子上一翻而下,更是赢了一个满堂彩,酒宴的气氛一下就被推到了高潮。 主桌上的赵耀祖笑呵呵的对常达山说道:“三爷,你知道这出戏唱得是谁?” 常达山纳闷道:“看样子是咱们山西的事儿,那个七品县令的名字,怎么跟上次一日三圣旨的李元宏李知县差不多呢?莫非唱得就是他!” 旁边一个商贾一顿酒杯,大声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曲沃知县,三爷离开山西也不过一个半月,可不知道咱们山西发生了一件大事了,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大打官司,最后朝廷来了个全套大换班,哈哈,这可比唱戏还有意思啊!” “什么?三大宪一起调职?咱大清两百年还没有过这种事啊!”常达山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常家和现任的布政使潘铎可是关系紧密,一旦潘铎被调任,他们常家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了。 赵耀武看着常达山吃惊的模样,呵呵笑道:“这还得从汾河大堤说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祭庙开祭 赵耀祖放下酒杯,表情忽然变得肃穆起来,缓缓说道:“常三爷,你还记得一个半月前的那场大洪水吗?” “当然记得,我因为急于赶路,商队差点被洪水卷了,最后在襄汾码头才躲过一劫,那场大水,怕是十年一遇吧!”常达山回想起那场滔天洪水,还是心有余悸。 赵耀祖摆手道:“何止是十年一遇,根本就是五十年一遇,中游的七八个州府都被了水,死了不少人啊,以前只要是发水,下游最倒霉,可这次,呵呵,独独只有最下游的平阳府没事!” 常达山又吃了一惊,纳闷道:“平阳府没事?不对吧,我记得临出山西的时候,看到过衙门的滚单,说的就是临汾大堤已经溃堤了啊!” 赵耀祖点头道:“是的,沿河衙门都收到滚单,临汾大堤也确实溃堤了,但所谓的溃堤是出现了管涌,按理是肯定会溃堤的,但李知县自己跳下去堵了管涌,大堤保住了,李知县却再也没有上来。。。。。。” 一个商贾插话道:“现在咱们晋南各州府,尤其是平阳府,几乎挨家挨户都供奉着李知县的牌位,三晋南北的四大戏班合拍了这出《大金堤》,无论是喜宴,丧宴,还是寿宴和庙会,到处唱得都是这《大金堤》,曲沃、太平、洪桐、临汾、汾西五县的商贾还集银子,要在太原府修建一座李知县的祭庙,常三爷,您回去恐怕也要出点血了。” 常达山听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可叹我还以为这个李元宏贪墨河工银导致大堤溃堤,真是糊涂。。。。。。唉!这样一个好官,就这样死了,可惜我多次路过曲沃,竟没去拜望过他老人家,到现在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罢,这修建祭庙的银子,我常家全包了!” “好,还是常三爷爽达!”主桌上的众商贾一起拍案叫好。 常达山谦虚的摆了摆手,继续道:“只是我还不明白,这跟三大宪调任有什么关系?” 赵耀祖放下酒杯,低声说道:“那个临汾知县不是个玩意,一听说发大水了,吓得躲在衙门里不敢出去,还是李知县自己调集全县农户护堤,你说好笑不好笑,临汾的知县不敢出来,倒让曲沃的知县冒险护堤,咱大清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了” “可大堤一出现险情,管涌一进来,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进了县衙,这一下,那个夏知秋跑得比兔子还快,骑了头骡子就去了临汾城,平阳知府陈丹铭一听溃堤了,也慌了手脚,连忙就向太原报了上去。” “可这个时候,巡抚衙门早就乱作一团了,洪峰一来,中游很多地势低的州县都被了水,淹了不少田地,死了很多人,正愁没人垫背呢,刚巧就来了这么一个背黑锅的,加上李知县上次三道圣旨的事情,得罪了巡抚大人,王巡抚正好借此报仇,于是就下了滚单缉捕李知县。当巡抚大人知道临汾没有溃堤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布政使潘大人和按察使刘大人一直与巡抚大人不对付,正好逮着这个由头,联名写了一道折子奏了上去,弹劾巡抚王兆琛,将李知县的惊人功绩详细上书,结果前几日一道圣旨到了太原,三大宪全部调任。” 赵耀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显然很是激动。 常达山奇怪道:“既然两司站在理上,为何三宪一起调任呢?” 赵耀祖呵呵笑道:“这就是朝堂上的事情了,咱们商贾哪里会知道啊!不过嘛,这次明显是两司占了上风,因为王兆琛调任的地方是贵州,那可是穷山僻壤、鸟不生蛋的地方,而潘大人调任的是山东布政使,刘大人调任的是广东按察使,你说说,这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 最后一句话说的众人都觉得痛快,像是出了一口闷气似的,常达山忽然站起身来,将酒杯高高端起,颤声说道:“便以此杯,敬李知县的在天之灵!”说完,面向汾河方向深深一躬,将酒轻轻洒在地上。 看到常达山的举动,商贾们面色也是齐齐一肃,纷纷站起身来,也将杯中之酒洒在地上。 此时的李元宏,正瞅着戏台发呆,浑然没听见主桌这边的话语,更没想到背后的十几个人正给他上祭酒呢! ~~~ 第二日清早,李元宏就和长随们一起去查验货物,雇佣船只,忙的一塌糊涂。一共雇了七条大船,一起赶往太原。 常家老宅的所在地就是太原府的榆次县,船队逆流而上,不出三日就到了太原,本来船队可以穿过太原城直接到达榆次码头,可常达山知道布政使潘铎即将离任了,这个潘大人曾经多次帮过常家大忙,他离任之前,自己是必须要去看看他的,于是命令船只在太原埠口临时靠岸,自己带着十几个人直奔布政使衙门。 今日的正好是八月十五,也是太原城的大庙会,周边州府的百姓,都趁今日来太原城凑热闹了,街面上人山人海,道旁街角到处都是小摊小贩大声吆喝着兜售商货,大到木质家具,小到针头线脑,那是应有尽有。不过更多的是喷香四溢小吃,白花花的豆花脑,黄澄澄的油炸糕,红彤彤的凉皮子,馋的路人直流口水。 李元宏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搞得兴奋起来,跟在常达山身后东瞅西看,而方采茵更是被街面上的胭脂水粉吸引的迈不动步子。 眼看就要到藩司衙门了,后面常运达忽然叫道:“看,那个打把式的好功夫啊,三叔,咱们看看再走吧!” 常三爷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将一枝红缨穗花枪舞的密不透风,引得周围人一阵阵叫好声,常三爷冲常运达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停下来看看,自己这个侄子虽然玩劣,可这次去湖北却没给自己丢脸,没少帮李悔和自己的忙,假以时日也能成为常家独当一面的将才了。 几个人看了半响,已近正午了,正当常三爷招呼众人准备赶往藩司衙门的时候,忽然看见街面上呼呼啦啦的人群开始向东面涌去,常三爷被一人撞的一个踉跄,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问道:“出了啥事了?为何都往东面跑?” 那人忙不迭的回头说道:“快去,李青天的祭庙落成啦,商贾大户们要开祭啦!” “是曲沃知县李元宏的祭庙?” “还能有哪个李青天!”那人急急乎乎的说着话,已经涌入了人流之中。 常达山二话不说,回头道:“咱们也拜拜去!” 众人当然同意了,只不过方采茵是确实想向那个李青天磕一个头,常运达是想去看热闹,只有李元宏使劲揉了揉耳朵,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随着人群,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迎泽山,说它是山,也不过是座小丘陵而已,因为丘陵四周有一大片低洼的开阔地,所以将那座不高的山丘衬托的高大了一些。 此时开阔地上早已站满了百姓,就连山丘下明镜般的迎泽湖中也泊着二十几条画舫,船上的人都涌在船头,翘首仰望着丘陵之上。 常达山等人朝迎泽山望去,只见一座朱黄色的明崭崭的祭庙,端端正正的座落在山尖之上,衬着满山的苍绿,映着碧水的微澜,在强烈的日光下显得分外刺眼,真好像蓬莱仙观一般肃穆飘渺,本来湖边山脚也有一些凉亭雨榭,但与这座鲜亮的祭庙一比,顿显失色了许多。 常达山知道这就是商家大户们集银修建的祭庙了,自己说过要出资修建祭庙,现在庙已经修好了,看来只能出银子替庙里塑座金身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拨开人群向前面挤去,方采茵和常运达等人也只好跟了上去,而李元宏挤的斗笠差点掉落,只好狼狈的扶着笠沿跟着向前跑。 没有一刻钟,终于挤到山下,到了这里,人倒是变少了,因为前面山坡低下有几十个家仆庄丁打扮的汉子排成一道人墙,吆喝着维持秩序,不许百姓上山,说是必须祭祀结束才能对百姓开放,而那些百姓也比较自觉,都在坡下止住了脚步。 常达山正要说话,前面一个庄丁显然认出来人是常家三爷,连忙行礼道:“三爷也来啦,太好了,我家老爷一直盼着您呢,走,我给您带路。”说着一转身就向上跑去,其他庄丁也让开一条路让常达山等人过去。 此时忽然听见山顶乐曲声大作,显然祭祀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是熟人 常达山一手提起袍摆,沿着青石台阶,快步跟着那名庄丁跑了上去,身后众人也紧紧跟着,迎泽山本来就不高,片刻便登上了丘顶,一看之下,这上面又是另外一番热闹景象。 山丘顶部并不狭窄,至少也有四五十亩大小,空地中央座落着那座新建成的祭庙,庙身虽然不大,庙墙却也是黄漆包的灰砖,怪不得在日头下面闪闪发亮呢,而墙头也是新崭崭的一道落青瓦,亮荧荧的煞是好看。 再看祭庙前面,齐齐整整的摆着四十九个黄布绒蒲团,上面端端正正坐着四十九个光头大和尚,正好呈七七见方的一个大方阵,一个个身披红黄袈裟,表情肃穆的唱着金刚经,弥弥嘛嘛颂经声衬着这景象,显得的甚是壮观。而祭庙门口墩放着十几口装满清油的大缸,中间端放着一口一人高的铜鼎炉,燃起的青紫色香烟向空中袅袅散去,香气将整个祭庙包裹其中。 常达山微微一惊,没想到商家大户们搞了这么大的阵势,这庙,这排场,没有几千两银子也办不下来啊。 祭庙两侧的空地上也站满了人,都是晋中晋南的各大掌柜东家,一个个腰挎香袋,微闭双眼,双手合十,似诵似吟,都是一脸虔敬崇敬的模样。 常达山一看这景象,心里也是一片肃穆,对身后的诸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大声喧哗,自己也双手合十,走上前去默默的站在空地之上。 李元宏还是压着斗笠低着头,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气派的道场,不由好奇的透过斗笠缝隙四处望着,这一看不要紧,直吓了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左前方二十几米处站着日昇昌的分号掌柜——顾三和傅大全,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都是曲沃县的商贾大户,左前方十几米的空地上站着范石骅和苗家二爷,其他地方还站着一些平阳府其它县的商人,虽然不熟,但肯定能认出自己。 见此情形,李元宏赶紧向后退了退,闪在常运达身后,又将斗笠使劲压了压。心中暗道: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在船上呆着了,都怪自己想在离开中原前,最后一次看看,怕以后再没机会了,现在好了,碰见这么多熟人,真是倒霉催的! 两柱香的时辰过去了,金刚经被全套颂了一遍,四十九个大和尚齐齐站起,排成一溜长队绕着鼎炉转起圈来,一边转着一边念叨超度经文,一个个还在怀里打着手印,那阵势真比马戏团表演还花哨好看。 其他商贾们也纷纷站直了身子,互相之间窃窃私语起来,只是怕打破了这庄严的气氛,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时,一个身着黑紫色绸袍、头戴瓜皮细呢瓜皮帽的精瘦男子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在空地中央面向人群端端一站,团手抱拳大声喊道:“各位相与,今日乃是李青天的七七大祭,李青天是谁,恐怕不用我多说了,就是曲沃县尊李元宏,他替咱们山西百姓做了什么,也不用我多说了,今日,在这青天庙前,咱们就是要告慰李青天的在天之灵,让他知道,咱们三晋百姓没有忘了他的大恩大德,永远让他享受我三晋千万百姓的香火。。。。。。” 那人剩下还讲的什么,李元宏已经听不清了,只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使劲掐了掐大腿才知道这不是做梦,敢情这么大的阵势,居然是。。。。。。祭祀自己?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害死那么多人,自己配吗? 那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四周的商贾们齐齐一声哀叹,李元宏看见顾三和范石骅在那里直抹眼泪,而身边的方采茵也发出一声抽泣,就连前面站着的大少爷常运达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话的这个人,在场没有不认识的,他就是晋中八大富户,祁县长裕川三大当家之一——渠源浈,年纪三十多岁,常达山与他是老相与了,知道此人一向精明谨慎,不喜抛头露面,此次居然出面组织这次大祭,倒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常达山二话不说,忽然拨开众人走了出去,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渠源浈手里:“渠东家,你们连日操劳,只用了一个月就修了这座青天庙,而常某却什么都没做,这是一千两银票,就为李青天塑座金身吧!” 渠东家先是一愣,待看清是常家三爷,顿时大喜过望,不过他知道这种场合不宜寒暄,只将银票攥在手里道:“金身咱们已经塑好了,李青天在咱们山西受了那么多委屈,哪能让再让他的法相寒酸了,不过这是常三爷的一片心意,却之不恭,这样吧,这一千两就算青天庙的第一笔香火!”说着话向常达山深深一躬,常达山也赶紧回礼。 这下可好了,其他商贾学着常达山的样儿,也纷纷上前,一张张数目不一的银票纷纷汇集到渠东家手里,多得他双手都拿不下了,手忙脚乱之下,只好将袍摆撑起来,索性将银票全部兜在里面,活像卖完艺后收捧场钱的老江湖打把式。 山西商人富归富,可大多比较节俭,除了生意场上必须的应酬和修建自家宅院以外,很少奢侈一把,可这次居然一个个都像转了性似的,三百五百银子可着劲的往外掏,看的李元宏感动之余,心中暗道:早知道这银子这么好赚,当初还费那老鼻子劲到处搞银子,直接开个募捐大会不就得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山下一声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按察使刘大人到!” 李元宏心说坏了,熟人越来越多,今日想囫囵着回去,怕是难了,可是,当他向坡下望去的时候,直吓得脑袋后面的辫子差点竖了起来。 只见坡下浩浩荡荡开来足有一百多号人,光轿子就有三十几乘,最前面三乘大轿走下三人,其中是两个身着官服的一老一中,年纪大的那个正是山西布政使潘铎,中年的那个正是山西按察使刘源灝,跟他并肩而行的是前任协办大学士汤金钊,这三个人都对李元宏有救命之恩,上次若不是他们,李元宏早蹲在刑部大牢里数虱子了。 后面跟着的一群身穿蟒袍补服的官员,有候补同知汪百正,洪桐知县陈惠括,太平知县戴起元,还有四五个李元宏见过的平阳府其他县的知县,此外还有十几个不曾蒙面的大小官员,胸前的补服从七品到四品不等,想来也是山西各个州府司道的官员了。 紧跟着轿子而来的是一辆插着一柄大麾的装饰肃穆的三驾马车,马车两边簇拥着几十个人。。。。。。李元宏彻底无语了,因为这群人里,想找出一个不认识的都难。 一群人里有庄师爷,王雁归,林刚,汪同生,高孟局,陈恭,陈敬等人,有大嗓门等曲沃县衙的十几个衙役,还有候单,冯匡和叶雷等几十个河兵。 河兵们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抬下一口宽大的黑漆厚木巨棺,套绳串杠,由十六个体格高大的河兵抬着向山上走来,庄师爷,王雁归,林刚,高孟局四人分别走在棺材两旁,单手扶着棺壁,神态凝重的挪着步子,隔着这么远,李元宏就能看到他们的眼中亮晶晶的,显然一个个都含着泪。 前面的官员闪开两边,让巨棺先行,当棺材经过潘铎和刘源灝身旁的时候,他二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搭在棺盖之上,随着河兵一同前行。 李元宏透过斗笠望见了汪同生,一看见他,李元宏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只要汪同生还活着,那些大堤上的河兵、衙役,农户们就应该还活着,至少死伤不会太严重。 不过此时的李元宏,却越来越糊涂了,既然临汾大堤崩了,那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个罪人,致使那么多百姓死难,这个滔天大罪绝不会因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就可以免去的,如果说庄师爷他们为自己祭祀的话还说的过去,那这么多商贾官员公开祭祀自己就不对劲了,他们不怕朝廷怪罪吗?不怕被株连吗? 李元宏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而这会儿功夫,棺材已经抬到山顶了,潘铎和刘源灝两位司台大员也在棺木旁站定,这时,庙门前的四十九个大和尚一起高声唱道:“入衣冠冢,开祭。。。。。。” 随着这一声唱,庙内响起一撞洪亮的钟声,恰在此时,从太原城的四面八方,齐齐传来一阵阵悠长雄壮的钟声,看来不光是迎泽山,双塔寺,永坐寺,崇善寺,白云寺等太原名寺都在同时开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玩笑开大了 棺材抬入祭庙的时刻,四十九个大和尚同时高声颂唱,祭庙内的大钟也在此刻敲响,随着迎泽山的正式开祭,太原城内的各大名刹也响起了钟声。 与此同时,双塔寺,永坐寺,崇善寺,白云寺的和尚沙弥们此时也都端坐在各自的庙殿之中,齐齐嗡声颂经,满城的钟声在这一刻响起,很多在家居士也在各自的小佛堂内敲着木鱼念起了《金刚经》。 此外,城内做生意的商贩停止了吆喝,赶大车的把式勒停了马车,钉驼掌的匠人放下了铁锤,街边的卖艺人收起了铜锣,就连孩童也不大声喧闹了,街面上所有百姓统统放下手中的活计,面朝汾河方向开始默默祷告,偌大的一个太原城,此时竟被祈祷颂诵之声所淹没了。 巨棺从庙门抬了进去,法师们夹在棺材两侧,一边诵经一边护法,而前任协办大学士汤金钊,此时也缓步走到空地中央,从怀里一把抖出一卷长达一米的白绸,双手托在半空,任凭大风将绸摆吹上下扬舞,颤着白须高声颂道:“ 悲兮吾心,壮兮汝行。。。。。。 初为经承,悲天悯心, 百丐盈门,待若至宾, 硕雪寒枝,解衣衣民, 斛无斗粟,推食不亲, 悲兮吾心,壮兮汝行。。。。。。 继任曲沃,开陈布新, 铲除罂毒,如履薄冰, 富贵蒙难,汾隰受刑, 开所励农,举县清明, 悲兮吾心,壮兮汝行。。。。。。 协理河工,四方筹银, 。。。。。。 汤金钊长须飘飘,面容肃穆,手中的一卷长绸好似招魂幡似的飘飘荡荡,配着他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嗓音,更是将全场的气氛烘托的凄凉苍莽,山顶的上千人众,在这感彻心扉的祭文中,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在隆隆的钟声中,而山下的数万百姓,也如浩瀚的波涛一般,从近到远,一片一片跪倒,整个迎泽山周围数里方圆内,竟无一人站立,从山顶俯视下去,真好像一片黑色的海洋。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李青天祭祀哀悼的时刻,只有李元宏还站在当场,一个劲的冒冷汗,口中嘟囔道:这玩笑开大了! 旁边方采茵早已跪倒在地,见到李元宏还傻站在那里,眉头一皱,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小声道:“你还不跪下!” 我给自己下跪?李元宏差点没喷出来,不过当他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整个山顶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人还直愣愣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一般刺眼,心里一紧连忙也跪了下去。 汤金钊一通祭文。洋洋洒洒念了足有一刻钟,最后以一句“鼓瑟鼓琴,呦呦鹿鸣”结了尾,他本是经学大家,曾经入值上书房,一生著作有《寸心至室存稿》、《儒门法经辑要》,所以这篇祭文作的是悲极壮极,一句句平实而无华,却将李元宏“一生”的功绩烘托惊天地、泣鬼神,就连跪在地上的李元宏也暗自纳闷:“我有这么好吗?” 宣读祭文完毕,众人这才站起身来,由汤金钊领头,进入祭庙之内。 这祭庙虽然也不小,可也容不下将近一千人哪,所以人流混杂在一起,从右门进去,逆时针在里面转个圈再从左门出来,遵照的是佛家“万”字的方向。 李元宏混在人流里向前挪步,斗笠是越压越低,因为他绝望的发现,四周全是熟人,前面隔着几个人是王雁归,右面不远处是庄师爷。 而左面,妈呀!林刚就紧靠自己的肩膀,不过好在他个子高,看不见斗笠下面,加上他只顾着抹眼泪了,更是不曾发现哀悼的对象竟站在他身旁。 祭庙里面装饰也颇为考究,正面是一尊李青天的丈六法相,五色漆成的胎身,脚下的祥云台涂抹着一层金灿灿的金粉,法相端端坐在祭台上,左手拿着一本书卷,书名竟是《水经注》,象征着他治河的功绩,右手拿着一把麦穗,象征着他励农劝耕的功绩,右脚下踩着一朵罂粟花,象征他铲除罂粟的功绩。 祭台下方是那只巨棺,只是棺材板上面铺上了一块深紫色的绸布,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件七品官服,正是李元宏跳入汾河前脱下的那件,此时还能看见上面斑斑点点的泥污,看来这祭庙以后就供奉着这件遗物了。 祭庙两侧的壁画上绘着天女散花背景的五百阿罗汉,一个个神态各异,有哈哈敞笑的,有慈眉善目的,有的沉思冥想,有的面目狞恶的,脑袋背后都有一个硕大的光晕,整个壁画的工笔彩绘极为精巧,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而李元宏越看越是心惊:这么大的气派,得花多少银子哪,若是那帮商贾知道自己还活着,花的都是冤枉钱,恐怕——真得把自己丢进河里淹死算了。 一圈转完,出庙的每人领到一把焚香,庙门左侧有一排烛架,上面插着几十根胳膊粗的大蜡烛,根根都在熊熊燃烧着,人们将手里的香在蜡烛上慢慢点燃了,然后插在巨大的鼎炉里面。 李元宏当然也不能例外,只是他一边躬着身点香,一边用眼睛四下乱瞄着,看看有没有熟人过来,万一有的话赶紧避开。 李元宏在这心不在焉的点香,越是心虚,那香越是点不着,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巨烛的火焰随着风势忽然向后一扬,李元宏只觉的头顶一热,心中暗叫一声:完蛋啦! 这么多人,就他一个脑袋上戴着斗笠,为了遮住脸,笠沿还选的特别长,这火苗一燎,好嘛。直接烧了起来,这一下,周围立即传来一片惊呼之声,李元宏自然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了。 李元宏心中暗骂:“香没烧起来,斗笠倒先烧起来,真他妈的邪门!”缓缓放下手中的香,转过身来,慢条斯理的向山坡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默默念道着:“镇静,一定要镇静!” 李元宏深深懂得,这时候绝不能摘下斗笠,就是烧死也不能摘,更不能拔腿就跑,至少到了山下再跑,于是一个诡异的场面出现了——一个脑袋上顶着熊熊大火的倒霉蛋,迈着方步四平八稳的向前踱着,那悠闲的模样,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周围几百号人齐齐都是惊呼,吓得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通路,有的人高声叫道:“快把斗笠扔了啊!” “这人是个疯子啊?” “有水没有,快浇他头上,不然会死人的!” 正当人群乱作一团的时候,只见一道寒光一闪,李元宏的斗笠被一枚飞镖直直的打飞了出去,远远落在山坡中间,发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雁归。 山上没有水源,王雁归见那火势变大,情急之下一镖就丢了出去,好在她的飞镖绝技那是百发百中,擦着李元宏的头皮,不偏不倚的钉在斗笠尖上,斗笠被飞镖的余势带着飞了出去。 李元宏头上一空,灼热立即没有了,当他看清斗笠是被一枚飞镖打落的时候,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肯定是王雁归干的,别人没这能耐啊,他哪里还敢犹豫,直接撒开两腿就向山下跑去。 李元宏吓得七魂去了五魄,玩命的向前跑,可还没跑出两步,第二枚飞镖就到了,不过这次不是打脑袋,也不是刀刃冲他,而是飞镖的刀柄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膝盖后面。 只见李元宏一个踉跄,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操你奶奶的王雁归,老子和你拼啦!”李元宏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回身指着王雁归就破口大骂,他能不气嘛,门牙都被磕掉了半个,基本上算毁容了。 而这时,整个山顶忽然静了下来,不认识李元宏的人,都被他这一脑袋的狼狈样震撼了,头上的发辫还冒着烟,满嘴满脸的泥巴和血迹,而认识李元宏的人。。。。。。也惊呆了。 王雁归刚打掉那人的斗笠,就觉得不对劲,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好像是李知县的背影嘛,当见他狂奔着想开溜的时刻,二话不说,照他腿上就是一镖,而那人爬起身来,回头叫骂的时候,王雁归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差点跌倒在地。 不过身边的汪百正倒是比他干净利落,“欧”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重身份 李元宏也是被摔糊涂了,一抹满脸的鼻血,张发怒目的站在那里,指着王雁归就是一通大骂,可是刚骂两句就硬生生的止了口,因为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他一下明白了,这次算是真的玩完了。 涌出庙门的数百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李元宏的熟人。 左边庙门口是正在跟庙祝说话的潘铎、刘源灝两位大人,他二人此时也不理庙祝了,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李元宏,刘源灝手里的拐杖早已倒在地上,他却还是保持着拄枴的姿势。 庙前的汤金钊本来正伏在一条长案前奋笔疾书,估计是要给庙里留下一些墨宝,可此时却定定站在那里,手中毛笔滴落的墨汁将衣角都沾污了。 洪桐知县陈惠括和太平知县戴起元更是悲惨,二人携着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尤其是鸦片鬼陈惠括,本来身子就弱,受了这么一个惊吓,眼看着脸色开始发白,还大口大口的喘气。 再看烛架旁边的众人,那表情就更丰富了。 王雁归满脸涨的通红,跟鸭蛋黄类似,庄师爷一脸的老褶子聚在一起,跟榆树皮也差不了多少,林刚腮帮子鼓鼓,像只愤怒的青蛙,候单那撇小胡子不住的抖动,像极了一只碰见猫的大老鼠,高孟局虽说一向大大咧咧的模样,此时却是眼中含泪,浑身不住的颤抖。。。。。。 李元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坡边崖,呼呼而过的山风将他的发辫吹得左右摇晃,衣摆也随之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夏日的阳光下,迎泽湖反射的强光从李元宏背后穿射而来,晕出一环七彩的光圈,将他整个身形包裹在其中,彷佛一尊即将飞升的仙人一般。 林刚傻愣愣张大了嘴巴道:“显灵了?” 庄师爷颤颤微微道:“又诈尸了?” 只有王雁归二话不说,快步走上前去,照着李元宏脸上就是一个耳光,打的那叫一个响,响的——众人齐齐一个撇嘴,彷佛那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李元宏腮帮子顿时肿起了一块,不过他倒没有惊讶,因为上次他从汾西回来,王雁归也是这么一巴掌嘛,只不过没有这次这么用力而已。 王雁归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抬起头道:“不是梦,我的手挺疼!大人,您真的活着啊!”就连台词都跟上次一样。 李元宏正要答话,只见王雁归回头高声喊道:“给我将他拿下!别让他再跑了!” 那群曲沃的衙役,听见王雁归这么一声喊,先是一愣,随后齐齐傻呵呵的就跑了过来。 而在这时,另外一群人却提前冲到了李元宏身边,不是别人,正是常家众人,只见方采茵一把将王雁归推到一边,一挺身子挡在李元宏前面,厉声对王雁归喝道:“你凭什么打人!” 大少爷常运达在一边扯着嗓子叫道:“你敢随便拿人!咱们常家也不是好惹的,你不就是个小捕头嘛,我给我爹一说,抹了你的捕快之职!” 常达山到底老于世故,他知道这个李悔肯定不是常人,也不是什么逃难的,他故意隐瞒晋商总号掌柜的身份,每日戴个斗笠不欲见人,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今天这这一幕,更让常达山肯定了,这个李悔必是个官府的通缉犯,要么这一干捕头捕快为何二话不说就要拿他呢! 不过李悔的命运早与常家连在了一起,与常达山也是过命之交,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见李悔被捉拿下狱,既然李悔的行踪已经暴露,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的命,那就是联合三晋所有商贾大户,一起死保李悔,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要将李悔救下。 想到这里,常达山快步挡在衙役身前,一伸手臂,大声说道:“你们不能拿他!” 见衙役们一愣止步的机会,常达山环顾一圈众掌柜和东家,朗声喝道:“我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湖北武昌府联合所有晋商,大败徽商,夺得盘口大捷的晋商总号掌柜——李悔。” 好嘛,这一嗓子一喊出来,所有在场的商贾都蒙了。 这一阵子,所有山西商人嘴里提到的两个传奇人物,除了曲沃知县李元宏以外,就是晋商总号大掌柜李悔了,他就是晋商眼中的大将军,率领着武昌所有晋商屡战屡捷,最后大败占有财力、地利优势的徽商总会,可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居然是这副模样,年纪只有十八九岁不说,那副狼狈样。。。。。。比扛麻包的也强不了多少。 不过嘛,说这话的是常家三爷,当然不会是骗人的了,看来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就是晋商总号第一任大掌柜了,这群捕快捕头又是打又是拿的,看来是犯了什么官司了。 这次开祭筹办者之一是晋商八大户之一的渠源浈,他与常达山是老相与了,一见常三爷这架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快步走到跟前,对王雁归说道:“这位差爷,今日是李青天的大祭,这迎泽山就是清静肃穆之地,在这里兴师拿人恐怕不合适吧!不如这样,此人先由我们收押起来,等大祭结束,再由差爷们提回,咱们都是山西有门有户的,不敢放脱了罪犯的,你看如何?” 说着话,渠源浈向后一招手,渠家的庄丁一拥而上,与常家的长随合在一起,将李元宏围在当中。 渠源浈心里早盘算好了,既然李悔帮了晋商大忙,那他们就不能作势不管,只要李悔不是犯了忤逆之罪,就有办法化解,无非是上下使银子而已,就算他犯了命案,也至少能保得他一条命在。 常达山感激的看了渠源浈一眼,心道还是渠当家说话不带缝,毕竟商不与官斗,既要留有余地,又要先占个理字。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常达山和渠源浈一起大跌眼镜(如果他们有眼镜的话)。 只见王雁归眼中咕噜噜滚下两行清泪,浑身颤抖着,一步步向前走来,猛地扑在了李元宏的身前,拍打着他的胸口号啕大哭起来,搞得那些庄丁和长随都傻眼了,纷纷暗道:这捕快够敬业的,拿不到罪犯,也用不着哭的这么伤心吧。 只有李元宏知道王雁归此时的心境,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王老弟,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嘛,喂,别把鼻涕淌到我衣服上啊!” 周围人一听就晕了,这都哪跟哪啊! 这时,庄师爷、林刚、高孟局等曲沃衙门的也反应过来了,一窝蜂的冲了上来,齐齐将李元宏围在当中,七手八脚、七嘴八舌、七上八下的就将李元宏抬了起来,使劲朝天上扔。 然后是候单的那群河兵,也“嗷”的一嗓子也围了上来,和衙役们一起把李元宏围在中间,高声叫喊着,至于叫的什么内容,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曲沃的商贾们也围了上来,兴高采烈的大声说着笑着,反正谁也不知道在和谁说笑。 陈惠括和戴起元颤颤微微的站起身来,慢慢向这边踱来。 汤金钊抚着胡须,转头对陈氏兄弟微笑道:“吉人自有天向,我就说他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可一回头,却发现陈氏兄弟早跑得没影了,估计也是去热闹去了。 刘源灝苦笑着对潘铎说道:“潘大人,现在怎么办,他又活过来了!”潘铎同样苦笑着道:“总不能再把他扔回水里淹死吧!” 常家众人和渠家庄丁们围成的人墙,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冲了个七零八落,常家三爷扶着帽子对渠源浈大声说道:“渠东家,这是咋回事?”没办法,太闹了,不大点声说话不行。 渠源浈鞋子都被挤掉了,揉着脚踝骨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人是你带回来的,搞得什么名堂,把李青天的大祭弄成这副模样!” 旁边被人群挤过来一人,正是荫城镇的铁坊苗家二当家苗仁耽,此时也是衣冠不整,却笑着对常达山和渠源浈大声喊道:“李元宏就是李悔,李悔就是李元宏!” 就这一句话,常渠二人也傻了,他二人都是极精明之人,可此时脑子硬是转不过来这个弯。 其他在场商家大户们也传来传去,都知道了这个黑皮少年既是那个堵管涌、修大堤的李青天,又是晋商总号的李掌柜,于是数百张嘴同时说的一句话就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现在的迎泽山顶,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反正脑子清醒的没几个,包括李元宏也被扔在半空颠的七荤八素。 正在此时,只听山下传来一声高叫:“圣旨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章 钦差肃顺 正当山丘顶上乱成一锅粥的时刻,忽然从山下远远传来一声高呼:“圣旨到!”声音虽然不高,可让山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应该是个传旨喊话的老手了。 就这一声,山上的近千人像被忽然施了定身法,齐齐怔住了,李元宏刚被扔到半空,居高临下望见山下浩浩荡荡开来一队人马,前面是十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着一群身穿黄马褂的大内带刀侍卫,为首的是一名朝廷大员,而后面则是一辆黄布包厢马车,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是赶了不少路。 李元宏还没看仔细,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四周衙役河兵们都扭头望向山下了,集体把他这茬给忘了,于是倒霉的李元宏一屁股摔在地上,一声惨叫,半天爬不起来。 山下的侍卫们倒是不急不慌,那名大员翻身下马,一声招呼,其他侍卫从马车里拖出一只包铜长方长匣和一只大黑木箱,十几个侍卫抬着两样物件向山上走来。 不一刻,那大员已经到了山顶,刚一站定就高声喝道:“钦差山西宣旨使肃顺恭宣圣谕!”众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个二品朝官,只见他身材魁梧,颧骨傲起,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上透出一股凛然的威严。 潘铎、刘源灝两位大人赶紧跑上前去,齐齐跪倒在地道:“臣潘铎(刘源灝)恭请圣安!”在场的其他官员,衙役,商贾等人也连忙跪倒在地。 “圣躬安”肃顺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绸七彩卷轴,刷的一声抖开,大声念道:“曲沃知县李元宏,勤勉卓著,多有建树,以身护堤,少年早逝,朕深为惋惜,闻太原青天庙在建,特着内务府拨银三千两,以作筑资,另恤晋李元宏三品骑都尉爵,颁功德匾一块,白绫三匹,香二十捆。” 肃顺宣旨的同时,后面的侍卫忙不迭的将白绫、香等物从大木箱里搬了出来,又将长匣打开,从中搬出一块长达五尺的裹着黄绫子的匾额,肃顺回身,一把将黄绫掀开,露出四个烫金大字:“泽被苍生” 这四个字一出来,潘铎吓了一跳,要知道“泽被苍生”这四个字哪是一般人有资格用的,除了臣子对皇上歌功颂德的时候能用以外,只有官声极好的,在任期间操劳成疾死亡的官员勉强可以用,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李元宏得了这四个字,不是死定了嘛。 肃顺合上圣旨,脸色冷傲的对潘铎、刘源灝说道:“二位大人也在啊,好的很,皇上交代过,一定要我在李知县的牌位前烧一柱香,劳烦二位大人带路!” 这话的意思就是,皇上不能来,让肃顺代皇上烧香。 “这个。。。。。。” 按理潘铎、刘源灝得赶紧带路了,可这二位朝廷大员,站起身来却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动弹的。而在场的其他官员都知道今天这事热闹了,李知县没死,皇上的大匾却来了,可不是玩的,闹不好就是一个欺君妄上,砍脑袋那叫轻的,所以一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那些个商贾、衙役、河兵等人可不知道这个厉害,有的互相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搔头傻笑。 本来宣旨的事情,应该是内侍卫的职份,像肃顺这样的从二品散秩大臣,只有重大事务才会让他出京宣旨,可这次李元宏以身护堤的事迹被道光知道后,竟然心血来潮之下,命肃顺赶来山西,临走的时候还亲自写下“泽被苍生”四个字,当时把肃顺也吓了一跳。 这次到山西是替死人颁旨,没有任何油水,况且对象又是个七品知县,还是个汉人,换作别的官员可就没什么兴致了,但肃顺本来就对满汉之分不在意,加上听说这件奇事后,也很想来瞻仰一下,于是拿到圣旨后是星夜赶路,终于在祭庙落成之日到了太原。 此时的肃顺倒是被搞糊涂了,自己是代天子上香啊,虽然没有明说,谁都能听出来啊,怎么这二位掌司跟没听见似的,心中不由一阵着恼,咳嗽一下朗声道:“劳烦二位大人带我去敬一柱香!” 一听肃顺的口气,潘铎和刘源灝心里咯噔一声,更是为难了,他二人虽然很少去京城,但在同年之间的书信往来中知道,这个散秩大臣肃顺虽然职权不大,可脾气却不小,经常把低级官吏训的无地自容,他一旦知道李元宏没有死。。。。。。今日这场面该怎么收场啊! 这时,汤金钊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捋胡子,拱手道:“肃大人别来无恙啊!” 刘源灝一看恩师出场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恩师在朝中多年,一直被皇上所倚重,肃顺即使再跋扈,也不会在他面前发脾气的。 肃顺一看,好嘛,今儿还真热闹,将袖筒一抖回礼道:“没想到汤阁老也在这里啊,您离京之后,皇上数次在我面前提及您,说各部卿之中若是多几位像您这样的能臣贤吏,皇上也不用那么操劳了,哈哈!” 肃顺这话明的是夸汤金钊,可顺便也将自己的地位显摆了一下,意思就是,我跟皇上关系多近啊,通过我的口,你才能知道皇上夸过你。 这话让汤金钊听着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他们这些散秩大臣品阶虽高,但终究没有下属,终日跟在皇上周围打转,想炫耀一下尊贵也找不着对象,一旦出了京还不好好显摆一下,人之常情嘛。 现在最关键是让李元宏免了欺君之罪,汤金钊呵呵一笑道:“惭愧,这么些年了还劳皇上挂念,实在有负圣恩啊,对了,肃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肃顺见汤金钊也是一脸怪模样,心里更是奇怪了,皱起眉头跟着汤金钊走到一棵银杏树下。 汤金钊背朝树干,一脸郑重的再次向肃顺行了一礼,缓缓说道:“肃大人,有件事须得和你讲一下,望你千万要在皇上面前解释则个。” 见汤金钊如此表情,肃顺倒有些瞧不起了,嘴角微微一撇道:“阁老请讲!” 汤金钊点了点头,盯着肃顺的眼睛道:“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李知县没死!” “啊!”肃顺的反应果然和汤金钊想象的一样,惊的下巴掉老长,不敢相信的看着汤金钊:“阁老,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汤金钊回身对衙役们喊道:“李知县在哪里?” 不远处,衙役和河兵呼呼啦啦闪开两侧,让出了中间一块空地,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头上发辫散乱,一只手捂着屁股,正呲牙咧嘴的呻吟呢! “他是?” “曲沃知县李元宏!”汤金钊摇了摇头,他都替李元宏脸红,一个被百姓奉为李青天的传奇人物,当着钦差的面,一出场竟然是这副模样,这印象分首先就没了,实在。。。。。。 哪知过了片刻,肃顺忽然脸色一肃,一改刚才傲慢的模样,三两步走上前去,双手将李元宏搀扶起来,甚至还替李元宏整了整衣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双手抱拳道:“李知县贤名如雷贯耳,所作所为感天地、泣鬼神,肃顺不才,自忖也是能作实事之人,但比起李知县,实在是汗颜,请受肃某一拜!”说着话就是深深一揖。 这一出倒是把众人搞蒙了,想不到一个从二品大员竟然如此谦恭的对待一个七品知县,虽说李知县名声鼎盛,但也不至于这样啊! 在场的只有汤金钊知道,这个肃顺,为人非常极端,他瞧不起的人,绝不给人家留一丝颜面,曾经将一个礼部主事骂得大病三月不起,但他若是欣赏某人,那恭敬的程度比对他亲爹还过分,既然他如此对待李元宏,看来有戏了。 李元宏见一个二品大员向自己如此行礼,连忙双手将他托起道:“肃大人太过了,卑职担待不起,万万担待不起啊!” 他刚才也听见这个钦差名叫肃顺,这名字听得耳熟啊,但他又死活想不起这个肃顺在历史上干过什么了,不过话说回来,连自己这个历史文盲都耳熟的人,恐怕也不是无名之辈了,所以说话多加了三分小心。 肃顺上下打量李元宏一番,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少年英雄,我大清若是多几位像李知县这样敢作敢为、济世为民的知县,定能天下大平啊!李知县不必担心,皇上若知道李知县还在人世,也必定高兴。。。。。。” 李元宏可不在乎道光是否对他关心,倒是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还是个麻烦事,不由道:“肃大人,这匾。。。。。。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巡抚之死 “实在不行,这匾您还带回去,还有这庙,换个名头吧。。。。。。”李元宏瞅着这块金匾就头晕,不过嘛,更让他头晕还是那座祭庙,摆在这里天天被百姓当死人一样拜,真他奶奶的折寿啊! 肃顺呵呵笑道:“皇上赐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虽然今日之事甚是离奇,但对于肃顺这个局外人来说,并不太震惊,反倒让他既欣慰又兴奋,估摸着自己将这个消息带回京城,即刻便成了京城第一大新鲜事了,至于如何收拾现在这局面,根本不在话下。 肃顺一把拉起李元宏的手,转身面向众人,大声道:“李知县虽然活着回来了,但他的惊天之功却不能被抹去,我肃顺既是钦差,今日便代圣上之言,这青天庙就让它立在这里,享受四方香火,让世人知道,只要是清官,只要是一心为民的好官,不要说加官进爵,就是生祠生庙也给他建,让那些个贪官污吏好好看看。。。。。。” 汤金钊听到这话,心里高兴之余,也暗自担心起来,都说这个肃顺狂妄,今日便可见一斑,要知道为生者建庙,那可不是说着玩的,纵观古今也没有几人哪,他竟敢一口应诺下来,还说是将代天子之言,实在有些过了。 本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这庙改作它用,比如土地庙啊,求子庙啊都可以,可现在却将这庙原封不动的摆着这里,祭祀的对象还是个活着的汉人,时时受百姓跪拜,刻刻被歌功颂德,皇上那边能放心?京城里的亲贵们能舒心? 汤金钊最了解那些满人了,别的本事没有,嫉妒陷害却是他们的专长,但是肃顺大庭广众之下贸贸然作了这个决定,他又是钦差,自己想阻拦也不行啊,看来只能希望此事不要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才好。 抱着与汤金钊同样想法还有潘铎、刘源灝两位,二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一起摇了摇头。 而肃顺却是越来越兴奋,拉着李元宏的手道:“李知县也要时常来青天庙看看,不要忘了你以前的作为,如此,今后便会更加勤勉,才不辜负圣上赐匾的一番心意啊!” 而在场的其他人,却没有汤金钊的见识,听见肃顺说要保留青天庙,都是一片欢呼之声,只是他们此时却想不到,数年之后,就是这座青天庙——将李元宏送上了断头台。 ~~~ 肃顺拉着李元宏,被大小官员们簇拥着从山上走了下来,山下的数万百姓早已得知李青天还活在人世的消息,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不过这也难怪,如此离奇的事,就连戏台上也演不出来啊! 这下好了,山下那热闹劲就甭提了,人群向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整个迎泽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人鞋子早被挤掉了,这算幸运的,有的人被挤的两脚悬空,倒也省劲,有的人干脆被挤到一大片脑袋上面,大声嚷嚷着放他下来,甚至不少人被挤的掉入迎泽湖中,湖中的画舫此时便成了营救落水者的救护船了,那拥挤的程度——这么说吧,想减肥的话就算来对地方了。 李元宏见到这景象,着实吓了一跳,一是怕百姓有所死伤,二也是怕自己下去就上不来了。 倒是肃顺兴奋的满脸红光,拉着李元宏的手,款款而下,还不断向人群挥手致意,好像百姓们是冲他来的似的。 从迎泽山周围仅仅数里之遥,李元宏众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这还是布政使刘源灝派人拼死挤出去,借用肃顺的钦差关防调来了绿营兵,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才掩护他们突出了重围。 不过那些绿营兵也不是什么好鸟,趁着这乱劲将李元宏的衣服,靴子,长裤剥掉就卷走了,说是留作纪念,就连身边的肃顺也被殃及池鱼了,腰上的玉佩被人顺手牵羊了,所以本来就狼狈不堪的李元宏,当他出现在太原城街头的时候,浑身上下赤裸的只剩下一条大衬裤了,不过好在夏日炎热,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傍晚时分,兵丁们护着众人在城外兜了一圈,才算把尾随的百姓甩开了,然后从东门入城开往藩司衙门。 正当众人路过巡抚衙门的时候,却见衙门口许多人跑出奔进的很是混乱,一个长随打扮的急乎乎的上台阶的时候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手里捧着的东西撒落一地,白花花的非常刺眼,仔细一看,竟是白绫孝布之类的死人玩意儿。 肃顺骑在马上,遥遥高声叫道:“衙门里出了什么事了?”因为来的匆忙,肃顺还没有拜见前任山西巡抚王兆琛呢。 那名长随回头一看,见这群人被绿营兵护卫着,当前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二品官服,身边都是黄马褂侍卫,大大吃了一惊,连滚带爬的跪倒近前,哽咽道:“启禀大人,我家。。。。。。我家王老爷已经归天了啊。。。。。。” 吓! 一句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肃顺皱起眉头,在鞍上探身道:“什么时候的事?” 长随抹着眼泪,跪在地上回话:“我家老爷这一阵身子不爽,医馆的大夫说是心郁成疾,过一阵子就能痊愈,但是最近这几日,夜夜都被恶梦惊醒,总说有鬼来索命,还请了法师前来施发,今日中午时分,全城响起钟鼓之声的时刻,我家。。。。。。老爷连连咳血,足足咳了一汤碗的血啊。。。。。。” “我问你王巡抚是什么时候薏的?最后说过什么话?”肃顺见这长随废话罗嗦,气得一声大吼,吓得长随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兆琛虽说不是山西巡抚了,可也是贵州巡抚,只是还没赴任就已去世了,这可是件大事了,什么时候死的,是病故还是其他原因,死前都说了什么,这些都是要归档上册的,既然肃顺身为山西宣旨使又在跟前,皇上肯定是要问及的,所以肃顺得问清楚了才能向皇上回话。 长随屁滚尿流的爬起,也不敢罗嗦了,说道:“我家老爷就是。。。就是午时三刻,被满城的钟声震死的,临走前,老爷连吐三大口血,指着窗棂说道:‘李元宏要来了,来向我索命了,我作孽啊!’” 长随本来就被吓得了变音,此时模仿王兆琛临死前的尖叫声,更如鬼嚎一般凄厉,现在虽说还未日落,可众人都被这一声叫的毛骨悚然,联想到王兆琛临死的恐怖景象,一个个只觉背后阴风森森的,真好像恶鬼来袭一般。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刘源灝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恻然,虽说他于王兆琛斗了不少年,但堂堂一方巡抚,居然是被吓死的,想想也让人暗自嗟叹。 肃顺心中也是骇然,他身在朝中,又是近侍大臣,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元宏与王兆琛的恩怨,但李元宏活得好好的,而王巡抚却被吓死了,这叫什么,这就叫野鬼不侵,心鬼不宁哪! 而那长随此时忽然看见了李元宏,猛地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身为宣旨使,肃顺自然不能甩手走人,也不去理那倒在地上的长随,转头对潘铎、刘源灝和李元宏说道:“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 衙门里乱作一团,一见到肃顺等朝廷大员来临,一个正指挥操办后事的管家赶紧迎了上来,哭天抹泪的一通废话,将一干人带到临时搭建的灵堂前。 供案已经摆好,黑漆棺材就在停放在供案背后,被一帘白绫当着。 肃顺、潘铎、刘源灝等大小官员挨个敬香,李元宏跟在后面正要上香,却被庄师爷拦住道:“他屡次三番想害死咱们,现在他倒死在头里了,你给他上个什么香啊!” 庄师爷一气愤,嗓门就大了一些,加上灵堂狭小,其他人都听见了,齐齐侧头看来,灵堂内顿时静了下来,大伙都想看看他如何上这柱香。 李元宏无所谓的呵呵一笑,走上前将燃起香慢慢插在香炉之上,退后两步对那牌位道:“你放心走吧!” 一句话说的屋内众人都是莫明其妙,只有旁边的汤金钊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心道:王兆琛临死前的那句话,想来也是萌生悔意了,当得元宏为他上柱香。 肃顺也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庄师爷对李元宏道:“是到回曲沃的时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到曲沃 差事办完,肃顺也该走了,他虽然桀骜,但办起差来想的倒很周到,他让李元宏将修堤的经过,各方面的阻挠,遇到的困难详细写一个折子,由他带回京城递上去,至于李元宏被洪水冲走后的经过就无关紧要,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此外,肃顺在话语之间也透露出三大宪集体调任的内情,虽然他说的模糊,但潘铎,刘源灝也能听出来,其实就是道光对穆彰阿、祁隽藻、潘世恩三位大军机之间的争斗采取的折中之法,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是祁隽藻、潘世恩两派占了上风。 紧接着,潘铎,刘源灝两位掌司也告辞赴任,潘铎是山东布政使,而刘源灝则是广东按察使,说起来都是肥差,所以二人心境奇好,与李元宏也谈了许多。 经过这一番磨难,两位掌司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有时精明过人,有时又憨傻老实的黑小子,都已把李元宏当做子侄一般看待,所以临走前分别与李元宏单独作了一次详谈,直言不讳的将山西境内的诸多情形,竭尽所知的告诉李元宏,也算存心点拨于他。 随后汤金钊和陈敬也离开太原,他们此次本来打算带陈恭一起回浙江,没想到陈恭没带回去,还遇见李元宏这个走到哪里搅到哪里的搅屎棍,竟将他二人也搅了进来,替李元宏到处奔波,在山西一待就是两个多月,现在也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 对于汤金钊,李元宏是既感激又崇敬,不过让他郁闷的是,好像人人临走都喜欢和他一次谈话,就连一向不喜言谈的汤阁老,也把他叫入房中上了一堂政治课,将朝堂上的朋党之争给他大致讲述了一番。 汤金钊的用意是让李元宏知道,千万不能卷入这肿漩涡,更不能触及各派党朋的利益,但适得其反的是——李元宏算是听明白了,若想不卷入朋党之争,若想不触犯他们的利益,自己只有什么实事都别干了,而这对于他来说是绝不可能的。 该走的都走了,商贾们千恩万谢之后也纷纷告辞,最后只剩下曲沃县衙众人和常家众人,可以说都是自己人了,于是常达山命人在太原城的翠缘楼设下十几桌酒宴,算是临别置酒之意吧。 常达山也要回榆次了,本来李元宏是要跟他一起去恰客图的,但现在常达山哪能还让一个知县跟他到处乱跑呢,最后李元宏只好向常达山推荐了一个人,那就是怪才高孟局。这个高孟局总能在危机时刻想出一些天马行空但又施之有效的好主意,只要加以磨练,日后必定是个商业奇才。 本来常家对人员的进入,把关非常严格,但常达山对于李元宏推荐的人,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当然是满口答应了,要说这常家的四大商号,那在全国商业界的地位可是泰山北斗级的,长河上下、大江南北没有人不知道,能进入常家商号,待遇非常高,那可是三晋子弟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了。 但对高孟局来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他动心的是,能够拥有一个施展自己才能的平台,而此刻,李元宏和常达山二人已经将他推到了这个平台之上了,高孟局当然是满心欢喜,愿意跟随常达山。 诸事安排完毕,大伙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大嗓门等衙役和候单为首的那些河兵们从没在这太原第一大酒楼喝过酒,那兴奋劲就别提了,一个个拉着常家众人拼酒,而大少爷常运达和活计长随们也毫不示弱,推酒行令大声吆喝,一个个喝的是面红耳赤。 而林刚、庄师爷、陈恭、汪同生等人感激常达山对李元宏的救命之恩,也轮着番的向他敬酒,就连一向不饮酒的汪同生也拿起装满白开水的酒杯频频举杯,搞得常达山真后悔搞这么个倒霉的宴会。 众人正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酒桌旁的方采茵却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一根小手指不住的在桌上画的圈圈,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旁边的王雁归知道这个方姑娘一直对李元宏照顾备至,心中感激,不住的给她夹着菜。 常达山正被林刚的一只大海碗逼得没办法,刚巧看见方采茵的模样,呵呵笑道:“茵丫头,大家伙都这么高兴,你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呢?”这一句话引得林刚扭头观望,常达山刚好趁机将杯中的酒偷偷倒掉了。 方采茵一见桌上众人都望向自己,俏脸微微一红,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我有点不舒服!” 方采茵虽说是个丫头,身份却不一般,因为她是常家老太太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常家三个当家都是大孝子,老太太指东他们不敢朝西的,有时候惹老太太不高兴了,直接就罚跪,这时候还得让方采茵替他们说好话,哄老太太开心,所以方采茵在常家的地位那就可想而知了,整个常家上下也只有大少爷常运达敢惹她生气了。 常达山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也确实苦了你了,这样吧,我这儿不用侍侯了,李知县明日回县里了,也不用侍侯,你就先回客栈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回榆次,到时候请县里的赵名医给你瞧瞧!” 方采茵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偷眼扫了李元宏一下,低声道:“我不走。。。。。。” 旁边常运达作了个鬼脸,哈哈笑道:“我说茵丫头,你还真是奇怪,在这里嘛,又不舒服,让你休息嘛,又不愿意,嘿嘿,是不是舍不得小李子啊?喜欢上人家了!”他以前不叫李元宏为李掌柜,现在也不叫李知县,而是直接叫他小李子。 好嘛,这句话一出,桌上的众人都一滞。常达山这才看出点门道,嘴角立即挂起笑意。 方采茵是又羞又恼,抬手就打在常运达脑门上,气道:“你胡说什么,再乱翻舌头花,仔细我回去告诉老太太,罚你跪断三张砧板!” 这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桌上众人都听出点意思了,常达山点点头笑道:“看来我回去要向娘请罪了,把她的茵丫头带出来跑了一圈,把心给跑丢了。不过嘛,我也要向娘请功,她老人家一直说茵丫头太厉害了,怕她嫁不出去,呵呵,现在。。。。。。”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方采茵当着这么多人,羞得的是满脸通红,轻轻一跺脚跑下楼去,引得众人轰然大笑。 就连一向情商极低的李元宏也看出意思了,老脸一红,正要说话,旁边林刚却睁大了眼睛崇拜的看着李元宏道:“大人就是大人啊,随便跑出去一趟,就能让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倾心,啥时候教俺两招。” 李元宏将手连摆道:“不不不,柳叶儿还在衙门等我回去订亲呢,那个。。。我咋能。。。” 旁边庄师爷挤眉弄眼道:“我说元宏,柳叶儿怕是没你的份儿了啊!听说你出了事后,柳叶儿她兄长也不顾他妹子哭的淅沥哗啦的,硬是将柳叶儿送回陕西了,说是幸亏没订婚,不然把他妹妹就耽误了!所以嘛。。。嘿嘿,你爹不在,我就替你作主了。。。。。。” 庄师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酱蹄塞住了嘴巴,自然是李元宏情急下干的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常达山知道婚姻大事不能在酒桌上说定,还要三媒六礼十二只鸡,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只是心中已经打算好了,回去就向娘禀告此事,能将采茵丫头嫁给这么一个少年英雄,想来母亲也不会反对。 这次,满堂之上,轮到王雁归沉默不语了。 ~~~ 第二日一早,常家众人赶回榆次,李元宏也和众人赶回曲沃,从太原坐船到曲沃,正好经过李元宏修堤的平阳五县,他也很想亲眼看看自己为之呕心沥血的汾河河工,可是当他大老远就看见岸上黑压压的前来迎接他的百姓后,立即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了,没办法,实在是被挤怕了。 顺流而下,不出三日就赶到了曲沃,提前回曲沃的商贾们早将知县老爷还活着的消息传遍的全县,所以这一回他是躲无可躲,从码头挤回县衙,简直就跟打仗似的,而县衙里面,朱有良和候胜等矿工们早就布置好迎接他的排场了,只是他们知道李知县一向抠门,所以酒席也是用自己的工钱凑起来买的。 又是一通胡吃海塞,菜虽然不咋地,酒却都是农家酿的好酒,李元宏直接被灌倒了。 哪知睡到半夜,衙门口一通急促的鼓声将他惊醒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红杏出墙案 李元宏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要知道他在曲沃当了半年知县了,还是头回半夜三更听见击鼓,连忙披起衣衫跑了出去,今晚的内宅巡值衙役是邱三宝,就是那个曾经跟李元宏去过汾西平乱的家伙,一看见知县老爷跑出来,连忙打着灯笼就迎了上去。 “外面是咋回事,叫人开门了没?”昨晚喝得有些多,李元宏脑袋还是生疼,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道。 邱三宝嘿嘿笑道:“这么晚了,大人您先回去休息吧,自古衙门半夜都不接案的,敲鼓也是白敲,明早再说吧!” 李元宏眼睛一瞪,大声道:“能半夜击鼓的案子,必定是紧急之事,白日的案子或许还能拖,半夜的绝不能磨蹭,你快去召集人,开衙升堂!” 邱三宝二话不说,赶紧提着灯笼跑了,李元宏只好抹黑到了大堂,坐在那里等开堂。 不一会儿,林刚等衙役便到齐了,几个人跑出去开衙带人,其他衙役在大堂上分列两边,这时庄师爷也睡眼稀松的跑了来,看样子他喝的也不少。 在火把的照耀下,一个年轻的农户被带了进来,衙役还“威武”呢,农户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青天老爷啊,快去救救杏儿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难道是人命案?李元宏心里一惊,探身道:“你先别哭,把话说清楚!” 年轻农户极力忍住号哭,一抹眼泪讲述起来,不讲还好,一讲之下李元宏顿时大感为难起来。 原来这竟是一出红杏出墙案,说起来也简单,来的这个年轻农户名叫马在甲,是乔山镇谢家村人,他与同村谢家的小媳妇杏儿暗生情意,颠鸳倒凤一番风流之后,杏儿竟然珠胎暗结,现在这丑事被婆家发现后,当即就将杏儿捆了起来,今晚通知村里的乡亲,明日清早就要当众将小媳妇装猪笼沉池塘了。所以马在甲赶紧跑了来,希望知县老爷出面能救下那个小媳妇。 李元宏回头看了看庄师爷,一脸的为难,而庄师爷则走上几步低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咱们理不清了,有失妇道之事,放在哪里都是这么个做法!” 对于李元宏这个来自现代的人,虽然也知道这种红杏出墙不好,但沉塘这种做法却很不让他接受,要说婚外情嘛,现代到处都是,如果个个沉塘,那现代的各大城市不知得挖多少池塘了,但话说回来,李元宏好歹也在清朝混了十几年了,知道妇女一旦失了贞洁,处境都通常很悲惨,很多地方比较极端的做法要么烧死、要么沉塘,官府也从来不管。 想到这里,李元宏对林刚喝道:“将他带下去吧,退堂!” 林刚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听县老爷要退堂,只好恋恋不舍的走上去,拉起马在甲就往外推,一边走一边还说呢:“你老兄好艳福啊,那小媳妇长得漂亮不?” 哪知马在甲见此,猛然翻身一挣,大声叫道:“青天老爷,人命关天啊,您都不管杏儿的死活了,我。。。。。。我也不活了!”说着话一头就向旁边的柱子撞去,林刚反应倒也快,反手一把拉住他的后衫,不过力道太猛,马在甲的前额还是磕的头破血流。 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痴心人啊!李元宏摇了摇头:“将他带回来!容我想想!” 马在甲本来被撞的头晕转向,一听李元宏口气松动,直愣愣跪在地上边哭边叫道:“老爷要是救了杏儿,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为老爷当牛作马啊!” 李元宏也不搭腔,愣愣的坐在那里,半响后忽然道:“对了,既然她已是人家的媳妇儿,那怀孕也不一定是你的啊,很可能是她丈夫的,为何会发现你俩偷情之事,万一怀的是她婆家的种儿,那就不会沉塘了嘛!” 毕竟是条人命嘛,能救就救一把了,所以李元宏想了半天,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了,那小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谁能说准是哪家的,现在又没有亲子鉴定,只要认定是婆家的,那命就算保住了。 李元宏盘算的正好,哪知马在甲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杏儿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我的!” 晕啊!李元宏泄气道:“你咋这么肯定,莫非她丈夫是个天阉?” “不是!她丈夫已经出门十年了,出门前只有十四岁!” “啊!”李元宏吃惊的张大嘴巴,十四岁出门,一出就是十年?进京赶考也要不了这么久啊! “老爷,您有所不知啊。。。。。。”马在甲大致讲了一遍,邱三宝是乔山镇人,也在一边补充。 原来晋中农村有肿思维模式,那就是——不好功名好经商,宁做庄掌柜,不作七品官,凡是脑子活泛一点的,家里有点条件的,都要学习经商,什么算盘啦,心算啦,商决啦,帐册记录啦,打小就开始练习背诵,一旦男孩到了14岁左右,就要出去学生意了,有点门道的都送到各大商号当伙计。 山西各大商号的分号分庄遍布全国,南边到广东、福建、贵州,北面到恰克图、归化、乌里雅苏台,西面到新疆、南疆,东面到山东,甚至到日本,而当伙计一般至少要十年,期间不能回家,十年出徒后会有三个月的假期,这时才可以回家看看,但三个月后又必须回到商号,以后每隔几年都会有假期回家,时间都很短,人一辈子最美好的三四十年的光景,在家中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 而山西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大媳妇小丈夫,男子往往到十三四岁就结婚,媳妇一般十六岁到十九岁,所以那些要将孩子送出去学生意的人家,往往在儿子临出门的时候,给他娶个媳妇,能怀上孩子更好,怀不上的也算能帮婆家做做农活、理理家务了。 而杏儿就是十六岁嫁给了谢家的,新婚三日后,谢家十四岁的大儿子谢隆昌就去漠北恰克图的独慎玉商号当伙计去了,说起来,这独慎玉商号正是榆次常家在恰克图的总号。 李元宏听了半响,心中不禁骇然,这哪里是经商啊,简直比出家当和尚还难熬,等于一辈子都交待到商号里面了,临到老才有机会回乡享受天伦之乐,山西人能吃苦的精神,由此可见一斑。 但家里的妻子可就惨了,先是十年不见自己丈夫,见到了也只相处个月,而这三个月的时间还要抓紧时间完成造人计划,开始为婆家繁衍后代,这简直把女人等同于机器了。 林刚挤眉弄眼的在李元宏耳边悄声说道:“小丈夫学生意,大媳妇在家不守妇道的事情,在咱们曲沃那是比比皆是啊,每年都要死几十个,乡下人平时虽然老实,但遇到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那是谁拦着就跟谁玩命啊!大人,我看啊,就算那小媳妇长得再漂亮,咱也别管了!” 这什么逻辑!李元宏一瞪眼睛:“这跟长得漂不漂亮有啥关系,就算长得丑也是条人命,老林,你去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去乔山镇!” 看来只能临机应变了! ~~~ 几个月前,为了铲除罂粟,李元宏曾经来过乔山镇,谢家村也曾徒步走过,所以这次是轻车熟路,在第二日临晨就赶到了谢家村口。 此时太阳东升,村口的大槐树被朝阳染的鲜红一片,彷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槐树旁边的池塘边,一大群人正集在那里大声鼓噪着。 李元宏带着林刚、王雁归、庄师爷以及二十几个衙役连夜赶路,终于在日头刚出来的时候赶到了谢家村,看来还没来晚。 李元宏经过这么多事,性子也没有以前那么莽撞了,看见村口的人不少,好像都挺激动,万一言语不合与自己带的衙役打起来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让林刚等衙役等在村外的田埂上,自己和王雁归、庄师爷踱了过去。 一大群农户,村妇围着一只柳条和荆棘编制的笼子,笼子中装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长得倒挺清秀,只是脸色像死人一般煞白,嘴角带着血迹,衣领还被撤下一块,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显然是哪个毛手毛脚的趁机占便宜撕开的。 李元宏慢慢走到近前,咳嗽一声,朗声道:“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农户们回头一看,都认出来是知县老爷了,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夺亲改亲 李知县活着的消息,早就传遍的全县,谢家村的农户们早就知道了,其中有骡子的富户还跑去码头迎接过李元宏,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口口声声高呼“李青天!” 李元宏心头不禁一松,看来名声大了还是有好处的,一会儿万一说崩了至少不会挨打。 李元宏呵呵一笑,双手虚抬道:“乡亲们,都快快起来,以后别叫什么青天了,听着怪别捏的,对了,你们这是干嘛呢?”先明知故问一下,再切入正题。 众人这才纷纷站起,齐齐将目光投向身后的一个老农户身上,看来他就是那个儿子去独慎玉学生意的谢老汉了,按理他儿子能去学生意,应该很精明才对,但他看起来却老实巴交的,一见众人看他,额头立即冒出一层汗珠,脸上也一红。 李元宏点了点头,故意问道:“你是事主吧,你给我说说,到底咋回事?为何将这个女子装猪笼?” 谢老汉真老实的可以,支支吾吾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时,旁边一个长得肥硕的年老婆姨蹦了出来,使劲一拧谢老汉的胳膊,劈嘴骂道:“死木头疙瘩,人家青天老爷是大慈大悲观世音下凡,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没用的东西。。。。。。” 那婆姨牙嘴麻利的离谱,扭过头来,噼噼啪啪就是一通白活,跟放鞭炮似的,听得让人一阵头晕,幸好李元宏事先知道内情,否则真被她搞崩溃了。 李元宏听完,故意把脸色板的生硬,好似非常生气似的:“岂有此理,真正是伤风败俗啊,但是,无论如何还是一条人命。。。。。。” 李元宏话还没说完,那婆姨立刻抢过去说道:“大人说的是啊,俺儿那是一表人才,十里八乡的那个不夸啊,俺儿打小就聪明,十岁的时候就比镇里帐房先生算盘打的还好,这一出去就是十年啊,恐怕再过几月就回来了,一看到自己媳妇儿被人家那个了,俺儿的脸可往那里放啊,倒是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俺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李元宏又傻眼了,心道:好嘛,我刚搬出一条人命,你就搬出你一家子人命,你够狠! 寻思片刻,李元宏临机一动道:“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事关我县风化教喻,本县责无旁贷啊,这样吧,如果你们相信我,此案就交给我审理,大堂之上,定会还你等一个公道!” 按照大清律例,有夫之妇与外人做下奸事,处罚可不轻,少则一通板子挂枷游街,重则就是流配为奴了,但不管怎么说,总能保住那个杏儿的一条命在嘛,李元宏实在不忍见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好在这些农户应该不懂大清律,只要人到了自己手中,其他事就好办了。 李元宏正打的如意算盘,哪知那婆姨忽然破喉叫道:“不能啊大人,您这不是把俺们一家往死路上逼啊,俺谢家这次在村里已经丢尽人了,您一升堂审案,这丑事全县都知道了,我。。。。。。俺还有脸活啊,俺不如一头撞死算啦。。。。。。” 婆姨越说越来劲,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李元宏彻底没辙了,人家说的在理啊,这种勾搭奸淫之事,老百姓讲起来最过瘾了,一升堂,那还不成全县最大新闻了。 其他农户们见状,有的劝慰,有的怒骂,他们认为杀死淫妇是天经地义的,李元宏既然是青天老爷,自然应该站在他们一边了,所以有几人干脆叫嚷着让知县老爷“主持”沉塘仪式。 李元宏一阵头大,求助的回头看了看庄师爷。 庄师爷立刻会意,咳嗽一声走上前来,对那婆姨道:“我想问你个事情?你要实话实说!” 婆姨被众人劝慰着,却还是眼泪哗哗的,一听庄师爷说的严肃,赶紧一抹眼泪哽咽道:“你问,俺谢家人从不诳骗人!” 庄师爷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家儿子临走的时候,和这杏儿已经成婚了?” “成啦!全村乡亲都来吃喜酒了!” “哦,圆房了没有?” “我儿走的时候还小,房还没圆,再过几月回来就圆房!” 庄师爷长出了一口气,哈哈笑道:“如此最好了,既然没有圆房,我到有个主意,既可以挽回你家的面子,又不用让你家担上这沉塘杀媳之谤,那就是——夺亲!” 庄师爷所说的夺亲,在南方有,北方也不少,尤其是直隶最多,说到底就是毁婚。 有些人家的童养媳,年纪比丈夫大的太多了,小丈夫长大后,因为种种原因,不想要这个老媳妇,又嫌老媳妇在家碍眼吃白饭,干脆毁了这亲事,将老媳妇扫地出门,有的老媳妇就可以改嫁他人,不过大多是没人要了,就连娘家也嫌弃,最后景况都比较悲惨。 众农户都是一愣,他们都听说过夺亲,可想不通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庄师爷呵呵笑道:“老嫂子,你儿子可是在常家独慎玉商号学生意的,十年出徒,那就是顶一方生意的小掌柜了,再过几年出息了,说不定号里还给他捐个功名,到时候你儿子和我们家大人那也是平起平坐啊。但现在,你家出了这种事,人可是丢大了,别人瞧不起不说,弄不好还影响你儿子的前程,我可是听说过独慎玉商号的规矩,家帷有亏的可不能当掌柜啊!” 这么一通话,谢家婆姨一下就被说傻了,打死她都想不到,出了这种事还会影响自己儿子当掌柜,诧异的睁大眼睛道:“这是真的?” 庄师爷摇头晃脑道:“你不信?呵呵,我家大人跟常家三爷在一起待过一个多月,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向李元宏,他们也听曲沃商贾说过,李元宏在太原出现的时候,就是跟着常三爷一起。 李元宏暗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庄师爷还真是鬼见愁,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人家一家的希望就在儿子身上啊,他这么一说,不吓死人家才怪。 一见李元宏点头,那婆姨身子顿时一软,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这次倒没号啕大哭,因为她已经被吓傻了。周围农户们有的叹气惋惜,有的咂嘴道“独慎玉的规矩真大啊”,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 庄师爷看效果达到了,嘿嘿一笑道:“老嫂子,你别担心啊,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夺亲啦?” “夺亲?”那婆姨抬起头,无神的望着庄师爷。 “对,不仅夺亲,还要改亲,你儿子回来后,让他认杏儿为姐姐,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不就结了嘛,不仅保住你家声誉,又能保住你儿子的前程,以后别家闺女也敢嫁给你家了!这不是一举三得嘛!”庄师爷一脸的真诚,好像真是处处替人家考虑似的。 周围农户立即议论纷纷起来,都想不到这种事情还能这样处理,不过细想起来,还真是有道理。 谢嫁婆姨也觉得是个好办法,这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求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虽然她平日能说会道,但遇到这种大事,还得看自家男人的眼色。 谢家老爹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实人,抹了把脸探身道:“就按庄老爷说的办,说起来,杏儿这丫头平日蛮好,只是这次。。。。。。唉,沉了她,咱心里也说不过去啊!” 有谢家老爹这句话,这事就算这样定了。 庄师爷得意洋洋的回头看了看李元宏,而李元宏则暗暗一竖大拇指,低声道:“厉害,回去给你加二两薪水!” 哪知正在这时,从西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爹、娘,你们咋知道我今日回来呢!” 众人扭头向西观望,只见一个穿着绸袍,头戴花白狐团帽的年轻人,一摇一晃的顺着池塘走了过来,一身装扮的不伦不类,既像草原上的牧民,又像做生意的行商掌柜。身后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等来人走近,谢家婆姨显然认出是自己一别十年的儿子,一声抽泣,激动正要扑上去,却忽然愣住了,颤声道:“儿!你的。。。。。。你的脸?” 只见来的这个年轻人,右脸的颧骨上鼓起一个大疤,红彤彤的像一只烂番茄,让人一看之下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年轻人一看众人的目光,颓然叹了口气道:“是俄国人用火枪打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商队被劫 谢家婆姨看着自己儿子——谢蒙生的怪模样,嘴唇抽搐着,猛然冲上前去将儿子抱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而谢家老爹也颤颤巍巍走到近前,一双枯树皮似的双手,抚摸着儿子脸上的伤疤,像是要将那伤疤抹平似的。 谢蒙生直直挺在那里,一行行泪水簌簌而下,脸上却毫无表情,任凭爹娘哀嚎抚摸。 李元宏在湖北的时候,听说过常家茶队被俄国人抢劫的事情,看来这个谢家儿子当时就在驼队,所以被俄国人火枪打伤了,看他脸上那可怖的伤疤,当时肯定伤得不轻,能保住性命真是命大了。 四周农户们也纷纷叹息摇头,都为谢家儿子的惨境感到震惊。 谢家婆姨哭了半响,忽然抬起头来叫道:“俄国人凭什么打你,凭什么把你打成这样啊。。。。。” 谢蒙生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道:“娘,您也别哭了,您应该高兴啊,儿子我命大,和我一起的8个伙计,全死了,只有我一个活着回来了,常三爷给了我半年的假,还给我500两银子,让我在家好好养养,回去就能做掌柜啦!” 谢蒙生安慰的话还挺奏效,谢家婆姨慢慢的停止了哭声,只是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开。 谢蒙生抬眼看见李元宏了,赶紧跑上几步跪倒在地道:“大人就是知县老爷吧,常三爷让我回来后给您带个好,他们已经向北去恰克图了。” 李元宏赶紧扶起谢蒙生,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道:“常三爷此去安全吗?会不会也遇到打劫的,他带的人手够不够?” 谢蒙生摇了摇头道:“带的人不多,只有二十几人,常三爷说了,就是再危险他也得去,科尔克草原是咱们茶路的必经之地,一旦受到威胁,咱们山西茶商们的损失就大了,所以他要去找草原上的各盟各旗的王爷们想想办法,打通这条商路。” 也就是说常达山会有危险,李元宏心一下悬了起来,扬起头望向遥远的北方,脸绷的紧紧的。 谢蒙生见状,从身后的马鞍袋里掏出一件纯白色的毛皮,双手递给李元宏道:“这是三爷让我给您送来的,本来是恰客图分号掌柜送给三爷的,上好的北极雪狐皮,没有一丝损伤,三爷说了,让你不要担心,等他回来还要来曲沃找您喝酒呢!” 这张北极狐皮像一团绒雪一般纯净无暇,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李元宏抚摸着温软滑腻的毛皮,一股暖流涌上心间,微咳一声说道:“你给我详细讲一下商队遇袭的经过,咱们看能不能想些办法,帮上常三爷的忙!” 谢蒙生使劲点了点头。 ~~~ 众乡亲将猪笼打开,杏儿被放了出来,谢家婆姨和几个妇女将杏儿搀扶回家,而谢蒙生和李元宏等人就到村里的会事堂内说话,谢家村的村长知道知县大人来了,也连忙叫人烙了些麦饼又弄了几壶米酒送了来。 赶了一夜路,众人都饿了。吃起麦饼来也是分外香甜,王雁归微笑着对村长道:“今年夏粮的收成不错吧,不用缴税,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了吧?” 村长年纪五十多岁,一脸的憨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年收成比往年好一些,温饱还是可以的,但要说过好日子,咱农户怕是一辈子没指望,税是不缴了,租子还是不少,加上咱们曲沃的土地太贫,山多地少,人多田少,呵呵。。。。。。” 村长看了李元宏一眼,憨笑着不说话了,毕竟李知县来了曲沃之后,已经为乡亲们做了不少好事了,现在家家户户也算有点存粮了,放在以前,这白面烙饼可是希罕物儿,极少能吃的上啊,所以村长怕伤知县老爷的心,没说下去。 李元宏早就听在耳朵里,心里也琢磨着,自己若是仅仅让县里的百姓吃饱,这知县当得也失败了点,一旦遇到灾年,百姓积蓄不够,处境还是非常凄惨,所以,今后恐怕还得想些办法,让百姓的负担更少一些,存粮再多一些,手里闲钱也再丰厚一些。 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李元宏看着谢蒙生说道:“你把遇袭的经过仔细讲一遍!” 谢蒙生连忙放下烙饼,正襟危坐讲述起来。 原来那次遇袭是在科尔克草原的西面,靠近图拉蒙旗的戈壁,商队并不是从归化城向乌里雅苏台运茶的大驼队,而是从乌里雅苏台向图拉蒙旗的小型驼队,否则损失的就不止是1000箱砖茶了。 其实当时草原上也有打劫的强盗,但通常都不是蒙古人,而是一些小股汉人土匪,拿得无非是短刀之类的武器,由于人数少,武器差,这些汉人土匪很少敢打劫大商队,都是劫一些走私砖茶的小商人,而且劫了货物也很少杀人。 那次袭击是在中午发生的,正当商队停下来吃午饭的当口,一队至少150人以上的马队,从一处草坡后潮水一般忽然冲了出来,驼队的领头掌柜以为是图拉蒙旗的牧民,也没太在意,哪知到了近前却发现马上坐的人不是蒙古人,而是头戴皮筒帽,身披黑斗篷,紧袖口双排扣黑上衣的白人。 这样的打扮,谢蒙生还没从见过,但一看来人的面孔,立即确定是俄罗斯人了。 领头掌柜一看不是汉人,刚出了口气,让谢蒙生把商旗举起来,示意这是独慎玉商号的驼队,警告对方不要让疾驰的马惊了骆驼。 哪知那马队径直冲到近前,朝着领头掌柜头上就是一枪,领头掌柜脑袋当场就开花了,接着摇着旗子的谢蒙生脸上也中弹了。 等谢蒙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5天以后,是几个当地牧民救的他,而商队其他的伙计掌柜,全都被打死了,100头骆驼和1000箱砖茶也全部被劫走了。 谢蒙生一口气说完,摸了摸脸上的伤疤,眼里迸出的目光像是着了火一般。 抢了东西还要将商人一个不剩的全杀了,真是一群畜生,想想湖北的陀螺山的冯当家,不仅不杀人,还保护路人,同样是强盗,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李元宏插口道:“这事就没人管吗?” 谢蒙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茫茫大草原,一跑进去就没影了,怎么管呢,绥远将军倒是曾经派出一队兵丁保护商队,但他们一来不会骑马,二来武器不行,根本打不过啊,搞到后来,就连兵丁也不敢保护商队了,绥远将军怕朝廷怪罪他无能,也不敢上报。。。。。。所以那些俄国强盗现在越来越猖獗,前前后后已经有二十几支商队被劫了。” 李元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屋子中来回踱步,旁边的庄师爷摇头道:“元宏,你也别为难了,你一个山西的小知县,哪能管到蒙古去呢!” 谢蒙生也道:“大人,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这事了,害的你白担心。。。。。。” 李元宏摆了摆手,打断道:“前前后后劫了二十几只商队?也就是说,至少有上万箱的货物被劫,这么多货,他们能藏草原上吗?” 谢蒙生摇头道:“肯定不行,那些货物里有茶叶,丝绸,烟叶,草原上湿气大,不能藏时间太长。” 李元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听说咱们晋商在恰客图与俄国商人生意做的很大,那些俄商和晋商的关系如何?” 谢蒙生想了一下,抬头说道:“在恰客图,咱们晋商与大多数俄商关系很好,俄商共分为六家公司,其中四家与晋商是老相与,关系深厚,互相也非常信任,另外两家是莫斯科贵族开的公司,不大瞧得起咱们中国人,所以只是生意上的关系。” 李元宏点了点头,对庄师爷说道:“捎封快信给常三爷,让他多注意注意那两家关系一般的俄商!” 谢蒙生吃惊道:“大人是说,那些强盗的背后,就是那两家俄国公司。” “只是怀疑,我就纳闷了,那些货物藏又不能藏,只能卖掉,而能吃下这么多货物的,只有那些俄国大公司,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李元宏又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其实那群俄国强盗劫的只是商队,优势在于骑马和火枪,若是咱们山西商队出外送货的时候,人人配有火枪的话,还怕他作甚!” 这个李知县没有去过一次蒙古,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果然是晋商总号的掌柜,谢蒙生眼睛一亮,随即摇了摇头道:“朝廷怎会允许商人持有火枪呢,再说了,咱们也买不到啊!” “如果咱们的火枪造的短一点,容易携带一些,只要能带到草原上就不怕了。”李元宏回头对庄师爷道:“过几日我就去趟荫城镇——请苗家二当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态扩大 庄师爷和王雁归异口同声道:“去荫城镇请苗二当家?” “对!苗二当家答应过我,只要咱们曲沃有媒有铁,他就在曲沃开分号!现在咱们已经有煤了,铁也快有了,该去请苗家了。”李元宏说着站起身来。 庄师爷反应倒是快,一个激灵也站了起来:“元宏,你该不会。。。。。。想造火枪?” 李元宏呵呵笑道:“试试吧,咱们蒸汽机都能造出来,这火枪总没蒸汽机复杂吧。” 庄师爷气急败坏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造火抢可是极费银子的事,再者也忒冒险了,私造火枪万一被发现,那可是谋逆之罪,一旦捅了上去,别说你个李青天,就是包青天也得被拉出去砍了。” 庄师爷说的这些,李元宏何尝不知道呢,但自己官小职卑,能替恰客图的晋商们做的只有这些了,况且曲沃县内很多商贾也是依附在恰客图商号通司上,一旦商路被断,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元宏腮帮子鼓了鼓,缓缓说道:“朝廷保护不了商队,咱们保护!” 一句话,屋内众人都不吭声了,谢蒙生暗自一竖大拇指,心道:听号里活计们说过,这个李知县胆子奇大,在湖北敢一个人将劫匪引入深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庄师爷和王雁归齐齐出了一头冷汗,他二人太熟悉这傻小子的脾气了,一旦他决定了的事必定会做到底,很难再让他改变了。 李元宏见众人不说话,一屁股坐下来道:“咱们山西的百姓,土里头刨食,脚底下生金,从来是以商补农,商路断了,农户们损失也不会小。。。。。。” 正在这时,林刚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一见桌上的烙饼,拿起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李元宏这才想起来,一不小心把衙役们忘在村外了。 林刚一连吞下几张烙饼,这才咽着唾沫道:“大人,刚才看见不少农户奔乔山镇去了,个个气势汹汹的,像是去打架呢!” “打架?”屋内众人都是一愣。 李元宏一下跳了起来道:“走,去看看!” ~~~ 众人本来担心在汾隰镇发生的一幕重演,都加了小心,林刚还派一名衙役火速赶回县城去请救兵。 乔山镇不大,只有一条街道,两边都是一些生烟店和蓝靛收购铺房,此时街面上全被农户挤满了,但农户们只是将店铺围住,并都没有砸们拆房子。 李元宏刚一走到街上,农户们就看见了,口中高呼“青天老爷”呼呼啦啦跪倒一片,李元宏长长出了口气,看来这次是不用烧官服了。 李元宏让众人起来,叫过一个年纪偏大的农户问道:“你们是那个村的,为何聚众围住这些店铺?” “青天老爷啊,俺们都是周围的农户,实在不是俺们聚众闹事,是这生烟店的老板欠了咱们的钱啊。”因为李元宏的官声极好,那农户也没有什么顾忌,回头一指背后的店铺说道:“咱们听大人的话,将罂粟都铲除了,改种上了烟叶,前两月烟叶采摘完。都被这些生烟店收了去,说是一个月后给钱,可现在都俩月了,他们还是不给俺们结帐啊。” 后面一个农户探头插话道:“俺们种烟叶的,全靠生烟换些钱买粮买盐啊,他们不给结帐,现在家里都揭不开锅啦!” 莫非又是奸商欺民?李元宏咬了咬牙,点头说道:“大伙都散了吧,这钱我来替你们要,你们可放心?” 众农户一听当然高兴了,纷纷叫嚷道:“大人替俺们农户出头,再好不过了。” “是啊,俺们不信别人,就信大人您!” 旁边王雁归不失时机的高声喊道:“既然大伙都只相信知县老爷,那么日后不论发生任何纠纷,大伙都要通过衙门解决,我家老爷会必定秉公办理的,记住万万不可再聚众闹事了,一旦死伤了人命,那可要吃官司的!” 农户们纷纷点头称是,很快散了开来,有些转身回村,有些留在街上看知县老爷如何解决此事。 李元宏放下心来,走到一家生烟店门口拍了拍门,店内掌柜早看见刚才的一幕,知道知县老爷来解围了,连忙将门板卸下,请李元宏众人进去。 生烟店掌柜是个高个,浑身瘦的也没几两肉,一脸的晦气,刚将大门关上,回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哽咽道:“大人,您得救救我啊,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可不是活不成了嘛,一根麻绳子已经系在房梁上了,看样子若是李元宏晚来片刻,这掌柜就悬梁自尽了。 李元宏本以为他是个奸商,想坑农户的钱,一见这景象就知道他也是被逼急了,连忙扶起他,温声道:“掌柜,什么事不好说,要寻短见啊,你这一吊上去,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生烟店掌柜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站了起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哪想这样啊,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 原来这掌柜名叫张志栋,他们生烟店一向的规矩是,先收烟叶,等卖了钱再给农户们结帐,前些年县里的田地大多种的是罂粟,所以烟叶收的不多,生意做的也不大,而今年农户们不种罂粟了,烟叶一下多了几十倍,张志栋简直高兴疯了,一口气吃进上千斤的烟叶。 曲沃的烟叶一向名声在外,就像现代的古巴雪茄一样,不仅山西、直隶、山东、山西等省,就连新疆各部,蒙古各旗,俄罗斯等地的需求量也很大。 因为今年烟叶量大,所以张志栋将烟叶不仅销往北方数省,更是将一多半的货物委托行商运往恰克图,期望能在那里卖个好价钱,哪知祸从天降,竟在路上被劫走了,弄了个血本无归,虽然是谁劫的还不知道,但八层也是那伙俄罗斯人。 李元宏摇了摇头道:“怎么都往恰克图运啊,俄国人的银子难道很好赚吗?对了,据你所知,咱们曲沃还有哪些商贾被劫了?” 张志栋不假思索道:“太多了,我这生意还算是小的,城里几家大户,收的烟叶比我的还多,损失的比还大,此外,咱们曲沃的特产除了烟叶,还有蓝靛,也就是颜料,本来往年田产不多,还好说,今年因为没了罂粟抢地,产量一下翻了许多倍,但是,各省的颜料盘口都是固定的,量太大销不出去,而近年来,草原上的牧民们也喜欢上了染料,所以蓝靛大多也往北面运,结果。。。。。。很多都被劫了。” 李元宏越听越头大,烟叶,染料,全都被劫,而这两者可是曲沃的经济命脉啊,也是与农户生机息息相关的,一旦烟叶、染料商贾们关门的关门,上吊的上吊,那对曲沃的打击就太大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思索半响,李元宏忽然站定,转头对庄师爷和王雁归说道:“通知全县这次在北面遭劫的大小掌柜,两天后到县衙集合!” ~~~ 李元宏当日就赶回县衙,那个马在甲一听说不但杏儿的命保住,谢家还答应认杏儿为干闺女,并择日将杏儿嫁给他,马在甲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但是李元宏等人却陷入了苦思,第一个难题就是解决这么多商贾被劫的事情,本来商人行商,风险肯定是有的,和县衙毫无关系,但现在与农户的利益挂上勾了,李元宏就得慎重了,因为这部分农户一旦对种植烟叶和蓝靛失去信心,那很可能又会转种罂粟,这个缺口一旦被打开,再想补上又得花一番功夫了。 第二个难题就是帮助北面的晋商打通商路,本来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朝廷派兵,但事实证明,朝廷已经显示出了它的无能,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显然不可能,而小股的清军根本不是对手,要命的是,绥远将军又害怕朝廷怪罪,不敢将事态扩大,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晋商自保了。 本来庄师爷和王雁归都坚决反对私造火枪,但他俩合在一起也拗不过李元宏,最后庄师爷只好妥协,但前提是——就算能造出火枪,数量上也不许超过二百枝,够商贾们自保后,火枪作坊就必须全部捣毁。 李元宏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他坚信以苗家的手艺,肯定能作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价卖烟 第三日一早,曲沃县在北面科尔克草原损失烟叶的商贾们都到县衙来了,竟然有五十余人,因为县衙后宅都租出去了,只好将仓房当作临时会场,众人就坐在装满粮食的麻包上开会。 李元宏像山大王一样坐在最高的麦垛上,回头对童先生道:“有这么多人?不会有滥竽充数的吧?” 童先生扫了一眼下面,摇头道:“没有,这些都是咱们曲沃本县的商贾,作收购贩卖烟叶和蓝靛生意的,生意小,人数上就比较多了。” 李元宏点点头,清了一下嗓子高声道:“今年欠农户们的钱,有谁还没还的?” 时至盛夏,天气炎热难当,这些商贾一个个本就大汗淋漓的,一听见知县老爷这句话,又是齐齐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位知县老爷一向爱护农户,这是全县都知道的,越穷的的农户,知县老爷越是偏爱,现在好了,他们这些商贾,哪个没欠着农户的银子啊,于是个个心中惴惴不安,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过了半响,张志栋知道自己躲不过,环顾一圈,只好第一个站起身来道:“老爷,我欠着银子呢,一共是000斤烟叶,00两银子,那个。。。。。。我没银子还债了!” 张志栋说完,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既不敢坐下,又不敢看李元宏的眼睛。 说起来,张志栋只是乔山镇的一个小烟叶商,在坐的商贾,至少一多半生意都比他的大,其中县城的几家差不多吃进了上万斤的烟叶,损失也是最大,欠着农户的银两更是达到上千两了。 李元宏一个个的看过去,目光所及,商贾们都低下了头。 “张掌柜,你还剩多少烟叶?”既然别人不承认,李元宏就先拿张志栋做示范了。 张志栋想了片刻,抬头道:“还剩00多斤烟叶,都是留着卖给山西各府的,所以没运走。” “好!既然如此,这00斤我全要了,价格嘛——给你00两银子!”李元宏回头对童先生说道:“给他开提银单子,叫人把库房收拾一下,将烟叶全部运来!” 啥! 下面的众商贾都没反应过来,当童先生将一张白灿灿的提银单子交到张志栋手里的时候,不仅张志栋,下面所有商贾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目光齐刷刷的瞪向那张单子。 张志栋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的单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李元宏,却见他也笑微微的注视着自己。 仓房内寂静半响,忽然后面一个胖乎乎的商贾站起身来叫道:“大人,我也欠500两银子呢!我也还剩500斤烟叶,也卖给您吧?” “我欠800两,还剩800斤。。。” 好嘛,商贾们都跟触电了似的,齐齐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叫唤着,生怕李元宏听不见,他们还自作聪明的按照张志栋说的,欠多少银子就说自己剩多少斤烟叶。 本来1两银子可以买15斤烟叶,到李元宏这里改一两买一斤了,吓得庄师爷拉了拉李元宏袖子低声道:“你傻了,白给他们送银子啊!” 李元宏双手压了压,也苦着脸道:“你们刚才都不说欠银子,我不忍见张掌柜生意塔台才出的这个价钱,你们那么多烟叶,我可不要!”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众商贾都劈傻了,过了半响,一个商贾号啕大哭道:“大人啊,我是真的欠800两啊,前些年县里都种罂粟,烟叶种的少,没生意做啊,我也没什么积蓄,这次一下亏了这么多,实在是没银子偿还啊,大人您可要救救我吧!” 哭声就像会传染似的,仓房里顿时哭声一片,就连门外的衙役们也好奇的向里面观望,一看到这景象,纷纷掩口而笑。 罂粟的遗害未清啊!李元宏摇了摇头,沉声道:“好吧,你们剩下的烟叶我全要了,欠农户的银子,我也全替你们还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房内静下来。 哪知商贾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听李元宏接着说道:“大伙先别高兴,你们欠农户的银子至少也有一万两吧,这么大的数目,我可还不了!” 好嘛,一会儿说能还,一会儿又说不能还,商贾们心脏病差点搞出来,干脆都不吭声了。 其实李元宏手里还是有些银子的,协理河工之后,布政使刘源灝曾经慷慨解囊给过他十五万两银子,自李元宏跳入汾河后,庄师爷替他还给日昇昌票号和煤矿老板范石骅的万两借银,汾河大堤后期加固花去了万两,加上欠四县的用料银,县衙一共还剩下7万多两银子,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宽裕。 但这笔银子,那是用命换来的,李元宏再傻也不会白白丢给这些商贾,况且他还有更大的用处呢,因为他一回到县衙就从罗蛮蛮那里听说过,今年6月份,大英帝国已经全面放开机械出口限制了。 李元宏思索了片刻,朗声道:“你们损失了上万两银子,其实也就是咱们县损失了上万两,更是全县百姓的损失,所以,还给农户的银子,咱们要想办法赚回来!” “赚回来?”商贾们面面相觑,都有些莫明其妙。 一个想法在李元宏脑海中已经慢慢成形了,接着说道:“要说赚银子,你们比我在行,但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大家斟酌一下!” 说着话,李元宏从童先生手里拿过一张白纸,又回身从庄师爷手里拿过烟袋,将袋子里面的烟丝倒出少许在白纸上,舌头添了添纸边,慢慢卷了起来,使劲捏了捏形成了一个筒状。 李元宏像是变玩耍一般,两指夹着烟筒,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笑着对庄师爷说道:“点烟!” “笨蛋!吃烟不是这么个吃法的?”庄师爷嘴里嘟囔着,一把亮出他的黑烟杆,在李元宏眼前摇了摇。 “我叫你用火媒子点烟!”遇到这么个笨师爷,李元宏是彻底崩溃了。 “啥?这样也叫点烟?亏你。。。。。。”庄师爷瞪着李元宏,当看到他无比坚定的目光时,只好无可奈何的将火媒子吹着,点着了李元宏手里的烟筒。 李元宏深深吸了一口,猛地咳嗽一声,递给庄师爷,意思是你替我吸,庄师爷也觉得好奇,接过来吸了一口,咂巴咂巴嘴,点了点头道:“劲挺大!” 下面的烟商们哪个不会吸烟,此时也都好奇非常,几个胆大的凑了过来,从庄师爷手中拿过卷烟,挨个吸了几口,纷纷点头道:“没想到这样也能吃烟!” “烟叶在纸里,好像更香了啊!”纯属错觉。 “大人手真巧啊,卷的跟笋干似的。”这就是马屁了。 李元宏嘿嘿一笑道:“如果咱们把烟叶全部卷在这纸里,然后包成盒子卖出去,你们说会不会赚钱?”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敢情知县老爷的目的在此啊!众烟商沉默片刻,一个烟商说道:“把烟叶卷进纸里,确实很方便,只是。。。想赚回几万两银子,怕是难啊!” 童先生一向谨慎,此时也插话道:“是啊!首先是纸,咱们县里不产纸张,得从长治去买,这就要花一笔,其二,如果每根都这么个卷法,那得多费劲哪,不划算。其三,农户们都习惯用烟杆吸烟,你让他买这纸卷的烟,恐怕也不行啊!” 童先生说的句句在理,李元宏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从麦垛上走了下来,将刚才吸剩下的烟屁拾起来,慢慢撕开放在手里。 过了半响,李元宏忽然抬头道:“你们还剩多少烟叶?都报上来。” 众商贾赶紧报数字,童先生在上面双手一起打算盘珠子,商贾们报完了的同时结果也出来了——一共欠农户1万零00两,还剩烟叶九千四百多斤。 李元宏心里有底了,哈哈一笑道:“我来给大家算笔帐,一斤烟叶,至少能包500根纸烟,咱们用上好的长治宣纸卷起来,至于卷烟叶的办法,大伙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看着众人一头雾水,李元宏微笑道:“每0根纸烟匝成一包,用牛皮油纸包起来,如果一包纸烟我卖100文,就是一万二千多两银子。刨除还给农户的1万零00两,剩下的000两,完全够买纸张、雇佣人工了。” 童先生算盘珠子打了一遍,点头道:“大人算的不错,只是。。。。。。” “只是你让百姓花上比以前多40倍的钱去买烟,似乎不大可能!”庄师爷也插口道。 李元宏环顾一圈,朗声道:“不用担心,就是80倍。。。。。。我也有办法卖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全县受益 当日下午,李元宏再次召开会议,是关于损失蓝靛的染料商人。 与烟叶商不同,曲沃县的染料商人一向以来都是用粮食换蓝靛,所以欠农户的银两并不多,但欠的粟米却达到5000石。 本来染料商人的行商步骤是:将蓝靛运往归化,在那里换其他货物,再运到恰客图,在那里从俄国商人手里换成小麦,然后运回山西,一部分还给农户,一部分卖掉作为盈利。 现在货物被抢了,小麦自然没有换到,山西的粮价又居高不下,所以蓝靛商人们也是痛苦不堪,没办法经营下去了。 李元宏当然还是想帮助本县商人渡过这个难关,况且自打曲沃县的收租所开办之后,县里的粮食一半集中到了县仓,大约有4000石上下,完全可以将这批粮食借给商人们还债,但能不能动用这批粮食,县衙内部却产生的分歧。 童先生、罗蛮蛮、陈恭,汪百正、王雁归和林刚等人认为,可以将粮食借出,等来年蓝靛商人盈利后再慢慢归还,但汪同生、庄师爷和李元宏却认为,这批粮食,绝不能动用,因为他三人都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山西在最近一两年内,必定会发生饥荒。 汪同生、庄师爷和李元宏在治理河工的时候,发现太原府以南的各州各府,罂粟的种植还在不断扩大,此消彼涨之下,粮食的种植面积自然不断缩小了,加上今年汾河发水,中游发生大面积洪涝,河边的大片农田遭到倾漫,更是加剧了粮食危急,所以一旦发生大规模饥荒,县仓的这批粮食就是救命粮啊! 经过一番争论,最后达成了一致,不动用县仓的粮食。 但是,由于曲沃县蓝靛种植面积达到了000多亩,所以蓝靛商人的危机是一定要解决的,于是,李元宏做出了一个对后来山西乃至全国影响深远的决定——成立曲沃商号。 也就是由县衙出资,蓝靛商人们合股,从湖北购进大量粮食,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还上曲沃农户们的粮食,由于今年粮食在山西的售价偏高,商人们还能有些盈余。 这一决定,破除了曲沃商贾们的两大惯例,第一是经营范围,不再局限于本县出产的农产品,第二就是——合股。 虽然合股开办商号在山西商界很平常,但一个县一个行业的整体合股,却是从未有过的,而最与众不同的是,将近一半股份是把持在县衙手里。 对于官商合股,庄师爷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他说的也很有道理,第一,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一旦查出,必定是革职抄家。第二,曲沃的经济,根本就是一个烂摊子,全靠外县的商贾支撑,一旦县衙卷入这个无底洞,那银子还不哗哗的往外流啊。 但李元宏不这样看,他与山西商人打交道已经很久了,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山西的商人非常富有,而山西的百姓却非常穷困。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签押房内,李元宏拿着一支自己卷的纸烟,一边吸着一边咳嗽道。 在座的除了庄师爷和汪氏兄弟,其他都是山西人,对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了,而林刚出身农户,一直有种仇富心理。第一个大声嚷嚷道:“还能为啥?那群商人为富不仁呗!” 童先生摇了摇头,呵呵笑道:“林衙总此言恐怕有些偏激了,咱们山西商人,大都讲求仁德,有的商人出资修路修桥,有的出粮赈灾,有的包揽苛捐,若不是他们,咱们山西的百姓恐怕更是困苦!” 林刚一撇嘴道:“你家以前是大户,当然替他们说话了,你看那些贩卖鸦片的,不都是商人嘛!” 一说到鸦片商,王雁归就怕引得李元宏想起的那次绿营兵屠城,赶紧厉声打断道:“林衙总,你少说话,听大人说!” 林刚在县衙里不怕别人,就怕王雁归,刚到县衙的时候,他仗着自己有点功夫,找王雁归切磋过一次,当着全县衙役的面,硬是被打的满地找牙,自那以后,他见了王雁归都是乖乖的别提多老实了,此刻一见王雁归生气了,一吐舌头不敢吭声了。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山西商人,为富不仁者有之,比如咱们县被绿营兵灭门的陈家,欺压百姓者有之,比如汾隰镇的方家,但大多数还是讲仁义的,他们也想让百姓过的富足,尽量为穷苦百姓减少负担,比如一些大商号,不在本地开设商铺,为的就是给做小生意的百姓留下生财的余地,一些商号还买耕牛给百姓无偿使用。” 屋内众人听得都是不住点头,只有罗蛮蛮觉得很是新奇,因为他所见过的英国、法国、荷兰的商人,都是以利益至上,能垄断的垄断,能独霸的独霸,哪有替他人着想的。 李元宏继续道:“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想让百姓富足起来,却找不到根本的办法!” 陈恭插话道:“是啊,我已经在县城里开办了医馆,很多农户慕名而来,我诊脉开了方子后,他们却大都没有银钱买药,城内的药铺有时倒是会赊帐,但日子久了,赊帐的多了,药铺也承受不起啊!” 李元宏点了点头,缓缓道:“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全县百姓吃的饱,穿的暖,有钱看病,有钱买药!” 这一句话看似普通,却让在座的所有人心里一颤,汪同生紧接道:“还要大力兴修水利!” 而庄师爷和童先生则异口同声道:“这怕是难了!” 王雁归到底年轻,眼中透着兴奋,急切道:“大人,您有什么好主意,快讲出来啊!” 李元宏扫了一眼,呵呵笑道:“倒不一定是好主意,就是庄老爷子反对的——官商合股,开办商号!”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庄师爷急的一磕烟锅道:“我说元宏,你真是嫌自己命长啊,你还没被整够啊,私造。。。。。。现在又要经商,照你这样,能不能把三年知县任满都成问题啊!”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头都是一沉,目光一起集中到李元宏脸上,却见他一笑道:“若我不能造福一方百姓,即使任满三年,又有何用呢!再说,我也不是亲自经商,只是合股,大小掌柜由县里的商贾们充任,东家嘛,我已经有人选了!” “谁?”大家面面相觑,都是纳闷,因为屋内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会经商啊! “就是谢蒙生!”李元宏呵呵笑道:“你们别害怕,不会让你们经商做东家的!” “就是刚从恰客图回来的谢家二小子?”庄师爷松了口气,他知道,常家独慎玉商号选的活计都是非常严格的,十年学徒更是学得了太多的经商诀窍,一旦出徒,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掌柜,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不错,就是他,我给常家三爷去封信,将这个谢蒙生留下来,代替咱们县衙充任曲沃商号的大东家,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嘛,咱们趁这次商贾大亏的机会,慢慢将全县商贾整合起来,从卷烟场开始,开办工场,招募农户百姓入场做工,不仅发给工钱,还将所得的银钱全部用到咱们县里,比如修路、水利、平整土地等等。说到底就是集中起来,全县做工、全县经商、全县受益!”李元宏说的有些激动,一张脸微微有些发红了。 一时间,整个屋内都静了下来,众人都被李元宏这番话惊呆了,因为。。。。。。他的想法太匪夷所思了。 只有罗蛮蛮兴奋道:“你说的是共产主义吧,我去年回国一趟,在布鲁塞尔的一家工人俱乐部认识一个朋友,他也曾对我说过相似的话,对了,他名叫卡尔V马克思。。。。。。呵呵,有机会的话,我写信叫他来中国,让他这个理论家到曲沃来看看,我们的东方朋友已经将他的理论付诸以实施了!” 童先生想了半响,缓缓道:“元宏,你这个想法确实大胆,不过,为了全县百姓,咱们可以试试。” 大伙都被李元宏的想法激的心潮澎湃,齐齐点头道:“对!可以试试!” 既然大伙的想法达成了一致,看来是赶往荫城镇的时候了,李元宏刚站起身来,却听门外有衙役来报,驿站收到吏部发来的一封公文。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眼巴巴看着李元宏将公文慢慢启封,抽出一看,眉头紧皱道:“我要高升了,任平阳府知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两件礼物 从正七品知县到从四品知府,那是越了五级!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元宏,只有庄师爷一下蹦了起来,兴奋的一把夺过公文,眯着眼睛从右到左看了一遍,一个字都不肯落下,“哈哈,咱们终于熬出头啦!” 这封的确是吏部文选清吏司的公文,按理来说,清吏司是主管官员升迁调任的,但通过清吏司升迁的,全部都是按部就班一级两级的升,并且被提升的官员还得是任满之后才行,从没听说过有一次升五级的。 早几日就有滚单报知,平阳府知府陈丹铭因病至仕,当然,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事实上官场中人都知道,其实这就是被勒令至仕了,而临汾知县夏知秋和汾西知县丁以衡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摘了顶戴,解往京城交部议处了,一个罪名是玩忽职守、虚报险情,另一个罪名是掣肘河工、勒索贪墨,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肃顺报上去的。 当庄师爷兴奋的抬起头来,却看见众人齐齐瞪着自己,不禁诧异道:“干嘛都这样看着我,这是好事啊!” 而李元宏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摇头道:“我不去,现在的曲沃正是要紧关口,我不能走!” 庄师爷一听就急了,但又晓得这个犟驴的脾气,知道不能用强,只好也坐下来苦口婆心道:“一般升迁,很少有本地直升的,这次让你作平阳知府,那是难得的机会啊,不仅官大了两品半,而且还是管辖着曲沃,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啊!” 李元宏想了半响,摇头道:“不行!平阳知府虽说管辖曲沃,但中间毕竟隔着一个曲沃知县啊,况且咱们在曲沃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见得光的,万一调来的知县一下子捅上去,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齐齐点头,看来都站在李元宏一边了。 庄师爷眼睛咕噜噜一转,急中生智道:“这次虽说是吏部下的文,可一次擢拔5级,必定是皇上的意思,你不去就是抗旨啊!” 这一层,李元宏早想到了,哈哈一笑道:“这个简单,我激一激皇上,准保他能收回成命!” “激一激皇上?”庄师爷冷汗一下就出来了,瞪大的眼睛道:“皇上!那是随便能激的主儿啊,没准还未激的他收回成命,先激的他割了你的脑袋!” “我的脑袋要割早割了!”李元宏哈哈一笑,忽然转头对汪百正说道:“汪兄,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汪百正一愣,诧异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李元宏哈哈大笑道:“让你补上实缺啊!” ~~~ 那叠兵部关防,李元宏只用了两张,这次又派上用场了,他当日就给道光写了封信,意思是皇上说话不算话,当初让他来曲沃当知县的时候就说好了,至少任满三年,可现在才8个月就调他走,这不是失言嘛,要知道皇上说过的话可是金口玉言,随便变更的话将失信于天下啊。 估计道光老皇帝看见前面说的话,肯定得被气的脑溢血,所以李元宏后面笔锋一转,先是大拍道光一通马屁,然后又说这次升任平阳知府的公文,必定是吏部搞错了,这也难怪,全国一千四百多个县,光官吏的档案就十几箱,出点差错在所难免嘛,所以希望皇上责令吏部收回公文。 信的最后一部分,则是将这次协理河工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番,尤其将候补同知汪百正的功绩大肆渲染,什么身为五品命官,却亲自上堤监工啦,什么家境贫寒,却对手里流过的数万两河工银无丝毫贪墨啦,什么洪峰来临之际,坚守大堤指挥若定啦,反正怎么感人怎么写,最后火漆一封,交驿站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此事一了,李元宏带着大嗓门四人连夜赶往潞安府,去找铁货世家荫城镇苗家了。 三日后赶到了荫城镇,李元宏没去苗家老宅,而是直奔苗家铁货铺,说实话,李元宏还是挺怕见到苗老爷子的,毕竟人家晚年丧子全是因自己而起,又对官府中人不待见,所以见了面怪难堪的。 苗家店铺的伙计见过李元宏,二话不说,赶紧跑去报信了,一盏茶的功夫,苗仁耽就兴冲冲的赶来了,一见李元宏就故作生气的模样道:“李青天名声大了,是不屑去赏光寒舍了吧!” 李元宏笑着一拍苗仁耽,低声道:“你少寒谄我了,说实话,我是怕见苗老爷子啊!” 苗仁耽哈哈大笑着一把拉起李元宏的手,转头就走:“老爷子一听说你来了,高兴的药都不用吃了,叫我赶紧请你回去,有话要和你说!” ~~~ 李元宏将大嗓门留在客栈,自己先去苗仁挺的坟上拜了拜,又被带着向前院走,本以为苗老爷子会在卧房,却没想到老爷子在正堂端坐,已经等候许久了。 苗镇东一见李元宏进来,笑微微的站起身,双手一拱就是深深一揖,慌的李元宏赶紧上前搀扶道:“苗老当家,晚辈还未及给您行礼,您这。。。岂不折煞我了。” 苗镇东抬起头来,面带微笑道:“我不是给你行礼,我是给挽救数万百姓性命的李青天行礼啊。。。。。。李大人,真没想到当日一别,您竟会做下如此感天动地的功绩,想想当日我对您的冷落,实在心中有愧啊!” 李元宏被说的更是无地自容,双手搀扶着苗老东家,颤声道:“心中有愧的是我啊。。。。” 旁边苗仁耽知道父亲的身子弱,激动不得,赶紧插话道:“爹,李大人还没喝口茶呢,咱们坐下来说话!” 苗镇东哈哈一笑,击额自失道:“对对对,坐下来说话,耽儿,咱们不是有两件礼物送给李大人的嘛,快拿出来!” 丫鬟很快端上几碗香茶,苗仁耽出去片刻,回来抱着一长一短两只木匣,放在李元宏身边的茶几之上,笑微微的看着李元宏。 “这是什么?”李元宏纳闷的看着木匣子。 苗仁耽也不说话,打开上面一只短木匣,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交到李元宏手中。 一块铁锭? 李元宏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端详半天,猛然抬起头惊喜道:“铁狮子!” “对!正是铁狮子!”苗仁耽微微一笑,说道:“记得那日,咱们蒸气机作成之后,荫城镇的铁坊工匠们一直觉得蹊跷,为何普通铁质不能打造蒸气机,而我家祖传的那两头铁狮子却可以,后来我爹在我苗家祠堂的家训中发现有一段记载。” “在前明嘉靖二十九年,我苗家还在大同府,当时蒙古俺答率军犯大同,大同总兵仇鸾令我苗家制作一千把长刀以作军用,后来蒙古军从大同撤围,转而攻打京城,总兵仇鸾令我苗家将长刀运往京城交给兵部尚书丁汝夔,可长刀运到的时候,却得知奸相严篙不许各地勤王之师出战迎敌,京城之外数百里尽由蒙古大军驰骋纵横,我苗家害怕长刀落入蒙古人之手,连夜又将长刀运回大同。” “但蒙古大军一撤,严篙便以延误军机之罪,诛杀了兵部尚书丁汝夔,同时消息传来,我苗家也被株连,于是我苗家拿出一笔银子上下打点一番,举家迁往这荫城镇,那一千柄长刀也被合铸成了两头铁狮,永远摆在宅门之外,以警示苗家子孙,永世不得与官宦来往。” “为了让这两头铁狮永不腐蚀,我苗家还在其中加入了一些杂金,具体的配比和杂金出处,都标示在家训里面,两个月前,我和我爹在家中四处寻找,终于在牌位后的木匣子中找到了这本家训,当日便让铁坊冶铁工匠照着方子融了几炉,最后这一炉终于成了!” 苗仁耽一口气说了半天,端起一碗茶一口而尽,笑着看着李元宏道:“这一炉,无论材质还是坚韧程度,都可与铁狮子相媲美,也就是说,无论你以后想要多少台蒸气机,我苗家都可以做出来!” 李元宏愣了半响,不敢相信的看着苗老爷子,只见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 李元宏一下就站了起来,激动的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苗仁耽见状,哈哈一笑道:“李大人先别说话,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话,苗仁耽又将下面的一只大木匣慢慢打开,一转方向,亮在李元宏面前。 这一次,李元宏彻底惊呆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四支油光锃亮的火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章 这人我要了 记得自己曾经送过两支火枪给苗仁耽,现在怎么变成了四支了? 李元宏探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支火枪,上下端详起来,只见这支火枪与自己缴获的哪些又略有不同,枪杆短了一些,重量上似乎又轻了一些,后面的枪托也不是红杉木的,而是黄澄澄的栌木。 “这是咱们自己做的?”李元宏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苗仁耽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的大侄子苗德水制作的,我这个侄儿啊,跟我大哥一个禀性,就是喜欢搞一些歪门邪道的物件,这不,我把你送给我的两支火枪给他玩玩,想分缓一下他的丧父之痛,没想到他倒摆弄上瘾了,后来狮子铁炼出来了,他要了一部分去,在铁坊里搞了一个多月,竟然制出了这四支火枪,用你给的火药弹子试了试,还真好用,哈哈哈哈!” 苗仁耽笑得开心,但李元宏心里却不是滋味,苗德水他是见过的,是个年纪十六岁左右鬼机灵的小伙子,想想他年少丧父,只能用制作火枪来分散心中的创痛,实在是。。。。。。 苗老爷子紧接着说道:“对了,李大人,你一向公事繁忙,这次来荫城镇必定是有要紧事,咱们荫城镇能帮上什么忙吗?” 一句话提醒了李元宏,坐回椅子说道:“晚辈这次来,确实是有两件事,第一是。。。。。。” 李元宏此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火枪,他将山西商人在科尔克草原被俄国人抢劫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番,指明朝廷是管不了,也没能力管,只有晋商自己保护自己了,但商人们一来不会射箭,二来不会打仗,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使用火枪,但朝廷是不允许百姓持有火枪的,所以必须将火枪制作的容易隐藏,容易携带。 而火枪,苗家已经能够制作了,唯一的缺陷就是还不够短,不过嘛,最大的难题已经被解决了,剩下就好办了。 此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卷烟机,李元宏将从怀里取出图样,一边比划,一边将制作手工卷烟机的想法说了出来。 要说手工卷烟机,结构其实非常简单,在现代的农村也有很多,其中难点只有两个,一是轴承滑轮的制作,二是密合性必须很好,而这两个难点,对于已经成功作出蒸气机的苗家来说,应该是小儿科了,所以李元宏才敢对烟叶商人夸下海口。 果然,苗仁耽一看图样,再听李元宏的讲述,呵呵笑道:“还以为你又拿什么物件难为咱们呢!敢情就这么个玩意,简单!你说吧,想要多少台卷烟机?什么时候交货?” 李元宏心算了一下说道:“先做出十五台吧,越快越好!” 三人说着话的功夫,已近正午了,苗仁耽吩咐摆上一桌酒菜,苗老爷子坐主座,李元宏和苗仁耽分坐两边,三个人边吃边商量在曲沃开办分号的相关事宜。正当说到派谁去曲沃执掌分号的时候,只听当啷一声响,李元宏手中的酒杯忽然被击成了碎片,酒洒的一桌都是,手也被震得有些酸麻了。 “不许喝我们家的酒!” 只听一声叫喊,一个身着灰白色布褂的高个少年从堂外窜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柄好像古代弩机似的武器,弩头瞄着李元宏,一张圆圆的未脱稚气的脸上,瞪的一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蒸汽机炸死的苗仁挺的儿子——苗德水。 “德水,不许胡来!”苗仁耽一声叫喊,快步上前将弩机夺了下来。 而苗老爷子显然爱极了自己的这个大孙子,不忍呵斥他,只板着脸道:“这位就是李青天李知县,快过来行礼!” 苗德水退后两步,倔强的一挺脖子叫道:“我知道,他就是害死我爹的那个知县,我刚才真应该射高一点,打他的脸!” 这次苗老爷子脸上也挂不住了,胡须一颤,厉声道:“混帐东西,你爹是制作蒸汽机时出事的,不管李大人的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哪!” “就是他让我爹做的那个蒸汽机,若不是他,我爹怎么会死,就是他害死我爹,就是他。。。。。。”苗德水虽然愤怒,但毕竟不是孩子,其实他也知道这不关李元宏事,只是少年心思一起,有些不管不顾了。 这么一句话,苗老爷子和苗仁耽都是一怔,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孩子了,尴尬的望向李元宏。 哪知李元宏却缓缓走了过去,从地上拾起那柄弩,仔细看了看抬头说道:“这东西是你做的?” 苗德水没想到李元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怔,鼓着腮帮子道:“是又怎样!” 李元宏点了点头,拉了拉弦道:“做的真不错,我记得弩机都是发射羽箭的,你的这个弩怎么发射石子啊?” 苗德水头一扬道:“这算什么,稍微琢磨一下就改了!” “火枪也是你做的?” “是我和唐大哥一起做的,我拆开装上玩了一个月,有几个巧件弄不明白,唐大哥和我一起做了几样复件,最后一起做火枪。。。。。。”一说到火枪,苗德水好像也忘记眼前是自己的“仇人”了,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苗仁耽也是才知道这火枪不是侄儿一个人做的,微微一愕,插话道:“他说的唐大哥是唐梦熊,是咱们铁坊的一位伙计,平日里不好好做工,总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前大哥和这个人挺合得来,也任他胡作非为,但说实话,他对咱们铁坊没什么用。” 旁边苗德水立即嚷嚷道:“谁说唐大哥没用,我爹以前说了,唐叔在咱们铁坊,整日作些剪刀铁锅的是屈才了!” 一听这话,李元宏眼睛一亮,忽然转头对苗仁耽和苗镇东说道:“这个人,我要了!” 身为苗家第一铁匠的苗仁挺,他能对唐梦熊这样评价,说明此人必定有些鬼才,而这正是李元宏最需要的。 “你要?你要他作卷烟机?”苗仁耽摇了摇头道:“卷烟机很是简单,咱们铁坊随便拉出一个匠人都能做出来,而这个唐梦熊,他实在是不务正业,凭地坏了大人的事情啊!” 李元宏呵呵笑道:“我要的就是他不务正业!” 此言一出,苗家三人都愣住,就连苗德水也眨巴眨巴眼睛,迷惑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探身对苗德水说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的那位唐大哥呢?” “能!”苗德水一扭身叫道:“跟我来,一下就窜了出去。” ~~~ 到了苗家后院的铁坊,也就是上次制作蒸汽机的地方,苗德水一指柴堆说道:“唐大哥就在那儿!” 好嘛,怪不得苗仁耽说他不务正业呢,偌大的铁坊里,其他工匠铁匠都在热火朝天的干活,而那个唐梦熊却正脊背冲墙,斜躺在柴火堆旁睡觉呢,背后的大辫子沾满了柴草,松散的耷拉在肩头,那模样要多龌龊有多龌龊,跟叫化子也差不多。 “就是他!”李元宏真是有些失望了,添了添嘴唇心道:请这么一位吃干饭不干活的爷回去,够我喝一壶的。 苗德水跑跑跳跳的奔了过去,一把将唐梦熊的辫子抓了起来,大声叫道:“唐大哥,快起来,有人要你了!” 那人被揪的一声叫唤,一骨碌爬起身来,看见是苗德水,眼珠一瞪道:“揪我辫子干嘛,不疼啊,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小心我揍你!”他说话的口吻没有半点伙计对大少爷的卑微样儿,倒像是兄长呵斥顽皮的弟弟。 苗德水一吐舌头,指了指李元宏说道:“他要带你走!” “啊!”唐梦熊猛然一个机灵,望向李元宏诧异道:“你是谁,苗家不要我了?” 当日制作蒸汽机时,倒是没见过此人,想来是苗家怕这个唐梦熊在这里丢人,另外也怕他坏事,毕竟是全荫城镇最优秀的铁匠大比武嘛。 “我是曲沃知县李元宏,特请苗家在曲沃建分号,想请你去执掌分号,那个。。。。。。你不愿意就算了!”李元宏心道都怪自己刚才把话说满了,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他若是自己不愿意去就好了。 “哦,您就是李青天,失敬失敬。”唐梦熊拱了拱手道:“叫我去执掌分号?做什么?我可有言在先,一般的铁货我不做,没鸟意思,若是像火枪的那种精巧玩意,我就去!” 李元宏眼睛一亮,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缓缓说道:“我不会让你做简单的铁货的,嗯。。。。。。你有办法将那四支火枪的枪管和枪身缩短一些吗?” 唐梦熊搔了搔头道:“我想,可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步入正轨 唐梦熊搔了搔头道:“我想,可以的。。。。。。其实我和大少爷做火枪的时候,就这么想过,绿营的火枪之所以有6尺多长,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密合不好,枪管做的长了,弹丸才能打的远,而苗二爷带回来那两支火枪,枪管和弹丸的密合性好的多,所以枪管只有尺多长。。。。。。大人若是还想缩短枪管,必须再提高密合,让火药爆的热气不外泄。” 小德水见李元宏听得一片茫然,嘿嘿一笑,拉着他的衣袖道:“走,去唐大哥的房间看看,让你见识见识!”李元宏只好点头跟上。 三人来到一片工匠居住的偏院,唐梦熊的房间就在偏院的最东头,与别的工匠不同,他住的是一间单房,房间也比较大。 唐梦熊回头说了句“小心点哦”,推开房门低着脑袋就进去了,李元宏只觉屋内一片昏暗,刚跟着迈出两步,脚下被什么玩意一绞,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唐梦熊急忙回身将李元宏拉起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家里乱,您稍等片刻,我去点个亮!”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一只火煤,将门边的油灯点了起来。 油灯本不明亮,但李元宏的眼睛却是一花,待看清屋内的一切时,不由得“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这哪是人住的屋子啊,整个一个色彩斑斓的超级杂货铺,满地的黑铁丝灰铁块,绊倒自己的则是一匝像是弹簧状的黄色铜丝,靠在墙边的一张大木桌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闪闪发光的金属物件,有的像摩天轮,有的像小型拖拉机,有的像削苹果机,而床边的铁架子上也吊满了明锃锃的零件,活似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苗德水看着李元宏惊奇的表情,自豪的揉了揉鼻子叫道:“这就是我爹和唐大哥平时做巧件的地方,也是唐大哥的卧房,唐大哥日日守着这堆铁器,坊里的人都叫他铁痴。” 李元宏虽是知县,但毕竟年轻,瞅着什么都觉得新奇,拿起这个摆弄一下,掂起那个端详半响,不时还问两句,而苗德水和唐梦熊正是求之不得,争先恐后的解释着。 要知道整个苗家除了去世的苗仁挺以外,其他人见到这些玩意无一例外的嗤之以鼻,今儿个好容易碰见一个感兴趣的,还是个堂堂知县,小德水和唐梦熊还不兴奋嘛,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恨不得将脑子里面的东西全倒给李元宏。 而李元宏也是越看越兴奋,其实说起来,这些玩意比起现代的精巧物件,实在不算什么,即使比起这一时期的欧洲制作的钟表也显得粗糙许多,但李元宏知道,唐梦熊是在没有任何外来帮助的情况下,全凭自己的爱好和奇思妙想,手工制作而成的,比起那些循规蹈矩、不求创新的工匠,他就非常难得了,只要假以时日,多给他一些机会、支持和信任,他必定能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李元宏将手里的物件放在桌上,郑重其事的对唐梦熊说道:“唐兄,我曲沃分号就请你主持了,我也提前说清了,叫你去,什么剪刀啊铁锤啊统统不做,我们就是要做以前没有的铁货,做前人想都不敢想的铁货。。。。。。你敢去吗?” 唐梦熊等的就是这句话,喜的他抓耳挠腮,乐不可支,一把拉起李元宏的手道:“太好了,李大人,苗大当家走了,我在这里浪费苗家的铁锭铜块也不好意思,您叫我去那是最好了!” 一句话说的李元宏一昏,心道:好嘛!敢情浪费我的银子不心疼啊,也罢,此人不擅心机,倒真是个铁痴! “好!到了曲沃,人手、地方、材料任你要,做什么也随便你,花的银子全由县衙出,只要你能帮我解决一些难题就行了,就近来说,就是火枪如何缩短,要短到——一只茶货箱子就能装的下。” “行,你就瞧好吧!” 见他二人说的热闹,旁边苗德水也蹦起来叫道:“我也要去!” “你?不行不行!”李元宏吓了一跳,一瞪眼睛连连摆手,好像轰苍蝇似的。 “那火枪也是我做的,你凭什么不要我!”苗德水一下就急了,挺起脖子也回瞪着李元宏。 旁边唐梦熊也虎起脸道:“大少爷去,我就去,大少爷不去,我也不去。” 李元宏一时气短了,临机一动奸笑道:“就算我让你去,你叔父和祖父不会让你去的,他们若是同意,我保管没二话!”心道:把你这小祖宗请去,我吃饱撑住啦!干脆把球踢给苗老爷子,让他收拾你。 果然,苗德水一听这话就蔫了,正当李元宏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时候,苗德水眼睛一转,忽然说道:“大人你可不许食言,只要我二叔和爷爷让我去,你就得带上我!” 李元宏见他眼里诡诈的笑意,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可是自己总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耍无赖吧,只要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 苗家当然不许这唯一的大孙子到处乱跑了,但没过几个时辰,苗家两位东家就败下阵来,说起来苗德水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知道他跟哪个娘儿们学的,反正是把苗仁耽和苗老爷子搞得没了脾气,只好让他跟李元宏走了。 苗仁耽就纳闷了,自己这个小侄子几个时辰前还把李元宏当作仇人似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连家都不要了,非要跟人家走呢。 其实苗仁耽不知道,自己的侄子打心里并不痛恨李元宏,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卖家出了事不能责怪卖家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拿石头打李元宏也是为了解一时之气,而他之所以非要跟去曲沃,却是因为李元宏的那句话——“我要的就是不务正业”,这话太有诱惑力了。 而李元宏却是痛苦不堪,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苗仁挺是因为自己死的,决不能让他唯一的儿子再受丝毫损失了,一回曲沃——就把他当佛供起来,只是李元宏此时想不到,就是这个苗德水,后来在德国加入共产国际,竟把上千名技术娴熟的德国工人骗到了曲沃。 后面几日就忙活开了,先是赶制十五台卷烟机,这个不需要操心,不出两日就作出样机,也完全合乎要求,李元宏亲手试了试,两个人配合的话,每个时辰做出50支卷烟没有问题。 接下来苗家又从工匠中抽调十几个年轻的匠人给李元宏,他们之所以自愿去曲沃当然也与李元宏使劲鼓吹曲沃美眉长得漂亮脱不了关系,苗家随后又将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分成四批,每四个月一轮去曲沃驻坊,而苗仁耽也亲自去料理曲沃分号的前期工作。 一切完毕已是十日之后了,李元宏和苗仁耽带着几十口人浩浩荡荡回到曲沃,而曲沃的庄师爷等人也习惯了,反正每次县老爷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带回一大票人,跟人口贩子差不多,所以很快就安顿好了众人食宿。 而谢蒙生此时也在县衙等候李元宏多日了,他两日前收到榆次常家的来信,要他留在曲沃协助李元宏将商号开起来,而谢蒙生自然也是乐意,能为自己家乡办点事,他正求之不得,况且协助的还是人人敬仰的李青天。 和谢蒙生一起来的还有那个马在甲和杏儿,杏儿和谢蒙生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认作了姐弟,又与马在甲闪电成婚(没办法,肚子都大了),而马在甲感念李元宏的恩德,非要带着老婆来为他烧水做饭当家仆。 李元宏虽说当知县已经八九个月了,可他却不习惯连吃饭洗脚都被人伺候,所以一再婉言拒绝,但那马在甲似乎赖上李元宏了,赶都赶不走,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只是事先说明,不立契约,他夫妻二人随时可以离开。 随后几日,李元宏和众人忙活铁坊的安置地点,鉴于制作火枪不能见光,最后还是敲定在潘崎岭,一来潘崎岭与煤矿距离近,二来这里足够隐蔽。于是铁坊在苗仁耽紧锣密鼓的筹措下,开始建造了。 与此同时,曲沃总号的卷烟工坊也开始投入生产,因为是初期阶段,加上只有十五台卷烟机,所以只临时招募了160多人,10人分成四班卷烟,人歇机器不歇,另外40人负责包装,当李元宏从潘崎岭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上千盒的卷烟了。 其他事已经步入正轨,李元宏的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推销这些卷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推销卷烟 正当李元宏开始琢磨如何推销卷烟的当口,一纸吏部公文快马加鞭的送到了,一同而来的还有兵部的火漆关防文书,意料中的是,吏部令李元宏仍留曲沃知县之职,改命候补同知汪百正补平阳府知府,去布政司挂牌即可上任,而意料之外的是,那封兵部文书里面竟是道光的御笔书信,虽然书信非常简短,只有八个字,但意思却让他琢磨不透。 “ ‘不素其位,鹤搅浮萍,一叶以知秋’ ,庄老爷子,这是啥意思?”李元宏上下看了几遍,就是搞不明白,唉,没文化就是吃亏。 庄师爷叼着卷烟蹲在椅子上,痛苦的咂了一口说道:“你别逼我抽这该死的卷烟,我就告诉你。” 自打卷烟场开工以后,李元宏就逼那些平素抽惯旱烟的书吏们改抽卷烟了,于是,以庄师爷为首的烟鬼们立即进行了激烈的抗争,可没两天就被县老爷一句“不抽卷烟就不发薪水”残酷的镇压了。 旁边童先生忍着笑说道:“意思就是,让你把水搅混了,等泥沙鱼儿都被搅上来,皇上看清楚了好捕鱼!呵呵,虽然没有这么直白,但说到底就是这个意思。” “好你个皇帝老儿,拿我当枪使啊!”李元宏一把将纸揉成一团丢到脑后,叹气道:“算了,我是自愿当枪,不过不是给他使的,对了,汪兄,你啥时候上任哪!” 汪百正自打知道自己要当知府了,兴奋的就没坐下来过,候补了多少年啦,终于熬出头了,不仅补上了实缺,还官升一级,他能不高兴嘛。 “嗯,我还得去太原一趟,新任的巡抚和布政使已经到了,我先挨个拜会一下,挂了牌就去临汾上任,对了元宏,我想把曲沃的改革措施推广到平阳全府,到时候你可得帮帮我啊!”汪百正恨不得马上就到临汾,他迫切的想像李元宏一样,也干出一番事业,也造福一方百姓。 李元宏也被汪百正的兴奋劲感染了,呵呵笑道:“那是当然了,你到任之后咱们好好合计合计,看怎么让平阳府也大变样,不过嘛。。。。。。你得先帮我个忙!” 汪百正一瞪眼睛道:“放屁,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何事你就只管说,我能办到的绝没二话!”跟李元宏待在一起久了,连汪百正这个进士出身的也经常冒出几句脏口,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吧。 李元宏嘿嘿笑着一下蹦了起来:“帮我在临汾卖卷烟,不过,人家不吃烟的你可不许强迫哦!” ~~~ 第二日一早,李元宏带着林刚、庄师爷和王雁归,与汪百正、汪同生一同乘船赶往太原城,汪同生陪他堂兄去向布政司报到,而李元宏则是去卖烟的。不出三日,水路径直入了太原城,码头一靠便分道扬镳了。 李元宏主意早已拿定了,卷烟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吃着方便,一不用装烟丝,二不用把烟袋哨拔下来放在嘴里吹,商人用来招待客人最是雅致了,所以四个人便访着人多店铺多的热闹地方去了。 庄师爷一边左右挤着,一边擦汗道:“既然想卖给商贾,就凭你晋商总号大掌柜的名头,集合起来开个会不就完事了,犯的上一家一家跑啊,这大热天。。。。。。” 李元宏嘴一撇道:“咱这生意是要长久做下去的,不是一锤子买卖,人家看我的面子要了,若是三年后我不当知县了呢,卷烟场岂不要关门倒闭了,再说了,咱这卷烟拿出来就是要给人家挑毛病的,挑的毛病越多,咱们改的就越好,迟早有一天,全天下的人就会只抽卷烟不抽旱烟!”李元宏就纳闷了,如此豪气干云的话,自己说起来咋就这么别扭,唉,吸烟总是有害健康的啊。 王雁归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排楼宇叫道:“那边全是大商号在太原的总号,咱们到那里推销准行。” 李元宏赶紧转身对王雁归道:“怎么让别人认不出我来呢?”王雁归二话不说从旁边摊位上抓起三块狗皮膏药,啪的一声拍在李元宏脸上。 第一家是个绸缎店,因为是总号,做的都是大生意,不在乎零售额,所以只在木货架上摆了些各种丝绸的样料,里面人也不多。 第一次上门推销,李元宏别提多难受了,简直跟作贼似的,一进门就在货架旁傻愣愣站着,装作看丝绸样料的模样。 店面掌柜一看进来这四位,差点笑出声了,最前面一位穿着土布马褂的,满脸贴着狗皮膏药,后面一位尖嘴猴腮的,活脱脱一个水浒里时迁的老年版,再后面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壮汉,只是那身肌肉太刺眼,唯一看的顺眼的是最后一位,还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这四人的组合简直是绝配了! “这位小爷,是来看货的?” 李元宏脸有点红,没吭声。 “咱们这里货全,湖丝、潞丝、鲁丝都有,您想要哪的?” 李元宏在怀里一边摸,一边支吾道:“卷,卷。。。。。。” “绢丝是吧,有,瞧您急的,等您先选好了再掏银子!”店面掌柜冲后面的伙计叫道:“去把昨个进的绢丝抱一批给客人看看。” 李元宏好容易从怀里掏出了那包卷烟,猛然举到掌柜眼前,大汗淋漓道:“卷烟要不要?” “卷烟?”掌柜莫名其妙的望着那包被汗水浸的一塌糊涂的卷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元宏把心一横,也豁出去了,说道:“掌柜的,您抽旱烟不?。。。。。。啊!不抽啊?嗯。。。不抽没关系,您店里总有招待客人的时候吧,这卷烟不用烟锅、不用烟袋,只要用火折子一点就能抽,要不您试试。。。。。。” 四个人被店铺伙计推了出来,又回到了街上,街面上的人还以为出啥事了,纷纷驻足观望。 庄师爷一敲李元宏脑袋,气道:“笨蛋,卖个东西都不会,你还能干啥事?那个。。。小林子,你去下一家。” 傻林刚嗯了一声,拿起一包卷烟,直冲冲的就进了第二家中药店,李元宏三人就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的瞪着围观的百姓,就像三尊门神。 还是林刚脸皮厚一些,一进去二话不说,把烟朝柜板上一拍,大声喝道:“要卷烟不?” 店里的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体格后,更是以为敲竹杠的街痞混混来了,药店掌柜毕竟见过世面,赶紧跑了出来打着哈哈道:“敢问大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啊?灶台垒在南面还是北面啊?”这是太原城的黑话,意思就是问他是南城的晋源帮还是北城的杏花帮。 林刚当然啥都不懂了,心里就纳闷了,我卖我的烟,我家灶台垒在哪儿关你屁事啊,不过林刚还是忠于职守的,想到曲沃在太原的南面,随即说道:“南面!” 掌柜的就纳闷了,南城的杏花帮的月例银子已经交过了啊,怎么还来要钱啊,看了看林刚浑身的肌肉,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道:“大哥要多少!” 林刚想了想,说道:“100文!” 这么少?掌柜微微一愣,赶紧掏出一串制钱塞到林刚手里,连哄带骗将他打发出去了。 林刚一出门就撞上庄师爷了,后者赶紧问道:“卖出去了?” 林刚扬了扬手里的串钱,自豪的说道:“那当然了,我再怎么傻,也比大人强点吧!” 李元宏那个郁闷,心道连这个傻冒都比自己强,今天这人算是丢到家了,哪知仔细一看,就发现了破绽,原来那包烟还在林刚左手攥着呢! 庄师爷气的小胡子乱颤,骂道:“叫你推销卷烟,你就卖了一包,最后还把烟带回来了,真好意思在这里臭显摆,那个。。。王捕头。” 王雁归还是比较自觉的,没等庄师爷发话,拿起一包烟就冲进一家胭脂水粉店。 后面李元宏三人差点笑喷了,您想想啊,进出胭脂水粉店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些爱美的小家碧玉和带着丫鬟奶妈的大家闺秀,哪个没事叼根烟枪哪,于是王雁归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只是手里不但攥着那包烟,还攥着一小盒红艳艳的胭脂,看来他这趟也算有点收获了。 庄师爷彻底崩溃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仨人,重重叹了口气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看来要我亲自出马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此卖烟 庄师爷道:“元宏,你跟我进去,学着点。”说完整了整瓜皮帽,大大方方的跨进了一家茶货店,林刚和王雁归二人赶紧凑到门口向里面观望,他们倒要看看庄师爷是如何忽悠人的。 茶货店掌柜是个胖子,此时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珠子,一见来了客人,赶紧一推算盘迎了上来。 庄师爷却不忙推销,而是环视一周,捋着小胡子赞叹道:“您这店面布置的真是考究,虽处闹市,却雅致脱俗,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啊!” 掌柜一听这话,直乐得满脸含笑道:“能看出我这铺面乱中取静的妙处,看来这位爷也是儒雅之士啊!”随即回头喊道:“小四儿,上好茶!” 跑了三家店铺了,每次都是铩羽而归,这次庄师爷一张嘴就能骗到一碗茶喝,李元宏心中顿时一喜,暗叫有门了。 庄师爷被让进隔间,哪知他刚一进去就指着墙上一幅字画高声惊叫道:“这是谁的墨宝?” 李元宏被他那一声吓了一跳,赶紧抬眼观望,只见墙上挂的是一幅水墨画,上面画的是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边上是一条蜿蜒的溪水,后面是迷迷蒙蒙的几座青山,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那掌柜也是一惊,待看清庄师爷指的那幅字画,眼睛忽然一亮,探身反问道:“客官,你喜欢墨竹?” “喜欢,当然喜欢了!”庄师爷眼睛直勾勾的走了过去。 那掌柜呵呵一笑道:“看来客官也是个中高手,您觉得这画。。。怎么样?” 庄师爷左右端详片刻,忽然浑身一颤,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副老花眼镜戴了起来,一张脸凑到字画跟前,像只壁虎似的一点一点扫瞄。 李元宏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无聊之中望向那掌柜,却见他双眼睁的大大的,使劲盯着庄师爷的一举一动,满脸泛起一层红晕,两只手在胸前来回撮弄着,好像挺兴奋的样子。 半响后,庄师爷转过身来,将眼镜摘了下来,仰天长叹一声:“郑板桥的墨竹,我一个没落统统赏玩过,独独没有见过这一幅啊,今日有幸得见板桥绝妙之作,真是。。。真是不枉今生啊!”说着话掏出手巾拭了拭眼角。 这话一出口,那掌柜足足愣了一分钟,浑身上下居然有些发抖了,沙哑着嗓音道:“客官,您。。。。。。您是说,这是郑板桥的画?” 庄师爷转过身来,缓缓道:“当然了,能把墨竹画的如此的苍劲清幽,如此的生机盎然,除了郑兴化,从古至今恐怕再无第二人了!” 那掌柜二话不说,忽然双手长长一揖道:“客官实在谬赞,吴某担当不起啊!” 就这么一句,庄师爷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瞪大了双眼怔怔望着吴掌柜,半响后才道:“您。。。这幅墨宝难道是出自您的手笔?” 吴掌柜脸上的笑容都快堆成花了,额头上还冒着蒸气,好似一只刚出笼的大包子,一张包子口道:“那个。。。嘿嘿。。。正是鄙人的拙作,实在有染雅客清目,实在。。。嘿嘿!” 庄师爷敬佩的看着吴掌柜,连连拱手道:“庄某平生最喜墨竹,不想今日竟见到如此佳作,真是三生有幸啊,要说吴掌柜的笔劲,比郑板桥犹有过之,更难得的是,吴掌柜身处市肆,平日只与茶货铜臭打交道,竟能作出如此清雅之作,真好比。。。好比出淤泥而不染啊,好画,雅人,何其少也啊!” 吴掌柜倒不在意庄师爷的比喻恰当与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对外堂喊道:“小四儿,去把我柜上的那只紫陶罐拿来。”一转身对庄师爷道:“请恕吴某少陪片刻,去去就回。” 吴掌柜一出去,李元宏就对庄师爷急道:“咱们来是推销香烟的,谁让你来看画了,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庄师爷翘着二郎腿,嘿嘿笑道:“小子,你还嫩了点,看看我是怎么推销的?” 李元宏一晒道:“都进来半天了,你连个烟字都没提,你这也叫推销?” 庄师爷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你且往下看!” 说话的功夫,吴掌柜抱着一捆卷轴小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伙计,怀里抱着一只紫色罐子。 吴掌柜将那捆卷轴往庄师爷面前一堆,满脸通红道:“这些都是在下的拙作,还望多多指教啊!” 庄师爷一看就傻了,怎么这么多啊,只好运了运气,打开一卷仔细端详,他是看一眼夸一句,看一幅夸一篇,足足夸了小半个时辰,旁边李元宏就纳闷了,他哪来这么多词儿啊。 不过嘛,效果还是很明显的,那吴掌柜简直跟喝多了酒似的,醉意惺松,满眼迷离的,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好容易夸完了,庄师爷已是口干舌燥,吴掌柜早从紫陶罐里取出一角茶叶,沏了一小壶,倒在一只紫砂盅内递给庄师爷,满脸堆笑道:“这是雨前碧螺,您润润嗓子,”那殷勤劲就别提了。 庄师爷一听是雨前碧螺,迫不及待就是一口,可还没等咽下去,只听那吴掌柜紧接着说道:“您稍等片刻,我再去取一些平日的涂鸦来,您再给鉴赏鉴赏。” 庄师爷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心道:还来啊,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看着吴掌柜诧异的目光,庄师爷连忙道:“不忙不忙,好酒不妨慢慢饮,好画不妨细细赏,今日看了这么多,晚上怕是睡不着了,容庄某体味数日,改日再来瞻望!” 吴掌柜这才恍然,心中不由又是一阵窃喜。 再不进入主题,只怕这个家伙还要摧残我呢,庄师爷又喝了一口茶道。“我说吴掌柜啊,你不要当这掌柜了!” “为啥!”吴掌柜显然知道庄师爷想说什么了,咧嘴傻笑着。 庄师爷一脸的肃然,郑重其事道:“别的不说,你每日画上一幅竹子,保管能日进斗金,何苦当这劳什子掌柜呢!” “哈哈哈哈,说的对,说的对!”吴掌柜身子向后一靠,一副陶醉的模样了,笑了半响才合拢了嘴巴,说道:“不过嘛,在下视钱财如粪土,视名利如草芥,否则早就将这些画挂出去,捞个名利双收了,呵呵。” 庄师爷知道时机已到了,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好似想起什么伤心事一般,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似吴掌柜如此的人物,自然不会看重钱财,唉,哪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的呢!” 庄师爷表情变得这么快,倒是让吴掌柜有些纳闷,忽然一拍额头道:“瞧我都忘了,敢问雅客高姓大名!” “不敢当,鄙姓庄,名铁莲!” 吴掌柜看着庄师爷寥落的表情,探身道:“庄兄,瞧您的神情,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若不避讳的话,可否讲与小弟听听,说不定小弟能帮上什么忙呢!” 李元宏一听此言,心道:好嘛,都开始称兄道弟了,敢情拉关系是这样拉的啊,今后自己可要多学学了。 庄师爷还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卷烟放在桌上,说道:“说了不怕老弟见笑,就是因为它!” “这是什么?” 吴掌柜好奇的看了看,伸手拿起已经开包的卷烟,从中抽出一支,上下端详片刻后说道:“用纸卷的烟丝?倒是稀奇了,我活这么大,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物件,能吃的吗?” 庄师爷点了点头,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火折子点燃吸了一口。 吴掌柜看着庄师爷的举动,微笑着赞叹道:“两指如箸,杆如白竹,嗯!比烟锅雅致多了,庄兄雅人高亮,就连吃烟也是如此,佩服!佩服!只是不知,庄兄为何为此雅物发愁呢?” 庄师爷摇了摇头道:“我等爱竹之人,即使吃烟也想沾些翠竹的雅气,奈何又有几人像我等这般呢,唉。。。。。。说实话,其实我是曲沃县的烟商,因一次兴起,将这烟丝作成这副模样,取名叫做卷烟,当初我觉得这卷烟既像竹子般雅致,又能省去装烟磕灰之累,实在是一举两得之物,故而花费所有积蓄,将库存的烟丝全部做成了卷烟,想着能卖个好价钱,哪知时至今日,竟未能卖出一包啊!” 庄师爷絮絮叨叨完,吴掌柜听得却是颇为感动,要说他自己已经够喜欢竹子的了,可也没痴迷到这种地步,将自己的生意都与竹子联系在一起,真正是难得之极,当下惺惺之心一起,一拍胸脯道:“庄兄莫急,既然咱俩如此投缘,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吧,我出五百两银子,您将这些卷烟卖给我如何?” 庄师爷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样不行!” 吴掌柜微微一愣,一拍脑门道:“对,五百两太少了,我出一千两如?” 庄师爷已经领会了李元宏的精神,知道他们这次来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卖出几千包几万包卷烟那么简单,而是要将这卷烟发扬光大,真正取代旱烟。 但是若想替代根深蒂固的旱烟,必须有一批人来带头,有一批人来宣传,而这些商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们流动性大,交际也广泛,由商人们来宣传,比李元宏和自己一家一家跑要强过千倍百倍了,所以嘛。。。。。 所以庄师爷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我之所以做这卷烟,一是因为我喜欢竹子,二是方便百姓,所以,我想求吴掌柜一件事!” 吴掌柜听的直点头,说道:“直说无妨!” 庄师爷站起身,拱手一揖道:“您能否将这卷烟留在贵号内,代为宣扬一番,来往客商也用卷烟来招待,让大伙都知道这卷烟的好处,如此,庄某就不甚感激了!” 吴掌柜毕竟是老商贾了,一听就知道庄师爷的意思,哈哈笑道:“庄兄倒是想的长远,这个太容易了,从今儿起,凡是与鄙号来往的客商,我都会向他推荐这卷烟的,说一句大话,不出半月,我保管让太原商界都知道卷烟。。。。。。对了,这卷烟总得有个响亮一点的名号吧,叫什么呢?” “就叫它‘竹香卷烟’吧!”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元宏,此时早兴奋的一塌糊涂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张口就是一句。 “竹香卷烟?好名号!对了,这位是?”吴掌柜诧异的望着李元宏,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看见吴掌柜的表情,庄师爷赶紧站起身来说道:“这位是我的远方表侄,不懂事,对了,吴掌柜,下午我就叫人先送00包卷烟来,劳您多费心了!” 这是要告辞了,吴掌柜怅然若失的站起身来,一边说话一边恋恋不舍的将二人送出了店门。 外面林刚和王雁归早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出来,赶紧凑上去问长问短,却见李元宏二话不说,冲着庄师爷一竖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四章 知府请宴 李元宏就纳闷了,庄师爷怎么知道墙上的那幅墨竹是吴掌柜画的。 庄师爷的解释很简单——你见过谁把那么难看的画挂在墙上啊,一句话说的三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李元宏倒是很替那个吴掌柜担心,生怕他被庄师爷忽悠的一时兴起,真把掌柜辞了跑去卖字画,那岂不是把他坑死了啊。 四个人一身轻松的回到客栈,少时休息后,林刚跑去通知码头将00包卷烟送往吴掌柜的茶货店,王雁归去通知汪百正兄弟,在客栈集合。 时至午后,王雁归带着二人回到客栈,汪百正已经换上了从四品大员的官服,官运一来,人也精神多了,再也没有以前穷困潦倒的倒霉样了。 李元宏一看见汪百正,惊喜道:“已经挂牌子啦?这么快啊,恭喜恭喜,对了,卑职给汪大人请安了!”说着话,笑嘻嘻的就是一千。 汪百正本是容光焕发,一见李元宏这个样子,气得一把将他提绺起来,低声道:“成心损我是不?” 李元宏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道:“您是我的顶头上司,给您行个礼都不行啊!”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汪百正兄弟俩刚好没吃饭,李元宏就在大堂要了几个菜,既给他添饱肚子,也算为他道贺了。 汪百正将他拜见山西巡抚季芝昌、布政使吴振棫的经过讲了一遍,别人听着倒无所谓,而庄师爷却最是上心,反复询问,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汪百正自然知道庄师爷担心什么,缓缓道:“我觉得,这个季巡抚不同于前任巡抚王兆琛,是个敢做实事、能做实事的巡抚,他年纪虽已将近六十了,可精神头却好的出奇,也没有架子,问我的几样事全是实打实的,点的也恰在要害上。” 庄师爷想了片刻道:“我听说过季芝昌,以前任过礼部侍郎、仓场侍郎,一向为官清廉,尤其在仓场侍郎任上,谁的帐都不买,竟然查出一件牵连甚广的大案,此人不可小视啊,所以,咱们得多加留心,别被他抓住把柄了!” 王雁归在一旁奇怪道:“他喜欢做实事岂不挺好,李大人做的也是实事啊,咱们干嘛怕他?” 庄师爷摇了摇头,嘿嘿笑道:“这个季芝昌虽然勤于政事,但过于看重职守,眼里揉不得沙子,而咱们的所做所为,哪一样也不合常理啊,有的干脆就是违逆。。。。。。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众人点了点头,都明白了,也就是说,碰见清官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他自以为是清官,凡事就都站在理上,阻挠起你来也是理直气壮,你拿他还毫无办法,换而言之,碰见的若是个贪官,可以塞塞银子蒙混,至少还有漏洞可钻,像季巡抚这样无欲而刚却又有原则的清官,一旦被他咬住就难办了。 不过嘛,对于李元宏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倒霉蛋和傻大胆,这些都不会放在心上,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把卷烟推销出去。 汪百正听完庄师爷推销卷烟的经过,笑得直咳嗽,好容易止了咳,说道:“让商贾帮忙宣扬卷烟固然是个好主意,可还有一个,那就是省城的这些个官吏,要说这官场上最喜欢学样画葫芦了,下级看上级的,胥吏看正印的,若是有几个抽旱烟的大官也改吃你的卷烟,哈哈,那就。。。。。。” 这一句话提醒了庄师爷,还没等汪百正把话说完,庄师爷忽然插口道:“对了,老汪,你走马上任之前,是不是还要请一次大宴呢?” 汪百正讪笑道:“不请,那些个鸟官,我看着都恶心,请他们干什么,再说了,我哪来的银子啊!” 李元宏一下就明白庄师爷的意思了,一拍桌子道:“不,你一定要请,不仅要请,还要大请特请!” 汪百正一下被说愣了! ~~~ 第二日,省城的各个衙门的大小官员,都收到了平阳知府的赴宴请贴,其实这也很正常,几乎每位补缺的官员都会在太原城请一次,无非是联络感情而已,但请的范围如此之广,倒是很少见的。 第三日傍晚,宴会的位置选在城南关帝庙旁边的一处戏院内,山西人都好拜个关二哥,所以四城的庙会唯有这里香火最盛,平日里也是车水马龙的,加上又是夏末,出来乘凉的,逛夜市的,更是热闹非凡。 关帝庙北面是条小河,上面架了座临风桥,桥身只有二十米的样子,桥面也不宽阔,仅能并排通过两辆驴车,此时北桥的三条土路上却涌来了三乘小轿,几乎同时到达了桥头。 既然桥面狭窄,就要一乘一乘过去了,可东面那乘稍晚到的小轿却将先到的一乘小轿挤到一边,先上了桥,被挤的小轿一歪,砰的一声撞到旁边的桥墩上了. 这下被挤的四个轿夫不干了,放下轿子叫道:“先来后到都不懂,他娘的什么东西,赶着投胎去啊!” 前面的四个轿夫抬过了桥,也将轿子放在地上,回头纷纷叫骂道:“敢骂咱们,你们是活腻歪了吧,有种再骂一句。” 被挤的轿夫哪会示弱,四个人干脆破口大骂起来,这下好了,对面那四个轿夫直接冲过桥来,照着被挤的轿子领头的那个轿夫脸上就是一个嘴巴子,口中还叫道:“打死你个不长眼的,敢骂我家老爷,我家老爷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 被打的轿夫当即恼羞成怒,一低头就顶了过去,将对方撞了个仰八叉,八个轿夫顿时打作一团,不过奇怪的是,两顶轿子里面的人却没有动静。 正在这时,第三顶小轿中走出一位白须老者,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当他看见几个轿夫已经操起轿棍的时候,断然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吼如平地打了个惊雷,惊的八个轿夫都是一个愣神,回身望向这边。 白须老者倒不与轿夫说话,而是对着轿子喝道:“恶仆都打成这样了,主子也不出来管管,是不是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呢?”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之气。 随着这一声,桥南桥北两顶轿子不约而同的钻出两个人,忽然对看了一眼,都是一愣,显然互相认识,当他们转头看向说话的老者时,忽然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一溜小跑过来,齐齐跪倒在地道:“卑职见过抚台大人!” 八个轿夫顿时吓傻了,也连忙跪倒在地。 不错,这位老者就是曾任吏部侍郎、仓场侍郎的新任山西巡抚——季芝昌。 季芝昌当然也收到了平阳知府的赴宴请柬,按理来说,对于从四品知府一级的请宴,巡抚派个人去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级别悬殊较大,又没有什么深交,若去赴宴倒是掉价了。 但这封请柬却有点意思,居然说绝对是次别开生面的宴会,保管让抚台大人满意,这一下,季芝昌倒是非去不可了,一是他产生了好奇心,看看到底如何个别开生面法儿。二是他早在来山西之前,就知道山西官场是全国十八省最糜烂的,官吏大多奢靡浮华,他就是想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以备日后有的放矢。 可没成想刚到桥头就遇见这么一出,面前这两人,季芝昌是见过的,一个是太原府知府赵鹏展,一个是前日拜见过他的归绥道郭云飞,都是山西省的有权有势的一方大员了,此时却都没穿官服。 一个知府,一个道台,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可没想到今日竟误打到一起,更没想到竟被新任巡抚撞了个正着,这不是倒霉催的嘛。 季芝昌还没说话,两个大员赶紧慌张失措的解释着,一个劲的检讨自己管教家仆无方,惊扰了抚台大人的大驾。 季芝昌对他们惊不惊自己倒无所谓,只是由此可见,这些官员平日的做派是何等蛮横无礼,幸亏是他二人撞在一起,如果一方是平民百姓,岂不要受这无妄之灾了。 不过季芝昌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扳起脸说道:“不知者不怪,你们起来吧。” 太原府知府赵鹏展赶紧站起身来,腆着脸凑到跟前说道:“抚台大人一到我山西就不辞劳苦、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真是我三晋百姓之福啊!” 季芝昌摆了摆手道:“不,我是应平阳知府之邀,前来赴宴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奇怪酒宴 “大人也是来赴宴的?” 赵鹏展一愣,他当然也是来赴宴的,收到汪百正的请柬后,他就琢磨上了,以前收到的请柬都谦虚内敛的紧,什么浊酒一杯啦,什么略备小宴啦,唯独这次不同,请柬上居然写的非常有自信,看样子肯定不同凡响。 说起来赵鹏展倒不在乎吃的什么,平日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他倒要看看平阳知府的请宴有什么特别之处,说不定是莺鸣燕舞的花酒呢,而道台郭云飞当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了,所以二人刻意都没穿上官服,只是他们没想到,请的居然还有新任巡抚。 巡抚季芝昌也不理会赵鹏展的话,抬脚走上桥面道:“反正就在前面,走过去吧!”赵鹏展和郭云飞赶紧点头哈腰,一步一逐的跟在后面。 过了桥就是戏院了,说是戏院,其实就是一处宽敞的院子,四周有一道青砖高墙,通常是立约观礼用的,并不用来演戏。 此时大院门口拴马桩旁已经停了四十几顶小轿,显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了,门口的阶上站着两个两个门子,也不问来客身份,齐齐躬身做出一个请势。 旁边赵鹏展最擅拍马屁,刚一仰脖想高喊一声“巡抚大人到”,却被季芝昌摆手止住了,因为季芝昌倒想看看里面到底在干些什么,一撩袍摆,大步走了进去。 巡抚季芝昌踱着方步,刚转过一道照壁,顿时怔住了。 里面果然是一场宴会,但是这样的宴会,恐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只见院子中并没有摆上酒桌,而是空荡荡一片,倒是四周靠着院墙的地方摆了有二十多张桌子,每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一张摆满了吃食酒水,用木盘盛着,另一张桌上摆的——却是什么玩意儿都有。 笔墨纸砚,骰子摇筒,弓弩羽箭,还有象棋围棋等等,反正荤的素的,雅的俗的,文的武的,应有尽有,每张桌子前都站着几人,玩的不亦乐乎,当真是热闹非凡。 季芝昌满腹狐疑的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前,只见一个人正站在桌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旁边还站着几个,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一页白纸。 等凑近了一看,季芝昌不禁哑然失笑起来,原来纸上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往东放”,下联空在那里等人来添。 季芝昌一时兴趣大发,呵呵一笑走到近前,从桌上拿起一支毫笔蘸了蘸墨,在空白出添上“自上而下读左传,书向右翻”。 四周众人目光集中在那页白纸之上,待季芝昌写完,齐齐发出一声“好对”,当看清下笔之人的面容后,又是齐齐一愣,有反应快的赶紧行礼道:“见过抚台大人!” 后面的赵鹏展赶紧道:“抚台大人文思好敏锐啊,只一扫眼就对出下联了,卑职佩服的紧啊!” 每次拍马屁都被赵鹏展抢先,郭云飞也急了,赶紧拿起那页纸赞叹道:“大人笔锋苍劲,力透纸背,当可称得上书法大家啊,卑职有个不恭之请,望大人能将此墨宝赐予在下,卑职装裱后供在书房,以备随时研磨。” 季芝昌别的不说,对自己这笔字还是颇有自负的,所以郭云飞马屁拍的正是地方,不由呵呵笑道:“其实这副对联,早已有之,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至于字嘛,你想要的话,我再写上一副给你就是了!” 一句话说的赵鹏展一个大红脸,而郭云飞则是喜形于色。 季芝昌正要转身,哪知桌后站着的那个面容俊俏的年轻人从旁边桌上端起一盘西瓜,说道:“抚台大人,这是您赢得的瓜片!” 季芝昌被他说的一愣,诧异道:“赢得的瓜片?什么赢得?” 旁边有人赶紧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这宴会不同以往,吃的喝的全得靠本事赢,这幅对联对出来,就能赢一盘西瓜!” “还有这等事?”季芝昌一下就明白了,敢情请柬上说的别开生面,指的就是这个啊,别说,还真有点意思了,比那些浮华奢靡的酒宴有趣多了。 季芝昌接过瓜盘,刚想吃上一片,只听见后面爆发出一声欢叫,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张桌子前也围着几人,中间站着的竟是布政使吴振棫,只听他叫道:“哈哈,我猜中了,就点一出《卖画劈门》吧!” 片刻后,院子东面的宣台上就敲锣打鼓起来,一出山西梆子开演了,在场的官员都是听戏的行家里手,都听出这戏班的水准实在欠佳,但这是赢来的一出戏,感觉却又不一样了,所以顿时一片叫好声。 吴振棫也看见季芝昌了,赶紧走过来拱手一揖道:“抚台大人也来了,对了,您赢了什么了?” 第一句话就问输赢,季芝昌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将手里的瓜盘递过去道:“不像你能赢一出戏,我只赢了这盘西瓜,你请我听戏,我请你吃瓜!” 两人都觉得有趣,齐齐一阵大笑起来,吴振棫摆手道:“我想吃瓜,自己赢,吃别人的没味。”说着话就走到瓜桌旁边,对那俊俏的年轻人说道:“我也来猜猜!” 年轻人拿出下一页纸,这次却是一个字谜——“狭路相逢,打一字”, 只见吴振棫不加思考,顺手就在纸上写上一个“丛”字,也赢得了一盘瓜片,汁水淋漓的就是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 再看其他桌前,有射箭的,射中的靶心就能得到一小盘子烤肉,有摇骰子的,胜了就能得到一小碟葡萄,有背诗的,背全了赢得一壶清酒。。。。。。 各式各样的吃食酒水,任何人想吃什么就去赢,一个个乐的是眉开眼笑,吃的是痛快酣畅。说起来,倒不是他们真缺这口吃喝,而是这种费了心思赢来的,吃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同时在同僚面前显摆炫耀,又能满足一下虚荣心。 这时,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传来一阵喧哗,看来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于是众人纷纷凑拢过去。 只见桌上也铺着一页白纸,上面仅仅写着 “肃肃兔置” 四个字,旁边是山西学政龙元僖,正笑着对旁边的宁武府知府彭远瞻朗声说道:“彭兄这样解释就错了,这是《兔置》里的一句,肃肃并不是肃穆的意思,兔置也不是养兔之意,哈哈,差的远了。” 宁武知府彭远瞻也是进士出身,平日最喜的就是卖弄学问,这次被学政一阵抢白,老脸就有些发红了,争辩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圣人即使饲养兔子,也要谨慎肃穆,一丝不苟,这也是桐城学派的解释,哪里不对了,您倒说说看。” 龙元僖是一省的学政,玩的就是文字游戏,平日里在官场上没有机会摆弄,这次好容易有这个场合显示一下,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一捋胡子呵呵笑道:“错了,这里的‘肃肃‘二字,乃是恭敬的意思,兔置是养兔之人,整句的意思就是——圣人对待养兔之人也要恭恭敬敬,这是《毛传》和《郑笺》里的解释,而桐城学派的解释是牵强于学风,并不是实解!” 一番话说的众人纷纷点头,就连彭远瞻也无话可说了。 龙元僖转头对桌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说道:“这下我说对了吧!” 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庄师爷,只见他从旁边拿起一包卷烟,在众人面前摇了摇,忽然缩回手笑道:“龙学台,只怕您也得不到这包卷烟了,因为——您也说错了!” “啊!”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一省的教谕之首也会说错,有的人摇头道:“这不可能!”,有的人叹道:“这题太难了。”而大多数人却笑的看着龙学台,看他怎么收场。 而龙元僖一张脸也是通红一片,瞪着那包卷烟说道:“我的解文绝对没错,你。。。你必定舍不得!” 庄师爷含着笑不吭声。 正在这时,从后面走进一人,正是巡抚季芝昌,只见他也不说话,只拿起笔,在纸的空白处写下两个字,缓缓放下笔含笑的看着庄师爷。 众人探身一望,却原来是“网”“虎”两个字,齐齐都是纳闷,这“肃肃兔置”怎么会和“网虎”联系上呢,但见巡抚大人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是开玩笑啊! 这时,却见庄师爷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将那包卷烟双手恭恭敬敬的托给巡抚季芝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何居心 众人见到庄师爷的举动, 更是诧异非常,当然也有不少人心中不屑,认为庄师爷是阿谀奉承巡抚大人。 龙元僖不愧是个书呆子,也不管什么场合,一把将那卷烟夺在手里,大声对庄师爷说道:“你先说清楚了,不然我龙某第一个不服!” 庄师爷呵呵笑道:“学政大人,您若是不服气,那就听我慢慢道来,这‘肃肃兔置’本是出于《周南》,周南地括古时的楚国,楚国人所说的‘兔’实际上是‘菟’,而菟指的不是兔子,而是老虎,龙大人,我说的可有错?” 龙元僖面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庄师爷接着说道:“那兔置指的就是捕老虎的网子,而肃字复读,绝不是肃穆恭敬之意,有时指忙碌,有时指密集,这里就是密密织网,捕捉老虎的意思,‘肃肃兔置’便是借喻勇敢的武士,而季巡抚写下一个‘网’一个‘虎’,岂不是正解?” 龙元僖一脑门的汗,局促的说不出话来,但众人都看出来,他是认输了。 季芝昌微笑道:“说起来,这道考题确实太过生僻了,记得有一次在杭州府打酒钟时,一个专研诗经的老儒曾经出过这一题,我自然也答错了,当时还被罚了三杯酒,所以记忆犹新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巡抚大人也被难倒过啊,这下龙元僖也不觉得丢人了,跟着一起大笑,双手将那包卷烟捧给了季芝昌。 “这么难的题,怎么就给个这玩意儿?”布政使吴振棫从后面走进来,将那卷烟拿在手里,端详片刻道:“我适才猜中一则诗词箴语就赢了一台戏,这是什么东西?比一台戏还值钱?” 众人纷纷醒悟道:“是哦!这是什么玩意儿,吃的还是喝的?” 庄师爷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知道时机已到,呵呵笑着拿起一包卷烟,撕开封皮,抽出一支放在嘴里,掏出火折子点着了,美美的吸了一口,顺便还吐出一个烟圈。 烟叶? 众官吏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们大多喜抽旱烟,但都没想过还能这样抽,个个觉得这玩意挺新鲜,抽烟的动作也还雅致,比捧着烟袋锅子强多了。 庄师爷又吸了一口道:“这玩意叫卷烟,名号谓之‘竹香’,取得是形如苍竹、香如竹叶之意,要说里面除了曲沃土产的烟叶,还有甘草、罗布、麻黄、杜鹃油、葛根、姜黄,虽说是烟,实际上也是一味药,抽起来更是芬芳如稠,唇齿留香,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它携带起来方便,抽起来雅致,最适合各位大人了,要不您试试。。。。。。” 庄师爷说着话,将一支卷烟递给龙元僖,因为他看到龙元僖腰间就挂着一根烟杆。 龙元僖学着庄师爷的样子,两根手指夹住卷烟,庄师爷赶紧给他点燃,只见他轻轻吸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回味片刻,点了点头道:“嗯,没有烟锅的苦味,反倒有股甜香,好像是甘草的味道。” 其他抽旱烟的官吏也都好奇非常,个个都想要一根尝尝,却被庄师爷抬手挡住,呵呵笑道:“老规矩,赢一次才能得一包,不能坏了规矩啊!” 有人就不服气道:“龙学台刚才答错了,他为何能得一支?” 庄师爷嘿嘿笑道:“学台大人虽然答错了,但与答案已经很贴近了,故而能得一支,你们谁想得卷烟,自己来答,答的相近,也能得一支。” 好嘛,第一个上去就是布政使吴振棫,他思维敏捷,丝毫不让巡抚季芝昌,虽然题目也很难,但他很轻松的就赢了一包,这一下鼓舞了其他官员,也纷纷上前答题,好几十个人将桌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人如愿以偿,有的人则无功而返。 这些题目都是四书五经中刁难之极的题目,那些武官自然是答不出了,放在平日的脾气,他们早就一马鞭抽过去,有多少卷烟也抢过来了,但今日巡抚大人在场,他们自然不敢用粗,只好可怜巴巴的在一旁看人家抽烟,有熟人的就乞两根来抽抽,没熟人的干脆掏出银子来买,那些个文官也趁火打劫,一根卷烟竟然涨到了十两银子。 就在场面热闹之极的时候,巡抚季芝昌看在眼里,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一抬头望见不远处的偏院后面,汪百正正站着和一人说话的,迈着方步就走了过去。 汪百正和李元宏二人正商量着如何将气氛搞得热闹点,将卷烟知名度打的更响一些的时候,却见巡抚大人面色冰冷的走了过来,吓了一跳,赶紧打个千道:“招待不周,请大人见谅。” 季芝昌上下打量一番汪百正,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招待不周?我看很周到嘛,不仅让百官玩的高兴,还能顺带做做生意,好得很啊!” 汪百正不知道他为何恼怒,躬身道:“大人所言,卑职有些不明白,还望大人明示!” “不明白?你明白的很,你看看,你把这些朝廷命官耍的团团乱转啊,为了区区一包卷烟,一个个趋之若骛,丑态毕露!”季芝昌越说越气,口气严厉道:“一个小小的知府,还没上任就铺张酒宴结交官宦,一个朝廷命官,却玩淫弄巧取悦百官,一个饱读圣贤之人,却宣扬烟草遗毒众人,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一个个炸弹在汪百正头顶炸将开来,直唬得他面如死灰,口唇发白,毕竟汪百正这次补缺得来不易啊,还没上任就被上司如此怒骂,简直寻死的心都有了。 汪百正稳了稳神,使劲掐了一下的大腿,暗骂自己不中用,人家李元宏不过十八九岁,尚且敢和王兆琛斗的死去活来,自己都三十多岁了,还这么怕事,再说了,大不了不当这个知府,反正也是李元宏帮自己争来的,最不济再回曲沃跟着李元宏干。 想到这里,汪百正心也定下来了,一挺脖子道:“季大人,你错了!” 季芝昌本来对这次酒宴还是挺感兴趣的,但后来越待越觉得不对劲,一场酒宴被搞得如同庙会集市一般,一个个官员也不顾身份,为了输赢大呼小叫,简直斯文败尽,他身为山西官僚之首,哪能不生气。 现在可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新任知府竟敢当面指责自己错了,季芝昌直气得胡须乱颤,抖着手指向汪百正道:“好好好,你倒说说我哪里错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等着听参吧!” 汪百正一挺腰身正要说话,旁边李元宏早忍不住了,双手一拱道:“季大人,您是错了,其一,您说汪知府铺张酒宴结交官宦就不对,首先这酒宴,本就不铺张,那些个瓜果,都是傍晚从集市上买回的剩货,削皮去籽之后才用小盘盛了摆在那里,汪大人为了节省用度,亲自拿刀削皮,大人,您看汪大人的手。。。。。。” 李元宏说着话,将汪百正的手拉起来,只见他的食指上包着一卷纱布,鲜红的血迹显得分外醒目。 李元宏继续说道:“结交官宦就更不对了,大人您刚才可曾看见汪大人有所应酬?” 季芝昌也想起来了,宴会自始至终,这个汪百正都没露面,看看他脚下的一堆苹果皮,敢情一直在削苹果哪! 李元宏见季芝昌脸色微变,声音放大道:“说到玩淫弄巧取悦百官,这无可厚非,本来酒宴就要宾客高兴嘛,对诗猜题总比喝花酒玩女人强多了吧,况且这次酒宴花费极少,若是大清国官场上的酒宴都照这个摆法,不知会剩下多少民脂民膏啊!” “要说宣扬烟草遗毒众人,您没看见哪些吃卷烟的本来就是吃旱烟的,汪大人只不过另辟蹊径而已,况且卷烟内还有各种药材,总比旱烟好多了吧。。。。。。” 李元宏正说的起劲,季芝昌却越来越奇怪,面前这个围着厨裙、一身油腻的大厨子,说起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当即打断道:“你是何人?” 李元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因为一直在帮厨烤肉,本想见不着外人,所以就没在脸上贴什么膏药,哪成想竟会闹这么一出。 不过,好像已经避无可避了,若是现在乱编一个名字,下次述职总还会见到巡抚的,到时候他知道自己哄骗于他,岂不是又会招他记恨啊,干脆实话实说吧。 想到这里,李元宏嘿嘿一笑,打了个千道:“卑职曲沃知县李元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何处购粮 季芝昌闻言一怔,后退两步,诧异的打量面前这个一身油腻的厨子,怀疑道:“你就是李元宏?” 李元宏还没说话,旁边汪百正就抢过话头道:“启禀大人,这位正是曲沃知县!” 季芝昌当然知道李元宏的大名了,不但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他在仓场侍郎任上的时候,就从邸报上知道山西有个李青天,太原城的迎泽山上有个青天庙,最离奇的是,这个李青天居然还活着。 季芝昌一到太原城就微服看了青天庙,香火果然是鼎盛之极,而且也是多用途的,不仅求福乞寿、消灾避难、就连想生儿子的妇女也来青天庙,求的是“生子当如李元宏”,这位巡抚大人越看越觉得新奇,更是迫切的想见见这个活着受祭的李青天了。 可季芝昌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在这种场合见到李元宏,这副模样,实在。。。。。。与自己想象差的太远了。 李元宏看着季芝昌闪烁的眼神,以为巡抚大人已经生气了,正想法子收拾自己呢,将油腻的手在厨裙上抹了抹,拱手解释道:“卑职不是故意欺瞒大人,适才忙着帮厨,您又没问我,所以。。。。。。” 季芝昌摆手打断李元宏的说话,点了点头道:“你明日到抚署见我!”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李元宏看着季芝昌远去的背影,一抹头上汗,吐了吐舌头道:“又要完蛋了!” 旁边汪百正气道:“他骂的是我,你插什么嘴,还嫌你不够倒霉啊。。。。。。对了,明日见了巡抚,他要责怪,你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我大不了再候补5年!” ~~~ 一场奇怪的酒宴结束了,效果好的出奇,那些平日里抽旱烟的官员,都觉出卷烟的好了,而最让他们动心的是,这卷烟比旱烟方便太多了,公堂审案的时候,坐轿赶路的时候,酒席吃饭的时候,甚至行军打仗的时候,啥时候想抽拿火一点就行了,不仅不用装烟磕灰,姿态还十分儒雅,简直就是专为他们设计的嘛。 所以酒宴结束之时,那些个官员纷纷询问哪里有卖卷烟的,有的干脆当场掏银子要买桌上的,不过庄师爷这次倒没小气,将剩下的400多包卷烟一股脑的送给的他们,并声言不久之后,太原城内就会有卷烟店铺开张了。 官员们吃的开心,玩的开心,还能得几包卷烟,所以都对这个新任知府汪百正有点“刮目相看”了,只是他们不知,这场酒宴满打满算,开销也不到100两银子,这都多亏李元宏采用了现代的自助餐的模式,将成本降到了最低,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数年之后,在他治下的大片区域内,自助餐不仅风靡一时,还成了官宴的标准模式。 旗开得胜,出师告捷,众人都兴奋的很,照李元宏估计,用不了多久,卷烟就会被烟民所接受,至少在有钱人的阶层,卷烟会逐步取代旱烟,到时候销路大开,曲沃的卷烟场必定生意火爆。 众人将残羹剩菜收拾收拾,开始他们自己的晚餐了。 林刚今天负责的是杀猪剁肉,谁让他力气最大呢,此时正一身血污的啃着一条猪尾巴,一边啃一边嚷嚷道:“今儿这猪尾巴是谁烤的?味道真不赖,顿顿都能这样吃就好了。” 王雁归也挺高兴,嚼着一片苹果抿嘴笑道:“等咱们的卷烟店开张那天,我烧它几十根,让你一次吃个够。” 旁边的庄师爷却叹了口气道:“照今日这情形,能不能开起来还成问题啊!” 李元宏知道庄师爷有些担心,安慰道:“老爷子,我觉得季巡抚这人不同于王兆琛,王兆琛是穆彰阿的人,自然反对我铲除罂粟了,而季芝昌在仓场侍郎任上曾经惩办过几只粮耗子,在朝里也得罪不少人,按理他没必要刻意对付我的,至于今天的事嘛,我解释一下就是了。” 汪百正和汪同生兄弟俩同时点了点头。 庄师爷眼睛咕噜噜转了半天,站起身道:“再让你这个傻小子一个人去见巡抚,我可不放心,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啊!”李元宏张大嘴巴道:“你给我当保镖?不好不好,巡抚没说见其他人啊,我怎么把你带进去呢?” 庄师爷嘿嘿一笑,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道:“这你就别操心了,嗯。。。。。。对了,万一季芝昌又像王兆琛那样让你去修河工就惨了,这样吧,到时候我一听的不对劲就咳嗽,你一听见我咳嗽就装着肚子疼,然后上茅厕,记住喽!” 李元宏感动的看着庄师爷,觉得他那一嘴大黄牙忽然变得格外亲切。 ~~~ 第二日,李元宏一醒来就到处寻找庄师爷,可找来找去也不见他的踪影,一看日头不早,不能再等他了,只好孤身前往巡抚衙门。 一到门口,外面的衙役早就得到通知了,也不通禀,直接带着李元宏进去了,穿过甬道画廊,签押房就在一片花园旁边,衙役进去通报,李元宏四下一看,却是大吃一惊,他竟然看见庄师爷正背着竹篓,一手拿着一双竹箸正夹粪呢。 庄师爷扭头冲他笑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怎么样。我混进来了吧。 李元宏一阵头晕,这巡抚衙门那是随便能混进来的,这个庄老爷本事也忒大了点吧,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办法,过会儿一定得问问他。 衙役出来让李元宏晋见,李元宏回头看了看庄师爷,一扭身进了签押房。 季芝昌已经正襟危坐在里面等候了,见李元宏进来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季芝昌侧了侧身说道:“李知县,你舍身护堤的事情我早已知晓了,本来一到山西就想到曲沃看你,可一直不得空,没想到你已经到太原了,呵呵,好得很啊!” 没想到季芝昌一见面这么客气,和昨日简直判若两人,李元宏悬着的心掉下来一半了,拱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大人想见卑职,只管一纸手谕召来便是,哪敢劳大人亲自屈尊鄙县啊!”毕竟吃亏太多了,现在的李元宏也稍稍学会一点拍马屁了。 季芝昌摆了摆手道:“不要说这些官面上的话了,这几日,我经常听人提起你来,据说你的曲沃县已经根除了罂粟,可是真的?” 李元宏点头道:“罂粟基本上已没有了,但是吸食鸦片的还大有人在,想让他们戒除毒瘾还比较困难,不过我已请人研磨戒烟的药物了,希望早日能制出戒烟药丸。” 季芝昌点了点头道:“曲沃县的粮食收成如何?百姓够吃吗?” 问话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呢?李元宏想了一下道:“曲沃今年因为没有罂粟抢地,粮食产量比往年高出了四倍,本县百姓的吃食已经无忧。” 季芝昌紧接着问道:“听说你曾在湖北武昌府当过晋商总号的大掌柜,是真的吗?” 好嘛,连这你也知道啊,李元宏避无可避,只好答道:“当时卑职为报答常家的救命之恩,所以联合经商与徽商争斗,实属无奈之。。。。。。” 哪知季芝昌忽然打断道:“在你看来,如果山西从湖北购买粮食,划算不划算?” 这一句话,李元宏总算明白了,敢情前面三个问题归根结底就是粮食啊,不过也是,今年山西北面大旱,南面又遇洪水,听说晋东还有小规模蝗灾,这么一闹腾,粮食肯定不足了,夏粮已经欠收,秋粮估计又难保周全,所以这个新任巡抚一上任就开始关心粮食了。 对于湖北的粮食情况,李元宏还是知道一些的,略一思索,答道:“从湖北进粮,水路长而旱路短,划算是划算,但是,现在的湖北不是以前的湖北,‘湖广丰、天下足’也已不合实情了,呵呵,今年,恐怕湖北人自己都吃不饱!” 季芝昌曾任仓场侍郎,管的就是漕运,自然能听出李元宏话里的意思,本来朝廷的漕粮大多课至湖广和浙江,但湖北湖南这些年苛捐杂税太重,官员趁机盘剥的更甚,有的连农户粮种都强行掠夺,伤民已动其根本了,去年就连漕粮也只是刚刚满课,若想大量购进粮食,几乎不可能了。 季芝昌沉吟片刻,像对自己又像对李元宏,说道:“若是山西发生饥荒,又该从哪里运粮呢?” 事关千万百姓的生机,李元宏也不得不仔细思索着,山西东面是山东、河南、直隶,粮食也不富余,西面是陕西,更不用指望,南面的湖北也已不用考虑了,只剩下北面,北面是大草原,再往北。。。。。。是——俄罗斯。 李元宏猛地一个灵醒,忽道:“大人,若是从俄罗斯购粮,我看可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笔生意 “俄罗斯?”季芝昌诧异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扬起头,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我任晋商总号大掌柜的时候,曾经听常家三爷说过,咱们晋商在恰克图做生意,卖给俄罗斯商人茶叶、丝绸、烟叶,买进毛皮,麝香,鹿茸等货物,但是俄罗斯的货物远远顶不完咱们的茶叶和丝绸,所以就得用白银弥补贸易逆差,但是俄国的白银大量外流早已引起沙皇的不满,已经下令不许超过额定数量的白银流出,这样一来,俄罗斯商人就无法大量购买我国的货物了,钱赚的也少了许多。” “这与粮食又有什么关系?”季芝昌有点不明白。 李元宏呵呵笑道:“俄罗斯商人想做生意,又不能用白银,而他们的毛皮等货物也远远不够换取茶叶丝绸,只好千方百计的寻找中国商人需要的其他货物了,而俄罗斯别的缺,唯有小麦不缺。。。。。。” 季芝昌一下明白了,打断道:“从俄罗斯到山西,有上千里路,所谓‘千里不运粮’,只怕到了山西也所剩无几了,不划算吧。” 李元宏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划算,从恰克图到山西,不用马匹改用骆驼,这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而更重要的是,这生意是俄罗斯商人求咱们,不是咱们求他们,还可以狠狠的杀价,这又能省下一大笔。” 季芝昌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心里琢磨着:这是与洋人打交道啊,朝廷这两年被洋人打怕了,躲洋人还躲不过来,自己反而主动招惹洋人,万一出了差错,事情就闹大了,但是,山西今年太缺粮食了,一旦闹起饥荒,后果不堪设想啊,能从北面弄回粮食,哪怕几万石也是好的啊。 关键是不能引起任何纠纷,更不能以官府的名义采办这批粮食,但这件事又不能交给商人来办,容易走漏风声,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季芝昌权衡利弊之后,把心一横,忽然一转身对李元宏说道:“如果让你去办这趟差,你有无把握?” “我?”李元宏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的老大。 恰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不用问,是庄师爷在发信号了,李元宏当然记起庄师爷说过的话,赶紧一捂肚子面露痛苦状,呻吟道:“抚台。。。抚台大人,卑职肚子阵阵绞痛,想是上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哎哟,卑职想回去看一下大夫!” 季芝昌就纳闷了,刚说到关键地方,这个李青天怎么就来这么一出,微微一皱眉头,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考虑一下吧,今日我俩说的话,且不可外传。” “是!”李元宏捂着肚子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 回到客栈,众人都询问李元宏和巡抚谈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他,当知道实情后,都长长出了口气,这时庄师爷也回来了,还没喘口气就被李元宏一把拉过去问道:“给我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混进巡抚衙门的?” 庄师爷狡诈的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道:“这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你记得当初王兆琛叫你协理河工时,巡抚衙门的那个特能侃的师爷吧?” “当然记得了,每天拉着我神侃,一侃就几个时辰,差点把我侃疯了!”李元宏想想就后怕。 庄师爷笑道:“王兆琛死后,他这个师爷当不成了,我看在是老乡份上,给了他一点银子,让他有盘缠回浙江,哪知道这家伙不但没走,还攀上了新任巡抚,巡抚大人让他在衙门里做一些闲散事,我这次让他把我带进去,冒充一下花匠,他敢不照办?” 原来如此,这个庄师爷不但是个鬼难缠,还是个见缝插针的角色,李元宏哈哈一笑,紧接着问道:“刚才季大人和我说的好好的,你干嘛咳嗽叫我出来呢?莫非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了,你不想想,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是想让你去和俄罗斯人打交道啊,其实这交道也好打,无非是买一些粮食而已,但你的身份是曲沃知县啊。本来俄罗斯人就对北方虎视眈眈的,一直寻机找事,你身为官府中人,一旦出了纰漏,那可就惹了大祸了,他季芝昌不敢冒这个险,却想让你做替罪羊,嘿嘿,盘算打的够精的。” 庄师爷拍着李元宏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所以,他若是让你去,你死活不能答应!” 李元宏毕竟虽然没有确定自己该怎么做,但心里隐隐觉得季芝昌是对的,一拨拉脑袋道:“季大人也是为了山西百姓好啊,储存些粮食,万一闹起饥荒,也不至于饿死人哪!” 一看李元宏是这种态度,庄师爷冷汗又冒出来了,万一这头犟驴又开始冒傻气,岂不糟糕,看来只能哄哄他了。 想到这里,庄师爷眼珠一转道:“这样吧,万一他非要让你去,你就写信让常三爷帮你代买粮食,岂不是不用你出面了嘛!” 李元宏一想也是,这倒是个办法,毕竟曲沃的卷烟场才刚刚开张,自己现在离开确实不合事宜,就这么办了。 ~~~ 接下来的几日,汪百正去临汾上任了,汪同生也跟去帮些忙,李元宏送别他们后,就开始忙活卷烟的事情了。 庄师爷先去了吴掌柜的茶货店,想了解一下商贾们对卷烟的反映,哪知吴掌柜一看见他们来了,立刻喜形于色道:“庄兄,恭喜发财啊,这次您真的要发财了,怎么谢我啊!” 庄师爷知道肯定是卷烟的事情,急忙问道:“是不是商贾们都很中意竹香卷烟哪?” “何止喜欢哪,您看看!”吴掌柜从袖筒里掏出一卷白纸铺在桌子上,笑微微的看着庄师爷的表情。 李元宏和庄师爷探头一看,却见白纸上写的是订货契约,写明了有多少卷烟就要多少,署名是大盛魁太原分庄掌柜薄世尚。 这个大盛魁可是大名鼎鼎的山西商号了,虽然李元宏没和大盛魁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其财力之盛,就是把常家、乔家、曹家合起来也不一定比得过大盛魁。 但这个大盛魁与其他山西商号又不相同,它既不归属于东家,又不归属于掌柜,它赚的钱,大部分是分配给为商号出力的人,无论他是东家、还是各个掌柜,甚至一般的伙计。 大盛魁就像一个有生命的肌体,有它自己得意志,上到大掌柜,下到伙计,无论是谁,只要违背它的意志,都将被清除出去,而所谓的财东,也只能按期分一小份红利,没有对商号指手画脚的权利。 对了,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它更像现代的军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由于这种超前的机制,大盛魁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在生意场上比其他商号反应更快,在人才储备和培养方面更开明,更完善,因为进入大盛魁的每一个伙计,都是按照未来的大掌柜的标准培养的,所以它这个巨人,不仅体格庞大,就连每一只脚趾都非常灵活。 李元宏一想到将要和大盛魁合作,那高兴劲就甭提了,若不是掩饰身份,他早蹦起来了。 吴掌柜见庄师爷二人一脸的喜气,反倒扳起脸说道:“能和大盛魁做生意,自然是好,但你们应该知道,大盛魁对相与是很挑剔的,必须是极有诚信的才能和他们合作,否则你们的卷烟再好也没用,薄掌柜见是我推荐的,才爽快留下契约,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请薄掌柜来,你们当面谈谈,双方也都放心。” 这个吴掌柜倒是个实诚人,按理他若是不牵线搭桥,自己做中间商,一转手也能分一份利,而他现在却主动让买卖双方见面,就连一向脸皮极厚的庄师爷,都觉得上次忽悠他有些说不过去了。 吴掌柜出去了半个时辰,带着一个中年人走进店里,看来这个人就是大盛魁太原分庄掌柜薄世尚了。 都说大盛魁不亏待掌柜,由薄世尚这一身考究的衣着就看出来了,简直比大商号的财东还气派一些。 庄师爷知道大盛魁最讲究诚信,一旦被他发现自己欺骗于他,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这一次,自己是被考察的对象。 就在庄师爷绞尽脑汁的琢磨如何把谎话圆起来的时候,那薄世尚却盯着李元宏看了半天,忽然说道:“有您在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开办学堂 薄世尚盯着李元宏看了半天,忽然说道:“有您在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着话双手抱着拳就是深深一揖。 李元宏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膏药没掉啊,还是早上王雁归亲手拍上去的,不应该被认出来哪。 一旁的吴掌柜更是纳闷了,要知道,大盛魁刚给这个薄掌柜捐了个四品顶戴,见了知府也不过点点头而已,现在怎么给一个伙计行礼呢?指着庄师爷道:“薄掌柜,这位才是庄掌柜,那个是他的表侄。” 庄师爷也连忙打着哈哈道:“薄掌柜认错人了吧,哈哈哈哈。。。” 薄世尚微微一愣,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对对对,我认错人了,认错了。” 双方坐定,吴掌柜又将那份契约拿了出来,铺在桌上说道:“薄掌柜,庄掌柜,你们买方卖方都在这里,我这中间人的职份算是尽到,下面就是您们自己谈了,谈得好,以后就是相与,谈不拢,以后还是朋友,不过丑话说头里,不管怎样,可不许埋怨我这中间人哪!” 这也是山西商场中间人的套话,两方都不得罪。 吴掌柜说完正要避出去,哪知薄掌柜呵呵一笑道:“吴掌柜,你也不用出去了,这契约已经定下来了,条件嘛,任庄掌柜开,相信不会让我为难的。” 吴掌柜一下怔住了,诧异的看着薄世尚,两人打过多年交道了,他知道薄世尚的为人,那是生意交情分得很清的人,平日里朋友若是有什么难处,几百几千两银子说拿就拿,但若是生意上,那是一分一毫也不让的精明主儿,他和庄掌柜是第一次见面啊,哪会信任到这种地步了? 吴掌柜带着狐疑,也坐了下来,庄师爷笑道:“咱们哪敢和大盛魁谈条件啊,要多少卷烟,什么定制的,多长时间备齐,只管交代下来,庄某能办到的必定尽力。” 毕竟是生意,薄世尚还是要交代一下的,想了片刻说道:“你们每日能制多少包卷烟?” “现在每日制800包,不过我们的第二批卷烟机已经开始赶制了,场工也日趋熟练,相信很快就能达到每日000包。” 薄世尚扬起头想了一下道:“再过19日,武夷山的茶货和苏州的丝货即将运到山西了,要在太原换成驼队北上,这样吧,我先要000包,先试销一下,庄掌柜可否凑齐?” 哇,一次要这么多啊,庄师爷和李元宏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喜色,照这样算下来,不出两个月,那批烟叶就能全部售完啊! 薄世尚的慷慨让李元宏感激不已,想了一下忽然插口道:“薄掌柜这批卷烟运到哪里?” “恰克图,卖给俄国人!”薄世尚一直注意着李元宏,见他说话了,连忙欠身回答。 又是俄国人?怎么最近的事情尽和俄国人牵扯上啊,先是常家三爷去了恰克图,再是曲沃商人被俄国人抢劫,前日巡抚大人要从俄罗斯购粮,今天这第一单生意竟然也是间接卖给俄国人,难道是冥冥之中。。。。。。 庄师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没往深处想,却听李元宏说道:“若是卖给俄国人,这卷烟恐怕不好销啊!” “啊!” 庄师爷和吴掌柜都诧异的看着李元宏,心道还有人说自己的货不好销的,这不是吃饱撑的嘛。 倒是薄掌柜晓有兴趣的看着李元宏,说道:“薄某愿闻其详!” 李元宏呵呵笑道:“你想啊,这卷烟是夹在手里抽的,俄罗斯地处极北,寒冷异常,大多数俄国人都戴着笨重的皮手套,这卷烟抽着抽着,一个不留神就把手套烧坏了,你说俄国人能喜欢卷烟嘛!” 好嘛,这一句话,在场三个人暗地里齐齐竖起大拇指,薄掌柜和吴掌柜自然是佩服李元宏居然能想的如此细致,而庄师爷对李元宏的傻劲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这么一说,人家还会买他的卷烟吗? 薄世尚想了片刻道:“这么说来,俄罗斯人恐怕还真不会喜欢卷烟,李大。。。。。。这位小兄弟,您有什么办法让俄罗斯人喜欢卷烟?” 李元宏听他忽然冒出“李大”二字,又硬生生咽回去了,莫非他发现自己就是李元宏了?那他为何不揭穿自己?不过嘛,自己现在又不是钦犯了,认出来也无所谓。 想了片刻,李元宏说道:“我有一个主意,只要在卷烟屁股上套上一截木柄,那抽起烟来就不会烧到手套了,这样吧,反正这玩意也简单,我们全包了,每两包烟我们附送一只木套,俄国人肯定喜欢!” “好办法!”薄世尚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李元宏说道:“您替我们大盛魁考虑的如此周全,宁肯自己费事多劳,好!如此诚信的相与,我们大盛魁交定了,从今往后,你们所有的卷烟我们全包了,每包10文。” 10文!这个价钱庄师爷做梦都没想过,直接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 一切商量停当,薄掌柜告辞离去,临走时拉着李元宏的手使劲捏了捏,其中的意思李元宏也看出来了。 庄师爷和李元宏对吴掌柜那是千恩万谢,拉着他就要下馆子请客吃饭,不过吴掌柜可不喜欢喝酒,他的爱好是——请庄师爷看他的画。 好嘛,这一次拿出的画比上一次足足多出一倍,看来吴掌柜在庄师爷的鼓励下,虽然质量上没长进,但产量上却是突飞猛进了,而庄师爷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也更加卖力的忽悠人家,忽悠到什么程度呢?反正据庄师爷说,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他掉了斤肉。 接下来,李元宏也不能在太原呆着了,留下林刚忙活开设卷烟店的事宜,他们三人赶紧赶回曲沃,要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制出两万多包卷烟和一万多根木套,时间很紧迫。 ~~~ 坐船不出两日赶到了曲沃,李元宏连县衙都没顾上回去,直奔城东头的卷烟工坊了,这工坊现在由曲沃商号名义上的东家——谢蒙生打理。 李元宏刚一进去,就见谢蒙生正训斥一个人呢,那人不是别人,却是苗家小少爷苗德水。 李元宏一见这个苗德水就头疼,这个半大小子跟着苗仁耽和唐梦熊来曲沃建铁坊,开始还忌惮自己的叔父,不敢胡作非为,叔父离开曲沃后,因为铁坊还在进行基础性建设,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他在铁坊就呆不住了,而唐梦熊也忙于他的缩短火枪长度的试验,顾不着苗德水,这一下他就放鸭子了。 一开始,他是在衙门里到处搞些稀奇古怪的万一瞎折腾,把大嗓门等衙役一个个整的鬼哭狼嚎,搞得他们整日在街上晃悠,都不敢回衙门了,说起来倒也加强了县城的治安。 而大伙又拿他没办法,一是因为他是苗仁耽的儿子,曲沃全县欠着人家一条命呢,二也是这小子脑子太灵光,一群傻衙役根本斗不过他。 现在可好,这家伙估计在衙门找不到对手了,开始把目标转移到卷烟工坊来了。 李元宏一看见坊里的动静,赶紧缩回门外,幸灾乐祸的指望谢蒙生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混球。 “你为何把这台卷烟机拆坏了?”能听出来,谢蒙生已经生气了。 “我觉得这卷烟机太慢了,想办法让它再快一些。” 谢蒙生是独慎玉商号出来的伙计,凡事都讲究规矩,哪容他胡来,厉声道:“这是你能随便摆弄的?这是生意,生意你懂不懂?那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卷烟机被你搞成这样,制出的卷烟质量差了,砸了咱们牌子,这个责任你负的起吗?” 苗德水正要辩驳,旁边一个人站起身来说道:“我觉得,让孩子们多动动脑筋,多接触接触机械,没有坏处!” 李元宏听这说话声音不对劲,探头一看,只见苗德水旁边站着的居然是罗蛮蛮,心里不由得纳闷起来,他不是一直在矿洞里帮忙呢吗?怎么也跑到这里了?还和苗德水搅在一起,嗯!估计是两个人都够天真直率,比较谈得来吧。 谢蒙生可不管这一套,接着训道:“动脑筋也不能在这里动,你们自己找地方动去,别搞乱我的工坊!” 一看里面要吵起来了,李元宏赶紧走了进去,呵呵笑道:“你们都有道理,这样吧,我在曲沃开办一所学堂,老罗,就由你担任老师,反正矿井已经入正轨了,你看可行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五十章 招生难题 其实李元宏早就有开办学堂的心思了,但一则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二则他一直没有闲暇办这件事,三则他不知道应该在学堂内教授什么内容。 李元宏对四书五经有种本能的排斥,当然不愿在自己开办学堂里教授这些让人头疼的玩意儿了,但若是教授其它的,比如他擅长的数学,势必会被人看成歪门邪道而大加诋毁,一个误人子弟的骂名算是轻的。 但是自从他近距离接触山西的商贾之后,渐渐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山西商贾并不注重功名,他们更实际一些,什么能赚钱他们学什么,什么能糊口他们练什么,不管乡下人还是城里人,只要有条件,都会让家中的孩子学习经商,学习帐目,学习手艺,在他们看来,这比考举人当知县有用多了,这恐怕也跟山西的极度贫困有关系吧。 鉴于这种情况,李元宏产生了开办学堂的想法,只要给百姓们描绘出上学堂的好处,让他们知道在学堂里能学到养家糊口的技能,穷苦的百姓当然愿意将孩子送来了,这才是关键。 至于人选嘛,第一个就是罗蛮蛮,反正矿洞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了,虽然还不能大规模开采,但日出几万斤煤还是绰绰有余的,加上他是传教士,本身就有教授知识的职能和经验,做起老师来当然轻车熟路了,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能使学生们的眼界拓展开,不论是知识面还是对世界的了解程度,他都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优势,甚至连自己在很多方面也比不过罗蛮蛮。 刚才罗蛮蛮替苗德水开脱的话,正好给了李元宏一个借口,直接走了进去呵呵笑道:“你们都有道理,这样吧,我在曲沃开办一所学堂,老罗,就由你担任老师,反正矿井已经入正轨了,你看可行吗?” 屋内三人看见李元宏忽然走了进来,齐齐一个愣神,片刻后罗蛮蛮忽然连连摆手道:“你别拿我开玩笑了,你们中国人的学堂,我可不会教,不会不会。” 李元宏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老罗你怕成这样过,哈哈,莫怕莫怕,这样吧,你在学堂里想教什么就教什么,我绝不干涉,你就是把你们的耶稣搬出来,我也不管。” “真的?”罗蛮蛮似乎感兴趣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我李元宏说过的话,啥时候反悔过!”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那我就办一个神学院,专门教授神学!”罗蛮蛮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那兴奋劲跟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称。 此时的满清朝廷,虽然在对外战争上一败再败,但对于洋教在本土的传播,却还是严格禁止,严厉打击的,尤其在内地,各级地方官员一旦发现有传教士在治内活动,都是不遗余力的阻挠,要么逮捕、要么驱逐出境。 所以罗蛮蛮在山西传教,困难重重,几次都差点被抓,但他对主的坚贞不渝让他一直坚持下来了,他虽然耿直,却也不傻,现在李元宏一时的口误,被罗蛮蛮一下抓住了话柄。 “啊!神学院,不会吧!”这次轮到李元宏傻眼了,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好端端的干嘛提耶稣啊,奶奶的,教出一群小传教士有什么用啊! 一看李元宏的表情就知道他极度不乐意,罗蛮蛮立即虎着脸,居高临下道:“你说过的话想不认帐?” 李元宏感觉自己立即矮了半头,搔了搔脑袋,忽然说道:“不好,这样不好,你是不知道咱们中国人的规矩,但凡宗教有关的,学堂里是不能教的,别说你这耶稣教咱们中国人没见过,就是几千年的佛教、道教,也没有哪个学堂教授啊,您这一教绝对吓跑一片,到时候恐怕一个学生都招不到!” 一番话直接把罗蛮蛮说愣了,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哦,那我这传教士岂不是白当了啊,唉!” 旁边苗德水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道:“谁说招不到学生,我第一个报名。” 这个小混球又捣乱了,气的李元宏一摆手道:“一边儿玩去。”转头对罗蛮蛮说道:“这样吧,我在曲沃县修一所小教堂,那个。。。你也知道,我银子不多,先修一座小的,以后若是信徒多了,银子也充裕了,再给你修大教堂,你看行不?” 毕竟人家罗蛮蛮帮过自己太多的忙了,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啊。 罗蛮蛮一听,颓然的表情立即变得丰富起来,哈哈笑道:“行,只要有教堂就行,我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传教,对了,这个教堂得让我来设计哦!” “好,听你的,那学堂的事。。。。。。” “你放心,我们德意志的学堂教授什么,我就会教什么!” “那太好了,过两日我们就开始筹办学堂的事情,你暂时不方便出面,挑选学生就由童先生和庄师爷来!” 李元宏根本想不到,今日这仓促的决定,这短短几句话,却创建了一所世界上最另类,最实用的学校,也是让他日后头疼不已的一所学校。 ~~~ 因为去太原促销卷烟之前,李元宏就自信满满的认为肯定能成功,所以早早就又从荫城苗家预定了15台卷烟机,此时已运到了曲沃,只不过刚到就被苗德水拆了一台而已。 李元宏和庄师爷、童先生商量了一下,准备再招00名场工,哪知候单和叶雷找上门来,说他们河兵每日不干活,白吃白住还拿工钱,实在不好意思,干脆暂时充当场工吧,也能为县衙节省一笔支出,等日后兴修水利的时候,他们再干回本业。 李元宏本来觉得欠这批河工的人情,硬着头皮养着他们,现在他们主动提出要为县衙分忧,让李元宏着实感激,于是答应让他们暂时入场为工。 而这160名河工的纪律性和协调性比一般农户强的多,卷烟机上手得快,配合也非常默契,不出几日,产量竟然就超过那批“老”场工了,看样子到了交货日期,完成000包卷烟没一点问题。 卷烟生产进行的顺利,可是学堂招生的事情却遇见了麻烦,衙役们将布告分发到各镇各村,这都过去五六天了,竟然没有一个来报名,李元宏觉得奇怪,就叫来庄师爷和童先生商量。 庄师爷倒是知道一些实情,哈哈笑道:“咱们学堂既不收银子,还管吃管住,傻子才不愿来呢,怪只怪咱们学堂请的先生是个洋鬼子,哈哈,老罗这家伙非要亲自挑学生,跟着衙役到处乱跑,每到一个镇就瞎白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新建学堂的山长,他倒是出尽了风头,那些百姓却吓倒了一片。” 童先生也呵呵笑道:“有些没见识的农户说他是妖怪,要不是衙役们在旁边,弄不好揍他一顿都可能。” “这个老罗,等把学生们骗来了再出风头嘛,现在可好,唉!”李元宏急得直挠头,这年头,想办点好事咋就这么难呢? 庄师爷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办法还是有的,就看童先生和谢蒙生同意不同意了。” 童先生闻言一瞪眼睛道:“关我什么事!” 而李元宏却是眼睛一亮,急道:“别卖关子,快说!” “山西人最讲实惠,首先咱们把招收学生的价码提高,每个经过考试被选上的学生,不仅食宿全免,衙门每年还补贴00两银子!”庄师爷说完,看着童先生。 本来计划招生是0人,照这样算下来,每年光补贴就得6000两银子,确实是笔极大的开销了,更要命的是,这笔投资短期内是见不到回报的,就连李元宏也不禁咋舌,扭头望向童先生。 哪知童先生却呵呵笑道:“为曲沃百姓谋福的事儿,我童某啥时候反对过,别说00两,就是00两,我砸锅卖铁也凑齐。” “好!不愧是曲沃衙门的人。”庄师爷一竖大拇指,接着说道:“山西人最向往商号,咱们只要言明,凡是被挑中的学生,结业后就能直接进入曲沃商号,我想,不仅农户的孩子,就连那些商贾的子弟也愿意进学堂了。” “对!这个主意好,谢蒙生那里我去说,他应该不会反对的,至于老罗嘛,我带着他到各镇各村走一走,让百姓们不再怕他就是了!”李元宏顿时喜出望外,这样一来,那些百姓必定愿意进学堂了。 就在三人商量停当的时刻,大嗓门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潘崎岭铁坊的唐梦熊,被炸伤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励商励贾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旱将至 李元宏一听就急了,唐梦熊是自己请来搞火枪的,万一出事,自己怎么对得起人家啊,当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撇下庄童二人直奔出去。 铁坊建在潘崎岭的最深处,有一条道路与矿井大道相连,为的是方便运送煤矿和铁矿石,道路全部是泥户挖泥烧制的大青砖铺就的,铁掌敲上去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伴着这满山的苍翠,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李元宏可没心思欣赏这份景致,骑着一匹骡子快速穿行在山谷之间,不出一个时辰,就来到铁坊前面的一片空地之上。 李元宏还没跳下骡子,就看见不远处的苇幕前,几个苗家的老铁匠围成一个圈,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唐梦熊在哪里?他伤得重不重,我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随后就到,你们快带我。。。。。。”李元宏叫喊着跑了过去,当他看见老铁匠们不约而同散开两侧,露出圈中一个人的时候,他一下站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只见圈中的地上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梦熊,只见他头发凌乱,脑袋上包着一块白布,隐隐有血渗出,当他回过头来时,我的天!竟是一脸的碳黑青灰,好像土地庙了脱了漆的泥塑一般,只有裂开嘴傻笑时露出的牙齿还是白的。 “唐。。。。。。唐兄,您这是?”一看唐梦熊没受重伤,李元宏长出了一口气。 “呵呵,没事,没事,出了点意外,短枪的火药还没弄好,我就拿出来用,结果火药添的有一点点多,炸膛了!”唐梦熊一个劲的咧嘴傻笑,本是想让李元宏放心,可那模样却像被炸傻了。 李元宏一看旁边地上,可不是嘛,一枝貌似火枪的玩意,从枪管根部炸裂开来,好像一根啃了一半的甘蔗。他低头抓了起来,左看右看了半响,诧异道:“火枪怎么改造成这模样了,好像。。。好像倒置的葫芦?” 唐梦熊对李元宏的形容显然很不满意,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火枪说道:“什么葫芦,大人您忘了,我当初说过,以前的火枪之所以做的那么长,就是因为密合不好,火药爆炸的热气容易泄漏,如果枪管做的短了,射程上就不够了,所以我把火枪做成这种模样,根部放的火药就能多一些,这样一来,既缩短了枪管,又能使射程不变,岂不挺好!” 李元宏无语了,火枪倒是缩短了不少,可枪管却粗足足两圈,好像一条抛光的大萝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还叫枪吗?跟现代的火箭筒似的。 不过,时间这么短,人家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不管像什么,能用就行,李元宏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们这几日要把火药的容量搞清楚,再不能出现炸膛了,那些商人没打死劫匪,自己人先被炸倒一片,岂不成了笑话啊,对了,这样的火箭。。。。。。火枪每日能造几枝?” 一个老铁匠插话道:“咱们铁坊现在啥都不干,专试验火枪,矿井的朱有良和候胜兄弟还经常派人来帮咱们的忙,人手上完全够用,每日造出十枝没问题!” 李元宏顿时大喜过望,这样算下来,半个月后就能造出一百多枝火枪,装备一支商队应该没有问题了,心里一松,心情也好了,呵呵笑着对唐梦熊说道:“这火枪还得改进,不过我不催你们,最关键是别伤自己,缺什么物件就给我打招呼,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说话的当口,陈恭抱着药箱已经赶到了,李元宏让他仔细医治唐梦熊,自己正打算回城,旁边一个老铁匠忽然说道:“李大人,您知道咱们刚才看见了什么吗?” 这话问的奇怪,这荒山野岭的能看见什么呢?李元宏转过身诧异的望着那个老铁匠。 另一个铁匠眉头紧缩道:“俺们看见了旱魃,刚才唐梦熊试枪的时候,那玩意儿一阵小旋风似的就从这苇幕前面刮了过去,唐梦熊一急,火药还没兑好就朝旱魃开了一枪,结果炸膛了!” 旱魃? 李元宏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那都是传说,哪有什么旱魃啊,肯定是你们这一阵子太劳累了,眼花了而已,对不对啊唐兄?” 唐梦熊头上的白布正被陈恭一圈一圈解开,一面疼的呲牙一面回答道:“我没见过旱魃,不过刚才那玩意儿确实挺快,一眨眼就跑没了!” 此时,陈恭却插口道:“要说有旱魃也不奇怪,你们注意过没有,往年咱们平阳府的初秋,雨水不算少,可今年从三伏那场洪水之后,再就没有下一滴雨了,弄不好就是有旱魃作祟!” 李元宏对旱魃作祟这种迷信说法一点都不感冒,但陈恭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他,好像还真是没有下过雨啊,不仅曲沃,就是平阳府、太原以南的各个州府,好像都没下过雨,难道。。。。。难道今年是个大旱之年? ~~~ 李元宏愁眉苦脸的回到县衙,庄师爷一见,还以为唐梦熊出了大事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为今年的雨水担心,想了一下说道:“光急也没有用,咱们先去查一下往年的雨水记录再说!” 清代每个县的县志里都会把当年的雨水收成记录下来,存放在户房里,李元宏一进户房就让赵士杰帮忙找一下,哪知赵士杰顺溜的从案几上拿起一个册子递给李元宏,说道:“现成的,刚好有人查过了。” “还有谁来查过雨水?”李元宏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 赵士杰道:“早上日昇昌票号的顾三来查过。” 顾三因为一直负责收租所的事情,也算是户房的人,平日里多在各村各镇奔忙,只有到了收割季节才往户房跑,今年夏粮已经交割完毕,他好端端的来户房查什么雨水呢?难道说,下面已经出现了旱情? 想到这里,李元宏冷汗就出来了,抬头就对赵士杰喝道:“早上来过,那他现在应该还没离开县城,你快去把顾三找来,嗯,我就在这里等他。” 赵士杰一看李元宏的表情,知道必定是有大事了,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李元宏和庄师爷一本一本翻看县志册子,越看越是皱眉,县志记录着近十几年的雨水情况,可以看出,往年这个季节,曲沃都会秋雨盈盈的,从没有过连着一个多月不下一滴雨的。 再查几十年前的县志,倒是有两年与今年的情况差不多,而那两年是大旱之年。 李元宏和庄师爷站起身来,目光盯着县志上那四个绿豆大的字——颗粒无收,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太清楚了,齐齐发着呆,说不出话来。 门口传来一声呼喊将二人惊醒,却是票号掌柜顾三已经走了进来,他与李元宏非常熟络,也不行礼就走近案几,当他看清二人也在翻阅雨水录的时候,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大人,您也觉察到了!” 李元宏沉重的点了点头,肃然问道:“各村各镇出现旱情了没有?为何没人给我报上来?” 顾三立即答道:“旱情已经有了,百姓们打旱魃的打旱魃,拜龙王的拜龙王,不过嘛,百姓只知道求雨,还没想过是旱灾,毕竟曲沃已经好多年没闹过旱灾了,因我平日与农户们打交道的多,知道他们今年总算是过上吃饱饭的好日子了,一旦发生大旱,又得挨饿,所以我就跑来查了查县志,一查之下,唉!” 这一声叹气,又让李元宏的心一沉。 旁边赵士杰见李元宏的表情,安慰道:“是不是大旱还说不准,这些日子并不是庄稼吃水的季节,只要一个月内有雨,收成不会减少的。。。。。。” “万一没雨呢?”庄师爷打断道:“曲沃县西低东高,西面有汪同生设计的引水渠,只要把水引进来,至少六分之一的土地可以灌溉,但是,东面的田地就不行了,很多都在山丘上,就算一路修水车也引不进去,咱们得未雨绸缪啊!” 屋内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李元宏,只见他在案几前来回踱着步子,半响后忽然站定,转头说道:“粮食,最关键的就是粮食,这样,咱们必须做两手准备,第一,让河兵制完这一批卷烟后立即停手,专门负责修渠引水,一定要保住汾河沿岸的收成,第二,我现在就写信给常家三爷,让他帮我买一批小麦运来,万一发生大旱,也不至于饿死人。” 连刚上手的河兵都要调动,看来李元宏是真急了,庄师爷也不废话,赶紧磨墨让李元宏写信。 片刻后,信便写好了,李元宏装进信封,正要让人送往驿站的时候,大嗓门却忽然跑进来叫道:“常家来了一封急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前往恰克 常家急信? 李元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接过信拆开,只看了第一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了。 庄师爷一看李元宏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将信抢了过来,端详片刻后,猛然将信拍在桌上怒声道:“俄国人太可恶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抢劫杀人,朝廷那帮混帐都是吃屎的!” 信是常运达写来的,他并没有跟着叔父去恰克图,而是留在榆次老家,前几日接到恰克图总号的急报,说是常三爷在从乌里雅苏台去恰克图的途中遭遇了俄国劫匪,常家随从拼死力战,以死伤四十余人的代价,才保的常三爷脱困,但常家三爷肩膀也中了一枪,发出信件之时还是昏迷不醒。 常运达要李元宏跟他一起去恰克图,替他叔父报仇,若是李元宏不去,他就一个人北上,但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认李元宏这个朋友了。 其实常运达根本不用激李元宏,常三爷出事,李元宏比他还着急、还愤怒,扭头就对大嗓门喊道:“你给我去潘崎岭,有多少火枪就给我拿多少,有多少子弹就给我装多少,快去!”大嗓门兴奋的嗷的一声跑了出去。 李元宏说着话就站起身来,对庄师爷道:“我要去恰克图,常三爷若是死了,我就和那帮狗日的拼了,曲沃就拜托你了,库里的银子全买粮食,一定要确保今冬曲沃饿不死人!” 一见李元宏老毛病又犯了,庄师爷一下跳到门口,将房门“哐嘡”一声关上,回身喝道:“元宏!” “你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拼命!”李元宏眼睛都红了,好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不过这也难怪,常家三爷与他的感情,比庄师爷也差不了多少,他出了事,李元宏杀人的心都有了。 庄师爷知道拦不住这头犟驴了,眼珠一转道:“我没打算拦你,可你想想,你就这样带着火枪北上,别说到恰克图,就连归化城都过不去,到时候不仅仇报不了,自己也得搭进去,一查出你是曲沃知县,那铁坊的众铁匠,煤矿的众弟兄,荫城的苗家全得完蛋,你——还想害死多少人,你忘了曲沃屠城那一晚了吗?” 庄师爷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李元宏连连向后退出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屋内寂静半响,李元宏忽道:“我辞官,不连累任何人,查出火枪来,我死不认帐!” “糊涂,平时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么糊涂啊!”这还是庄师爷第一次说李元宏聪明。 旁边顾三也赶紧劝慰道:“大人,您先别急,咱们再想想,以前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次也必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赵士杰也赶紧沏了一碗凉茶,递到李元宏手里道:“您辞官了,咱们曲沃怎么办?今年又可能有大旱啊!” 李元宏望着房梁默不作声,其实庄师爷这些人说的话,他哪会不知道,刚才一是因为常家三爷的遭难,二也是今日的坏消息太多了,他毕竟年轻,一时情绪上来有些把持不住,不过发泄完就后悔了。 庄师爷对李元宏的性格摸的透透的,早习惯了,也不当回事,想了半响道:“目前有三个问题,一是人手上,你不能一个人去,至少要带二三十人,二是火枪如何带出归化,这个比较麻烦,三是你擅离职守,跑到漠北,一旦被人查出来,罪也不小。解决了这三个问题,你想去就去吧!” 问题被庄师爷剖析的很清晰了,就是三个困难,至于进入草原之后会遇到什么,庄师爷就推算不到了。 李元宏慢慢冷静下来,想了片刻后道:“人手上没问题,常运达会带够人的,后两个问题嘛。。。。。。对了,庄老爷子,你记得巡抚大人让我去采购粮食的差使吗?” 庄师爷听到这句话,忽然一个灵醒,拍着巴掌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十几日前,季巡抚让你秘密前往恰克图,从俄罗斯采办粮食,幸亏你当时装着肚子疼,既没答应也没回绝,嘿嘿,有了巡抚大人这道护身符,这两个难题都好解决。” 庄师爷来回走了几步,转头继续道:“咱们可以要来巡抚大人的关防文书,虽然归化的关防也归绥远将军管辖,但他也得买巡抚大人的面子不是嘛,咱们把火枪藏在运送卷烟的箱子里不就成了,至于擅离职守之罪嘛,自然也化为乌有了!” 李元宏也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大盛魁要货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今日是九月十六,两日之内,所有卷烟装箱,大概有三十只木箱,其中二十只大箱藏入火枪,两日内运到太原,我在那里等货,拿到巡抚关防后随大盛魁一起北上。” ~~~ 李元宏第二日就整理行李,也没告诉衙门其他人,一个人悄悄赶往了太原,此行可能比汾西平乱还要危险,若是衙门知道,王雁归必定死活不让他去,大嗓门必定死活要跟着去,到时候烦也烦死了。 两日后赶到了太原城,李元宏也不去找拾掇卷烟店的林刚,直接赶到了巡抚衙门,衙门门口又是上次那个衙役,一见李元宏就跑上来,好像怕他逃跑似的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叫道:“可把您盼到了,抚台大人派人在太原城找了你好几日啊,后来才知道你不辞而别回曲沃了,前日又叫人去曲沃送信叫您来呢!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 李元宏还没答话就被那衙役连拉带扯的到了签押房,巡抚季芝昌不在,衙役让李元宏稍等一会儿,他去去就回。 只是一袋烟的功夫季巡抚就到了签押房门口,还没进门就说道:“李知县,我要你考虑的事还没答复,你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 李元宏正要编瞎话搪塞,却见季芝昌厉声道:“粮食,这是与山西千万百姓性命攸关的急务,你若是不愿意去,我也不强求你,只是你这李青天的名号也可以摘了,青天庙也可以拆了!” 看着巡抚大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李元宏反倒觉得可亲的多,比王兆琛那种城府极深的阴险模样可爱多了,随即呵呵一笑道:“抚台大人,您也不要激我了,卑职愿意去!” “愿意?”季芝昌胡须颤了颤,他自然知道和洋人打交道的风险,只是没想到李元宏答应的这么爽快,诧异的看了半响,点头道:“好!李青天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回头我也给青天庙上柱香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李元宏哈哈笑着连连摆手道:“烧香倒用不着,卑职只是想从您这儿要样东西!” “银子吧,没问题,先给你拨万两作为定金,粮食一到,余银一次付清!”季芝昌似乎着急的厉害,嘴巴上隐隐出了一层水疱。 李元宏暗暗摇了摇头,看来巡抚大人也发觉山西今年可能遭遇旱情了,摆手道:“我哪能不放心大人您呢,我要的是,确保一路畅通无阻的凭据,大人能给我开张巡抚衙门的通行免查关防吗?” “关防?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季芝昌狐疑的看着李元宏。 要知道巡抚关防可不是随便开的,尤其像山西这样的行商大省,一旦关防被不法商贩移做它用,麻烦就大了,那可不是几万两银子可以平息的事儿,弄不好要杀头掉脑袋的。 李元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卑职一是怕被沿路关卡盘剥,这还是其次,二是万一粮食运回的时候,正值饥荒骤起之时,这批粮食或许会遭遇不测,到时候只能靠巡抚关防才能保住啊!” 季芝昌皱着眉想了片刻,觉得李元宏说的也有道理,这一趟,一个来回至少要两个月,这期间还是不下一滴雨的话,旱情就算坐实了,到时候粮食就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哄抢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里,季芝昌点头道:“李知县想的倒周全,好,本抚给你开一张巡抚关防,不仅通关免查,一旦遇到不测,还可以就近请绿营协助护粮,不过,这批粮食的来历,你可不许对任何人讲,若有人问起,你只管推到本抚身上,我自有辩词。” 李元宏大喜之下猛然站起道:“那就多谢抚台大人了,我后日出发,前往恰克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筹措北上 李元宏从巡抚衙门出来,怀里揣着巡抚关防文书,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几个月前,自己也是从这道门里走出来的,也是替山西百姓办事,可当时别说什么关防了,就连协理河工的文书都没有,处境之悲惨,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啊。 转过东辞街,李元宏直奔大盛魁在太原的分庄,这一次他也不用在脸上贴膏药了,一是因为此后一路北上都要和大盛魁在一起,整天贴一脸膏药还活不活了,二是因为大盛魁的分庄掌柜薄世尚早就认出他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大盛魁的太原分庄与它的名气极不相称,只是街角的一处小宅院,连门面都没有,外墙是败破掉皮的青砖,简陋的比豆腐作坊尚且不如,不知道的人根本无法将眼前的这处小院与年吞吐上千万两白银的超级大商号联系起来,也只有门楣悬挂的“大盛魁”红漆金字大匾稍有点气势了。 李元宏还没走到近前,伙计就迎了上来,哈腰抱拳道:“是李知县吧,薄掌柜说您今日就会到,叫我在门口迎您来着。” 虽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计,穿戴却也整齐大气,说起话来不卑不亢,颇有大商号的气魄,顿时便赢得李元宏的好感,也点头抱拳道:“小哥辛苦了,烦请带路。” “不敢!”小伙计也不多话,恭恭敬敬的带李元宏走进宅门。 院子虽不大,倒也五脏俱全,左边是一排帐房,从里面传出劈劈啪啪的算盘声,右面是条回廊,直通后院,穿过回廊,在一处马厩的斜对面是客房,薄世尚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薄世尚一见李元宏就是哈哈一笑道:“上次见到李青天,没敢行大礼,这次算是补上了。”说着话就要跪拜。 李元宏连忙上前扶住道:“薄掌柜万万不可如此,折杀晚辈了,对了,薄掌柜上次是如何认出我的,又为何不揭穿我呢?” 既然李元宏不受礼,薄世尚也不勉强,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绢道:“李大人请看!” 李元宏扭头一看,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墙上挂着自己的全身画像,惟妙惟肖到了极点,只比现代的相片稍差少许,有这张肖像画,薄世尚自然熟悉自己的样貌了,难怪会一眼认出。 薄世尚见李元宏好奇的对那幅画仔细端详,呵呵一笑道:“我大盛魁最佩服一心为民的清官,在您落水后,专门派人用重金摹研您的画像,供奉在这间客房内,后来得知您还活着,为免折你的寿日才将供桌撤去。” “这幅画的化不少银子吧!”这个时代还没好的镜子,最多就是铜镜,也不能照全身,所以李元宏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全身像,还真是有些好奇了。 “不多,00两银子!” 李元宏听的直咋舌,00两啊,自己准备娶媳妇的私房钱还没攒这么多呢! 哪知薄世尚却笑道:“不过大人别说咱小气,这幅画可不能送您,一身正气,邪鬼不侵,这可是鄙号的镇号之宝啊!” 好嘛,敢情我成了门神了,李元宏老脸一红,坐在椅子上抓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薄掌柜,言归正传,咱们曲沃的卷烟已经装箱了,估计后日就会运到太原,你打算什么时候发货?”其实这是没话找话,因为他有一件极为紧要的事要人家帮忙,总觉得抹不开嘴。 “鄙号的茶货也快到了,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到时候和卷烟一起发往恰克图,对了,李知县,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薄世尚察觉到李元宏的脸色有异,试探着问道。 早说晚说都要说,李元宏干脆把心一横道:“薄掌柜既然问了,我就直说了,这一趟,我也要跟商队赶往恰克图。” 薄世尚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敢情好啊,李大人您放心,沿路一定把您照顾的妥妥当当。” 李元宏连连摆手道:“照顾不照顾的我不在乎,只是有一件事,恐怕冒险极大,薄掌柜您一定的帮我这个忙!” 见李元宏面色郑重,薄世尚心中一凛,缓声道:“大人请直言!” “我这三十箱卷烟里面,夹带了。。。。。。火枪!” 李元宏盯着薄世尚的眼睛,心中也打定主意了,万一他不同意,自己宁可赔偿违约金也要撤了这单生意,自己亲自押着卷烟去恰克图,无论如何都要把火枪带入大草原。 薄世尚倒并没有太吃惊,而是站起身来,将房门掩上,回身道:“大人是为了常家三爷?” “啊!你怎么知道?”李元宏倒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呵呵,大人与常家三爷的交情,我当然知道了,前几日我也收到消息,说常三爷遇袭,至今生死未卜,是那帮俄国人干的,大人此时去恰克图,又要带火枪,不是去替三爷报仇还能为什么,大人重情重义,薄某佩服!” 见李元宏要插话,薄世尚摆了摆手打断道:“其实这次三爷遇袭,早在晋商中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咱们大盛魁的大掌柜也惊动了,过几日等茶货商队到了归化,大掌柜也要一同北上,彻底解决俄罗斯劫匪的事,所以我劝大人不要涉险,您毕竟是朝廷命官啊!” 李元宏当然知道薄世尚是一片好意,但事情的前前后后他已经考虑清楚了,哪容更改,脸色一板道:“无论谁去恰克图都要找绿营帮忙,那些绿营兵刮钱是好手,别指望他们能制住俄国人,晋商屡屡受袭,人货损失巨大,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薄掌柜,我也不为难你,若你不同意,我就自己押货北上,绝不连累大盛魁!” 没想到李元宏这么一番话,倒把薄世尚说的哈哈大笑起来:“今日这事好笑,我一个商贾,倒反对您去惩治劫匪,您一个知县,倒不顾丢官丢职执意北上,说出来真是千古奇谈了,好好好,我答应大人,务必将火枪带出归化,只是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不能出一丝差错。” 李元宏没想到他忽然答应了,当下大喜过望,从怀里掏出巡抚关防往桌上一摆道:“只要你答应就行,有这道巡抚关防,火枪定能带出归化城!” ~~~ 又解决一个,李元宏心里轻松不少,一从大盛魁出来就雇了一辆马车,趁着天色未黑,赶往榆次常家。 榆次县就在太原城郊,不出一个时辰就到了县城,顺着车马大道刚到常家“碉堡”前,就听见一阵马嘶车轮滚动之声,抬眼一望,只见常家堡的偏门洞开,常运达一身劲装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奔了出来,腰间还挂着一把斧头。 而他身后则跟着二十几匹大马,也骑着家丁伙计,其中大部分人李元宏都认识,当即叫喊道:“大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常运达眯起眼睛仔细观望,待看清是李元宏后,忽然呆住了,身后的伙计家丁也齐齐勒紧马缰,没一个人吭气。 见到我也不用这么庄重吧,李元宏哈哈一笑走到近前,正要说话,却听见“呀”的一声,一个女孩儿也从偏门跑了出来,见到李元宏也怔住了,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方采茵。 方采茵微微一怔,却不跟李元宏答话,上前一把拉住常运达的胳膊将他扯下马来,厉声喝道:“你不是说李大人不会来了吗,你看看这是谁?” 常运达踉跄的站稳身形,像一个犯错的孩童一般,扭捏道:“我错了行了吧!” 这一出把李元宏看糊涂了,诧异道:“方姑娘,这是咋回事?” 方采茵倒像害怕跟李元宏说话似的,把头扭向一边道:“你问问他!” 原来常运达自打给李元宏去了那封信后,等了三日,还不见李元宏赶来,顿时气愤难当,大骂这个狗官无情绝义,忘了当初三叔是怎么对他的了,一直等到今晚他再也等不及了,干脆不顾老太太的的苦口婆心,执意带着家丁就要连夜赶往恰克图,刚才方采茵在马厩阻拦他,还被他推桑到一边。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经入了常家堡,李元宏呵呵一笑,低声道:“大少爷,你说我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嘛,这次我不仅要和你北上,还带了二十多枝火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去好回 “啊!火。。。。。。”常运达一声惊叫,只是那个“枪”字还没出口就被李元宏捂住了嘴巴。 这么大的反应,被别人听见还了得,李元宏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常运达却兴奋的两眼放光,抓住李元宏的胳膊只摇:“嘿嘿,我就知道你是只好鸟,为我三叔报仇,轰死那帮狗日的。” 前面方采茵回过头,诧异的望着二人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搞什么名堂?” “没有,我问他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怎么这么臭!”李元宏捂起鼻子一把将常运达推的老远。 常运达搔着头乐呵呵的笑道:“是啊是啊,我三日没洗澡了,裤裆里都馊了!” “恶心!”方采茵扭过身,奔进了后宅。 常家老太太年近七十,精神头却还好的出奇,一听说是名满山西的李青天来了,赶紧拄着拐杖迎了出来,颤颤巍巍就要行礼,吓得李元宏麻利的跪倒在地,抢先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抛下拐杖赶紧将李元宏搀扶起来,哆嗦着嘴唇道:“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婆子哪配受青天大人大礼啊,快起来,快!” 李元宏扶着常老太太笑道:“我和运达是兄弟之交,就是叫您一声奶奶也当得啊,孙辈磕几个头算得什么啊!” 常老太太端详李元宏半天,越看越是喜欢,一抬手将方采茵招了过来,把她的小手放在李元宏手里,笑呵呵道:“你们的事,山儿已经给我说过了,李青天为官明正,是千古难遇的好人,咱们采茵虽是丫鬟之身,却比我亲孙女还贴心,还金贵,李大人,今日我就将采茵交给你了,先把亲事订下来,再择日成亲,您看可好?” “啊!” 李元宏眼睛都直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日是来拉人北上打架去,怎么搞成订亲了,常达山刚刚重伤在身,常家老太太怎么还有这门心思呢。 其实李元宏不知道,常达山北上之时,几次三番写信让母亲尽早操办此时,只是常老太太一直舍不得方采茵,才将订亲之事拖了下来,这次常达山出事,作为母亲,常老太太简直把这件事当作儿子的遗言来办,当然用心了。 而方采茵也是微微一怔,一把将手抽回去,直羞得满面通红:“老祖宗,您。。。。。。您都说些什么!” 常老太太眯起眼睛呵呵笑了起来:“羞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打算陪老婆子一辈子啊!” 一句话说的方采茵低下头,扭捏的揉挫着衣角,也不吭声了,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向李元宏。 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当老婆,李元宏再傻也没有推辞的道理啊,何况他本来就不打算推辞,不过话说回来,此去北上会遇到什么危险,谁又能说得准呢,自己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万一活着回不来,亲又订下来了,岂不耽误人家姑娘,这还倒好说,怕的就是方采茵再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自己连人家小手都没摸过,躺在棺材里还戴顶绿帽子,岂不冤枉透顶了,嗯,不能订亲,绝不能! 想到这里,李元宏双手连摆道:“老祖宗厚意,晚辈,那个。。。。。。过些时日再说吧!” 好嘛,就这么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齐齐“嗯?”了一声,看向李元宏的眼神又让他想起迎泽山上众商贾认出他的表情了。 方采茵脸色一白,扭身就奔了后院,而常运达则凑到李元宏跟前低声道:“你脑袋烧坏了啊,小采茵这么好的姑娘,奶奶连我都不舍得给,却便宜你这小子,你还推三阻四。。。。。。” 常运达话还没说完,常老太太一敦拐杖,皱眉道:“李大人是嫌弃我家采茵出身卑微?好,今日我就认采茵做干孙女,我常家虽比不上名门大户,子孙们走出去也不用向五品官行礼,这不算辱没大人您了吧?” 这不是逼亲嘛,李元宏没想到自己忽然成了抢手货了,哭笑不得道:“老祖宗您误会了,晚辈虽是知县,可也没把自己当根葱,采茵。。。。。。采茵姑娘嫁给我是委屈她了,只是。。。。。。” 常老太太这才放心下来,呵呵笑道:“有大人这句话就行,我昨日就梦见满天的红霞,没想到今儿就应验了,佛祖保佑啊,大人也甭可是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订亲,然后随便你们北上还是南下,老婆子都不管了!” 常老太太的话在常家就是圣旨,此言一出,下面那些个管家丫鬟立即四下散开忙活去了。 李元宏一看要生米煮成熟饭啦,吓的一跳,赶紧喊道:“慢,老祖宗莫急,我还有话说。” “又有啥话!”就连常运达都不耐烦了,气道:“我说小李子,你在武昌府智斗徽商那时多干脆果断,怎么今日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李元宏见躲不过了,把一横心道:“老祖宗,干脆。。。。。。今日也别订亲了,直接拜堂成亲得了!” “啊!” “嗯?” 李元宏无奈道:“老祖宗您想啊,此次大少爷北上,我当然也义不容辞,但此去福祸不能料知,一旦订亲,我也算有家有口的人了,这样一来,凡事就有了顾虑,万一出了事,岂不让采茵姑娘白跟了我一回,干脆成了亲,我就算回不来也无遗憾了!”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简直就是变相的要挟,但细想起来却又在理,常家老太太顿时有些犹豫了,喃喃道:“大人是说,老婆子反倒害了您?” 李元宏一见效果达到了,赶紧笑道:“老祖宗说哪里话,您将最疼爱的干孙女许配给我,晚辈恨不得给您磕十个响头才好呢,这样吧,等晚辈和大少爷从恰克图平安归来,定聘上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将采茵姑娘风风光光迎娶过门,您看可好!” 常老太太沉默半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就听大人的吧!” 李元宏这才长出了口气,赶紧一鞠躬,被常运达拉着商量北上的事宜去了。 ~~~ 李元宏将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讲明了这一次北上的目的不仅仅是报仇,更重要的是彻底铲除那伙俄罗斯强盗,将北上的商路打通,李元宏事先警告常运达,这一趟,他们只有二十多枝短火枪,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一帮人数不明,人人持有火枪,且骑术精湛的悍匪,就连绿营兵都打不过,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而常运达拍着胸脯保证,他挑选的二十二个家丁都是世代跟随常家走南闯北的忠仆,都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硬汉,而且所有人都会骑马、蒙古语、俄语,一旦入了草原,这帮人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到时候只听李元宏一个人的号令。 准备一夜,第二日就是大盛魁商号起货之日,李元宏带着常家众人,告别常老太太前往太原,临别之时,方采茵因为知道李元宏的保证,害羞不愿见他,让人给李元宏送来了两双细细匝缝的黑布鞋,只是还没出城就被常运达抢走了一双。 众人赶到码头,正巧碰见大盛魁的茶货船卸货,二十几条高达两丈的大橹船一溜边靠在码头上,一箱箱茶货川流不息的搬运下船,每八箱用两只木栏装好捆紧,挎在高大的骆驼背上,每一个驼夫管束着二十头骆驼,装好茶货就吆喝着向前移动。 整个码头上停了足有上千头骆驼,由一个领房指挥操弄着,而薄掌柜也忙着指挥卸货验货,累得是满头大汗,见了李元宏也来不及打招呼,只遥遥点一点头。 而大橹船队的后面,停着一条可怜巴巴的小船,庄师爷和童先生在小船旁边的码头上说着话。 李元宏笑着走到二人跟前道:“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货备齐了没!” 庄师爷一见李元宏来了,摇着头道:“看看人家商号,光一趟生意就出动上千头骆驼,咱们曲沃商号啥时候能这么气派就好了!”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大盛魁的转货非常迅速,这边船一停,那边载着货物的驼队就出发了,一刻都不耽搁,所以李元宏赶紧也命人卸货,薄掌柜早就布置好了,很快便有一些搬运工和驼夫前来装货,不出一刻钟,二十六箱卷烟就到了驼背上。 这时薄掌柜才抽空带着一个伙计走了过来,指着卷烟木箱道:“东西都在里面了?” 李元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点头道:“都在,放的很稳妥,薄掌柜放心吧!” 薄世尚抹着汗道:“那就好。”接着一指身边的伙计道:“这位是今年出徒的总号伙计,名叫祁北望,非常聪慧,曾在乌里雅苏台的驼场呆过几年,对草原的事情非常熟悉,也要回恰克图顶生意,正好一路上有个照应。” 薄世尚顿了顿,忽然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道:“李掌柜,一路小心,好去好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垃圾马 从太原府到归化,一路上还是在中原,安全上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李元宏无聊的坐在骆驼上,摇摇晃晃都快睡着了。 要说这骆驼就是舒服,不仅没脾气,是人就可以骑,走得还特别稳当,如果真在骆驼上支一张床的话,估计一觉睡到归化都不会掉下来。 一匹大红马在李元宏旁边勒住,常运达拿斧头柄捅了捅李元宏的脑袋,一脸严肃道:“李掌柜,你还真会偷懒,再睡的话别怪我把你捅下去。” 这个常运达近来好像转了性,一天到晚拿着个斧子到处转悠,驼队里别人若是问起,他总是一拍胸脯吼道:“干啥?老子跟俄国人拼命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英雄好汉。近几日更是变本加厉了,一会儿吆喝这个,一会儿教训那个,就连驼队的路线,驼队的事务管理他都要搅合,掌管驼队的马领房和大盛魁的祁北望看在他是常家大少爷的身份,也不和他计较,反正到归化城之前,随他怎么折腾。 李元宏揉着眼睛,无辜的望着常运达道:“我不睡觉还能干啥,你给我找个活计干干?” 常运达显然是早有准备:“你会骑马不?” “我会骑骡子,马嘛,还不会!”李元宏倒是挺羡慕会骑马的,风驰电掣,气宇轩昂的,手里再拿把斧子就更威风了,只是从没人教过他。 常运达一下来劲了,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一把也将李元宏拽下骆驼,使劲一拍自己的大红马喝道:“上去!” 李元宏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你叫我上去?刚说了我不会骑马。。。。。。” 常运达立即打断道:“不会骑才要学嘛,你想想,咱们是去草原打俄国人,你不会骑马还打个屁啊,我这匹大红马打小就跟着我,放心上去吧。” 好嘛,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看来不学不行了,李元宏一咬牙,抓着马鞍就爬了上去,那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还没坐稳,只觉屁股下面一吃劲,整个人腾空而起,直直向前飞了出去。就在李元宏即将脑袋着地一刻,忽然胸口又是一下重击,身子向旁边一滑,顺着石子地直接滚到路旁的沟里去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好像闪电划过一般迅捷,刚才还好端端的李元宏,一瞬间就变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了,满脸茫然的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仰天怒吼道:“我的衣服啊!”,这可是庄师爷临行前花二两银子买的啊,说穿上好衣服才像个富商,自己从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啊,就这样玩完啦? 从富商到乞丐原来这么容易,李元宏火冒三丈的冲到常运达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吼道:“谁刚才说这马从小跟着他的?谁刚才说我上去没事的?我他妈睡得好好的,你。。。。。。” 常运达一看李元宏发火了,刚才的威风气概也没了,惊恐的左右四顾,忽然一直前面叫道:“都怪他,你本来飞的不高,摔过去也没事,就是他把你一推,才把你的衣服磨破了,你别找我算帐啊,找他去啊!” 李元宏这才注意到刚才推他的人,原来是驼队的领房马奔程,他长得典型草原汉子的身材,浑身上下鼓鼓囊囊的,隆起的肌肉好像随时都可能把衣服撑破了,脸上留着一脸络腮胡子,鼻梁直挺而有鹰勾,眼睛是灰蓝色的,这一特征表明他是一个回回。 马奔程见常运达将祸水引过来了,也不辩解,只走到李元宏差点着地的地方,指了指,扭头就走了。 常运达和李元宏这才看清了,那地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石头的棱角冲上,好像一把竖起的尖锥,脑袋若是磕在上面,不死也得是个脑震荡。 李常二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同时拍拍胸口:“好命大!” 不过李元宏心里惊骇之余,倒是有些纳闷,只在那一瞬间,这个马领房就能看清地上的石头,疾奔过来将他推到一边,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不远处的祁北望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围着那匹大红马转了几圈,呵呵笑道:“马随主性,这马倒是一匹好马,只是被主人带孬了!” 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人嘛,常运达恼怒的走到跟前道:“怎么说话的?我的大红马怎么被带孬了?” 祁北望还是笑着说道:“这匹马素有野性,又没有被好好训过,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主人能骑,却不能容别人骑,所以李掌柜一上去就被甩走了,按理这种马倒是难得的好马,只是已经定了性,可惜,可惜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的马就是跟我一个脾气,容不得别人欺负!”常运达一副你敢欺负我就揍你的架势。 祁北望摇了摇头,转而对李元宏道:“李掌柜,您若想学骑马的话,我倒可以给你挑一匹。” 前面就是归化城了,李元宏可不想还没进草原就光荣牺牲了,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别摆弄我了,我还是骑我的骆驼吧,受不了那刺激啦!” 祁北望哈哈一笑道:“李掌柜胆子忒小了,您跳河护堤的胆量哪去了,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到了前面归化城,我给您挑一匹好马,不仅性子温良,脚力好,还忠心侍主,您看可好!” 一看祁北望铁了心要给自己挑马,李元宏只好敷衍的点了点头,到时候骑不骑还不由得他吗,反正他是下定决心跟骆驼耗上了。 ~~~ 归化城是进入草原戈壁的最后一站,再往北走就是漠南六盟之一的乌兰察布盟,所有进入草原的晋商都把这里作为最后一处落脚点,自是兴旺的紧,本来不算小的一座归化城竟然容不下这么多的繁荣,就连城外连绵的数里之遥也都是一排排青砖素瓦的房屋,一条条石子铺就的街道。 什么票号、驼运行、皮毛行、六陈行、桥牙行、通司商号,林立道旁,甚至赌馆、妓院也名正言顺的打着幌子,街面上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驼队,马队,川流不息,那热闹劲就算省城太原也是远远比不上。 李元宏瞅什么都新鲜,最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些穿着蒙古大开领服饰的俄罗斯人,还和中国商贩在路边讨价还价,那些身穿黄袍的一队喇嘛,旁若无人的穿行在人流之中,那些一头小辫子挎着腰刀的藏人,木讷的拿着一把冬虫夏草兜售着,可愣是没人敢靠近他们。 马领房已经带着驼队去了城东,那里有大盛魁的一处料场,骆驼在那里吃上最后一顿好料,再向北就只有到乌里雅苏台的驼场才能休息了。 而祁北望倒是没急着去大盛魁总号报到,只是跟着李元宏一边走一边东瞅西望的,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好容易挤到扎达海河边,祁北望一指大青石桥对岸的一处集市,兴高采烈的喊道:“漠北的马贩子到了,大人,咱去给你挑匹好马去!” 李元宏毛都炸起来了,心道您还记着这事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这不倒霉催的嘛。 心里是这么想,可人家盛情难却,李元宏不好推辞,只好讪讪的走上了桥,常家家丁也呼呼啦啦的跟在后面,常运达撇了撇嘴低声道:“又要温良,又要好马,我倒看看你怎么出丑。” 归化人把马市叫做马桥,也是一大片交易场,成百上千匹骏马懒懒散散的分成几群,贩马人有的高声吆喝介绍自己的马儿,有的和人揣袖筒谈价钱,有的捧着料匣子喂马,而外面也围着大群的人,都扒在木围栏上看马,希望能选中一匹千里良驹。 到处都是腥臊味,呛得李元宏一捂鼻子,勉强学着祁北望的样儿扒在围栏上,可就是提不起兴趣来。 常运达等人也忘了是来看祁北望出丑的,一见这么多马匹,高兴的大呼小叫的,对不远处的一匹匹骏马评头论足,一个个说的是头头是道。 只有祁北望忽然间沉默了,一双眼睛缓慢而又专注的扫过每一匹马儿,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好像一只搜寻猎物的豹子。 过了半响,常运达扭头看见祁北望的模样,走了过来,一拍他的肩膀道:“说你不懂看马吧,相马要凑近了,看牙口,看蹄瓣,看眼神,看毛泽,你这样瞎瞄,能找到好马才奇怪了!” 哪知正在此刻,祁北望忽然一指远处的一匹孤零零的杂毛大马,对贩马人叫道:“给我把那匹牵过来,我买!” “啊!”就连不懂马的李元宏也能看出来,那匹马简直就是——垃圾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买马风波 说它是匹垃圾马一点不委屈它,毛色极为杂乱,一道灰一道白的,好似刚从炉灶下掏出的炭灰一般,身材虽然高大,却瘦骨嶙峋的,好像一个大骨架披了一张破马皮,脊背上的鬃毛残破不堪,眼神散乱,就像一个做错事孩子一般局促不安。 马贩子没想到有人选这匹马,打量了祁北望片刻,走过来说道:“小爷,这匹马不是卖的,是搭的。” 好嘛,敢情是买一送一的白送货,李元宏对祁北望的眼力算是彻底失望了,不过也好,到时候自己就可以马匹太差为由拒绝骑马了,也是好事啊。 “怎么个搭法?”祁北望却晓有兴趣的看着马贩子。 马贩子一指不远处的一群极为挺拔威武的枣红马,说道:“谁买一匹好马,就能搭上这些孬马,马牌子上都写着呢,小爷您算是赶着了,这群纯种乌珠木沁马是今日才运到的,一点杂毛都不掺,那牙口。。。。。。” 见马贩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兜售了,祁北望摆手打断道:“兄弟,说实话,我身上没银子,买不了那些好马,只买得起这匹,您看?” 给自己买马,哪能让人家掏银子,李元宏一听这话,赶紧把手伸进怀里准备掏银子,哪知祁北望暗地踩了一下他的脚面,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马贩子。 马贩子一听说他没钱,失望的撇了撇嘴,犹豫片刻后道:“算了,反正这匹是路上拾来的,便宜买了,您给0两银子就牵走吧!” 祁北望眼睛一亮,强忍着满心欢喜,赶紧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哪知就在他刚把银子交给那人手中的当口,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吆喝呜哩哇啦的花语声。 李元宏回头一看,却是十几个黄袍喇嘛走了过来,直接绕过木栏,对着贩马人就是一通言语,因为说的是蒙古语,李元宏也听不懂,只是见那马贩子一个劲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祁北望当然能听懂了,脸上顿时显出一片焦急之色,旁边的常运达嘿嘿笑着说道:“看样子祁兄弟连这匹劣马也弄不到手啦,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啊!” 过了片刻,贩马人走了过来,一脸的愧疚之色道:“实在对不住了,这几位佛爷将那群乌珠木沁马全买了,这些搭送的马匹也得一并送于人家,这银子得送还你了!” 祁北望没拿银子,却急乎乎道:“你刚都收了我的银子了,怎么能反悔呢,归化马桥可没这规矩吧!” 马贩子一脸的无奈,双手一摊道:“这位小爷一看也是草原上混饭吃的,哪不知道这些佛爷的厉害啊,再说了,我这马牌子上写的也是清清楚楚,总不能不认吧,不过要是这位小爷一定要这匹,可以自己和他们说说,拿银子买,说不定佛爷们肯答应呢!” 祁北望一想也是,这样的劣马,那些骑惯了高头大马的喇嘛们肯定看不上,说不定能买回来,当下二话不说,赶紧跑到喇嘛的跟前,连说带比划起来。 李元宏觉得挺有意思,买一匹垃圾马还碰到这麻烦事,不过也由此看出,这个祁北望虽是大盛魁十年出徒的伙计,平日里养的稳重神定,但认准一件事后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倒和自己有几分相象。 祁北望说了片刻,为首的喇嘛却是对他爱理不理的,一招手就让喇嘛们前去牵马,可祁北望还是不甘心,在喇嘛们前面挡来挡去,就是不肯罢休,这副执着劲,就连常运达也不幸灾乐祸了,而是一竖大拇指道:“有韧性,是条汉子,我还以为他只会打算盘珠子呢!” 正在此时,为首的那个喇嘛显然被纠缠的恼怒了,抬起腿一脚将祁北望踢到地上,看也不看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而祁北望则捂着自己胸口,狼狈的翻起身来。 李元宏一见这情形,脑门就冒火了,这喇嘛怎们说也是出家人嘛(其实他根本不懂啥叫喇嘛),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气得正要发作,哪知身边的常运达倒比他还快,三两步跑到为首的喇嘛背后,呜哩哇啦就是一声叫喊。 喇嘛刚回过身来,常运达抬起一脚就踹在喇嘛的胸口,对方一个仰八叉就倒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下,场面猛然静了下来,在场的贩马人,看马人,过往商客,包括常家家丁,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只见过喇嘛打人,还从没见过有人敢打喇嘛呢! 常家家丁都是到过草原的人,知道喇嘛在草原上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一见大少爷闯下祸端,吓得赶紧从后面拖常运达。 而祁北望也惊呆了,其实他被喇嘛踢一脚倒也没什么丢人的,别说是他了,就算归化城的绥远道也得对这些喇嘛礼让三先,所以他正打算放弃呢,没想到一直喜欢跟自己找茬的常运达竟然替自己打抱不平,还打了喇嘛! 其实常运达倒也没有多想,虽说他一直看祁北望不顺眼,但怎么说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被外人打了,当然要帮忙了。 这一下炸了锅了,那十几个喇嘛二话不说就将常运达等人围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同时拔出了牛角弯刀,而马桥附近的牧民们也蜂拥的围了过来,一会儿功夫就聚集了有上千人,愤怒的叫喊声像一股龙卷风一般席卷而来:“敢打佛祖,打死他啊。。。。。。” 常运达虽然莽撞,可也不傻,一见这情形还真有点害怕了,茫然道:“我又没打他们,干嘛这么凶要打死我啊?” 旁边一个常家老家丁将少爷护在身后,急乎乎道:“你打了喇嘛,比打这些牧民还让他们生气,少爷,一会儿打起来你别管我们,只管自己跑啊!” 祁北望一看阵势不对,知道再不求饶就来不及了,竟然踉跄走到为首的那喇嘛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说着,是不是还磕一个头,虽然李元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是在认错求饶。 男儿膝下有黄金,祁北望当众下跪,让李元宏心中忒不是滋味了,毕竟人家是为了给自己弄马才搞成这样,再说了,自己一个堂堂的知县,手下人都护不住,却向一帮和尚下跪,这面子算是丢到家了, 李元宏想到这里,快步走到祁北望身边,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道:“给喇嘛下跪,你丢人不丢人?” 祁北望回头苦笑道:“李掌柜,你不懂,一旦打起来,常家少爷死定了,而且还是白死,再说,草原上向佛爷下跪不丢人啊!” 李元宏可不管这些,厉声道:“我和给他们说话,你翻译。”祁北望还是第一次见李元宏发官威,无奈只好点头。 “你们是不是出家人?” 这第一句就是废话,祁北望郁闷的看了李元宏一眼,只好翻译过去。那喇嘛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瞪着李元宏吼了几句。 祁北望正要翻译回来,却见李元宏摆手道:“我知道他说的什么,你替我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能乱打人,更不能杀人!” 祁北望低声道:“大人,他们是喇嘛,不是和尚,喇嘛把杀生当超度,不忌讳的!” “还有这样的出家人?”李元宏一听就晕了,一咬牙道:“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了。”说着话一把掏出自己的知县官印,高高举起,在喇嘛们眼前晃了晃。 哪知那群喇嘛齐声大笑起来,为首的一挥手,其他喇嘛一下将李元宏推开,拿着弯刀就逼了上去,常家家丁也都抽出了短刀,双方对峙起来。 旁边祁北望也被推桑到一边,急得满头大汗,对李元宏叫道:“大人您还是把官印收起来吧,别说您了,惹了喇嘛就连绥远将军都管不了,您想办法再拖延一会儿,我去叫我家大掌柜去。”说着话就要往外跑。 正在此时,忽然从扎达海河边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马桥周围的人群潮水一般分了开来,人群外走进二十几个身着土黄色袍子得喇嘛,众喇嘛之中簇拥着两个人,一个是位长着长长眉毛的老喇嘛,另一个是个身着酱黄色锦缎的商贾打扮的老者。 一看见这个老喇嘛,四周的牧民都不叫闹了,木乃伊似的齐齐低头垂胸,恭敬肃穆的行礼,而祁北望看着喇嘛身边的那位老者,惊叫道:“大掌柜,您怎么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谋定后动(上) 祁北望的一声呼喊让李元宏晓得了,面前的这个老商人正是大盛魁的大掌柜——毛祀鼎,没想到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竟掌控在这个长相苍老,甚至像一棵行将枯萎的白桦树的老头手里。 而那个老喇嘛也是一身的黄袍,头顶的一层白色绒毛般的短发闪着银光,脸上皮肤成褐色,一道道沟壑一般的皱纹将面孔衬得棱角分明,装束上唯一与其他喇嘛不同是,腰间挂着一张红色的氆氇,应该是藏地来的。 大掌柜毛祀鼎一看见是祁北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低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丹增活佛讲清楚。” 虽然毛祀鼎声色严厉,但祁北望心里却平静了许多,赶紧跑上几步,跪倒在丹增活佛面前,连说带比划的讲起了蒙古语。 那老喇嘛一边皱着眉头听,一边时不时斜眼瞪旁边那些喇嘛,等祁北望讲完了,老喇嘛转身忽然用汉语说道:“他说的是真的?你们要杀人?” 为首的那个喇嘛一怔,一指圈内的常运达,也改用生涩的汉语道:“他踢我。” 老喇嘛面无表情道:“五可杀,五先予后杀,他是哪一杀?” 为首的喇嘛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喇嘛转身对跟随的喇嘛说道:“带回去,各打二十铁棍!”旁边的喇嘛个个手拿着铁棍,正是草原上负责处罚行刑的铁棍喇嘛,闻言赶紧跑上前去,将十几个闹事的喇嘛带了下去。 大掌柜毛祀鼎这时走上前来说道:“丹增活佛,此事都是因我的人而起,我也有责任,能不能免了佛爷们的刑罚,我大盛魁愿出十箱砖茶替他们赎罪。” 老喇嘛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刚从藏地来主持大召寺,早就想整治一下寺务,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惩戒一番,嗯,大掌柜,我们商量的事就拜托你了,万万不能出差错!”说完话扭过身去,在铁棍喇嘛的簇拥下径直走出人群。 毛祀鼎望着老喇嘛的背影道:“我记得!” 这么一会儿,常家众人就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走了一遭,现在危险刚一过去,一个个顿时感到四肢乏力,常运达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以后打死我也不敢打喇嘛了!” 祁北望赶紧走到毛祀鼎身边,一连羞愧道:“大掌柜,这事都怪我,您处罚我吧!” 毛祀鼎却不理他,径直走到李元宏面前,上下打量片刻道:“您就是李知县吧!” 李元宏赶紧抱拳躬身一揖道:“曲沃知县李元宏,见过大掌柜!” 面对这个中国商界第一人,李元宏心里多少有点紧张,这种心态即使在见到道光和巡抚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是因为,李元宏从不会对某人的地位和身份产生敬畏,他看重的是能力,能将如此一个庞大的经济帝国掌控在手的人,他的见识和能力恐怕是百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的,这样的人才会使他赶到敬畏。 毛祀鼎搀起李元宏,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李掌柜来得好,薄掌柜已经给我送来急信,咱们回去详谈!” 李元宏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在这种场合也不便多言,点了点头。 毛祀鼎这才扭过头对祁北望道:“你给李掌柜挑的哪匹马?” 一见大掌柜搭理他了,祁北望喜形于色的一指不远处的那匹杂毛大马道:“就是那匹,大掌柜您看怎么样?”语气里透出了些许自豪。 毛祀鼎眯着眼睛瞅了半响,第一次露出笑脸道:“好,好马,怪不得你为了这匹马闹出这么大的事,值得,你给马贩子400两银子买下它,不要让人家说咱们大盛魁欺人。” 一句话说得祁北望满脸通红,因为他已经忽悠人家马贩子了。 ~~~ 和太原的分号一样,大盛魁在归化的总号也非常低调,只是偏街上的一片大院,与想象中的车水马龙正好相反,这里的冷清倒像是偏远的小镇,不仅没有骆驼马队,就连行人也很少见到,不过反倒衬出一股质朴而又肃穆的气氛。 一进大门,毛祀鼎向伙计吩咐了几句,转身对李元宏一拱手道:“李知县一路鞍马劳顿,先少时休息一下,时间多的是,明日咱们再好好商量。” 李元宏当然想先洗个热水澡、再吃顿热汤饭了,但现在他可没有这份心思,因为常家三爷是死是生还不得知,这段时间又有多少商队被劫也不知道,时间不等人啊,当下拱手道:“先不急歇,事情要紧,大掌柜若是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只是辛苦你了!”毛祀鼎一招手,一个伙计邀着常家众家丁离去,毛祀鼎对李元宏和常运达做了一个请姿,在前面带路。 片刻后来到一个大院,一到这里,才感觉到大盛魁的鼎盛了,只见左面一溜边的房檐下,竟是二十几间大帐房,算盘敲打的声音跟放鞭炮似的响成一片,要知道一般商号能有两间帐房就算了不起了,由此可见大盛魁的生意之大。 而右边却是一间间高大的库房,人来人往搬运着货物,不过这些货物不是普通的茶叶丝绸,而是一只只妆饰精巧的檀木箱,箱里装得什么自然不得而知,但仅仅一只这样的箱子就值不少钱了。 走进大院旁边的月门,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是一处小宅院,也不知道是什么起到的隔音效果,一进小院,大院的算盘声立即消失不见了。 走进客厅,毛祀鼎、李元宏、常运达分宾主落座,祁北望因为还是伙计,只能侍立在大掌柜身后。 李元宏还来不及喝一口茶便说道:“大掌柜,怎样才能找到那群抢劫商队的俄国人?您给俺们想个办法。” 毛祀鼎捋着稀稀拉拉的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找到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剿灭他们,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李元宏还没答话,常运达抢先道:“那还不简单,只要碰见他们,咱们就用火枪轰,轰死那帮狗日的!” 毛祀鼎微微点头道:“常少爷,你三叔的事我知道,他是一条汉子,一进入格根塔拉草原就四处活动,为了咱们晋商向各旗各盟的王爷盟主们求援,本来我应该和他一起去,可是正巧鄙号当时有件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去了一趟京城,哪知道一回到归化就听说这事了。。。。。。常三爷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凡事都要谋定而后动,据我所知,绥远将军曾派出兵丁缉拿强匪,可也被打的死伤惨重,所以,咱们这一次不能蛮干,要好好琢磨一下。” 毛祀鼎既然这样说,李元宏知道他必定已经有所考虑了,欠了欠身道:“大掌柜有什么想法还请直言,怕死的话咱们就不来了。” 毛祀鼎端起茶碗吹了吹,没有回答李元宏的话,却转头对祁北望说道:“把那匹龙鳞马交给赤巴汉训一训,五日后就得能骑人。” 祁北望答应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毛祀鼎这才回头对李元宏说道:“没想到李知县一来归化就能碰见这匹绝马,不知是天意还是人祥,呵呵,李知县有福啊!” 李元宏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的有些愣神,诧异道:“您说的是刚才那匹杂毛马?很难得吗?” 毛祀鼎再次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何止是难得,按理草原上的马贩子什么没有见过,哪会看走眼呢?只是这匹龙鳞马太少见了,它身兼四种马的血脉和特长,既有安达卢西亚马的高大,又有大宛马的冲劲,既有草原上野马的孤傲,还有乌珠木沁马的温良,实在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啊!” 李元宏对马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好奇道:“祁兄弟说给我能找一匹温良的好马,竟然就找到了,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法术?” 毛祀鼎摇头道:“他是在耍小聪明,因他跟了我四五年,知道我也有这么一匹龙鳞,想求我把这匹借给你骑骑,可又怕我不肯,所以先去了马桥想先选一匹好马,万一我不肯借的话,也好给你有个交代,没想到真让他撞着了,这小子!” 常运达一听这话,嘴鼓的老高道:“他这一耍不要紧,我差点被他搞死,对了,那群喇嘛怎么那么厉害的,踢他一脚就想要我的命啊!” 毛祀鼎面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严肃道:“常少爷,以后万万不可得罪喇嘛,今日若不是丹增活佛有求于我,你能否保住命就两说了。” “有求于你?”李元宏和常运达面面相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谋定后动(下) 毛祀鼎脸色依然如止水一般毫无表情,淡淡道:“自从常三爷出事后,我就在想,那群俄罗斯强盗之所以能在漠北屡屡得手,关键在于人心!” “人心?他们抢劫杀人还得了人心?”李元宏诧异道。 毛祀鼎摇头道:“那些俄国人虽然抢劫商队,但对牧民们却是秋毫无犯,各盟各旗的王爷盟主们,有些得了俄国人的好处,有些惧怕俄国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自然都不肯帮忙对付那些强匪了,说到底还是牧民没有心向咱们晋商啊,只可惜茫茫大草原,竟任由俄国强盗横冲直撞!” 毛祀鼎话锋一转忽道:“要想对付俄国强匪,必须依靠牧民们,既然各盟各旗不号召,那就只有找喇嘛了!” 又是喇嘛,常运达一听这个词就头疼,歪着脑袋道:“能不能不找喇嘛,我是怕了他们了!” 毛祀鼎摇了摇头说道:“喇嘛在草原上的地位至高无上,只要他们肯发话,牧民们必定会站在咱们一边,到时候俄国人想在草原上立足就难了。正巧上个月中旬,章嘉大活佛从藏地启程巡查蒙地,这一阵就要进入漠北草原了,因为沿路都是荒原大漠,饮食供给困难,而我大盛魁无论在草原还是大漠,但凡需要的物品都能一一办妥,所以丹增活佛要我大盛魁全力保障章嘉大活佛沿路的吃食供奉,我今日也答应了。” 李元宏和常运达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个老喇嘛今日这么好讲话,敢情是有求于人哪。 李元宏搔了搔头,呵呵笑道:“这个活佛那个活佛的,忒麻烦了,对了,那个章嘉大活佛似乎比归化城的丹增活佛大一些吧?” 毛祀鼎被李元宏孩童式的问话逗乐了,捋着胡须微笑道:“达赖、班禅、哲布尊丹、章嘉是藏传佛教四大活佛,其中哲布尊丹大活佛掌管漠北各盟,而章嘉大活佛掌管漠南六盟,你说他大不大?” 李元宏沉吟片刻,已经理清了头绪,看着大掌柜道:“也就是说,要想彻底剿灭这群俄国强匪,必须取得牧民的支持,要想取得牧民的支持,就得巴结好那个章嘉大活佛,让他来号召牧民,大掌柜,是这个道理吧?” 毛祀鼎点头道:“章嘉大活佛那方面不用你们操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们先随商队到恰克图,我随后就到,一旦章嘉大活佛同意帮助咱们,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了!” “好!”李元宏猛地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就有劳大掌柜了,我们何时出发?” “七日之后!” ~~~ 当日傍晚,李元宏和常运达等人就在大盛魁的客房住下了。 经常出入草原的常家家丁都知道,接下来的旅程将穿越茫茫的大草原和大戈壁,自然非常艰苦,必须在这几日内充分的养精蓄锐,所以一个个逮着馍馍羊肉猛吃,吃饱了就躺在炕上养膘。 李元宏却没这份闲心,而是在归化城内到处乱转,有时在各桥看大小掌柜子捏手做生意,有时到茶馆听茶客们闲聊,有时又到寺庙里看人转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多的了解这条商道,为日后曲沃商号在这里开分号做准备。 到了第六日傍晚,李元宏刚从外面逛回来,祁北望就迎了上来,神秘兮兮道:“李掌柜,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李元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祁北望连拉带拽到大院后面的货场上,抬手一指:“看!” 只见货场空地的中央立着一匹高头大马,依稀可辩正是那匹杂毛马,只是现在的样子几乎让人不敢认了。 马头上系着一条纯白色的丝带,从头顶到脊背上的鬃毛直愣愣的竖起,好像一只雄纠纠的大公鸡,身上的毛也被梳理的一丝不乱,一道灰一道白的好像龙身上鳞甲一般,怪不得叫龙鳞马呢,四条马腿修长而又圆滚,充满了力感,但要说最显著的变化,却是它的眼神。 它的眼神真好像人眼一般,之前的那种羞怯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自信却又温和的眼睛,高昂的马头似乎蔑视着前方的一切,微微抖动的睫毛又好像天使怜悯芸芸众生一般,真不知这两种气质是如何融在这一匹马身上的。 李元宏呆呆的看了半响,喃喃道:“这就是那匹杂毛马?” 祁北望自豪的呵呵笑道:“就是它,经过赤巴汉的调教,这匹龙鳞大变样了吧,赤巴汉还说了,这匹马身兼跑马和走马特质,跑起来风卷残云,走起来滴水不漏,只是有一点,它跟人一样,不能伤了他的面子!” 李元宏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摆着手咳嗽道:“马还有面子?你别逗了!” 祁北望嘿嘿笑道:“李掌柜别不信,不然你惹它一下试试。” “算了,给我一蹄子不是玩的,好了,明日我就骑它上路了,对了,祁兄弟,咱们那批卷烟箱子放在哪里了?临行之前咱们再检查一下,以免出了差错!”毕竟明日就要过归化大卡子,李元宏还是有些不放心。 祁北望知道他的心思,点头道:“好,卷烟箱子被秘密存放在库房,吃过晚饭咱们一起去看看。” 时至一更,祁北望带着李元宏、常运达以及常家的十几名家丁,打着火把来到后院的一间孤零零的小库房前,库房外表残破不堪,倒像是存放饲料的地方,想来是怕引起旁人注意。 二十几只卷烟箱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墙角,家丁撬开了其中一只木箱,露出一只只卷烟纸箱,又将上面的纸箱搬开,露出一道暗格子,撬开暗格子封板,下面赫然端放着一把短火枪。 祁北望盯着火枪看了片刻,忽道:“这样的摆放应该不会出问题,但归化的大卡有时精明的很,会根据货箱的响动判断有无夹带私货,所以咱们还得在这暗格子里塞些棉花,以免发出声响。” 幸亏看了一下,否则说不定就出事了,李元宏连忙点头称是,吩咐人把所有货箱全部打开,连夜充填棉花。 正在众人干的热火朝天的当口,忽见常家一名老家丁打了个手势,其余十几名家丁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齐齐站住不动了。 常运达正要说话,被一名家丁捂住了嘴巴,低声道:“房上有人!” 就这么一句,李元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夹带火枪若是被人发觉了,那可不是掉一两个脑袋的事了,当下冲家丁们一挥手,低声道:“都到外面,围住库房,不能让他跑了!” 常家家丁毕竟都是老江湖了,二话不说,蹑手蹑脚的鱼贯走出库房,不用人吩咐就四下里站定,扬起头盯着房顶。 为首的老家丁咳嗽一声,沉声喝道:“房上的朋友,可以显身了,不然休怪咱们不客气了!” 喊了半响,还是没人应声,祁北望也急了,低声对李元宏道:“这间库房很少存货物,所以房上那人绝不是一般偷盗财物的毛贼,肯定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火枪也必定被看见了,事关重大,我这就通知大掌柜,派人把这里封了,绝不能让他溜了。”说完话一转身就跑不见了。 李元宏也急了,能无声无息潜进大盛魁的人绝不会是平常之辈,八成还会飞檐走壁,一旦逃脱了,他们的计划就全完了,当下对常家众家丁喝道:“搬梯子,上房!” 常运达反应倒快,片刻后就搬来一架木梯架在房檐上,一名身手敏捷的家丁三两下爬了上去,不过他上去的快,下来的更快,只一瞬间,他就扑通一声跳了下来,倒也没受伤,立即回身喊道:“是个硬手,多搬几架梯子,大伙一起攻上去!” 片刻后,四五架梯子齐齐架在房檐上,常家众家丁排着队往上爬,哪知上去一个、下来一个,十四个家丁一个不少,挨个被丢了下来,奇怪的是,竟然都是双脚着地,没有一人受伤。 旁边常运达不禁咋舌,低声道:“我这些家丁都有功夫,这么多人都攻不上去,上面这家伙不是一般人哪!” 而这时,大掌柜毛祀鼎带着一干伙计也赶到了,一声令下将库房围了起来,上百枝火把顿时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祁北望得知刚才的情形,气喘吁吁对毛祀鼎说道:“大掌柜,李知县的火枪已经被房上那人看到了,不能让他跑了啊,可又攻不上去!” 毛祀鼎眉头紧皱,片刻后忽然说道:“烧,把库房烧了,逼他下来,若是他还不下来,只好连他一起烧了!” 这就算是下令了,伙计们二话不说,有的将库房内的货物搬出,有的运来柴草堆在库房下面,一切停当,李元宏拿起火把大声吼道:“房上的朋友,再不下来我可要点火啦。。。。。。” “不要!” 一个黑影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当他揭开蒙面黑布的时刻,李元宏只惊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尖叫道:“是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进入草原 常运达举着块砖头正准备砸过去,猛地看清黑衣人的脸,手一抖却砸在自己脑袋上,一边痛得直咧嘴,一边喝道:“哎哟,你这个捕头,不在曲沃县衙呆着,跑归化来吓唬人,哎哟。。。。。。”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雁归。 李元宏北上的事,除了庄师爷和童先生以外,没告诉县衙其他人,当然更不敢告诉王雁归了,一旦他知道李元宏又去干如此冒险的事,要么不让他来,要么死活跟着来,反正够李元宏喝一壶的,到时候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那岂不是很惨。 但李元宏打死也想不到,王雁归竟然追到归化来了,还暗中跟踪他(其实是保护他),直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二话不说,扭身就跑。 王雁归一看这家伙要跑,三两步就追到身后,一抬手将他的小辫子揪在手里,冷哼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常运达知道王雁归的厉害,当然不敢上前解救知县大人了,况且他也没那份好心,也顾不上脑袋疼了,幸灾乐祸的直搓手 一边的大掌柜毛祀鼎和祁北望可不认识王雁归,见这阵势都糊涂了,一拉常运达问道:“这是咋回事?” 常运达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叫着:“好,捕头抓知县,好,有种!” 李元宏知道逃不掉了,但丢人不能在这丢啊,他反应倒快,一扭身拉着王雁归的手道:“吓,是雁归老弟啊,哈哈,没认出来,嘿嘿。。。。。。那个,我正说给你去封信呢,你这就来了,太好了,走走走,咱们到房里详谈。” 见李元宏态度还不错,王雁归松开手,任由带前面带路,绕来绕去进了客房,李元宏自知理亏,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嘴里也不停,一会儿问太原的卷烟店开张了没有,一会儿问矿井最近状况,一会儿又问铁坊没再爆炸吧,好像他离开曲沃几年似的,直到最后连县衙隔壁的母鸡下蛋还正常与否都问到了,就再也找不出其它词儿了。 从头到尾王雁归都没说话,只拿眼睛看着李元宏,等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沿上才忽然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元宏张了张嘴,又不吭声了。 王雁归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但你想想,在富贵镇,你差点被恶吏打死,在汾西,你几次死里逃生,修河工,你不是被大堤埋了、就是被洪水卷走,这次倒好,你干脆跑到草原上打俄国人了,你到底有几条命。。。。。。” 说着说着,王雁归眼圈就红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元宏当然知道王雁归是为了自己好,只是觉得他有些小家子气,好男儿走南闯北,硬汉子刀口舔血,他们俄国人欺负咱们中国人,朝廷管不了,自己哪能眼睁睁不管呢。 屋内静了片刻,王雁归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山西百姓好,我不拦你。。。。。。” 李元宏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咱们王大捕头最是明白事理了,哪能拦着我啊。” 王雁归摆手道:“你先别高兴,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可以,我也得跟你一起去!” “什么?你也去?不行不行,你知道这一趟有多危险?”李元宏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起来,王雁归武艺高强,身手敏捷,当然是这次行动的最佳人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元宏总觉得他“楚楚可怜”的,自己应该保护他,怎能让他跟自己去冒险呢。 王雁归似乎早知道李元宏会做出这个反应,微微一笑道:“你不带我也可以,我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在归化城你别想甩开我,出了归化城就是草原沙漠,你甩了我,我就饿死、渴死,被狼咬死了。” 好嘛,还没见过这样耍赖要挟人的,李元宏直接傻眼了。 王雁归见李元宏那白痴表情,抿嘴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劝你还是带上我吧,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累赘,你干什么事我都不管,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元宏瞅着王雁归那张略显憔悴的俏脸,心里除了感动,还能有什么话说,只好点头答应了。 ~~~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大盛魁的商队已经准备就绪了,整个驼队有一千峰骆驼,三十只狗,商队成员加上李元宏等人,一共是八十二人,其中驼夫五十二人,锅头两人,驼医一人,领房还是那个马奔程。 出了归化北城,不出两里就是归化大卡子,负责检查往来商队商贩有无走私夹带,也是运气好,兵丁只是象征性的检查了一番就放行了,让李元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过了大卡子,先是一大片稀稀拉拉的草甸子,到了正午时分,驼队开始变成一字长蛇,最前面是马领房牵着头驼走着,后面每十八峰骆驼被一条长绳串在一起,由一个驼夫牵着,整个驼队延绵竟有数里之遥,李元宏知道,这是进入草原的队形了。 驼队慢慢翻上一道坎子,每个驼夫一踏上坎头,都扬起头,粗着嗓子高歌几句,像是宣示着什么,当李元宏也随着驼队走上坎头的时刻,只觉眼前一绿,连腿都迈不动了。 山坎之下是一望无际大草原,茂密的绿草最少有三尺高,骆驼一进去,四条骆腿便被淹没其中了,骆夫一边走一边拨拉着野草,像在大海里游泳似的,长长的驼队缓慢的在草海里前行,彷佛一条灰褐色的巨龙乘风破浪一般。 再看远处,正午的日头给层峦叠嶂的山脉披上一层淡淡的白纱,东面一条大河将草原一分为二,河面上白雾弥漫,向天边蜿蜒而去,河边碧草上的露水折射出七彩光华,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的点缀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让人仿佛置身画卷之中,让人不由得看痴了。 如此广袤的草原,李元宏还是第一次看见,只觉胸腔的一口压抑许久的郁气,忽然间被抽的干干净净,整个人也变得飘忽欲飞起来。此时若不唱上几句,非被憋死不可,可是李元宏又不会唱什么歌,对旁边的常运达说道:“你也来两句,别给那些驼夫比下去了。” 哪知道常运达还不如他呢,裂开喉咙干嚎了几句,那嗓门跟破锣似的,听的前后驼夫们哄然大笑起来,常运达老脸一红,赶紧闭上了嘴巴,一踢马镫飞奔出去。 正在此时,旁边一直骑在马上的王雁归微微抬起纤手,将被风吹乱的丝带捋到胸前,一只手按在喉咙上,绵绵唱了起来。 “习习谷风, 其秀如颀, 清泉毖彼, 其踞如琼, 漫漫葛蕉, 勿缠吾足, 纷纷恶世, 勿挂吾胸。。。” 清美的歌声,合着这油画般绚丽的美景,让李元宏微微闭起了双眼,朦胧中彷佛置身清澈的甘泉之中,湍湍的溪流轻轻柔柔的冲刷着自己,每寸肌肤慢慢舒展开来,细细的吮吸着这清爽。 直到王雁归的声音渐渐消失,李元宏才从这幻境中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见王雁归正歪着头,一双如同新月一般美丽的眼睛,含着笑意盯着自己。 李元宏仔细端详片刻,忽然说道:“你到底男的女的?” “废话!”王雁归本想他会夸自己几句,哪成想却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脸色一白,扭过头不理他了。 李元宏见他生气了,嘿嘿笑道:“我是听你这歌声像。。。。。。” “像什么?唱歌时就这嗓音,和平时说话不一样,你不信自己捏嗓子唱两句,必定也不一样!”王雁归话一说完,也一踢马镫奔了下去。 坎头上只留下李元宏一个人,他还真捏着自己嗓子也唱了两句,摇头道:“我咋没这么好听呢?” 现在还在格根塔拉大草原,属于山西境内,安全上不用考虑,所以李元宏等人甚是轻闲,家丁们百无聊赖之下,大多骑马追猎羚羊野兔的野物,也算为驼队的晚餐添肉加菜,而李元宏则加紧学习骑术,不过这次他可不敢再让常运达教他了,而是让祁北望和王雁归轮流教。 要说他那匹龙鳞马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不仅奔跑起来快如闪电,骑在上面还感觉不到颠簸,祁北望曾经在马臀上放置了一碗马奶,李元宏一通乱奔回来竟然没撒出一滴,连那些见多识广的驼夫们都惊讶的连呼神马。 不出一日,驼队来到了阴山脚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章 大雪封山 夜晚,骆队就在阴山脚下搭起了帐篷,骆夫们每十人一个帐篷,驼队为李元宏和常家众人准备的却是每两人一个的小帐篷,而且清一色是牦牛皮的帐篷,这也是大掌柜考虑到他们不习惯走驼道,特地请人缝制的,比一般帐篷宽松暖和得多。 虽然劳累了一天,骆夫们却依然精神抖擞的,尽情的享受这短暂而又轻松的时光,一顶顶帐篷前燃着篝火,沿途打来的黄羊被扔进滚锅了将毛烫掉,抹上油脂的羊背朝下,四肢朝上放在篝火上烘烤,山脚下到处飘散着一股股烤肉的香气。 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但驼夫们为了保持第二天的精神状态,喝得都是自家酿造的莜麦酒,既纯美甜香,又不容易喝醉,不过李元宏等人知道一翻过阴山山口,就没有安全保证了,所以都不敢喝酒。 夜晚,驼夫们都回帐篷睡觉了,李元宏见王雁归还在拨弄篝火,催促道:“快睡吧,咱们小帐篷暖和的很,火灭了也没事!” 王雁归抬头四下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李元宏不耐烦道:“现在我到哪儿再给你找顶帐篷啊,到了草原就别瞎讲究了,赶快睡,明日还要过山,你爬不动可别叫唤啊!” 王雁归想了片刻,忽然将篝火边的垒石一翻,将篝火彻底压灭了。 刚才还拨拉篝火,现在又把火弄灭,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不过李元宏也懒得细究,一弯腰钻进了帐篷,王雁归踌躇片刻,也跟着钻了进去。 帐篷虽然不小,但没了火光,俩人只好你碰我撞的一通忙乱,才各自钻进了被窝。李元宏学骑马累了一天,一沾褥子就犯起了迷糊,可还没睡着就被身边一声低呼惊醒了。 李元宏毕竟是第一次在草原上过夜,闻声心里也是一惊,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火煤子,颤抖的手拔去竹帽,用力一吹,帐篷里亮了起来。 只见王雁归吓得浑身发抖,也靠在帐篷壁,两只手死死抓着羊皮袄,一张脸变得雪白,喃喃道:“蛇!蛇!” 李元宏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起来,原来帐篷建的不是位置,正好建在旱獭洞上,帐篷下面虽然铺着毡布,但旱獭比老鼠劲大,把毡布拱起一个个小包,人睡在上面也就好像下面都是蛇似的。 “我说王老弟,平日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挥刀舞枪的多厉害,今日怎么跟个娘们一样了啊!”李元宏嘿嘿奸笑着,胸口顿生一股豪气,心道总算也有你不如我的时候了。 王雁归见李元宏笑得眉飞色舞,一撇嘴道:“有什么好笑的,我本来就怕蛇。” 李元宏呵呵道:“好,回去我就告诉林刚,叫他下次和你比武的时候拿条蛇作武器,准保能赢!” “你敢!”王雁归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不怀好意的看着李元宏,吓得后者赶紧吹灭火煤子,钻进了被窝。 还没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又传来王雁归的声音:“这地方有狼不?” 这不是废话嘛,草原没狼那还叫草原不,不过李元宏为了能睡个好觉,只好安慰:“狼当然有了,不过咱们这么一大队人,狼才不敢来呢,再说了,就算来了,你那飞镖也不是吃素的嘛,咱们正好弄几张狼皮耍耍。” 这一番话让王雁归安心多了,也钻回了被窝。 哪知还没过一拄香的时辰,王雁归又推了推李元宏的肩膀,悄声说道:“大人,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再被这个神经质搞下去,李元宏非疯了不可,一个翻身躲开道:“别闹了,哪有什么声音!” 王雁归却还执着的摇着李元宏:“大人,真的,好像有狼!” 这一句话倒起作用了,李元宏凭息静听,果然从帐篷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一些东西在野草里拱着。 李元宏悄然无声的将帐篷掀开一角,赶紧又合上了,压低了声音道:“你个乌鸦嘴,外面有三匹狼,在啃咱们吃剩下的骨头。” 王雁归二话不说,掏出飞镖爬到了帐篷口,猛地一掀开帐篷探手打出一镖,外面应声传来一声哀嚎,看来是射中了一只狼,正当王雁归打算掏出第二枚飞镖的时候,其余两头狼忽然从帐篷口闪开,绕到帐篷背后,使劲的撕咬起来。 帐篷虽然是牦牛皮,可也经不住这样咬啊,一旦冲进来,这黑灯瞎火的不被咬死才怪呢,李元宏一下急了,裂开嗓子就是一声,一把拉起王雁归的手就从帐篷口钻了出去。 但那两匹狼也是狡猾,似乎早知道帐篷里的人会逃出去,一匹狼早已踱到侧面,一见李元宏出来,一跃而起扑向李元宏的脖子,王雁归反应奇快,顺手拿起一根焦柴直直戳进狼的嘴里,拉起李元宏就往帐篷密集的地方跑,边跑边大声喊叫。 两匹狼速度比人快得多,不出几步就追了上来,眼看着锋利的獠牙即将咬在李元宏小腿上的时刻,只听左前方一声断喝,身后发出两声骨头断裂的声响。 李元宏和王雁归听见后面不对劲,扭头一看,隐约间两匹狼已经躺到草地上了,旁边走来一名手提掷绳的汉子,弯下腰,仔细查看着两匹狼的身体,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驼队的头领马领房。 “马领房,这是。。。。。。咋回事?”李元宏跑得太急,差点喘不过起来。 马领房还是一声不吭的查看着狼尸,过了半响,又站起身来望向阴山方向,一动不动的像是行注目礼似的。 听说草原人崇拜狼,这马领房不会是在忏悔吧,李元宏走到马领房身旁缓声说道:“马领房,杀两匹草原狼而已,别难过!” 哪知马领房却忽然回过头来说道:“这两匹狼不是草原狼,草原狼没有这么瘦小,也不会攻击驼队,它们是阴山狼!”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李元宏对马领房如此郑重其事有些不解。 马领房继续道:“阴山狼平日不到山外,只在大雪封山之前它们会在草原上活动一阵,养起了膘才会回山!” “大雪封山?”李元宏一听就急了,摇头道:“现在才十月,怎么可能有大雪呢?这两匹狼可能是误打误撞来的吧。” “不会!人和人不一样,狼和狼一个样,阴山狼绝对不会提前出山,我估摸着,最晚后日,阴山里就会下大雪。”马领房顿了一下,扭头盯着李元宏说道:“李掌柜,看来咱们今晚就得动身,务必在大雪封山之前通过阴山。” 夜间过山,这么多骆驼人马,万一有个不慎岂不危险,李元宏毕竟第一次进草原,这么大的决策他可不敢作。 马领房看出李元宏的担心,说道:“李掌柜不用担心,咱们骆队都是老把式,夜间过山不会有问题。” 见他如此自信,李元宏一咬牙道:“好!我听你的,只是一定要留心。” 马领房走了下去,不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一阵阵震人心扉的牛角声,所有帐篷里的骆夫齐齐钻了出来,不过倒没人问怎么回事,七手八脚拆除各自的帐篷。 王雁归见这阵势,咋舌道:“就因为这两匹狼,闹出这么大的事,万一不下雪呢!” “不下雪更好!”李元宏也赶紧回去收拾帐篷了。 ~~~ 虽然马领房说的轻松,可一旦进了阴山,整个驼队立即加倍谨慎起来,马领房牵着头骆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其他骆夫也都打着火把一声不吭,只拿眼睛死盯着山路,在每一个危险的路段,都有一名拿着火把的驼夫站在那里,为驼队作警示。 要说这阴山山路即使白日走也有危险,更何况夜间呢,很多地方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涧,李元宏和常家众人也不敢骑马了,牵着马缰小心翼翼的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跋涉着。 就这样一刻不歇的走到凌晨,雾蒙蒙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好像忽然从天上倒下来的,一点预兆都没有。 李元宏一个激灵,扬起头说道:“到底还是下雪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分道扬镳 远近的山岭瞬时便被一片迷蒙的白色所笼罩,一团一团的雪块从空中直接坠落下来,密集的砸在道路两旁的树枝上,发出 “啪啪”的声响。 李元宏等人小心翼翼的在冰滑的山路上行进着,紧紧牵住缰绳,生怕马匹因打滑而受惊了,王雁归则一刻不离的跟在李元宏身后,一只手拿着根套绳,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 这时,从驼队前面传来一声粗重的叫喊声,依稀可辨是马领房的声音:“大伙加把劲喽,赶在封山之前通过狼牙口,咱们就算出阴山喽。” 随着这一声喊,从前到后的驼夫们也跟着吆喝起来,驼队的速度慢慢加快了。 李元宏等人只需顾及一匹马而已,所以也还跟的上,而那些驼夫们却不一样,每人都负责十八峰骆驼,所以都拼命了,一个个喘着粗气,使劲拉拽着自己的头驼。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前方蜿蜒的山梁上,一头灰色的头驼沿着山坡快速的向下滑去,它这一滑连带着后面的其他骆驼纷纷摔倒在地,四脚朝天的也跟着向下滑去。 而那驼夫死死抓着链子,就是不肯撒手,也被拖下山坡,眼看就要到山崖边了。 后面的一个骆夫一边叫喊:“老五,快撒手!”一边手持弯刀跟着冲了下去,手起刀落将还没被拖倒的十几峰骆驼的绳索猛然斩断。 直滑到山崖边,那驼夫都不肯撒手,六峰骆驼的巨大肢体直直向深涧摔了下去,驼夫的惨叫声在山峦之间久久回荡,好像他的灵魂一般,不愿离去。 这一幕就发生在李元宏眼前,就像看电影似的惊心动魄,整个驼队都停了下来,后面的王雁归快步走上前来,凝神遥望着山梁,李元宏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不远处一个驼夫摇头叹息道:“贺老五啊,你咋就这么心重,临死都不放开绳子,你不想想,人没了还要那些骆驼干甚啊!” “他家刚添下一个小子,咱们回去咋跟他媳妇儿交代呢!” “唉!咱们拉骆驼的就是这命,所以回到归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定啥时候就到关帝爷那里报到了!” 李元宏拍拍王雁归的肩头,安慰道:“别害怕,你牵马走在里侧,我走在外侧!” 王雁归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生与死只是一念之间,这个驼夫与大人您何其相似!” 李元宏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愕然的看着王雁归,这时从前面传来马领房的高呼声,驼队再次开始启程了。 所谓狼牙口就是阴山最险要的一处隘口,一边是千仞高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最窄处只有四五尺宽,仅容一头骆驼通过,在满载货物时更难通过,所以归化的驼队又把狼牙口叫做生死门。 骆队在狼牙口前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驼夫们纷纷整理驼屉,拉紧绳索,为通过生死门作最后的准备。 沿着山边的道路像是挂在空中一般,既险峻异常,上面还布满了冰雪,比刚才走过的山路更加危险。 李元宏眉头紧皱望着远处,忽然丢下众人大步跑到驼队前面,对马奔程说道:“马领房,这狼牙口不能过,太危险了,全是冰雪,稍微一打滑就完了。” 马奔程苦笑道:“一过狼牙口就是好路,是死是活就看这最后一蹬腿了,搏一把吧!” 马奔程的言语里隐隐透出一股不自信的语气,这还是从未有过的,让李元宏又多了一分忧心,想了片刻后说道:“马领房,不如这样,咱们先不牵骆驼走一趟,一是看看冰面能不能走骆驼,二是万一不能走,驼队也不至于卡在狼牙口无法转身。” 马奔程赞许的看了李元宏一眼,说道:“好,就这样办,我先去看看!” 马奔程拿着一把铁靶子,沿着山麓向前慢慢行进,一开始走得挺快,后来慢了下来,直到转过一个弯消失在山壁后面了。 等了约莫一拄香时辰,马奔程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一见李元宏就说道:“幸亏听李掌柜说的先试了一趟,否则真要被卡在狼牙口动弹不得了,前面的山路不仅冰滑,在几处狭窄的道口,还有被大雪砸下的巨石挡路,放在平日咱们还能将那些巨石挪开,现在到处滑不留手的,无处借力,根本通不过!” 李元宏一听就傻了,想了片刻道:“这阴山就没有其他山口了?” 马奔程叹气道:“没了,只有退回格根塔拉草原,西南有一个海子口,但驼队绕行到那里再折向北面至少多花一个半月,耽误了这批货的行程,大盛魁的信誉就算倒了!” 李元宏早就听说过,晋商商号最重信誉,大盛魁立号近两百年,只有一次因山崩耽搁了交货时辰,一次的失误让大盛魁花了十几年才弥补回声誉。 不管怎么说,这狼牙口是过不去了,得赶紧退回到格根塔拉草原,否则大雪再这样下下去,整个驼队就有被困在阴山里的危险了,于是马领房连忙下令,驼队原地转身,快速出山。 从正午开始向回走,因为白天的时间占大多数,所以驼队比来时花的时间略少一些,在暮色降临时分出了阴山,说来奇怪,虽然阴山里寒风大雪,而草原上却没有丝毫下雪的迹象,真是山里山外两重天了。 此时的驼队没有了来时的气氛,骆夫们都闷不做声的坐在草地上吃着东西,而马奔程也坐在篝火旁,出神的望着一吐一缩的火苗,面无表情。 “马领房,你觉得这雪得下多久?”李元宏心里焦急,起了一嘴的水疱,根本咽不下东西,嗓音也有些沙哑了。 马领房望了一眼阴山方向,说道:“十月的雪,下不了几日的,但就算雪停了,等冰雪融化至少还得一个月,还是不过不去。” 李元宏抓起草地下的一把泥土,在手里反复揉捏着,忽然说道:“马领房,这一路上险段你都记得吗?大概有多长?” 但凡驼队的领房,记忆力都是出奇的好,沿途只好经过的地方,都能回忆起个大概,立即回答道:“除了狼牙口,大险段七处,小险段二十二处,长度嘛,加起来有四五里路吧。”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那就好办了,只要等雪停了,驼队回到归化,将货物换作沙子,再入山一路铺撒过去,这些险段就好过去了,至于狼牙口嘛,也可以先撒上沙子,再在巨石后面埋上火药,一路炸过去,这样不是能剩下不少时间嘛!” 马领房一拍地面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半响后忽然站定,对李元宏说道:“好办法,照这样算下来,只要二十日就能过阴山了,出了阴山咱们加紧赶路,应该能在交货期赶到恰克图,太好了!” “还要二十天啊!”李元宏一听反倒蔫了,再过二十日,草原上还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常家三爷也不知道咋样了,最关键的是,一旦大盛魁说动了章嘉大活佛,答应号召牧民支持晋商,而自己带的人又不能及时配合行动,岂不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李元宏也站了起来,对马领房说道:“我们不能和驼队在一起了,时间来不及了!” 马领房微微一愣,随即恍然了,他是知道李元宏这次的来意,想想也是,若是干等二十日,很可能会误了大掌柜的部署,但是他们一旦脱离了驼队,危险岂不更大了。 马领房当然不愿看到他们发生危险了,想了想道:“李掌柜,不然咱们先回归化,和大掌柜再商量一下?” 李元宏摆手道:“再商量也还是要过阴山,这样吧,我们骑的快马,从西南的海子口过阴山,然后北上穿过沙漠,咱们在恰克图汇合。” “不行,大掌柜交代过我,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李掌柜的安全,你们人地不熟,又要穿越沙漠,万一有个好歹,。。。。。。我和你们一起过海子口北上。”马领房将手里的柴火一下掰断,扔进了火中。 李元宏吃惊道:“你跟着我们?这驼队怎么办?” “驼队明日回归化拉沙子,只有一日的路程,不需要什么领房,再说了,城里还有三大领房,他们任何一个都能带驼队北上!”马领房主意打定,也不不容李元宏说话,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今晚好好准备一下,过沙漠,皮囊要多带,李掌柜,咱们抓紧时间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马队和驼队分道扬镳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追进沙漠 李元宏、常运达、祁北望、马领房以及常家众家丁,一共二十六人,告别了驼队,骑快马顺着草原一路向西,每匹马都带了三只皮囊,自然是为了过沙漠用的,此外在马鞍下还藏着一只皮袋子,里面装着火枪和弹药。 海子口位于狼牙口向西四百多里的阴山内,也就是在同为商贸大城包头的北面,但包头通常都是做西北生意的,极少有通过海子口向北的商队,所以这条道路也比较冷清。 马队渡过乌兰苏木河下游,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海子口,众人搭帐篷休息了几个时辰,等到天色完全放亮后开始穿越阴山,这海子口的阴山虽然也落了雪,但雪势极小,只在山路上铺下了淡淡一层白绒毛,人脚马蹄走上去丝毫不打滑,所以只用一个白日就顺利穿过了阴山。 阴山北麓也是一片草原,草势明显没有山南的好,很多地方其实是稀稀拉拉的草甸子,再向北走出一天的路程,草更加稀疏了,也开始出现满是石砾的戈壁了,昼夜温差变得明显起来,夜晚也越来越寒冷,太阳一落山马队就得赶紧停下来安置宿营地。 第三天上午,天空中开始出现沙尘暴,风力非常大,但因为不在沙漠,马队并没有停下来躲避,仍然向北前进,只是马奔程在每匹马的颈项系上了两只大铜铃铛,马一跑起来就会发出沉重且穿透力极强的铃声,以防有人因风沙而走散了。 到了傍晚,马队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也被笼罩在满天的黄色之中,马奔程赶紧引领马队进了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就是南北方向的一条街道和几家店铺,最引人注目的是路口的一家大车马店,店后有一片半围墙的马厩,店面上方挂着一面残破的大旗,在风沙中烈烈作响。 马奔程跃下马,一手拿毡帽挡着沙子,一手使劲拍打店门,片刻后店门吱呀呀打开了,一个身穿羊皮袄的小伙计站在门口,一见到马奔程,先是一个愣神,讪讪道:“不是大盛魁的货队啊!” 这话说的马奔程也是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大盛魁的?这条道自己绝少经过啊,怎么会被认出来呢? 不过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马奔程将毡帽向伙计怀里一扔,大声喝道:“二十六个人,二十六匹马,先吃饭,后睡觉,快去备齐了。” “好勒!”伙计一招手,店内又跟来两名伙计,低头缩脑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李元宏等人也走了进来。 大伙都是又累又饿,二话不说坐在桌子旁边,车马店的掌柜子是个汉族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赶紧从后院小跑过来说道:“中午房间就腾空了,住下诸位掌柜没问题,马料也足,保管明日启程精神头十足,各位掌柜想吃些什么?” 马奔程交代道:“莜麦饼来四十斤,牛肉十斤,酒就不要了,羊肉汤各来一盆吧!” 掌柜子一走,李元宏咋舌道:“咱们能吃这么多啊?” 马奔程呵呵笑道:“吃不了也得多吃点,前面就是沙漠了,这是最后一站,不吃饱喝足了,怎么过沙漠啊。” 旁边常运达一边将马靴里的沙子往外倒,一边叫苦道:“这他娘的什么鬼天气,还没进沙漠呢,沙子就到处都是了,我这头发里,靴子里,口袋里,就连裤裆里都是沙子,真不知道是咋进去的!” 祁北望哈哈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咱们若是在沙漠里遇到这样的风沙,保准被活埋了,据说沙漠里的沙子能吹进鸡蛋里呢!” 王雁归这时才从门外进来,拍打着身上的沙土说道:“李掌柜,我在四周转了转,又看了厨房和马厩,这是家本份的车马店,没有问题!”在外人面前,王雁归为避免引起注意,都是称呼李元宏为李掌柜。 马奔程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我们归化商队虽然不从海子口过,但也听说过这家车马店,怕是有几十年的老店了,王兄弟费心,赶紧过来歇歇!” 正在说话的当口,掌柜的和三个伙计将一盆盆冒着热气的牛肉,麦饼和羊汤端了过来,在每张桌上摆好,前跑后奔的招呼众人吃喝。 几张莜麦饼下肚,马奔程浑身舒服一大截,对正巧走过身边的掌柜子说道:“你们怎么知道咱们是大盛魁的人呢?” 掌柜子正拿把大勺,准备给人舀羊汤,听见马奔程的问话就是一愣,随即诧异道:“你们也是大盛魁的人啊,莫非跟昨晚来的那支货队是前后脚?” “昨晚来的货队?他们啥时候走的?”马奔程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来质问道。 “他们在起风沙之前动的身,我当时就说今日必定有大风沙,还劝他们等两日再走呢,可那为首的掌柜说有急事,好像是追什么人的,对了,他们的骆驼上装的货物挺奇怪了,吃的喝的,住的用的,什么玩意都有!” 掌柜子说完话就忙活去了,马奔程慢慢坐了下来,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李元宏说道:“马领房,你先别急,风沙虽然大了一些,大盛魁的货队也不一定会出事,再说了,就算出事了,咱们也来不及救了!” 马奔程摆了摆手道:“跑商队的生死各安天命,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就琢磨啊,大盛魁的货队从不在这里出现的,而这支商队又是个杂货驼队,更不符合大盛魁一向的作风了,那么,唯一的想头就是——这支货队就是大盛魁保障章嘉大活佛饮食住行的货队!” “啊!”桌面上其他四人齐齐惊呼起来。 李元宏张大了嘴巴,半响后才颤抖着嘴唇说道:“也就是说,章嘉大活佛就在北面的沙漠里,而且离此不远,那么。。。。。。那么这场大风暴他也会遇上了!” 王雁归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秀眉紧皱道:“大活佛从藏区来的,肯定没有过沙漠的经验啊,更没有遇见大沙暴的经验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大掌柜的部署就全盘推翻了,咱们想彻底铲除俄国强盗的也就不可能了啊!” 常运达一听这话就急了,下意识的望着马奔程道:“马领房,这该怎么办?我三叔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商路也是一定要打通的,实在不行。。。。。。咱们去追那个什么活佛去!” 马奔程摇了摇头道:“现在追不行,天色已经黑透了,又是这么大风沙,咱们一进沙漠,别说找人了,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这样吧,明日一早,不管沙暴还刮不刮,咱们都进沙漠找那个活佛。” “好!”祁北望立即站起身来,对车马店的掌柜子喊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三百斤莜麦饼,两百斤牛肉,皮囊里面全灌上酸奶,我们明日一早启程!” “啥?你们也要走啊,这大风沙明日铁定停不了啊,掌柜们还是多住几日再说吧!”掌柜子心道这大盛魁商号的人怎么都喜欢送死啊,前一队不信有沙暴,进去了,这一队更离谱,干脆迎着大沙暴进沙漠,真是嫌命长了。 “呵呵!这你就别管了,回头咱们若是能活着回来,还做这车马店的生意!”李元宏见祁北望、马奔程,常运达和王雁归等人,没有一人有畏惧退缩的表情,心里又是高兴又生出一股悲壮之情,本想说些豪言壮语,可一出口就变味了。 ~~~ 车马店掌柜子说的一点没错,第二日的大沙暴还是照样刮着,只是风力减小了一些,沙子打在脸上也不十分疼了,马队众人带足了吃喝,向着北面沙漠就出发了。 因为中蒙古的沙漠与西蒙古和新疆的不同,沙漠还是沙漠,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戈壁,沙质也不如新疆沙漠那么细,所以马匹走在上面不会出现陷蹄,只是不能像平时跑得那么快而已。 奔了一日,直到傍晚,终于到达一处略微突起的戈壁滩,最妙的是,戈壁滩上还有一个山丘,一面还可以挡风,马奔程招呼众人在山丘旁停了下来。 祁北望赶紧将马匹互相栓在一起,围成一个圈,这也是防止夜间马儿受惊乱跑的一个办法,常运达和常家家丁们开始挖山丘一边沉积的沙子,用做搭建帐篷的地点,王雁归则开始在山丘旁找柴火干草准备引火。 就在此刻,王雁归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死人!这里有好多死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苦苦寻找 王雁归在山丘后面寻找引火的材料,看见前面的沙丘上出现一小块毡布,正好可以引火,于是他上前扯着毡布的一角向后拉扯,但因埋的太深,扯不出来,王雁归干脆蹲下来一通乱刨,哪知这毡布非常巨大,刨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露出了大半。 王雁归将毡布拧成绳子,使劲全力向后一扯,只听见哗啦一声沙响,毡布中间的沙地上出现一个陷阱一般的大洞,四周的沙子不断向里流去,王雁归定睛一看,失声叫道:“死人!这里有好多死人!” 李元宏和马奔程一下跳了起来,向着沙丘背后就跑了过去,待到近前,只见那个大洞已经被沙埋的差不多了,但表面分明是一个人的脑袋和一只伸向上方的手臂。 马奔程一看那手臂就说道:“死的时间不长,很可能就是昨晚大沙暴吞掉的!” 李元宏蹲在地上担心道:“不会就是活佛他们吧!” 正在这时,祁北望也小跑过来,一看见沙丘中露出的脑袋,立即就是一声惊呼,三两步扑到在沙丘旁,抓着死者的衣领就往外拖,神态好似癫狂了一般。 李元宏和马奔程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好!”赶紧也扑上前,赤手掏着死尸周围的沙子。 过了半响,沙子渐渐松动了,祁北望身子后倾,使劲全力向后一拖,死尸像萝卜一样从沙子里拔了出来,祁北望随之一个踉跄,猛地跌坐在地上,可他却不站起,抱着怀里的死尸号啕大哭起来。 李元宏还没见过祁北望这样失态过呢,吓了一跳,正想上前劝慰,旁边的马奔程按住他的肩膀道:“让他好好哭哭吧,这个人就是大盛魁第一个带他的掌柜,其实就是他的师父——胡百寿,唉,我也是多年没见过他了,哪成想刚一见面却是阴阳相隔啊!” “是大盛魁的掌柜啊!唉!”李元宏一拍大腿,叹息道:“货队藏在山丘后,怎么会被沙子埋了呢?” 马奔程摇了摇头:“胡掌柜以前是长沙茶庄的一个掌柜,这几年才被调来河套的,对沙漠不熟悉。。。。。。其实也怪不得他,这四周都是一马平川的,独独这一个山丘,若是风沙不大,山丘背后倒是一个绝好的避风点,但昨晚的风沙太大了,被山丘猛地向起一抬,在山丘后面起了个旋,沙子全砸下来了,不用半夜就得把人埋了啊!” 李元宏暗暗心惊,这沙漠里的很多事都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啊,自己若是指挥一支商队,恐怕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周围人都不去惊动祁北望,大伙继续沿着沙丘向下挖掘,不一刻就挖出来了十具尸体,二十二具骆驼的尸体,骆驼背上还装载着货物,正是车马店掌柜子说的那些杂货。看来他们是不顾大沙暴赶路,夜晚在这山丘下避风休息,没想到竟会被沙子一起埋了,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些伙计年龄都在二十多岁,再过几年就可以顶生意当掌柜了,正是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啊,此时,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埋在这荒凉的大漠深处,他们的爹娘、他们未圆房的媳妇听到这个噩耗,该是如何的悲痛欲绝啊,最痛苦的是——连他们的尸首都见不到啊。 李元宏心里一酸,慢慢将一具具尸体摆放整齐,用袖子轻轻将他们脸上的黄沙扫去,将他们破烂的羊皮袄整理干净,缓缓站在一排尸体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口中喃喃道:“大伙放心,只要我能铲除俄国强盗活着回来,必定将你们带回家乡。” 常家众人也跟着李元宏一起行礼,人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为了打通商路,山西众商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先是常家商队死伤惨重,现在又是大盛魁货队全军覆没,接下来遭受厄运的还会是谁? 常家众人在山丘顶部挖下十一个大坑,又砍下枯死的白杨树枝,在丘顶插满了,以备日后回来寻找。 正在此时,早已哭得没了气力的祁北望,忽然噤了音,探手在胡百寿的怀里摸了漠,沙哑的喊道:“胡掌柜留下了一封信!”说着话单手将一张牛皮纸摔开,只了一扫眼便大声喊道:“章嘉。。。。。。章嘉大活佛就在北面,是去库伦!” 李元宏打了个手势,常家家丁赶紧将胡百寿的尸体从祁北望怀里抢了过来,放进挖好的墓坑中。 马奔程拿起那页信纸,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说道:“库伦?那要过沙漠和沼泽一直向北啊,是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驻地,听说哲布尊丹巴大活佛已经圆寂了,看来章嘉大活佛是去主持寻找转世灵童的仪式了!” 旁边李元宏想了片刻道:“信上说距离章嘉大活佛的队伍还有一日的路程,这封信是昨晚写的,也就是说,如果章嘉大活佛还活着话,距离咱们应该有两日骆驼的脚程,咱们骑的马,那就只有一日半的路程了!” 王雁归看着从驼尸上卸下的杂货说道:“咱们的马匹驮不了这么多东西了,又没有骆驼,怎么办?” 常运达忙活完了,也走到跟前说道:“为了巴结那个鸟活佛,咱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还给他拉个屁货,能把他们活着找到就算不错了!” “对!先找到他们再说!”马奔程大声招呼道:“风已经变小了,大伙赶紧搭好帐篷吃饭休息,明日咱们一早就向北出发!” ~~~ 第二日,风沙更小了,天色刚一微亮,众人就吃完早饭,拾好帐篷,向北开拔了。 他们虽然是寻找章嘉大活佛,但在茫茫的大沙漠,一没有脚印,二没有沿路的村舍,根本没有一点线索,所以众人无奈之下,只好一个劲的向北狂奔,早上东方一出现红晕就起身上路,晚上直到满天繁星才安下营寨,中午饭就在马背上边吃边跑了。 一连跑了三日,第四日早上到沙漠边缘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章嘉大活佛,众人的心开始悬了起来。 “马领房,咱们是继续向北追还是折回去?”李元宏累的早没了人样,强打着精神问道。 马奔程想了片刻道:“从胡掌柜出事的地方算起,咱们用了三日,大活佛若是一路向北,也应该是这时候到达沙漠边缘,前几日一直刮的西北风,他们的路线可能会偏向东一些,这样吧,咱们慢慢向东南找回去,说不定就能碰见他们!” 哪知常运达却叫道:“咱们还能吃得消,可咱们的马已经不行了啊,一路上没有好草吃,马料也快喂完了!” 其实常家众人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否则一连三日没命价的奔跑,早就累死了,但此时也是浑身被汗水淋透,有的马已经明显出现的疲态。 一直不吭声的祁北望忽然咬牙道:“事已如此,只能孤注一掷了,把所有剩下的酸奶都给马喝了,莜麦饼给马喂饱了,休息一个时辰,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向回找!” 自打胡掌柜死了后,祁北望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不愿多说话,没想到此时一张嘴,竟是说出如此绝决的话来,众人听得心里齐齐一震。 “对!就按老祁说的办,孤注一掷了!”常运达胸口一挺,脸上的表情有着三分悲壮,七分自豪。 “好吧!”马奔程之所以能当上归化四大领房之一,正是由于他的谨小慎微,自打当了领房以来,从不曾下过冒险的决定,但这几日,他已经是第三次冒险了,先是过狼牙口,再是冒着大沙暴进沙漠,而这一次,一旦失败了,他们这二十六人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了,所以马奔程说完这两个字后,心猛地向上一揪,面容竟然变得扭曲起来。 每人只剩一袋酸奶了,大伙用双手捧着酸奶,一点一点给马儿喂食,那些马儿似乎也知道这是仅剩的救命奶子了,没有半点浪费,用长长的舌头将酸奶舔的一滴不剩。 喂完马,稍时休息了一个时辰,马队又开始向东南挺进了,这一次要得不是速度,而是搜寻的面积,所以二十六匹马铺成长达数里的一条直线,横着向回扫去。 找了两三个时辰,李元宏忽然看见前方的沙漠里出现一排黄红相杂的颜色,心中顿时一喜,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快马向前奔出。 等到了近前,李元宏却坐在马上愣住了。 只见前面的沙坡上确实有十几个人,但奇怪的是,他们清一色的屁股冲上,脑袋埋在沙子里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找到活佛 听见李元宏的呼哨声,其他人打马向这边围拢过来,祁北望最先奔到跟前,瞅了一眼前方的沙坡之上,高声叫道:“是他们,肯定是他们!” 李元宏纳闷道:“他们为何都把脸埋进沙子里啊,该不会都死了吧?” 马奔程也到了近前,插话道:“这是为了保持水分,沙子下面有时会有潮气,他们靠这个维持,等待咱们救援!” 说着话的功夫,众人翻身下马,沙子里的喇嘛们听到马蹄声,也纷纷将脑袋从沙子里拔了出来,回头望来,一张张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一个身穿黄底红袍的老喇嘛,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艰难的挥舞着袍袖,口中吱吱呀呀的叫唤着。 马奔程低声说道:“他说的是藏语,看来就是活佛了!” 李元宏、王雁归、马奔程、祁北望、常运达五人并排走到老喇嘛跟前,齐齐躬身行礼,马奔程说道:“大盛魁领房马奔程,见过大活佛!” 老喇嘛一个愣神,扫了一眼众人,眼神忽然变得怨恨起来,改用生硬的汉语质问道:“我不是大活佛,我是巴俄丘丹,哼!你们就是大盛魁的?你们的货队不是跟在我们身后吗,怎么现在才来?一群该死的东西,快拿水来,大活佛要喝水!” 老喇嘛说着话一指身后不远处的沙砾地,那里有个大洞,显然是经过徒手挖掘的一个大树坑,里面还坐着一人,身穿黄衣黑袈,年纪大约三十多岁,两只眼睛紧闭着。 洞里的这位才是章嘉大活佛啊,看来是众随从渴得走不动了,干脆挖开树洞,用里面的潮气保持活佛身上的水分,争取时间等待救援。 李元宏扭头望了望马匹身上瘪瘪的水囊,回过头说道:“我们带的酸奶全部用完了,现在我们自己也没有水。。。。。。” 李元宏话还没说完,老喇嘛一张枯树皮似的老脸顿时一滞,颜色都变了,愣了片刻后,忽然操起脚边的铁棒子,照着李元宏的肩膀就打了过去。李元宏没想到他忽然动手打人,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就重重挨了一棍子,疼的他两眼直冒金星。 旁边马奔程一见李元宏挨打,也不管什么喇嘛了,一抬胳膊将铁棒抓在手里,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而常运达更是气愤难当,几步上前抓起老喇嘛的袍子,照他脸上就是一拳,嘴里还叫唤呢:“敢打小李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也是急怒攻心,常运达不分轻重这一拳,老喇嘛直接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后面常家众家丁看见少爷又把喇嘛打了,顿时傻眼了,一个家丁赶紧凑到跟前道:“我说少爷,你怎么尽挑喇嘛打啊,唉,又坏事了!” 常运达一拳下去,看了看拳头上的鼻血,也知道又闯祸了,可嘴上还是不服软:“怕什么,上次他们人多,这次他们人少,惹恼了老子,把他们一锅烩了!” 其他喇嘛看见老喇嘛挨打,齐齐站了起来,虽然虚弱已极,却还是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此时,李元宏也反应过来了,心中直叫糟糕,他巴巴跑来救人家,不但没落下好,反倒挨了一闷棍,放在谁身上都得气愤,但李元宏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愣头青了,他知道大盛魁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巴结章嘉大活佛,求活佛号召牧民一起抵制俄国强盗的,现在倒好,他们先和活佛的随从打起来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呢,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大声吼道:“住手!都住手,误会了!” 说着话,李元宏赶紧上前将老喇嘛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巾递给老喇嘛,说道:“佛爷且勿生气,我们大盛魁确实已派出货队前来接应活佛了,只是。。。。。。” 哪知老喇嘛将手巾使劲摔在地上,指着李元宏鼻子骂道:“你们汉人说话不算话,大盛魁就是想把活佛渴死在沙漠,饿死在沙漠,大盛魁就是魔鬼,我要打死你们这群魔鬼!” 说着话老喇嘛一招手,其他喇嘛立即围了上来,不过因为饥渴过度,一个个无力的举着铁棒子,走起路来也东倒西歪的。 常家众家丁一见又要打起来了,也连忙将李元宏等人围住,赤手空拳准备迎击,而王雁归挡在李元宏身前,将一把飞镖扣在掌心。 正当两群本就疲惫不堪的人即将打到一起的时候,树洞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巴俄丘丹,你忘了我来时是怎么交代你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众喇嘛却齐齐止住了脚步,有反应快的喇嘛立即高声叫道:“活佛醒了,活佛醒啦!” 喇嘛们一窝蜂的跑了过去,围着树洞叽里咕噜的叫喊着,一个个显得兴奋之极。 章嘉大活佛缓缓钻出了树洞,看着巴俄丘丹说道:“喇摩尼只对叛教者和妖魔举起,你们为何对他们举起呢?” 这个章嘉大活佛年纪三十多岁,衣服打扮也与其他喇嘛差不多,如果非要找出不同来,那就只有他脑袋比一般喇嘛光一些,皮肤细腻一些,嘴唇略微红润一些罢了,若是放在别处,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是藏传佛教的四大活佛,就是整个漠南蒙古六盟的精神领袖,甚至看不出他是藏人。 老喇嘛躬着身,呜哩哇啦的就是一通讲述,似乎很是激愤,最后一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常运达,显然是在告状了。 章嘉大活佛听罢,眉头皱了皱,缓步走到李元宏跟前,说道:“你们大盛魁为何耽误我的货物?” 李元宏见他是讲道理的模样,心里稍宽少许,一扬头说道:“大活佛,这恐怕是误会了,大盛魁两百年的信誉,那是黄金也换不到的啊,而您又是蒙地至高无上的大活佛,大盛魁更不敢有丝毫怠慢了,但四日前的那个晚上,大盛魁的货队为了追上您,不顾大沙暴冲进沙漠,从胡掌柜到伙计,十一个人,二十二头骆驼全被埋了,胡掌柜临死前还在信里写上您的去向,我们就是看到那封信才找到你们的!” 如此的来龙去脉,倒是大活佛和众喇嘛没有想到的,就连那个老喇嘛也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本来他们和大盛魁约好在漠南汇合,一起进入沙漠,但因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转世灵童仪式即将开始,章嘉大活佛必须及时赶到,这样重大的仪式是绝不能耽搁的,提前进入了沙漠,只留下信息通知大盛魁货队尽快赶上,可没想到进沙漠第二日就遇见了大沙暴,看来大盛魁的货队也是那时候出事的。 见众喇嘛不吭声了,李元宏继续说道:“咱们为了找你们,将仅剩的酸奶全喂了马,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喝的了,不过好在即将出沙漠了,只要一直向北,天黑前就能到达沙漠边缘的戈壁,连夜赶路,天亮前应该能到达沼泽地,那里就不缺水了。” 章嘉大活佛点了点头,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随从们,说道:“没有水,别说天亮,就是半日也挨不住了啊!” 也是哦,这些喇嘛一个个神态萎靡,强撑着站在那里,没有水,骑在马上也会跌下来,恐怕赶到沼泽地前就摔死光了。 这时,一直跟在李元宏身后的王雁归,轻声说道:“咱们不是还有马吗?马血可以喝啊!” 这话吓了李元宏一跳,扭头瞪着王雁归,低声喝道:“杀马喝血,这不等于饮鸩止渴吗,马一死,谁能活着走出沙漠?” 站在旁边的马奔程忽然一拍额头,叫道:“对啊,王老弟说的太对了,咱们在马胛骨下方开洞取血,每匹马只取三碗血,马既不会受损伤,咱们也能解渴,好办法!” 李元宏一听大喜,大声说道:“好,放血!”片刻后却又担忧道:“给马放血啊!这个我可不会,它不会踢我吧!” 马奔程哈哈大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走了回去,常家众家丁赶紧跟上去帮忙,不多一会儿,一碗碗热乎乎的马血盛了过来,老喇嘛赶紧拿过一碗,双手奉给大活佛。 章嘉大活佛皱着眉头,将马血一饮而尽,淡淡道:“我够了,你们喝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求援被拒 对于渴极了的人来说,三碗马血实在是杯水车薪了,但为了不损马的元气,血是不能取的太多的,而那些喇嘛们毕竟捡回了一条性命了,也不再东倒西歪的了。 不过让李元宏觉得神奇的是,那个章嘉大活佛只喝了一碗马血,却似乎完全恢复了过来,丝毫不像三天滴水未进的人,马奔程就解释给他听,西藏的活佛并不是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们发法谕之前,都要经过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饥饿和法难,否则就不能发法谕巡视蒙地。 每个喇嘛骑上一匹马,李元宏和其他人每两人骑一匹马,开始向北进发,虽然为了爱惜马力,不敢拼命赶路,但还是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戈壁,众人稍微休息了一阵,连夜继续一路向北,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沼泽地。 天色微亮,看着满眼的小湖小水泊,李元宏简直高兴疯了,他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对水的渴望,一跃跳下马来,朝着湖边奔了过去。 而那些喇嘛们更是夸张,一点也不顾及佛爷的身份了,三两下脱的精光,奔着湖泊就跑了过去,不一刻便将李元宏等人抛到了身后。 就在这时,后来赶到的马奔程气急败坏的大声呼喊:“别跑,前面是沼泽!” 在漠北,李元宏对马奔程那是言听计从,听到他这么一喊,心里突的一声,立即刹住了脚,一把拉住从身边跑过的喇嘛喊道:“别过去,危险!” 可那些喇嘛都是从藏地出来的,没见过什么沼泽,还是不管不顾的向前狂奔,也难怪,他们实在是渴疯了。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最先跑到湖边的三个喇嘛立即就陷了进去,像掉进稀饭里的蜜蜂一般拼命扑腾着,可是越挣扎越陷的快,只十几秒的功夫就淹到了脖子,跟在后面的喇嘛都吓傻了,口中连连惊叫“魔鬼”。 马奔程已经追到了跟前,二话不说脱下腰带接上衣服,使劲甩了过去,幸好被一个陷进去的喇嘛抓在手里。 马奔程使劲向后拉着,确保喇嘛不会继续下陷,转头对李元宏喊道:“一件不够,会被扯断的,你也脱衣服啊!” 李元宏一个激灵,赶紧也脱下衣服,扭成一股绳,用腰带栓上,也使劲抛了过去,两个人使劲拉了几下,但因沼泽吸力太强,被陷的喇嘛无论如何也拉不上来,这时李元宏也急了,对着右侧还在发傻的喇嘛大声吼道:“妈了个巴子的,还不快帮忙!” 其他喇嘛这才傻乎乎的跑过来,帮着李元宏和常运达使劲全力向后拖,这些喇嘛脑子不好使,力气却不小,不一下就把那名喇嘛拉了上来,但不幸的是,另外两个喇嘛已经消失在沼泽地里了,只有不是翻上来的几个气泡标志着两个生命的结束。 被拉上来的喇嘛,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一面颤抖一面号哭着,其他喇嘛哆哆嗦嗦的帮他清理身上的污泥,也是惊魂未定,没一个人说话。 这时,章嘉大活佛也走到近前,其他喇嘛像看到了父母的孩童一般,齐齐匍匐在他脚下呜咽起来,活佛看着冒着白泡的淤泥,右手轻轻抚摸着喇嘛的头顶,叹气道:“魔障,这就是水的魔障,能令人发狂,也能令人迷失,你等业力不够才会受此蛊惑,如此艰旅,正是磨练你等业力的好时机,切望慎重把握!” 其他喇嘛听了这一番话,齐齐抬起头来,有的迷茫,有的露出崇敬的表情。 后面的常运达差点笑出声来,低声道:“人渴了就要喝水,怎么成了魔障,这大和尚真会瞎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元宏一瞪眼吓得咽了回去。 李元宏望了一眼湖边,见到处都是沼泽,转头对马奔程说道:“马领房,咱们怎么搞到水呢?” 马奔程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王雁归插口道:“用咱们睡觉的铺盖,一路铺到湖边不就可以打水了嘛,至于被子褥子嘛,咱们只要将铺盖晒一下,将泥巴敲掉就可以了!” 马奔程一竖大拇指,呵呵笑道:“王兄弟每次都想的这么周到,若加以历练,倒是个大领房的好苗子!”马奔程此言一点没有贬义,俗话说,人尖堆里出驼夫,百个驼夫出领房,而归化几百个领房里面才能出一个大领房,那可是人中之龙了。 王雁归脸上一红,眼里却透出了兴奋,没成想李元宏却插口道:“想当大领房是吧,没门,我就是绑也把你绑回去。”气得王雁归直瞪眼睛。 一张张被子褥子铺了过去,马奔程腰里系着一根绳索,趴在湖边汲水,每灌满一皮囊就传给后面,不出一个时辰,76只皮囊都灌满了,众人也喝了个痛快,到了正午时分,吃罢午饭,又开始向北进发了。 经过营救那名喇嘛的事件后,众喇嘛对李元宏等人的态度明显友好了许多,就连那个老喇嘛的目光里也不再含有敌意了,时不时还会和常家家丁聊上几句。 李元宏骑在马上却在琢磨着,现在和活佛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虽然不能锦衣玉食的服侍他们,但他们也应该知道,大盛魁已经尽了全力了。 但此时提出让活佛号召牧民对抗俄国人,时机合适吗,万一活佛一口拒绝的话,再想让他回心转意就困难了啊。 一路向北,到库伦的越来越近了,李元宏不但没有丝毫幸喜,心事反倒越来越重了,到了最后一晚,李元宏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干脆把心一横,走到活佛的帐篷跟前。 章嘉大活佛坐在帐篷前,闭着眼睛,只是右手不住的摇着经轮,李元宏也坐到他的对面,轻声道:“大活佛,我们大盛魁。。。。。。” 李元宏话还没说完,只听大活佛说道:“你不是大盛魁的人,你是官府中人!” “啊!”李元宏吃了一惊,诧异道:“您怎么知道?” 大活佛睁开眼睛,微笑道:“你前额有一道红印,只有戴官帽的人才会留下!” 李元宏摸了漠前额,尴尬的笑道:“大活佛看的倒仔细,呵呵,我确实不是大盛魁的人,我是山西平阳府曲沃县的知县,因办差之故,不能以本来身份示人,不是有意欺瞒大活佛!” 章嘉大活佛又闭上了眼睛,淡淡道:“知县大人有何事赐教?” 要进入主题了,李元宏沉吟片刻,理了一下头绪,说道:“不知大活佛可曾听说,近来我晋商的商队在草原上屡屡被劫的事情?” “知道!” “抢劫的是俄国人!” “嗯!” “绥远将军派出绿营保护商队,却未能成功!” “嗯!” “所以咱们想到让大活佛号召草原牧民,帮助咱们商队一起抵制俄国强盗,大活佛,此举也是为了草原的安宁啊!” 章嘉大活佛再次睁开眼睛,看着李元宏说道:“那些俄国人并没有抢劫牧民,也没有威胁到草原的安宁,只威胁到你们商人的生意。。。。。。为了你们的利益,就让牧民们去送死,我不能这样做!” 好嘛,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下,直接就拒绝了,比李元宏预想的还糟糕,他脑门一下就冒汗了,顿了顿继续道:“大活佛,商号并不仅仅是做生意,牧民们吃的砖茶,用的布匹丝绸,使得草药,抽的旱烟,都是商号运来的,没有了商队,牧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章嘉大活佛看着远处,缓缓道:“不是只有你们汉人才会做生意,蒙古人也会,你们汉人的商队退出草原,蒙古人,藏人,回回人的商队就会接过来,这对于草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看来这个章嘉大活佛跟其他蒙古王爷和盟主一样,都不愿卷入这场事端,甚至还包含了幸灾乐祸的心理,李元宏的心算是彻底凉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只好讪讪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退了回去。 马队在第二日正午赶到了库伦,这库伦便是现在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在道光年间的职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藏传佛教四大活佛——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驻地,所以库伦自然变成了漠北蒙古的宗教中心了。 一进了库伦城,大活佛和众喇嘛们便被迎走了,李元宏等人找到大盛魁在库伦的分号,而大掌柜毛祀鼎已经在分号焦急的等待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改写历史 库伦城并不大,大盛魁在库伦分庄的生意也不算大,但库伦分庄的地位却不容忽视,因为它接纳的都是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生意,跟漠北的政治宗教密切相关,不能有丝毫马虎,所以坐庄掌柜也是在大盛魁干了近三十五年的最稳重踏实的掌柜子,名叫唐谨坦。 大掌柜毛祀鼎知道李元宏竟然来了库伦,赶紧带着唐掌柜从内院迎了出来,寒暄几句,便将伙计们支开,三人在内院的一间独房内说起话来。 李元宏先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一遍,当讲到胡掌柜等十一人被沙暴活埋的时候,毛祀鼎和唐谨坦二人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虽然从毛祀鼎的表情上看不出心理的变化,但从他一连数次端起茶碗却不曾喝一口能看出来,他心里的痛楚和懊悔在煎熬着他。 因为胡掌柜办事一向靠得牢,而这次服侍活佛的事情又事关重大,所以大掌柜专门将胡掌柜从蒙西调来,专门组织货队服侍大活佛,可没成想竟是害了他,大盛魁也失去了一员大将。 而另外十个伙计的死亡,对大盛魁来说也是损失重大,大盛魁在这些伙计身上都花了太多的心血,本来几年之后,他们个个都将是独当一面的掌柜子,而这一次等于损失了十个未来的大小掌柜,整个大盛魁的人才储备将由此倒退了五年以上。 作为这艘商业航母的掌舵人,犯下如此巨大的失误,怎能不痛心懊悔呢,毛祀鼎木然半响,淡淡道:“看来我是真老了。” 旁边唐谨坦用布满龟裂的一只大手抹了把眼睛,颤声道:“大掌柜,您别说这话,听得人心里难受啊,再说了,这种意外谁也不能预料,您还记得当年在苏州和浙商争盘口,那一次咱们大盛魁损失多大,险些是全军覆没啊,大掌柜还不是咬着牙硬是挺过来了嘛!” 许是想起了那段往事,毛祀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转向李元宏说道:“你们商队向北出发后,我向东拜访了锡林郭勒盟的盟主和各旗王爷,他们给我交了个底,只要章嘉大活佛同意,他们愿意协助咱们铲除俄罗斯劫匪。” 李元宏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章嘉大活佛态度很明确,他不愿意卷入这件事。。。。。。”接着便将他与章嘉大活佛的对话详细讲述了一遍。 旁边唐谨坦气得胡须乱颤,一拍桌子道:“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漠南漠北的两大活佛,咱们大盛魁平日对他们孝敬还少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大盛魁哪一样不挑最好的给他们,就拿这次哲布尊丹巴大活佛归天,所有法事用度都是咱们大盛魁一力供给的,那是多大的一笔银子啊,还有去年的传谕法会。。。。。。” 见唐谨坦人老嘴碎、越扯越远了,毛祀鼎摆手打断道:“寻找哲布尊丹巴大活佛转世灵童的仪式何时召开?” 唐谨坦想了一下说道:“就等章嘉大活佛前来主持了,现在大活佛已经到了,估计这两天就会开始了,不过要找到转世灵童还要不少时间,多则几年,少则数月,最后还要金瓶掣签,听说仪式结束后,章嘉大活佛还会去京城向皇上呈报经过。” 唐谨坦说完,毛祀鼎捋着胡须,扬起头来看着房梁,一言不发。 过了半响,毛祀鼎忽然对唐谨坦说道:“你看看房子四周有没有人。” 唐谨坦闻言一愣,赶紧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片刻后回到房间说道:“四周没有人,大掌柜,咱们分庄内内外外最牢靠了,有啥话您就交代吧!” 毛祀鼎点了点头,声音压低道:“大活佛既然不愿帮咱们,咱们就想办法让他帮!” “想办法?” 李元宏和唐谨坦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大掌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对,章嘉大活佛不是即将去京城吗,如果大活佛在路上被俄国人抢劫了,你们说,大活佛会怎么样?”毛祀鼎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着二人。 李元宏想都没想就答道:“能怎么样,死了呗!” 而唐谨坦却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群俄国人滑着呢,他们连牧民都不碰,更不敢动大活佛了!” 毛祀鼎微微笑道:“所以,章嘉大活佛一旦回京,咱们大盛魁一定要把沿路供奉这趟差使抢到手里,把护送队伍改扮成商队。。。。。。” 李元宏一下听明白了,直惊的心里一颤,插口道:“大掌柜,您是说,故意引那些俄国强盗来打大活佛?” 毛祀鼎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有三个问题,是绝不能出丝毫纰漏的,其一,既要将供奉货队改成商队,又不能引起大活佛的疑心。其二,咱们只有一趟机会,商队必须能够吸引俄国人前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绝不能伤到大活佛。” 天哪,李元宏一听就晕了,这任何一点都不是容易办到的啊,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半响后,唐谨坦忽然说道:“将供奉货队改成商队这点,我可以想办法办到,我就说有批毛皮要运往京城,顺便跟大活佛一路,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 毛祀鼎点头道:“可以这么办,至于吸引俄国人嘛,我可以让恰克图分号先放出风声。。。。。。” 听着毛祀鼎的话,李元宏猛然想起了什么,插话道:“大掌柜,我去归化之前就曾听过商队被劫的事情,我觉得,背后主使必定是那两家对我晋商不友好的俄国公司,如果要放出风声,是否可以针对这两家公司有的放矢呢!” 唐谨坦点头道:“李知县说的很对,大掌柜已经查明了,近几个月来,米朗布切夫和德布斯特两家公司,对中国的茶货,烟叶,丝绸和药材的订购额大幅减少,而他们在莫斯科的销售额却大幅提高,也就是说,他们有很大一批货物来路不明,必定与我晋商商队被劫有关系,而这两家公司背后的人就是身为俄国宫廷贵族的——穆拉维约夫,道光四十七年,也就是去年,他还只是俄国土拉省的省长,而今年已被沙皇亲自提拔为东西伯利亚总督了,所以大掌柜断定,这一连串的劫案就是这个家伙在幕后指挥的。” 李元宏听得直咋舌,半响后才说道:“真没想到,还有如此复杂的背景啊!敢情商队被劫与俄国沙皇也有关系,哼哼!堂堂一个大国,堪堪一个皇帝,竟作出这种下贱事,真是骇人听闻!” 唐谨坦笑道:“俄国不像咱们中国,他们是官商一家,咱们一个恰克图的贸易额顶上半个俄国的税赋了,他们生意又做不过咱们,当然想玩出点花招了!” 毛祀鼎淡淡道:“只怕他们不仅仅想占点便宜,据独慎玉在莫斯科分号的消息,已经有一批哥萨克骑兵调到东方来了,所以我怀疑,这批俄国强匪就是哥萨克骑兵,而且人数远远不止几百人!” 毛祀鼎扫了二人一眼,继续道:“言归正传,恰克图分号散布消息后,咱们的商队的规模也要斟酌一下,不能过大,过大的话俄国人不敢来劫,也不能过小,过小的话俄国人不一定看上眼,老唐,你说多少合适呢?” 唐谨坦想了片刻道:“800峰骆驼应该足够了!” “好,就800峰,至于大活佛的安全。。。。。。” 该到李元宏出场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说道:“大掌柜,您若是信得过我,大活佛的安全就交给我了!” 毛唐二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李元宏身上,过了半响,毛祀鼎看着李元宏的眼睛,语气极重道:“大盛魁信得过李知县!” 轻描淡写之间,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牵连如此深远的计划就这样拍板了,屋内再次静了下来,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极具危险的行动,一旦失败,轻则死伤惨重,重则大盛魁乃至整个晋商将从此退出大草原。 这样重大的损失,不是一个人,一个商号,甚至一个山西省所能承担得起的,但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越是重大的事件,外表看起来越是简单,在这个普通的日子,在这座普通的小屋中,历史的进程将被改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强联合 商量完毕,唐掌柜当天就去寺庙交涉,没费什么劲就将大活佛回京城一路侍奉的差使要了过来,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差使也只有大盛魁有资格承办。 得到三日后大活佛启程的消息,李元宏便和唐掌柜、常运达等人赶去了库伦附近的恰克图,唐掌柜自然是去散布大盛魁商队的事情,而李元宏和常运达则是去看身中枪伤的常家三爷,他已在恰克图养了一个多月了。 恰克图与库伦只有一日的路程,快马六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当李元宏傍晚时分来到这个北方最重要的商业城时,却有些失望了,因为这座商城的面积之小,恐怕连内地的一个镇都比不上。 恰克图分为南北两城,北城叫俄城,是俄商开设店铺和居住的地方,成南北各00米的一个正方形,而南面则是中国商人开设店铺和居住的地方,也成正方形,中国人叫它买卖城,与俄城紧紧相靠。 买卖城东西方向一条长街,南北方向三条长街,成一个“卅”字形,长度都不到一里,但李元宏骑马走在其中,却忽然明白了恰克图的重要性了。 这街面上哪怕最小的一家店铺,挂出的字号都吓死人,无一不是山西有名的大商号,东西长街高挂的旗号有“福源和”、“天和兴”,南北三条长街高挂着“横隆光”、“锦泰亨”、“久成兴”、“天兴隆”、“恒发永”等等大旗,而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常家的“独慎玉”,“大升玉”、“大泉玉”三家商号了。 唐掌柜一入城就到大盛魁的分号商量事情去了,而李元宏和常运达则直奔“大升玉”。 常运达大老远看见“大升玉”的旗子,压抑不住心中激动之情,打着马就冲到了近前,商铺里面人一眼就认出了常家大少爷,兴奋的连声呼喊,顿时冲出二十几个伙计,将常运达和李元宏等人围在了当中。 常家众家丁翻身下马,激动的与“大升玉”的伙计们拥在了一起,常运达一边高声叫道:“三叔,侄儿来了,三叔。。。。。。”,一边迫不及待的直冲了进去,李元宏也赶紧跟了进去。 伙计引着二人来到店铺后面的一间卧室内,门一推开就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常家三爷——常达山,只见他左边膀子上缠满了白色的布带,而右边膀子裸露在外面,一个年轻人正在为他换药,却是数月不见的高孟局。 看到这种情景,常运达再也忍不住了,哀嚎一声扑倒在叔父床前,扶着常三爷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此举倒把床上的常三爷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李元宏和自己的亲侄子到来的时候,也不禁眼中含泪,挣扎着坐起身来,缓缓拍着常运达的肩膀说道:“这么大的孩子了,当着别人的面还这样哭,成什么样子,快起来,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来的。” 李元宏赶紧将常三爷扶着坐好,故意笑道:“三爷,我就说您哪是这么容易死的,看看,精神头好的很嘛!” 常三爷哈哈一笑,估计是伤口被牵动了,嘴角痛苦的抽动一下,说道:“好在命大啊,对了,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吃了不少苦吧!” 李元宏握着常三爷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高孟局将伤药收拾好,转过头笑道:“三爷,我就说李大人肯定会心急火燎的赶来看您的,说的没错吧?” 一句话提醒了常三爷,连忙问道:“元宏,你跑到恰克图来了,曲沃那边怎么办呢?” 李元宏嘿嘿笑道:“三爷不用担心,我这次可是奉了新任山西巡抚季大人的密令前来办差的,可不是擅离职守啊!” 看着李元宏诡异的眼神,常三爷呵呵笑道:“看来你又是使了什么坏招,骗得巡抚大人让你来的吧!” 谈笑间,李元宏将自己推销卷烟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番,逗的屋内三人哈哈大笑起来,高孟局不无遗憾道:“真可惜,这么有趣的事儿,我若是赶上了,嘿嘿。。。。。。” “你若是赶上了,不定出什么馊主意呢!”李元宏笑着搬来两把椅子,坐下后表情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接着说道:“其实我这次前来,除了要铲除俄国劫匪以外,还有一项重要事情要办!” 见李元宏说的严肃,高孟局也端过一碗茶水坐了下来,常三爷微微探身道:“什么事?只要咱们能办到,一定尽力!” “粮食!” 李元宏眉头皱了起来,缓缓说道:“这几个月,直到我离开山西哪会儿,整个山西中南部,滴雨未落,我和庄师爷查了近五十年的县志,发现只有嘉庆年间和雍正年间出现过两次,而那两次大灾,晋南是颗粒无收啊,我担心今年晋南还会发生大饥荒,所以我想从俄国人那里购进一批粮食,越多越好!” 常家三爷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了一会儿说道:“这确实是件大事,咱们山西别的不怕,就怕遇到旱灾蝗灾,我记得老辈人说过嘉庆年间的那场大旱,真正是千里无炊,百里饿殍啊,就连很多大户都饿死人了,我们榆次县当年有十几家商户,家里放着上千两白银,可没处买粮食,结果全家都饿死了,真是惨啊!” 李元宏点头道:“所以我想拜托三爷,替我收购粮食!” 常三爷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个不是问题,俄国人粮食很多,这些年在恰克图的逆差也很大,他们正愁找不到咱们需要的商货呢,只要打个招呼,他们必定会把大批粮食运来!” 这时,旁边高孟局却插话道:“三爷,我觉得,不仅要从俄国人那里买粮食,还要从东口买进粮食运到恰克图!” 这话说的常三爷一愣,诧异道:“从东口买粮运到恰克图?再运往山西?这要兜多大一个圈子,况且东口外粮食也不多,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而李元宏对高孟局的商业头脑比较熟悉,歪过脑袋笑道:“你又要出什么坏主意了?” 高孟局一晒,呵呵笑道:“现在俄国人卖给咱们的粮价是一两银子九斗,一旦他们得知咱们需要大批粮食,必定会将价格再提高一些,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大亏了嘛!” “说下去!”常家三爷听出一点意思了。 “咱们千万不能将山西大旱的事情泄漏出去,而是对外宣称——近年来制醔酒的粮食短缺,需要购进一大批粮食,这样一来,俄国人便会将大批的粮食运到恰克图,以期赚上一笔,然后咱们再将东口购来的粮食分成几批从西南运到恰克图,每十斤粮食里面掺进四十斤麸皮,对外宣称是从科布多运往东口的粮食,嘿嘿。。。。。。”估计是这招太损了,连高孟局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一番话听的李元宏鼻子直抽抽,指着高孟局道:“你真是个大奸商!” “真若这样办的话,俄国人的粮价至少得被压下五成!”常三爷想了一下说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把事做的太绝了,其他俄国公司的粮食,咱们压下两成就行了,他们也不算亏,毕竟他们要拿粮食换咱们的茶货和丝绸,而米朗布切夫和德布斯特这两家公司,咱们把价格压到四成,好好折一下他们的锐气!” “对!亏死他们。”常运达痛快的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李元宏接着将他和大盛魁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常家三爷又是震惊又是激动,扬起头道:“我常家和大盛魁一向是竞争对手,曾经数次发生过盘口大战,但这一次,毛大掌柜为了整个晋商,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常达山算是服毛大掌柜了,元宏,你回到库伦替我转告毛大掌柜,大盛魁有什么需要,我常家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出钱!” 旁边的高孟局也是激动不已,插话道:“这么大的事情,若想办的稳妥,光靠常家和大盛魁还不够,咱们应该像武昌府那样,将恰克图所有晋商联合起来,共同筹划!” “对!”常三爷一下掀开被子说道:“孟局,你去把二十八家通司的掌柜全部叫到我这里,就说我要和他们商量大事!” 李元宏站起身道:“我去请唐掌柜!” ~~~ 二十八家通司都是山西有名的大商号,其中常家的三大“玉”是恰克图最大的商号,以常家三爷为代表,而大盛魁则是整个草原最大的商号,以唐掌柜为代表,这两家巨型商号联合召开会议,这还是买卖城建成以来的第一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引向毒草坡 道光年间,俄国人的势力还没有名正言顺的进入大草原,晋商二十八家通司内部虽然时有争斗,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安无事的,在对待沙俄以及其它外来的经济势力,一般都能团结齐心,一致对外。 但常家三爷还是怕事情有所泄漏,在会议上并没有提压价的事情,而是做了一下行情的预计——年末因为内地制酒消耗大量粮食,明年可能会从俄国人那里大批购进小麦,以弥补直隶的粮食短缺,所以从今日起,让通司们提前和俄国公司接洽,商议粮食的问题,但是,目前仅仅只是商议,绝不能签下契约,一切等一个月后再作盘算。 这个会议开的有些莫名其妙,其一,通常情况下,二十八家通司都是各做各的的生意,很少联合起来,其二,各个商号都将行情的预测作为商业机密,哪肯公诸于众的,而常家却专门召开一次会议让别的商号知晓,这就有些不同寻常,其三,常家商号与大盛魁一向有所争斗,而这次竟然联合起来召开会议,这又让所有通司非常的不解。 不过通司商号们也并不担心大盛魁与常家合伙坑害他们,因为这两家的声誉都是一两百年创下的,别说一次粮食买卖了,就算堆一座金山也换不会这两家的金字招牌啊。 所以,所有通司都感到有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了,联系到近来草原上发生一些大事,以及俄国人在边界屡屡寻衅的举动,恰克图的中国商人们已经推断出,大盛魁和常家要联合开始一次大规模行动了。当然,无论行动的对象是谁,对恰克图的各大商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掌柜们也都不多追问,纷纷表示愿意与大盛魁和常家合作。 虽然常三爷有伤在身,但有各大分号的掌柜子、高孟局和唐掌柜调度料理,恰克图这头短期内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李元宏和常运达等人抓紧时间赶回了库伦。 库伦这头,马奔程也是忙的团团乱转,因为侍奉大活佛回去的路线已经划定,为了吸引俄国强匪前来,挑的都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走驼,对于骆驼和驮夫的要求很苛刻,所以马奔程亲自到驼场,一头一头的精挑细选。 王雁归则对驮夫进行了挑选,本来能在草原上走驼道的驮夫,每个人都有点功夫,但这次不同以往,俄国强匪的势力到底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必须要武艺强悍的驮夫才能够胜任。 祁北望忙的则比较杂,不仅要挑选货物,拼凑商队,还要检查火枪火药,因为李元宏带来的火枪实在太粗,他还召集皮匠连日赶制了二十二个特制的马鞍,使得火枪的插拔变得更加方便快捷。 而大掌柜毛祀鼎也没闲着,他将大盛魁库伦分号的一切杂事统统停了下来,所有伙计全部分派出去,通知沿路盟旗的分号,一旦大活佛的货队经过该地,必须尽一切可能予以配合,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各个分号还要担负起沿途情报的传递,一旦发现遇到什么状况,必须即刻向库伦分号报告。 等李元宏赶回库伦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傍晚了,诸事已经准备妥当,大活佛明日便启程去京城了。 ~~~ 凌晨时分,秋末的天色还很昏暗,整个库伦城除了一两声狗叫外,四周寂静非常,但在大盛魁的库伦分号的一处宽敞的大院内,却是亮如白昼,上百根沾满羊油的火把熊熊燃烧,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噼啪”的爆裂之声。 大掌柜站在最前面,李元宏、马奔程、常运达,王雁归和祁北望等人站在大掌柜身后,最后是站成两排的二十二名常家家丁,红色的火光在众人脸上忽忽闪闪,好像一只只蝴蝶在众人脸上扑扇着。 大掌柜从伙计手里拿过一把香,恭恭敬敬的在香案的蜡烛上点燃,慢慢插在香炉之上,然后退后三步,屈膝跪倒。身后的二十七个人,也跟着大掌柜一起跪倒在地,咚咚作响的磕了九个头。 “为了全体晋商,为了全山西的百姓,求关帝爷保佑我商队此趟大顺大利,遇难呈祥!”大掌柜大声说完,站起身来,回头大声喝道:“上酒,为咱们的好汉们饯行!” 两边的伙计们抬起一只只大陶罐,将马奶酒一一倒入众人的海碗内,一阵吆喝后,二十七只大碗瞬间便见了底。 众人摔下海碗,大步走出院门,一支庞大驼队已经在道路上等候了,不过这一次,驼队不按照以前的规矩,每十五到十八峰骆驼配备一名驼夫,而是配了150名驼夫,这样的规模,在驼运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李元宏望了望前面黑沉沉的夜色,心里忽然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当他跨出院门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看见——关帝爷神像前面的三支蜡烛,忽然熄灭了两支。 ~~~ 在城外整顿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放亮,大活佛的队伍终于出城了,除了上次跟着活佛的几个随从以外,还有四个干瘦的中年喇嘛,虽然没有明说,但马奔程悄悄告诉李元宏,这四个大喇嘛就是寻找灵童转世的四大护法。 又与章嘉大活佛见面了,这一回大活佛可比在沙漠里碰见时气派多了,身上穿着黄绸锦缎大袍,头戴一顶紫金圆冠,骑的也是一头一身洁白的大公驼,就连骆驼身上也是披红挂彩的煞是精神。 章嘉大活佛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坐在白毛驼上就一言不发了,李元宏等人也懒得理他,招呼着驼队出发了。 按照计划,这一次驼队不再采用一字长队行进了,而是分成四块,将大活佛前后左右包裹起来,最前面的头驼插着大盛魁的大旗,如此一来,任何人碰到这支驼队都会认为是大盛魁的商队的。 从库伦去京城的路线,本来应该走斯波特山,龙兰,张家口,京城一线,这是一条羊道,也是最近的一条路线,但大掌柜却让驼队先到塞尔乌苏,然后才折向东,这一条路线几乎都是沿着戈壁、沙漠和沼泽行进,沿途的人烟极少,只有换场的牧民才会经过,不过这一条线东西三百里之内却有大盛魁的几个小分号。 驼队慢慢悠悠走了十天,即将靠近塞尔乌苏,算起来,在漠北的行程已经走了将近一半了,李元宏骑在马上却是心急如焚,如果再这样无惊无险的走下去,出了漠北还遇不见俄国强匪的话,这次计划就算彻底失败了。 必须尽一切可能拖延驼队的速度,于是李元宏与马奔程商量了一下,决定采取孤注一掷的办法——将驼队引向毒草坡。 所谓的毒草,就是骆驼、马匹吃了会拉肚子甚至导致死亡的草,分布着这种毒草的地方统称为毒草坡。 驼队行商最怕三样东西,山崩、暴客、毒草坡,哪怕一个刚出道的领房,也得熟悉草原上的各种毒草,领房的基本功就是让驼队躲开这些毒草坡,本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马奔程却开始到处寻找了。 这天中午,马奔程骑马从前方赶回,一见李元宏就将他拉到一边,一脸兴奋道:“前面的山脚下有个毒草坡,草滩挺大的,骆驼吃了也不会死,只会拉几日肚子。” 毕竟是做见不得光的事,被揭穿的话就完蛋了,所以李元宏多少有些担心,想了片刻说道:“那群喇嘛不会认得毒草吧?” 马奔程摇头道:“不会,那些喇嘛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会知道这些,况且,这种毒草就连一般的领房也不见得认识,何况从不走驼道的喇嘛呢?” “那就好!”李元宏出了一口气道:“正好正午了,咱们把驼队带到那里吃午饭!” 驼队又走了约莫一刻钟,果然到了山脚下的一片草场,李元宏瞅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里的草与普通的草有什么不同,不过马奔程是大领房,他说的肯定没错,于是下令在此休息一个时辰,吃过午饭再继续赶路。 安顿完毕,为了避免大活佛疑心,李元宏慢悠悠的走到喇嘛们的休息地,向那个老喇嘛询问大活佛这几日的饮食是否舒坦,老喇嘛与李元宏也比较熟悉了,招呼他坐下一起吃糌粑,正在这时,一个驼夫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李掌柜,这里的草有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准备战斗 正在李元宏和老喇嘛一起吃饭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驼夫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李掌柜,这里的草有毒。。。。。。” 此言一出,四周的驼夫们和喇嘛们腾然站起身来,大伙都知道,一旦驼队遇见毒草坡,那就意味着大难来临了。 李元宏见此情形,直惊的头皮都发麻了,他与马奔程算来算去,唯独没有算到自己的驼夫会坏事,强自稳了稳心神,故作镇静道:“不许胡说,马领房在驼道上走了十几年,怎么会看走眼,你下去吧!” 其他驼夫想想也是,马领房一向以谨慎沉稳著称,身为归化四大领房之首,从未在驼道上出过任何差错,据说他祖上还传下来一本百草谱,专门记录着草原上各种毒草的形状特征,他怎么可能把驼队带到毒草坡上呢! 于是附近其他的驼夫又坐了下来,有人还打着哈哈说道:“张小四,你比马领房还能耐啊,人家瞧不出的毒草,你都能认出来,你也能当领房啦,哈哈哈。。。。。。” 这个年轻的驼夫名叫张小四,只见他丝毫不在乎四周投来的调谐目光,还是一脸的固执,从脚下摘下一片草叶,扬在手里说道:“这种草叫绊马草,我爹和二叔每走一次驼道都会把沿路不知名的草采回来,喂给咱家的骆驼试,为此俺家死了十几头骆驼呢,俺去年见过这种草,一旦被马和骆驼吃了,就会拉肚子走不动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这话一说,周围的驼夫轰然大笑起来,要知道,驼户千辛万苦赚点钱,一般都给自家买骆驼了,这些骆驼也是驼户们的命根啊,护还护不过来呢,而张家竟然拿自家的骆驼做试验?不是吃饱撑住了嘛,怪不得别人家里的骆驼越养越多,他张家却越养越少了。 李元宏却笑不出来,这个张小四说的话无疑是对的,但自己若不及时压制住他,喇嘛们一旦产生的疑心,那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脸色一板,厉声喝道:“你要知道,咱们驼队即将进山,这是最后一处草场,骆驼不吃饱了怎么赶路?光凭你的一句话,整个驼队就要改草场,哼哼!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你担的起着这责任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张小四却毫不在乎,脖子一扭,瞪着李元宏说道:“我不是光凭嘴说,李掌柜,咱们趁驼队还没完全进入草甸,能否试一试?” 李元宏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招,皱眉道:“怎么试?” 张小四从旁边拉过自己的骆驼,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草抓起几把,放在木碗内,又从火堆里挑出几块滚烫的石头放在木碗内,搅拌了半响,忽然抓起碗里的草,猛然塞进了自家的几峰骆驼口中。 李元宏诧异道:“你这是干啥?” 张小四放下木碗,转过身来苦笑道:“这草一遇热,毒性就挥发的快,骆驼吃下发作的也快,李掌柜,您看仔细了,一柱香时辰,这几头骆驼就得拉稀!”他虽然拿自家的骆驼来试草,但心里却是难过之极,毕竟这些骆驼都是自家全部的财产啊! 见到这边挺热闹,其他驼夫也好奇的围拢过来,一时间人头耸动,场面变得拥挤起来,李元宏心知要糟,刚巧看见马奔程也走了过来,连忙挤上前去,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马奔程沉吟片刻低声道:“你到前面说几句话,把大伙引过去,我去搞一下!” 李元宏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也踏实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节骨眼上,有什么可以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呢?对了,驼队最怕的三样东西——山崩、暴客、毒草坡,现在不在山中,那就只有暴客能使驼夫们震撼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又挤回人群内,环视一圈,忽然大声叫道:“刚才,我收到大盛魁分号来报,有一伙来路不明的马队正在从西面向咱们驼队靠近,大伙谁知道附近有什么盟旗?这伙马队是什么来头?是敌还是友?” 这话一说,众人当真被唬住了,一个驼夫立即喊道:“咱们这地东面是乌拉蒙泰旗,西面是索斯布玛旗,但这两个旗都与这里有一日的马程,现在又不是转场的季节,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的啊!” 驼夫说话的当口,马领房已经挤到了张小四的骆驼旁边了。 这时另一个驼夫喊道:“这几个月草原不安宁,会不会是那伙暴客来了吧!” “是啊,上次‘天和兴’商队就是被一伙马队袭击的,整个商队活着回来的只有两个人啊!” “‘天和兴’商队只有三十几人,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暴客,咱们的刀子也不是吃素的!” 趁着大伙议论纷纷的当口,马奔程偷偷从怀里抓出一把粉末,塞到张小四骆驼的嘴里了,然后拍了拍手,转到李元宏身边,装作刚进来似的叉着腰大声喝道:“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伙别添乱了,去去去,都去吃饭,再过半个时辰就启程啦!” 这么一闹腾,大伙都忘了刚才毒草的事情,三三两两的回到自己的骆驼旁边吃饭去了,而那个张小四这才扭过头来看着自己骆驼,诧异道:“怎么还不拉稀呢?怪啦,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 李元宏心里嘿嘿直笑,拍着张小四的肩膀说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吧,骆驼吃饱了草,咱们就开拔了!” 旁边几个驼夫也纷纷挖苦道:“幸亏没听你的,否则够咱们折腾的了,小子再回去学几年再出来走驼道吧,别给你老爹丢脸啊。” 张小四白净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元宏,扭头坐回自己的骆驼旁边,从怀里拿出一块莜麦饼,赌气的咬了一口,又朝自己脑袋上狠狠捶了一拳。 马奔程拉着李元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低声笑道:“这小子不错,回头我要收他作徒弟!” “呵呵,你就不怕他再坏你的事?” “不知者不怪嘛!” ~~~ 过了半个时辰,驼夫和喇嘛们都用完了饭,各自开始整理驼屉,加固绳索,准备向山里开拔了,正当李元宏骑上龙鳞的时刻,王雁归忽然一指西面大声喊道:“掌柜的,那边戈壁上的尘烟怎么那么大?该不会又起沙暴了吧!” 李元宏扶着马头翘首观望片刻,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旁边马奔程忽然说道:“那不是沙暴,是一支马队过来了!” “奶奶的,刚才骗那些驼夫有一支马队从西面靠近驼队,现在竟然真的来了,看来我可以当半仙了!”李元宏皱起眉头,对马奔程说道:“我听说历次被劫的商队都是被暗中偷袭的,往往被打的措手不及,而这支马队如此大张旗鼓的奔来,应该不是俄国强匪吧?” “难说!” 马奔程转过头来,对前方的驼夫们大声喊道:“结起驼阵,提防暴客!”喊罢,从怀里拿出一支牛角号,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随着牛角号发出三声低沉而又粗旷的轰鸣,草甸上的所有驼夫都是一个激灵,齐齐朝这边望来,常年走驼道的驼夫都知道,这三声牛角号可不简单,它意味着危险的来临,意味着驼队遇见暴客了,他们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牵起自己的骆驼奔跑起来。 刚才还宁静安详的草原上,瞬间变得喧闹起来,到处都是骆驼的呼噜声,驼夫的吆喝声,马匹的嘶鸣声,一群一群的骆驼先聚拢起来,然后又一簇簇散开,远远望去,就像一朵朵灰褐色的花朵慢慢绽开,每一链骆驼都是一层花瓣,层层叠叠的将李元宏和大活佛等人围在了当中。 这就是驼阵,在草原上有不少强匪专门抢劫驼队,一旦遇到这种情况,驼队便会把骆驼排成花瓣的形状,每一层骆驼就是一到防御的城墙,驼夫们不与暴客正面争斗,而是在这一道道“驼墙”之间游走攻击,这样一来,暴客就会陷入骆驼海中,人数上优势便会减弱了。 马奔程一边骑马在驼阵内兜圈,一边大声喊道:“亮家伙,迎击暴客。。。。。。”驼夫们纷纷拔出驼屉里的短刀,透过驼峰注视着前方。 见此情景,李元宏也对常运达大声吼道:“把火枪都拿出来,准备战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章 生死存亡 远处的马队快速向这边奔来,渐渐的,马背上的人影已经能够看清楚了,都是头戴皮筒帽,身披黑色斗篷,紧袖口双排扣黑上衣的骑士,至少有三百多人,虽然他们一个个脸上蒙着黑布,但那清一色魁梧的身材表明,他们绝不是中国人。 知道来者必是俄国强匪,李元宏转头对不远处的马奔程大声喊道:“他们是俄国人,有火枪,快下马!” 听到李元宏的呼喊,驼阵内凡是骑在马上的人立即翻身下马,只有章嘉大活佛还骑在高大的白色骆驼上纹丝不动,像个活靶子似的。 李元宏冲着章嘉大活佛连连催促几声,却不见他有所动作,心里暗骂一句,三两步跑上前将大活佛连拉带拽的扯下骆驼。 大活佛立足未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旁边四个护法喇嘛见此,一拥而上便将李元宏推桑到一旁,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你敢对大活佛不敬。。。。。。”举起铁棍就砸向李元宏。 恰在这时,一排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一股血沫应声喷洒到众人脸上,近在咫尺的大白驼,忽然慢慢的侧过身子,轰然倒在地上,只见那一身洁白的驼毛此时已经是血迹斑斑了,看来俄国人是以为这头白驼上做的是商队的头领了,怪只怪它打扮的太华丽了。 李元宏这才弓着身子跑到大活佛身旁,将他的脑袋使劲压低,大声喊道:“他们是俄国人,不管什么大活佛小活佛,您先委屈一下,趴在这里不要动啊!” 这一次大活佛倒是挺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但旁边那些喇嘛们还从未见过火枪发射的情景,此时都被唬得跟一群木桩似的愣在当场,气得李元宏叫道:“还不趴在,想跟大白驼一样吗?” 其他喇嘛这才看见大活佛已经盘膝坐在地上了,于是也一个个围拢过来,簇拥着大活佛坐在草地上。 李元宏这才跑回常运达等人身边,看见常家众家丁已经将火枪端在手里了,随即说道:“俄国人比咱们多,枪法比咱们好,绝不能正面硬拼,大伙藏在骆驼后面和他们周旋。” 这时,俄国马队已经冲到了驼队的外围,像一只巨大的铁钳一般分成两叉,将驼阵牢牢夹在当中。 俄国劫匪们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向驼队射击,他们骑着马在驼阵四周一圈一圈的转着,与驼阵永远保持三十几米的距离,而那些驼夫出于好奇,探出身子观看,四五个驼夫刚一露头就被打倒在地了。 这些驼夫都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一见兄弟被打死打伤,其他的驼夫一下就红眼了,纷纷操起短刀嗷嗷直叫冲出驼阵,向俄国人杀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放手一搏。 这一下正合俄国人的心意了,只见他们一个个怪叫的驾驭着战马,手里的火枪不时向冲来驼夫们喷射出一道道火焰,那些冲出驼阵的驼夫,就像稻子一样被齐刷刷割倒一片,短短的三十几米,却如同天堑一般无法逾越,俄国人一个都没受伤,而驼夫们已经倒下二十几人了。 李元宏一看这情形就急了,弓着身子跑到马奔程身边大声吼道:“快下命令,别让他们冲出去啊,他们这是找死!” 马奔程也红了眼睛,同样大声吼道:“不冲去?我们光挨打不还手啊,等骆驼都死光了,咱们就全完了!” 李元宏气得直跺脚,叫道:“他们是来抢货的,打死了骆驼,他们拿什么运货啊!都他妈的给我躲到骆驼后面去!” 马奔程一个愣神,听出李元宏说的有道理,连忙抓起牛角号吹了起来。 驼队就是一支军队,领房就是最高指挥官,任何人不听领房的命令都是绝不允许的,轻则会被鞭挞,重则永远逐出驼社,所以驼夫们无论怎么愤怒,听见撤退的号角声也不敢怠慢,纷纷跑回了驼阵。 马奔程一边吹号一边到处喊叫着:“都躲在驼子后面,不许出去,不许露头!” 和李元宏预料的不错,俄国人显然不愿打死骆驼,只是射向那些露出身子的驼夫,但他们的枪法准的惊人,只要驼夫露出半个身子,便会被击中。 而驼夫们吃了大亏后也变得老实起来,躲在层层叠叠的骆驼后面,再也不露头了,但是他们拿的都是短刀,根本不能对俄国人造成任何威胁,这样一来,双方都不能攻击到对方,渐渐陷入相持阶段。 李元宏、王雁归、常运达慢慢移动到驼阵边缘,二十二个常家家丁上好药包子弹,黑洞洞的枪管齐刷刷的冲上,靠在骆驼侧面等待命令。 到处都是噼噼啪啪的射击声,子弹在头顶呼啸而过,俄国人发出的怪叫声,受伤的驼夫发出凄惨的嚎叫声,火药味、血腥味弥漫在四周,这就是战场,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就连王雁归也脸色煞白,身上隐隐有些发抖。 李元宏毕竟在汾西平乱时经历过血腥的战场,比王雁归镇定一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王老弟莫怕,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躲在我身后发镖,射死那帮狗日的!” 王雁归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紧紧扣在手里。 俄国人又射击了一阵儿,因为驼夫们都躲起来了,战果不能扩大,于是在一名军官的命令下开始收缩合拢。 听见枪声变得稀疏了,李元宏快速探头瞄了一眼,旋又缩回脑袋对众人,说道:“俄国人全聚拢起来,看来要硬冲了,大伙听我的号令,一起轰击!” 果不其然,一部分俄国人跳下马来,将火枪放到马囊里面,手里换上一把把奇怪的长刀,气势汹汹的向驼阵逼来,而其他俄国人仍然骑在马上,与前面的人保持一定距离,单手持枪瞄着驼阵,也慢慢逼了过来。 马靴的咵咵声、马蹄的哒哒声慢慢靠近,甚至连他们的喘息都能听见了,李元宏把拳头攥紧,耳朵竖直了听着后面的声音。 还有二十米,还有十米,还有五米。 李元宏一跃而起就是一声大吼:“给我打!” 二十二支火枪从骆驼后面忽然闪了出来,同时开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砰然响起,直震得李元宏而耳朵嗡嗡作响。 硝烟之前,走在最前面的一排俄国人立即倒下一片,一团鲜红的血雾喷射而起,与硝烟混在一起,弥漫在驼阵上空。 俄国人打死也想不到,这支驼队竟然有火枪,而且威力如此之大,一下就轰死他们几十号人,那动静简直和大炮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俄国强匪都是久经沙场的骑兵,只是一个愣神便反应过来了,前面手持长刀的齐齐发一声喊,向李元宏扑来,后面骑在马上的骑兵向李元宏等人瞄准射击。 常家众家丁也被这超大号火枪震的一愣,等见到俄国人死伤惨重,高兴的忘乎所以了,齐齐一声欢叫,浑然忘了危险还在眼前。 又是一排枪声,没有躲藏的常家家丁立即便被打倒了五六个,也幸亏是场面过于混乱,否则以俄国人的枪法,常家众家丁必定死伤过半。 只一瞬间自己人就死了这么多,李元宏简直要发狂了,不过理智战胜了冲动,他一把将常运达扯了回来,一边大声喊道:“退回去,都退回去,快隐蔽。。。。。。” 就在这时,本来挡在他们前面骆驼,因为火枪巨大的声响而受了惊,杂乱的立了起来,发狂的四处乱窜起来,有的奔向俄国人,有的撞向常家家丁,有的干脆原地乱踢撕咬同类。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李元宏等人措不及防,几名常家家丁刚躲回骆驼后面,就被撞倒在地,爬不起来,而那些俄国人倒没惊慌,凡是奔向他们的骆驼都被密集的火枪轰倒在地。 这一下,李元宏等人便失去了骆驼的掩护,面对面暴露在俄国人的面前,常家众家丁也索性不管不顾了,赶紧向火枪装弹添药,准备在临死之前再轰击一次,整个人群中也只有王雁归还不断掏出飞镖连连射击。 李元宏也红了眼睛,他没有火枪,也没有短刀,却赤手空拳的和众人站在一起,等待那生死存亡的一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惨烈战斗 就在俄国人拿着长刀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的时候,就在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常家众家丁准备射击的时候,忽然从驼阵后面发出一阵暴喊,无数石头、马蹄铁,铁棍,从李元宏头顶飞过,铺天盖地的砸向俄国人。 不用问,当然是驼夫们干的了,要成为合格的驼夫,有一项基本功就是甩石头,平日是为了教训打不听话的骆驼和马匹,遇到草原狼的时候还可以防身,他们此时见到俄国人距离近了,而李元宏等人又身处险境,所有驼夫们不约而同的将手边能抓到的一切硬物,用甩绳砸了过去。 也是因为俄国人距离太近,飞来的石块、马蹄铁等物几乎弹物虚发,全招呼到他们脑袋上了,一时间惨叫声骤起,站在地上的俄国人,有的像木桩一般被直挺挺的砸倒,有的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有的抱着脑袋昏厥过去,而后面那些骑在马上的俄国人也有不少被砸落马下。 常家众家丁不失时机的装填好弹药,噼噼啪啪的就是一通猛轰,又将前方的俄国人射倒一片。 祁北望见此良机,一声大喊,操着一把短刀就冲了上去,马奔程也跳上一峰骆驼,举起牛角号的连吹四声,驼夫们听到这信号,齐齐拿起武器从各自的骆驼后面奔了出来,杀向俄国人。 整个驼阵边缘,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蜂拥而出的驼夫,片刻后便与俄国人的战阵死死纠缠在一起,无数个人影晃动,无数把短刀长刀碰撞在一起,草甸上立即变成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这时候火枪已经不起作用了,常家众家丁干脆抛下火枪,顺手拿起身边一切可用作武器的东西,跟着驼夫们冲进了战团,而李元宏也不甘落后,操着一根大棒扑向最近的一个俄国人。 李元宏没有什么武艺,全凭着力气大,可人家俄国人力气比他还大,刚瞄好了一个对手冲过去,就被人家一脚踢翻在地,要不是王雁归在背后射镖,他恐怕一个回合就成了刀下鬼了。 不过李元宏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一见自己单打独斗不行,干脆提着木棍到处游走,趁着那个俄国人没注意,瞅冷子就是一击闷棍,还别说,这样打了一刻钟,还真让他放倒了两个俄罗斯壮汉。 驼夫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个人的武艺都有些根底,尤其刀法是一代一代在草原上和暴客抗争时磨砺出来的,招招式式简洁明了,只取人命。 而这群俄国人其实是名震欧洲的哥萨克骑兵,是沙俄的重要武力,最擅长的就是刀法,加上他们力气普遍比中国人大,虽然处于混战之中,却丝毫不落于下风。 战况越来越惨烈,凡是突入敌阵之中的驼夫,全被砍杀殆尽,整个战团赫然分为两团,西面的一团是黑色的俄国人,东面的一团是灰色的中国人,就像两块巨大齿轮互相撕咬着,一条凹凸不齐的峰面上被染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西面的俄国人,东面的驼夫们,面对着面,互相瞪视着对方的眼睛,口中呼出的粗重气息几乎喷到对方的脸上,经验丰富的俄国人在对手一眨眼的瞬间刺出致命的一击,而被刺中的驼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使劲全力回刺一击,一双一对的同时跪倒,同时停止了心跳。 哥萨克骑兵以勇猛无畏著称于世,而中国驼夫们也毫无畏惧之心,双方挥舞着武器互相搅拧在一起,一张张面孔被染的鲜血淋漓,一双双布满血丝眼睛突出在外,一个个嘶哑的喉咙发出狼嚎一般的叫喊。。。。。。 时间变得极慢,战场上的一刻钟就像一年那么久,双方死伤极为惨重,大部分驼夫身上都已经带伤,就连李元宏的肩膀也被刀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袖。 这个时候,俄国人数上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驼夫和常家家丁们一共只剩七八十人,而俄国人还有近两百人,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要对付两个俄国人。 马奔程这时冲到李元宏身边,一边格挡一边叫喊道:“再这样打下去咱们要吃大亏啊,必须退回驼阵!” 不用他说,李元宏早就看出来,但现在双方咬在一起,驼夫们根本没有机会抽身,更别说退回驼阵了,大声喊道:“退不回去了,你快带着大活佛、常家少爷和王老弟先走,咱们能顶一会儿是一会儿。” 旁边一脸是血的常运达气得大声吼道:“还管什么大活佛,小李子,你他妈的快走,回去告诉我三叔,我今日杀了一个俄国人!” 王雁归紧接着说道:“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见大伙都抱着拼命的念头,就连平日只会惹是生非的常运达都有这样的血气,李元宏把心一横道:“好好好!咱们和俄国人拼了!” 正在这时,从战团的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驼鸣之声,无数只驼蹄敲打着地面,直震得整个草甸都在微微颤抖,李元宏连忙回头望去,只见本来都卧在地上的骆驼竟然炸群了,几百峰大驼潮水一般向这边奔腾而来,奇怪的是本来栓着骆驼的一根根链子都已经断了。 不管是什么缘故,反正是越乱越好,李元宏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声叫喊,拉着王雁归的手闪过一头撞过来骆驼,向后面跑去, 其他驼夫们也仗着敏捷的身手,猴子一样在骆驼之间穿插跳跃、左躲右闪,从骆驼中间向回撤退。 但那些俄国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他们魁梧的身材此时却变成了累赘,根本没法躲避,可倒霉的是,他们的火枪早就放回马上了,无法用枪声吓退驼群,只一会儿功夫,俄国人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了,不少人被践踏致死,就连很多战马也撞的脑浆横流。 在这奔腾的驼群中躲闪简直就是一种煎熬,随时都有被撞死的可能,李元宏和王雁归跟马戏团似的你一拉我一拽,每每在被骆驼撞上的瞬间险险的闪躲过去,等他们跑出驼群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这时,驼群后面出现十几个手持铁棍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张小四和那些喇嘛,张小四看见李元宏从驼群里出来,连忙跑过来叫喊道:“李掌柜,你没事吧?” “这驼群是你搞得?”李元宏一边问着一边回头望,看常运达他们跑出来没有。 “是啊,我看你们快敌不过了,又脱身不得,情急之下把驼链割断,和佛爷们把头驼打惊了往这边赶,其他骆驼都跟着头驼冲过去了!”张小四搔着脑袋说道:“咱们驼夫在驼群里伤不着的,那些俄国人就没咱这功夫了,准保撞死不少,俺只是担心您没经历过炸群,也被撞到了。” 可不是嘛,就连章嘉大活佛也拿着根铁棍,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李元宏看见驼夫们拉着常家家丁都跑了出来了,心中一阵大喜,回头一把拍在张小四肩头说道:“好,好小子,回头给你记一大功。”接着对章嘉大活佛说道:“多谢大活佛及时援手,否则咱们真的完了!” 章嘉大活佛难得的笑了笑,却不说话。 众人慢慢聚拢起来,加上喇嘛们大概还剩六十多人,马奔程望了望俄国人那边,回头说道:“他们被驼群撞死踏死不少,不过看样子仍有一百人,咱们还不是对手,得往山里撤!” 一个驼夫提起短刀,一抹满脸的鲜血大声喊道:“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就这样走了?不行,我要给我兄弟报仇!” 常家众家丁也死了一半,只剩十个人了,常运达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低声吼道:“对!不能这么放过他们,要报仇!” 李元宏哪不想全歼这伙俄国人,但实力毕竟太过悬殊了,刚才是几次三番利用骆驼才打了个平手,现在骆驼都跑到西面去了,再打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李元宏身上,只见他盯着脚下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对马奔程说道:“马领房,俄国人要的是货物,过不了太久,这群骆驼都得趴地上,俄国人的战马也的遭殃,没了马匹和骆驼,俄国人就跟瘸子一样,嘿嘿,到时候就是咱们报仇的最好时机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有些纳闷,骆驼和俄国人的马匹怎么会走不了呢? 只有马奔程想起来了,一拍脑门道:“对,咱们先退回山里,这群俄国强盗跑不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毒草发作 马奔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起来此处正是毒草坡,从进入毒草坡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了,那些骆驼吃了毒草,也该发作了,到时候没有自己随身带的药粉,这些骆驼都得拉肚跑稀,俄国人无论如何也带不走骆驼的。 他们损失这么大,一头骆驼都带不走,哪里会善罢甘休呢,必定会想方设法,这么一耽搁,就连他们的战马也会吃上毒草,如此一来,即使他们想放弃货物撤离此地也是不行了,所以这群俄国人至少会在这附近困上几天。而李元宏等人的马匹却早就套上了笼头,防止吃上毒草,而这一切,只有李元宏和马奔程知道。 马奔程想到这里,和李元宏叫唤了一下眼神,大声下令道:“他们跑不了,这仇咱们一定能报,大伙先进山。” 李元宏斩钉截铁道:“听马领房的,进山!” ~~~ 驼夫们在马奔程的带领下,牵上马匹沿着山麓快速退入山中,当他们爬上山梁透过茂密的山林回头望去时,只见下面的草甸之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场面惨烈之极, 不远处的俄国人已经从混乱中恢复了过来,很快整好队形,大约还有100多人,这些俄国人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但在东方,尤其是中国,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激烈的抵抗,更没遭受过如此惨重的伤亡,这一仗真把他们打蒙了。 本来哥萨克骑兵在蒙古地区的抢劫,一向有个惯例,那就是尽量不留活口,但是现在,他们想追击驼夫们也是力不从心了,只能收拾好同伴的尸首,又将四散的骆驼归拢好,全部栓绳准备撤退了。 常运达趴在树后,一看到这种情形,焦急的冲着李元宏叫道:“还说什么狗屁报仇,你看看,俄国鬼子就要跑了,干脆,干脆咱们杀回去吧!” 旁边的祁北望也一拍树杆叫道:“来不及了,咱们杀回去也来不及了,唉,就这样让他们跑了,不甘心啊!” 怎么毒草发作的这么慢?李元宏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一扭头却看见马奔程点上一袋旱烟,靠在树桩上抽起来了。 常运达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将旱烟杆夺下来叫道:“你还有心思抽烟,快想想辙啊!” 马奔程一翻手又轻轻巧巧的将旱烟杆夺了回去,凑过头吸了一口道:“这袋烟抽完,你再看山下吧,保管他们跑不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咱们怎么收拾他们。” 看着马奔程平静的表情,常运达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也不再诈唬了,旁边祁北望说道:“只要他们走不了,咱们晚上趁着夜色摸下去,准保能宰不少!” 李元宏也坐了下来说道:“估计不成,刚杀完一场,他们又在咱们的地头,夜间的警戒肯定比白日还缜密,咱们讨不到好的!” 张小四此时却插话道:“俺觉得挺奇怪,听说以前的俄国劫匪人数都只是一百多人,怎么这一次这么多,有三百多人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偷袭,好像是碰巧遇见咱们的,会不会。。。。。。” 常运达摆手打断道:“管他碰巧遇见还是专门追咱们的,反正别让他们活着跑回去就行了!” 见大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李元宏说道:“只要俄国人跑不快,咱们就一直跟着他们,一旦遇到机会就搞他们一下,反正在中国,咱们占有地利,磨死他们!” 众人纷纷点头,正在这时,负责望风的王雁归低声叫道:“快来看,咱们的骆驼咋回事了?” 众人赶紧探头望去,只见远处的草甸上现在热闹了,一群一群骆驼齐齐跪倒在地,任凭俄国人怎么打都不起来,急得俄国人将脸上的蒙布都解开了,一边抡鞭子一边大声喝骂着。 “咋回事?”常运达吃惊的看着下面,诧异道:“不会是中邪了吧!” 祁北望也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门,摇头道:“像是中毒了呀,奇怪,难道这草甸上的草有毒?” 一听到“中毒”二字,张小四就愣住了,刚才自己也怀疑这草有毒,还当众加热后喂给自己骆驼吃呢,当时不是好好的嘛,还害的自己被驼夫们嘲笑一番,怎么这一会儿功夫,草又有毒了? 再看向马奔程,他的一袋烟刚好抽完,磕了磕烟锅也凑了过来,看了半响道:“好,俄国人还不知道咋回事,你们看,他们的马也在吃草,呵呵,这下他们难过了!” 果不其然,那些俄国人根本不知道这是毒草坡,只是一个劲的驱赶骆驼,而他们的战马却在一边吃草。 张小四兴奋的一指马奔程叫道:“马领房,你真把驼队带到毒。。。。。。” 话还没说完,张小四的嘴巴就被马奔程捂住了,眼睛一瞟身后不远处的大活佛等人,低声说道:“知道就行了,别多话!“ 张小四敬佩的看着马奔程,一个劲的点头,其实别说是他了,就连马奔程和李元宏都想不到,当时只为了拖延驼队行程的一步险招,竟然碰巧的被用在这里了。 ~~~ 俄国人忙活的一个多时辰,骆驼就跟中邪似的,怎么也弄不走,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就连他们的战马也开始趴窝了,还一个劲的拉稀,这下俄国人真着慌了,骑兵失去了战马连步兵都不如,何况这是在茫茫的大草原,又深陷蒙古腹地,没有马匹就跟没了双腿一样。 不过俄国人也不傻,他们看出来这块草甸有问题了,不管什么原因,早些离开这里总是没错的,于是俄国人将马匹上的必需品全部卸了下来,也不要骆驼背上的大批货物了,徒步开始向北面行进。 李元宏走到章嘉大活佛跟前说道:“大活佛,这次又让您受委屈了,我们还要继续追击俄国人,这样吧,咱们还有二十几匹马,你们骑上十二匹,一直向南走,相信几日之内就会有大盛魁的人接应你们的!” 章嘉大活佛也是倒霉,每次遇见李元宏都是这么多事,这次更离谱,竟然亲自参与了一次与俄国人的战斗,不过,这一次遭遇却让他的观点彻底改变了。 本来他对俄国人没有什么厌恶感,甚至还有一些好感,作为藏地和蒙地的活佛,他天生对汉人有戒心,尤其对汉族的商人。 这些汉人商号覆盖了整个蒙地,几乎凡是有牧民的地方,都有汉族商人的足迹。近些年来,这样的趋势更加令人担忧,蒙地各旗蒙的生活用品,吃食、甚至连税赋都被大盛魁这样的大商号掌握在手里,这对于他这个大活佛来说是一种威胁,而且大盛魁等商号的财富,也让他多少有些妒忌。 但是这一次,他身为蒙地地位最高的大活佛,竟然被俄国人的袭击了,若不是大盛魁的驼夫们拼死保护,他恐怕真就被打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切都是他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屈辱和难堪,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他也彻底明白了,说到底那些汉族人只是要钱,而这些俄国人可是要命啊! 所以章嘉大活佛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俄国人在草原上横行无忌,必须召集牧民,将俄国人彻底赶出蒙地。 想到这里,章嘉大活佛看着李元宏,说道:“我不去京城,我要回库伦。” “库伦?”李元宏吃惊道:“您还回库伦做什么?” 章嘉大活佛望着远处的俄国人,口气严厉道:“我要传谕大漠南北的蒙地,凡是马背上的蒙古人,都拿起他们马刀,将这些俄国强盗赶出去!” 一句话把李元宏说呆了,他费尽心机,搞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等大活佛的这句话嘛,可大活佛忽然说了出来,李元宏反倒不敢相信了,这成功来的也太突然了吧。 李元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了一咧嘴,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颤声道:“大活佛,您真的要号召所有牧民,抵制俄国强盗?” “他们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对待他们!” 李元宏激动的浑身发抖,抱拳向大活佛深深一揖道:“我代大盛魁,代全体晋商,向大活佛告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守住葫芦腰 由于骆驼和战马都中了毒,俄国人倒也果断,干脆放弃了到手的货物和战马,将所有骆驼全部杀死,直接向北撤退了。 章嘉大活佛也表明了态度,愿意和晋商合作,号召牧民共同对付俄国人,于是李元宏将仅剩的二十二匹马分出了十一匹给众喇嘛,并派出祁北望给他们带路,从东北方绕向库伦。 而李元宏和众驼夫则悄悄跟着俄国人,寻找机会进行攻击。 在大草原和戈壁边缘行路,却没有马匹,其艰难可想而知,不过这一点对于俄国人和中国人是同样的,哥萨克骑兵也是自小就在西伯利亚草原长大的,是欧洲唯一能与游牧民族在草原上一较高低的军队,对此丝毫不以为苦。而驼夫们在驼道上吃苦耐劳惯了,徒步跨越草原也不在话下,于是这一前一后两伙人开始比拼耐力和韧性。 向北走了十日,俄国人随身带的粮食开始告竭,于是一面行路一面用火枪打猎物充作干粮,而驼夫们也遇到同样的麻烦,为了不使俄国人发觉,只用甩绳打猎,倒也顿顿有肉吃。 此时已是十一月份,天气越来越冷,这日正午,天空中终于开始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草原都被涂抹成白茫茫一片,天地之间的色彩忽然间变得单调起来。 大雪一来,草原上的猎物变少了,到了傍晚也只打了四头黄羊,点火的枯枝和粪便也难找到了,不过这些都难不倒驼夫们,他们在草下翻了翻就找到了几个旱獭的洞穴,用铁铲掏了一阵,一只只硕大的旱獭就被抓了出来,驼夫又骑上马四处转了转,牵回了两棵白桦树。 众人在雪窝里搭好帐篷,把篝火点了起来,又将黄羊和旱獭剥洗干净,涂盐抹油放在火上烘烤。 李元宏递给王雁归一块黄羊肉,歪着脑袋说道:“这几日晚上总见你捂着肚子,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我说你也别强撑,骑上龙鳞吧,又省劲又稳当!” 王雁归从狗皮袄中伸出手来接过烤肉,勉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过几日就好了,马还是给跟踪俄国强盗的兄弟们骑吧,他们比我苦的多!” 马奔程一边啃着旱獭肉一边呵呵笑道:“王老弟,你这是受了风,第一次在草原上遇到大雪的人都会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给你采些草药,熬上一碗,准保一晚上就痊愈!” 正在这时,远处的雪原上出现一个黑点,直直向这边奔来,马奔程赶紧站起身,把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片刻后从黑点方向也传来一声呼哨,看来是跟踪俄国人的驼夫换班回来了。 到了近处,只见马上之人浑身上下都被雪块包裹着,跟个雪人一样,翻身下马,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走了过来,正是白日追踪俄国人的张小四。 “俄国人在前面五里处安的营,他们今日没打到什么猎物,恐怕都饿着呢!对了,有没有吃的!”张小四虽然年纪不大,但机警非常,所以白日里跟踪俄国人的任务一直由他指挥。 李元宏赶紧抓起一件羊皮大氅,上前披在张小四身上道:“坐下歇歇再说。”旁边的王雁归已经递上了一碗热肉汤。 “常家少爷带着两个人已经在前面守前半夜,下半夜由黄狗儿他们换!”张小四双手捧着肉汤,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继续道:“俄国人已经两日没开火了,我估摸着他们饿得不轻,咱们啥时候下手呢?” 马奔程想了片刻道:“这些俄国人先向北走,后来又拐向西北,我看他们是想从库伦以西过境,这样至少还有十五日的路程,咱们再跟几日,等他们饿得走不动路了再找机会下手,他们人数还是比咱们多得多啊。” 李元宏微微皱眉道:“我就是担心,万一这伙俄国人只是打劫商队强盗的一部分,其他强匪若是赶来接应,那就麻烦了!” 马奔程点了点头道:“这也有可能,不知俄国人强匪到底有多少,万一再来个几百人,咱们就得撤了,也就这几日,咱们见机行事,即使不能重创他们,也要让他们吃些苦头,知道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惹的!” “对!让他们再来打劫之前,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活着回去!” ~~~ 接下来几日,前去跟踪的人有两个重要任务,一是看俄国人打到猎物的数量,做饭时火堆的数目,二是看沿途的地形,寻找袭击俄国人的机会。 第五日,张小四派人回来报告,在俄国人留下的宿营地发现丢下的几具尸首,虽然是病死的,但也可以看出来,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第七日,张小四又送回情报,前方已经接近巴成布拉木山了。 巴成布拉木山是距离库伦西北四百多里的一座山脉,翻过山再向北走五日就到了俄国边境的米哈萨篷朱城了,山中有一条南北穿行的峡谷,名叫塔兰峡谷,两边山崖高耸如云,中间最狭窄处只有四五米,地势很是险峻,一些小商号有时为了减少厘税,会选择从这里走私货物去俄国,所以驼夫对这一条路都比较熟悉。 马奔程对李元宏说道:“翻过巴成布拉木山就是空旷的雪原了,沿途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袭击俄国人了,而且我们一直怀疑米哈萨篷朱城就是俄国强匪的老巢穴,万一有俄国人前来接应,咱们就没办法了,所以,这条塔兰谷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 李元宏这一阵子就一直在琢磨,自己有两个弱势,其一是带来的火枪只有二十二支,数量上根本无法与俄国人相比,其二是枪法上出于劣势,常家家丁虽然稍微训练过,但枪法与那些俄国人差远了,况且只剩下十人了,即使驼夫们补充上来,也不能与俄国人进行正面交锋。 但经过上次一场战斗可以看出,如果用在近距离与俄国人对轰,自己这批加粗型火枪的威力明显占上风,不用瞄准,一个齐射就打倒二十几个俄国人,也就是说,只要选择有利地形,让俄国人无法展开阵形,那么自己就能给俄国人以重创。 而现在,塔兰谷狭窄的地形正好可以派上了用场。 想到这里,李元宏对马奔程说道:“马领房,你记得塔兰谷的地形吗?” 马奔程见李元宏眼中透出兴奋的目光,知道他有主意了,连忙蹲下身子用马鞭柄在雪地上画了起来:“塔兰谷的谷口比较狭窄,只能容三匹马并行,但道路比较平坦,往里面走大约一里,山谷开始变宽,可以并行七匹马,然后在这个拐弯处忽然收紧,一路崎岖向西北,再放宽一直到谷外,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 李元宏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地形图,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大葫芦,那个最狭窄的地方正好在山谷的中间位置。 李元宏在葫芦腰上重重画了一个圈,说道:“咱们把所有火枪都埋伏在这后面,死死封住这条小道,你看行不?” 常运达刚换班回来,知道最后一战就在眼前了,也顾不上休息,在一旁插话道:“我们封住这里,马领房你趁俄国人进谷后带其他人用石头封住谷口,俄国人一退回来,你们就居高临下再用甩石打他们,咱们来个关门打狗!” 王雁归点头道:“俄国人若是退回去,咱们用火枪追着打,使他们两头受攻!” 马奔程想了片刻后,忽然一拍巴掌道:“就这样办,俄国人饿得差不多了,就是拼起刀子咱们也不吃亏,李掌柜,你下令吧!” 李元宏环视一圈,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语气凝重道:“马领房,你挑出十一个机灵一些的驼夫兄弟跟着我,常家众兄弟将火枪准备好,我们每两人骑一匹马,二十二个人,二十二支枪,守住葫芦腰,王老弟、运达兄弟,马领房,你们带着其他人继续跟着俄国人,一见他们进谷就撬下两边的山石封住谷口,一个俄国人都不能放出来!” 这一番计划和众人想的一样,但大伙面面相觑,都没有出声,因为谁都知道,守住葫芦口的任务最是危险,俄国人一旦狗急上墙,拼命进攻,这二十二人一个也活不了,这样的任务怎能让李元宏亲自指挥呢? 一看众人的表情,李元宏就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呵呵笑道:“我一向福大命大,换作你们,嘿嘿,肯定守不住!” 哪知王雁归却沉声道:“我也跟你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杀得过瘾 王雁归低声道:“我也跟你去。” “你不行,你风寒还没好利索,去了只会给我添累赘!”李元宏连连摆手,他知道王雁归放心不下自己,但是此行的危险程度,恐怕比去汾西平乱还要高上许多,不过他了解王雁归的脾气,说别的根本无法让他改变主意,只有这样激他才行。 王雁归怔怔的看着李元宏的眼睛,咬了下嘴唇说道:“我绝不会拖累你,我会武艺,我会射镖,我就是病入膏肓也比你来的强,不该去的是你,不是我!” 一句话把李元宏说傻眼了,这家伙反而倒打一钯,糟糕的是,旁边常运达也跟着嚷嚷道:“王老弟说的太对了,小李子你啥也不会,还不一定比我强呢,干脆我带火枪去吧!” 这话挑唆的其他人也跃跃欲试,形势眼看不可收拾了,李元宏忽然打断道:“运达兄弟,你是不是怕死啊?” 这话说的常运达顿时满脸通红,挽袖子叫唤道:“我怕死?都到这会儿你敢说我怕死,奶奶的,咱俩先比划比划。。。。。。” 李元宏笑道:“你想啊,俄国人从葫芦口冲不过去,必定会退回谷口,守谷口的兄弟连火枪都没有,岂不是更难守住,你不愿守谷口不是怕死吗?” 常运达一愣,狠狠咬牙道:“好,我就去守谷口,我倒要你看看我是怎么宰俄国人的!” 见常运达这么好糊弄,李元宏又把头转向王雁归,嘿嘿笑道:“王老弟非要跟我去,莫非也是怕死?” 哪知王雁归点头笑道:“我是怕死啊,所以跟着你嘛!” 王雁归一副“我可不好糊弄”的模样,让李元宏彻底没辙了,只好举手妥协:“你跟我去也可以,但咱们这是打仗,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 王雁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二话不说,跑去准备行装了。 ~~~ 十个常家家丁,十一个挑选出来的驼夫,加上李元宏和王雁归,一共二十三人,每两人骑着一匹马,在风雪中向北开拔了。 俄国人此时也在向塔兰山谷前进,但他们没有马匹,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所以李元宏等人从西面绕过俄国人的队伍,直达谷口。 塔兰山谷确实极为险峻,两边的山坡虽然不是九十度,却也非常陡直,平日里就很难攀爬,现在又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一旦将谷内的道路封锁,想从两边山坡迂回出来就更不可能了。 到了谷口,众人全部下马,驼夫们熟悉道路,在前面缓慢的前进,而李元宏和王雁归等人则拿着树枝,将众人在雪上留下的足迹梳扫模糊,好在大雪还一直在下,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将这模糊的痕迹一一抹平。 走了约莫一里许,正如马奔程所画的地形图,谷内慢慢变的宽敞起来,两边的山坡稍微平缓一些,因此,山坡上的雪也非常厚实,甚至一些低矮的灌木都被大雪覆盖的只剩顶端的枝杈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葫芦腰的羊肠小道,李元宏一看到眼前的地形,心中暗叫一声好,这条小道就是葫芦腰,横截面比谷口还要窄,最多只容两匹马并行,应该是由巨石开裂形成,就像一条通往墓室的甬道一般狭长,这样的地形,恐怕就是戏文里所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众人排成单队,从小道挤了过去,大概一拄香的时辰,到达了第二个谷地,这就是设伏的最佳地点了。 此时已是正午了,为了减少累赘,李元宏的马队没有携带帐篷和其他避雪的用具,每人只有一件羊皮袄,食物也仅仅是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旱獭肉,李元宏招呼众人在石壁后面一边避风一边添饱肚子。 大伙勉强吃完,驼夫们因为从没有使用过火枪,都好奇的拿出来把玩起来。 要说火枪比较弓箭而言,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操作简单,如果说难点,那就只有心理因素了,常家家丁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就曾经出现过重复装弹和忘记装弹的情况,所以常家家丁将填药装弹大致讲述了一番,见驼夫们理解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传授他们那点本来就不丰富的临阵经验了。 李元宏作为这次战斗的指挥者,一直在琢磨如何死守这条葫芦腰,既然并排只能走两匹马或四个人,那么五支火枪就能封锁小道让俄国人无法冲过来了,既然这样,就不需要二十二人同时齐射,只需挑选五个经验丰富的常家家丁堵在路口,其他人专门负责装弹递枪就行了。 正好常家家丁在那里操练比划着,李元宏看了半天,发现其中几人对火枪已经比较熟悉,瞄准的姿势也像模像样的,看来狙击路口就靠他们了。 李元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常家家丁当然乐意了,这也是李大人瞧得起他们嘛,一个个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要和俄国人一较高下,大家伙商量的一阵,将每个细节都想了一遍,确保无误后,便开始抓紧时间休息了。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在葫芦口窥探的驼夫退了回来,俄国人的队伍已经在远处出现了,李元宏一声招呼,所有马匹的笼头全部套好,以免马匹发出嘶鸣暴露目标,所有人都躲在小道两侧的石壁后面,开始等待。 一刻钟慢慢过去了,葫芦口传来靴子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和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之声,俄国人要进葫芦口了。 李元宏向对面的狙击手使了个眼色,慢慢将右手举起,五个狙击手会意的点了点头,蹲下身排成一列纵队,目光紧紧盯着李元宏的那只右手。 距离葫芦尾十米的地方,李元宏已经事先拉了一条细绳,细绳的另一端系着一只驼铃,李元宏全神贯注的听着。 一分一秒过去了,虽然风雪弥漫,但李元宏此时却是极为紧张,汗水顺着腮帮一滴一滴落在脚下,举起的右手也在微微发抖。 不远处的驼铃忽然发出“当啷“一声,李元宏像被电击一般,猛然弹起身来,右手使劲一挥。 五个狙击手像五只猴子一般,猛然窜到小道正中,手中的火枪同时发出一声轰鸣,葫芦腰内立即传来俄国人的惨叫声,与此同时,两名驼夫牵着两匹马也快速窜到了路面上,横起的马身正好将五个狙击手的身体完全遮挡住了。 俄国人反应非常快,只相隔几秒钟,一排子弹回射过来,不过全打在马匹身上了。 五个狙击手顺着马匹中弹倒下的躯体,也齐齐趴在地上,正好隐藏在马尸后面,五个驼夫已经将五支装好弹药的火枪塞到他们手里,随着又一阵的轰鸣声,俄国人再次倒下一片。 这就是李元宏和众人想出的战术,他从电视上倒也看过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火枪一排一排交替射击的阵形,不过那样的阵形显然不适合今天,其一是因为己方人数太少,双方对轰的话,即使伤亡比是五比一,李元宏他们也得全军覆没,其二是因为驼夫们毕竟没使用过火枪,交替射击的话反而发挥不了威力,还容易造成混乱,其三也是这样狭窄的地形根本不适合排阵。 五名狙击手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将火枪举过层叠的马尸扣动扳机就行了,两边的驼夫和家丁则忙不迭的装弹,五个驼夫来回输送枪支。 一连十次齐射,整个山谷被震得嗡嗡作响,葫芦口回射的火力越来越稀疏,渐渐消失了。 李元宏趴在雪地上从石壁后面探头一望,只见十几米开外的地上已经被鲜血所浸透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歪倒在道路两旁,有的俄国人是头部中弹,白花花的脑浆流的一脸都是,有的俄国人还没死透,腿脚发出一阵阵的痉挛,有的俄国人胸口被打出碗口大的一个大洞。。。。。。 这就是一场屠杀,小道上没有一个活人,只有远处的葫芦口还有人影晃动,却也不敢靠近,不过那也是在火枪的射程之外了。 小道上至少倒下了三十多具尸首,大伙还从没杀的如此过瘾过,一名狙击手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战况,兴奋歪过头冲李元宏低声叫道:“李掌柜,咱们杀过去吧,他们轰不过咱们。” 李元宏摆手道:“等,只要他们不撤退回谷口,咱们就不追击,看谁耗得过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全军覆没 五个狙击手也不再说话,趴在雪地上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每人身边已经摆上三支装好弹药的火枪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匹马尸渐渐冷却了,血水被冻得像红色的丝绸一般油光发亮,而后面的狙击手们也都被冻僵了,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小道,火枪也随时做好射击的准备。 王雁归看着不远处那几个狙击手,皱着眉头对旁边的驼夫们说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得被冻死,还有没有皮袄子?都给他们盖上!” 所有人立即脱下身上的羊皮袄,小跑过去将五个狙击手盖了个严严实实,李元宏见王雁归也将皮袄脱下了,冻得脸色有些发白,赶紧一把将他拉到石壁旁边,按在马肚子下面说道:“你怎么也脱了,唉!身子还没好利索,再冻着就麻烦了,马身上有热气,你就在这儿蹲着,不要乱动。” 王雁归抬头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儿,掌柜的,俄国人不会已经撤回去吧?” 李元宏摇头道:“不可能,俄国人粮食早没了,穿过塔兰谷到米哈萨篷朱城是最短的路程,俄国人绝不会放过这条捷径的,再说了,俄国人损失还不大,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的,我估摸着,他们肯定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正在这时,一个狙击手回头低声叫道:“李掌柜,那些死人动弹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死人怎么会动弹?李元宏愕然片刻,爬到石壁后探头看去,只见几具俄国人的尸体确实在动,一点一点的向这边靠近,只是速度极为缓慢。 李元宏当然不会认为是诈尸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俄国人实在攻不过来了,想到用死尸当作遮蔽物的办法,趴在地上推着尸体过来的,这么冷的天气,尸体早冻得硬邦邦了,这些俄国人费这么大的劲,推几十米的距离,至少也得一刻钟,还真难为他们了。 “把枪管压低,抬平,给我对准那些尸体轰!”李元宏干脆也趴在地上,操过一把火枪,扣动了扳机。 移动有三具尸体,看来后面至少趴着4个人,李元宏瞄着左面的尸体的胸口就是一枪,尸体被打的跳了一下,只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移动起来。 和李元宏一样,其他五个狙击手放完一排枪后,也是没有效果,尸体还在继续移动,后面躲着的俄国人似乎没有受一点伤。 “李掌柜,怎么办?” 俄国人只有三十几米远了,再靠近,一窝蜂的冲过来,这葫芦腰就守不住了,五个狙击手齐齐望向李元宏。 而李元宏脑子里飞速的思索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见此情形,身侧的十一个驼夫们纷纷操起的短刀叫道:“我们几个冲过去,杀退他们!” 李元宏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忽然转头对王雁归说道:“给我拿一支空火枪,两包火药,一颗弹丸。” 王雁归不知他要干什么,赶紧提着一支火枪递了过来。 只见李元宏一把接过火枪,将两只药包一起压在枪膛里面,放入弹丸,慢慢伸出枪管瞄准前方。 王雁归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唐梦熊试验的时候,就是火药放多炸膛了,枪管离你这么近。。。。。。” “砰”的一声,双倍火药爆炸的声音果然很响,震得李元宏脑袋一阵发晕,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赶紧探头望去。 其实不用他望,对面传来的一声惨叫已经表明,弹丸已经击穿了尸体打在后面的俄国人身上了,李元宏欣喜之余,暗骂道:“狗日的唐梦熊,被炸了一次就这么胆小,药包完全可以再做大一些嘛!” 其实李元宏是冤枉唐梦熊了,唐梦熊知道这批火枪绝不能出丝毫差错,他虽然没有受到过现代教育,但也清楚实战与试验不同,必须要保留冗余,所以火药的药包份量只有临界点的一半,也就是说李元宏刚才这一枪,实际上就在炸膛与不炸膛的分界点,同时,天气寒冷又使得火药爆力下降了少许,李元宏这才侥幸逃过一死,若是唐梦熊此时在这里,非给他几巴掌不可。 不用李元宏下令,其他狙击手立即装上药包,向前方射击,片刻后,尸体便不在移动了,连刚才的惨叫声也消失了。李元宏这才长出一口气,靠在一边的石壁上。 俄国人那边一计不成,再次平静下来,整个山谷内又变得鸦雀无声了。 寂静中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发黑,越到这个时候危险离的越近,五个狙击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前方,其他人也全神贯注的竖着耳朵听。 小道上再次出现细微的声响,五个狙击手立即抬起头来望去,只见一点火光向这边飞快移动,似乎是一个人在奔跑。 这简直就是找死,五个狙击手二话不说,同时向火光处射出一排子弹,只见奔跑的人身子一顿,在中弹的同时,抬手将手里的火光猛然投掷过来,随后倒在了地上。 五个狙击手齐齐抬起头,望着那点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向他们砸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狙击手们下意识的还是将脑袋埋了下去。 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响,马尸一下被炸的四分五裂,肉块马鬃四处乱飞,就连裸露在外石壁也被炸的碎石乱飞,距离最近的李元宏,额头上立即鲜血横流。 再看那五个狙击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他们连喊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全部停止了呼吸。 其他驼夫和家丁们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不过比受伤更严重的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呆了,被这瞬间出现的惨景惊呆了,一个个跌坐在地目光呆滞。 紧接着,第二个火点又落了下来,爆炸的威力比刚才那个更大,五具狙击手的尸体立即被气浪掀翻过去,这一下李元宏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从地上抓起火枪一跃而起,一个人站在葫芦口当中,也顾不上瞄准抬手就是一枪。 一枪刚放完,旁边王雁归忽然扑了过来,抱着李元宏一同撞到对面的石壁下面,而李元宏刚才所站的地方,又落下了第三包炸药。 这时,其他人也被炸醒了,同时抓起火枪就要往前冲,可一连串的爆炸让众人根本接近不了葫芦口,而更糟糕的是,俄国人的声音已经距离很近了,同时也传来了一声声枪响,看来他们一边丢掷着炸药一边向这边冲锋。 这时候最怕的就是混乱,李元宏一边拉着马匹向后退,一边使劲全力叫喊着:“快退,都给我退,放他们进来。。。。。。” 只要再退回三十几米就到宽阔的谷地了,驼夫们站的不密集,俄国人的炸药杀伤力也就锐减了,这虽然是引狼入室,但也是无奈之举。 片刻后,剩余的十几人都退到了谷地,大群的俄国人也冲出了葫芦口,不过黑暗中他们还没有熟悉地形,仍旧黑压压的挤在一起。 李元宏端着火枪,大吼一声“给我打”,十几把火枪同时发出怒吼声,而俄国人的火枪也齐齐发出轰鸣,与此同时,俄国人的数包炸药不分东南西北的丢了过来,各种爆炸声一齐想起,整个谷地好像山崩地裂一般,直震得大地也在微微颤抖。 只这一瞬间,驼夫与家丁们就倒下一片,而俄国人也倒下一团,到处都是呛人的火药味,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真好像人间地域一般。 王雁归被李元宏挡在身后,没有受伤,但他却看见前面的李元宏身子一晃,慢慢倒了下来。 王雁归一声哀嚎,扑上去扶着李元宏的身子跌倒在地,低头看去,只见李元宏的左肩和右腿各中了一枪,一股股鲜血泉涌似的向外流淌。 噼噼啪啪的枪声如筛豆子一般密集,四周的驼夫和家丁们一个接一个中弹,直至全部倒下了,前面的俄国人发出怪叫,一窝蜂的向这边冲来。 而这一切,已经不能让王雁归分心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李元宏那张扭曲的脸庞,耳中只有他颤抖的声音:“王。。。。。。王老弟,下辈子,咱们还作兄弟。。。。。。” 王雁归含着眼泪,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李元宏的脑袋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 正在此时,一阵犹如擂鼓般“隆隆”的巨响在整个谷地内回荡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六章 龙鳞救主 与刚才炸药的爆炸声截然不同,这“隆隆”的巨响犹如雷声一般沉闷,让人产生一种置身惊涛骇浪之中一样的错觉,只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四周的一切都在崩溃,周围的一切都是幻境,一阵阵眩晕感和巨大的恐惧感将谷内所有人都包裹起来。 李元宏微微挣起身子,诧异的看着四周,但天色太黑,二十米外便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能看见的只有前面奔跑的俄国人东倒西歪的跌倒在地,四周的雪块夹杂着石块如流星雨一般乱飞乱砸。 王雁归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惧、伤痛、眩晕使他浑身发抖,将李元宏的身子抱的更紧了。 “雪崩!王老弟,这是雪崩啦!俄国人全完了,哈哈哈,他们完了。。。。。。”李元宏如同疯癫了一般,半直起身子,扬起头放声狂笑着,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巨大的咆哮声所淹没。 王雁归苦笑了一下,他很想说,俄国人完了,咱们不是也完了嘛,也要被埋在这厚厚的雪层下面,被埋在茫茫的大漠之北,被埋在这遥远的他乡,就连尸首也回不到故土了。 不过,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王雁归真的希望李元宏能够心满意足的离开人世。他此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横行草原的俄国强匪被他一网打尽,虽然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商路打通了,所有晋商都会感激他,山西所有百姓都要对他顶礼膜拜,这一切。。。。。。值了。 王雁归不再看四周,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李元宏,紧紧的抱着他,口中却喃喃道:“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也值了。。。。。。” 大团大团的雪块的砸了下来,发出一声声巨响,溅起一片片白浪,这是雪层即将倾泻下来的前兆,前面的俄国人也意识到末日的来临,干脆也不站起逃窜了,一个个坐在地上,抬头面向天空在胸前划着十字,他们在忏悔些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相信,他们仁慈的主是不会准许这些杀人越货的强盗进入天堂的。 正在浩劫来临之际,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王雁归的眼前,竟是那匹龙鳞,只见它急躁的摇头摆尾,似乎急于想向王雁归和李元宏表达什么,但又苦于无法说话,片刻后干脆跪了下来。 李元宏和这匹龙鳞厮磨多日了,大致猜得到它想救他们,眼前一亮,大声对王雁归喊道:“快上马背,它让咱们上马背。。。。。。” 不用李元宏多说,王雁归也猜到了,虽然现在哪里都逃不掉,但这总是一丝生机啊,他二话不说,拖着李元宏的身子将他平放在马背上,龙鳞立即站立起来。不过王雁归却没有上马的意思,使劲一拍马臀,示意龙鳞带着李元宏快跑。 李元宏知道王雁归的意图,哪里肯答应,一把抓着他的手叫道:“你不走,我他妈的也下来。。。。。。”而那匹龙鳞似乎也知道主人的心思,四蹄一阵乱踏,就是不跑。 在这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拖沓,王雁归把牙一咬,一跃跳上马背,将李元宏抱在怀里。 王雁归跳上马背的瞬间,龙鳞“嘶溜溜”一声长鸣,甩开四蹄向北面狂奔起来。与此同时,一层接一层的雪浪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龙鳞不出几秒就奔到了开阔的谷地,雪浪从右面滚滚而至,它则转向左面,直直向着山坡奔去,李元宏纳闷之余,随即恍然,在北方的冬季,刮的都是西北风,山谷东面是迎风面,雪层自然非常厚,而西面是背风面,雪层就比较薄了,火枪与炸药同时的轰鸣声虽然将东面的雪层震得雪崩,但西面却完好无损。 雪浪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压在龙鳞的屁股后面。就连趴在马背上的李元宏,脸也被雪崩所产生的凌风刮的脸皮生疼,心里更是惊骇无比,这样的雪崩,别说埋进去活不了,就是被雪浪撞一下也得玩完啊。 龙鳞果然是匹万里挑一的宝马,不但马速极快,直觉也非常好,在如此高速的奔驰中,居然没有被山谷内的怪石嶙峋阻绊一刻,好像一只猴子似的左腾右跳,动作敏捷异常。 不一刻就到了西面的山坡下,后面的雪浪还是紧跟在后,龙鳞知道若是直直奔上陡峭山坡,一个不慎就会滑下来,为了减少坡度,它干脆马头一调,斜向40度奔上了山坡。 雪浪是直线推进了,而龙鳞是斜线上坡,如此一来,雪浪每推进一米,龙鳞就得奔出两米才能避开,距离上吃了大亏。于是龙鳞将浑身的肌肉绷得几乎炸裂开来,使尽了全力狂奔,李元宏甚至听见它的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彷佛随时都可能散架,他知道,龙鳞这是在拼命了。 大约过去了一分钟,龙鳞已经奔上了三百多米高的山坡,但是雪浪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此时此刻,它已经筋疲力尽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流淌着汗水,马嘴甚至在向外流血,速度也在慢慢减缓。 雪浪越来越近,飞溅的雪沫几乎打在李元宏的脸上了,他微微闭起双眼,等待着被吞噬的那一刻。 正在这时,龙鳞忽然一顿,前蹄猛然踏在一块大石的侧面,整个马身在空中一个转向,后腿猛然一蹬,迎着雪浪直撞过去,与此同时,王雁归发出了一声惊呼。 终于撞上了,龙鳞的前胸狠狠的撞在雪浪的浪尖上,而它的身躯则猛然向起一抬,在空中翻了过去,由于惯性,王雁归和李元宏被马身猛然抛在空中,沿着雪浪的浪身滑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隆隆的巨响慢慢消失,整个谷地变得寂静非常,只有惊起的雪鸦在夜幕中发出“呀呀”的鸣叫声,只有凛冽的西北风发出“烈烈”的嘶鸣声,只有坠落的雪团发出“噗噗”的碰撞声。。。。。。 一只手出现在雪堆上面,接着露出王雁归布满雪团的秀发,和那张苍白的面孔。 居然还活着,王雁归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挣扎着爬出了雪地,不过还没站稳,又跪倒在地,双手死命的向下狂挖,不一刻,李元宏的脑袋也露出雪面,身子很快被王雁归拖了出来。 李元宏虽然极为虚弱,但脑子还比较清醒,颤抖着嘴唇叫道:“龙。。。。。。龙鳞,快把龙鳞挖出来。。。。。。” 其实不用挖了,龙鳞就在不远处的雪面上,整个马身都埋了进去,只有一只后腿还露在外面,王雁归跑过去又挖了起来,李元宏也挣扎着爬到跟前帮着挖雪。 一刻钟后,龙鳞整个身子被挖了出来,只是已经停止了呼吸,马嘴的雪已经被它吐出的鲜血染透了,王雁归摸了摸龙鳞的胸脯,凄然道:“胸骨全碎了,它是被雪浪撞死的。。。。。。” 李元宏一个激灵,翻身倒在雪地之上,两行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刚才涌来雪浪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雪层的实际高度已经低于龙鳞所处的位置,只要置身雪层之上就有生机,龙鳞知道逃跑无望后,在最后关头直撞向雪浪,将李元宏和王雁归抛到雪层之上,自己的胸骨被生生撞碎,但却救了李王二人,如此的忠勇急智,如此的机敏矫捷,简直世所罕有! ~~~ 王雁归将龙鳞的尸体埋了回去,在上面拍了一个坟包,虽然日后大雪消融了,这处坟肯定找不到,但王雁归还是解下自己的围巾放在坟包之上,因为这里不仅埋葬着龙鳞,还埋葬着二十一位勇士。 王雁归扶着李元宏找到一处略能避风的山凹,勉强对付了一夜,好在他们身上还有一些剩余的干肉,一口肉就着一把雪也算一顿,第二日早上,二人开始向北出发。 整个塔兰谷地都被大雪和大石彻底封闭了,这条巴成布拉木山唯一的南北通路就此完全隔断,若想回到库伦,唯一的路径只有先向北到达中俄边境,然后沿着边境线向西到达恰克图,这样一个大直角的迂回路线至少要上千里,但是王雁归和李元宏已经别无选择了。 一个重伤,一个轻伤,浩雪遍野,食物枯竭,还没有御寒的皮袄,李元宏和王雁归艰难的一直向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相依为命 远处的山脉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不时的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晶光,连续四天四夜的暴风雪终于结束了,太阳从厚重的云层中挤出一丝一点的缝隙,将日光撒向大地。但草原上凛冽的寒风还是没有减退的意思,仍然在旷野上疯狂的翻腾着,卷起的冰屑雪粒打在脸上仍旧好像刀刻一般生疼。 李元宏瘸着一条腿,一手搭在王雁归的肩膀上,艰难的向前拖动着步子,每踏出一步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把牙齿要的“咯咯”直响,虽然天气寒冷,但浑身上下却被汗水浸透了。 “大人,坐下歇歇吧,我有点累了!”这是王雁归一路上惯用的伎俩,不过倒也百试百灵,他知道若是让李元宏休息,他肯定不同意,若是说自己累了,李元宏必定会停下来。 李元宏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停下了脚步。王雁归赶紧将自己的罩衣脱下来,垫在李元宏身下,扶着他慢慢坐了下来。 李元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王雁归却手脚不闲,替李元宏将伤腿抬在自己胸前,双手使劲揉搓,一边忙活一边低头说道:“铁弹丸还在肉里面,伤口又被冻伤了,必须每隔一个时辰搓一搓,否则这条腿就废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李元宏咧嘴一笑,看着王雁归前额说道:“王老弟啊,你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这么会心疼人!” 放在以前,李元宏打死也不敢说这话,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伤员他最大,王雁归是不会忍心揍他的。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王雁归在他的伤腿处拍了一巴掌,力气虽不大,却也把李元宏疼的直呲牙,连连摆手讨饶道:“不胡说,再不胡说了。。。。。。我是想啊,咱们带的吃的早就没了,赶紧向北多走一段,说不定就能碰见牧民什么的,咱们也好添饱肚子,你这让我每个时辰休息一次,太耽误功夫了,你说,是命值钱还是这条腿值钱啊?” “都值钱!”王雁归替他搓完大腿,又走到他身后,按摩起他受伤的左膀。 李元宏任他揉搓着,百无聊赖下信口问道:“我到曲沃快一年了,怎么什么时候见到你都是一个人,你没有亲戚朋友吗?对了,你要是有什么表妹堂姐的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嘿嘿,能有你三分之一漂亮就是绝色大美人了,哎呀,太用力了,疼啊。。。。。。” 身后的王雁归半响没有吭声,李元宏知道自己又胡说八道了,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声了。 “我爹。。。。。。从小就不让我出门,日日在家练功,我十四岁之前,连我家的邻居都不知道我爹还有一个孩子,我第一次出门就是去的县衙,我爹在曲沃当了十几年的捕头,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吧!”王雁归说话声音很轻,好像是想起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似的。 王雁归的语气让李元宏松了一口气,想起他说的话,不由摇头叹道:“十四年没有出过门!你爹也真忍心,唉,可怜啊!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小时候没有玩好,长大了没有吃好,老了没有睡好,我小的时候,镇上的人都叫我孙猴子,一天到晚在外面干坏事,有一次烤红薯把人家柴房都烧了,我爹气得鼻子都歪了,哈哈哈哈!” 李元宏想起当时父亲的模样,笑得浑身乱颤,不过笑过之后,一股莫名的酸楚又袭上心间,自己以前再胡闹,总有父亲替自己摆平后事,即使将自己狠狠揍一顿,也是举的高落得轻,所以自己无论捅了多大篓子也不会离家逃跑,都会乖乖的回家,但是现在,自己身受重伤,能不能走出这茫茫的雪原还是个问题,更别说回到那个家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鼻子一酸,再也笑不出来了。 见李元宏忽然止住了笑,王雁归赶紧停住了手,探下身关切道:“怎么不说话了?揉疼了吗?” “不是,呵呵,揉的不轻不重,正好!”李元宏慢慢站起身来,单腿蹦了蹦,抬手一指远处的那座山峦大声说道:“下一站就是那里,不走到绝不休息,有没有信心?” 王雁归就喜欢看见李元宏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抿嘴笑道:“有!” 雪原上看着很近的地方,走起来没有两三个时辰也到不了,这一次王雁归见他精神头不错,中途也不骗他休息了,硬是一口气走了下去,直到天色渐黑才到了那座山峦,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山脚下有一块裸露在外的巨石,东南的背风面正好削下去一块,勉强可以避风,王雁归拖着李元宏走到石凹里,用手将石头上的积雪拨拉干净,将他扶着坐下,自己就在他脚边蹲了下来。 王雁归喘息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肉递给李元宏,微笑道:“今晚运气不错,找到个能避风的地方,前两晚真是冻死人了!” 李元宏一边啃着碎肉,一边呵呵笑道:“放心吧,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困难会越来越少,你看看,今天出了一天的太阳,雪也不下,再过几日,说不定就能吃上野味了。” 李元宏就是有这个好处,他只要对得起良心,凡事都不太看重,无论什么样困难,总能乐观的应对,即使说出的话也让人心生希望,王雁归听的心里一宽,微笑道:“是啊,咱们也走了五天了,估计再走几日就能到边境了,虽然是俄国人的城,好歹也能弄到一匹马,到时候就轻松多了。” 李元宏忽然想起什么,看着王雁归的怀里说道:“对了,你怎么不吃啊,这几日一到吃东西的时候,你就说找柴火跑开了,是不是没有吃的了?” 王雁归没想到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布囊道:“肉虽然不多,却也够咱们再吃几日的了,你瞧瞧,我这里多的是呢!” 看到王雁归的眼神有些闪烁,李元宏有些怀疑了,趁着王雁归给自己搓腿的当口,忽然探手抢过他的布囊,顺手一抖,只见布囊里滚出一团一团的黑糊糊的东西,其中碎肉只有四小块,其它的竟然都是揉在一起的草根。 这一刻,两个人都怔住了,王雁归没想到李元宏会忽然抢他的布囊,一时间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 “你。。。。。。这几日吃的就是它!”李元宏慢慢从地上抓起一团草根,举在自己和王雁归面前。 王雁归从没见过李元宏用这样凶狠的眼光瞪着自己,心里猛地一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算默认了,李元宏像受到电击一般猛然弹起身来,一把将那团草根摔在地上,用那条伤腿使劲的埰踏着,像一头野兽一般咆哮:“这是人吃的?这他妈的是畜生吃的,我李元宏不是废物,用不着你可怜,你给我滚,滚开。。。。。。” 王雁归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上前死命抱着李元宏的腰喊道:“大人别这样,咱们马上就走出雪原了,再坚持。。。。。。别再跺啦,你的腿。。。。。。” 也怪不得他如此愤怒,虽然王雁归救过李元宏好几次,但他孤苦伶仃的身世一直让李元宏心生怜悯,同时也把自己当作他的保护者,所以凡是危险的地方,都尽量不带王雁归。 在这雪原上虽然行走艰难,但依着王雁归的身手,每日走上百里没有问题,不出五六日就可以到达中俄边境的米哈萨篷朱城,然而由于李元宏伤势的拖累,两人每日只能走三四十里路,这还完全是靠王雁归连背带拖,虽然李元宏表面装得乐观,但他知道,照这样的速度,能活着走出雪原真是一个奇迹了。 所以现在的李元宏,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个慢慢将王雁归拉入深渊的恶魔,正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生命,这样的念头比身上的枪伤更刺痛李元宏的心。 但是现在,王雁归竟然每日只靠这些草根维持生命,却把仅剩的一点碎肉留给自己这个废物,这。。。。。。比杀了李元宏更让他痛心。 李元宏疯狂的埰踏着草根,好像那些草根与他有莫大的仇恨似的,而王雁归则哭着抱着他的身子,泪水将李元宏的衣襟全部淋透了。 渐渐的,李元宏动作变慢了,最后猛地跌倒在地,浑身微微的颤抖着,牙齿也发出“哒哒”的碰撞声,好像掉入的冰窖之内。 王雁归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探了探李元宏的前额,惊叫道:“大人,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不会是。。。。。。受风寒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眠之夜 李元宏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觉好像掉入冰窖一般寒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但身上偏偏又连冒冷汗。 王雁归暗叫不好,连忙掀开李元宏肩头的绷带一看,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只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变得红肿异常,顺着灰黑色的枪眼还在向外流脓水,将内衫都染黄了一大片。 王雁归急得真想给自己一刀,按理在这冰天雪地,伤口是不会化脓的,但今日看李元宏兴致挺高,破例连续步行了近三个时辰,伤口被磨破了不说,通血也不畅,捂的时间太长,终于感染了。 王雁归是习武出身,对跌打损伤知之甚祥,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坏事了,若是没有药物,李元宏不出几日就得伤病交加、一命呜呼了,但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到哪里找药呢? 狠狠一咬牙,王雁归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李元宏身上说道:“大人,你在这儿忍一忍,我去给你找药!” 李元宏神志还不算模糊,使劲撑开眼皮道:“这里。。。。。。没药,王。。。。。。老弟,别忙活了,我过过就好!” 王雁归将李元宏裹的像个布娃娃似的,又将一把飞镖匕首放在李元宏手里,轻声道:“大人,千万别睡着,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转身向东面跑了出去。 草原上的草药本来挺多,即使是根茎也能治疗伤口感染,只是此时都被压在大雪下面,根本看不见在哪里,但王雁归现在也没有办法,全凭运气了。 伤口红肿是热症,只能找性寒的草药才能治愈,于是王雁归便在借着月光在山阴背寒的地方寻找,每一块石头背后,每一条山沟下面,每一处山窝里面,他都用双手仔细的刨,不多一会儿,指甲便断裂了,手指也被磨的血迹斑斑,但他不仅没有放慢,反而越挖越快,因为他知道,多耽误一刻。李元宏便多一分危险。 已经挖了半个时辰了,还是一无所获,王雁归简直要发疯了,看见前面有一条阴沟下面,二话不说就顺着雪坡滑了下去,一到沟底,也不顾双手已经冻得僵硬,转身就伸进了雪层下面。 手指的触觉虽然变得迟钝了,但王雁归明显感到雪下面有一些刮绊,使劲往出一掏,牵出一大串带着泥土的草根,对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把野苋根和马尾连。 这野苋根本是止血解毒的草药,若是新鲜的药效更好,不过现在哪有挑剔的余地啊,而马尾连的根茎则是消热的良药,这两味药正对了李元宏的伤症,能一次找到这两种草药,当真天无绝人之路了。 王雁归又多抓了几把,将自己的怀里塞的鼓鼓囊囊,赶紧顺着雪坡爬了上去,记住位置后向回跑去。 当王雁归兴冲冲的跑到山下的那块大石凹的时候,却猛然愣在当场。 月光下,大石凹里已经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李元宏的影子,只有一滩滩黑糊糊的东西显得格外醒目,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 王雁归一手抓着草药,一手扶着石壁,迟疑的走到近前,探手摸了漠那几滩鲜血,还没有冻凝,看来一切发生的还不算久。 王雁归挺身站起,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具被撕的支离破碎的狼尸,一身的灰白色的皮毛布满了血迹,足足有四尺长短,顺着狼尸,有一缕缕血迹向西面延伸而去,血迹两边还有一串人的脚印和杂乱的狼爪印。 有脚印就说明李元宏还没死,但凌乱的狼爪印又表明他的处境必定极为凶险,王雁归二话不说,顺着血迹和脚印就追了上去,刚跑出没有半刻钟,就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野兽的撕咬声和爪子的刮拉声,前方出现一座大雪包。 王雁归从怀里掏出两把飞镖,蹑手蹑脚的走到近前,定睛向前一望,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只见那座雪包不是别的,竟是一座木质的小屋,只是极为低矮,仅有四五尺高,木屋上盖着厚厚的雪层,木屋的半截已被大雪遮盖了,只有半面木门露出雪面,一匹草原狼正在用爪子使劲抓那木门,另一只则用胛骨使劲的撞,从木门外雪地上的痕迹看来,李元宏必定是逃到这木屋里面了。 虽然距离很近,但那两匹草原狼却没有觉察到王雁归已经尾随而至,仍然抓撞着试图冲破木门,王雁归趁此机会,一前一后将两枚飞镖激射出去,惨嚎接踵传来,两匹狼立即尸横当场了。 王雁归还没跑到近前,李元宏已经将木门打开了,浑身鲜血的跪在那里叫道:“可把你盼来了,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哈哈,哎哟。。。。。。” 原来王雁归走了少半个时辰后,李元宏就被冻醒了,倒霉的是,刚一睁眼就看见三匹草原狼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过就算是梦也得反抗一下,好在他手里还有王雁归留给他的一把飞镖匕首,刚刚派上了用场。 一匹灰狼直接就扑了上来,这时候李元宏也豁出去了,干脆将自己受伤左膀当诱饵伸了出去,那匹狼倒也不客气,一张嘴就把李元宏的左臂死死咬住,这一下,它的下身就出了空当,李元宏右手直接将匕首插进它的小腹。 一把将狼尸抛到前面,正准备迎击第二匹狼的进攻,哪知剩下的两匹狼直接扑向那具狼尸撕咬起来,竟把同类当作果腹的食物了,看来大雪天里这些狼也饿急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李元宏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就向西跑去,那两匹狼虽然也拿眼睛瞄着他,但或许一是想先添饱肚子,二是认为他逃不掉。 接下来,李元宏都没成想自己运气这么好,向西面跑了没多久,竟然就发现了这座木屋,救了他一命。 王雁归一边给他包扎新的伤口,一边打量着这座简陋的木屋,诧异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座屋子呢?牧民一般都是住帐篷,没来由建一座没用的木屋啊!” “我听马领房说过,穿过塔兰谷向北的这条路,是商号门走私用的,沿途没有什么照应,所以驼夫们有时会在沿途避风避雪的地方建一些临时的落脚点,这木屋肯定就是了,对了,咱们找找,有柴火粮食也说不定。” 李元宏经过刚才那番搏斗,精神头似乎好了许多,脸上也变得红彤彤的,不过王雁归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草药已经有了,生吃下去药效发挥不出来,最好还是热汤热水的熬出汁,于是王雁归便在屋里翻腾起来,没过一会儿,还真让他翻出一把铁锅,竟然没有一点锈迹,看来这座木屋是驼夫们经常的落脚点了。 木柴也是现成了,王雁归先给李元宏熬了一锅草药,喂他喝下,然后就开始剥那两张狼皮了,他和李元宏的皮袄都在塔兰谷给狙击手盖了,逃的时候也没带出来,这些日子穿的都是单衫加一件薄棉袄,根本裆不住刺骨的寒风,现在可好,一次就送来两张狼皮。 狼皮剥好,狼肉也煮了一大锅,两人热热乎乎的饱餐一顿,李元宏倒在草榻上睡着了。 王雁归却万万不敢睡觉,虽然李元宏喝了草药,屋里也比外面暖和了,但他知道,李元宏所受的伤寒非常严重,能不能扛住就看今天晚上了,一旦发病,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一直守在李元宏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病情。 时至半夜,灶膛里的火苗已经熄灭了,王雁归托着腮正迷迷糊糊的时刻,忽然听见李元宏低沉的哼声,他一个激灵,连忙探手一摸,触手传来的是滚烫的体温。 怕什么来什么,王雁归赶紧从外面掏几团雪沫,捏成冰块敷在李元宏额头上,又将灶膛点燃重新熬了一锅草药,扶起李元宏灌了下去。 时间慢慢过去,李元宏全身颤抖的越来越剧烈,嘴唇也开始发白,口里含糊不清的喊“冷”,这是发寒的表现了,王雁归忙不迭的向灶膛里加柴,将火烧得呼呼作声,火上架的锅里也煮上沸腾的热水,一团团浓浓的蒸气将整个屋内衬的朦朦胧胧。 但是,李元宏却好像越来越冷,双腿甚至出现了痉挛的迹象,嘴里也开始说胡话了。 王雁归看在眼里,直急得的五脏俱焚,因为照这样下去,李元宏即使能痊愈了,脑袋恐怕也会烧糊涂了,看着李元宏痛苦扭曲的面孔,他将嘴唇使劲咬了咬,慢慢脱下自己的衣衫,将李元宏抱在怀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次怀疑 李元宏慢慢睁开眼睛,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胳膊,一股剧痛立即从左肩传来,疼的他猛然坐起身来,胸前盖着的狼皮立即滑到腰间,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黑糊糊的胸肌来。 被脱光了?李元宏掀开狼皮看看下面,晕啊!除了一条大裤衩,自己什么都没穿,不仅如此,就连多日来浑身上下结成的厚厚的污垢也没了,整个身子都被清洗的干净清爽,每一处皮肤都变得光洁而又富有弹性。 不用问,肯定是王雁归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帮自己洗的,想想自己睡得也真够死的,被人用热水擦了一边竟都不知道。 屋里被烧得暖和非常,李元宏光着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灶膛边,端起一碗热水一饮而尽,正打算找点吃的,却见木门一开,王雁归抱着一团草根走了进来。 王雁归一看见李元宏站在那里,先是一愣,满眼充满了惊喜,像只小麻雀一般跑过来,扶着他的胳膊道:“太好啦!你终于醒了,你头还昏不昏?身上冷吗?肚子饿不饿?伤口还疼吗?” “我头不昏,身上不冷,肚子挺饿,伤口。。。。。。你到底想问什么?”李元宏傻呵呵的笑着,看着王雁归憔悴的面容和那双红彤彤的双眼,心里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王雁归这才注意到李元宏还光着身体,脸上猛然一红,连忙放开他的胳膊,扭身走到门口,关紧木门道:“大人,你身子还没好,快穿上衣服,我这就给你熬药去,对了,衣服我已经用开水烫洗过,在火上烘干了!” 哪知李元宏不仅不穿衣服,反倒连大裤衩也脱了下来,呵呵笑道:“好久没洗过热水澡了,真是舒服极了,索性再洗一把,对了,王老弟,先别忙活了,也一起洗一个,昨晚你给我洗的,今日我给你搓背,洗完你也好好睡一觉!” 王雁归眼睛余光看见李元宏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兔子似的跳到屋角,背对着李元宏叫道:“你。。。。。。叫你穿衣服,怎么连。。。。。。也脱了,快穿上,不知羞。。。。。。成什么样子了!” 李元宏见王雁归反应这么剧烈,莫名其妙的搔着脑袋道:“都是男人,有什么羞不羞的,咱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几日,养足了精神,一口气就能走到边境,这些日子你尽照顾我,受苦了,我来服侍你一次又怎么了?” 说着话,李元宏走到王雁归的身后,搬着他的肩膀道:“我的衣服都洗干净了,你的还是这么脏,快脱下来,洗完澡我也给你洗衣服,你就躺在榻上什么也别干了!” 长这么大李元宏还没洗过衣服呢,在陕西老家的时候,自然有丫鬟替自己洗,到了曲沃县衙就由衙役们代劳了,虽然衙役们偷懒洗的不干净,也将就了穿了。 他一向觉得洗衣服该是女人干的事情,一个大老爷们提个桶拿个棒槌实在太不象话了,让他去给别人洗衣服,还不如叫再他治两次河、平一次乱呢!但是今日,李元宏主动给别人洗衣服,只能用悲壮这个形容词了,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忽然高大了许多,简直太够义气了。 见王雁归不说话,李元宏以为他怕自己累着了,扳着王雁归的肩膀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后面还要走上千里路,正该相互扶持,互相依靠,我身上虽说伤多,洗个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王雁归不但没有领情,身子还绷得紧紧的,死活不肯转身。 哦,看来是自己身为知县,给一个捕头洗衣服,他觉得受不起,李元宏随即笑道:“我虽说是你的上宪,可我从没把你当作下属,一直都把你当作好兄弟的啊,你不会不认我这个兄弟吧?” “不是的,大人,我。。。。。。”王雁归消瘦肩膀竟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 “我说王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呀?”李元宏想了半天,只能用这个来解释了,王雁归身上必定藏着什么宝贝,怕自己看见了眼馋,不过这样一想,李元宏就更来气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任知县啊,在曲沃混了快一年了,虽说有时贪些小便宜,可从没仗势占人什么钱财啊,这个王雁归怎么对自己还不放心啊! “没什么秘密,真的大人,你别乱猜了!”王雁归都快急哭了,李元宏说的在情在理,自己根本想不出推辞的理由啊。 王雁归越是拒绝,李元宏越是怀疑,恼道:“我今日还就给你洗定了,谁拦着都不行,我又不是废物,我就不信想给人洗个衣服都这么难了。。。。。。” 李元宏一边说着,一把环住了王雁归的腰身,探手就给他解胸前的衣襟,王雁归穿的也很单薄,外罩仅仅是一件长布衫,李元宏一只手猛然抓在他的胸脯之上,只觉得手感怪怪的,胸脯上好似缠着几圈宽布带,勒得紧紧的,不过即使这样,也能明显感到布带下面的肉鼓鼓囊囊,极富有弹性。 “王老弟,你的胸肌比我还壮实啊,怪不得劲那么大。。。。。。” 李元宏话音刚落,哪知王雁归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李元宏的大拇指就被他扣在手里,从虎口立即传来一阵酸麻,连带着整个胳膊都变得毫无力气,紧接着一股力道传来,李元宏腾腾向后连退数步才站稳了。 哪知这还没完,王雁归又是一个转身,手里忽然多出一把匕首,双眼看着李元宏的胸口,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这一下倒把李元宏唬住了,连声道:“慢,别,不洗就不洗,用不着动刀子啊,我说,王老弟,你疯啦。。。。。。” 李元宏暗叫完蛋了,这次可真把王雁归惹恼了,记得林刚初来县衙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惹了王雁归,直接就被打成猪头了,今天自己不会步林刚的后尘吧,天哪! 不过李元宏可没林刚那么笨,连求饶装死都不会,干脆把左肩亮给王雁归叫道:“我可是伤员耶,不能凑我,真的,你看我这伤口,子弹还在里面,啊呀。。。。。。” 一股鲜血泉涌一般顺着胳膊流了下来,李元宏一声惨叫,捂着膀子跌倒在草榻之上,再看王雁归,敏捷的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在开水锅里一烫,甩手拧干了捂在李元宏的肩头。 王雁归也是满头大汗,左手捏着一颗弹丸端详片刻道:“终于取出来了,大人,您忍一忍,实在不行,就咬这个!”一根木棍直接塞到李元宏的嘴边。 李元宏直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木棍丢在一边,呻吟道:“好你个王雁归,取弹丸也不给我个思想准备,拿把刀直直就插过来,奶奶的,你想疼死我啊。。。。。。” 王雁归抿嘴笑着,也不管李元宏气急败坏的叫喊,柔声道:“乖,别生气,我若是给你提前说了,你不就更疼了嘛,这也是我爹教我的,趁着受伤之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取出暗器,伤者所受的痛楚就少的多了!”说着话顺手将狼皮盖住李元宏的下身。 “好嘛,忽然给我一刀,还说是为我着想,真。。。。。。管用!”伤口也就那么一疼,血一流,还真不怎么痛了,李元宏郁闷的捂着自己肩头,不知是该称赞王雁归还是该骂他。 王雁归笑着站起身来,又撕下一块衣摆在锅里烫了烫,顺便从锅底捞出一团草药根,放在案板上剁成泥,缚在衣摆上给李元宏换下,不一会儿就给李元宏包扎好,伤口周围也清理的干干净净,开始做起早饭。 李元宏默默的看着王雁归在屋里忙个不停,凡是他走过的地方,一切都被顺手拾掇的井井有条,记得昨晚来到这座小屋的时候,还是那么的简陋和破落,这才隔了一晚,就被规整的干干净净,清爽中透着温馨,自然中透着雅致,一般男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而王雁归此时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一个正在精心服侍丈夫的贤惠小少妇,联想到刚才他的反应,李元宏第一次起了疑心,仔细打量起王雁归来。 “王老弟,我昨晚做了个梦!”李元宏歪起脑袋说道。 “嗯,什么梦,说来听听。”王雁归回头笑了一下,继续在案板上切肉。 “我梦见,昨晚,一个女孩子脱了衣服抱着我,嘿嘿,不会是你吧。。。。。。”李元宏故作开玩笑的口气,而眼睛却一刻不离王雁归的背影。 只听见“当啷”一声,切肉的匕首掉在了地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章 牧民逢难 王雁归回过身拾起匕首,瞪着李元宏道:“大人,我虽然是个捕头,比不上大人您尊贵,可我也是个人,大人您这样几次三番羞辱于我,到底是何居心?是何用意?” 王雁归眼圈有些发红,面色惨白更显得冰冷,李元宏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听过他用这样冷冰冰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显然是怒极了。 想想王雁归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再看看他被自己气的模样,李元宏心里懊悔之极,抬手就抽自己了一个响亮的嘴巴,咧嘴道:“都是我不好,王老弟,你千万莫气,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实在不行,你给我两拳头得了!” 李元宏脸上顿时显出五个黑紫色的指头印,显然打的真不轻,王雁归瞅着又有些心疼,抬手将拧干的布块丢在李元宏脸上,回头继续切起狼肉,头也不转道:“用热布敷到脸上,一会儿就能消肿。。。。。。大人,我不怪你说这话,从小到大也听的多了,以后不说就是了,好吗?” 李元宏忙不迭的点头,心道:奶奶的,以后我再提你是女人,就罚我娶你作老婆。 ~~~ 在这小屋内舒舒服服的待了四天,李元宏身上两颗弹丸都被取出来了(大腿上那颗是王雁归趁李元宏胡吹乱侃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成功的),伤口也被清理干净,而他因伤口感染而引发的热症自然也退下去了,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起来,这下王雁归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两件狼皮制成简易皮袄,狼肉被洗净煮熟,切成一块块放在布囊里,剩着点的话,足够两个人吃五日的,本来王雁归打算多住几日,让李元宏再养养精神,但李元宏心挂常运达等人的景况,急于返回恰克图,弹丸一取出来就嚷嚷着上路,王雁归也只好随他了。 第五日清早,王雁归起了个大早,到周围山上砍了两棵白桦回来,劈成柴火放到屋内,以备后来人也能用上现成的木柴,吃过饭后,又将木屋收拾的干净整齐,这才扶起李元宏向北出发了。 一路上吮冰饮雪、风餐露宿,二人受尽了辛苦,一连走了四日,前方终于出现了几顶蒙古包,多久没见到人烟了,二人高兴的差点发疯,互相搀扶着跑了过去。 刚跑到跟前,从蒙古包旁边冲出两头牧羊狗,呲牙咧嘴的冲着二人狂吠,不过李元宏倒也不害怕,他听马奔程说过,草原上遇见牧羊狗,只要你没有威胁性的动作,一般是不会受到攻击的。 果不其然,牧羊狗见二人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只是狂叫,却不扑上来,这时,旁边帐篷门帘一撩,一个身穿羊皮宽袖袄,头戴灰皮帽的黑壮汉子走了出来,吆喝了一声,两只牧羊犬立即停止了狂吠,跑到主人身前。 李元宏虽然在草原上也呆了不少日子了,却还是不会说蒙古话,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上前就用双手比划着,一会儿指指南面,示意自己是从南面过来的,一会儿又指指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饿了。 “是个哑巴啊!”黑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宏,转头对帐篷内喊道:“格日勒,来客人了,快烧奶茶!” 李元宏晕了一下,敢情人家会说汉语,自己反倒被人当作哑巴了,于是也不比划了,连忙说道:“我不是哑巴,那个。。。。。。您怎么会说汉话啊?” 黑汉子愣了一下,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回身走到蒙古包前一掀开门帘,躬身说道:“我的帐篷已经几个月没迎接过客人了,我尊贵的客人,快进来吧!” 都说蒙古人好客,这次算是领教了,自己和王雁归这么一番破落的打扮,身上还带伤,这个汉子就不怕遇见的是坏人?问也不问就请进自己的帐篷,好像倒是自己赏他的面子似的。 李元宏和王雁归一进帐篷,又是一傻眼,只见本来不大的帐篷内,竟然卧着七八只小羊羔,羊羔中间站起一个蒙古妇女,一见李元宏就行了个见客礼,一指西面的矮桌道:“您请坐,奶茶马上就好!”她说的汉语比她丈夫还要标准。 黑汉子跟着走了进来,双手行了一礼,憨厚的一笑,指着那些羊羔道:“尊贵的客人,让您见笑了,请坐下来吧,尝尝我的格日勒煮的奶茶,她煮的奶茶是库伦最好的,保管您们满意。” 李元宏听得直想笑,按照汉人的规矩,在客人面前要谦虚,而这个蒙古人却把自己老婆吹上天去了,真不害臊。 旁边的王雁归忽然插口道:“库伦?您夫人是库伦人?和这里有上千里路程啊!” 李元宏这才恍然,怪不到那个叫格日勒的蒙古妇女汉语说的那么好,敢情是库伦人哪,因为库伦是晋商驼路的中心枢纽,也是东西南北货物的中转站,云集着大量汉人,所以周围的牧民大多说的一口好汉话。 “挖井近些好,结亲远些好,我们蒙古人结亲,越远越好,不过,能从达哈蒙旗结到库伦,也只有我德勒克一个,哈哈哈哈!”黑汉子好像很为自己能娶到千里之外的老婆而自豪,扬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说着话的功夫,格日勒已经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端到李元宏和王雁归面前,笑着说道:“这是今日刚剥的羔子,请慢用。” 吃了多少天狼肉了,这羊肉的香味把李元宏差点熏昏了,二话不说,抓起大块羊肉就啃了起来,而王雁归就斯文多了,只拿起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正吃的带劲,李元宏却看见德勒克双眼直盯着盘中的肉,嘴角直抽,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而那个格日勒则抱着一只小羊羔,轻轻的抚摸着,脸色也差的很。 对了,还没给钱呢,李元宏连忙放下羊肉,在怀里摸了摸,却摸了个空,一脸尴尬的说:“实在对不起您,我们落难在此,身上实在没有银子,等回了恰克图,我一定派人把肉钱送来。” 听到这句话,德勒克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粗声道:“你把我德勒克当作什么人了,你们大雪天能走进我的帐篷,这是佛祖对我的关照,若是我招待不周,您尽可以说出来,为何这样羞辱于我呢?” 李元宏的脸顿时也涨红了,赶紧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看到您和您的夫人脸色不好,会错了意,千万勿怪啊!” 见李元宏尴尬的表情,德勒克有些过意不去了,挤出笑容还礼道:“本来客人来了,我们应该欢喜才对,只是。。。。。。唉!” 这倒引起李元宏的好奇了,插口道:“只是什么?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德勒克一指那七八头小羊羔,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德勒克虽不是达哈蒙旗最富有的牧民,平日里也有上千头羊子,但您看看,现在这些羔子已是我的全部财产了。。。。。。” 难怪德勒克唉声叹气,原来罪魁祸首还是这样大雪,对于漠北蒙古来说,大雪其实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年的这场大雪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形成了雪灾,赖以生存的羊群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损失巨大,几乎是倾家荡产了,他们能在这种景况下还热情的招待客人,真是难为他们了。 本来草原上对羊羔看的都非常重,轻易不会宰杀了招待客人,而李元宏吃的却是早上刚被冻死的羊羔,德勒克夫妇也是没有办法了,干脆把剩下的几只羊羔带到帐篷里,以免全被冻死。 一番话说的李元宏心情也颇为沉重,这样善良好客的牧民,却遭受如此巨灾,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王雁归倒是替李元宏说出了心里话:“德勒克大哥,你们以后怎么办呢?这几只小羊羔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羊群呢?” 德勒克难过归难过,性格却是豁达,说完也就舒服了,呵呵笑道:“其实也没关系,这地方是你们汉人驼队经常路过的地方,我拿羊皮换些茶叶,就可以从王爷那里买些羊来养,不出两年,我德勒克的羊群不会比任何一个牧民的少。” 李元宏听他这一番话,反倒更替他担心了,正想告诉他塔兰谷已经被封了,驼队以后再也不会路过这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俄国人的吆喝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迁入俄国 德勒克微微一愣,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看看。”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李元宏和王雁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片刻后,外面牧羊狗不叫了,德勒克紧接着走了进来,一脸欣喜道:“咱们有救了,格日勒,收拾帐篷,咱们去哈萨篷朱城去!” 这句话让屋内三人都是一个愣神,王雁归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道:“哈萨篷朱是俄国人的城,你们去那里干什么?你们是中国人啊!” 旁边的格日勒也瞪着眼睛,拎起德勒克刚才喝奶茶的木碗,使劲掷在地上说道:“要去你去,你一个人去,我不去俄国人那里!” 德勒克被说的大脸一红,看着木碗沉默片刻后,双手搓着衣摆说道:“外面的俄国人说,今年大雪灾冻死了好多羊,他们的穆拉维约夫总督看在和达哈蒙旗牧民平日的交情上,只要咱们去哈萨篷朱,每一家给5个卢布!” 德勒克看着格日勒还是没反应,加重语气道:“5个卢布啊!够咱们卖二十多只羊,咱们拿到钱,买了羊还可以回来,反正哈萨篷朱城离咱们这里不远,骑马只有一日的路程,咱们旗上好些牧民都去了。” 李元宏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心里却盘算着,这俄国人为何这么好心?中国牧民遭灾管他们屁事,莫非有什么阴谋? 不过李元宏并没有因德勒克说出这话而瞧不起他,事实表明,这个德勒克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他们遇到大灾,日子过不下去也是事实,这些草原上的牧民不比内地,对国境的概念并不敏感,尤其是边境的牧民,出入过境那是家常便饭,即使到俄国人那里居住一段时间,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叛国。但格日勒是库伦人,处于蒙古腹地,对中俄之分的概念比较看重,所以对她丈夫的话反感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塔兰谷地被封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若是苦苦等候走私的驼队路过,他们夫妇两人接下来的生活恐怕会很悲惨了,活活饿死也有可能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呵呵笑了起来,对格日勒说道:“我说格日勒嫂子,我觉得德勒克大哥说的没错,你们应该去哈萨篷朱城,吃俄国人的,喝俄国人的,过几个月还能再回来,岂不有益无损?难道出去一趟就不算中国人了?说起来,以前这北面的草原也都是蒙古人的,他们俄国人占了去也不过一两百年,说不定咱们以后还会再夺回来呢。” 德勒克对李元宏给他打圆场十分感激,对妻子格日勒的表现又有些不解,她平日里对自己是百依百顺,不敢有一丝的不敬,今日竟当着客人的面,将自己的木碗丢在地上,要知道这对蒙古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了,再说了,去俄国人那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有时候放牧都会过了界桩,去哈萨篷朱城卖羊皮买货物更是常有的事啊! 格日勒看着丈夫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叉着腰胸口一挺,指着德勒克说道:“去哈萨篷朱城没什么,平日里咱们也去过,但这次不同,咱们是去求俄国人,是抛弃自己的家去向他们乞讨啊,羊儿什么时候为了吃草就离开自己的母亲?蒙古人什么时候为了活命就不要自己的草原?你要是为了这点钱去哈萨篷朱城,你就不配当蒙古人,更不配当我的丈夫!” 李元宏看着格日勒那正气凛然的样子,暗暗一吐舌头心道:好嘛,这媳妇儿够厉害的,指着老公的鼻子骂,这若是在内地,早把她休了,唉!蒙古女人娶不得啊! 其实李元宏不知道,蒙古女人比内地女人更讲究礼节,尤其在家庭生活中,她们对待自己的丈夫极为尊敬,她们固然性格比较豪放,比不得内地女人细巧,但她们在大是大非上,却有自己的原则,并坚守着自己的原则,这一点不比男人差。 不过女人与男人的差别就在这里,男人肩负着一个家庭的责任,在自己的家庭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甘愿放弃原则,当然,做出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也是痛苦的! 李元宏见德勒克被妻子骂得尴尬非常,忍着笑说道:“格日勒嫂子,你不能这样说,德勒克大哥也是为了你们好,蒙古人走到哪里都是蒙古人,怎么会忘了。。。。。。” 格日勒忽然扭头瞪着李元宏,大声喝道:“你不是蒙古人,你们汉人最擅长的就是背叛自己祖国,你去看看帐篷外面,那些为俄国人喊话跑腿的都是你们汉人,你自己去俄国人那里也就算了,现在来窜缀我的丈夫,哼!我的帐篷不欢迎丢了祖宗的人,你给我出去!” 说着话,格日勒一把掀开门帘,虎视眈眈的看着李元宏,意思是让他滚出去。 李元宏直接傻眼了,自己为了他们好,没想到人家说赶就赶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撇眼看了看德勒克,他头低的快钻到裤裆里了,看来指望不上,只好讪讪站起身来,留恋的看了一眼帐篷,重重叹了口气,唉,本以为今晚可以睡帐篷的,看来又要露宿雪地了。 哪知道李元宏正无奈站起的时候,旁边的王雁归早听不下去了,腾然站起气道:“谁说我家大人丢了祖宗?他是。。。。。。他是山西平阳府曲沃县的知县,是朝廷命官,也是我们的父母官,你休要羞辱我家大人!” 格日勒和德勒克听见这话齐齐一怔,不约而同的上下打量一番李元宏,德勒克诧异道:“你是知县?” 李元宏心里忽然腾起一线希望,看来今晚睡帐篷有望了,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是曲沃县知县,管的地方可大了,嗯!比你们什么达哈蒙旗还要大,我的官职嘛,跟你们王爷差不多,嘿嘿,真的。。。。。。” 这还是李元宏第一次拿自己官职吹牛,没办法,为了今晚能睡帐篷,豁出去了! 哪知格日勒非但没有必恭必敬的向他行礼,反而冷笑道:“我就说嘛,就算一般的汉人也知道廉耻的,最坏的就是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俄国人欺负咱们中国人,你们不闻不问,我的阿瓦就是被俄国强盗打死的,你们最在行的就是盘剥商队、欺压百姓,你,给我出去!” 晕啊,怪不得这个格日勒不愿意去哈萨篷朱城,原来他的父亲就是死在俄国人手里啊,而清政府的无能更让她极为痛恨,顺带也把怒气撒在李元宏这个小知县身上了。 这一番话让李元宏听得直窝心,但人家说的有理啊,在这里,自己就代表朝廷,代表那个连自己臣民都保护不了的昏庸的大清朝,自己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呢! 想到这里,李元宏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低着头就要走出帐篷。 旁边的王雁归却不干了,一把拉着李元宏,冲格日勒说道:“如果这样说,那你就更不应该辱骂我家大人了,我家大人不同于那些朝廷贪官恶吏,恰恰相反,你应该感谢我家大人!” “不同?哼,狼走到哪里都吃羊,你也给我出去!”格日勒厌恶的扫了二人一眼,扭过头望着帐篷外面,好像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污秽自己眼睛似的。 王雁归微微一笑,抬手解开李元宏肩头上的绷带,露出里面的伤口,沉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格日勒听到这话,扭回头看了一看说道:“是枪伤,我的阿瓦死时身上都是这种伤口!” 王雁归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枪伤,我家大人也是被俄国人的火枪打的!” “啊!” 格日勒和德勒克同时惊叫一声,愣在当场,德勒克走上前,仔细看着肩头那处伤口,还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痒的李元宏差点笑出来,而格日勒怔着双眼,手中的门帘也滑落下来。 “你们怎么会和俄国人打起来?也是碰见那伙强盗了?伤得重不重?血迹还没干,是这几天收的伤吧,你快快坐下来,我去给你那些药!”格日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目光中透着异乎寻常的关切,好像受伤的是她的阿瓦似的。 看着格日勒在帐篷里到处找药,王雁归欣慰的扶着李元宏坐下,说道:“格日勒嫂子,你别忙活了,伤口我已经替他清理过了,呵呵,要说你真该感谢我家大人,因为那伙俄国强盗,已经全死在塔兰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蚕食国土 “全死了?谁死了?”格日勒手里捧着药箱,满眼迷惑的看着王雁归和李元宏二人,好像没听懂王雁归说的话。 王雁归微笑着走到格日勒面前,从她手里接过药箱,扶着她坐下道:“那伙俄国强盗,三百多人,全死在塔兰谷了,格日勒嫂子,这是真的!” 王雁归接着便从遇见俄国人偷袭商队讲起,170多个驼夫和家丁如何与俄国人在毒草甸展开血战,如何退入山里,如何尾随俄国人到巴成布拉木山,又是如何在塔兰谷阻击,最后俄国人、常家家丁以及驼夫们全被大雪崩埋压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王雁归从不会夸大其词,语气也是平平淡淡,但就是这平淡的语气更让人生不出一丝的怀疑,蒙古汉子德勒克听得是满眼放光,兴奋的双手连挫,好像他亲眼看见了那一场场战斗似的,而格日勒则听得泪流满面,双眼紧紧盯着王雁归的嘴,生怕漏掉一个字,因为他父亲仇终于得报了。 王雁归说罢,德勒克一手按在胸口上,向着塔兰谷的方向躬身行礼,像唱歌般说道:“好汉子,你们就是驼路上的布尔古德(雄鹰),飞上了长生天,影子还留在草原上,我德勒克敬佩你们!” 格日勒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又去提了一壶热腾腾的奶茶,双手给李元宏和王雁归分别敬上一碗,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但我们的心就像这滚烫的奶茶一样!” 蒙古人就是这样,恨的光明磊落,爱的也是热情似火,一场误会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家的心忽然间被拉近了许多,紧紧贴在一起,李元宏也没什么顾及了,想起刚才俄国人资助牧民的怪事,问道:“德勒克大哥,塔兰谷已经被封,驼队不可能再来了,所以我赞同你们去哈萨篷朱城,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挺蹊跷,你们达哈蒙旗和俄国人平日的交情很好吗?他们这样帮助你们,不会是另有企图吧?” 德勒克想了片刻后,说道:“要说我们达哈蒙旗和俄国人,也没有什么交情,无非是他们买我们土拨鼠皮、羊皮,我们买他们一些铁货、药材而已,说实话,我们草原上的牧民对俄国人没什么好印象,都说汉人狡诈,其实山西的商队非常仁义,而那些俄国商人就很不诚实,经常在交易中欺骗我们牧民,有一次我买的铁刀表面挺好看,回来一使就折断了!” 格日勒紧接着说道:“还有那些俄国兵,不尊重我们牧民,在草原上横冲直撞,在河水里洗澡,甚至还会掠走我们的马和羊!” 王雁归皱眉道:“我记得很多人说,牧民和俄国人相处很融洽啊,怎么会是这样呢?” 德勒克摇头叹气道:“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俄国总督与我们旗的塔布塔尔王爷关系很好,经常送名贵的礼物,有一次还送了一只镶缀着宝石的黄金钟表,我还听说,塔布塔尔王爷能继承王位也有俄国人的帮助,王爷说过,俄国人是他最尊贵的客人,你们说,我们怎么敢对王爷的客人不敬呢?” 其实李元宏知道,德勒克还有一点没有说到,那就是武力,听大盛魁的毛掌柜说过,俄国人在恰克图驻有一个火枪营,其他边境城市也都驻有军队,时刻虎视眈眈的盯着大草原,虽然漠北蒙古仍旧归朝廷管辖,但很多王爷们也知道,有时候,得罪了朝廷还有回旋的余地,得罪了俄国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先去哈萨篷朱城,等过了这个冬天再说,等我回了恰克图,一定替达哈蒙旗的牧民想想办法,我想,山西商号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元宏确实很想帮助这些牧民,但他在草原上人地两生,根本没有资格把话说满了,再说了,现在他身上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其一,虽然三百多俄国强盗死在塔兰谷,但这些是不是他们的全部?以后还会不会出现其他俄国强盗阻断商路?这都很难说,所以让章嘉大活佛号召牧民协助商号的事情绝不能停下来。 其二,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山西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如果持续大旱,自己答应购进的粮食就是救命粮了,必须抓紧时间,不惜一切代价运回山西。 其三,恰克图与俄国人的贸易战不知进行的如何了,说起来,能否买到便宜粮食已经不是李元宏所关心的了,关键在于那两家俄国公司,他们很可能就是俄国强盗的幕后支持者,如果不能整垮他们,天知道他们日后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格日勒对李元宏的话已经没有抵触情绪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很爽快的就答应和丈夫一起去哈萨篷朱城,夫妻两个开始收拾帐篷准备搬家了。 在帐篷里休息了一晚,大清早,德勒克夫妇将全部家当都装在马套车上,向北出发,他们本来执意要将仅剩的两匹大青马送给李元宏二人,但李元宏知道这是他们唯一值钱的财产了,宁肯自己走回恰克图也不愿接受。 李元宏也必须向北直走,到了中俄边境才向东转往恰克图,德勒克夫妇正好将二人送一日的路程。 虽然马套车颠簸的厉害,也比走路省劲得多了,日头西下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出二三百里,到达了一处高起草丘旁边,王雁归一指草丘下面的一根高大的黑色木桩,叫道:“那就是界桩吧?到边境了?” 李元宏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拉着王雁归的手跳下马车,向德勒克夫妇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德勒克大哥,格日勒嫂子,咱们后会有期!” 德勒克也跳下马车,却没理会李元宏,转身跑到界桩前,左右端详半响,搔着脑袋说道:“咦?不对啊,记得几个月前,我去买盐巴的时候,界桩不在这里啊!” 格日勒也跳下车来,皱眉道:“是啊,我记得在北面的大青河边,怎么会到这里了?” 这句话让李元宏打了一个激灵,劈口道:“大青河与这里有多少路程?” 德勒克答道:“有三十马鞭的路程!” 草原人很少用“里”作为路程单位,通常都是用马儿抽一鞭所跑的距离计算,李元宏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三十马鞭是多长的距离,还是王雁归聪明,换了个问法道:“通常这季节,你们从帐篷坐马车过来,什么时辰能够到达界桩?” “太阳下山才能到大青河边,过了河再走七马鞭的路程就到米哈萨篷朱城了。” 李元宏看了看日头,回想刚才马车的速度,大吃一惊道:“也就是说,界桩向前推移了至少七八十里路啊,这群俄国人真是混蛋!” 这时王雁归已经走到高丘上,一指远处高声叫道:“大人快看,那里也有界桩,是一条线。” 四人一起跑上山丘望去,果然看见雪原一根根界桩像一溜黑点向远方延绵而去,东面直到远处的巴成布拉木山脚下,西面则望不见头,也就是说,所有的界桩都向南移动了七八十里。 李元宏皱着眉头,沉声道:“俄国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占去了咱们数万顷草原啊,过个三年五载,这界桩就算根深蒂固,谁也说不清边界应该在哪里!” 王雁归想了片刻,忽然恍然道:“怪不得俄国人这么好心,让边境的牧民去哈萨篷朱城,原来是为了蚕食我国国土哪,只要牧民离开了,这草原就是无主的了,界桩到哪里,俄国人的边界就到哪里,要不了几十年,整个巴成布拉木山以西的草原就全被俄国人吞并了啊!” 原来如此,四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儿就不再我们的牧场了!”德勒克望着远处,神情默然半响,忽然转头对妻子大声说道:“格日勒,我们不能走!就是死,我们也不能失去自己的牧场。” 格日勒重重的点点头,上前拉着丈夫的手,一起的望着那茫茫的雪原。 王雁归看着他夫妇二人,鼻子有些发酸,心道:不怕暂时离开家乡,就怕永远失去故土哪。 哪知一边的李元宏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们要去哈萨篷朱城,不仅你们要去,我也要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到达俄城 如此凄凉的气氛,被李元宏一句话破坏了,德勒克夫妇齐齐扭过头来,睁大了眼睛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而王雁归当然晓得李元宏又要揽事了,不过他可不是庄师爷,凡是李元宏要做的事情,他都认为是有道理的,所以也不吃惊,只是凝神听他的下文。 李元宏历史虽然学的不好,但也知道晚清时期,沙皇俄国诱迫中国签订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割占了中国大片领土,从初中到大学的历史课上,每次讲到这里,李元宏都气得肚子疼,干脆跳过不学,而现在,俄国侵占中国土地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任何一个有血性中国人都不应该坐视不管,尤其对于李元宏这个血性过旺的家伙来说,更是如此! 李元宏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但他已经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了,即使自己不能阻止,也要向朝廷禀告这里发生的事情,朝廷里万一蹦出个大忠臣,赶走俄国人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故作轻松的的呵呵一笑,说道:“德勒克大哥,牧场当然不能丢,但性命更重要,俄国人占得了一时,占不了一世,咱们总有夺回来的时候,所以你们还是先去米哈萨篷朱城,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四年,说不定便会有转机,到时候牧场回来了,你们却不在了,岂不冤枉?” 王雁归也劝慰道:“是啊,俄国人占了这么多地方,朝廷不会不管的,交涉一番不定真能要回来呢,只是需要些时日,你们正好多积攒些银钱,回来的时候买马买羊,重新在草原上放牧。” 能活下去没人愿意饿死,德勒克夫妇只是见大片牧场被俄国人侵占,心里难过,听李王二人这么一说,倒宽慰了不少,表情也慢慢松弛下来。 见二人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李元宏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两国之间的纷争不是你们所能左右的,我既然是朝廷命官,就有责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呈报上去,所以我先不回恰克图,跟你们一起去米哈萨篷朱城看看!” 德勒克点头道:“好,李大人,我们一起去米哈萨篷朱城,我德勒克听你的差遣!” ~~~ 米哈萨篷朱城是恰克图以东的一座小城,虽然不像恰克图是中俄贸易的中心,却是一座真正的城市,有城墙,有城堡,面积比恰克图大十倍不止,人口也有两千多。不过米哈萨篷朱城在东西伯利亚的名声却不好,那是因为这里居住的不仅有哥萨克人,还有大批走私货物的俄国商人。 山西的一些商号为了逃避税厘,从塔兰谷穿过巴成布拉木山到达这里,与俄国人交易茶叶、丝绸、药材、毛皮等货物,而朝廷对走私一向坚决打击,派驻库伦将军的一项基本职守就是抓捕走私商人,所以哈萨篷朱城的贸易量一向不大,面向的对象也主要是草原上的牧民。 天色已黑,马套车终于颠簸到哈萨篷朱城外,大老远就瞧见一辆辆马套车横七竖八的停在雪地上,城外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上千人,看来牧民们已经先到了。 一停下车,德勒克跳下车辕就高声叫道:“图卜尔大叔,您也来了!” 一个虎背熊腰、留着茂密络腮胡子的老牧民正给自己的狗喂食,听见喊声连忙抬头,满脸欣喜的走了过来:“小德勒克,你什么时候到的?找到住处了吗?” “没呢!我刚到!”德勒克回头向李元宏介绍道:“他是图卜尔大叔,曾经用石块打死过二十五头草原狼,是达哈蒙旗的英雄,大伙都服他,以前也帮商号走过驼路,会说汉话。” 图卜尔走到近前,与德勒克互相撞肩行礼,呵呵笑道:“你把你美丽的妻子也带来了,这两位客人是。。。。。。” 知道德勒克不会撒谎,李元宏扯了扯德勒克的衣袖,走上前自我介绍道:“图卜尔大叔,我是大盛魁的小掌柜,这位是我的伙计,我们与驼队因故失散了,是德勒克帮助了我们!” 德勒克虽然诚实,但也不傻,知道李元宏这样说必定有他的用意,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 图卜尔一听见大盛魁仨字,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抱着李元宏的肩膀笑道:“原来是大盛魁的掌柜子啊,怪不得矫骏的像一匹大青马,我年轻的时候还给大盛魁赶过骆驼,大盛魁的人,仁义的很啊,走了一程就给我10两银子脚钱,好人啊。。。。。。” 李元宏被他抱的肩头上的伤口阵阵作痛,赶紧抱拳道:“原来是走驼路的老前辈了,那个,对了,图卜尔大叔,您也遭灾了么?损失严重不?” 一句话说的图卜尔顿时没了刚才的好情绪,摇头叹气道:“是啊,我的羊群全冻死了,马也死的只剩下这几匹了,唉,今年的大雪太厉害了!” 图卜尔回头一指前面的人群说道:“达哈蒙旗的牧民来了这么多,还有很多都在路上,呵呵,这俄国人也不知道咋了,想起帮咱们度难关了,我和几个老伙计商量了一下,不管俄国人安没安好心,反正腿长在咱们身上,实在不成咱们再回去。” 李元宏看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说道:“大伙为何都在城外,怎么不进去呢?” 一听这话图卜尔就来气了,粗声道:“那些俄国人说咱们有帐篷,不用住在城里,明天一早再安排咱们,照我看啊,他们是防贼一样防着咱们牧民哩,又请咱们来,又防咱们,心不诚哪!” 正说着话,从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图卜尔连忙转身走了过去,李元宏和德勒克也跟上前去。 只见城墙前面竖着一排一人高的木栅栏,将牧民们挡在外面,木栅栏后面是一排拿着火枪的俄国兵,一个年轻的牧民正站在排木门前,和一个俄国军官模样的高个白种人争论着什么。 年轻牧民说的是蒙古语,语速很快,好像很焦急的模样,俄国军官笔挺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连连摇头,嘴里却咕噜着俄语,旁边一个身穿黑油皮袄的人背着身子,一紧一慢的充当着翻译。 “他怎么了?”李元宏低声问德勒克。 “他说他们是从旗地走了两天到这里的,父亲在路上病了,这里又没有蒙古大夫,他想进城买些药,但那个俄国官不同意。” 李元宏凑到跟前,目光却被那个翻译吸引住了,因为这个翻译的一身打扮和长相,竟是个汉人,难道是个汉奸? “相与,相与,你是那个商号的。。。。。。” 李元宏连叫几声,那个翻译才注意到挤过来一个汉族打扮的人,微微一愣,皱眉道:“我不是哪个商号的,我是布鲁沙将军的翻译官,你是哪个商号?” 他这一说话,李元宏听出来,根本就是山西南部的口音,心里一喜连忙叫道:“您是山西哪个府的?我也是从山西来的啊,大盛魁商号的,咱们是老乡啊!” 翻译眉毛忽然一跳,瞪了李元宏一眼道:“谁跟你是老乡,我不是山西人,你口音也不是山西人,是陕西的!” 这时,王雁归从后面挤了过来,定睛一望,忽然说道:“你是。。。。。。富贵镇的胡麦生?” 那个翻译向被电击似的浑身一哆嗦,惊恐的看着王雁归,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胡麦生,我不是曲沃人,你认错人了,你胡说八道!” 富贵镇就是曲沃县下面的一个镇,他这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想来是被王雁归忽然说的话惊的方寸大乱了,李元宏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怕承认自己是山西人,但看他的表情,以及留着一头短发可以推断出,他必定是想掩饰自己身份。 李元宏差点笑出来,自己是曲沃知县,竟在俄国遇到个曲沃老乡,这几率比买彩票中大奖还小吧! 王雁归却不理会这个胡麦生的恼羞成怒,继续说道:“我是衙门的王捕快啊,你不记得了?你的父亲和媳妇托我找了你一年,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对了,你母亲今年十月过世了,临死还念叨着要见你最后一眼呢,你为何在俄国人这里啊?怎么还不回去看看家里哪?” 这一连串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直接把这个胡麦生炸傻了,半响后才喃喃道:“我母亲去世了?你胡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四章 见过大人 俄国军官见胡麦生不再替他翻译了,而是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远方,觉得奇怪,吆喝了一声,还不见他有反应,面露不满,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 胡麦生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向俄国军官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说了一会儿,又一指王雁归和李元宏,像是解释着什么。 片刻后,胡麦生忽然转头对王雁归说道:“王捕快,你们也想进城?” 当然想进城了,李元宏就是想探探俄国人的虚实,不进城还探个屁啊。连忙道:“是啊,能进城最好了,这天寒地冻的,就算临时搭个帐篷也不好过啊!” 胡麦生点头道:“你们会烧菜不?” 这话问的突然,王雁归一愣,没反应过来。 胡麦生有些急了,语速加快道:“不会烧也没关系,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你们只要点头就成,我就能让你们进城避寒!” 李元宏一下明白了,敢情胡麦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认了他们这两个老乡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是给他们走后门呢,要不说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里,乡土观念也少不了呢! 李元宏连连点头道:“会,会烧菜啊,王老弟烧菜那是一绝,比城南聚仙居的大厨还味正。” 胡麦生转头对俄国军官说了几句,那俄国军官点点头,用手一指李元宏和王雁归,咕噜噜说了一大段,胡麦生回头道:“王捕快,你们可以进城了,一会儿我就带你们去我的住所,在这过几日,我给你们准备马匹,你们尽快回去,可有一样,这里发生的事情可不许对别人说啊!” 李元宏闻言大喜,正要拉着王雁归走,回头一望那个为父亲求药的牧民,心里一软,又转头对胡麦生说道:“能不能也让他和他爹进去啊,这么冷的天,没医没药的,会出人命啊!” 胡麦生真就服了这个老乡了,自己刚脱困,还有心思为别人着想,不是吃饱了撑的嘛,不耐烦道:“不行不行,能把你们弄进去我已经是冒风险了。” 李元宏讪讪笑着,厚着脸皮说道:“这样吧,也不要他们进城,帮人帮到底,麻烦你带我们到城里药房,胡乱买些药来,说不定能救他爹一命,你老哥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嘛!” 看到俄国军官投来怀疑的目光,胡麦生赶紧一把将二人拉过木栅栏,一面往城里带,一面说道:“好好好,我带你们去,老乡老乡,背后插枪,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俩的。。。。。。” 图卜尔和德勒克都听到了这场对话,图卜尔一竖大拇指对德勒克说道:“你这两个客人,够仁义,配做咱们蒙古人的朋友!” ~~~ 胡麦生对米哈萨篷朱城显然很是熟悉,带着二人转到一家药房,里面除了俄国人的药品以外还有一些草药,以前也做蒙古牧民的生意,李元宏不知道那牧民的父亲生的什么病,只好要了些祛寒养神的药,自然又是倒霉的胡麦生付钱,又帮着他们通过关卡将药送到城外牧民的手上。 此时已是半夜了,牧民们都在城外搭起简易帐篷睡觉了,胡麦生带着二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进房间,胡麦生一改刚才的表情,急不可待的拉着王雁归说道:“王捕快,我家到底怎么样了?我娘的后事办的好不好?埋在哪里?棺椁用的什么材质?” 王雁归坐了下来,叹口气道:“你本来在天和兴商号,能被派到恰克图学生意,镇上的,村里的,哪个不羡慕你家啊,说起来你也是咱们县响当当的人物了,可年初从天和兴商号传来你失踪消息后,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你在外面没学好,和俄国女人混在一起,有的说你把字号生意做砸了,有的说你犯了号规,总之,是说天和兴把你逐出商号了,从消息来的那天起,你家就塌天了。。。。。。” 王雁归说的这一切,胡麦生当然想的到,在山西,一个人一旦被大商号开除出号,那就意味着他的名声全毁了,顺带着他家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有些被开除出号的人家,因受不了乡亲们的蔑视和侮辱,干脆举家迁徙到外省,所以山西人有个共识,那就是——即使作奸犯科吃官司,也不能被大商号驱逐出号。 但自己的家境不裕,父亲的身体又一向不好,迁徙外省当然是不可能了,可以想象,自己家人是在怎样的环境中艰难的生活啊! 王雁归继续道:“你娘病故了,你爹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总算办了个体面的后事,不过你爹也因此累倒了,家里全靠你媳妇儿一个人撑着了,又得下地,又得料理家务,还得照料你爹,唉!” 胡麦生听的眼圈发红,若不是当着二人的面,真想号啕大哭一场,他沉默了半响,猛然站起身来,向着王雁归跪倒在地说道:“王捕快,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答应我!” 王雁归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他说道:“这是干什么,都是乡亲,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快起来。” 胡麦生慢慢站起身,含着泪说道:“我家在镇里已经抬不起头了,不过总算还有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还是够的,但我就怕。。。。。。就怕何里长这个混蛋趁机侵吞我家的田地,那我爹和我媳妇儿就活不成了,以前我是天和兴的,他还忌惮三分,但现在。。。。。。王捕快我求你了。”说着又要下跪。 一说到何里长,李元宏就想起来了,当初他和恶吏孙良民趁铲除罂粟之机,勒索敲诈农户,自己当时不就差点被他打死嘛。 王雁归一听这话就笑了,说道:“你不用担心了,何里长已经被拿,流配三千里,现在死活还不知道呢!” “啊。。。。。。何里长怎么会被拿?他犯了什么官司?我记得我出徒回乡的时候,佟知县已经出缺了,难道来了个青天大老爷,把何里长这个畜生给办了?”胡麦生又惊又喜,看着王雁归的眼睛,生怕他是开玩笑的。 王雁归点了点头,微笑着把手一指李元宏说道:“咱们这位青天大老爷,就在你的眼前!” 胡麦生目光慢慢转向李元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他?王捕快,你莫说笑了,他这模样。。。。。。年龄最多二十上下,怎么会是知县老爷,再说了,知县老爷不在县衙享清福,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干啥!” 胡麦生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李元宏这衰样,别说知县老爷了,就是个苏拉也比他体面些。 不过李元宏倒是一点不生气,他被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他往人面前一站,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一个干苦力的,更没人会把他和知县老爷联系上了。 王雁归每次向别人介绍李元宏都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微微笑着说道:“不要胡说,这位就是上任已经一年的曲沃知县——李元宏,你见了本县的父母官,还不行礼?” 胡麦生见李元宏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又见王雁归轻轻点头,知道他所言不虚,心中一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叫道:“草民胡麦生,见过县尊老爷,万恕草民不敬之罪啊!” 李元宏扶起他说道:“胡兄弟,不知者不怪,起来说话,对了,你怎么会到俄国人这里,还给他们当翻译官,到底是怎么回事?” ~~~ 原来胡麦生在天和兴商号干了足足有十一年了,当了十年伙计,去年年底才出徒,回山西探亲四个月后,被商号派往恰克图分号顶生意,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掌柜子,一般的晋商都会说一口蒙古语,会说俄语的也算很厉害了,而这个胡麦生不但会说俄语,还会写俄国字,这在晋商中就是出类拔萃的了。 但也正是这一点,让胡麦生倒了大霉,他在做掌柜子后,仍然坚持每日学习俄语,一时兴起之下,竟把一本《客商归鉴论》完全翻译成了俄文,但倒霉的是,这本俄文版记录着山西行商要诀的《客商归鉴论》不慎落到了俄国人的手里,这等于将晋商很多行商的手段向俄国人公诸于众了,虽然危害不算太大,但对晋商群体来说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大事了。 天和兴为息众怒,只得将胡麦生开除出号,但就在胡麦生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却被俄国人看上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侵略证据 俄国人会说蒙古语的不少,但会说中、俄、蒙三种语言,又会写三种文字的人却几乎没有,与中国人和蒙古人做起生意来,总要吃亏,所以俄国人听说胡麦生被开除出号,立即请他去了。胡麦生气恼众晋商小题大做,绝望中想到:你们诬蔑我泄密给俄国人,现在我索性就给俄国人干了,赌气之下便投奔了俄国人。 驻守恰克图俄国军营的将军名叫布鲁沙,是个莫斯科宫廷贵族,有两种身份,既是恰克图俄商利益保护人,同时也入股米朗布切夫公司做进出口生意,很快就把胡麦生招揽到自己手下,这一次新任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视察边境城市,他就让胡麦生前来听候差遣。 李元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沉声道:“胡麦生,你这是帮着俄国人算计咱们中国人啊,虽然晋商们冤枉你了,但你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山西百姓吗?” 胡麦生被李元宏的语气说的心中一慄,第一次感受到这位知县大人的威严了,连忙解释道:“李大人,我虽然替俄国人办事,但这一年以来,我只是干着翻译的伙计,可没有泄漏过商号们的秘密,更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良心的坏事啊,请大人明鉴啊!” 见李元宏仍旧皱着眉头,胡麦生面向南面,跪倒在地,以手指天道:“我胡麦生若是做过对不起祖宗的事情,就让我父亲惨死,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李元宏没想到他发下如此毒誓,连忙将他扶起,点头道:“不必说了,你想回天和兴吗?想继续当掌柜子吗?” 胡麦生听李元宏话音有异,眼睛一亮,语速极快道:“想!太想了!我虽然替俄国人办事,拿的钱不少,在俄国人眼里,我只比农奴强上一些,在这里,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太想回去了,不要说掌柜子,就是伙计我也愿意干啊!” 李元宏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回椅子说道:“这好办,只要我打个招呼,晋商们必定会谅解你,天和兴也必定会接纳于你!” “您?” 好事来的太突然了,胡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狐疑的看着李元宏,他是知道的,一旦被天和兴商号开除出号,想回去简直难比登天,别说他只是一个知县,就是知府道台替自己说好话,也不见得管用。 李元宏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金牌,递了过去,胡麦生接下一看,只见这枚做工精巧的金牌上,铸着两个正楷小字,仔细一看,竟是“晋商”二字。 “大人,这是。。。。。。” “你听说过晋商总号?” 胡麦生想了一下,点头道:“我在恰克图曾听说过,那时候我已是布鲁沙的翻译官了,知道的不尽详细,只听闻晋商和徽商在武昌府展开大商战,一个年轻人联合所有山西商号成立了晋商总号,连出奇招挫败了徽商总会,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王雁归微笑着插口道:“这晋商总号的大掌柜——就是我家老爷,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今天让人意外的事情太多,胡麦生脑袋有些接受不了,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不过这话是王雁归说出来的,他当然是一百个相信了,以前整个曲沃县的衙门,只有王捕快刚正不阿,从不会欺骗百姓。 李元宏面色一改,缓慢说道:“大盛魁毛大掌柜、常家三爷、乔致墉乔东家,曹戚曹东家都是我的朋友,想恢复你的名声易如反掌,再说了,你本来就是被冤枉的,只要说明一切,晋商们必定会原谅于你!” 这一串人名哪个不是山西乃至全国商界鼎鼎大名的人物了,胡麦生虽然做过掌柜子,但地位与他们相比如蝼蚁一般,这些人只要肯替自己说话,想回到山西商号,想回到天和兴,简直易如反掌。 胡麦生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元宏,激动的浑身发抖,作势又要下跪。 李元宏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替你澄清冤屈之前,你得先帮我个忙!” 胡麦生一怔,赶紧说道:“大人您说吧,只要能让我回到天和兴,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李元宏示意胡麦生坐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语气缓慢而又凝重道:“俄国人把牧民们统统诱到米哈萨篷朱城,到底有什么用意?”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李元宏已经知道个大概了,现在问胡麦生,就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说实话,若是他欺瞒自己,那后面也不用问了,自己再想其他办法打探吧。 胡麦生一听这话,吓的一个激灵,快步走到门前听了听,半响才转身坐回椅子,低声对李元宏说道:“这件事本来不是我有资格知道的,但有一次,布鲁沙将军大醉之后对我说,以后整个蒙古都将是俄国的领土了,他们要将这里变成黄色俄罗斯,于是我便对布鲁沙将军往来的书信留心了。” “有一次穆拉维约夫在给布鲁沙将军的信中写到:【恰克图是我国在远东地区的重要堡垒,为向中国表明我们力求表达的目的,第十六边防营应该随时保持能让清政府信赖的威力,我们与大蒙古的关系被中国政府粗鲁的阻挠,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排除这种阻挠,目前唯一的方式就是将大蒙古接纳到俄罗斯的怀抱中。。。。。。】” 这话够绕口的,李元宏没怎么听明白,茫然的看着胡麦生。 胡麦生解释道:“其实说到底,就是俄国人要吞并整个蒙古草原!只不过比较委婉一些而已。。。。。。我这次来到米哈萨篷朱城,在俄国人的宴会中了解到,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第一步就是趁这场雪灾,将达哈蒙旗的牧民诱到俄境内,然后由驻守在米哈萨篷朱城以北的第十二边防营进行控制,使牧民们失去回去的能力,让达哈蒙旗变成一片无人区,然后由俄国人设立界桩试探,最后达到逐渐吞并达哈蒙旗草原的目的!” 这个情况李元宏很清楚,也由此看出胡麦生确实没骗他们,是真心实意想回天和兴商号的。 屋内寂静半响,李元宏扬着头看向天花板,心里在琢磨着,这件事只能由朝廷出面解决,但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这件事必须快速传回内地,让朝廷尽早知道,但是,以自己一个曲沃知县的身份,谁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呢?总不能让道光亲自跑到草原上来看看吧,所以必须有证据证明这里发生的事,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证据送给库伦将军,让他派员勘察。 第二,草原上没有其他参照物,界桩既然下定,以俄国人胡搅蛮缠的水平,谈判很可能会拖延很久,但是中国再过几年便有太平天国起义的大乱,一旦谈判拖到那个时候,对中国极为不利,所以这次事件必须疾定速决。 李元宏越想越是头大,转身对胡麦生说道:“有什么证据能证实俄国人侵占达哈蒙旗草原吗?” 胡麦生摇头道:“只能两国派员勘察边界,然后谈判。。。。。。” 跟没说一样,李元宏摆了摆手,继续在屋内来回踱步,半响后忽然说道:“如果俄国人自己承认他们侵占了达哈蒙旗草原,那就简单多了!” 这句话把王雁归逗乐了,抿嘴笑道:“怎么可能呢,哪有贼偷了东西还承认的!” 哪知胡麦生忽然站起身,满脸兴奋道:“有个办法,听说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明日就要来视察米哈萨篷朱城,同时会宣示俄国沙皇的旨意,我想这份旨意应该涉及到侵占草原的事实,大人您想啊,沙皇亲笔的文书,还盖着大印,咱们只要拿到这份文书,他们还能抵赖不成?” 李元宏望着胡麦生笑道:“你想到倒美,总督亲身带的东西,又是沙皇的亲笔文书,咱们想偷都偷不到啊!” 胡麦生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这个穆拉维约夫总督最爱吃中国菜,今日我就是骗那俄国军官说你们会做中国菜,才把你们带进城的,呵呵,咱们如此这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盛大晚宴 米哈萨篷朱城中心耸立着一座城堡,虽然与欧洲的城堡相比显得非常小,但样式却是一摸一样,城堡是石头砌成的,呈一个大的正方形,四角和四边中央耸立着八座圆形的侧楼,塔楼上外围还筑有一层厚实而低矮的护墙,墙头凿满密密麻麻的射击孔。 整个城堡呈青灰色,像是一整块的寒冰雕凿而成,给人的感觉是冰冷、黑暗和坚实,主楼上挂着大钟的塔尖更让李元宏联想到魔幻电影中的吸血鬼,不仅微微打了个寒战。 胡麦生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走到大门前对哨兵说了几句,两个哨兵转身吆喝一声,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片高低有致的欧洲式房屋,色彩以朱红和土黄为主,与周围的城墙相比,显得过于艳丽了些,好像是一堆孩子玩的积木一般。 一个转角的小房屋外面有一口井,一个头上披着毛巾,身材肥硕的俄国女人正在指挥着几个女奴仆打水搬菜,胡麦生走了过去,一指身后李元宏二人,叽里咕噜的说着话,看样子这个胖女人就是城堡里负责烧饭的厨师了。 胡麦生说完,转过身说道:“李三,王四,你俩就跟着这位莫特姆太太去厨房吧,今晚穆拉维约夫总督宴请第十二边防营的所有长官,大概有三四十人,你们得抓紧时间烧菜啊!” 李元宏连忙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胡麦生将二人带进厨房,低声道:“她听的懂中国话,你们小心了!”接着轻轻捏了捏李元宏的手,转身向大门走去。 厨房也是欧洲式的,面积大约60多平米,最里面是一座熏成黑色的大烤炉,旁边堆着劈的整整齐齐的长木块,靠墙砌着一个大灶台,一口大铁锅架在上面,厨房中间是一张面积至少八个平米的超级大案板,上面堆着大大小小的刀和勺子。 李元宏和王雁归正打量着厨房,后面传来一声叫喊,扭头一看,只见那个胖女人一脸横肉的站在他们身后,一手肥手指向地上的大木桶,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命令二人去打水。 晕啊,这么大的木桶,跟腌菜的缸似的,装满水得有多重啊,李元宏嘿嘿笑着一指胖女人后面一只小木桶,做了个费力的样子说道:“这只桶,太大,提不动,那只,小,提得动。” 哪知胖女人似乎生气了,一把将大木桶塞到李元宏手里,嘴里大声咕噜着,意思是让李元宏必须用这只大桶。 李元宏来火了,心道:死胖子,我们来做饭,招你惹你了,又不是你的奴隶,凭什么受你欺负,作势就想把木桶给她扔回去。 不过他一抬头,就看见两个高个子俄国兵,抱着火枪靠在门边,晓有兴趣的看着李元宏,像是在看两只马戏团的猴子。 李元宏心中一凛,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把一口恶气往肚里一咽,提起木桶就走。 正在这时,王雁归却从身后走出,一把将木桶抢过,说道:“你身上还有伤,我来!”径直向井边走去。 李元宏正想上去帮忙,又被胖女人一把拦住,一指案板旁一小堆的洋葱,意思是让他剥洋葱。 “奶奶的,等我逮着机会非把你个死胖子好好收拾一顿。”李元宏没办法,只好蹲在地上剥起了洋葱。 其实李元宏二人确实是得罪这个名叫莫特姆的胖女人了,要知道能为总督做饭,本来就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俄国此时的农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国家的农奴,地位最高,享有很大的自由,第二类是宫廷贵族农奴,地位也较高,第三类是地主的农奴,地位最低。 不幸的是,这个莫特姆的身份就是地主的农奴,她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炖牛肉和肉菜汤是她的拿手菜,她一直幻想着能成为宫廷贵族的农奴,却苦无机会,而这次穆拉维约夫总督视察米哈萨篷朱城,正是个最好的机会,只要总督喜欢吃她做的炖牛肉和肉菜汤,说不定就会将她买了,那她的地位直接就会升为宫廷农奴了,那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但是李元宏和王雁归的出现让她非常愤怒了,加上俄国人本来就瞧不起中国人,自然少不了刻意刁难了。 几名低等的女奴仆和俄国兵围在一起,嘻笑的看热闹,他们知道莫特姆是在故意欺负这两个中国人了,要知道这么大的桶,就是两个俄国男人抬起来也费劲的很,而这个眉清目秀的中国小伙子,个头这么低,身材这么单薄,能抬起来才是见鬼了。 王雁归也不吭声,径直走到井边,从井里打水将大木桶灌的满满当当,忽然单手一拎桶把,轻轻巧巧的一提,装满水的大木桶瞬间便被他平举过肩,好像他举的不是一只重达一百多斤的木桶,而是一只鸟笼子。 周围的奴仆和俄国兵同时发出一声惊叫,一双双蓝色的眼珠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一个俄国兵在胸前不住的划十字架。 屋内正在剥洋葱的李元宏,头也不抬暗笑道:“这只大水桶算什么,人家王捕头没事就喜欢丢石锁玩,你们若是见到了,不吓死才怪!” 王雁归平举着木桶,缓缓走到莫特姆面前,平静道:“这水倒哪里?” 那个莫特姆早吓傻了,颤颤微微的一指水缸,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王雁归将水倒入缸里,回到厨房,对莫特姆说道:“这里有什么菜和佐料?” 莫特姆虽然听的懂中国话,却不会说,指着案板下面咕噜一句,又指着橱柜咕噜了一句,王雁归也不用她废话了,直接走到案板下面翻看起来。 说起来俄国人吃的东西实在简陋,寒冬腊月更是如此,无非是些牛肉、鹌鹑、鸡蛋、鱼、蘑菇之类的,因为穆拉维约夫总督是贵客,所以还有一些这个季节少见的胡萝卜和洋葱。 王雁归皱了皱眉,又走到橱柜前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所谓的那些佐料,似乎只有糖和盐,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做成的怪味酱汁,这么少的佐料,恐怕中国贫穷农户家里的佐料也比这个多一些,也不知道俄国人平时怎么吃饭的。 王雁归对满脸泪水的李元宏说道:“俄国人佐料真少,咱们得再买些。” 李元宏被洋葱呛得痛苦不堪,用袖子一抹脸拉过王雁归低声说道:“你还真打算拉开架势给那帮俄国人烧菜啊,随便凑合一下不行吗?” 王雁归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必须把这顿饭烧好了,那个穆拉维约夫总督才可能见咱们,咱们也才可能下手!” 李元宏一想也是,低声道:“嗯,不过现在不在山西,哪有什么佐料卖啊!” “你记得咱们卖药的时候,不是见到药房里有很多草药吗?你每样都买一些回来!” “草药?”李元宏一听就晕了,诧异道:“草药也能当佐料?你别开玩笑了!” “谁有空给你开玩笑,还不快去!”王雁归看见李元宏那傻样就想笑,一样勺子将他赶了出来。 李元宏二话不说跑出城堡,找到胡麦生要了几卢布,然后就一头扎进药房了。 当李元宏抱着大包小盒的草药回到城堡厨房的时候,只见案板上堆着各种肉类和蔬菜,王雁归正卷着袖子挥刀如飞呢,而那个自认为厨艺了得的莫特姆太太和那些女奴仆,正瞪大了双眼看着王雁归,脸上的表情只能用“见鬼了”来形容,也难怪,他们从没见过能把牛肉居然切成针尖一样的细丝,没见过胡萝卜居然被雕成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荷花,更没见过生鱼肉居然被削成薄如蝉翼的细片,这样的切菜方式,他们想都没想过。 王雁归将李元宏带回来的那些草药分门别类摊到案板上,拿起这个闻闻,拿起那个放在嘴里嚼嚼,不一会儿便尝了个遍,心中已经有数了,一指灶台,示意可以生火了,几个奴仆赶紧上去开火生炉。 ~~~ 时间已近傍晚,餐厅已经准备齐当,一张能容纳百人同时进餐的大椭圆桌上,摆着数十套明晃晃的银质餐具,最前面坐着一名蓄着茂密的胡须,身穿篮呢绒军装的俄国人,椭圆桌两边则坐着三十多个第十二边防营的各级军官。 一场盛大的晚宴即将开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美味佳肴 坐在椭圆桌最前面的就是穆拉维约夫总督,全名叫尼古拉V尼古拉耶维奇V穆拉维约夫,一看这个姓氏就知道是个俄国宫廷贵族,他的家族与莫斯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更是7岁从军,一生喜欢冒险,前后参加过俄土战争和镇压十一月党人,并多次负伤。 由于他的好战深得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的赞赏,在1846年,也就是道光二十六年被任命为土拉省省长,道光二十七年,沙皇巡视土拉省的时候,穆拉维约夫不失时机的向沙皇提出了他的《穆拉维约夫计划》,制订了一整套侵略中国的方+66案。 而这一时期,欧洲正处于大革命的剧烈动荡中,沙皇俄国身为“欧洲宪兵“,自然是到处用兵,于是沙皇的手头就比较拮据了,越是这个时候,尼古拉一世越看到了远东利益的重要性了,因为这里有一块巨大的肥肉——中国。 俄国国土横贯亚欧,但它每年的财政进项约有三分之一来自恰克图,这么一个面积连镇都算不上的弹丸之地,竟然是俄国的经济命脉,那么,它背后的整个中国呢?蕴藏着多大的财富自然不言而喻了。 所以穆拉维约夫的这个侵略计划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尼古拉一世二话不说就把他任命为东西伯利亚总督了。 这一年当中,穆拉维约夫在中俄边界巡视了个遍,他的侵略计划更显丰满了,他把向中国方面的侵略分为三个方向,第一是中国西北部的新疆方向,第二是中北部的蒙古方向,第三是东北部的阿穆尔河(黑龙江)方向。 这三个方向各有各的优点与缺点,新疆方向的优点是与俄国欧洲部分最接近,兵员与物资运送最为便利,但缺点是这块地区民族关系最为复杂,也非常动荡,况且商业也不发达,与侵略中国的初衷不符。 东北部阿穆尔河方向的优点是该地区人烟稀少,清政府对黑龙江以北方向也不甚重视,防守最为薄弱,穆拉维约夫曾说过——“只要选择适当的时机,帝国在该地区采取进攻态势,完全可以迫使中国政府将阿穆尔河以北托付与帝国。。。。。。”,但缺点是“该地区可以信赖的俄国人的数量非常少”,与俄国欧洲部分距离最远,也没有建立便利的交通线。 基于以上的考虑,穆拉维约夫把侵略中国的方向选择在中北部的蒙古方向,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一条现成的商路,而商路的尽头正是财富的集中地,晋商的大本营——山西,只要俄国步步为营,不断蚕食中国领土,那么距离山西越近,获得的财富也就越多了,当然,这也是不了解中国国情的穆拉维约夫一厢情愿的想法。 既然选择在蒙古地区,那么也有两个侵略方向,一是恰克图正面的方向,但恰克图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就可能导致与中国政府彻底决裂,而中国的真实军事实力对于俄国人来说还是个谜,一旦中国停止恰克图的贸易,对俄国就是致命打击了。 所以选择了米哈萨篷朱城,这里处于人烟稀少的巴成布拉木山以西,便于秘密入侵,而米哈萨篷朱城以南是达哈蒙旗,旗主是塔布塔尔王爷,他相信这个老朽不堪的糟老头绝不敢冒犯俄罗斯大帝国,这也是对中国实力的试探。 让对穆拉维约夫欣慰的是,侵略达哈蒙旗草原的进展异常顺利,一千多根界桩已经向南移动了100多俄里,牧民们也被诱骗到米哈萨篷朱城下,一个冬季过去,这一片广大地区作为俄国的领土便成了既成事实,即使谈判起来,对俄国人也十分有利,毕竟胡搅蛮缠是穆拉维约的拿手好戏。 所以穆拉维约夫今日格外高兴,设宴款待第十二边防营上尉以上所有的军官,在晚宴之前,他将自己的计划书和沙皇给他的亲笔书信当众朗读了一遍,当然,此举没有半点炫耀的意思,他就是要让充当侵略急先锋的第十二边防营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是被沙皇极大肯定和赞扬的。 宣读完毕,穆拉维约夫总督请军官们就座入席,一个奴仆适时的端着一大罐开胃汤走了进来。 随着这个女仆的走进,一股浓郁的香气也跟着弥漫在大厅之内,所有军官包括穆拉维约夫总督在内,齐齐用鼻子吸了吸,又齐齐望向那一罐开胃汤。 这股香味是在坐众人从未闻到过的,也是从未想到过的,就好像一根丝线直直伸入众人的五脏六腑当中,将人的食欲一下提到了顶点,三十几个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穆拉维约夫总督一闻就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中国菜肴的味道,而且做的非常地道,但他身为总督,总不能在下属面前失了尊严,而是强忍的翻江倒海的肠胃,做起了饭前祈祷。 下面的军官们很多都是哥萨克人,可不管什么尊严,遇到这么香的开胃汤哪还顾的上做祈祷啊,连勺子都不用了,端起盘子就向嘴里倒,整个大厅内顿时寂静下来,有的只是嘴巴“吧哒”的声音和穆拉维约夫的祈祷声,而端着罐子的奴仆忙不迭的给军官们添汤。 祈祷完毕,穆拉维约夫文雅的用银勺舀了一勺,哪知刚倒入嘴里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各种奇怪的香味通过味觉像水银一般流向大脑,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愣住了。 穆拉维约夫迫不及待的将盘子端起,一股脑喝了下去,快的连舌头都差点咽到肚儿里,一放下盘子就对女仆说道:“请你再给我上一份开胃汤!”饭前开胃汤既是开胃用的,通常只上一次,所以穆拉维约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 不过女仆的一句话却让穆拉维约夫差点崩溃,“尊敬的总督大人,开胃汤已经没有了。”说着话拿眼睛瞄了瞄那些军官,意思是都被他们抢光了。 穆拉维约夫瞪着女仆,又瞪了蹬眼前这群没教养的军官,气得鼻子都歪了,自己只不过祈祷了几句,一大罐汤就被他们喝光了,他们那是肚子还是饭桶啊! 就在这时,第一道菜上来了,又是一股奇香飘至,这次穆拉维约夫可不敢怠慢了,菜肴刚一入盘,他看也不看就拿叉子一插扔进了嘴里,不过这次他嚼到的却是一块充满腥味的牛肉,除此以外别无它味。 这种希望与事实之间的落差也太大了,大到穆拉维约夫的心理几乎承受不,一把丢掉叉子对女仆大声怒喝道:“这样难吃的也叫菜?你们要为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哪知那女仆战战兢兢的说道:“尊贵的总督大人,中国厨师说了,这道菜要蘸酱吃,你盘子上不是有一勺子酱汁吗?” 穆拉维约夫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刚才自己急着吃,居然没看到银盘上还有一勺黑褐色的酱汁,再抬头看那些军官,他们倒这次倒不急,似模似样的用手撕下牛肉,蘸了酱放在嘴里,一个个吃的眉开眼笑的,显然这道菜也是好吃非常。 快也不行,慢也不行,这不是倒霉催的嘛,穆拉维约夫气得直翻白眼,只好耐心的等第二道菜了。 接下来的菜肴一点没让他失望,一道比一道好吃,一道比一道奇特,最难得的是,这些菜肴的主料全是他们日日能吃到、最稀疏寻常的菜,也不知加入了什么佐料,采用了什么样的烹饪手段,竟变得如此美味。 十几道菜风卷残云一般一扫而光,穆拉维约夫拍拍肚皮,对女仆说道:“你去把中国厨师叫来,我有话要说,对了,还有门口的那个中国翻译,也让他进来吧!” ~~~ 李元宏和王雁归一直在厨房焦急的等待着,一是怕这些菜不合俄国人的口味,二是怕穆拉维约夫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了,那这顿好菜就算肉包子打狗了,所以当女仆过来叫他们二人的时候,李元宏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拉着王雁归就跑。 当李元宏和王雁归走进大厅的时候,胡麦生正站在穆拉维约夫的身边哈腰说着什么,一见二人进来,微微一笑,右手垂到桌子下面,一指穆拉维约腰间挂的一只小皮包。 李元宏和王雁归立刻会意了,他们找的东西就在那只不起眼的小皮包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突发变故 李元宏看了看那皮包的主人,低声对王雁归说道:“他们怎么没喝醉啊,我听说俄国人顿顿离不开酒,一喝酒就醉,奶奶的,现在个个这么清醒,咱们怎么偷东西哪?” 王雁归扫了一眼,低声道:“得让他们喝醉!” 这时,穆拉维约夫总督已经看见二人走了进来,知道他们就是中国厨师,拿叉子指着李元宏咕噜了几句,一边胡麦生连忙翻译道:“总督大人让你们把这几道菜的做法说一说。” 王雁归一边想着主意,一边信口说道:“这第一道开胃汤,采用了九种主配料,有大白菇,鸡蛋,奶皮,人参,杜丹皮、小茴香、白芥子、穿山龙、透骨草,先将小茴香切丝,在干锅里燥,三分黑七分黄后,再用白芥子煮的汤沁锅,用布包裹着人参片,杜丹皮、透骨草,放在汤里煮。。。。。。最后放入蘑菇、奶皮,此外每一种佐料的入量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克。” 一个蘑菇汤,王雁归足足说了二十几道工序,别说那些俄国人,就连李元宏和胡麦生都听傻了,想不通他一个捕头,把烧菜研究这么深干什么,难不成想改行当厨师吗? 听完胡麦生的翻译,穆拉维约夫总督皱了皱眉头,继续听他讲第二道菜,没想到看似简单的牛肉蘸酱的做法,比刚才的蘑菇汤还要复杂,穆拉维约夫甚至怀疑中国人平时是吃饭呢还是做化学试验哪。 十几道菜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还没结束,外面天色都已经黑透了,下面那些俄国人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总督大人在这儿,他们早就叫唤开了。 穆拉维约夫最喜欢中国菜,本打算让这个中国人将这些菜肴的做法教给俄国厨师,但这么一听这么复杂,俄国厨师打死也学不会啊,于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抬手打断王雁归的话语,对胡麦生咕噜了几句。 只见胡麦生脸色一白,扭头对王雁归说道:“王四,总督大人要买下你们做他的私人厨师!” 李元宏这段时间一直琢磨怎么将那只皮包偷到手呢,一听这话,脸色也是一白,双手连摆道:“不行不行,咱们怎能把自己卖了呢,咱们还要回家的啊!” 不用胡麦生翻译,穆拉维约夫也知道这两个中国人不愿意了,一拍桌子,指着李元宏大发吼了几句,不用翻译也知道这家伙要强买强卖了。 胡麦生听的神情又是一滞,扭头说道:“总督大人说了,外面的牧民,今早已经在米哈萨篷朱城外登记上户了,从此以后,所有米哈萨篷朱城附近的中国人都是农奴身份,作为农奴是没有自己选择权利的,主人让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你们二人也不例外!” 这句话一说,李元宏和王雁归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俄国人的阴谋还不止是侵略中国领土,吞并达哈蒙旗,更是将诱骗而来的牧民统统变成了他们的农奴啊,这也太狠了点吧。 不过让李元宏奇怪的是,城外的德勒克夫妇和图卜尔大叔都是明白人啊,为何自己签下了卖身契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懂俄文,上当受骗了? 其实李元宏不知道,这一时期的沙皇俄国,在东西伯利亚几乎没有了自由农民牧民,所有登记上户的农民和牧民,统统被法典规定为农奴,这也是为了解决该地区人口稀少、劳动力不足的措施,所以那些蒙古牧民一旦加入俄国国籍,身份立即就变成了农奴,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李元宏正想说话,身边的王雁归忽然抢先说道:“既然总督大人喜欢咱们的厨艺,那咱们当然要留下来了,只不过那薪俸得给高一点嘛!” 这话一出口,李元宏和胡麦生都是一愣,胡麦生急得眉毛直跳,却装作问话道:“王捕快,你胡说什么,你不打算回去了?”那些俄国人还以为他在规劝二人。 王雁归微微一笑道:“你放心给他说吧!” 胡麦生迟疑一下,翻译了过去,穆拉维约夫闻言大悦,冲着王雁归直点头,一伸巴掌咕噜了一句,胡麦生翻译道:“总督大人说只要你们给他当厨师,每个月给你们5个卢布。” 王雁归连忙拱手行了一礼,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还有道拿手好菜忘了做,我现在就去,总督大人少待片刻。” 听了胡麦生的翻译,穆拉维约夫更是高兴了,看来这两个中国人急于要在新主子面前表现表现了,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 过了一刻钟,又是一大盘菜端了上来,不过此时穆拉维约夫和俄国军官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食欲也是大减,三三俩俩的开始喝酒,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全无刚才狼吞虎咽的模样。 穆拉维约夫也和军官们中的贵族们边喝边聊,一会儿说到欧洲革命引起的动荡,一会儿说到土耳其对沙皇俄国的威胁,一会儿又说到波兰革命,早已不再注意王雁归二人。 李元宏端着大盘子,对王雁归悄声说道:“你这个办法行不行,不行咱俩就赶快想办法溜啊,这个穆拉维约夫真把咱俩带回莫斯科就糟糕了。” 王雁归目光紧紧盯着那群俄国人,不动声色道:“肯定行,你就等着瞧吧!” 而胡麦生不知道这二人搞得什么鬼,心里焦急,因为这个穆拉维约夫总督明日一早就要去莫斯科向沙皇汇报去了,李元宏今晚若是没有行动,那明日别说偷信件了,连他们自己都得被带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酒没喝多少,那些俄国人竟然渐渐出现了醉意,这倒让胡麦生有些奇怪了,他是见过俄国人喝酒了,一个个跟酒桶没什么区别,即使最浓烈的伏特加酒,三瓶五瓶下去也少有喝醉的,但今晚才喝不久,怎么不少人已经东倒西歪了? 李元宏见此情形,心中顿时大喜,低声对王雁归说道:“好,他们快不行了,对了,你刚才忙活的连话都顾不上和我说,最后加的那道佐料到底是什么?” 王雁归如释重负的挺起胸,抿嘴笑道:“犀牛角粉,可提酒气,譬如你平日能喝一斤汾酒,吃了这犀牛角粉后,喝三两就得醉倒,咱们再等等!” 又是一拄香的功夫,大厅内的俄国人全部醉倒了,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坐在椅子上,还有的干脆醉倒在地了,不过这些俄国人喝醉酒是常有的事,女仆们见怪不怪,都溜回去偷懒睡觉去了,整个大厅之内站着的只有李元宏三人。 胡麦生看着最后一个俄国人醉倒,一下跑到李元宏面前说道:“李大人, ‘穆拉维约夫计划书’和沙皇的批复回信都在那皮包里,咱们拿了从正门出去,我有通行证!” “嘿嘿,那还磨蹭什么,赶紧哪!”李元宏二话不说,走到趴在桌子上的穆拉维约夫身边,一伸手从他腰间解下了那个皮包。 正在这时,忽然从大厅一根柱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黑暗处跳了出来。 这一声喊,吓得李元宏三人齐齐一哆嗦,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死胖子女奴——莫特姆,敢情她根本没走,一直藏在柱子后面呢。 莫特姆愤恨王雁归抢了她升为宫廷农奴的机会,虽然忌惮王雁归,但她哪会甘心被一个中国人震服,一心想要报复,当她看到王雁归烧出的菜肴受到总督大人的赞扬,并让他们充当总督大人的私人厨师时,更是妒忌的发疯,她坚定的认为若是自己烧菜,也能得到这样的荣誉,是王雁归抢了她这个机会。 她一直满怀嫉狠的盯着王雁归的一举一动,当王雁归端回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两个中国人的表情不对劲,似乎有什么阴谋,而总督和军官们意外的集体醉倒更让她坚信这两个中国人没安好心,李元宏举动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好嘛,莫特姆的这一声尖叫好像狼嚎一般在大厅内回荡,刺的人耳膜发疼,胡麦生距离莫特姆最近,一跃而起扑了过去,而莫特姆见势不妙,撒腿就往大厅外跑,一边跑还一边继续“狼嚎”。 突发变故,王雁归早已敏捷的从怀里掏出了飞镖,但迟迟下不去手,毕竟莫特姆是个女人啊。 眼看着她就要跑出大厅了,王雁归一咬牙,一镖打去,正中莫特姆的右腿,但她余势不减,还是跌出了大厅门口,而她的呼救声也传到了大厅之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劫持总督 莫特姆腿上中镖,但余势不减,肥硕的身体直直撞出大厅门口,而她的尖叫声也随即传了出去。 胡麦生一直在莫特姆身后追赶,见她撞开门飞出去,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奔上前去,猛然扑在莫特姆的背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哪知这个莫特姆像疯了一样,死命的挣扎,拼命的叫喊,声音依然透过胡麦生的手掌远远传了出去。 莫特姆的叫喊声虽然沉闷,但在寂静的夜空中却是分外刺耳,胡麦生也急了,回身一把将她腿上的飞镖拔出,一咬牙,狠狠插在她的后心之上。 一股鲜血扑的胡麦生一脸,那个莫特姆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而胡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莫特姆的尸体,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杀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手下变成一具死尸,直吓得他浑身剧烈颤抖着,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李元宏和王雁归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莫特姆被杀,不禁有些吃惊,不过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李元宏一把拉起胡麦生的身子,急促道:“别害怕,你做的对!咱们快走!” 胡麦生这才醒悟,一抹脸上的血迹,爬了起来。 而此时,大厅之外的城堡内也传出声响,最先跑过来的是城堡门前的哨兵,因为大厅门口灯火通亮,哨兵一眼就看见李元宏三人,以及地上躺着的莫特姆,尤其胡麦生那一脸的血迹更显得格外醒目。 两个哨兵知道情况不对劲,同时发出叫喊声,一个哨兵冲着天就是一枪。 这一声枪响太刺耳了,城堡内各个房间的窗口同时亮起了灯火,已经有几个的俄国兵从侧楼下跑了出来,有的拿着火枪,有的拿着长刀。 李元宏三人一看到这种情形,知道硬闯出去是不可能了,一拉王雁归退回大厅。 王雁归急道:“大人,咱们不能待在这里,这皮包里的信件一定要送出。。。。。。我用镖一路打出去,掩护你们冲到大门!” 李元宏一边将大门锁紧,一边头也不回道:“信件固然重要,但你比它还重要!” 这话让王雁归肩头微微一颤,看着李元宏的双眼,变得模糊起来。 ~~~ 不多时,大厅外已经有了嘈杂的人声,紧接着大门被砸的隆隆作响,不过大门已被李元宏锁住,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进不来。 李元宏从皮包里掏出所有文件,一把塞到王雁归手里说道:“一会儿他们攻进来,你千万别管我们,趁着大乱逃出城,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刚才王雁归要掩护李元宏他们走,李元宏不同意,现在他倒让王雁归先逃,王雁归当然也不同意了,无声的将文书塞回李元宏的手中。 李元宏清楚王雁归的脾气,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和自己在一起了,无奈之下,拿眼睛瞄向了胡麦生。 欺负不过王雁归还欺负不过他嘛,李元宏立即板起脸,拿出了知县老爷的威严,冲胡麦生喝道:“哇呀呀。。。。。。。胡麦生听令!”那模样跟戏台上唱花脸的武生一样。 胡麦生正瞅着门口着急呢,听见李元宏的喝令声就是一愣,心说都到这田地了,这位知县大人还有心思学唱戏啊。 李元宏一把将那文书塞到胡麦生手里:“胡麦生听令。。。。。。一会儿我和王捕头吸引俄国人的注意,你趁乱逃出城堡去,你不是有通行证嘛,肯定能出城,出了城就把这些文书交给牧民德勒克,他是可以信赖的,让他连夜兼程送到库伦,交给库伦将军!” 胡麦生都听傻了,颤声道:“那您和王捕头。。。。。。” 李元宏急的摆手打断道:“这封文书的重要性,你比我清楚,达哈蒙旗草原是咱中国人的地盘,就是死也不能让俄国人占了去,我,王捕头,今儿就算交待到这儿了,你若是送不出文书,我俩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李元宏呲牙咧嘴的吓唬胡麦生,不过适得其反的是,胡麦生不但没被吓住,反而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向李元宏和王雁归各磕了三个响头。 正在这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叫喊,三人回头一看,毛都竖起来了,只见六个俄国兵竟然出现在大厅内,手举长刀向这边杀来。 李元宏这才想起,虽然大厅大门被锁住,但递菜的通道却忘记封住了,这几个俄国人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王雁归反应很快,甩手打出一只飞镖,一个俄国兵咽喉中镖,一个仰八叉摔倒在地。其他俄国人见状都是一惊,高声叫喊着加快步伐向王雁归扑来。 因为距离已经很近,飞镖来不及打出,王雁归迎着俄国兵就冲了上去,身子一闪避过长刀,一脚就将一个俄国兵踢翻在地,另外四个俄国兵也顾不上许多,举刀就和王雁归杀到一处。 现在最关键的是将递菜通道封住,李元宏和胡麦生都想到这一点,齐齐奔了过去。 刚被王雁归踢到的那个俄国人看见李元宏二人的举动,知道他们想锁住递菜通道,一声叫喊,挥刀扑了过去。 李元宏见状一把将胡麦生推出去,自己挡在了俄国兵的面前。 俄国兵个头、体魄都比李元宏大一号,手里还拿着长刀,而李元宏却是赤手空拳,虽然挡在人家面前,心里却知道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一见长刀劈来,撒腿就往餐桌边跑,俄国兵自然是穷追不舍了。 李元宏虽然打不过俄国兵,但却比他灵敏许多,在桌椅之间左腾右跳,好像一只受惊的大猩猩一般。而餐桌椅子上还睡着好些俄国军官呢,俄国兵害怕伤到长官,自然不敢放开手脚猛劈猛刺了,动作上更是呆滞了一些,追了半天连李元宏的毛都没伤到一根。 李元宏一看这情形,更加有持无恐了,专门在俄国军官身边转悠,一会儿抱起这个军官的脑袋挡一下,一会儿拉起那个军官的胳膊避一下,俄国兵的长刀几次差点要砍中李元宏,可刀锋下却忽然冒出一根长官的胳膊大腿,吓得他硬生生收住长刀,等长官胳膊大腿消失了才敢继续追砍李元宏,这样打不仅颇费力气,简直就是对精神的摧残,俄国兵郁闷透顶偏又无可奈何。 那边胡麦生已经将递菜通道关上了,而王雁归这边打的是鸡飞狗跳。 王雁归虽然赤手空拳,却在四把长刀中间跳闪腾挪、游刃有余,不时在白刃中反击几招,打的俄国兵哭爹叫娘,不过这些俄国人生就体魄强悍,一个个壮的跟铁塔似的,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也只是皮外伤,而且四个俄国人刀法也是了得,互相配合默契,王雁归一时之间还奈何他们不得。 这时,大门被砸的吱呀呀乱响,眼看就要被撞倒了,王雁归也急了,他知道此时若是不收拾掉这几个俄国兵,等其他人冲进来了,胡麦生根本就逃不掉了。事不宜迟,王雁归猛地奔到柱子旁边,一跃跳到灯台之上。 本来王雁归与俄国兵一直近身缠斗,使得长刀发挥不出威力,他们打的也是极为郁闷,此时一见王雁归跳上灯台,腰间正是个破绽,四人齐齐怪叫一声,四把长刀同时劈将过来。 王雁归一见长刀劈来,猛然纵身上跃,四把长刀一起劈在了油盏灯上。 而王雁归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趁势双足一点刀背,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四人身后,右手使劲全力连劈四掌,狠狠砸在四人的后脑处。 后脑脑干是人的致命点,哪经得起王雁归这样大力的砸击,四个俄国人同时闷哼一声,直挺挺向前倒下,王雁归一见得手,甩手就是一镖,将追砍李元宏的那名俄国兵射翻在地。 与此同时,大厅内亮光一闪,柱子旁边忽然变成一片火海。 王雁归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刚才俄国人使劲全力的四刀,一起劈在了油盏灯上了,充满黑油的灯盏被打翻在地,燃起了大火。 这大厅内到处都是可燃之物,尤其还有很多烈酒,这一烧起来立刻便四处蔓延,一眨眼功夫火焰翻腾,根本无法控制了。 三人跑到一起,胡麦生看着满眼打火,大声叫喊道:“李大人,怎么办?咱们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啦!” 王雁归一把拾起一把长刀说道:“咱们杀出去!” 而李元宏焦急之下,忽然想起刚才追杀他的俄国兵的举动,临机一动,指着还在沉睡的穆拉维约夫说道:“咱们拿他作人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章 穆拉维约夫计划 有藏族朋友向我提意见,说我丑化喇嘛,其实在明清时期,喇嘛中确实有些不良分子,而且数量还不少,各种史料上都有记载,我并没有刻意丑化他们。 还有这几章写的穆拉维约夫,他也是所谓的俄罗斯民族英雄,但对于我们中国人,他就是侵略者,不过这本书估计没有俄罗斯朋友看,我不用担心被骂了。 ~~~ “人质?”王雁归和胡麦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词是啥意思。 李元宏从俄国兵后心拔下那把飞镖,三两步跑到餐桌旁边,拿起一杯酒水泼在穆拉维约夫的脸上,不过这个总督喝的实在太多,酒水泼在脸上也醒不了,李元宏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匕首猛然插在他的大腿上。 这一下管用了,穆拉维约夫一声尖叫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大腿哀嚎不已,直到李元宏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 穆拉维约夫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形势,只见先前还富丽堂皇的议事大厅,此时竟然到处燃着熊熊大火,而面前的地上还有一滩一滩的鲜血,血迹的尽头躺着两个俄国士兵,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欲发作,但当他看见李元宏笑嘻嘻的用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时,一切都明白了。 李元宏对胡麦生叫道:“给我对他说,若他敢反抗,我这刀子可不认他是什么鸟总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见上帝,他若是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他能活命。” 胡麦生翻译过去,穆拉维约夫气得脸色煞白,尤其是面前这个翻译,还是布鲁沙将军推荐来的,此时竟然也背叛了,看来以后坚决不能相信中国人。 不过穆拉维约夫当然知道这些中国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眼前的两具俄国兵的尸体就是明证,他虽然信奉上帝,却也不想这么早去见他老人家,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李元宏转头对王雁归说道:“打开大门,咱们出去,有这老小子在,那群俄国人不敢对咱们怎么样的!” 王雁归和胡麦生这才明白李元宏的意思,大喜过望,二人也将穆拉维约夫围在当中,一起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被缓缓打开,四个人围成一团走了出来,俄国兵正在撞门,一看这情形,赶紧退了开去。 面前的空地上站满了俄国兵,黑鸦鸦一片,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一个个手拿火枪长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三人。 不用李元宏教,胡麦生也知道怎么说,一指身边的穆拉维约夫,用俄语高声叫道:“这位是东西伯利亚总督,想必大伙都认得,总督大人和我们的大人是好朋友,想叫总督大人陪我们出城聊聊,你们还不让开了!” 面前这些俄国兵,一半以上是穆拉维约夫的护卫亲兵,另一半是第十二边防营的,哪个不认识总督大人啊,不过就算瞎子都能看出来,总督大人已经被劫持做人质了。 但是他们的长官都去参加晚宴了,没人下令,所以俄国兵们大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动作。 李元宏已经能感到身后熊熊大火射出的灼热感了,拿飞镖在穆拉维约夫喉咙处一逼道:“还不叫他们放我们出去!” 穆拉维约夫虽然喜欢冒险,但命在人家手里毕竟不是好玩的,只得下令俄国兵让开,并打开城堡大门。三个人劫持着总督逃出了城堡,俄国兵们这才想起还有一群军官在大厅里面呢,赶紧去扑火。 三人以同样方式出了米哈萨篷朱城,李元宏又让穆拉维约夫命令俄国兵不许尾随,这才向城南走去。 城外南面的雪地上是牧民们的驻地,只是比昨日人数更多了,至少也有两千多顶帐篷,李元宏向牧民询问德勒克夫妇的住处,可没人知道,不过一打听图卜尔大叔的住处,牧民们倒是都知道,看来正如德勒克所说的,图卜尔在牧民中的威望确实不小。 一路黑灯瞎火,到了图卜尔的帐篷前才有羊油脂点燃的火把照亮,带路牧民在门口一声吆喝,帐篷中很快走出六个人,前面两人一个是图卜尔大叔,一个竟是德勒克。 德勒克一看到李元宏,惊喜的跑上前来说道:“李掌柜,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们稍出来的药帮了大忙了,蒙达哈父亲的病已经好转了!” 昨晚那个因为父亲生病,与俄国军官争执要进城的牧民汉子走到李元宏面前,以手抚胸,向李元宏深深鞠躬,李元宏虽然听不懂蒙语,却也知道他在表达谢意,连忙抱拳回礼。 这时候,图卜尔才看见李元宏身后的穆拉维约夫,微微一愣走上前说道:“李掌柜,这俄国人是谁?” 身后的胡麦生嘿嘿笑道:“他就是那个东西伯利亚总督,莫斯科大贵族——穆拉维约夫。” 这话一出口,图卜尔和德勒克同时惊呼一声,其他牧民们也听懂了,齐齐围拢过来盯着穆拉维约夫看,好像在围观一件稀奇物件似的。 而穆拉维约夫此时也确实狼狈,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胡须上被李元宏泼的酒水已经结成了冰碴子,下半身血迹斑斑,一条大腿上还裹着一根桌布撕成的绷带,一身花花绿绿的,真好像扑克牌中的老k一般。不过他虽然狼狈,却把身子挺的笔直,紧绷着一张脸,虽然冻的微微发抖,却还努力保持着俄国总督的威严。 看见王雁归还拿匕首顶着穆拉维约夫,图卜尔一下明白了,脸色一白,对李元宏说道:“你们怎么把俄国总督抓来了?这可不得了啊,俄国总督比咱们旗的王爷还要大呢,你们这不是惹祸嘛!” 其实大多数蒙古人都与生俱来一种桀骜不逊的性格,并不害怕什么大官,但图卜尔却不同,他曾多年走驼道,与汉人接触的多,被官府盘剥的也多,知道凡事不能逞一时之勇,做事之前必须考虑到后果,所以他素来被牧民们所敬重。 而这次,牧民们遭遇大雪灾,无奈之下都跑到俄国境内,等于是寄人篱下,向俄国人表达好感还来不及呢,现在竟然将人家总督抓了,岂不是自毁生路嘛,所以老图卜尔一下就急了。 李元宏呵呵一笑,拉着图卜尔说道:“此事不那么简单,咱们到里面说话!” 图卜尔见李元宏神色有异,点了点头,让几个牧民先将穆拉维约夫总督带到旁边一个帐篷,好茶好奶照顾着,自己和李元宏等人回到大帐篷。 帐篷内席地而坐了八个人,李元宏、王雁归、胡麦生,德勒克,蒙达哈,图卜尔,此外还有图卜尔的两个儿子,生的也是虎背熊腰。 李元宏一点头,胡麦生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信件,铺在小茶几上,对图卜尔说道:“咱们此次进城,就是为了这份东西。” “这是什么?” “穆拉维约夫总督制定的计划和沙皇的批复!” 其实这些文书,李元宏等人也没来得及看,现在便让胡麦生口译过来。 原来所谓的穆拉维约夫计划,根本就是一份赤裸裸的侵略计划,连丝毫的掩饰语句都没有,其卑鄙无耻的程度,让人触目惊心。 整个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是试探和预备阶段,俄国先对蒙古王公贵族进行煽动和笼络,并对蒙古地区进行经济控制和武装渗透,在适当的时机,挑起与中国政府的领土争端,借此试探清政府的实力和态度。 穆拉维约夫已经在实施第一步计划了,包括派出哥萨克骑兵伪装强盗,打击中国的商队,笼络达哈蒙旗塔的布塔尔王爷,移动界桩,逐步侵占达哈蒙旗草原。 第二步是武装准备,穆拉维约夫计划三年内,在东西伯利亚拼凑出一支外贝加尔哥萨克军,预备达到数量为十二个大队,四万八千人,并把这只军队部署到距离北京最近的地区,随时威胁中国政府。 穆拉维约夫也在准备第二步计划了,这次将牧民们变为俄国农奴,替换出矿山农庄的大量俄国农奴,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第三步就是选择适当的时机侵略中国,在大蒙古方向,让伊尔库茨克司令攻击库伦和瑷辉,使蒙古完全脱离中国政府的管辖,在阿莫尔河(黑龙江)方向,进攻海兰泡,控制阿莫尔河以北和乌苏里江以东的广大地区,并威胁獒吉利亚尔(齐齐哈尔),以达到割占该地区,在中国海建立港口的目的。 第三步计划还比较遥远,最关键的是时机,一旦中国发生内乱,穆拉维约夫会毫不犹豫的实施该计划。 胡麦生将计划书翻译完,整个帐篷内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瞪着那份羊皮纸,愤怒的目光聚集再一点,像要把它燃成灰烬。 片刻后,图卜尔的大儿子艾莫尔忽然站起,从腰间拽出一把铜刀,怒吼道:“想把我们牧民变做奴隶,我去宰了这个畜生!”说着话就要想外走。 图卜尔厉声喝道:“艾莫尔,你给我坐下,听李掌柜说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释放总督 俄国总督穆拉维约夫如此设计吞并大蒙古,奴役牧民,图卜尔当然也是愤慨难忍了,但他想,既然这份什么计划书是李元宏他们弄出来的,必定已经有了打算,先听听他的打算再做行动不迟。 胡麦生紧接着又把在城堡内的一系列事情讲述了一遍,听得牧民们又是愕然,又是敬佩,没想到汉人里面也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更没想到仅仅三个汉人竟然在城内搅的天翻地覆,在数百俄国士兵眼前盗走文书,居然还把俄国总督生擒活捉了,这样的孤胆英雄,恐怕蒙古人里面也少见了。 胡麦生一说完,李元宏紧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咱们和德勒克兄弟在来米哈萨篷朱城之前,已经有所察觉了,故而才混进城去刺探,说起来还是靠这位胡兄弟冒死相助才得以成功的。。。。。。既然这份文书在咱们手上,便有了俄国人的罪证,我想,这份证据必须尽快送到库伦将军特依顺手里。” 李元宏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与俄国人谈判,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库伦将军身上。 所谓库伦将军,其实是草原上对乌里雅苏台定边左副将军的简称,因为该将军虽然驻地在阿尔泰,但一年里面一半时间都在库伦,定边左副将军管辖着整个漠北蒙古的各个旗盟,职责之一就在与俄国发生纠纷时进行处理,所以这封计划书交到他的手里最合适了。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俄国人狡辩。 图卜尔点头道:“不错,李掌柜说的对,不过那个总督怎么处置呢?” 李元宏皱了皱眉头,心中想到:这倒是件麻烦事,两国又没交兵,虽说有一封计划书,但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好端端把人家总督抓来总是说不过去的,万一因此引起兵戎之事,自己岂不成了祸国殃民? 但放了穆拉维约夫吧,也不行,他被自己生擒活捉,也算蒙受了极大的羞辱,万一恼羞成怒,拿这些牧民报复,自己岂不害了德勒克他们,唉,没想到这个总督反倒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图卜尔看李元宏沉吟半响,没有言语,知道他在犹豫,于是说道:“按理这个总督是李掌柜抓来的,草原上的规矩,我没有处置的权利,但此事关乎城外数千牧民的生计,若是把俄国人得罪狠了,谁管牧民们吃食,谁来给牧民们发活命钱呢?” 李元宏抬头说道:“您的意思是。。。。。。“ “放了他!” 这话既在情理之中,但由图卜尔说出来却是意料之外了,李元宏诧异道:“万一穆拉维约夫一回去就报复你们,怎么办?” 图卜尔说道:“让他写下誓词,保证不报复牧民,并给牧民们发放粮食!” 李元宏思索片刻,说道:“若是将总督押在这里,用他换粮食岂不是好?” 图卜尔脸色一板道:“受了别人恩惠,还羁押别人,咱们蒙古人做不出这种事!” 蒙古人真是奇怪,傻规矩确实不少,不过李元宏看了看其他牧民,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的,即使是刚才咬牙切齿要杀总督的壮汉艾莫尔,眼睛里也透出泰然,似乎觉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想想也是,这样做似乎是卑鄙的点,不过好在穆拉维约夫身为总督,当然注重身份了,若是他真的写下誓词,应该不会反悔的。至于边境争端嘛,那是两国之间的交涉,押着这个总督不但于事无补,很可能还会将事态恶化。 想到这里,李元宏点头道:“那就听您的,把总督大人带来吧!” 艾莫尔连忙跑了出去,不一刻,将穆拉维约夫推了进来,他一见帐篷内这么多人,都气势汹汹的拿眼睛瞪着他,以为自己的大限将至,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李元宏勉强笑着指了指地上,示意他做下,对胡麦生说道:“替我说给他听,我们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要他不报复牧民,并给牧民们继续发放粮食和钱,我们就放了他!” 胡麦生翻译过去,穆拉维约夫吃惊的看着众人,似乎不敢相信事情忽然变得如此简单,但看见李元宏眼神,知道他没拿自己开玩笑,心中一阵大喜,忙不迭的点头。 李元宏继续说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为了双方都放心,请你以东西伯利亚总督的身份,写下保证书,我们才能放了你!” 穆拉维约夫听完胡麦生的翻译,微微一愣,想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狠狠点了一下头。 胡麦生连忙从怀里拿出纸笔,递给穆拉维约夫,他伏在矮几上一口气写完,交给胡麦生。 胡麦生拿起纸页,上下仔细端详一番,冲李元宏点了点头,李元宏哈哈一笑,扶着穆拉维约夫站起身来说道:“让您受委屈了,您现在就可以走了!” 穆拉维约夫这下听懂了,很有绅士风度的向李元宏微微一鞠躬,瞄了瞄刚才写下的誓词,一转身走出了帐篷, 李元宏使了个眼色,胡麦生和王雁归一起起身,跟了出去。 屋内短暂的安静过后,李元宏对图卜尔说道:“大叔,这封计划书和沙皇的批复还要拜托您帮忙了。” 图卜尔似乎放松了很多,拿起木碗喝了一口茶,对李元宏说道:“这没问题,一会儿我就准备三匹快马,送你们去库伦。” 李元宏知道他会错意了,微笑道:“我们是不会走的,还要劳烦大叔,派出一名牧民送去库伦。” “你们不走?”图卜尔放下木碗,吃惊的看着李元宏,要知道,这里现在也算是多事之地了,他又不是牧民,没必要留在这里担风险啊。 “我们不能走,那个穆拉维约夫虽说写下誓词,可还是让人不放心,我必须在这里等库伦将军派人来!”不知为什么,李元宏的心一直提着,总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当然,他也非常想尽快回到恰克图,他宁愿认为是自己多虑了,但不见到库伦将军派人前来,他是不会安心的。 图卜尔看着李元宏的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扭头对自己的小儿子说道:“瓦嘎鲁,这封计划书和批复,你连夜送往库伦,必须在两日内赶到,一直等到库伦将军派人前来,你才能回来!” 那个叫瓦嘎鲁的小伙子,身材比他哥哥瘦小一些,但那双眼睛中却透出灵活和干练,与他的父亲倒很是想象,一听见图卜尔的命令,猴子一样跳了起来,将文书塞进自己贴身的衣领内,也不说话,转头就往外跑。 正在此时,王雁归和胡麦生奔了进来,一进帐篷就说道:“事情可能有变,咱们得早作准备!” 这话说的李元宏一个激灵,一跃而起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胡麦生气喘吁吁道:“刚才我们将穆拉维约夫送到城门口的时候,听俄国兵向他报告,说参加晚宴的三十四名军官,全被烧死在里面,一个都没救活!” “扑通”一声,李元宏一屁股坐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他倒不是心疼烧死那么多人,而是如此一来,这次与俄国人的仇算是结大了,三十四个军官啊,那是第十二边防营的全部军官了,其中一些还是贵族,俄国人不气疯才怪了,如此一来,恐怕穆拉维约夫想遵守誓词也不可能了。 屋内其他人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同时站起身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咋办。 图卜尔一拍自己的脑袋叫道:“都怪我老糊涂了,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俄国总督放回去啊,这一下,城外数千牧民被我害苦了啊!” 李元宏眉毛皱成一了大疙瘩,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拍了拍图卜尔的肩膀说道:“此事皆因我等而起,您不要自责,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俄国人很可能会伺机报复,图卜尔大叔,你赶快召集牧民,连夜沿着边境线向东面撤,只要到了恰克图就好办了。” 对,赶快离开此地!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草原和家乡了,尽快脱离险境是正经,图卜尔对德勒克,蒙达哈,大儿子艾莫尔大声喝道:“你们快去通知所有牧民,今晚都别睡觉了,收拾好帐篷,全部跟我向东走!” 一声令下,帐篷内所有人蜂拥而出,向四周的帐篷跑去,晨曦之下,整个牧民驻地到处传来拆卸帐篷的声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孤山待援 牧民们很快知道了俄国人的阴谋了,他们就算死也不愿做奴隶,对俄国人欺骗他们愤怒非常,现在图卜尔要带他们离开,当然求之不得了,纷纷将帐篷和行李物品装到马套车上,到了凌晨时分,上千辆马车开始向东开拔。 从这里到恰克图,马套车的脚程要走四五天,说起来也不算远,但对牧民们来说,那边就算喀尔喀草原了,草原上的规矩是不能越界放牧的,否则轻则被旗主鞭挞,重则被断手断脚,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向东走了约莫十四五里地,前面是巴成布拉木山的尽头,绵绵上千里的山脉在这里截止,而巴成布拉木山在此处却像一条不甘心走到尽头的巨龙似的,高高昂起它的龙头,在草原上隆起一座高大的孤山,蒙人叫它哈图山,汉人叫它龙头山,牧民都知道,过了这座孤山,就算出了达哈蒙旗的旗地了,所有马套车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李元宏骑在马上,见德勒克夫妇不时向西南方向张望,知道他们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劝慰道:“德勒克大哥,你们也别太难过了,此次既有俄国人侵略的文书作为铁证,朝廷必定能为达哈蒙旗的牧民兄弟们讨回公道,你们只需暂避一时,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到时候。。。。。。我拿出一万两银子为大伙购置种羊,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这话,李元宏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曲沃县库里攒那几万两银子容易嘛,这还是准备去广州向英国人购买机器的预备银,随便一句话就少了一万两,自己简直就是个败家子啊。 不过,牧民们的处境也确实悲惨,羊马冻死了,草场能否争回来也是未知之数,还差点被俄国人骗成农奴,而朝廷和他们的布塔尔王爷,对此却不闻不问,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现在达哈蒙旗的牧民就像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无依无靠,既然都是中国人,自己不能眼睁睁不管啊! 德勒克夫妇和一边的胡麦生听见这话,心中倒是挺感动,他们见过不少朝廷的官员,尤其是曾经当过掌柜的胡麦生,更是领教过贪官污吏的厉害,一个个欺压百姓、勒索商号、视牧民为草芥,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狼,贪婪而残忍。但这个曲沃知县,却与那些朝廷命官有着云泥之别,虽然年纪不大,却让人心生敬意。 眼看着就要过了龙头山,正在这时,胡麦生忽然从车上站起身,一指身后叫道:“李掌柜快看,俄国人追来了!” 德勒克的马套车一直行驶在车队最后,作为整个车队的预警,所以胡麦生一直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李元宏连忙站起身望去,果然,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慢慢从白色的雪原中浮出,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看那高高飘扬的长条形旗帜就知道,正是俄国人的马队。 该来的还是来了,李元宏二话不说,猛然拍马向前,不出片刻赶到了位于车队中间的图卜尔车边,大声说道:“图卜尔大叔,俄国人从后面追上来了,都是马队,人数至少上千人!” 图卜尔最怕的就是俄国人追来,要知道他们这些牧民,虽说人数也不少,但若是与俄国人的正规军队打起来,根本就是送死,他们倒是会甩石头,但哪能敌得过人家的火枪,即使肉搏起来,没有经过训练的牧民,也必定不是哥萨克兵的对手。 但是,蒙古人天生桀骜,是绝不会束手待擒的,更何况一旦被俄国人驱赶回去,必定会被迫作农奴,与其这样,还不如战死在沙场上来的痛快! 图卜尔的大儿子艾莫尔又把他的铜刀拔了出来,一跃而起叫道:“阿瓦,咱们死都不能去当奴隶,咱们和俄国人拼了!” 图卜尔一脸的胡须微微颤动,沉吟片刻后,看着李元宏的眼睛,郑重说道:“李掌柜,我们在这里抵挡一阵,拜托你带着所有女人和孩子向东撤,一直向东,只要她们还活着,咱们达哈蒙旗就还没断根!” 这是在说遗言了,李元宏听的心中一酸,到了这个地步,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李元宏向四周望了望,只见所有马套车都停了下来,车上的牧民们都巴巴的望着这边,他们显然也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了,一张张粗糙而又朴实的脸上,透着迷茫和愤慨。 一旦与俄国人在这雪原上接仗,这群牧民恐怕一个都活不了,李元宏太了解俄国哥萨克兵的厉害了。 虽然李元宏不懂军事,但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了,他脑子飞速的转动着,当他侧头望见那座龙头山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抬手一指对图卜尔说道:“大叔,先别说丧气话,你看那座山!” 图卜尔回过身望了望龙头山,诧异的望着李元宏。 李元宏望着孤山说道:“图卜尔大叔,我记得一路上所过的山岭,树木都非常稀少,这座龙头山上的树木为何如此茂密呢?” “这座哈图是草原上的神山,别处的山怎么能相比呢!”图卜尔心中奇怪,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这个李掌柜怎么还有心思问这个。 李元宏点了点头,挺直身子说道:“咱们就退入这座哈图山,有这么多树木遮掩,俄国人的火枪就不那么难对付了!” 图卜尔摇头道:“可这是座孤山啊,俄国人一围起来,谁都跑不掉,咱们这么多人,不是全饿死在上面了?” 李元宏加重语气道:“不,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能拖延一刻好一刻,您的儿子瓦嘎鲁已经送信去了,一旦库伦将军与俄国人开始交涉,咱们就有希望了,但若是在这雪原上与俄国人拼命,不知要死多少人哪!”其实库伦将军是否会派人前来与俄国人交涉,李元宏心里实在没底。 图卜尔思索片刻,猛然抬头对艾莫尔说道:“听李掌柜的,所有人退入哈图山!” ~~~ 其实哈图山并不是什么神山,之所以树木茂盛是因为它孤零零的坐落在巴成布拉木山脉的尽头,常年受到风蚀,石质风化严重,山上的土壤也比一般山岭厚很多,所以适合树木生长。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雪原上转了个九十度,直直驶到哈图山脚下,所有牧民抛弃了马套车,将只将帐篷和吃食带上,向山上爬去。 牧民们的这一举动让追来的俄国人微感诧异,长长的马队在哈图山下兜了一个圈子,却不急于攻山,而是在山下安扎下来。 本来李元宏和牧民们已经拉开架势,准备依靠树林和俄国人大打一仗,可直到中午还不见俄国人攻山,这才松了口气。 李元宏站在山顶向下望去,片刻后说道:“俄国兵至少来了一千人,恐怕他们的第十二边防营全来了,这次真要和咱们拼命了!” 王雁归也看了半响,说道:“他们的队形似乎有些涣散,看来是因为第十二边防营的军官全烧死了,新任命的军官指挥不灵所致,恐怕这也是他们不急于攻山的原因了!” 李元宏呵呵笑道:“他们的军官指挥不灵,咱们干脆没有军官,呵呵,到时候打起来就热闹了。” 这时,老图卜尔带着一群牧民走了来,向李元宏说道:“咱们牧民没打过仗,可蒙古人没一个贪生怕死。”一指身后道:“这五十七个都是达哈蒙旗的打狼英雄,甩石百发百中,李掌柜若有什么计谋,让他们去做就成了!” “我能有啥计谋呢?”李元宏搔了搔头,忽然想起刚才和王雁归说的话,说道:“所有牧民中,能打架的有多少?” 老图卜尔想了片刻道:“除去老人、孩子,女人以外,汉子有两千二百多人。” 李元宏用商量的语气道:“我觉得,既然要打仗,就得有个建制,这五十二名打狼英雄分出四十多人来,每人管制五十个牧民,剩下的人统一归图卜尔大叔指挥,我不懂蒙语,下令的事情还是由您来,您看可好?” 老图卜尔连连点头道:“李掌柜说的是,想当年咱们成吉思汗南征北战,也是从建帐分翼开始的,艾莫尔,你去挑四十个人,每五十顶帐篷分为一帐,每十帐分为一翼。” 李元宏继续道:“看样子俄国人今日不会攻山了,图卜尔大叔,牧民中有会设陷阱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牧民的抵抗 其实俄国人在临晨时分已经觉察到牧民逃逸的企图了,但因为在一场大火中失去了所有军官,重新选配军官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在牧民向东走了十几里后,俄国人才整顿好第十二边防营的部队追了上来,部队此时的最高长官只能由穆拉维约夫亲自担任了。 穆拉维约夫虽然签下了誓词,保证不对牧民进行报复,但这誓词是他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被迫签下的,他从不认为撕毁这种誓词对他的名誉会产生什么影响,尤其当他得知边防营所有军官都被烧死的时候,愤怒的火焰更是将报复的念头熊熊燃起,所以他调集了所有的部队,就连他的亲卫部队也全拉来了,务必要以上帝般的雷霆,惩罚这群野蛮的中国人。 当穆拉维约夫看到牧民们忽然停止向东撤退,转而上山的时候,他更是高兴了,因为这样一来,有三个好处: 其一,事态不会扩大,至少在他没有准备好与中国政府彻底摊牌之前,不会扩大到达哈蒙旗以外的草原上。 其二,对于没有火枪的蒙古人而言,只要将他们包围在这座孤山上,边防营的火枪阵正好可以发挥特长,完全有把握将牧民压制。 其三,鉴于边防营全部换成了新人,指挥上还需要一段磨合期,正好利用包围哈图山的时间,缓解指挥不灵的不利因素。 于是,穆拉维约夫让部队不要急于攻山,先在山下布设出防御工事,再做试探性的进攻。 因为面对的是牧民,工事没必要修建的多么坚固,毕竟这些牧民既没有火枪,又没有大炮,和欧洲的正轨军队完全不能相比,所以第三日,边防营已经将工事大致修好了。这时候就要采取一些试探性的进攻了。 清晨,草原上的薄雾慢慢散去,哈图山下出现了二十块俄国士兵组成的方阵,黑灰色的方阵像的铁块一般结实凝重,林立的长枪像灌木一般密集,衬着白茫茫的雪原,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而方阵前面是八门口径5.1英寸1磅的加农炮,这是沙皇特地从莫斯科炮厂运给远东的,在第十二边防营一共装备了两个连。 穆拉维约夫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举起单筒望远镜,遥望哈图山。 让他奇怪的是,此时的哈图山上却无一点人的迹象,既没有人声,也没有树枝摇摆,到处都是白茫茫死寂寂的,按理说,所有牧民加起来至少也有四五千人哪,比整个米哈萨篷朱城的居民还多啊,莫非都冻死饿死了?不可能,牧民们虽然食物不多,但最不济也能撑过两天,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牧民们的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完全失去了与俄国军队对抗的勇气了。 穆拉维约夫嘴角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摆手,炮兵上尉将小旗一挥,只听见“隆隆”八声炮响,对面的哈图山上,出现了三个黑点,想来是三株树木被炮弹轰倒了,露出下面的土地。 其实穆拉维约夫也知道,这八门大炮根本不可能对牧民产生较大伤亡,但他就是想借此震慑一下那些土包子中国人,达到打草惊蛇之效,不过看来这群牧民已经被吓坏了,山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炮兵继续发射了一刻钟,炮弹仍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效果,穆拉维约夫一挥手,所有加农炮停止了呼啸。 现在就是步兵的事情了,十个俄军方阵约五百多哥萨克军,扛着火枪,举着长刀,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山脚下挺进,因为长期骑马造成的罗圈腿,俄军从后面看好像一群极有纪律的鸭子。 虽然面对的是普通牧民,但久经沙场的哥萨克士兵并没有丝毫的松懈,一靠近山脚,士兵方阵便放慢了步伐,摸索着向山上爬去。 因为树林茂密,加上树冠都被积雪遮盖,树林内的光线比山下暗了许多,一个个哥萨克士兵睁大了双眼,努力向前方张望,手中的火枪也改为平端,长刀纷纷出鞘,时刻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没有道路,冰雪没膝,前进的极为缓慢,过了近一刻钟,才向上行进了一百多米,正在这时,忽然从前上方传来绳索断裂的响声。 走在前面的哥萨克兵极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前面发生了何事,但是,随着一阵尖锐的哨声,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根根布满尖刺的巨木,带着呼啸的风声,凌空向自己砸来。 “啊!” 前面的大群哥萨克兵齐齐发出一声惊叫,有的反应颇快,返身向回跑去,有的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更有的直吓得呆立当场。。。。 一切都已经晚了,一根根巨型狼牙棒从空中直直砸落下来,尖利的长刺将直接命中的一个个个哥萨克兵插穿刺透,又带着他的尸体继续向下滚去,被追上的哥萨克兵无不被碾压在地,发出一声声惨嚎,直到粗大的木杆上插满了尸体,或撞在其他树杆上,才一个个停了下来。 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后,树林之间,布满了哥萨克兵的尸体,足足有一两百人之众,有的被巨型狼牙棒插的血肉模糊,有的被钉在树杆之上,有的被撞的支离破碎。。。。。。场面惨不忍睹。 树林里面还有一些没死的伤兵,有的拿着自己的断臂,嘴里发出一声声惨叫,试图把血淋淋的断臂接回到肩膀之上;有的双手捧着自己流出的肠子,伴着一阵阵哀嚎,使劲将肠子塞回自己的肚腹;而更多的则是躺在地上,双眼圆睁着看着天空,嘴里吐出一股一股鲜血。。。。。。 幸存的哥萨克兵像一片潮水一般,从树林里涌下山坡。 山下的哥萨克兵,倒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部队,见此情形并无一人惊惶失措,也无一人乱了阵形,只有作为统帅的穆拉维约夫,气得连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在颤抖。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群该死的牧民不但没有放弃抵抗,还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付他的士兵,穆拉维约夫咬着牙对自己说——等抓住这群混蛋,一定要将他们活活吊死、冻死,折磨死! 与此同时,山上的李元宏对图卜尔说道:“唉,都怪树木的阻挡,只消灭了他们一百多人,若是空旷地就好了!” 旁边胡麦生笑道:“若是空旷地,这些大狼牙棒可就吊不到半空了!” 老图卜尔也笑道:“放心,还有后面的招呢,保管他们攻不上来!” ~~~ 本来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竟然损失如此巨大,这让穆拉维约夫差点气疯了,于是他决定在午后发动一次全面进攻,要让野蛮的中国人为他们的做法付出惨重的代价。 午后,将溃败回来的哥萨克兵整顿完毕,一共损失了一百六十二人,相当于三个步兵方阵,穆拉维约夫将剩下的十七个步兵方阵全部投入了战场,一起向山上攻去。 这一次,俄国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在林间空地多逗留,而是采用蛇行进攻路线,从一棵树后移动到另一棵树后,意图依靠树木的遮挡,躲避预想不到的危险。 这次是穆拉维约夫亲自带队,穿过上午受袭的地方,他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堵的心口发闷,同时也更加提高了警惕。说起来,他也是经历过数次战争的老将了,经验比一般士兵丰富许多,只见他拿着长刀,斗篷被掖在腰间,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着,目光一刻不离前方。 正在这时,忽然从侧面传来“嗖嗖嗖”的几声,穆拉维约夫下意识的猛然向后一滚,生生避过擦面而过的一枝羽箭,而身旁却传来数声“扑通扑通”倒地的声响。 穆拉维约夫知道是身后的士兵中箭倒地,也顾不上理会,猛然向侧跑出几步,一跃扑到弩箭射来的地点,举刀就是一阵乱砍。 然而片刻后,穆拉维约夫却呆立在当场,因为那弩箭射来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牧民,有的只是架在树杆处的一把弯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一根绳索栓在弓弦之上。 与此同时,远远近近的地方,到处都是哥萨克士兵的惨叫声,看来不少人都被这架设在树上的弓箭射中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陷阱暗箭 穆拉维约夫听着满山遍野的惨叫声,头皮都发麻了,要知道他打了十几年的仗,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场彻彻底底的糊涂仗,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自己的部队就损失巨大,这还是在己方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啊。 不过,此时的穆拉维约夫也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大声向身边的传令兵喊道:“让士兵们不许别动,注意脚下,遇到绳索千万不可碰。” “是!” 传令兵转身跑去,可是刚跑出十几步,忽然向下一陷,整个身躯落入地下,只有头颅还露在上面。 穆拉维约夫心中一惊,连忙冲上前去,只见传令兵陷入的是一个上面铺满雪层的陷阱,陷阱四周,插着数根斜向上的尖刺,传令兵的胸膛,已经被尖刺戳了几个对穿,整个人被架在洞口,脑袋无力的耷拉在胸前,早已咽了气。 这名传令兵与穆拉维约夫朝夕相处,早在土拉省时就跟着他了,此时见他惨死,心中暴怒异常,大声怒吼一声,将长刀指向山顶:“你们这群野蛮的中国人!卑鄙的中国人!胆小的中国人!如果你们还有军人的荣誉和勇敢,就光明正大的和我们打一仗,你们敢吗?你们敢吗。。。。。。” 叫喊声在山林中远远回荡而去,却无一名人应答,彷佛这座哈图山上根本没有一个牧民,而哥萨克兵的哀嚎声却是此起彼伏,显然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被这陷阱和暗箭所伤了。 此时,李元宏正趴在一张白色的帐篷布下面,笑着对一边的胡麦生低声道:“这条老狗叫什么呢?好像被气坏了嘛!” 胡麦生抓了一把雪在脸上抹了抹,以保持清醒,嘴里也呵呵笑道:“他说咱们残忍,卑鄙,胆小,不配做军人哩!” 后面的王雁归气道:“说到残忍,他们俄国人袭击咱们商队,杀害多少无辜,比咱们残忍多了,说到卑鄙,他们俄国人妄图侵占中国领土,诱骗牧民做他们的农奴,他穆拉维约夫这一次还背弃誓词、报复牧民,卑鄙上咱们可比不过他们。。。。。。” 李元宏连连点头,插口道:“说到不配做军人,嘿嘿,咱们本来就不是军人嘛,哈哈哈哈。” 图卜尔接着说道:“说到勇敢,这些俄国兵倒是当之无愧,是一群汉子,打到现在,他们还没一个人逃跑!” ~~~ 见山上还是毫无动静,四周哥萨克兵的惨叫声却接连不断,穆拉维约夫无奈之下,大声喊道:“全军停止前进,没有命令,不许乱动。。。” 其实不用总督下令,哥萨克兵们已经停止了前进,像一群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鼻孔里喘出的气息,凝成一股股白色的蒸汽。 穆拉维约夫环顾着四周,只觉得这灰暗的树林里,处处隐藏着杀机,更为可怖的是,从开始攻山至今,竟然没有见到一个牧民,按理来说,通常的蒙古人,就算打起来,也是光明正大的,这种藏头露尾的战术和蒙古人的秉性完全不符啊,难道是那两个长得像汉人的厨师在指挥?很有可能。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渐渐西下,所有哥萨克兵已经呆立了一个多时辰,一些耐不住的士兵又开始前进,但是随即而来的又是不断增加的伤亡。 穆拉维约夫看着渐渐临近的暮色,心急如焚,他不愿与牧民们的第一仗就这样不光彩的认输了,这对他的威严和名誉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对哥萨克兵的士气也是一次严重的打击,更是对沙皇陛下的亵渎,所以,必须在夜晚来临之前,击败这群牧民,如果不能,至少也要挫一下他们的锐气。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咬了咬牙,大声吼道:“士兵听着,所有人排成一列纵队,以箭型向上前进,敢于逃跑者,本人枪毙,全家罚去乌拉尔开矿山!”全家去乌拉尔开矿山,无疑是哥萨克兵最可怕的梦魇了,也是最重的惩罚。 士兵们每四十多人排成一条长队,由长官领头,再次向山上进发了。 惨叫声再次传来,每支队伍领头的士兵不是被羽箭射中,就是落入陷阱,尽管他们竭尽全力的探索着前行的道路,却还是无法避免,其实这也不能怪俄国人太笨,毕竟这些陷阱和暗箭都是牧民们在对付狡猾的草原狼时,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之作,今日是把看家的能耐全拿出来招呼到俄国人身上了。 要说哥萨克兵勇敢是一点不假,前面的士兵用鲜血和生命为后者踏出了一条条生路,后面的士卒丝毫不敢停下脚步,踩在战友的尸体上继续前进。虽然哥萨克兵的伤亡仍然不断增加,但由于前进的路线呈一条直线,比起呈散兵阵线前进,伤亡却是减少了许多。 李元宏看到这里,心中暗暗赞叹:抛开敌我不谈,这哥萨克兵前仆后继的赴死精神却是让人敬佩,而那个穆拉维约夫总督能下达如此残酷的命令,也须很大的勇气啊。 暮色渐渐降临,哥萨克兵已经进逼到山腰处了,李元宏看见时机已经成熟,下令将山顶一堆杂草点燃,火光立时冲天而起,哈图山上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看到李元宏发出的信号,隐蔽在各个地方的牧民立即发起了攻击。 藏在树上的牧民探出身来,从隐藏的枝叶之后向树下的敌人射出一枝枝羽箭,甩出一枚枚石块,由于距离较近,每一支箭或每一块石头的射出,几乎都会有一名哥萨克兵倒下,当士兵们举头寻找箭石的出处时,却又被茂密的枝叶阻挡住视线,发现不了树上的牧民。而他们盲目的举枪射击也对牧民们造成不了多大的伤亡。 躲在杂草丛中的牧民将一枝枝削尖的树杆抛向前进中的哥萨克兵,一个个哥萨克兵被土制的长矛刺穿胸部、腹部,一张张痛苦的面孔扭曲变形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一具具尸体歪身倒在地上,而当哥萨克兵冲向抛射长矛的牧民时,却又一一陷入陷阱之中。。。。。。 更有不少牧民干脆裹着白帐篷布,隐藏在雪层之下,哥萨克兵从身旁通过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音,而当一队士兵全部过去时,悄然无声的袭击走在最后的俄国人,一队队士兵每向前走出一段时间,便会损失数人,当他们转头杀回的时候,牧民又迅速远遁起来,俄国人眼睁睁的看着逃走的牧民,却又不敢追赶。 就这样,俄国人的伤亡越来越大,走过的一路上,几乎被尸体所铺满,整个哈图山上,到处都是受伤者的呻吟声和濒死者的哀嚎声,一队队一百多人的哥萨克,最多的损失达到三分之一,少的也损失了四分之一。 剩余的哥萨克兵,胆战心惊的继续前进,在子夜时分,终于穿过了山腰,渐渐逼近了山顶。 李元宏对旁边的艾莫尔说道:“准备好了吗?” 艾莫尔握着一把铜刀,扫视了一眼身后的牧民,说道:“两个翼的壮士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 李元宏此时也操起了一把菜刀(给他蒙古刀也不会使),大声喊道:“牧民兄弟们,今晚,不是俄国人败退下山,便是咱们全军覆没,想活命的,随我杀啊。”说着一跃而起,向山下奔去,身后的牧民也叫喊着一同冲将下去。 两个翼就是一千人,这也是牧民全面反击时的预备队了,在李元宏的率领下,嗷嗷直叫的向山下冲去,而王雁归则紧紧跟在李元宏身后。 哥萨克兵已经远远看见奔腾而来的牧民,但是,从穆拉维约夫到下面的每个士兵,心里反倒多了一丝安稳,多了一丝希望,至少他们知道,敌人就在自己眼前,已经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陷阱和暗箭了。 哥萨克兵振作少许士气,立即组成一排排火枪阵,向奔涌而来的牧民们射击起来。 但是一排枪声之后,穆拉维约夫就知道大势已去了,因为山腰之上不仅有树木的遮挡,又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灌木丛,火枪不仅不好瞄准,子弹的弹道也被阻挡住了,而山腰以上的山坡更为陡峭,牧民们从上向下是层叠式的,完全不能发挥火枪的优势。 而牧民这方面,从山坡冲下来速度极快,还没等俄国人放出两排枪,就冲到了近前,一场肉搏战展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求援无望 刚放了两排火枪,牧民们就已经冲到了近前,而哥萨克兵却也毫不惊慌,纷纷操起长刀与牧民们战到一处。 这场战斗可谓是势均力敌,牧民们仗着人数多,士气旺盛,居高临下,而哥萨克兵仗着战场经验丰富,刀法娴熟。 但穆拉维约夫却知道,这样作战对于己方来说,等于是放弃了长处,纯粹是和牧民拼体力、拼人数,时间久了就危险了,唯一解救的办法就是趁着尚未溃败,赶紧撤退,毕竟山下还有自己的大炮呢。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也不顾这么多了,一声令下,所有哥萨克兵不许恋战,向山下撤退。 哥萨克士兵们便一边抵抗,一边向山下撤去,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即使撤退也是不慌不忙的,而且沿途的陷阱和暗箭已经被触发了,雪地上又有上山时的脚印,不会再被暗算了。 李元宏哪会让他们轻易摆脱,与俄国人好容易打成了胶着战,这样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指挥牧民死死咬着俄国人的后队,试图将俄国人全歼于哈图山上。 于是,从山上到山下,到处都是打斗的场面,每一队哥萨克士兵们交互撤退,后队的士兵白刃作战,前队的士兵用火枪掩护,如此娴熟的战术,给牧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快退到山脚处了,山下的俄国炮兵也看到了这一情形,不用下令便开炮掩护步兵,炮弹一开始只起到威慑作用,随着战线越来越接近,炮弹的落点也越来越准确,开始给牧民们造成伤亡了。 李元宏现在就是想完全缠住俄国人,即使己方有所损失也在所不惜,毕竟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了,一旦失去,再想脱离险境就难了,但是,正当他指挥牧民们猛冲猛杀的时候,却发现射来的炮弹越来越多,似乎不止有八门加农炮的向他们射击,抬眼仔细一望,不仅吸了一口冷气。 本来穆拉维约夫已经将所有十七个方阵的士兵全部投入了战斗,加农炮也只有八门,但此刻的山下,却又多出了近十个方阵的俄国兵,加农炮也变成了十六门了。 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直跟在后面的胡麦生大声叫道:“李掌柜,那是恰克图第十六边防营的,是布鲁沙将军的部下,他们怎么也来?” 李元宏一下恍然,敢情不止自己去请救兵,这个穆拉维约夫在这两日时间里,也让驻守恰克图的俄国兵前来支援了,他在包围哈图山,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还调集援兵,未雨而绸缪,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李元宏知道,现在除了撤退,已经没别的选择了,在山上林间还可以与俄国人纠缠打斗,但一到了山下,面对严阵以待第十六边防营和那十六门大炮,牧民们除了付出更大的伤亡,什么也得不到。 做出这样的决定很痛苦,但李元宏也没有办法了,让艾莫尔传令下去,所有牧民脱离战斗,尽快退回山中。 牧民们毕竟不是战士,虽然得到了命令,却因为杀红眼了,还是追着俄国兵不放,最后在艾莫尔发疯般的怒吼下才向山上退去,伤亡也增加了不少。 ~~~ 一场大战就这样结束了,战局算是牧民们取得了胜利,俄国人第十二边防营死伤超过三分之二,加上上午损失的一百多人,总共一千多人的部队,打得只剩下三百多人了。 而牧民们的损失则小得多,俄国人攻山的时候,战死不到二十人,白刃战的时候损失较大,大概有两百多人,前前后后的伤亡一共不超过三百人。 虽然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李元宏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因为牧民的危机还没有脱离,下面的俄国兵一共还有八百多人,兼有十六门大炮,面对面打起来,牧民们仍然不是对手。 山上到处都是尸体,断肢,到处都是一滩一滩的血迹,本来一座冰雕玉砌的神山,此刻却被玷污的满目疮痍。 艾莫尔指挥各个帐翼的牧民们重新布置陷阱和暗箭,料理完具体事宜,已是临晨了,李元宏等人在山顶开会商量下一步的举措。 李元宏一边把玩着他的菜刀,一边说道:“德勒克大哥,咱们剩下的食物还够几日的?” 德勒克现在的任务是负责后勤,所有吃食,帐篷、木材等归他统一调配,想了片刻道:“牧民们迁徙的时候,带的食物不多,现在已经被围四日了,估计还能再撑三四日就得断炊了!” 形势不容乐观,也就是说,即使俄国人不再攻山,七八日后,牧民们就得全部饿死冻死在这哈图山上了。 李元宏说道:“那从现在起,只要俄国人再不攻山,咱们也不要出击,等库伦将军派人前来了!” 旁边图卜尔插口道:“若是库伦将军不派人来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心中都是一片骇然,尽管大伙都想过这一层,但谁都没勇气说出来,这也算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吧,此时忽然被图卜尔一点破,众人齐刷刷的望向李元宏。 李元宏心里也是一颤,如果图卜尔所说的成为事实,那牧民们就惨了,而且以他对朝廷官员的认识,这种可能性还非常大。 李元宏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若是库伦将军见死不救的话。。。。。。咱们就分头突围!” “分头突围???”所有人吃惊的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扬起头说道:“对,分头突围,咱们有四个翼的牧民,老弱病残还有两千多人,每一翼掩护五百人,朝东北,正东,东南,正南四个方向突围,俄国人有八九百人,又遭遇新败,士气不旺,他们若是每一个方向分出两百多人追击,力量便会分散,所以咱们断断不会全军覆没的,只要咱们还有一翼人跑出去,达哈蒙旗的牧民就没有断根!” 李元宏这话说的一点也不硬气,说到底其实是他心里没有底气,经过这么多次大小战斗,李元宏唯一收获就是八个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分头突围的关键就在于,俄国人在牧民们身上吃了大亏,追击的时候不敢过分进逼,加上力量分散,可能对牧民有利。但是,俄国人若是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冷静的作出判断,毫无顾及的疯狂追杀牧民,那一切休矣! 帐篷内顿时静了下来,谁都知道,一旦分头突围的计划开始实施,那就意味着达哈蒙旗牧民悲惨命运的开始了。 过了半响,图卜尔捋了捋大胡子,沉声道:“听李掌柜的,一旦库伦将军不施援手,咱们就分头突围!” ~~~ 一连两天过去了,俄国人显然被打的锐气全无,不敢再发动攻山了,而是在山脚下不断修筑着工事,尤其山的东面和南面,更是加强了警戒,想来是预防牧民们向东面南面逃逸。 这天夜晚,李元宏正在帐篷内和众人商议,负责警戒任务的艾莫尔忽然冲进帐篷,对着众人喊道:“我弟弟回来了,瓦嘎鲁回来了!” 李元宏和图卜尔同时站起身来,互相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快带他进来!” 其实不用吩咐,瓦嘎鲁已经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看到自己的父亲,“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王雁归赶紧上前将他扶起,从旁边端起一碗奶茶徐徐灌下,这瓦嘎鲁这才缓过神来。 图卜尔看着二儿子这幅模样,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欣慰,轻轻抚着儿子的胸口道:“慢慢喝,不急,到了这里就不急了!” 哪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不急”二字,瓦嘎鲁一把将奶茶裆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阿瓦,库伦将军不会派人来了,他们根本不会派人来啊!阿瓦。。。。。。” 帐篷内所有人齐齐一震,王雁归和胡麦生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而其他牧民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个消息——太可怕了。 图卜尔还是把奶茶递到他口中说道:“先把它喝了,其他慢慢说!”瓦嘎鲁咕咚咕咚几口喝完,讲述起来。 原来他到库伦之后,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库伦将军,见到的是科布多参赞大臣。 库伦将军特依顺刚从杭州将军任上调来,一到草原上就水土不服,直接病倒了,一切事务都交给那个名叫车林多尔济的参赞大臣,而瓦嘎鲁将达哈蒙旗的事情讲述给参赞大臣后,对方干脆来个一推三六九,说这事他做不了主,要请示库伦将军,瓦嘎鲁像个皮球一般被推过来踢过去,最后知道求援无望后,抱着与族人共生死的信念,准备回来。 不过,在出城的前夕,他却碰见了一个叫高孟局的掌柜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围魏救赵 瓦嘎鲁正准备打马出城,却在城门处被一个掌柜子打扮的年轻人拦住了,这个年轻人名叫高孟局,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宏的老下属,现在是常家商号掌柜子的高孟局。 高孟局见瓦嘎鲁风尘仆仆的,不像是科尔克草原的牧民,连忙拦住他询问,当知道他是达哈蒙旗的牧民后,大喜过望,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皮肤黝黑,十九岁上下,个头挺高的年轻汉人。 自打葫芦口一战后,马奔程、常运达等人被大雪与巨石堵在塔兰谷地以东,无法得知李元宏等人的消息,要知道,遇到这样大规模的雪崩,谷内的人基本是生还无望了。不过常运达和马奔程还是不甘心,率人在谷内找了数天,直到无法前进为止。 消息传到库伦,大盛魁毛大掌柜震惊之余,心里悲痛之极,又要给李元宏开祭,不过却被常运达和高孟局阻止了。 常运达、高孟局和李元宏交往已久,打死他们也不相信李元宏会死,不过也是,这个长命的家伙,从来都是死里逃生,每次别人认为他死定了的时候,这家伙又会活灵活现的跑出来吓人。 所以大盛魁毛大掌柜听从高孟局的建议,派出不少人到塔兰谷地以西的草原寻找李元宏,但是因为大雪骤临,在雪原上行进困难,派出的人都没有消息传递回来。 这下可急坏了高孟局,但因为他要协调晋商各大商号,与俄国人商人展开商战,无法抽身亲自寻找李元宏,所以一见到塔兰谷地以西的牧民,就格外留心,今日正要向大盛魁毛大掌柜汇报购买粮食的情况,碰巧见到了瓦嘎鲁,连忙打听。 瓦嘎鲁听他的描述,很像是那个把米哈萨篷朱城搅得天翻地覆的李掌柜,至于叫什么名字,他倒不知道,只对高孟局说了这个李掌柜与他的描述很像。 这一下高孟局高兴疯了,为了确定瓦嘎鲁所说的人正是李元宏,又打听这个李掌柜身边还跟着什么人,当瓦嘎鲁说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俊俏、个子不高的年轻人时,高孟局完全可以断定,这两个人就是李元宏和王雁归! 于是高孟局仔细询问李掌柜现在的处境,当瓦嘎鲁把米哈萨篷朱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后,高孟局直接傻眼了,没想到他的李知县搅和的本事太离谱了,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竟然在俄国人那里惹下如此轩然大波,还把俄国人的东西伯利亚总督也绑架了,好惹事的秉性一点没变啊。 不过嘛,这样才像他们的李知县! 高孟局要拉瓦嘎鲁回去详谈,可瓦嘎鲁心急火燎要赶回,哪有功夫跟高孟局详谈啊,也不顾他的阻拦,打马直奔米哈萨篷朱城。 当瓦嘎鲁路过哈图山的时候,见到这里早已变成的大战场了,不用问,肯定是牧民们与俄国人打起来了,他在山外潜伏了整整一日,最后悄悄潜过俄国人的营垒,上得山来,到现在他已经两日没吃东西没睡觉了。 李元宏听完瓦嘎鲁的讲述,心里腾起一线希望,既然高孟局得知自己的境况,必定会想方设法前来接应的。 但帐篷内的众人听完瓦嘎鲁的讲述,都知道老图卜尔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库伦将军和那个狗屁参赞大臣,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更别说派人与俄国人谈判了。 一时间帐篷内寂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望向李元宏。 李元宏来回踱着步子,半响后,忽然转头对瓦嘎鲁说道:“俄国人不是在山下修筑了营垒吗?你是怎么通过封锁线的?” 瓦嘎鲁想了一下说道:“他们东面和南面封锁的严实一些,但西面和北面有不少漏洞,我在雪地里趴了一天,逮着一个空子我就钻进来了。” 这个小个子的瓦嘎鲁与他哥哥不同,是个机灵的角色,李元宏探身道:“如果让你再钻出去,你有把握吗?” 瓦嘎鲁不知李元宏是什么意思,挣开父亲的手,一挺身道:“有把握,我肯定能钻出去,我瞅了一天,俄国人巡逻的路线和次数我都有数!” “好!” 李元宏一拍巴掌,转头对艾莫尔说道:“艾莫尔大哥,你去挑选十几个人,要求身材不高,机灵点的,我明日晚上用!”说完转头对众人说道:“咱们明晚分头突围!” ~~~ 李元宏趴在雪窝里,身上裹着白帐篷布,只露出两只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彻骨的寒气顺着他的双腿,慢慢向上侵袭,浑身都快冻僵了。 透过前面露出雪面的一丛干草,可以看见前方三十米外站着四个俄国士兵,因为太过寒冷,四个俄国兵哆哆嗦嗦的跺着脚,不时嘀咕两句。 李元宏眼睛向左右看了看,只见左前方趴着的王雁归,也是藏在雪里,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在那里,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端倪,而他的左右前后趴着十二个牧民,其中还有瓦嘎鲁、德勒克、蒙达哈。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米哈萨篷朱城,任务是打入城内,制造骚乱,吸引山下的俄国人回援。 俄国人把绝大部分部队都投入到了哈图山,城内必定空虚,他们的粮食,军火和后勤物资全在城里,不可能不回援,一旦山下俄国人分兵,山上的数千牧民正好趁机分头突围,这就是兵法里的围魏救赵。 俄国兵人数不少,但想把这么大的哈图山完全围住,却不可能做到,所以东面和南面守备严密,防止牧民逃逸,而西面就松懈多了,李元宏在雪地里已经爬了半个时辰了,他就是在等待俄国兵换班的之前那一小段松懈的时间,偷过封锁线。 时间已近丑时,这时候的人是最疲劳的,那四个俄国兵看样子也顶不住了,三个俄国兵钻到旁边的简陋的木窝里,一个俄国兵嘴里咒骂着蜷缩在木窝前面,干脆抱着枪坐下来打盹。 根据瓦嘎鲁的观察,现在差不多是换岗前最后一段时间了,李元宏将一团雪捏成团,轻轻一弹,雪团滚到了王雁归旁边。王雁归回头望了一眼,冲李元宏点了点头。 十四个人慢慢从雪窝里拱起身子,一点一点向前爬去,李元宏眼睛一刻不离那个俄国兵,生怕他忽然醒来。 到了木窝前面,因为这里火把通明,不宜久留,李元宏等人站起身来,躬身快步通过,哪知正在此时,一个牧民被雪下的一根绳头一绊,紧接着从木窝旁边忽然传来一串铃铛声,虽然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铃铛声音不大,但那个俄国兵忽然一个激灵,抱着枪站了起来。 俄国兵的目光和十四双眼睛对视到一起,吓得一声叫喊,正要端枪射击,喉咙上却悄然无声的插上了一把飞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牧民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反应也快,二话不说提刀冲进木窝里,将刚被惊醒的三个俄国兵一一捅死,好在刚才那名俄国兵因为寒冷,发出叫喊声不大,其他地方的俄国人并没有发觉。李元宏一声令下,众人赶紧通过了封锁线。 看来俄国人在封锁线上设置了这些铃铛,就是防止牧民潜进潜出的,而瓦嘎鲁昨天入山的时候,并没有碰见这种铃铛,想来正是他潜近山中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被俄国人发现,俄国人才使出这一招的。 在雪地里趴了一个多时辰,本来李元宏打算让大伙歇歇,恢复元气,不过俄国人已经有所防备,现在又杀了俄国哨兵,那不出一刻钟就可能被换岗的俄国兵发现,所以不能耽搁时间,必须尽快进入米哈萨篷朱城。 一行人在雪原上连奔带跑,十几里路没用一个时辰,米哈萨篷朱城已经在眼前了,城墙上虽然也有灯火,却黯淡许多,而负责警戒的俄国士兵此时却一个都没有。 其实也不能怪俄国人警惕性差,一是牧民们被围在哈图山了,就算牧民打算逃跑,也不可能反而向米哈萨篷朱城逃吧!二是这城墙至少也有四五丈高,雪季又被冻得冰滑无比,城门一关,任谁也进不来。 不过王雁归可不是常人,他将背后一捆绳索紧了紧,抽出两把尖刀,其他牧民按照商量好的搭起“人”字梯,王雁归退后十几步,猛然向前疾冲,在“人”字梯上猛一个借力,腾起两丈有余,双手的持刀猛然插向城墙墙壁,双手又一借力,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当当的的立在了城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烧军火库 虽然是牧民们托着王雁归跃上了城头,可人家真上去了,这些牧民反倒傻眼了,见过爬墙的,可没见过这么爬墙的,一眨眼就能跃上四五丈高的城墙,姿势还这么飘逸潇洒,打死他们都想不到。 一根绳索垂了下来,李元宏急促的低声道:“都傻愣着干嘛,快上去啊!” 瓦嘎鲁个子最小,却也最机灵,一把抓住绳索,脚踏着城墙像螳螂一般“唰唰”几声就上去了,接下来德勒克、蒙达哈以及其他牧民也跟着上去,李元宏是最后一个,被众人合力拉上去的。 李元宏从怀里掏出胡麦生事先画好的米哈萨篷朱城地图,瞅了一眼,用手一指城南面,低声道:“那边是俄国兵的粮仓,里面全是小麦和面粉,防守也不严密,瓦嘎鲁,蒙达哈,交给你们了,看我的信号就动手,事成之后咱们还是这里汇合!” 瓦嘎鲁和蒙达哈点了点头,向后一招手,五个牧民跟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元宏看了看北面,说道:“这边是俄国兵的军火库,防守非常严密,咱们要小心了,我可事先说明白,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军火库点着了,哪怕咱们全交代到这儿!” 六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 军火库座落于城北的一块水洼旁边,水洼的对面就是李元宏等人烧死俄国军官的那座城堡,水洼起到三个作用,其一是军火武器可以通过水洼送到城堡内,用船就可以了,节省力气。其二也是为了保护城堡,与危险的军火库隔离开,其三是一旦军火库起火,可以就近去水灭火。 不过此时,水洼已经全部冻结了,彷佛一块巨大的水晶,月光和火把的红光在湖面上散射开来,耀得城堡北面和军火库比其他地方明亮了许多。 军火库面积大约两亩地,呈椭圆形,半截在地面以上,全部用青灰色的石块砌成,外面涂着一层白石灰,在单色调的俄城中显得很是刺眼,而它四周一百五十米内没有任何建筑,想来是防止敌人偷袭。 此时正是午夜,街面上没有一个人,李元宏等人躲在一座小教堂后面,盯着军火库看。 “一个、两个、三个。。。。。。有二十五个俄国兵啊!李掌柜,咱们怎么过去?”德勒克一手提着弯刀,回头低声说道。 “再等等,万一他们像哈图山下的哨兵一样,换岗之前睡一觉,咱们就有机会了!”李元宏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俄国兵在防守,他以为俄国人为了攻打哈图山,已经把兵全部调走了呢。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想法也是对的,如果放在平时,军火库防守的俄国兵其实是五十个。 七个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俄国兵有睡觉的意思,此时城堡门一开,另一队二十五人的士兵出来换岗了。 德勒克急得只抓头发,低声道:“刚换岗,新来的卫兵精神头足,咱们更没机会了!” 王雁归手里扣着三把飞镖,低声道:“实在不行,咱们只能硬闯了,再过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哈图山的牧民兄弟们就逃不掉了啊!” 李元宏死死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俄国兵还是精神抖擞的巡逻着,这时候李元宏再也等不得了,因为再过两个半时辰,天色就要放亮,即使自己把哈图山下的俄国兵吸引回来,牧民们的分头突围也失去了夜色的掩护了,为了牧民们能够顺利突围,必须尽快出手了。 七个对付二十五个,胜算不高,李元宏对王雁归说道:“咱们匍匐过去,到了近前,你先把距离远的俄国兵射死,距离近就看我们的了!” 王雁归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离李元宏的脸庞,说起来,二人此前曾经多次落入危险的境地,但这次,更让人觉得幸还无望,因为现在处于俄国人的老窝,到处都是敌人,先不说他们能否烧了军火库,即使他们办到了,想逃走也不可能了。 所以此时,王雁归就是想多看李元宏两眼,牢牢记住他的样貌。 李元宏倒没注意王雁归的目光,向牧民们交代了几句,从怀里一把抽出菜刀,第一个趴在地上,向军火库爬去。其他牧民也紧跟在后。 李元宏爬行的路线是东南方向,只有这个方向的光线黯淡一些,地面上还有一些杂草,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身形,但总好过一点遮挡都没有吧。 一百五十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元宏浑身绷得紧紧的,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目光一刻不离前方的俄国士兵,一旦有士兵向这边望来,立即停下动作,等他们目光移动到别处才继续爬行,这简直就是对心理的煎熬! 还有一百米,还有五十米,还有四十米。。。。。。 李元宏与俄国人已经很接近了,近得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长了几颗痔,李元宏知道这是最后时刻,忽然停下身子,向后挥了挥手。 王雁归和牧民们同时停了一下,一个个慢慢将弯刀和甩绳握在手里,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只等李元宏一声令下的那一瞬间。 正在此时,南面的天空忽然一亮,朱红色的光线像阳光一般洒在地面上,整个城内的建筑物都被披上了一层橙色的光晕。 李元宏一怔,连忙放下手臂,向身后望去,王雁归连爬两下到李元宏身边说道:“掌柜,瓦嘎鲁他们得手了!” 李元宏诧异道:“我是让他们看到我的信号再动手,他们怎么提前烧起来了!” 而此时的军火库前,立刻乱作了一团,一个军官模样的吆喝几声,其他士兵连忙排成了三排,一个个紧张的端着火枪。 军官沉默了片刻,又是咕噜咕噜几句,一把抽出长刀,向城南一指,其中两排士兵立即跑向城南,李元宏等人连忙死死贴在地上,不让奔跑的俄国人发现。 等两排士兵跑了过去,王雁归这才低声道:“瓦嘎鲁肯定知道咱们遇到了麻烦,他们提前点火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吸引俄国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从城南传来一阵枪响,李元宏心中一揪,沉声道:“瓦嘎鲁。。。。。。好样的!”他心中另一个声音则是:他们凶多吉少了。 ~~~ 按理说,军队里一条基本规章就是各司其职,别说粮库烧了,就算整个城堡被烧了,军火库的哨兵也不能擅离职守,但几天前的那一把大火将第十二边防营的所有俄国军官都烧死了,新上任的军官没有经验,一见粮库烧了就急了,自作主张的派十六名俄国士兵前去救援,军火库前只剩下九名哨兵了,而他们此时也是魂不守舍,都驻足望着城南,浑然没注意危险已经近在眼前了。 片刻后,城堡的南门也大开,一队上百人的士兵也前去增援了,与此同时,本来寂静无声的米哈萨篷朱城,此时也热闹起来,很多房屋的窗户亮起了灯,不少平民也跑到了街面上,局势变得开始混乱了。 良机难得,李元宏等人耐着性子又向前爬出十几米,与哨兵的距离只有二十米的时候,李元宏一跃而起,猛地扑向一个哨兵,而王雁归也跳起身,“唰唰”就是两镖,打倒了距离最远的两名俄国兵。 其他牧民也不落后,三个牧民挥舞着弯刀扑了上去,德勒克和另一个牧民同时甩出两个石块。 九名俄国兵瞬间就倒下了四个人,另外四个反应也快,调转枪口就是一排齐射,一颗子弹不偏不倚的击中李元宏的左肩。 而李元宏在被击中的同时,手里的菜刀也飞了出去,正砸在当先一名俄国军官的脑袋上,可惜的是,李元宏没练过什么飞刀绝技,仅仅是刀柄将俄国军官的鼻子砸流血了。 因为事出突然,俄国兵没来得及瞄准,四枪只打中一枪,被砸中鼻子的俄国军官疼的弯下腰来,王雁归抓住时机,又是一镖将一个准备放第二枪的俄国兵射倒,另外三人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冲上去的牧民砍翻在地。 一场小型战斗很快结束了,前后只有五六秒,九个俄国人已经尸横当场,而牧民一方唯一受伤的只有李元宏。 王雁归见李元宏倒地,吓得心里一哆嗦,连忙冲上去将他抱在怀里。 “奶奶的,每次都打我的左肩,就不能换个地方打啊,哎哟,狗日的俄国人!”李元宏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捂着伤口呻吟,一边咒骂着。 王雁归见他又是左肩受伤,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被他的话逗的抿嘴一笑道:“谁让你跑得那么快,活该!” 前面的德勒克已经冲到军火库大门前,在门上连砍数下,恼怒道:“这门怎么打开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爆炸 李元宏望了一眼就笑了,草原上的牧民的帐篷从来不用锁,也没见过锁,所以德勒克乱砍几下却打不开,笑着对王雁归道:“快去那个军官身上找找,应该有钥匙。” 王雁归将军官的尸体翻开,果然掏到一串钥匙,好在这一时代的军火库,并没有什么密码锁,仅仅是门厚一些,锁大一些而已,只要有钥匙就能打开。 牧民们二话不说,一拥而进,而李元宏一走进去就傻眼了,因为占地两亩的大仓库,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只是仓库的中央有一个宽阔的斜洞,洞高有三米多,一条石块砌成的道路直直通向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深。 敢情这库房仅仅是军火库的大门啊,不过李元宏也顾不上考虑,喊了一声“火把”,径直奔向洞内,王雁归跑到门外将四五只火把拔下来,和其他牧民紧跟下去。 坑道非常宽阔,足有七八米,向下呈三十度斜角,走了二十几米,坑道变平,两边出现了两扇大铁门,门上是巨大的螺旋转盘,就像轮船的轮舵一般。 看来是找到真正的军火库了,李元宏先跑到左面的大铁门外,将转盘逆时针转了几圈,使劲一推,大铁门慢慢打开了,后面的火把立即跟进。 只见大门里面占地大约有四亩,两侧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箱箱长条形的木头箱子,不用问,肯定是装火枪的。 一个牧民上前,一刀将一只木箱劈开,五支火枪哐啷一声散落下来,枪身被干草包的严严实实,只有枪管露了出来,在火把的照射下发出一丝明亮的油光。 李元宏看的直咋舌,说道:“天哪,这木箱足有四五千个,每箱四支火枪,这一座库房就装了两万多支火枪啊!俄国人在这里藏这么多火枪干什么?” 王雁归点头道:“别忘了【穆拉维约夫计划】,穆拉维约夫在里面写明三年之内拼凑出四万八千人的外贝加尔哥萨克军,也就是说,至少也得有四万八千支火枪才够,那个穆拉维约夫总督肯定已经提前在做准备了!” “那咱们更要烧了这个军火库了,让俄国人心疼一回,走,到对面仓库看看!” 岂知是心疼啊,这个时代虽然俄国能造火枪,工艺也还不错,但每支火枪的造价可不便宜,尤其对于俄国这个还没有进行工业化革命的国家来说,这两万多支火枪可是他们在远东的全部家底了。 这些火枪还是欧洲大革命之前,沙皇尼姑拉一世为侵略中国做的准备,但自从进入1848年后,沙皇俄国参与镇压欧洲资本主义革命,不仅国库日渐萎缩,钢产量也不够,就连武器弹药也不能完全配备,国内的军队甚至开始使用简易的长矛了。 鉴于东方暂时没有大战事,沙皇俄国正准备将这一批军火运往欧洲战场,而穆拉维约夫本来的日程就是去莫斯科,向沙皇阐述东方的重要性,希望沙皇不要将这批军火运走。 坑道有三百多米长,一共八座仓库,分别装有火枪、火炮、长刀、子弹,炮弹以及其他军用装备,数量之大,武装两三万人绰绰有余。 最后一座顶头的仓库装的是火药,李元宏没敢让火把靠近,自己和三个牧民进去瞅了瞅,将四大包火药撕开,顺着坑道一路洒了出去,为了以防万一,每个人手里还拎两只体积不大的小型火药包。 一行人一直将火药洒到斜坡上,任务基本完成了,李元宏满心的轻松,拿着火把说道:“火引过去差不多要一盏茶的功夫,我一点火,大伙就往外跑,跑得越远越好!”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一仓库火药爆炸起来威力有多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五十米之内的人肯定完蛋。 李元宏把地上的火药点燃,一股白烟腾然耀起,四处乱窜的火苗向洞内快速窜去,比李元宏预想的快一些,牧民们正打算转身逃跑,仓库外忽然传来一阵俄国人的呼叫声,王雁归向外一看,大惊道:“俄国兵,外面好多俄国兵,已经发现外面的尸体了,怎么办!” “早不来晚不来,我刚点火你就来,存心害死我啊!”李元宏懊恼的看了一眼外面,足足五十多个俄国兵,回身道:“能怎么办,别让他们进来,火药不能被他们扑灭了!” 七个人一起跑到大门后面,正好两个俄国兵冲了进来,王雁归抬手一镖解决一个,另一个被德勒克手起刀落,从腰部砍成了两截,其他俄国人齐齐一声惊呼,全退回去了。 俄国人一见攻不进来,劈劈啪啪就是一通射击,不过也是虚张声势,根本打不到石墙背后的牧民。 仓库外面简直热闹的跟过年似的,俄国兵的人数似乎越来越多了,德勒克一抹刀上鲜血,冲李元宏叫道:“进来一个杀一个,咱们和他们耗到底,看谁敢不要命!”估计他也是杀红眼了。 李元宏看着火药燃烧的亮光消失在斜洞口,心说完蛋了,最多再过一两分钟,这个仓库就得爆炸,再不出去,真就和俄国兵同归于尽了啊,七个换五十多个,说起来倒是划算,但自己连媳妇都没娶就这样死了,简直冤透了。但是,硬冲出去的话,被打成筛子是毫无疑问的,唉,这次死定了! 外面的火枪不间断的射击,子弹在对面的石墙迸出点点火花,整个仓库内到处都是火药燃起的硝烟,呛的人几乎窒息。 李元宏呛的眼泪直流,恼怒下一把拎起小火药包,用火把点燃导火线,一甩手扔了出去,嘴里叫道:“也让你们尝尝火药的味道!” 李元宏话音刚落,从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外面的火枪顿时哑巴了。 “这是。。。。。。炸药,哈哈,快扔,点起来扔!” 本来李元宏以为这小包里面也是火药,为防引火的火药不够,每人拎了两包出来,可没成想却是俄军开山开路的炸药包。 李元宏忙不迭的叫唤着,其他牧民立即将手里的小炸药包点燃扔了出去,而德勒克干脆点燃了用甩绳甩了出去,这一下,仓库外面简直炸翻了天,就连巨石砌成的仓库墙壁也被冲击波震的不住摇晃。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李元宏又操起菜刀,一声叫喊跃出门去,其他牧民也挥舞着弯刀跟了出去。 外面此时也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死尸和鲜血,硝烟像一团凝固的大雾似的挥之不去,透过硝烟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俄国兵三三两两缩在地上,至少还有二十多个,一看见牧民们冲了出来,端起枪就射击,只是他们被炸的晕头转向,根本瞄不准。 李元宏手里还有两个炸药包,不过他并没有扔向俄国人,因为俄国人早散开了,即使炸药扔出去也炸不死几个,所以,李元宏将点燃的炸药使劲全力扔向了冰面。 刚才耽误了至少几分钟,也就是说,整个仓库的爆炸就在眼前,牧民们根本跑不掉了,退一步说,即使能跑出炸药的冲击范围,也必定被俄国人的火枪全部击毙,那么,唯一的生路就在这片大水哇里了。 为了避免意外爆炸威胁到城堡,地下军火库挖掘的方向是东面,也就是向城堡的相反方向,所以,大水哇并不在地下军火库的上方,一旦军火库爆炸,藏在水下或许不会炸死。 李元宏也顾不上多想,直接将炸药包扔到了冰面上,随着一声轰鸣,冰面被炸出了两个大洞,李元宏大吼道:“都给我跳到冰窟里去!”说着话跑出十几米,“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危机时刻,牧民们也不管不顾了,反正李元宏是他们的头儿,他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都朝冰面跑了过去,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了下去,只是一个牧民在入水前时被打中了的小腿。 这一下,正在放枪的俄国人全糊涂了,这么冷的天,这群牧民跳冰窟里干什么,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一个个站起身来,端着枪向冰面追来。 李元宏一入水,被冻的浑身一个激灵,憋着一口气拼命向城堡方向游去,身后的王雁归和众牧民也紧跟在后,只是牧民们有的不会游泳,只能跟着瞎扑腾。 李元宏明白,现在是孤注一掷了,头顶是厚厚的冰盖,如果军火库在三五分钟之内不爆炸,他们即使不被冻死,也得被淹死,一切全看天意了。 一分钟的时间,李元宏向前扑腾了十几米,已经感到胸口发闷了,而身后的两个牧民忽然开始翻腾起来,双手死命的抓头顶的冰,看来是憋不住。 正在这时,李元宏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一般,他知道,军火库爆炸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一百九十九章 钟楼避险 军火库爆炸了,炸的如此剧烈,如此壮丽,在漆黑的夜晚光芒四射,醒目的好像一朵绚丽的烟花。 这一瞬间,军火库的周围变成了地狱,有的俄国士兵直接就被爆炸的冲击力撕成了碎片,碎肉像冰雹一般散落在大片地上,有的士兵被抛到了半空,躯干和四肢像面条一样被扭曲着,有的士兵被爆炸的石块击中胸口,心脏喷射的血浆彷佛雨雾一般腾起。。。。。。 一股蘑菇云升腾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向四周横扫而去,虽然周围的建筑物都在一百五十米以外,却也被吹的左右摇晃,松动的石头和砖块纷纷掉落下来,木梁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而李元宏之前藏身的那座小教堂则轰然倒塌了,就连三百米外的城堡也被震的微微颤抖,面向军火库的大门直接被冲开了。 半空中还在燃烧的碎片向流星雨一般,带着呼哨声“簌簌”落下,大多是燃烧的火枪,远处的几座房子被空中落下的大炮砸的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当然活不成了。 如此大的震动,大水洼上层的冰面像糖衣一般被轻易的挤成了碎片,李元宏和牧民们从冰块的缝隙中冒出头来,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 黑色的烟雾,黑色的建筑,黑色的尸体,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冰面,周围一切都是黑糊糊的,周围彷佛是一个毫无彩色的黑白世界,只有军火库还在熊熊燃烧着,发出刺眼的红光。 李元宏呆了片刻,简直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就是自己干的,他回头一看,只见周围冒出了几个脑袋,最近的一个是王雁归,也在吃惊的看着四周。 “六个,怎么只有六个,还有一个呢?”李元宏看见只有六个脑袋,冲着德勒克叫着,因为寒冷,他的嗓音已经近乎于狼嚎了。 德勒克回身看了一下,叫道:“卡布拉还在下面,我去找!” 李元宏一把将他按在冰面上,自己潜了下去,因为德勒克不会游泳。 在水下摸了片刻,巧的是卡布拉图的身体就在李元宏的脚下,很快就拉了上来,不过人已经气孔流血,停止了呼吸,李元宏记得他就是刚才憋不住气,使劲向冰盖下面扑腾的那个牧民,肯定是爆炸将冰面挤裂时震到他的内脏,被活活震死了。 现在没有时间悲哀了,卡布拉图尸体也不能落在俄国人手里,李元宏干脆一撒手,让他就长眠在这水底了,自己则和牧民们翻到冰面上,狼狈不堪的到了对岸。 此时,从远处各个方向都传来的喧闹声,尤其是西南更是人声鼎沸,想来很多俄国士兵和平民正在向这边涌来。 德勒克被冻得满脸通红,哆嗦着说道:“李掌柜,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逃呗,不过四面八方都是俄国人,往哪里逃呢?李元宏四下望了望,一指城堡的大门说道:“咱们进城堡躲躲!” “城堡?”王雁归诧异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刚才粮仓着火,城堡内已经跑出了一百多士兵,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了,说不定不会被发现,再说,不进去咱们还能往哪儿逃,到哪儿都是死!”李元宏话音一落,先就向大门跑去,其他人也觉得有理,赶紧跟了上去。 城堡大门倒了,里面也是杂乱不堪,不过大多是工匠、女仆之类的,并没有士兵,李元宏等人趁着黑暗躲在几辆马车后面,瞅一个空子就跑到主塔下面。 城堡内,李元宏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厨房和大厅了,大厅被烧的一塌糊涂,自然不能去,那只能去厨房了。 厨房还是老样子,里面没有一个人,众人一进去就瘫倒了一地,没办法,全都被冻坏了,王雁归对厨房最熟悉,从橱柜里找出几瓶劣质烈酒,每个人灌了一口,大伙这才缓了过来。 德勒克捂着脸,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粗重嗓音哽咽道:“我的好兄弟,卡布拉图死啦。。。。。。他临走之前,我还给他妻子说。。。。。。一定带他的丈夫回去,我没做到啊!”一边哭着,一边使劲抓自己头发。 旁边的牧民不住的安慰他,却起不到任何作用,这时,王雁归忽然上前一把捂住德勒克的嘴巴,低声说道:“别出声,外面有很多人。” 这一下众人都噤了声,德勒克也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外面。 果然,城堡内忽然多了很多人,李元宏探头一看,只见六七十个俄国兵已经从东门进来,在前面的空地上集合了,显然是刚从军火库方向过来的,一个长官模样的用手一指东南面的侧楼,一排士兵端着枪就冲了进去,接着又一指东北面的侧楼,有一排士兵跑了进去。 李元宏看的头皮发麻,说道:“看来咱们跑进城堡时已经被人看见了,现在要搜查了,此地也不能久留!” 王雁归当然也看出来了,扭头道:“前面都是俄国兵,现在跑是跑不掉了,这厨房迟早也会被搜到,咱们只能向里面走!” 李元宏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你记得咱们绑架穆拉维约夫的时候,几个俄国兵就是送递菜通道进去的,咱们顺着那条通道走,说不定走到什么地方呢!” 两人互相一点头,李元宏转头对牧民说道:“咱们顺着通道走,大伙在这里带点吃的,不过不要太多,以防俄国人察觉!” 众人蹑手蹑脚的到处寻摸,找到几块白水煮的牛肉,一些胡萝卜,几大块剩面包和生洋葱(牧民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反正能吃就行),塞在衣服里,跟着李元宏和王雁归进入递菜通道。 通道还是比较宽阔的,只是有点黑,众人摸索着拐了几个弯,来到那日的大厅前,大厅还是那副烟熏火燎的样子,只是里面的餐桌和尸体早被清理出去,整个厅内空空荡荡的。 这通道不会只有这一个去处吧?李元宏又退回通道,点起火折子在沿途的墙壁上照看,终于在大厅相反方向的通道头有一个木门,只有一个门闩挡着。 李元宏一阵兴奋,将门闩一抬,一推木门就走了进去,哪知这一步猛然迈空,整个人忽然向下跌去。 还好王雁归反应快,一伸手抓住李元宏的辫子,跟着向后一带,李元宏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了,向下望去,吓了一跳。 原来这是城堡的中心,中间是一个直径近八米的空心直筒子,就像现代的巨型烟囱一样,李元宏所站的位置向下八九米才到底儿,向上三四十米也是空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最上方还吊着一口大钟。 刚才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李元宏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乱跳,赶紧爬了回来,德勒克探出头上下望了望,皱眉道:“这是绝路啊!” 好容易产生的希望顷刻间烟消云散了,李元宏懊恼的站在哪里只喘粗气,说道:“咱们往回找找,看还有什么去处!” 众人正要转身的时候,王雁归却道:“既然是绝路,为何有道木门呢?这不合常理啊!” 这句话提醒了李元宏,他想了片刻,走到门边,一只手抓着门框,一只脚凌空,另一只手在外面的墙壁上摸索起来,半响后低声笑道:“呵呵,我就说嘛,这外面的墙壁上有凹槽,旁边还有绳子,应该是维修大钟的工匠上下攀爬时用的,太黑,咱们看不见!” 这一说,大伙立即兴奋起来,王雁归第一个走上前去说道:“我先上去试试!” 王雁归身手敏捷的抓住贴在内墙上的绳索,踩着凹槽向上爬去,其他人挤在门口向上望,不一会儿,王雁归又爬了下来说道:“上面是钟楼,咱们可以上去躲躲!” 李元宏正要去爬,又回过身道:“咱们上去了,可一旦俄国人发现这木门被打开了,肯定知道咱们在上面啊!” 王雁归点点头,想了片刻,忽然从头发上拔下几根长发,在门闩上挽了活结,说道:“这样,俄国人就发现不了了!” 李元宏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第一个攀着绳索上去了,牧民们紧跟其后,王雁归最后一个,临爬之前,他将木门慢慢掩上,顺着门缝将门闩轻轻放下,正好将木门关紧了。 李元宏已经爬到了钟楼顶端,俯着身子向下一望,好家伙,从这里一望,整个米哈萨篷朱城尽收眼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章 万众来援 其他人也都爬了上来,纷纷露出半个脑袋向下观望,只见此时的米哈萨篷朱城只能用一个“乱”字形容,下方的军火库周围聚集着两三百人,大多是俄国士兵,纷纷用木盆舀起大水洼里的冰水救火。 但军火库火势太大,三十米内就灼热的让人无法靠近,时不时还传来的一声声爆炸,让救火者不敢靠的太近,所以他们与其说是救火,倒不如说是走走形式而已。 而南面此时也在燃着冲天大火,那是俄国人的粮仓,虽然距离远看不清楚,但也可以断定,如此大的火势,肯定是救不及了,只能等它自然熄灭。 一南一北两处大火,城内的平民惊慌的到处乱跑,一些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到处都是哭喊声,咒骂声,惊叫声,整个米哈萨篷朱城乱得好像一锅煮沸的稠粥一般。 王雁归转头对李元宏说道:“掌柜的,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知道哈图山那边怎么样?” 李元宏向东面望了望,说道:“这么大的火,穆拉维约夫肯定能看见,我估计,他应该正向这边赶来,咱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图卜尔大叔的了!” 众人都不在言语了,靠在矮墙上休息,王雁归将所有食物收集起来,算了一下,省着吃够七八天,只是不知他们能否在四五天之内逃出城去。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正当大伙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王雁归的声音:“穆拉维约夫回来了,快看,俄国士兵也回来了!”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却遮盖不住欣喜。 李元宏赶紧探头望去,可不是嘛,从东面来了一支马队,人数最少也有六百多人,前头已经到了城东门,不过奇怪的是,马队没有打火把,若不是城墙上的灯火照射,根本看不见。 李元宏略一思索,顿时恍然了,看来是穆拉维约夫生怕哈图山上的牧民发现俄国部队的行迹,故意不打火把的,想的倒是挺周密,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两场大火根本就是牧民们放的。 王雁归微笑道:“穆拉维约夫真是自作聪明,他可不知道,图卜尔大叔已经派人在山脚埋伏了,一旦俄国人调兵,立即向山顶发信号,引导大伙秘密突围!” 李元宏也兴奋的呵呵直笑,掐指算道:“冬季白天短,估计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天亮,也就是说,牧民们有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四个翼分散突围,穆拉维约夫就算回头去追也来不及了,哈哈,牧民们有救了。” 不过李元宏的笑声到最后却变成了无声的苦笑,牧民们是有救了,可他们六个呢?估计是没救了! 不过嘛,老子一条命,能把俄国人折腾成这样,还救了数千牧民,值!太值了! 李元宏如释重负的靠在矮墙上,转头对王雁归和牧民们道:“我说,你们跟我陷入这绝境,后悔不?” 王雁归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后悔早后悔了,干嘛等到今天。 德勒克一板脸道:“李掌柜把话说反了,本来达哈蒙旗的牧民不关您的事,可您为解救牧民兄弟,舍了性命帮咱们,您图的什么,您后悔不?” 其他牧民也纷纷转头望向李元宏,敬佩的目光中充满了蒙古人特有的直率和质朴。 没想到一向粗鲁的德勒克竟然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来,倒是让李元宏有些愕然,眨巴眨巴眼睛,嬉皮笑脸道:“我?嘿嘿,我还真有点后悔呢。。。。。。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更没生个娃娃,我李家在我这一辈算是绝种了。。。。。。对了,德勒克大哥,你和格日勒嫂子怎么也没生娃娃啊,是不是你那活计不行啊,嘿嘿!” 本来悲壮肃穆的气氛被李元宏最后一句话破坏的荡然无存了,王雁归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扭过脸望着下面。 其他牧民大都是后生子,还没结婚,一听这种话题就来精神了,眼睛瞅着德勒克也跟着嘿嘿傻笑。 德勒克被说的满脸通红,嘟囔着嘴道:“胡说八道,我娶你格日勒嫂子还没一年,哪会这么快就生孩子,给你说你也不懂,嗯,不懂!” ~~~ 到了白日,估计是哈图山下的俄国人汇报牧民们突围了,穆拉维约夫又派出一百多马队出城追击,他自己却再也不敢离开米哈萨篷朱城了,不过李元宏一点也不担心,追击牧民的哥萨克骑兵也就三百多人,牧民人数有四千多人,俄国人一旦分散追击的话人数太少,加上俄国人在哈图山上被牧民们打惨了,肯定不敢过分紧逼。 再说了,牧民们在雪原上逃了四五个时辰,一旦进入科尔可草原,便如泥牛入海一般,与科尔可草原的牧民混杂在一起,俄国人哪能分辩出来,更何况俄国兵敢不敢满草原的追杀牧民还是个问题呢! 心头事一了,众人都是轻松的很,六个人轮流值班,每人窥视一个多时辰,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通知其他人,不过他们都在做无用功,因为俄国人根本没想到敌人就藏在钟楼顶上(期间,俄国人倒是搜查到递菜通道了,但因为通往主塔的木门紧闭,他们便没有怀疑塔顶),在城堡内搜查了一晚上就把搜索目标移动到城堡之外了。 于是六人便在塔顶无所事事了,有时拉拉家常,有时说说黄色笑话(当然是李元宏起头的,受害者通常是德勒克,谁让六个人就他一个是结过婚的),实在无聊就看看风景——为了不被俄国人发现,当然不能驻足远眺了,若不是夜晚寒冷和担心食物不够,六个人在钟楼上过的倒是十分的惬意。 若说李元宏这两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了不少蒙古语,虽然还属于三脚猫的水平,可也能进行日常对话了。 而王雁归则一直注意观察俄国人的动静,李元宏神侃乱吹的时候他就抿嘴微笑,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就充耳不闻,只有李元宏说的太过分的时候才踹他两脚。 第四日中午,正当李元宏添油加醋的吹他在武昌府大败徽商的事迹时,王雁归忽然一声惊呼,猛然站起身来趴在矮墙上,右手笔直的指着东方,说不出话来。 李元宏吓了一跳,一把将王雁归拉的蹲下来,口中低声道:“我的小祖宗,你站的那么高干啥,想让俄国人发现咱们啊!” 王雁归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仍一脸兴奋的说道:“你快看,快看啊!” “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俄国人集体自杀了。。。。。。啊。。。。。。”李元宏这一声惊呼比王雁归叫得还响亮,目光呆呆的看着远方说不出话来。 牧民们赶紧也站起身来,举目东望,一望之下也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只见茫茫的雪原上,从东南,正东,东北三个方向出现三片黑雾,好像墨汁渲染白布一般,慢慢向米哈萨篷朱城方向涌来,又好像漫无边际的潮水一般,一眼望不到头。不过倒是可以看清楚,这片黑色的潮水是人和马组成的,这样大的声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啊。 三股漫天潮水在几里外汇合一处,顿时迸发出一阵轰鸣,真好像巨浪撞击在一起似的,隐约能听见,那是欢呼声和呐喊声,潮水微微一停顿,立即分成两叉,一左一右向米哈萨篷朱城夹击而来,彷佛一只巨大的钢钳一般,冰冷而有力。 “我的妈呀!哪来这么多牧民,放牧不是这样放的吧?”李元宏眼睛直愣愣的,一眨不眨,嘴里还不忘说胡话。 德勒克兴奋的直蹦,口中不停叫道:“是各旗的牧民兄弟们救咱们来了,咱们有救啦。。。。。。” 王雁归最先冷静下来,将五个人一一揪了下来,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救咱们,咱们现在都不能暴露行迹,必须等待时机,等待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一句话说的李元宏也冷静下来,看着其他几人道:“对,等待时机,从现在起,所有食物再减半,只要咱们能活着撑下去,肯定能逃走!” 众人齐齐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希望,又不约而同向城外望去。 人和马组成的两股潮水奔腾而至,绕着米哈萨篷朱城转了一个完整的圆圈,正好将城团团围住,牧民们雷鸣般的呐喊声也清晰的传了过来,,十几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彷佛山崩海啸一般,整个米哈萨篷朱城似乎都在这巨浪微微颤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一章 包围俄城 数万牧民转瞬间将米哈萨篷朱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人马混杂,人数无法估计,但马匹的数量至少也有十五六万匹,本来城外数里范围都被大雪覆盖,现在却成了马的海洋。 李元宏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伏在矮墙上看直了眼,心说:乖乖,今天算是开眼了,不要说打仗,就是牧民把这些马赶起来,俄国人就得被踏成肉泥了。 俄国人这时也乱了起来,穆拉维约夫一身笔挺的军装,从城堡里快步走出,指挥士兵们进行防御。 一队一队的俄国兵上了城墙,每几米一个人,端着火枪伏在城头之上,严阵以待的瞄着城外的牧民,土台上二十几门固守的大炮旁站着俄国士兵,一个个调整炮口,装填炮弹,随时准备发射,而城里的一些平民也被征集起来,向城墙上搬运守城的器械。 不过,偌大的一个米哈萨篷朱城,只有不到八百个士兵防守,显得单薄很多,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子弹、炮弹、火药都被大火吞噬了,平民们即使上城协助防守,也没有火枪和长刀,而土台的大炮旁边,炮弹箱竟然只有可怜的一两箱。 李元宏一边贼眉鼠眼的乱瞅,一边一个劲的奸笑:“没有子弹,没有炮弹,没有武器,你们还守个屁啊,趁早投降算啦。。。。。。” 德勒克还在一旁补充道:“俄国人粮食也不多了,要不了几日,他们就得跟咱们一样挨饿啦,哈哈!” 只有王雁归比较冷静,看了半响道:“牧民们距离城墙的大概有两千多尺,俄国人的大炮刚巧打不到,所以我敢肯定,图卜尔大叔和胡麦生必定在城外!” 俄国人围困哈图山的时候,李元宏就让图卜尔和胡麦生负责测量俄国人加农炮的射程,为暗算俄国人做准备,而现在这么多牧民正好在加农炮射距之外停了下来,说明他二人就在赶来救援的牧民们当中,也就是说,哈图山上突围的达哈蒙旗牧民,没有被俄国人追上。 正在这时,牧民阵营里奔出一支马队,人数不多,直直向着城南门扑来,领头马背上的牧民手拿着一面旗子,一边奔驰一边怪叫着,好像在进行套马表演一般。 李元宏急得放口骂道:“刚夸完你们,你们就来找死了,快回去,回去啊!”他也不想想,这么远的距离,就算他拿高音喇叭人家也听不见啊。 王雁归等人也紧皱了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支找死的马队,纷纷暗道:图卜尔大叔这是怎么啦,犯糊涂啦? 与此同时,南门土台上的大炮开始轰击了,不过开始几发都是校验弹,距离和方向上偏差了许多,没有对马队造成任何伤害。 一见大炮开火,马队领头的那名骑手,忽然将马头一扭,同时将手放入嘴中,打了个尖锐的呼哨,整支马队立即在城前一里多的距离处划了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向东面奔来,奔驰的方向变得与城墙平行了。 俄国士兵这下也急了,从南门到北门的所有大炮纷纷开火发射,所有士兵同时开火射击,一时间,整个城墙上到处都是“隆隆”的炮声,到处都是“噼噼啪啪”的火枪声,火光一吐一闪的好像满天的繁星一样,弥漫的硝烟好像升腾的晨雾一般。 这才叫战争,壮观,激烈,声势骇人!李元宏死死撰住拳头,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从南门到东门的大炮相继发射,每门炮都需要调整校验,前几发根本打不准,但当他们校验好距离的时候,马队又在他们炮口下一略而过,早已奔驰而去了,发射的炮弹全部落空了,不过,他们身边的一箱炮弹倒是打的精光了。 而那些火枪手也跟着大炮凑热闹,打的不亦乐乎,只可惜马队在火枪的射程之外,火枪根本打不到,纯粹是浪费子弹。 马队向东面越奔越近,东门是穆拉维约夫亲自指挥防守的,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军官了,一看这情形,立即指挥炮兵在马队奔来之前就开始试射校验,马队一进入射程,炮弹立即在马队里面开了花,鲜血四溅,马匹顿时倒下了一片。 李元宏气得一拍大腿,大声吼道:“穆拉维约夫这个老狐狸,打死这么多牧民,奶奶的,老子抓住他非剥了他的皮!” 一边的王雁归仔细看了片刻,忽然说道:“那个领头的骑手不是瓦嘎鲁吗?他还活着啊!” 李元宏闻言一愣,眯着眼睛望去,果然看到瓦嘎鲁正骑在领头马上,一手还挥舞着旗帜,一面驭马一面欢呼,在东门前转了一个圈,打马向牧民阵营奔了回去。真让人没想到,瓦嘎鲁率领蒙达哈去烧俄国人的粮仓,功成之后竟然还能逃出城去,这个机灵鬼果然非同一般。 不过李元宏还是彻底糊涂了,牧民马队被大炮炸死了几十个人,为首的瓦嘎鲁还这么兴高采烈,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残余的马队跟着瓦嘎鲁向回逃跑,大炮继续追着他们的尾巴轰击,又有十几匹马倒下了,而那些没被炸到的战马,骑手们竟然被震得东倒西歪,有的干脆掉落马下了。 “不对啊!蒙古人的骑术都高超的紧,哪有被震掉下来的道理,奇怪,奇怪啊!”王雁归莫名其妙的望着远方,一脸的不解。 而德勒克则拍着脑袋,懊恼的叫道:“还没靠近城墙就被打跑了,这攻城的攻的真窝囊,瓦嘎鲁是个胆小鬼,不配当蒙古人。。。。。。” 而李元宏这时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矮墙说道:“瓦嘎鲁,好样的,真聪明,不错不错!” 一句话把众人都说愣了,看着德勒克疑惑的目光,李元宏笑着一指东方,说道:“你们看仔细了,那些马上的骑手根本不是活人,全是披着牧民衣服的假人。” “假人?” 德勒克等人仔细一看,立即恍然了,只见那些所谓的“骑手”,一个个身体僵硬,有的身体已经歪斜的与马匹成九十度角了,就算最不会骑马的人,也不可能骑成这样啊,显然都是用绳子绑在马背上的人偶。 “绑的这么不结实,一颠簸就歪歪扭扭的,绑的时候肯定在偷工减料。”李元宏一脸的不忿,他坚定的认为,若是由他来伪装,肯定不会露馅。 城墙上的俄国士兵显然也发现他们卖劲轰击的,只不过是一群坐在马背上的假人,立即停止了射击,而穆拉维约夫在城墙上举刀指着早已本远的马队,气急败坏的叫着,虽然听不清他喊的什么内容,但也能猜到肯定是“你们中国人都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懦夫”之类的。 王雁归点了点头,微笑道:“瓦嘎鲁果然聪明,他知道咱们已经把俄国人的军火库炸了,剩余的炮弹不多,现在就是故意带着一队假人前来消耗俄国人的炮弹。。。。。。只是可惜那些马儿了!” 虽然不知道炮台上的弹药还剩多少,但有一点可以说明俄国人的炮弹已经不多了,因为城墙上的炮兵陆陆续续开始退出炮台,装炮弹的箱子被丢弃到了一边。 消耗俄国人弹药的一仗干的太漂亮了,钟楼上的众人兴奋的手舞足蹈,四个牧民就差没跳舞了。 ~~~ 下午,牧民们又发动了一次佯攻,不过俄国人这次学聪明,知道牧民们没有大炮和火枪,除了搭梯子爬城墙以外,根本不可能攻破城防,所以便随牧民们在城外瞎折腾去,只要不靠近城墙,一枪不放。 第二天上午,牧民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都被俄国人打退了,死伤了十几人,下午牧民们干脆在城外安营扎寨,营帐外甚至还能望见成群的牛羊啃食着雪下的嫩草,看样子牧民们是打算和俄国人打持久战了。 这倒让李元宏很是费解,因为据他了解,蒙古人生性豪爽,不怕死,打起仗来应该是一往直前的,更何况蒙古人数是俄国人的二十几倍,怎会这样汤汤水水的和稀泥呢? 像这样的打法,只有汉人指挥的军队才干的出。 ~~~ 一看牧民们打算长期包围米哈萨篷朱城,城内的俄国人开始恐慌起来,穆拉维约夫派出士兵出城求援,但都被牧民们拦截了,第六日,城内的几家面包铺遭到了哄抢,俄国兵前往镇压,但人数过少,没起到什么作用,事态反而扩大到其他几条街去了,最后直到士兵开枪打死了一些市民才勉强控制住局势。 不过,李元宏在钟楼上看的清楚,在士兵们镇压驱散平民的同时,他们自己也在顺带洗掠着一切食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二章 城堡攻防 接下来的几天,城内倒是安静了不少,原因是所有出售食物的店铺已经被哄抢一空,就连药材店和皮货店也被抢了个干干净净,没东西抢了,个个又饿得气息奄奄,整个米哈萨篷朱城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街面上连个行人也看不见。 而城墙上的俄国士兵们,明显比之前疏懒了许多,除了因为食物不够以外,牧民们这些天也不再发起任何攻势,看样子是要把俄国人饿死为止了。 钟楼上的六个人也好不到哪里,为了坚持到最后,他们的食物一再减半,用李元宏的话就是——哪怕吃自己的肉,也要看着最后一个俄国人在他眼前饿死。 所以六个人也没有了前几天的兴奋劲了,为了保存体力,除了值班观察的,大都靠在矮墙上假寐。 第九天夜里,正当李元宏几人圈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枪声惊醒了,这枪声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六人连忙趴在矮墙上想外观望,只见城南的街道上竟然出现了一大批手持火把和弯刀的牧民。 “他们怎么进来的?”王雁归又惊又喜道。 李元宏有气无力道:“这叫缓兵之计,先把俄国人饿几天,再让他们松懈下来,然后趁黑摸进城将城门打开,既能减少损失,又能一举攻破城防,端的是好计谋,回头见到指挥牧民的那位英雄,我非亲他两口不可!” 城南门已经被打开,牧民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一些俄国士兵从其他地方纷纷赶往城南,但在街道上就与牧民们接触上了,一时间,火枪声、喊杀声、嚎叫声骤然响起,城南立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过牧民们并没有放火焚烧房屋,所以房屋内的俄国平民夺门而出,四散奔逃起来,有的误撞到交战的街面上,刀砍枪轰的死伤不少,有的径直向城堡跑来,企图依靠城堡的庇护,有的甚至趁乱向城门外跑去,不过一个都没漏网,全被牧民们擒拿了。 街道上的战斗处于一边倒的局势,俄国士兵士气低迷,饿得够戗,加上人数少,街道混战和黑战都不利于火枪发挥优势,战时又没有优秀的军官指挥,所以与牧民们刚一接触就处于下风,随时面临崩溃的危险。 穆拉维约夫总督早已穿戴整齐立在侧楼上,他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一见到这种情形,就知道米哈萨篷朱城保不住了,立即命令大开城堡大门,所有俄国士兵向城堡撤退。 信号一经发出,没有受到攻击的东门,北门和西门城墙上的俄国士兵纷纷向城堡奔来,不过平民们倒是比士兵跑得快,不一会儿就进来了两千多平民,直把城堡里的空地都挤满了。 本来穆拉维约夫没想过要救这些平民,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也毫无办法,总不能都赶出去吧,况且这些平民都怕蒙古人屠城,就是死也不离开城堡,总督大人只得命令赶紧关闭城堡大门,以防更多平民的涌入,只是这样一来,却将很多俄国士兵都关在了外面。 牧民们有条不紊的进攻着,一些牧民顺着城墙冲到了其他三门,将城门打开,于是城外的牧民蜂拥而入,甚至将很多马匹也赶了进来。 那些没来得及逃进城堡的俄国平民,纷纷被牧民们捆绑起来,足足有一千多人,都押解到牲口圈里关了起来,不过对于这个平民,牧民们倒是没有丝毫的伤害,因为他们大多是商人和商人的家眷,平日里与牧民多有往来,尤其临近边境的牧民还经常与这些俄国人做做毛皮铁货生意,也算是熟人了。 不过那些城堡外的俄国士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个不剩的砍杀殆尽,一些牧民为了泄愤,还将砍下的头颅挑在木杆上,举到城堡周围,吓得城堡内的俄国士兵在胸口直划十字。 两个时辰过去了,局面慢慢清晰起来,城内所有街道、房屋、教堂、店铺,统统被牧民控制住了,房屋上面站满了手拿弯刀的牧民,街道上反而挤满了马匹和骆驼,一座城市倒像一个巨大的马厩一般。 而城堡这边,已经被上万牧民围了水泄不通,只是为了避免被火枪打伤,牧民们全都退在城堡外两百米的地方摇旗呐喊。 李元宏站了两个时辰,腰酸背疼的看着下面说道:“这城堡可不好攻啊,堡墙比城墙厚了两倍、高了一倍,就算拿梯子也上不去啊!” 王雁归也皱眉道:“火药都被咱们烧完了,想炸开堡门也不可能了。” 生还的希望近在咫尺,数万牧民兄弟就在距离钟楼不到六百米的距离,他们的面孔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就是这六百米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一般将他们隔绝开来。 ~~~ 小半个时辰后,牧民开始发起进攻,他们成群结队的抱着柴火和干草向堡门冲来,不用问,必定是想将堡门烧毁,但俄国士兵哪容他们靠近,两百多支火枪在城堡前的空地上打出一片死地,逼得牧民无法前进一步。 不多会儿,牧民们不知从哪里弄来几辆马车,马车上面垒满了干草和木板,拉车的马匹在牧民们的驱赶下向堡门冲来,这种战术的意图很明显,只要马车能到达堡门之下,无论是人冒险点火,还是用火箭点火,都可以很快将堡门烧起来。 俄国士兵显然有对付这种攻击方式的经验,一见马车冲来,立即向城下扔下一桶桶的黑油,将点燃的草篓子推下堡墙,一时间,堡门前的一片空地上燃起了一道的火墙,红彤彤的火苗高达数丈,拉车的马匹也被炙热的火焰惊的四处乱跑,根本靠近不了堡门。 一轮攻势又失败了,牧民们再次退到两百多米之外,看来又在想其他办法了,而堡门前的空地上留下了十几具牧民的尸体,因为距离过近,无法抢走,显得格外刺眼。 李元宏连连叹气道:“又死了这么多兄弟,这样打,不划算,不划算哪!” 正在这时,德勒克忽然低声叫道:“李掌柜,下面有声音,好像有人上来了!” 李元宏和王雁归连忙伏到大钟旁边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两个俄国士兵正抓着绳索,沿着墙内壁向上爬,正是李元宏等人爬上钟楼的路线。 因为战场已经推进到城堡四周了,钟楼又是城堡内最高大的建筑物,所以俄国人准备将这里作为观察牧民行动的瞭望台,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已经有人在这里瞭望了近十天了。 王雁归二话不说,拿起旁边一块掂砖,劈手就向下砸去,正中前面一个俄国兵的脑袋,带着惨叫声掉了下去,另一个被牵带的也差点掉落,不过好在爬的不高,一手抓住木门才幸免遇难,当他抬头望去,发出一声惊呼,打开木门就钻了进去。 躲了十日的藏身处终于被发现了,钟楼上的众人不但没有惊惧之心,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终于被发现了,痛痛快快拼杀一场就是,再也不用丧家之犬一般到处逃命了。 其他人愣神的时候,王雁归连忙将墙边的绳索提了上来,缠成一大卷扔到一边,没了绳索,俄国人就算踩着凹槽也上不来了。 李元宏叹了口气说道:“让他们上来吧,来一个杀一个,总比在这里饿得头晕眼花强,只当提提神吧!” 现在的李元宏与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他杀一只鸡都肝儿颤,但经历过这九死一生,经历过这腥风血雨,尤其是亲手杀了那么多敌人之后,他的心也开始变得硬实了。 钟楼上有敌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堡,堡内所有俄国人都向钟楼望来,穆拉维约夫更是气得暴跳如雷,也难怪,城堡外面的敌人还能凭借高墙抵挡,而城堡内的制高点都被敌人占据了,这就等于说他们已经处在内外夹击的境地了,这打的叫什么仗呢。 不要说钟楼的敌人有什么武器,就算时不时的扔几块砖头下来,也让人防不胜防啊,于是穆拉维约夫命令士兵们,从主塔最高层房间的窗户上向钟楼攀爬,但即使是主塔的最高层,距离钟楼也有十几米的高度,又搭不成梯子,所以士兵们根本上不去。 虽然李元宏等人对俄国人的威胁不大,但他们的存在就是对俄国人士气的摧残,很多士兵变得萎靡不振起来,就连城堡内的两千多拥挤的俄国平民也惊恐的大喊大叫,整个城堡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三章 避免大战 城堡的最高建筑——钟楼上竟然埋伏有中国人,这让本来就内外交困的俄国人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士兵们几乎失去了抵抗的信心,而平民们则完全混乱起来。 堡外的牧民显然也听出来城堡内出事了,立即发动了第三次进攻,又一场惨烈的战斗在堡墙外围展开了,关键点还是城堡的大门,而俄国士兵为了生存,还是强打精神进行防御,虽然防守比较消极,但还是对牧民们造成了伤亡。 这一切,李元宏都看在眼里,心里焦急万分,照这样下去,城堡肯定会被攻破,但牧民们的伤亡必定也不小,而一旦城破,下面的数千俄国平民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势必会和牧民们拼命,那在这城堡内狭小的空间,牧民进来一个死一个,又将造成多大的伤亡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对德勒克说道:“俄国人懂不懂蒙古语?” 德勒克微微一愣,答道:“凡是商人,几乎都懂蒙语,那些俄国士兵也大多懂蒙语,有些俄国人蒙语还说的很好!” “那就好!” 李元宏扫了一眼下方,忽然一转身,一把抓过大钟的钟绳,双腿猛然用劲,使尽全力向后一拽,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直震的李元宏耳膜发涨,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知道这口大钟是召集全城百姓,或者向全城发出警告时用的,从来是敲钟人站在主塔下方拉钟绳,李元宏站的这么近,能不被震晕嘛! 这一声钟响,犹如晴天响起的一声惊雷,忽然而又洪亮,一瞬间,城堡内外的所有人都征住了。 空地上的俄国平民们停止了骚乱,数千双眼睛同时望着钟楼,数百名俄国士兵停止了射击,纷纷诧异的回过头来,就连城堡外的牧民也停止了进攻,齐齐抬头远望。 李元宏一见撞钟起到了这么大的效果,心中大喜,慢慢走到矮墙前面,因为用不着躲藏了,他干脆双手扶着墙头,直挺挺的立在大钟之前。 此时已是临晨,初日的阳光从大钟后射来,光线在钟面上折射出一片红彤彤的光晕,朦朦胧胧的如同红色的雾气一般,将李元宏完全包裹起来,彷佛刚从烈火中涅槃而生的火凤凰一般,看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愣神。 穆拉维约夫认出来,钟楼上站着的人,就是那个假冒的中国厨师,就是那个一把火将俄军第十二边防营军官全部烧死的屠夫,当下气得肺都快炸了。 与此同时,城堡外却爆出一阵沸腾之声,城外的牧民有一部分正是哈图山上达哈蒙旗的牧民,他们对俄国人恨之入骨,所以充当了进攻城堡的急先锋,此时看见他们的英雄还活着,高兴的齐声欢呼起来。 而那些不认识李元宏的各个盟旗的牧民,当然也早听说“李掌柜”的大名,他们此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搭救“李掌柜”,一见李掌柜不但活着,而且没有落入俄国人的手中,也跟着高声呐喊起来。 李元宏没想到自己一出场就是轰动效益,嘿嘿一笑,对德勒克说道:“我说话,你给我翻译成蒙语,大点声,让城堡内所有俄国人都能听见!” 德勒克点头称是,也站立到矮墙边。 李元宏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穆拉维约夫总督在哪里,我有话和你说!” 德勒克连忙翻译成蒙语喊了出来。 穆拉维约夫指挥几名俄国士兵将枪口瞄准李元宏,正要下令开枪,忽然听见李元宏的叫喊声,微微一愣,随即狠狠一咬牙从侧楼走了出来,大声喊道:“你这个卑鄙低贱的中国人,我好心请你当我的厨师,你却无故烧死我三十四名优秀的军官,盗窃沙皇陛下的信函,你是强盗,小偷,屠夫,你不配和我说话!” 旁边的一个军官将穆拉维约夫的喊话翻译成蒙古语喊了出来。 李元宏听罢,哈哈一笑,高声道:“说到强盗,我可不敢和您想比,你派遣强盗马队,沿途袭击我中国商队,杀死杀伤数百人;你趁达哈蒙旗遭遇雪灾,诱骗牧民兄弟来到俄城,企图将他们全部变成开凿矿山的奴隶;你将中俄边界的界桩向南移动七十多里,抢占我蒙古草原达十数万倾;若说强盗,屠夫,你当之无愧!” 穆拉维约夫被人揭了短处,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 李元宏无心和他打口水官司,继续喊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现在和你说话,就是为了解决当前的情形,你也知道,你的城堡已经被十几万中国大军包围起来了,你没有火炮,缺少火药子弹,就连粮食都没有了,你们能守多少天?恐怕等到俄国援军到来之前,你们都已经饿死了吧!” 穆拉维约夫哼哼冷笑道:“你别忘了,你也在我们的包围之中,我们饿死了,你也活不了!” 李元宏哈哈大笑着,从旁边拿起一大块牛肉,举在手里晃了晃喊道:“总督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上钟楼之前,路过你的厨房,顺手就拿了这些牛肉和面包,味道是差了点,勉强填填肚子罢了,支撑个十天半个月还没问题。”说着话随手就扔了下去,好像扔一团垃圾似的。 旁边德勒克看见李元宏将牛肉扔了,惊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低声道:“李掌柜啊,那牛肉可是咱们最后一点食物了,您怎么说扔就扔啦!” 李元宏还是一脸的微笑,只是舌动唇不动的低声道:“快翻译过去,不然这牛肉就白扔了!”德勒克只好翻译了过去。 而那块牛肉,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径直落在钟楼下方的地上,立即引来一阵哄抢,一块牛肉被数十双手揉成了碎块,凡是抢到碎肉的平民都拼命的往嘴里塞,生怕再被别人抢了去,而抢不到的平民则发出一阵阵哀嚎。 李元宏小小一个动作,便引起俄国人如此大的骚乱,既让穆拉维约夫吃惊,更让他颜面扫尽,气得咬牙切齿,当下就要下令射击。 李元宏早就看见那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了,壮了壮胆,大声说道:“不过现在倒有一个办法,只要总督大人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不仅可以给你们食物,还可以解除城堡外的包围,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你看可好?”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李元宏万万想不到的,在他认为,这场战争根本就是他一手挑起来的,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死了这么多牧民却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做的这一切,根本目的就是解救牧民,维持国家领土完整,如果这个目标能够达到,便不能再让事态扩大了。 但是,牧民们如果继续攻城,死伤必定惨重,一旦攻破城堡,为了泄愤,这城里的数千俄国人恐怕都不能幸免,据说历史上的蒙古大军就有屠城的嗜好嘛,如果一座俄城被中国人屠了,那就是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了,俄国人的反应自然不用说,必定是倾其国力的报复中国人了。 虽然俄国人的很大一部分军力牵制在欧洲,但那是到处占便宜的,并不影响它的本国利益,而远东的俄城被屠,又邻近其商贸重镇——恰克图,这就是伤其根本了,俄国人必定会不管不顾的从欧洲抽调所有兵力,全力进犯蒙古草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一场两国之间的大战了,死多少人都是可能的。 李元宏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如何避免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如何避免一场大战的出现。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打量一下李元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国商人,有什么能耐让十几万匪军撤除包围,你们中国人惯用阴谋诡计,我是不会上当的!” 李元宏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我是个商人,也不知道能否让牧民兄弟们听我的,姑且可以试试,若是牧民兄弟们给我这个面子,总督大人,您又该怎么说?” 穆拉维约夫说道:“那你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了!” “好!” 李元宏对王雁归说道:“把绳索放下去,我要下去!” 王雁归知道阻止不了李元宏,顺从的将绳索从主塔外侧放了下去,李元宏、德勒克和王雁归一起下到了塔底,俄国平民们知道这是事关他们性命的谈判,纷纷闪立两边,让三人通过。 李元宏慢慢登上侧楼,走到穆拉维约夫面前。 当真是仇人见面,分为眼红,穆拉维约夫吃了李元宏的心都有了,不过此时此刻,当然不能轻易杀了他。 李元宏转过身来,面向城堡外的数万牧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四章 谈判桌上 李元宏转过身来,面向城堡外的数万牧民,因为侧楼与牧民们的距离只有两百多米,下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连牧民们的面容都很清晰。 李元宏正要说话,却见东堡门外的人群中,最前面一排站着的是图卜尔、瓦嘎鲁、艾莫尔、蒙达哈,胡麦生等人,后面站着十几个蒙古人,衣着打扮鲜艳奢华,一看就是各个旗的旗主,再后面一排是马奔程、高孟局、常运达、祁北望等人,而东边一面大旗下面,竟然站着庄师爷和一个老喇嘛。 庄师爷最先看见李元宏,激动的大声叫道:“元宏。。。。。。你个兔崽子,怎么又搞这么大动静啊,你想吓死我啊,你个兔崽子。。。。。。” 李元宏一看见庄师爷,鼻子就发酸,虽然庄师爷连喊带骂的不堪入耳,可进到他耳里却比唱戏还好听,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这时,其他人也看见了李元宏,顿时一阵骚乱,老图卜尔最先抢出几步,大声喊道:“李掌柜,您。。。。。。受苦了。。。。。。”说着话,单手抚胸,慢慢躬身行礼。 可不是嘛,李元宏此时的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发辫散乱,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左肩上缠着绷带,就连脸上也是青一片紫一片的,好像戏台上的花旦。 老图卜尔这一行礼,瓦嘎鲁、艾莫尔、蒙达哈,以及后面站着十几个蒙古旗主纷纷快步上前,面向李元宏抚胸行礼,而胡麦生、马奔程、高孟局、常运达、祁北望等人也走出人群,双手抱拳躬身行礼,仰望着李元宏的几双眼中都含着泪水,尤其是常运达,干脆放声嚎哭起来。 与此同时,城堡前的数万牧民,像风吹湖面似的,由近到远,一片一片俯下身去,面向钟楼行礼,稠密的人群从近到远塌陷下去,如同灌木丛忽然被齐齐割倒一样,又好像大地猛然塌陷下去一般。 城堡内外在这一时刻安静下来,数万牧民木雕泥塑一般保持着躬身的形态,就连马匹、骆驼、牧羊狗也彷佛被这种气氛感染,不发出一点声音,城堡周围数里之内,一切都彷佛静止了,只有西北风吹动着旗帜发出“烈烈”之声,只有燃烧的草篓发出的“啪啪”之声,只有天空中盘旋的大雕发出的“啾啾”的声响。 这一场面,让堡墙上所有的俄国人惊诧的合不拢嘴,一个个抱着火枪不知所措,不过也难怪,谁见过数万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做出同一个动作啊! 而穆拉维约夫总督也吃惊莫名,他知道蒙古人最重礼仪,这样的礼节只有晚辈对长辈、低贱者对尊贵者、旗民对旗主才会做出,而这个假冒的中国厨师年龄不过二十左右,又是个汉人,而下面那么多旗主老者竟然都在向他行礼,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对李元宏说道:“中国人,你无需再证明什么,你可以和我谈条件了!”说完左手一指侧楼,做了请的手势。 李元宏也被这场面撼的说不出话来,直到听见穆拉维约夫叽里咕噜说话才反应过来,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向下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大伙暂时忍耐片刻,我已经答应穆拉维约夫总督,只要他愿意与咱们订立盟约,咱们就与俄国人互不侵犯,各收刀兵,永无干戈!” 下面一阵骚动,一般的牧民就奇怪了,现在拿下城堡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干嘛还要与俄国人订立盟约呢?要知道蒙古人对盟约看的很重,一旦订立绝无反悔之理,而蒙古人常年与俄国人接触,知道有一些俄国人很不地道,做生意偷奸耍滑,根本不能相信。 老图卜尔走上几步说道:“李掌柜,千万不能相信那个总督,您忘了他曾写下的誓词了吗?他能不遵守誓词,同样也不会遵守盟约的啊!” 李元宏知道现在没法解释,干脆说道:“图卜尔大叔,咱们中国人从来出师有名,等我先教训他一番,你们再收拾他好了。” 图卜尔被他这胡说八道搞的一头雾水,正要说话,一边的庄师爷却拉了拉衣角低声说道:“一切等元宏谈完了再说,反正俄国人又跑不了!” “可是李掌柜的性命在他们手里啊!”图卜尔不无担心的向上望了望。 庄师爷望了一眼李元宏身边的王雁归,呵呵笑道:“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不是元宏的性命在俄国人手里,而是那个鸟总督的性命在元宏手里!” 图卜尔听到这话,更是纳闷了,不过从包围米哈萨篷朱城起,牧民们的一切军事行动一直都在这个庄老头的部署下完成的,并取得了奇迹般的成功,事实证明,这个其貌不扬的,甚至有些龌龊的庄老头,在关键时刻总有些奇谋怪策,听他的应该没错。 李元宏见图卜尔不吭声了,转身钻入了侧楼。 李元宏和王雁归都是空着手,只有德勒克提着一把弯刀,被门口的卫士拦下,德勒克正要争辩,李元宏却摆手笑道:“一把弯刀嘛,给他们吧!”德勒克只好解下丢到一边。 侧楼里面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对面坐的是穆拉维约夫总督,旁边一个充当翻译的军官,身后站着四个持枪握刀的哥萨克士兵,一个个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望着三人。 李元宏知道这时候拼的就是胆气,定了定心,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总督大人,盟约如何订立,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哪知穆拉维约夫哈哈大笑一声,说了几句,旁边军官翻译成蒙古语,德勒克再把它翻译成汉语时,咬牙切齿道:“他说,现在不是订立盟约,而是谈条件,谈放咱们活着出去的条件!这个无耻的混帐!” 刚才牧民们行礼的时候,李元宏就注意到穆拉维约夫的冷笑了,早就想到这个俄国刽子手根本不会轻易就范,哈哈一笑道:“总督大人,您的话,我有些听不懂,要说我的性命在您手里话,你还可以这么说,可事实是,您的性命在我的手,你这样说就不合适了吧!”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脸色一冷,猛地一拍桌子,身后的贴身侍卫立即端起火枪瞄准了李元宏,不过与此同时,那名侍卫忽然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蹲了下去,手腕上赫然插着一把飞镖。 王雁归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说道:“总督大人,若是下次再有枪口对准我家掌柜,那这枚匕首就插在您的喉咙上了!” 俄国人何曾见过如此精准的飞镖绝技哪,一个个惊的面如土色,而当日晚宴的时候,虽然王雁归也曾使用过飞镖,可除了喝醉酒的穆拉维约夫以外,所有俄国官兵不是被杀就是被烧死了,所以刚才门口卫士检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会有如此小的刀子藏在这个矮个子中国人身上。 门口的卫士听见里面的惨叫声,连忙推门进来,见到这场面就是一愣,却见穆拉维约夫煞白着脸坐在那里,向卫士连连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因为一旦卫士的枪口对准面前这个假冒中国厨师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可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卫士赶紧出去了,李元宏呵呵一笑,探身道:“现在可以谈盟约了吧?” 穆拉维约夫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想了片刻说道:“盟约是两国之间订立的,以前贵国与我国订立盟约,都是派出钦差大臣,我是俄罗斯帝国的东西伯利亚总督,自然有资格,但阁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恐怕没有资格和我订约吧!” 李元宏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枚官印和一个油包,小心翼翼的摆在桌子上,向前一推说道:“总督大人,您看看这是什么?” 穆拉维约夫诧异的接过官印和油包,他不认识中国字,当然也看不出来这个官印上刻的什么,但他经常与中国人打交道,也知道这是中国官员最宝贵的东西,代表着权利和身份,心中疑惑,连忙又将油包打开,一看里面一摞子的信封上盖的统统是兵部关防的印信,不由大惊道:“阁下是中国官员?为什么会有国防部的印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五章 贿赂钦差 穆拉维约夫当然见过兵部关防了,因为恰克图作为中俄贸易的重镇,从来都是库伦将军最重要的管辖职守,如采办后勤、兵员调动、恰克图轮防、打击走私等日常事务都是遵照兵部的命令,所以恰克图张贴的告示除了库伦将军的印信以外,最多见到的就是兵部关防了。 况且库伦将军掌管一切中俄边境事务,两国之间的交涉除了理番院的印信以外,还要加盖兵部印信,所以穆拉维约夫对信封上的“中国国防部”印信很是熟悉,当然,他对中国的兵部理解是错误的,认为兵部就等同于俄国的国防部,其实清朝的兵部仅仅相当于现代的总后勤部和人武部的综合体,并没有对绿营的直接调动权。 蒙古语中没有国防部这个词语,俄国军官和德勒克翻译成“主管战争的旗主会议”,不过李元宏倒是能揣测出这句话的意思。 李元宏之所以拿出兵部关防,其用意当然是想糊弄穆拉维约夫了,只要让他明白自己有直奏之权,那钦差大臣的身份当然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反正俄国人又不懂,只是他没想到穆拉维约夫竟把兵部当成了国防部。 李元宏脑子飞速转动着,片刻后呵呵一笑道:“咱们既然谈盟约,那就不妨开诚布公了,我确是兵部的人,这些信封之所以盖着兵部关防,就是为了随时与我国皇上联络,全权负责这次与你们俄国重新划界的事宜,商人只是掩饰的身份,总督大人,这下您明白了吧!”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李元宏,但由不得不信,首先这官印肯定没错,而这兵部关防显然也不是临时伪造的,更何况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汉人,能够让数万牧民俯首帖耳,必定不是普通人,是中国兵部的大官就对得上号了。 而他身为中国政府的高官,刻意潜入米哈萨篷朱城,偷走自己的计划书和沙皇的亲笔回复,又是为何呢?难道中国政府早就知道自己要对中国不利,特意派出这么一个官员前来刺探?嗯,应该没错,不然不会这么巧,自己刚派兵移动界桩,他就来米哈萨篷朱城假扮厨师了,肯定是早有算计了啊!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心里微微一惊,说道:“你是中国官员,却放火烧死我国军官,大闹我米哈萨篷朱城,你这就是代表中国向我沙皇俄国宣战,你要为你做出的鲁莽之举付出代价!” 李元宏一脸不忿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啊,假扮厨师烧死那些军官,拿走你的计划书,这都是拿命开玩笑哪,若不是皇上让我这么干,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冒这个险,你说说,这样做对我有个屁好处啊!”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吃惊的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中国皇帝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 李元宏一拍大腿,愤然道:“我们那个皇帝,不怕你见笑,就是太贪了,什么东西都没够儿,银子越多越好,女人多多益善,唉,却苦了我,害得我在这里替他玩命。” 哪有男人不爱女人和金钱的嘛,这个是当然的了,穆拉维约夫奇怪道:“中国大官,你说的这些与烧死我国军官和盗窃计划书又有什么关系?” 李元宏摇头说道:“这是我国的机密,怎能给你说呢?咱们还是先谈盟约吧。” 穆拉维约夫眯起眼睛看着李元宏,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中国皇帝这样做,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不管是什么秘密,肯定是不利于沙皇俄国的,一定要找机会从这个中国大官口中套出来,不过此时自己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自然无法严刑威逼了,对,先喝酒! 穆拉维约夫笑了笑道:“好,那就先谈盟约,我们俄国人的规矩,谈盟约之前喝酒言欢,大家高高兴兴的坐下来谈,这样才谈的顺利。”说着话一招手,一个俄国兵将几瓶伏特加和铁碗端了上来。 几瓶酒在桌子上一摆,酒香飘散,屋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本来穆拉维约夫一直琢磨如何摆脱面前的危机,如此一来倒是不急了,毕竟能套出中国人针对俄国的阴谋,比逼退外面那些牧民重要的多。 李元宏微微一愣,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旋即恍然,看来这个狡猾的总督又要出什么坏主意了,要么酒里有毒,要么趁自己喝醉的时候哄骗自己,要么干脆想灌倒自己然后要挟牧民,不过嘛,在钟楼上冻了这么多天,有口烈酒暖暖身子,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李元宏嘿嘿笑道:“喝酒自然可以,只是我不胜酒力,喝醉了耽误大事啊!” 穆拉维约夫哈哈大笑,说道:“一杯酒而已,耽误不了大事,况且谈判要的就是坦诚相待,中国大官不愿喝酒,莫不是胆怯了吧!”说着话,将一瓶伏特加倒在碗中,一饮而尽。 穆拉维约夫正要倒第二碗,却听李元宏说道:“既然总督大人有这兴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探身将穆拉维约夫刚才放下的酒瓶和铁碗抓了过来,也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喝下。 一碗酒下肚,李元宏身上暖和了不少,惬意的直伸脖子,又倒了一碗递给王雁归和德勒克,王雁归不喝酒,推给了德勒克,而德勒克一扬脖,将半瓶全灌了下去,咂嘴道:“舒服,好久没这样喝酒了!” 穆拉维约夫知道李元宏是怕酒中有异,随即呵呵一笑,又将其他四瓶打开,每瓶倒出一碗,一口气将四碗全部喝下,四个半瓶酒推到李元宏面前。 穆拉维约夫看李元宏连喝了两碗,脸上有些发红了,知道时机已到,微笑道:“好酒量!我佩服阁下是个大英雄,你是为了中国,我是为了俄国,我们都是为了本国的利益,没有对错之分,过去的事,就忘记它吧!” 李元宏喝的高兴,笑道:“没错,我们中国把这叫各为其主,说起来,总督大人也是位英雄啊,东西伯利亚的所有俄国人都归您的管辖,在俄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您的名头即使在我们中国,那也是如雷贯耳,我临来之前,皇上就几次三番叮嘱我,一定要多方打探您的情报,为开辟西伯利亚做。。。。。。”李元宏说到这里,猛然刹住了嘴,赶紧拿起一碗酒抿了一口。 负责翻译的军官觉得李元宏此言有异,翻译完又低声向穆拉维约夫说了几句。穆拉维约夫闻言一愣,向一名侍卫嘀咕了几句,那名侍卫转身离开了侧楼。 穆拉维约夫又笑着端起铁碗向李元宏连连劝酒,一边喝一边说道:“英雄不敢当,只是我国沙皇对有功的臣属,那是慷慨的很呢,前不久,沙皇陛下又将土波意拉郡封赏给了我,我感恩之极,宣誓至死效忠沙皇陛下,阁下为中国皇帝立下如此大功,不知道皇帝会给您什么封赏呢?” “封赏?唉!能不砍了我,我就烧高香了!”李元宏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他可不是装的,这次自己在蒙古草原掀起如此巨澜,甚至挑起了一场战争,道光皇帝和那帮朝廷里的大官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弄不好一回去就得砍头。 穆拉维约夫故作吃惊的说道:“这又是为什么?对待有功之臣,不但不奖赏,还要砍头?” 李元宏一把端起酒碗道:“不提了,不提了,喝酒!”说着话就一饮而尽,两只眼睛泛起了血丝。 穆拉维约夫遗憾的连连摇头,正在这时,刚才出去的那名侍卫回来了,还吃力搬着一只小木箱。 穆拉维约夫将木箱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转过来慢慢推到李元宏面前。 李元宏定睛一看,好家伙,慢慢一箱子的金块,黄灿灿的煞是刺眼,这么一木箱黄金,至少也有两千两了,就连王雁归和德勒克也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李元宏腾然站起,指着木箱道:“总督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我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穆拉维约夫哈哈大笑起来,也站起身道:“阁下不要惊慌,我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向您表达敬佩之心。” 李元宏看了看穆拉维约夫,一只手摸摸索索的放在金块上,掂起一块,低头看了半响,忽然抬头说道:“总督大人,我劝您还是尽快辞去东西伯利亚总督之职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六章 忽悠总督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吃惊的看着李元宏,半响后说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何辞去总督呢?” 李元宏还在哪里端详那箱黄金呢,闻言后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说道:“我听皇上说过,欧洲这一阵子挺乱的,是真的吗?”李元宏听罗蛮蛮说过,广州捎来的报纸上写,欧洲正在发生动乱,具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罗蛮蛮还一直嚷嚷想回家乡看看呢。 穆拉维约夫纳闷了,怎么又扯到欧洲去了,不过他这样问,必定有问的目的,随即答道:“是的。” 李元宏继续说道:“听说贵国也参与了吧?”李元宏对历史并不了解,只觉得欧洲既然大乱了,必定少不了俄国,正好以此为突破口。 而巧的是,当时正值1848年,法国于二月份爆发革命,紧接着,从巴黎到布达佩斯,从柏林到巴勒摩,到处都是起义的枪声,整个欧洲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矛头直至封建领主。 而此时的俄国也好不到哪里去,先是一场大火烧毁了7万多个庄园,紧接着一场霍乱导致70万人死亡,而欧洲起义革命的思潮也蔓延到了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派兵镇压了多瑙河两公国的革命之后,在那里布置了五万多军队。 但沙皇此时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镇压匈牙利的起义,势必会消弱俄国的军事实力,毕竟俄国此时连武器的生产也很困难了,万一国内也爆发革命的话,拿什么镇压呢?但如果不镇压匈牙利起义,一旦革命愈演愈烈,到最后俄国境内的农奴肯定会随之起义的,所以沙皇一面调兵遣将,一面通知穆拉维约夫,将远东的战争物资向欧洲方向运输,并扩大贸易量。 而穆拉维约夫为了增加国家的收益,甚至派出哥萨克骑兵秘密抢劫中国商队,当然,这是在不会引起中俄摩擦的前提下秘密进行的。 俄国参与了欧洲革命,这是众所周知的,穆拉维约夫也没必要隐瞒,更何况他还要套李元宏的话,于是说道:“欧洲几个国家一些贪婪无耻的贱民,在各地抢劫商人,攻打监狱和城堡,我大俄罗斯沙皇与欧洲各国国王是兄弟般的关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派遣了数万大军维持各国的秩序,欧洲东部已经趋于平静了!” 李元宏连连摇头道:“那就难怪了,我国皇上说了,要让欧洲越乱越好,你也知道几年前,欧洲一个叫英格兰的国家,在我国南面贩卖鸦片,鸦片那东西你知道吧?有毒,人一吸上就丢不掉,我们皇上当然不允许了,哪知道那个英格兰竟然派兵打我们,刚巧那时候我们南方闹水灾,北方又闹旱灾,我们皇上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和那个英吉利多纠缠,反正他们英格兰弹丸之地,掀不起什么大乱子,我们中国地大物博,不和它计较,所以暂时允许他们继续通商。” 穆拉维约夫心里冷笑:你们中国人好面子,明明是打不过。嘴中却说道:“不错,英格兰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中国和大俄罗斯是大国,没有打不过的道理!” 李元宏愤慨的一拍桌子道:“除了英格兰以外,还有什么法兰西、美利坚的,反正好几个国家都来趁火打劫了,真当我们中国好欺负啊!” 对于那次战争,穆拉维约夫的一个贵族朋友当时正在广州担任武官,经历了事件的全部过程,曾经写信告诉过他,心中耿耿于怀就是那次战争,包括葡萄牙,西班牙,比利时,普鲁士,奥匈帝国,意大利,荷兰,丹麦,瑞典等十一个国家都得到了最惠国待遇,唯独俄国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过俄国也从这次战争中认识到,中国再也不是一百年前的中国了,军队的战斗力不仅没有提高,反而大幅下降,英军仅仅出动了水陆7000余人,就把一个昔日战功辉煌的大帝国打爬下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俄国把扩张的目标瞄准了东方。 穆拉维约夫担心中国对俄国有什么阴谋,可这个中国大官东拉西扯的,就是不往正路上说,急得他胡须乱颤,举杯道:“阁下,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那时候,我们俄国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啊!” 李元宏一杯酒下肚,满面通红道:“我们皇上说了,就让欧洲乱起来,既然俄国去平乱了,咱们就去打俄国,俄国若是不从欧洲调兵来,咱们就顺便将西伯利亚草原都占了去,反正漠北草原各旗的旗主都嫌自己地盘不够大嘛!” 军官翻译完毕,穆拉维约夫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又坐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对于贵国皇帝的话,我深表遗憾,不过我大俄罗斯有陆军四十万,即使不从欧洲调兵,我们的军事实力也足够击退任何侵略者!” 李元宏心里冷笑道:你就吹吧,你们如果真能把四十万军队到处调着玩,你那封计划书中就不会写上“计划在四年之内拼凑出一支四万八千人的外贝加尔哥萨克军”了。 不过李元宏也不点破,只是呵呵笑道:“这是皇上的决定,我可管不了,不过我看啊,我们皇上这次是铁了心打一仗了,九个月前,我还负责从英格兰商人那里买了一批制作火枪大炮的机器,以前英国才不会卖这些机器给我们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一说他们就卖,只是价钱太高了,足足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呢!” 英国人放开机器买卖管制正是今年的事情,这一点穆拉维约夫是知道的,心里不由恨道:英格兰这个商人统治的国家,真正是贪婪无比,鼠目寸光,为了赚钱竟然连制造火枪的机器也卖给中国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不过穆拉维约夫转念一想,英格兰人这样做也是因为他们不与中国接壤,只要能取得利益,哪管卖什么呢,可是这样一来,就苦了俄国人了,因为俄国可是与中国有数千里的边境线啊!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又坐了下来说道:“贵国与我大俄罗斯开战,保准一定能赢嘛?” 李元宏笑道:“这个当然保不准了,不过我们皇上说了,俄国人在西伯利亚人数太少,我们就算打不赢,也输不到哪里去,若是俄国人将军队从欧洲调过来,那欧洲就更乱了,到时候那些趁火打劫打我们中国的什么法兰西啊,普鲁士啊,都得倒霉,那些国王弄不好连王位也保不住了,这比派兵打他们划算多了!” 穆拉维约夫头一晕,心道:这才是中国人阴谋的关键啊,趁着俄国陷入欧洲动乱,与俄国交战,打赢的话,可以割去大片俄国国土,打不赢的话,也能牵制俄国在欧洲的兵力,让欧洲的动乱愈演愈烈,借此报那一箭之仇,中国人这一招可谓立于不败之地,真阴险啊! 李元宏见穆拉维约夫脸色一会儿变得煞白,一会儿变得通红,跟霓虹灯似的,知道自己这一番胡说八道奏销了,微微笑道:“所以皇上派我来,一是刺探贵国的军事实力,二是将米哈萨篷朱城的俄军一网打尽,为后面的开战做准备,不过嘛,那场大火真是意外啊,我也没想到烧死了那么多贵国军官!” 穆拉维约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能发作,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李元宏见状心里暗笑,说道:“咱们既然化敌为友了,我也不妨直说了,外面那些旗主,就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协助于我的,还不是正规部队,我国的正规部队估计明年年初才会进入漠北,呵呵,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该回去了,你放心,我一回去就会让牧民撤围,反正用不了几个月,这米哈萨篷朱城就是旗主王爷们的领地了,总督大人,您好自为之吧!” 穆拉维约夫见李元宏要走,急得连忙站起,想了一下忽然将腰间的长刀解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佩刀,价值000卢布,也送给贵使了!” 李元宏定睛一看,只见那把长刀的刀鞘上镶满了红篮宝石,先不说刀咋样,光是这刀鞘就价值连城了,心里窃笑,嘴里却推辞道:“这不好吧,我都收了您一箱金子了,这是您祖传的宝贝,我哪好意思要啊!” 穆拉维约夫急得一把将刀塞到李元宏手里道:“我还有要事请求贵使,贵使若不收下这刀,我绝不放贵使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七章 签署条约 穆拉维约夫急得一把将刀塞到李元宏手里道:“我还有要事请求贵使,贵使若不收下这刀,我绝不放贵使离开。。。。。。” “好嘛,还赖上我了!”李元宏故作为难的又推辞了几句,将刀收了下来转交给德勒克,笑着对穆拉维约夫说道:“总督大人,您可不能再为难我了,告诉您这么多,我可是担着杀头的罪责啊,我是铁铮铮的汉子,不怕死,可我的家人可还在北京城呢!” 穆拉维约夫可是东西伯利亚总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今日还是第一次巴结别人,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不过他知道,这是为了大俄罗斯的利益,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即使卑躬屈膝也是值得的,于是撑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又将李元宏拉回到座位上,自己也就势坐在李元宏的旁边。 这一场面若是被外人见了,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们前一个时辰还是想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 穆拉维约夫呵呵笑着说道:“贵使愿意撤去大军,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这总督可不能辞去啊,我从军十几年,为了沙皇南征北战,好容易才当上这个总督,哪能说辞就辞呢!” 李元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拍拍穆拉维约夫的肩膀说道:“这就不是兄弟说你了,当官固然是好,可小命更重要啊。” 穆拉维约夫又给李元宏斟上一碗酒,岔开话题道:“贵国这次能派出多少军队呢?记得上次中英之战,贵国可是吃亏不小啊!” 李元宏摇了摇头说道:“这属于军事机密,我就不知道了。” 穆拉维约夫失望的向后靠了靠,也灌下一杯。 李元宏知道穆拉维约夫还在考虑到底这场仗能不能打的赢,从他制订的计划里可以看出,这个总督大人不仅卑鄙贪婪,而且胆子很大,敢于冒险,万一他想冒险与中国开战,自己的算盘不就落空了嘛。 李元宏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忽然想起刚才在城下看见高孟局了,他既然在城下,那就是说,从俄国商人那里购买粮食的计划已经圆满完成了,不由灵机一动,对穆拉维约夫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为了预防军粮不足,在我来之前,皇上已经下旨户部,就近购买大批粮食了。” “啊!”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不由惊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 穆拉维约夫在二十几天前就从俄商那里得到消息,说中国近年来制醔酒的粮食短缺,需要购进一大批粮食,于是俄商筹集了十七万石粮食,准备大赚一笔,后来俄商发现从科布多到东口源源不断的运来粮食,整车整车的,至少也有二十万石。 鉴于这种情况,俄商只好忍痛降价将粮食售出,还好中国商人并没有赶尽杀绝,只将购粮价降了两成,让俄商们感激不已,只不过穆拉维约夫入股的米朗布切夫和德布斯特两家公司,与中国商人关系一般,被大砍特砍,粮价足足降了四成,也让穆拉维约夫心疼不已。 这么说来,中国人购买这批粮食根本就不是制作醔酒的,而是为了与俄国人开战做准备的啊!前前后后算下来,中国人准备了7万石的粮食啊!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惊出一身冷汗,身体都有些发抖了,茫然若失道:“中国人准备了7万石的粮食啊!” 李元宏正喝着酒,听完翻译忽然一口喷在桌子上,吃惊的大了眼睛说道:“7万石,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贵国从科布多运了0万石,又从。。。。。。又从我们俄国商人手里买了17万石,一共是7万石!”穆拉维约夫眼睛瞅着桌子,目光已经呆滞了。 李元宏惊异道:“不得了,皇上这次真是玩命了,7万石粮食啊,足够十万军队吃半年的了!” 穆拉维约夫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这还只是我所知道,我不知道的可能还有很多,贵国皇帝肯定还会调集其他地方的粮食,也就是说,这次贵国至少会出动十五万大军!” 李元宏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十五万人马真是不少!怪不得最近几个月,皇上从各地征集铁矿铁块的,将北京城外都堆满了,敢情是要为十五万大军打制大刀长剑啊,对了,近几个月总是听见城外噼噼啪啪的声音,声响大的很呢!” 这一句话提醒了穆拉维约夫,说道:“那可不止是制造刀剑的,是制作火枪的,对了,贵国制作的火枪是什么样子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现在北京城里的巡街的衙役都拿着火枪,敢情都是最近造的啊,那火枪我也玩过,这么长,有三尺多,从后面装弹药,子弹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火药是一包一包的,比我们以前的鸟铳好使多了。”李元宏想了片刻,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穆拉维约夫听着李元宏的比划,心里一颤,暗道:英格兰竟然将他们最先进的制作火枪的技术都卖给中国人了,而且中国肯定制造了很多,否则不会连巡街的警察都人手一支,要知道这种先进的火枪连我们俄国都很少啊!看来中国人经过上次的惨败,已经开始着力发展军事工场了,这一仗——绝不能打,万万不能打! 主意拿定,穆拉维约夫探身说道:“说起来,中国和俄国是近邻,多少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我们俄国崇尚中国的文化,精美的丝绸,香郁的茶叶,在恰克图开设商埠,互通有无,那是兄弟般了关系啊,如果兵戎相见,无论对中国还是两国,都不利,贵使,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李元宏知道穆拉维约夫被自己连唬带骗的,要打退堂鼓了,心中大喜,不过若是自己太爽快了反倒会引起他的疑心,当即哈哈一笑道:“我只是替皇上办差,管他对谁有利呢,再说了,我这次的差使还没办好,皇上让我先拿下米哈萨篷朱城,我现在和总督大人是朋友,我是万万不能将朋友斩尽杀绝的,所以我这次回去,不定还要受到什么处罚呢,如果一打起仗来,皇上兴许就忘了这一茬,我不就逃过一劫了嘛,只是您可要受苦了。。。。。。不过作为朋友,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穆拉维约夫被他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看来这位中国大官是巴不得打一仗呢,想了半响后说道:“大人没能完成使命,这个,我也深表遗憾,只是我总不能将米哈萨篷朱城让出来吧,毕竟这是俄国远东的重镇啊!”那无辜的模样让李元宏看着都难过。 李元宏呵呵笑道:“不能不能,哪能呢!” 穆拉维约夫愁眉苦脸的又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道:“记得一百多年前,贵国康熙皇帝与我国签定了《尼布楚条约》,第六款规定,【两国永敦睦谊,自来边境一切争执永予废除,倘各严守约章,争端无自而起】,如果贵国皇帝此次发动战争,岂不是单方面撕毁条约了嘛,这要受到世界各国谴责的啊!” 李元宏可不知道什么《尼布楚条约》,不过穆拉维约夫说的这么有模有样的,应该是真的,心里一动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康熙皇帝是我们道光皇帝的老祖宗,我们皇上若是发动战争,岂不是对祖宗大不敬啊!” 穆拉维约夫眼睛一亮,喜的胡子乱颤,很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自傲一番,继续发挥道:“贵国跟我们俄国一样,最尊敬先祖,先祖制订的规矩,绝不敢违背的啊!” 李元宏却摇头道:“这话我说了不管用,打不打仗是皇上说了算啊,再说了,我们皇上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又做了这么多准备,不尝点甜头是不可能收兵的!” 穆拉维约夫脸色又黯淡下来,咽了口唾沫道:“那贵国皇帝要从我们俄国得到什么才会休兵?” 李元宏摇头道:“我们皇上说过,一是要俄国从欧洲撤兵,二是将西伯利亚草原南面水草丰美的地方占一块就行了!” 这下穆拉维约夫知道中国人的底线了,第一个方面,只要假意答应中国人就可以了,反正俄国从欧洲撤不撤兵,中国人就算知道消息后也是几个月之后了,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平定欧洲革命了,而第二个方面,只有米哈萨篷朱城附近的水草比较丰美,再向北就是荒芜的疏草区,就连蒙古人都不会去,也就是说,即使割让土地也不会太多,完全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绷紧的心猛地松了下来,探身道:“大人既然身为钦差大臣,必定有签署条约的权利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八章 【清俄米哈萨篷朱条约】 “条约?” 李元宏心里一颤,要知道他之所以不喜欢历史,正是因为“条约”二字,清朝末年的中国近代史,几乎全部被那些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添满了,他上学的时候,一看到这些条约,总是气得肚子疼,于是历史课上不是看武侠小说就是看科幻小说,历史的成绩自然好不了。 而今日,这个俄国总督竟然要和自己签署条约,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将要改变中俄之间的局势,甚至改变历史的进程,李元宏激动的心潮澎湃,头皮都发麻了。 穆拉维约夫咕噜了几句,旁边的翻译官说道:“李钦差,我们总督问您的话,您还没回答呢?” 李元宏猛然惊醒,笑着掩饰自己的心情,想了片刻说道:“我虽是钦差大臣,说起来也有临机决断之权,可是这么一件大事,我可做不了主啊,一旦我把条约签了,我们皇上不满意,想毁约又怕世人耻笑,到时候就只能拿我出气了,到时候我不是要倒霉了嘛,总督大人,您可别害我啊!” 李元宏知道,此时是最关键的时刻,一定要沉住气,万一出了纰漏那就前功尽弃了。 穆拉维约夫听完翻译,笑着说道:“贵国皇帝不是说过,一是要我国从欧洲撤兵,这一点完全可以答应,虽然我国出兵帮助欧洲各国镇压起义,但那只是道义上的帮助,毕竟不是本国的内政,况且我俄军已经扑灭了多瑙河两公国的起义,也算是尽力了,即使贵国皇帝不要求,我沙皇陛下也打算从欧洲撤兵,彻底脱离那个泥潭。”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傻子都能听出来,穆拉维约夫这是在委曲求全,算是示弱认栽了,这话从一个一向强势、冒险胆大的总督口中说出,实在是难得之极,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元宏的计谋正好重击在俄国的软肋上了。 穆拉维约夫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方面,我国沙皇肯定不会同意,割地只有在国与国之间战败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我国只是为了与贵国修好,这种侮辱式的示好,我国是不能承受的。” 穆拉维约夫这是明显的避重就轻,只答应签署从欧洲撤军的条款,不签署割让土地的条款,况且就算他答应从欧洲撤军,他一个总督,能做的了主吗?就算沙皇同意了,只要晚个半年再撤军,李元宏也根本管不了啊,他可是个假冒钦差哪! 而割让土地可是最实惠的了,一旦割让,界桩立起来了,想反悔就没那么容易了,即使穆拉维约夫这样胆大妄为之徒,也只是趁着闹雪灾的时候偷偷移动界桩而已。 虽然李元宏对割一块俄国国土没什么兴趣,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算给他他都不要,但李元宏知道,割下俄国一块土地,就是对俄国进犯中国的最强有力的回击,有这个前车之鉴,俄国再想侵略中国就要掂量掂量了。 况且,若是将米哈萨篷朱城附近地区割下,俄国薄弱的中腹就彻底暴露给中国,无论恰克图方向、外贝加尔方向、阿莫尔河方向还是乌苏里江方向,都受到米哈萨篷朱城的牵制,俄国人再想从中国的东北侵略,就得先攻下该城,这等于给中国设置了一块军事缓冲带,其战略意义难以估量啊。 第三,牧民们遭受雪灾,米哈萨篷朱城当然是最好避难场所了,距离达哈蒙旗又近,只要冰雪融化,来年就能回到草原牧场,同时,既然塔兰谷地被封了,米哈萨篷朱城完全可以开辟成第二个恰克图,成为商人们行商坐贾的落脚点,而新的草场也可以分给各个旗主,以表达对他们这次援助的谢意。 鉴于以上的考虑,李元宏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米哈萨篷朱城名正言顺的拿下,嘿嘿,这个重任就靠倒霉的穆拉维约夫总督了。 李元宏呵呵笑道:“割让土地是不太好,作为总督大人,你若签署了这个条约,那就会受到沙皇的惩罚啊,我作为您的朋友,也不同意这一条!” 这话说的穆拉维约夫一愣,感激的连连点头,第一次打心底里感激这个中国大官了。 李元宏继续说道:“其实咱们根本不用签署什么条约,您把总督之职辞了,让中俄两国打一仗就是了,这样一来,您也不必担风险,我也能蒙混过关不受皇上的惩罚,岂不好的很?” 穆拉维约夫一下泄气了,将总督之职辞了倒没什么,而中俄一旦开战,俄国的虚弱便会暴露在贪婪的中国人面前,那么俄国失去的就是整个西伯利亚,整个远东,甚至整个亚洲,作为对祖国有着神圣职责的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绝不愿意看到这一切在自己手中发生,自己绝不能成为俄罗斯的千古罪人,即使受到沙皇的惩罚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穆拉维约夫顿了一下,把心一横道:“如果我答应割地,怎么个割法?” 李元宏本想着穆拉维约夫还要强硬下去,正打算再吓唬他一番,哪知他竟答应了,诧异道:“总督大人,您可想好了?” 穆拉维约夫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会拿出我所有的封地和庄园,赔偿大俄罗斯和沙皇的损失?” 这话一出,倒让李元宏颇感意外,没想到这个总督大人,竟然愿意拿出自己的封地补偿俄国的割地!抛开敌我不谈,这样为国家考虑,甚至不惜抛却个人利益的官员,在中国实在太少了。 忽然之间,李元宏对这个穆拉维约夫不由高看了几分,叹了口气道:“拿地图来,咱们慢慢谈!” ~~~ 商议完毕,开始签署条约,李元宏把胡麦生叫进城堡,进行起草,最后条约一式四份,分别为汉语、俄语、蒙语、拉丁语,具体内容如下: 【清俄米哈萨篷朱条约】 兹以大清帝国与大俄罗斯帝国为欧亚大陆之和平以及繁荣,于米哈萨篷朱城、一八四九年一月二十四日,道光二十九年一月初一,经友好协商,特定立本条约: 第一章:总章 条约属性:本条约为保证大清帝国暨大俄罗斯帝国之和平友好而订立。 第二章:主体 兹大俄罗斯帝国误会造成对大清帝国的侵犯,大俄罗斯帝国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代表大俄罗斯及全体东正教之领袖伟大的沙皇向东方的主宰伟大的大清帝国皇帝陛下表示诚挚的道歉。 大清帝国携兵部关防直奏大臣李元宏,代表大清帝国皇帝陛下接受大俄罗斯帝国之诚挚道歉。 为彻底消除大清帝国与大俄罗斯帝国之间的误会,双方商定重新进行边界勘核,具体勘核详见第三章。 鉴于大清帝国为欧罗巴之诸王圣神统治之克制,大俄罗斯帝国愿意付出相应赔偿。 为保证亚洲欧亚大陆至强之大清帝国暨大俄罗斯帝国之和平稳定,双方商定边界以北二百五十俄里内,俄方不得驻军,边境以南二百五十华里以内,中方不得驻军。 为保证大清帝国暨大俄罗斯帝国之间不再产生误会,双方应互派使节常驻边界暨恰克图,且互派之使节需具有相等之地位与荣誉。 为保证大清帝国暨大俄罗斯帝国之间商业稳定双方应确保对方之商团、商人在异国之安全。其具体条款见第四章。 第三章:边界勘核 大俄罗斯帝国为表示和平之巨大诚意,现承认米哈萨篷朱城为大俄罗斯帝国暨大清帝国共管。 大俄罗斯帝国为显示长久和平之诚挚深意,特以米哈萨篷朱城以北小清河边界为亚细亚之南部边界。 以上之勘界应于一八四九年三月一日前完成,双方当各设立界碑,以明确土地之归属。 第四章:商业稳定 第十二条、双方各自商人理应适用其本国之律法,在异国出现违法之实况,该犯当扭送其本国以其本国之神圣律法进行制裁。 第十三条、任何对彼国商人、商团进行敲诈、抢劫、杀戮之行为当受到严惩,如有违反犯事地之地方大员当械送彼国杀之以为律法之神圣。 第十四条、任何彼国商人运送、经营鸦片、火器等物者当论死。 第五章:条约之成立 第十五条、本条约自大清帝国之大皇帝陛下暨大俄罗斯帝国之大沙皇陛下签字用印且边界勘和完毕后正式生效。 第六章:有效期 第十六条、本条约有效期为五十年 第七章:违约责任 第十七条:本条约任何一国违约,则彼国有权力拒不承认本条约,并将事实公布于各国,使之受到严厉谴责。 签约代表:大清帝国之携兵部关防直奏大臣 李元宏 大俄罗斯帝国之东西伯利亚总督 尼古拉V尼古拉耶维奇V穆拉维约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卷 抵制沙俄 第二百○九章 山西大旱 【清俄米哈萨篷朱条约】其他部分都与一般条约一样,只有边界划分和驻军让李元宏动尽了脑筋。 首先是米哈萨篷朱城的归属,如果完全划归中国,对中国反倒不利,因为一旦中国内乱,保不准俄国人就会将发难,趁机将米哈萨篷朱城收回,所以,干脆将米哈萨篷朱城变成中俄共管。 城中的俄国人和蒙古人各一半,但同样数量的人口,蒙古人可比俄国人有战斗力多了,还背靠整个蒙古大草原,有着源源不断的外援,一旦俄国对米哈萨篷朱城有不良企图,那城中的数千俄人就成了中国人质,等于多了一道保险。 而驻军问题,这一点也是李元宏忽悠穆拉维约夫的结果,他装作替朋友考虑的姿态,将边境线南北各两百五十里化成非军事区,当然,二百五十俄里差不多相当于五百华里,俄方还是吃亏了,但这又有什么呢,只要中国军队不能进入边境附近50华里的地方,当然也就不能进攻俄国了,所以穆拉维约夫是举双手赞成。 而李元宏考虑的是,边境线以南的50华里的地方,本来就没有中国军队,以北的50俄里的范围内,俄国军队却是有的,这样一来,等于将俄国人在这一地区的军事存在降低到与中国相同的水平,甚至因为蒙古人的存在,中国在这一地区的军事影响还要高于俄国。 签署完条约,双方又喝了几杯表示庆祝,李元宏表示先出城堡将结果告诉牧民,并将条约公诸于众,穆拉维约夫当然同意了,下令大开城堡大门,列队送钦差大臣出城。 而钟楼上那三个牧民,在忍饥受冻十天后,也终于下来了,作为牧民的英雄,迈着大步出城了。 城外的牧民们见到李元宏在俄国人的隆重恭送下从城里出来,都是万分的惊异,众人将归来的英雄们迎进附近的一间大屋子,李元宏还没坐定就大声叫道:“牛肉,奶皮,烤全羊,都给我上,我快饿死啦!” 图卜尔哈哈大笑道:“瓦嘎鲁把俄国人的粮仓烧了,知道你们没吃的,早就准备好了。”说着话一招手,十几个牧民排着队端上来一盘盘吃食,这五个人跟俄鬼一样狼吞虎咽起来,只有王雁归一边吃着一边向庄师爷讲述进入草原以来遇到的诸般事端。 五个人吃完,李元宏抹了抹嘴将签订的条约从怀里掏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拍,呵呵笑道:“大伙看看这是什么。” 旗主们和图卜尔连忙凑上去看,一看之下顿时欣喜若狂,在屋内大声欢呼歌唱起来,尤其是达哈蒙旗旗主的大儿子杜嘎尔更是高兴异常,因为本来达哈蒙旗被俄国人占去了十数万倾草场,而这份条款不但将俄国人占去的草场还给了达哈蒙旗,还将边境线向北扩展到米哈萨篷朱城,也就是说,达哈蒙旗的面积不但没有变小,反倒扩大了十几万倾草场。 而其他旗主高兴的是,俄国人一直以来蚕食蒙古草原的态势,被完全遏制住了,至少在蒙古正北部,俄国人是没有能力再进犯了,这不仅对达哈蒙旗是个好消息,对各旗旗主都是个绝好的消息。 牧民们也是喜出望外,至少这个冬天可以在米哈萨篷朱城度过了,总比风餐露宿的好,等到来年开春,草场冰雪融化了,他们可以就近回到自己的草场继续放牧了。 接下来,李元宏下令将条约各项条款被简写成蒙语和汉语,在米哈萨篷朱城四处张贴,让所有牧民知道,现在这个城市也有他们的一半了,从今以后,任何中国人都可以来做生意做买卖,甚至开店铺定居下来。 各个旗主对李元宏是感恩戴德,将关押的俄国人释放出来,各自下去安排后事,李元宏叫住达哈蒙旗的杜嘎尔说道:“杜嘎尔小王爷,这一摊子的事,您打算怎么了结呢!” 杜嘎尔的父亲就是达哈蒙旗的旗主王爷,他对父亲与俄国人结交一直持反对态度,但是父亲一来受制于俄国人,二来也是年老体衰,心有惰意,不愿横生枝节,对俄国人总是一让再让,终于导致今日之祸,整个达哈蒙旗差点被割去一半了,作为达哈蒙旗未来的王位继承人,他对李元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杜嘎尔单手抚胸向李元宏深深一揖,解下自己的腰刀双手奉上道:“李大人,我代表父汗、代表达哈蒙旗所有旗民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从今以后,达哈蒙旗一草一木皆以李大人马首是瞻。” 好嘛,又是送刀的,不过杜嘎尔作为达哈蒙旗主的小王爷,献上自己的佩刀代表着最高的礼仪,李元宏赶紧双手接过来,放在胸口,也躬身一揖说道:“小王爷太客气了,我还有一件事请您帮忙呢,你要是这么客气,我就没法说了!” 杜嘎尔诧异的抬起头来说道:“李大人有何吩咐只管说,我能办到的必定竭尽全力!” 李元宏呵呵笑道:“条约中规定,米哈萨篷朱城以南二百五十里内不许有中国驻军,我希望达哈蒙旗能组织牧民兄弟们,在边境南北加强巡视,一旦俄国有什么异动,及时报与朝廷。” 杜嘎尔本以为这个朝廷大官会有什么金银方面的要求,没想到却还是替蒙古人考虑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再次躬身道:“这个即使大人不说,我也会安排的,吃了这次亏,我再也不会相信俄国人了!” 李元宏这才放下心来,想了一下,走到穆拉维约夫贿赂他的宝刀和那箱旁边,拿起宝刀对德勒克说道:“德勒克大哥,你的弯刀被俄国人搜去了,这把刀就送给你了。” 德勒克听见李元宏叫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喜道:“我的那把刀只值几两银子,这把宝刀可值上万两银子啊,真的送给我?” 李元宏哈哈大笑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我送给你刀是有条件的。” 德勒克脸上一红,嘴里嘟囔道:“您就是不送给我宝刀,我也听您的。” 李元宏忽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从今以后,米哈萨篷朱城的治安就交给你了,这里虽然不许两国驻军,但却最是凶险,你的任务就是,平日里注意俄国人的动向,不许火枪流入城内,一旦俄国人有异动,你就率领牧民迅速控制全城,将城内的俄国人扣为人质。” 这也是李元宏事先想好的,在条约的副本里,他就提名德勒克为米哈萨篷朱城的中方巡捕,一方面负责城内治安,一方面监视俄国人。 德勒克这才知道自己肩头的重担,面色一肃,将宝刀抽出半截道:“李大人您放心,俄国人敢再打蒙古草原的主意,我就全宰了他们!” 李元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指那一箱黄金转头对图卜尔等人说道:“牧民们今年遭遇雪灾,牲畜损失严重,我答应过,送一万两白银给大伙买羊买马,这箱黄金可不止一万两银子,以报答牧民兄弟们这段日子来对我的恩情!” 图卜尔闻言一愣,双手连摆道:“李大人,您对我们牧民有再造之恩,我们报答还来不及呢,怎能还收您的黄金,再说,这黄金是俄国人送给你的啊!” 李元宏摇了摇头笑道:“穆拉维约夫送我这箱黄金是为了贿赂与我,我不但没帮他什么忙,还坑了他,这黄金受之有愧啊,转送给牧民兄弟们,也算是他给大伙的赔款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图卜尔知道李元宏是决意送他们黄金,也只好收下了。 李元宏这才注意到那个喇嘛,就是章嘉大活佛的那个贴身铁棍喇嘛,上前施礼道:“李某能够脱困,全赖大活佛号召各旗前来救援,否则这次就惨了!” 铁棍喇嘛微笑的看着李元宏,用藏语说道:“大活佛知道李大人身份后,一直心有歉意,李大人为了剿灭俄国强盗,甘愿以身涉险,险些丧生塔兰谷,更是让人敬佩,又在米哈萨篷朱城以一己之力阻挡俄国人侵扰,实非常人之举,大活佛说了,以后李大人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去找他!” 小王爷杜嘎尔懂得藏语,翻译给众人听,李元宏听完躬身行礼道:“大活佛的大恩大德,李某没齿不忘!” 蒙古人都出去进行接管米哈萨篷朱城的准备,屋内剩下庄师爷和晋商一干人了,庄师爷这才说道:“元宏,该是回山西的时候了,山西已经大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卷 挽救苍生 第二百一十章 一石惊起千层浪 “山西大旱”这个消息对于李元宏来说,不算太突然,他定了定神说道:“季芝昌季巡抚采取了什么措施?” 庄师爷叹了口气道:“季巡抚已经被调回京城担任吏部右侍郎,现在的山西巡抚是龚裕,之前任直隶布政使。。。。。。元宏,你还记得当年在户部,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知县的?” 李元宏想了一下,立即记起来了,说道:“直隶藩司衙门,我好像得罪过他们!” 庄师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当年因为奏册的事情,把直隶藩司得罪狠了,所以你对这个龚裕巡抚要加倍小心,我听说他来接任巡抚的时候,还特地派人打听过你,听说你不在任上,便打算兴师问罪,是季巡抚说他派你办差去了,他这才无话可说了!” 李元宏呵呵一笑说道:“没啥,大不了还像以前的巡抚王兆琛一样,咱们再和他斗一斗,对了,这次山西旱情如何?哪些地方受灾?” 庄师爷想了片刻道:“旱情很大,晋南一带几乎颗粒无收,咱们曲沃县因为铲除了罂粟,大面积改种粮食,加上童师爷安排河兵在汾河沿岸兴修水利,灌溉农田,所以情况好一些,勉强收上来一批粮食。。。。。。汪百正这个平阳府知府,刚一上任就遇到旱灾,这小子急得快上吊了,不过咱们倒是没看走眼,这小子是个好官,他亲自跑到各地筹粮,求爷爷告奶奶的,勉强从湖北购进了一批粮食,所以平阳府至今还没有饿死过人。” 庄师爷喝了一口奶茶,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晋南的各府因为有晋商扶持,情况还算好一些,至于山西其他地方,那就惨了,尤其是晋西、晋北各州府,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灾荒,唉!惨啊!” 庄师爷一个“惨”字,说的李元宏心头一凉,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见庄师爷眼圈有些发红,咽了口唾沫说道:“一开始,百姓还能采摘槐果、剥榆树皮、狗粪狼便、草绳枯缨为食,后来就出现大面积逃荒的,只是大部分人在逃荒的路上就饿死了,再后来。。。。。。你们听说过易子而食吧,现在的晋西北,已经到了父子相食,母女相餐的地步,一些强壮者干脆杀害赢弱者吃其血肉,市场上甚至有人肉明码标价出售,购者云集,听逃荒的说,道路上已经被饿毙者的尸首铺满了,犬狼为伍食人,百里腥气冲天哪!” 庄师爷本不想把这些说出来,之前他也一直没有告诉过那些晋商,生怕在与俄国人的对抗中失了心境,但此时一说起来就忍不住了,一边说一边还用粗糙的手抹眼睛。 屋内所有人都被他描述的这种惨绝人寰的景象震呆了,在坐都是山西出来的,听说家乡变成了人间地狱,哪个不心如刀绞,高孟局和马奔程的身子甚至在微微发抖。 半响后,李元宏才缓过神来,一拍桌子道:“那个龚裕为什么不想办法缓解灾情,他可以向朝廷报灾啊!让朝廷拨粮拨银啊!” 庄师爷说道:“其实这都怪朝廷,季巡抚刚上任几个月就被调走,他的一批措施还没实施就嘎然而止,否则山西百姓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啊!而那个龚裕接任以来,每日里吃接风酒,卖候补官,大把大把的收银子,忙的是昏天黑地。等灾情已经发生了,他才急急忙忙向朝廷报灾,可是这时候哪还来得及啊,湖北和山东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而且大部分都送往河南和直隶去了,根本没有办法接济山西。。。。。。于是龚裕害怕担责任,又开始把责任推到前任巡抚季芝昌身上,可季芝昌在山西待的时间太短,龚裕自然告不倒人家,不过这场口水官司一打,他就更顾不上百姓了!” “视人命如草芥,这个混蛋巡抚!”李元宏气得满眼冒火,转头对高孟局说道:“从俄国商人那里购粮的事情进展如何?” 高孟局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按照咱们之前制定的计划,我们先向俄国人透漏消息,引得他们将大批粮食囤积下来,二十四日前,毛大掌柜用假粮食从东口运来,逼迫俄商降低粮价,然后咱们晋商陆续购进粮食,我来之前,也就是十日前,俄商的最后一批粮食已经运往恰克图,估计现在已经到了!” 李元宏点头道:“那还磨蹭什么,赶紧派出快马,通知恰克图的毛掌柜,常家二爷,立即将粮食归置好,准备南运!” 李元宏想了一下,对高孟局说道:“这批粮食万万不能有丝毫纰漏,高兄弟,你赶紧去办理,我随后就到!” 高孟局不敢耽搁,立即快步跑出了屋子,骑上快马直奔恰克图。 李元宏对马奔程说道:“马大哥,这批粮食,你要带领驼队尽最快速度将粮食运到山西,无论花多少银子,全部由我出,能早一日运到好过一日!” 马奔程腾然站起身道:“我这就去库伦,召集驼夫,派人通知沿途驼场,保证二十日内将所有粮食全部运抵山西,若是误了时辰,我就一头撞死在归化城的羊桥上!”说完话也快步跑出屋门,骑马直奔库伦去了。 李元宏转头对常运达和祁北望说道:“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们!” 祁北望站起身来说道:“李大人,您可别跟我们客气,有什么吩咐您就说!” 常运达好像知道李元宏想说什么,点头道:“小李子,你不用说了,我会带人前往塔兰谷,在那里立下一座坟,祭奠在那一役战死的牧民兄弟和我常家众家丁。” 经历过这么多事,常运达也变得沉稳和成熟多了,竟然也能猜到李元宏心思,让他颇感欣慰,说道:“此外,还有在毒草甸阵亡的驼队兄弟,在沙漠里被大沙暴掩埋的大盛魁的掌柜伙计们,找到他们的尸首,运回山西,他们是山西的功臣,不能让他们死了都回不到故乡!” 祁北望和常运达起身道:“我们这就去筹备!”随即也快步跑出屋子,准备去了。 屋内只剩下李元宏、庄师爷和王雁归了,庄师爷这才走到李元宏身边坐下来,不无担心道:“元宏啊,你一个县令,竟敢和俄国签下的条约,便宜倒是占下了,可你想啊,皇上在金銮殿上坐的好好的,忽然有人送来一个条约,说是一个山西的小知县跑到漠北和俄国总督签署了边境条约,皇上会是啥表情,满朝大臣会怎么想,往小了说你这叫恣意妄为,往大了说就叫篡权,你回去能落下什么好儿啊,你忘了朝廷里不少人要对付你,这下可算抓住由头了,弄不好就是凌迟处死!” 李元宏苦着脸说道:“这我早想到了,可那有什么办法,条约必须皇上签字才能生效,咱们若是瞒着皇上,那这到嘴的肥肉不就白扔了嘛!” 庄师爷说道:“这样吧,咱们分两步走,你先将这次事情的经过详细写下来,写成五份,一份用兵部关防送给皇上,事情由你亲自说出来总比由那些朝臣转述的好,不会变味!一份寄给林则徐林大人,林大人现在是云贵总督,说话有分量,加上他一直对欧夷有戒心,曾经多次上书让皇上提防俄国人,所以他肯定会支持你。” “一份寄给山东布政使潘铎,一份寄给广东按察使刘源灝,他们是你的老朋友,肯定会替你说话,一份给汤金钊,他是皇上最器重的人,曾任协办大学士,虽然至仕回老家了,但他说的话皇上还是会听的,一份再寄给户部尚书祁隽藻,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应该会替你说话的!” “然后你再将《条约》通过库伦将军上报给皇上,这样一来,《条约》就会晚上几日,也能给祁隽藻一个思量的时间!” 庄师爷一口气将事情安排好,李元宏听得直咋舌,说道:“搞得这么复杂啊!一定要麻烦这么多人?” 庄师爷没好气道:“我说你这小子,平时蛮聪明的,怎么一到官场上就糊涂了,这叫舆论攻势,大清国就是这个样子,皇上耳根又软,不用这个办法,你就等死吧!” 李元宏点了点头,赶紧找来笔墨,伏案写了起来,措词上由庄师爷把关,将李元宏进入草原以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写了一遍,洋洋洒洒达数千字,一式五份,派人快马送往各地,又将《条约》送往库伦将军。 一切安顿完毕已经是第二日了,米哈萨篷朱城的事情已经结束,牧民们各自回去,穆拉维约夫总督也亲自赶往莫斯科向沙皇汇报去了,李元宏带人赶往归化,准备押解粮食回山西。 就在李元宏全力赶回山西的同时,《清俄米哈萨篷朱条约》已经到达北京,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卷 挽救苍生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养心殿夜奏 虽然刚过完新年,道光皇帝这些天心情却非常不好,先是两广总督徐广缙奏报,说英格兰使节文翰发出照会,要求中国履行条约,准许英国人于道光二十九年二月进入广州城。 从去年四月起,这个文翰已经发出三道照会了,一再要求进入广州城,并于今年将十数艘军舰驶入省河,连樯相接,轮烟遮天,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不让他们进入广州就要大打一仗,道光就搞不明白,为何英国人如此迫切的想进入广州城呢? 此时已是深夜了,养心殿外传来守夜太监的吆喝声“小心火烛”,道光慢慢合上奏册,微闭双眼靠在绒塌上,旁边职守太监轻轻走上前来,低声道:“万岁爷,已是三更天了,早些安歇吧!” 道光闭着眼睛没有吭声,太监顿了顿又说道:“万岁爷,夜里冷,奴才备了点热小米粥,进一碗吧?” 道光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只感到头有些发昏,身子一晃,在旁边太监搀扶下才站稳了身形,叹了口气道:“这屋里太闷,出去走走!” 这些年,道光越来越觉得身子老迈不负用,晚上睡不踏实,神志经常凌乱,批阅奏章时间一长就头晕目眩,就连前面悬挂的雍正亲笔“中正仁和”四个大字,此时看来竟有些模糊了,难道是大限将至的预兆? 身为一国之君,到了暮年牵挂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是后继者,不过这一件现在对道光已经不是问题了,早在一年前的春天,在南苑射猎时,皇四子奕詝一矢未发,问他为何不射猎,答道不忍伤生而干天和。如此的仁爱之心,正是一个好皇帝应该具备的,所以从那时起,皇四子就被定为太子的唯一人选。 第二件事,就是后人如何评价自己这一朝的功绩,而这个,是最让道光心酸与感伤的。 记得道光六年五月,一个阳光明媚的初夏,长龄、杨芳披挂明崭崭的甲胄,在午门献俘,张格尔验明正典,菜市口服诛,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辉煌,何等的骄傲。事隔十四年后,同样是一个初夏,他却亲笔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 紧接着,一些曾经听说过,或从没有听说过的弹丸小国,在过去就是前来进贡也不够资格的,现在排队前来要这要那,用军舰在国门耀武扬威。 这么一个条约,便把他勤政二十八年的一切功绩全部淹抹了,后世子孙怎么看自己,普天下亿万兆民如何看待自己,道光心里很清楚,无非是四个字——“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道光胸口又是一阵烦闷,缓缓站起身来,走过雕木屏风,来到正殿门口,太监赶紧拿了拿了一件毛裘从后面给道光披上。 殿门一开,一股冰冷的疾风吹在道光脸上,激的他微微打了个寒战,脑子却清楚起来,抬眼望去,夜空下,皎洁的月光在院子里撒落一层清辉,咋一看好似铺上了一层雪白的冥布,显得冰冷而又诡异,院角的一片枯草在夜风中瑟瑟发抖,更是增添了一分凄凉。 “四喜,你经常出宫办差,听见过百姓议论朕吗?”道光目光凝视着那轮明月,声音显得那样的苍老和无力。 四喜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万岁爷,奴才出宫下传旨传谕,从来不敢多逗留啊,更不敢听乱七八糟嚼舌头的啊!” 道光知道他会错了意,示意他站起身来,四喜毕竟年纪不大,见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仗起胆子说道:“百姓们都说皇上勤政爱民,泽被苍生,是个千古难遇的好皇上啊!” 道光被他这假文绉绉的话逗的一笑,微微咳嗽一声,说道:“朕每日三更睡,五更起,日批阅奏册上万字,勤政爱民是当得起的,千古难遇的好皇上,这个朕就当不起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南京条约》,咱们大清就吃亏了!” 四喜见皇上难得的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心里一阵惊喜,连忙说道:“那些英国人都是蛮夷之邦,不讲道理的,靠的只是淫巧之术,哪能长久得了,咱们大清以仁德治天下,那个。。。。。。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总能报仇。。。。。。”四喜正说的起劲,忽然想起再说下去就是干政了,猛然一个激灵,咬住嘴巴不敢吭声了。 话虽未说完,却让道光心里舒坦了许多,正要说话,忽然见到前面照壁背后闪出一个人影,急乎乎的跑了过来,一见皇上站在外面,先是一愣,打了个千儿道:“万岁爷,军机处报说乌里雅苏台定边左副将军送来六百里加急文书。” 道光闻言一怔,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一般的事务,军机处当值军机自会先行处理,第二日早朝才会上报,今晚为何这么急呢?定边左副将军主管的是与俄国人的事务,俄国人近年来一直不安分,时有挑衅滋扰的事情发生,难道是。。。。。。 道光心里猛然一缩,缓声道:“今夜当值军机是谁?” “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 “让他进来!” 道光在四喜的搀扶下,慢慢回到了殿内,不多会儿,就见穆彰阿快步小跑进来,行跪拜礼道:“臣叩请圣上金安,深夜扰了皇上安寝,请恕臣之罪!” 道光正着急上火呢,哪有空顾这虚礼,右手虚抬道:“快起来吧,做下说话,这么晚了,外面冷的很吧,四喜,热一碗小米粥送与阁老!”四喜连忙应声下去,不多时端上一只青花小碗,双手递给穆彰阿。 穆彰阿坐在侧椅上欠了欠身,喝了几口,稳下心神道:“谢皇上,启禀万岁,适才军机处收到乌里雅苏台定边左副将军六百里加急传驿文书,臣一看之下,张惶失措,不知如何处置,故而星夜匆匆急奏!”说着话将小碗放到一边,从袖筒里取出一本折页,双手递上,四喜走上前去接过,转交给道光。 大军机穆彰阿一向沉稳,他能说出“张惶失措,不知如何处置”的话来,必定是大事要事了,道光将老花眼镜戴起,慢慢展开了折页,哪知一看折页的起头,道光就惊得眉毛一跳,半眯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清俄米哈萨篷朱条约?大清国何时与俄罗斯签订过这个条约?”道光现在一看见“条约”二字就头大,而这个从没见过的《条约》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听见皇上问话,穆彰阿连忙答道:“臣亦不知,怪就怪在,签署条约的是俄国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总督,有印信,不会是假的,我方代表是什么携兵部关防直奏大臣,这个官名大清国可没有啊!” 道光目光扫到末尾,果然看见了那个官名,后面的署名是“李元宏”,不由诧异道:“李元宏是什么人?” 穆彰阿答道:“就是上次山西被洪水冲走的曲沃知县,条约上有他的印信!” 可不是嘛,与俄国东西伯利亚总督的大印并列的,竟是山西曲沃知县的印信,一个是总督,一个是知县,这身份差的——也太匪夷所思了。 道光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了,将条约从右到左仔细看了一遍,看了开头两段,忽然说道:“好!”本来紧绷的脸庞松弛下来,接着又向下看,每看一段就说一声“好!”,嘴角慢慢挂起了笑容,等看完了附款猛然一拍案几说道:“好!俄罗斯向我大清道歉,达哈蒙旗与俄国边境向北推进七十三里,将原俄城米哈萨篷朱设为中俄共管,还将俄境以北二百五十俄里的范围的驻军全部撤走,这条约于我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好!太好了!” 道光皇帝又将条约从右向左连看了两遍,这才合起来对穆彰阿说道:“穆卿,你这就回去刊发一道上谕,嗯!这个李元宏立下如此大功,该给他什么封赏呢?” 穆彰阿想了一下,说道:“皇上,先不急论罪论赏,我觉得此时有些蹊跷?” 穆彰阿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道光的脸色,说道:“若真是一件大好事,臣就不会星夜前来急奏了,臣思虑再三,觉得此事恐有内情,疑点有四,其一、俄国这些年来一直窥视我蒙古草原,边境上时有挑衅,绝不会平白无故送这么大的好处。其二、李元宏身为山西曲沃知县,怎会好端端的跑到漠北。其三、李元宏有何资格签署条约,其四、两国之间的条约,俄国怎会放心与一个知县签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